《近代欧洲文学史》 第一章 绪论 一 绪论 欧洲文学,始于中世。千余年来,代有变更,文化渐进,发达亦愈盛。今所论述,仅最近百年内事。盖以时代未远,思想感情多为现代人所共通,其感发吾人,更为深切。故断自十九世纪写实派起,下至现代新兴诸家。唯文学流别,皆有本源。如川流出山,衍为溪涧江湖,不一其状,而一线相承,不能截而取之。今言近代文学,亦先当略溯其源。通观变迁之迹,递为因果,自然赴之,足资吾人之借鉴者,良非鲜也。 文学发达,亦如生物进化之例,历级而进,自然而成。其间以人地时三者,为之主因。本民族之特性,因境遇之感应,受时代精神之号召,有所表现,以成文学。欧洲各国,种族文字虽各各殊异,唯以政教关系,能保其联络。及科学昌明,交通便利,文化之邦,其思想益渐趋于同一。故今此近世文学,亦不分邦域而以时代趋势综论之。 法国auguste comte尝分知识为三大时期。一曰神学时代,二曰哲学时代,三曰实验时代。征之历史,古代以至中世宗教全盛时为第一期。宗教改革至十八世纪为第二期。十九世纪以后为第三期。文学亦然。上古之时,与宗教并萌,景教流行,与之俱化。至文艺复兴时,又崇古学。人逃其现今,而向往古代之美。及其弊也,止于模拟,而无生气。于是尚古主义(classicism)忽焉没落。传奇主义(romanticism)偕法国革命而兴。蔑弃古文之准绳,以个人感情为主,畅所欲言,不受拘束。逮进化之说发明,科学思想,弥漫世界,文学趋势,亦随之而转。乃弃空想而重实证,写实主义(realism)以生。描写人生,专主客观,号曰自然派(naturalism)。其后又有新派发起,与之抗衡。此亦根于时代精神,自然而至。正犹现代绘画之表现派(expressionism),印象派(impressionism)而起也。 文学以表现情绪为能事,与各艺术相同。其发达径路,虽代有隆替,然必有向上之趋势。其情绪多希望未来,而非回忆过去,表白自己,而非模拟他人。此数者,皆吾人读近代欧洲文学史所得极大之教训。而其思想之足以启发吾人者,犹在其次也。 第二章 古代 二 异教诗歌 欧洲民族,其重要者,可分三族,一拉丁,二条顿,三斯拉夫,其下又有分支,颇为繁细。惟以宗教之力,为之维系,故文化常能一致。欧洲中世文学,亦以教会为之根据,惟各民族之元始文学,乃又因此而多所湮没,盖仪式赞颂之歌,非依信仰保持,不能存在。景教代兴,大神殂落,礼拜歌词,自亦绝于人口,神话不传,神思之渊泉亦涸,乃强以外来之色米族传说代之,于民间思想,未能翕合无间也。至其本土神话之著作,存于今者已极少。略举如下。 一,英国史诗beowulf,其文义曰蜂狼,谓熊也,为古瑞典英雄。诗纪其人为丹麦王,杀巨人grendel,后五十年又为民除火龙之害。凡三卷,四十二章。今所传者,为七世纪写本,惟已多后世基督教人修改,然其精神则固为古条顿人之信仰也。又有arthur王故事,本为breton之传说,于后世文学甚有影响。 二,德国hildebrandslied,纪东峨特王theodoric之勇士,从王与finn族战斗事。八世纪时教徒所录,已缺佚,仅存断片。其名复见于niebelungen lied中,然其事则殊矣。 三,北欧edda,有新旧二种。伊思阑人snorri sturluson (1178-1241)集神话故事及诗法,为书曰edda,盖出于odhr一字,义曰诗。至一六四二年brynjolfur sveinsson发见一书,亦同此名,疑是十二世纪时人saemund sigfusson所编,遂名之曰“旧edda”,而以snorri所编者为新书。《旧edda》凡三十三篇,三分之二为史诗,亦有数诗为后人所篡乱,然古代日耳曼之风俗思想,多赖以传。 四,俄国自古有故事诗bylina,皆取材于古英雄。最有名者为《igor进兵之歌》(slovo o polku igoreve),记一一八五年kiev王igor攻南方鞑靼族,败归之事。时虽己归景教,惟自然崇拜之迹,仍甚明显。 此外各国民歌俗谣,虽采录之事,近世始盛,然发源则甚早。与乡村传说,同其源流,历代口传,以至今世。其中含有神话分子者不少,是皆民间文学之留遗,而后世诗歌小说之发达,亦颇借助于此焉。 三 武士文学 中古欧洲,因基督教之力,信仰渐就统一,封建制度亦方盛行。以此二大势力,互相调和,造成时代精神,即世所谓武士制度(chivalry),终乃发而为十字军。其信神忠君重武尚侠之气,发挥无遗。当时文学,大受其影响而生变化。盖武士生活,本多瑰奇之趣,而当时人心,亦久倦枯寂,喜得此发泄之机会,以写其情绪。此诗歌小说勃兴之所由来。而教徒文学,亦遂以此稍衰矣。 中世教会,占有绝大之势力。人民精神及身体两方面之生活,几尽受其督率。教徒之事业,在求自度以度人,苦行断食,祈祷默念,为惟一之务。伏居陋舍,如处牢狱,与世隔绝,惟望脱离恶世,得入天国。其视人生,多罪恶之陷阱,处处有撒但之诱惑,引之入于魔道,故戒律至严。且对于俗人,诱掖奖进,亦极热心,著书说法,教以入圣之功,又利用各体文章,如寓言譬喻,传说戏曲,以宣传教旨。故教徒文学,盛极一时。而其影响于民间者,或足以培道德,而不足以快神思,或足以资教训,而不足以怡性情。人对于此自然之要求,不能于宗教得满足,乃别求感兴于他方。于是武士故事(chanson de geste)以兴,上承史诗,下开小说之端绪,而恋爱诗歌亦起,为社会及文学上一大案焉。 各国古代,皆有行吟诗人,或寄食王家,或游行各地,歌英雄事迹,以为生计。及景教流行,其业遂衰,迹亦几中绝。逮十字军兴,基督教之武士,遂一变而为史诗之主人,复盛行于世。盖事迹既甚适于小说,其制度又为当时政教之结晶,故甚为当世爱重。诗多类似,大抵以战斗为主。其人多犷野,然与杀伐时代之精神,实相一致。最著者有法之chanson de roland(1150),德之niebelungen lied(1200),西班牙之el cantar del mio cid(1150)。英之brut(1200),乃言breton王之事,盖英为北人征服,其先世功烈,鲜可称述,亦不得已也。 战争之诗歌,终复渐就衰颓,转为咏叹恋爱冒险之事。其所取材,亦多在arthur一派,于是celt优美之思想,势乃大张。诗中人物行事,不复粗野如前。且对于女子之意见,亦复一变。昔以女子为罪恶之源而憎恶之,为人类之弱者而保护之,亦无所谓纯洁高上之爱者,今乃崇拜甚至,视为慈惠爱情之化身。昔以为夏娃者,今一转而为圣母。人世爱情,乃至微妙不可测,神圣不可犯。此种思想,散布于全欧,好武之气,移于尚美。美之崇拜,乃入于神秘主义,而抒情之歌,终代叙事诗而兴起焉。 抒情诗之作,法国为盛,然实承provence之余绪。当十二世纪中,为provence文学最盛时代。诗人曰troubadour,大抵为贵族。有伶人曰jongleur,则受其诗,行吟各地,以传扬其声名。盖其地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民生乐康,情思丰富,故能有此,且其自由之思想,亦有以助成之。惟终以宗教冲突,有toulouse之役,文化奄然俱尽。是时法之歌人(trouvère)乃继承而发扬之。德之minnesinger亦群起于swabia。英自昔有scop与gleoman,惟其遗迹,仅留于widsith与deor之二断片。至十三世末minstrel复兴,而多模仿法国,以alysoun为最佳。今所称“北风”及“鹧鸪”两章,则皆出于俗谣,非诗人之创作也。 此武士文学,起于十二世纪,盛于十三世纪,至十四世纪之初,始渐衰落。诸侯构兵,封建之势顿破,教会亦失其势力,人心无所归附,乃成黑暗时代。然扰乱之中,亦即新机之所隐伏,烦闷至于极端,便得觉醒。于是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相继而起,是皆自觉之发现之所致也。 四 意大利文艺复兴之先驱 意大利文学,在中世殆无所表见。盖其国袭罗马之遗,封建制度,不克树立,故武士诗歌,略无所闻。provence诗风虽盛行,顾皆模拟而少特色。其势力所储,乃别有在。古希腊罗马之文化,涵养人心,造成时势,遂开文艺复兴之绪,而以三人为之前驱。dante作《神曲》,boccaccio作《十日谈》,立诗文之极。petrarca为最后之troubadour,振兴抒情之歌,又为提倡古文学之第一人,尤有功于世。 dante alighieri(1265-1321)为florence世族,奔走国事,不得志而没。著诗集vita nuova,以写其纯洁之爱。作《神曲》(divina commedia)凡三卷,纪罗马诗人vergilius导之梦游三界。先过地狱界,分九层。古之正人未受景教洗礼者居其上。慕神之祝福而不可得,贪嗔爱欲,不能自克而犯罪者,历居其次。至第六层以下,始以处外道及怙恶为非者。末层至隘,居极恶者三人,为judas,brutus及cassius,有魔监视,加以刑苦。地狱四畔,大海绕之。远望有岛,曰净罪界。中分七层,视忏悔之力,次第上升。顶即乐土,举首仰瞩,乃见天国,上帝所居。二人将登,beatrice出,迎之入门。此其大略也。《神曲》自昔称难解之书,笺释不一。大意盖谓人世欲求,缘生罪恶。忏悔赎罪,可得解脱。唯以爱力,乃能超绝一切,与神天合体。其著作殆始终为幼时清净之爱所贯彻,而beatrice者,即此净爱之化身也。 giovanni boccaccio(1315-1375)亦florence人,幼从父业商,弃而学律,复不惬意,去而治希腊文学。与petrarca友善。著诗歌小说数种,最有名者为《十日谈》(decameron),言一三四八年顷意国大疫,有士女十人,避地村落,互述故事,以消长日。人各一篇,凡十日,共一百篇。取材甚广,而经其点染,无不美妙。叙述虽间或不庄,第亦时代风俗使然。至其清新快乐之精神,乃能于阴郁之中古时代,开拓一新方面。厥功甚巨,不仅为意大利散文之开祖已也。 francesco petrarca(1304-1374),父为florence律师,与dante同以国事被放,流寓于法。petrarca遂自幼时承troubadour之影响,学为诗歌,又治古代文学。父死无所依,入教会为长老,唯仍专心学问,作诗不辍。诗之源泉,与dante同,出于恋爱。尝识一武士之妻曰laura,思慕之意,一寄于诗。而laura旋卒,人世之爱,转为灵感,中心永慕,如对神明,dante之于beatrice,殆可仿佛。又极喜古学,搜集拉丁古文,不遗余力。身为景教之徒,而崇拜古教思想,尝自言其处地在augustine与vergilius之间。盖其驰神往古,欲使景教与古诸神得调和,意极深切,于文艺复兴之运动,实大有力焉。 英国有geoffrey chaucer(1340-1400)系出北人,以王事使法意诸国,遂仿其诗风,作诗数篇。晚年作canterbury tales,虽仿《十日谈》,而亦自具特色。诗言有巡礼者三十一人,集于旅次,共赴canterbury。途中各述故事,以慰寂寥。而所作只二十四篇。其序言(“prologue”)一篇,写旅人风采言动,颇极其妙。英自北人入国,言语纷歧,wycliffe(1325-1385)译《新约》,英语之力始张。至chaucer而大定,立近世文学之柱石。而革新之机,则仍来自意大利,距chaucer之死,已百年矣。 第三章 古典主义时代 一 文艺复兴时期 五 意大利 文艺复兴发端于意大利,渐及法德英西诸国。顾其势力在意最盛,前后历十四五两世纪,各国则略迟百年。其后虽就消沉,而精神深入于人心,造成伟大之文学,至十八世纪后半,始复变焉。 一四五三年,土耳其王摩诃末二世取君士但丁堡,东罗马之学者,避地于意,挟古文书与俱,是为意大利文艺复兴之始。德人gutenberg始作活板(1435),英意荷阑继之,是为文艺复兴势力流布之始。唯此皆已著之事迹,至其发动之精神,则仍出于国民之自觉,实即对于当时政教之反动也。邦国争长,各以纵横机诈相尚。教会信仰渐失,而威福转加。法之trouvère,德之volksdichter,英之langland,意之pulci对于教徒之不德,久多讥刺之词。且严厉之asceticism,压制人心,久不可堪,而法王教正,复不能为超人间之卓行,为人民模范。则怀疑以生,旧日宗信,渐渐动摇。久蛰之生机,倏焉觉醒,求自表见。终乃于古学研究中得之,则遂竞赴之,而莫可御矣。基督教欲灭体质以救灵魂,导人与自然离绝,或与背驰。而古学研究则导人与自然合,使之爱人生,乐光明,崇美与力,不以体质为灵魂之仇敌,而为其代表。世乃复知人生之乐,竞于古文明中,各求其新生命。此文艺之盛,所由来也。 十五世纪中,意大利治古学者极盛,志在调和古今之思想,以美之一义联贯之。platon之学遂大行,真美之爱,同出一源,与中世troubadour之所讴歌,颇有相似,世多好之,如petrarca,即先觉之一人也。marsilio ficino(1433-1499)则注其毕生精力于此。cosimo de medici祖孙,提倡最力。lorenzo il magnifico于讲学之余,多所著作,仿希腊idyll式作“ambra”等诗数章,甚为世所称。当时文士,多游其门,如pulci,jacopo sannazzaro皆是也。 luigi pulci(1431-1487)为lorenzo挚友,著morgante maggiore,取材于传说而文特诡异。对于教会,似疑似信,赞扬与嘲骂间出。论者纷纭,不能明其指归。大抵当时人心趋向,颇与此相类,是诗足为象征。又以诙谐美妙,颇得世誉,为后来谐诗之宗。matteo maria boiardo(1434-1474)之orlando innamorato,亦记orlando事,而敷叙故事,别无新意。后lodovico ariosto(1474-1533)作orlando furioso,即汲其流,咏中世之骑士,而著想陈词,不为时代所限。至引希腊神话,以为藻饰。书阅十年始成,在今日视之,虽仅如古锦绣,止有色彩悦目,然其影响于当时文学者,则至非鲜。叙事之诗,于是复盛行。唯武士制度,既就衰废,pulci,ariosto等,又以诙诡之词,润色其诗,后之作者,多仿之为假英雄诗。teofilo folengo(1491-1544)作orlandino,则竟以武士为嘲笑之具矣。 niccolo machiavelli(1469-1527)著il principe,立意大利散文之则,简洁明晰,不假修饰。唯其提倡权谋,虽重私德,而公德则不论是非,但以利害为准,议者以为诡辨之词,适足为暴主所利用。或又比之swift之《谕仆文》,以为假反语以刺时政。然亦唯对于法王之治,稍有微词,别无讥讽之迹可见。盖machiavelli之为此书,不过聊寄救国之忱,据当时情状,固不能求同志于齐民,唯有期诸执政者也。稍后有benvenuto cellini(1500-1572)自传,多大言,而质白率真,不违人情。后世比之rousseau,亦文学之瑰宝也。 ariosto之后,有torquato tasso(1544-1595),为诗人bernardo子。初学法律,而性好文学,游alfonso门下,作aminta,写一诚信安乐之理想世界,与权诈奔竞之现世相照。又仿ariosto为史诗曰gerusalemme liberata,纪第一次十字军救耶路撒冷圣地事。当时宗教改革之反动,与文艺复兴之余波,结合而成此作。描写人情,又极巧妙,世有出蓝之称。tasso作此诗,本至虔信,而察教会之意,似尚不惬,因发狂易,自疑为外道,奔遁于道。后复返ferrara,又疑僚友嫉妒,力与斗,遂被幽于寺,七年,乃得释(1586)。狂疾偶已,辄复著作。又十年卒,而意大利十六世纪之文学,亦与之俱就结束矣。 六 法国 十六世纪法国文学,亦兴于宫廷。francis一世有女弟曰marguerite(1492-1549),首仿意大利sannazaro之arcadia,为pastoral。又仿decameron作heptameron,多嘲弄教徒之不德,庄谐杂出,而终以教训。廷臣clément marot致力于抒情诗,为七星派之先导。七星(pléiade)者,pierre de ronsard,du bellay之徒七人,结社治古文学,以迻译仿作为事。一五四九年,始宣言改良俗语,用之于诗。虽或仍事雕斲,有失自然,唯其主张,欲根据古学,利用俗语,以求国民文学之兴起,则甚有益于后世也。 fran?ois rabelais(1490-1552)初依教会,而性好学,乃去而学医。一五三二年著gargantua,叙一巨人事迹。次年续作pantagruel,颠到其名字,自署曰alcofribas nasier。其词诙谐荒诞,举世悦之,唯荒唐之中,乃有至理存焉。rabelais以真善为美,对于当时虚伪恶浊之社会,抨击甚力,因故晦其词以避祸。巨人pantagruel生而苦渴,唯得bacbuc圣庙之酒泉,饮之乃已。panurge欲取妻,不能决,卜之于la dieu bouteille,而卜词则曰饮。言人当饮智泉,莫问未来。渴于人生,饮以知慧,此实rabelais之精义。其顺应自然,享乐人生之意,亦随在见之。书中文多芜秽,则固非尽由时代使然,盖其蓬勃之生气,发而不可遏,故至是耳。michel de montaigne(1533-1592)隐居不仕,作论文一卷。乐天思想,与rabelais相似,而益益静定。其格言云,吾何所知,足以见其怀疑之精神矣。 七 西班牙 西班牙文学,至十六世纪而始盛,唯多模仿古代及意大利之作,montemayor之diana enamorada,其最佳者也。don diego hurtado de mendoza(1503-1575)本为军人,后转任外交,一五五三年著lazarillo de tormes,其后mateo aleman继之,世称picaresca,颇足见当时社会情状。道德颓废,习于游惰,教会诡辨盛行,以伪善隐恶为正,人人俱欲不劳而获,于是欺诈之风大张。lazarillo即为之代表,其人洞悉世情,乘间抵隙,无往而不利。及quevedo著书,则意思深刻,文词雅驯,而讽刺锐利,可与前之loukianos,后之swift相并,尤为不可及也。 miguel de cervantes saavedra(1547-1616)作小说don quixote,为世界名作之一。论者谓其书能使幼者笑,使壮者思,使老者哭,外滑稽而内严肃也。cervantes本名家子,二十四岁从军与土耳其战,负伤断其左腕。自messina航海归,为海盗所获,拘赴algiers,服役五年脱归。贫无以自存,复为兵卒者三年。后遂致力于文学,作戏曲小说多种,声名甚盛,而贫困如故,以至没世。所著小说galatea等,皆有名,而以don quixote为最。don quixote本穷士,读武士故事,慕游侠之风,终遂迷惘,决意仿而行之。乃跨羸马,披甲持盾,率从卒sancho,巡历乡村,报人间不平事。斩风磨之妖,救村女之厄,无往而不失败。而don quixote不悟,以至于死,甚多滑稽之趣。是时武士小说大行于世,而纰缪不可究诘,至后由政府示禁始已。cervantes故以此书为刺,即示人以旧思想之难行于新时代也,唯其成果之大,乃出意外,凡一时之讽刺,至今或失其色泽,而人生永久之问题,亦并寄于此,故其书亦永久如新,不以时地变其价值。书中所记,以平庸实在之背景,演勇壮虚幻之行事,不啻示空想与实生活之抵触,亦即人间而上精进之心,与现实俗世之冲突也。don quixote后时而失败,其行事可笑,然古之英雄,先时而失败者,其精神固皆don quixote也,此所可深长思者也。 波陀牙言语,本西班牙方言之一支,至十六世纪初,诗人miranda等出,其文学始独立。至luis camoens(1525-1580)著史诗os lusiadas,论者称之为当世之vergilius。少时以事见放,流寓印度,又以诗罪,窜澳门者数年。比返国,中道覆舟,仅以身免。一五六九年始得归,以lusiadas付刊,声名顿起,惟仍贫甚,相传有仆每夜求乞于道以救之。lusus者,波陀牙传说之英雄,而民族之先祖也。诗叙vasco da gama初次远航之事,志在发扬国光,以先代世说,古国神话,为之藻饰,而善能调和,成完美之史诗焉。 八 德国 德国受文艺复兴之影响,学者辈出,唯其效果,则在宗教为多。马丁路德虽非humanist,而乘思想自由之流,改革旧教,以抵于成。文学草创,多为宗教论难之资,非为观美。讥刺之诗最盛,desiderius erasmus,ulrich von hutten等,多假此以发主教长老之覆,旧教徒亦反报之。唯嘲骂之言,往往出于弱败,故激烈之作,亦出于加特力教。thomas murner著vom grossen lutherischen narren,其言极厉,盖以luther为旁门,肆力抨击,则有功于圣道。虽意见偏执,然讽刺之才,不可及也。新派方乘时而兴,不专恃文字以自障,故无巨制,比反动之起,论争复烈。有johann fischart(1550-1590)学律,为法官,匿名作诗,以攻旧教。又译rabelais之pantagruel,自加融铸,名之曰geschichtklitterung。对于社会凡事,无不施以讪笑,而中含深意,无夸诞之嫌。又所作das gluckhafft schiff von zurich一卷,以纯诗论,亦甚精炼,为十六世纪名作也。 hans sachs(1494-1576)者本缝人子,眇一目,出小学为靴工。又学为诗,后遂有名,世称之曰meisterlieder。安居乐业,怡然自得,故其诗亦流丽恬静,若与尘俗相隔,盖足为当时市民心理之代表者也。其所致力,乃在戏曲,凡二百余种。去宗教剧之枯淡与俗剧之粗鄙,而代以优雅之词,于国民剧之发达,盖至有力焉。 九 英国 英国十四世纪有wycliffe,开luther之先,chaucer继petrarca,boccaccio之绪。唯二人皆先时而生,后无绍述。直至百年而后,始有john colet者,为oxford reformers之一,以提倡古学,改革宗教为务。而意大利之文学,亦由wyatt与surrey二人传入英国。thomas wyatt(1503-1542)以王事使意,因得熟知古拉丁及意大利著作,始仿petrarca写短歌(sonnet)。其徒henry howard,earl of surrey(1517-1547)继之,又译aeneid二卷,初用blank verse,后世作诗曲多用之。二人生时不自梓其诗,至surrey死后十年,有书贾richard tottel刊miscellany of songs and sonnets,二氏之作在焉。时颇风行,仿者甚众。sidney之astrophel and stella,与spenser之amoretti及epithalamion,皆称名作。同时译之业亦盛。如thomas north之plutarchos《名人列传》,george chapman之homeros史诗,thomas phaer之vergilius,皆其著者。ariosto与tasso,亦有译本。其响影于新兴文学之力,盖莫大也。 edmund spenser(1552-1599)学于cambridge,与sidney为友。初作shepheardes calender,分十二月,各系以eclogue一篇。或为寓言,或为怨歌,或颂女王,或嘲教徒,不一其体,而外形仿古代之pastoral。又作faerie queene,今存六章,欲假譬喻以示人生之准则,书颇仿ariosto及tasso,唯其人物,则非游侠英雄,亦非十字军武士,所言皆圣洁和平诸德,而冠以人名,终乃纷错,不可甚解,唯其诗至美。spenser对于人生,虽怀puritan之意见,唯亦受platon思想与意大利文艺影响,故其思严肃而其文富美也。amoretti与epithalamion,皆其结婚时(1594)所作,为艳歌之最。四年后之爱尔阑之乱,室被兵燹,幼子死焉。移居英京,困顿而卒。 philip sidney(1554-1586)为女王elizabeth朝之重臣,后战殁于zutphen,初不以文学名。作艳诗及小说一卷,至殁后始有人为刊行之。其咏stella(devereux)之歌,情意直挚,为世所称。小说曰the countesse of pembroke's arcadia,亦pastoral体。纯仿希腊著作,纪述山林韵事,不如后人之影射时事也。书中事迹综错,论者谓分之可为二十说部资料。文辞亦多修饰,而甚为世人所喜。是时又有john lyly(1554-1606)作euphues(1579-1580)二卷,乃尤过之。多用双声对偶,譬喻典故,或曼衍成数十百言,或精炼为骈句。举世靡然从之,模仿其言词以为美,世称euphuism焉。lyly之书,本意亦在教训,对于当时侈靡之风俗,攻难甚切,唯为文词所掩,后之人无或措意于此矣。 thomas more(1478-1535)亦oxford reformers之一,为henry viii所杀。以拉丁文作utopia,述其理想之国,与rabelais之thelema,bacon之new atlantis,同出于platon之republic。唯more致力于信仰,bacon致力于学问,rabelais则以人生为主,辅之以学问信仰,以底于完成之境,此其异也。francis bacon(1561-1621)又作论文五十八篇,世与法之montaigne并称,唯其文简炼,而流畅则逊之。 英国戏曲之起源,与欧洲各国同,并由中古之宗教剧出。每当令节,教会宣扬圣书故事,以喻人民。徒言不能甚解,乃假为书中人物演之,曰liturgical play,实由dromenon而变为drama之过渡也。所演者为《旧约》故事,自创世至末日裁判,或基督一生事迹,自降生以至复活,称mystery。或演古德奇迹,称miracle。至十三世纪初,演剧之事,乃由教会移于工商行社(guild)。每行各有patron saint,率于每年祭日,演其毕生行业,以大车为台,游行市中,曰pageant。十五世时,譬喻盛行,于是转入戏曲,饰善恶为脚色,以教道德,而morality以生。又以枯索无味,则假vice演为滑稽之言动,以助兴趣,是为后世曲中fool之起源。继复张而申之,别成一节,曰interlude。后或分立,成喜剧焉。曲词作者,初皆无主名。至十六世纪中,john heywood始作interlude甚多,有the four pp最有名。而当时所谓university wits者,亦仿罗马plautus,seneca诸人,著作渐盛。至shakespeare,乃集其大成焉。 英国之有剧场,始于一五七六年,james burbage建the theatre,至shakespeare自创the globe,已至一五九九年。剧场大抵外作六角形,两傍有廊,以居贵客,余皆露立。台上覆瓦,县毡为幕。刻木剪纸以为道具,揭橥地名,以晓观众。greece剧中演venus之入场,至县倚引之上,已为极妙,他可知矣。演剧以下午三时始,首有人致词,为prologue。一折终,复有人出,古衣长鬓,致下场词,为chorus。及全剧了,伶人尽出为女王跽祷。至王政复古时期,始有离合背景,亦始用女优,其先则皆以童子为之也。 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幼孤寒,受学于文法学校。二十二岁时至英京,学为伶人。作venus and adonis,诗名顿起,唯其尽力乃在戏曲。初但为剧场修改古曲,后乃自作,凡二十年,共三十五篇。中分comedy,history,tragedy三类。其著作年代,亦可分为四,一曰习作时期(1590-1596),二曰历史喜剧时期(1596-1601),三曰觉醒时期(1601-1608),四曰romance时期(1608-1612),与其身世,亦有相关。其所取材,不出holinshed之chronicles,plutarchos之《列传》,意大利小说等,而一经点染,顿成妙作。又其思想深远溥博,不为时地所限,故论者谓其戏曲,在希腊以后,为绝作也。 shakespeare作喜剧,大抵在首两期中。末斯所作三曲,则别谓之romances。而悲剧中间亦常含有喜剧分子,故其喜剧之作风,复可区别为三。其一以荒唐纰缪之事,作滑稽之资,如the comedy of errors,a midsummer night's dream等是。其二写爱恋之事,中更忧患,卒得谐合,如much ado about nothing,as you like it等是。晚年三曲,则写家人妇子,散而复聚之事,盖亦由境遇使然。其三则假诙谐以寄其微意,皆散见于悲剧中,如macbeth之门子,hamlet之掘墓人是也。 shakespeare第一期中,尝作悲剧二种,唯其极盛,则在第三时期。所作以(一)hamlet,(二)othello,(三)king lear,(四)macbeth为尤最。romeo与juliet之死别,虽因缘于人事,而亦实定运之不可逃。至hamlet等作,则不涉fatalism,而以人性之弱点为主。盖自然之贼人,恒不如人之自贼。纵有超轶之资,气质性情,不无偏至,偶以外缘来会,造作恶因,展转牵连,不能自主,而终归于灭亡,为可悲也。犹疑猜妒,虚荣野心,皆人情所常有,但或伏而不发,偶值机缘,莫不决裂者。如僭王之于hamlet,iago之于othello,二女之于lear,巫之于macbeth,皆为先路之导,终乃达其归宿,倾国破家,无可幸免,令观者竦然有思。aristoteles所谓悲剧之二元素,哀怜恐怖,盖兼有之。福善祸淫,世所快心,若其性情欲望,本亦犹人,乃以偶尔之遭,俱就陨落,易地以处,知亦莫能免焉,由是而哀矜之情生,彼我之间,无复差别,则彼已往之悲剧,焉知不复见于我。可惧又孰甚焉。shakespeare悲剧之力,盖在此。 后世多疑shakespeare戏曲,谓非所为,或云bacon作,然无确证,不足信也。 二 十七世纪 十 意大利 十七世纪为欧洲文学停顿之时,因宗教改革之反动,酿为扰乱。政教两方,唯以压制为事。其后渐得平和,而民气衰落,文学遂亦不振。又以文艺复兴之影响,一时著作颇盛,及能事既尽,犹欲刻意求工,终至忽其大者远者,而反趋于末。最初有西班牙教正guevara,始创所谓estilo alto,至gongora等而大盛。英之lyly,立euphuism,意有marini,以警语(concetti)作诗,于是所谓雅体(culteranismo)之诗,风靡天下。作者唯以模拟为务,争尚颖异,莫知所止。其诗贵多用奇句,形容譬喻,不甚切近,盖意不在能动人而在警人,不在感发性情而在得读者之骇叹。于是诗之效用,几尽失之矣。虽有一二先觉,力与抗衡,而时势所趋,不能挽也。法国有boileau出,力摧旧说,使复归于真率纯正之境,英亦兴起从之,文学并称极盛。其余诸国,一时莫能及焉。 意大利在文艺复兴期,文化为各国冠,及其衰也,亦甚于各国。十六世纪末,有文禁,政教之事,悉不得言,即论自由称古学者,亦在禁列。于是著作日希,难于流布,诵读者亦益少。其后解禁,而民气衰苶,直至法国革命之时,犹未能振起。当时雅体之诗,风行于世,giambattista marini (1569-1635)首倡之。所作adone一诗,凡三万四千行,叙希腊adonis之神话。仅写情景而无事迹,造辞典丽,取譬新异,极人工而乏天趣。论者比木偶人,只此辉煌之景,悦目一时而已。marini尝游法王路易十三之廷,众皆悦之,其诗遂大行于法,本土之模仿者尤众。有chiabrera,filicaya,guidi等,力矫其弊,而大势所趋,终不能胜也。散文著作,较为发达,唯大抵关于哲学及科学者。 十一 西班牙 西班牙之雅体,始于guevara,继之以sotomayor,至luis de gongora而大盛,与marini方驾。gongora初以简明之词作诗一卷,不为世人所好。乃转而模仿雅体,又益夸大之,于是声名顿起。culteranismo四方景附,唯其势力,乃有所限。vega以当世大师,力攻gongora派所为,尝嘲之曰,余为此言,且不自解,又孰能解乎。vega之后,有calderon振兴西班牙戏曲,与英国比盛焉。 西班牙戏曲,亦犹英国然,发源于宗教戏,曰auto。又分之曰神剧(comedia divina),曰圣徒剧(comedia de santos),盛行于十六世纪,民间甚好之。剧中主旨,大抵福善祸淫之事,唯所谓善恶,则一以教会为准则。故神之慈惠,独厚于教徒,而所以罚离经叛道者,亦极其严酷,犹不如兴奸作慝者之可以信仰而得赦也。auto之后,转为comedia,兼悲喜两种而有之。至lope de vega (1562-1636)而集大成。vega幼颖慧,通古文学,作小说arcadia,dorotea及史诗等数种,而戏剧最有名。所作凡五百余种,取材至广,或上溯宜禄帝时,说罗马之大火,或述哥仑布涉险事,又或写现代社会。其观察极精彻,又以客观态度写之,故可谓写实派,而pedro calderon(1601-1681)则理想派也。calderon本为军人,晋爵为贵族,尝任宫廷剧场监督。所作剧曲,善能写人间理欲之抵触,思想富美,制作亦视vega为备,故称为西班牙戏曲之第一人。及其殁后,戏曲亦遂衰落矣。 picaresca之小说,时尚盛行。francisco quevedo(1580-1645)之don pablo de segovia为最著名之作。至vicente espinel作vida del escudero marcos,多描写社会情状。不仅以叙事为能,已开近代小说之先矣。 十二 德国 十七世纪德国文学之零落,视意大利尤甚。宗教改革,延为三十年战争,民生衰耗,殆达其极。虽受文艺复兴之影响,亦第有模拟而无兴作,前后silesia派之诗,实只因袭意法往事,而重演之而已。第一silesia派,以martin opitz(1597-1639)为之长,奉法之七星派,因撮要义著《诗法》一卷,以教其徒。拘守绳墨,不得自由,于是乃有反动,而c. h. von hofmannswaldau(1617-1679)出,是为第二silesia派。所师法者,为意之marini。其徒caspar von lohenstein(1635-1683)诗曲之外,复作武士小说,以新异之文词,写夸张之感情,虚诞之行事,举世好之。盖文艺复兴,至此已见流弊,德以丧乱之余,智力薄弱,故受其弊,亦尤甚也。 当时小说虽无足称述,然亦有杰出于一时者,则grimmelshausen之simplicissimus(1668)是也。h. j. christoffel von grimmelshausen(1621/22-1674)故武人,尝与三十年战争之役。其为此书,本仿西班牙之picaresca,而不务造作,专以一己之所经历,演为五卷。虽事多凶厉,文不雅驯,唯其实写世情,与人生益益相近,以视虚华之小说,迥不侔矣。然其后无继起者,迨十八世纪初,英国之spectator与robinson crusoe流入德国,始复震动,风气为之一变焉。 十三 法国 法国文学情状,故无异于各国,唯以国家强盛,文士得假承平之际,致力于文,故发达亦最盛。marini至法,一时诗人翕然从之,称preciéux派,顾其风不久衰歇。一六三五年敕建法国文艺院,以厘定国语为职志,malherbe,guez de balzac之徒,先后兴起,各有所尽。至nicolas boileau (1636-1711)主张真美一致,廓清旧敝,建设新派,一以清真雅正为归,于是遂为classicism之最盛世也。 法国戏曲,亦萌牙于宗教剧,文艺复兴以后,模仿古代著作者亦弥多。分道而驰,不相调和。宗教剧行于民间,多失之野,古剧则学士所为,适于吟诵而不宜于演作,美于情文而乏气势。十六世纪中,theodore de bèze取材于《旧约》,造作悲剧,欲调和其间,顾未能就。pierre corneille(1606-1684)始合二者之长,成完善之戏曲。le cid写情爱与孝思之冲突,les horace写国家感情之冲突,cinna写慈仁与报复之冲突,至polyeucte则转而言基督教事,写爱与信仰之冲突,凡家庭邦国政治宗教之问题悉具焉。虽其理想人物,迥出常类,性格无发展之地,而情文并茂,足以掩之。盖自corneille出,而法国戏曲始成纯粹之艺术,足以怡悦性情,感发神思,不仅为民众媮乐之具矣。 悲剧曲成于corneille,而喜剧则始成于jean baptiste molière(1622-1678)。其先模拟意西著作者,大抵以爱恋涉险为材。至molière一反所为,求之于日常生活之中,自狂愚纰缪之事,以至家常琐屑,无不得滑稽之资料,盖为昔人所未尝知者也。molière本商人子,初学法律哲学。二十一岁时,弃而为优于巴里,业败,负债下狱,以援得脱。乃去都,周行各地者十二年,多所阅历,文思益进,遂仿作意大利喜剧,自演之。至一六五九年作les preciéuses ridicules,写当时社会,于标榜风雅之习尚,加以嘲笑,此风因之渐衰。又于l'ecole des femmes示天性之发达,不能以人力防御。及tartuffe出,攻难者一时蜂起,而教会尤力,至于禁绝诵读,吓以破门。五年而后,始得公演焉。唯molière之绝作,则为le misanthrope。盖在家庭社会间,多历忧患,故心意亦益坚苦,于此剧一罄之。alceste以清俊之质,邂逅浊世,高情覃思,迥绝常流,独爱célimène,而célimène不能遗世而从之,于是觉悟之悲哀,遂为是剧之终局,盖喜剧而具有悲剧之精神矣。 jean racine(1639-1699)者,molière之友,而corneille之继起者也。幼孤,育于大母,受学于教会。初学corneille为悲剧,后乃自辟径蹊,善写人情之微。其最佳之剧,皆取材希腊,而别具精彩,可与古代名作并驾。andromaque及phèdre是也。唯当时名流,或不满意,倩人别作phèdre之剧,同时上场。又出万五千佛郎,募人分赴剧场,力抑扬之,racine遂败。因忽发愤,自忏笔孽,隐居不出,嗣后著作遂鲜。 jean de la fontaine(1621-1695)所作有诗歌小说,然以寓言闻于世。二十六年中,凡著十二卷。仿希腊aisopos,而实绝异。古之作者,多假寓言以寄教训。la fontaine则重在本事,教训特其附属,或且阙焉。盖合小说(conte)于寓言(fable),而托之于纯诗者也。故纪载描写,更益精详,与古之寓言以片言明意为上者异矣。且天性纯朴,爱好天物,故状写物情,妙绝天下,称为不可仿效之作。唯十九世纪时,丹麦有andersen,作童话,亦为绝技,或可相伯仲耳。 散文著作,则有duke de la rochefoucauld之《语录》(maximes),与jean de la bruyère之《人品》(les caractères),而小说亦渐渐发达。madame de la fayette(1634-1696)著la princesse de cléves已脱离旧习,趋于简洁,为manon lescaut之先驱。近代小说,当以此为首出也。 十四 英国 英国十七世纪文学,实可析为前后两期。上承伊里查白时代之余绪,下为奥古斯德时代(augustan age)之先驱。文化发达,极于侈丽,物极而反,puritanism遂渐胜。终乃颠覆王朝,立共和之治,唯峻厉之教旨,不能终厌人心。一六六〇年王政复古,而文艺潮流,亦大变易。法国boileau之影响,被及英国,检束情思,纳诸轨则。至dryden乃定古罗马著作为文章轨范,嗣后classic派势极隆盛,以至法国革命时代。 lyly与sidney之后,所谓conceit(concetti)之风,盛行于诗歌。一变而为十七世纪之fantastic派,john donne (1573-1631)为之长。caroline之诗人,大抵蒙其影响,如herbert及herrick皆最显者也。herrick善遗绮语,颇称佳妙,其媮乐之精神,犹可见文艺复兴小影,与当时清教思想,正可反比焉。 戏曲自shakespeare而后,渐就衰微。虽ben jonson继起,然不能及。shakespeare写人生之深密,而jonson止能写一时世相。其后beaumont and fletcher合作戏曲,虽妍美足称,而雅健不足。自余作者,益务迎合流俗,趋于放佚。清净教徒对于剧场,力加攻击,初禁礼拜日演剧,至革命时,遂悉封闭之。 清教思想,蕴蓄已久,渐由宗教,推及政治,终有一六四二年之革命。文学中有milton与bunyan二人为代表。john milton(1608-1674)出自清教家庭,受古学之教育。初作“the ode on the nativity”犹有fantastic派余习,继作“l'allegro”及“il penseroso”二诗,乃归雅正。“lycidas”仿希腊theokritos诗,悼其友之死,假牧人之词,多攻教会失德。puritan之思想已明著矣。及革命告成,milton任为cromwell记室,十余年来,不复为诗。一六五二年以过劳目力,遂失明。六〇年秋charles二世复位,几不免。后遂隐居,复致力于诗,命其女笔之于书,乃成三大史诗。一曰paradise lost,叙撒但之叛与人类之堕落。一曰paradise regained,叙基督抗魔之诱惑,复立天国。一曰samson agonistes,叙参孙髠顶矐目,为philistine人之奴,终乃摧柱覆庙,自报其仇。皆取《旧约》故事,以伟美之词,抒崇高之思,盖合希伯来与希腊之精神而协和之者也。john bunyan(1628-1688)者,行事著作,与milton绝异。父补釜,bunyan世其业。生平所读唯圣书,而宗教思想,深纯独绝。因从新派,游行说教,被捕下狱十一年,及信教自由令出得释。未几令又废,遂复被禁三年。狱中作《天路历程》(pilgrim's progress),以譬喻(allegory)体,记超凡入圣之程。其文雄健简洁,而神思美妙,故宣扬教义,深入民心,又实为近代小说之权舆。盖体制虽与faerie queene同,而所叙虚幻之梦境,即写真实之人间,于小说为益近。其自叙体之grace abounding,亦有特色。至defoe乃用之作robinson crusoe,此体益以完成矣。 王政复古,政教复一变。samuel butler仿don quixote作hudibras,以嘲清教徒,大为世人所好。昔日整肃之俗,转为放逸。演剧复盛,而日趋于堕落。及党派分立,利用文学,施于政争,讽刺之作,因此大兴。又以时代变迁,情思衰歇,人重常识,不复以感情用事。当时文人,被法国之影响,乃奉古代诗法为模范,重技术而轻感兴,遂别开一新时代焉。john dryden(1631-1700)实为之主。dryden系出清教家族,而始附王室,终归旧教,盖对于政治宗教,初无定见,但随世俗转移。其造作诗曲,亦多迎合时好,非由本意,故或称其以著作为业。至晚年,亦自悔之。唯规定文体,以明决为上,甚有造于后世。英文学之augustan age,实造端于此矣。 三 十八世纪 十五 法国 十八世纪为理智主义最盛之时代。文艺复兴,希腊之文明,流播欧土,人心久苦束缚,遂竞赴之,本其自然之情意,力与禁欲主义抗,以立主情之文学。时学术亦主怀疑实验,破烦琐学派(scholasticism)之障,成主智唯理之哲学。及思潮衰落,文学亦随以不振。哲学则缘理智为重,乃不与之转移,自bacon创经验说,descartes立唯理论以来,且益复发达,影响渐及于文学。于是向之诞放繁缛之词,悉见废黜。凡事一准理法,不得意为出入。是事始于十七世纪中,至十八世纪而极盛。论其趋势,与文艺复兴之运动,盖相违忤,唯奉古代著作为师法,则差有相似者,故并称尚古时代也。然其所尚,第在形式而非精神,又抑制情意,以就理法,亦有偏至。故及rousseau出,倡复归自然之说,而昔日文艺复兴之精神,复现为romanticism而代兴也。 欧洲十八世纪之文学,以英法为极盛。二者之中,又以法之影响为最大。百年之内,由专制为共和,由罗马旧教为信仰自由,由尚古主义为传奇主义,凡此急转,皆大有影响于世界。而推其元始,并由当代思潮所动荡,文人学者,本其宗信,各假文字之力,宣扬于众,以抵于成。此十八世纪法国文学之所以异于他国,亦所以异于前代者也。十七世纪之思想,虽亦力去故旧,倾向自由,然仅以个人为主,而是时则推及于人群。十七世纪之著作,其不朽者止因美妙,初不以宣传宗旨为务,是时则多以文字传其思想,不仅为贵人媮乐之具。凡此趋向,盖已见于路易十四世时,la bruyère作《人品》,于社会敝俗,已多慨叹之辞。至十八世纪,而致意于此者,乃益多矣。 fran?ois fénelon(1651-1713)在路易十四朝,为皇孙师保,取材希腊史诗,作télémaque一书以教之。以散文作诗,以小说谈教育,甚有特色。于政治道德,尤多新义,已有立君所以利民之说,后遂以是罢免。宗教上之怀疑思想,则先见于bernard de fontenelle(1657-1757)所著《神示史》(histoire des oracles)。以论辨希腊罗马托宣之俗为名,而实于景教神异之说,加以掊击。盖所言虽限于古代异教,而迷信起原,本无二致,鉴古征今,可知正教之奇迹,与外道之神言,相去固不一间也。及montesquieu之《波斯尺牍》(lettres persanes)与voltaire之《哲人尺牍》(lettres philosophiques)出,而此新思潮,遂益复完全表见矣。 charles-louis de secondat,baron de montesquieu(1689-1755)以《法意》(de l'esprit des lois)一书闻于世。《波斯尺牍》成于一七二一年,假为二波斯人记游法所见,贻其新友之书,于当时政教社会各事,加以评骘。微言妙语之中,实寄忧世之深情。montesquieu虽法家,亦长于文。是书托之波斯人作,则便于评议,又借东方风俗以为渲染。简毕往来,游人记所目睹,而故乡消息,则举波斯之事相告。宫闱之中,妇寺构煽,尤多隐秘,为谈论之资,故其结构纯为小说,而对于政教之意见,则精神仍与《法意》近也。voltaire本名fran?ois-marie arouet(1694-1778),颠到其姓以自号。以讪谤疑罪被放,后复被禁锢十一月。至一七二七年,又与豪家斗,遁居英国三年。遂作《哲人尺牍》,详述英国情状,而于信仰自由,尤所神往,重真理爱人类之气,露于行间。法国当局虑其惑人,遂禁传布,并命刑吏以一册焚于市云。voltaire所作,初多诗曲,尝仿史诗作la henriade,咏亨利四世事,甚行于世,至比之vergilius,然实非其特长。《尺牍》以后,著作甚多,虽种类殊别,而思想本柢,在破迷执而重自由则皆同。六十岁后,隐居村间,多作答问小品传布之,攻难宗教甚力。盖天性既与宗教之神秘思想素相远,而感觉又特明敏,多见当时冤狱,如calas,sirven,la barre等案,事至凶酷,其因乃悉由教争。故平生以摧毁污恶为务,若其所谓污恶(l'infame)者,则宗教也。唯voltaire虽以宗教为文化进行之大敌,毁之不遗余力,而于政法乃颇主保守。其论艺文,亦奉古代义法,与并世文人别无所异。 二子《尺牍》之出,为新思想代表,而当时绝少应和。及中叶以后,世事顿复变易,路易十五时政治日坏,弊已彰著,于是二人文字之功,亦渐成就。先觉之士,咸奋然有改革之心。此诸“哲人”(philosophes)怀抱之旨,得以二语总之,曰理性,曰人道。既不足于现社会之情状,乃欲以智识真理之力,破除一切偏执迷信愚蒙缪妄,合人群知力,以求人类之幸福。又以政教之敝,实由义旨之差谬,故当专务治本,以文字为道具,觉迷启智,先谋国民精神之革新。而其影响,则崇尚理性,毁弃旧典,主思想自由,开近世科学精神之先路。护持人道,于非刑曲法之事,力发其覆,又反对奴制,非难战争,亦皆率先大号。其精神颇有与文艺复兴时相类者。唯其为学,不求一己之深造,而冀溥及于大群。欲世界文化,分被于人人,得以上遂,至于至善之境。故对于现在,虽多不满,而于未来则抱昭明之希望,此实当时哲人共通之意见。而其事业,则见之于编纂《类苑》(encyclopedie)一事。为之长者,即diderot也。 denis diderot(1713-1784)初佣于书肆,以卖文自给。其所宗信,由自然神教(deism)转为无神论,复进于泛神论。尝作《盲人说》,假为英国学者之言,以申其意,坐禁锢三月。一七四五年,巴里书贾谋译英国chambers类苑,属diderot主之。diderot允之,而不以转译为然,因招诸人,共理其事。教会忌而力阻之,共事者或稍稍引去。diderot不为动,朝夕撰集,终得成,前后已三十年矣。其书本类书,又多草创,故未能尽美,唯传播思想,则为力适伟,启蒙运动(enlightenment)之成功,实在于此。diderot曾作戏曲论文。又仿英国richardson等作小说。le neveu de rameau最善。当时未刊行,至十九世纪初goethe自原稿译之为德文,始见知于世。 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行事思想皆绝奇,影响于后世者亦独大。rousseau生而母死,父业造时表,使世其业,rousseau不愿,遂逃亡。少行不检,飘流无定止。一七四一年至巴里,以音乐闻,又作剧曲得名,与diderot等为友。偶读报知dijon学会县赏征文,论美术科学之进步与道德改善之关系,作文应之,得上赏。后又作文,论人类不平等之起原,并论其是否合于自然律,虽不得赏,而rousseau之大事业,实已始于此。一七六一年后,la nouvelle hélo?se,《民约论》(contrat social),émile相继刊行,一时世论哗然,政府公焚émile于市,欲捕治之,逃而免。rousseau性好争,又多疑,与diderot绝交,又与voltaire以文字互相诋諆。历奔各地,皆不见容,益疑voltaire害己。终应hume之招,避居英国,始作《忏悔录》(confessions)。顾复疑hume与谋将见陷,乃匿名返法国,至七八年七月暴卒。凡rousseau思想,可以复归自然一语,为之代表。意以为人性本善,若任天而行,自能至于具足之境,唯缘人治拘牵,爰生种种恶业,欲求改善,非毁弃文化,复归于自然不可。其说与当世哲人之提倡文明,欲补苴为治者,迥不同矣。虽由今言之,或亦不无偏至,而其时发聋振瞶,为效至大。公道平等之义,由是复申于世。文艺思潮,亦起变革。其影响所及,盖不止十八世纪之法国文学已也。 rousseau中年所作论文,于当时虚伪浮华之俗,抨击甚力,主复归自然之说。voltaire评之曰,汝使人将以四支并行矣。rousseau意谓人生而自由,各自平等,社会后起,因被束制,强分贫富贵贱,强弱主奴之级。所言生民元始情状,与社会起源由于契约,不与史实相合,rousseau亦自知之。唯假以说明现状由来,并指示未来之归趣,则至为便捷。资财私有,实侵自然之权利,反抗权威,为个人之特权。人人相等,平民之尊,不亚于贵人学士,凡此诸义,皆得由是成立。及作《民约论》,乃由破坏而进于建设,示人以自由与政治得相调和,谓人生而自由,及其入世,乃随处在缧绁中,故道在复返自然。然社会秩序,亦为神圣,则唯当变革社会制度,使益近自然,斯已可矣。故应本民约原旨,以投票之法,取众人公意,立为政府,庶几自由可得,平等可至。盖人人以公意为意,自得自由,在民意政府之前,又人人平等故也。此rousseau之民生思想,影响于后世人心极大。robespierre亦私淑rousseau之一人,至革命时而实行其说焉。 la nouvelle hélo?se者,以小说而言家庭之改良。书仿richardson,用尺牍体,言saint-preux爱julie,而女从父命归wolmar,saint-preux断望出走。后复还,遇julie,历诸诱惑,皆不失其守,未几julie以保育过劳卒。其书上卷,盖以写人间本性,发于自然。次卷则示其与社会之冲突,而终以节制,归于和解。唯其本旨,乃在写理想之家庭,简单真挚,与世俗之虚伪者不同。émile者,rousseau言教育之小说,述émile幼时之教育,一以自然为师法。生而不束襁褓,俾得自由。五岁就外傅,使亲近生物,嬉戏日光颢气中,凡虚伪造作诸事物,悉屏绝不使闻见。十二岁读书,观察实物,习为劳作,读robinson crusoe,学自助之道。十五知识初启,教以悲悯慈仁之德,读plutarchos与古贤相接,读thucydides以知世事,读la fontaine以知人情。十八岁乃可教以信仰,进以美育,以成完人。rousseau教育学说,本出理想,非经实验而得,然至理名言,至今弗改。自froebel以后,儿童教育,大见变革,实émile为之创也。 《忏悔录》凡十二卷,为rousseau自传。自少至长,纤屑悉书,即耻辱恶行,亦所不讳。而颠到时日,掩饰事迹,亦复恒有。rousseau性格,亦因此益显其真。其为是书,意盖欲自表白,谓天性皆善,第为社会所污,虽能自拔以至于正,而终为世之所弃。同时saint-simon亦自作传记,于一己感情,鲜有叙及,盖当时之思潮使然。rousseau此书,则为写精神生活,处处以本己为中心,导主观文学之先路。且其爱自然重自由之意气,亦浸润而入于文学,为传奇派之一特色。故言近世文学,于传奇主义之兴,不得不推rousseau为首出也。 十七世纪以来,法国文体,归于雅正,小说亦渐改观。abbé prévost(1697-1763)初为牧师,后弃去,漫游荷兰英国各地。比归,以著述自给。译richardson诸小说,又自作小说甚多,唯manon lescaut一种称最。其书盖承la fayette之余绪,而更进于美妙。manon既爱grieux,复眷现世之安荣,grieux知其不贞壹,而不能不爱,数经离合,终乃追随至美洲荒野,及见manon之死,实一世之杰作也。当时le sage作gil blas,仿西班牙之picaresca,而实写世相,称百折之喜剧,marivaux作vie de marianne,分析女子性情,多极微妙,皆为长篇佳制。十七世纪中叶而后,哲学思想,渐及小说,与感情主义溷合,于是面目又一变。rousseau之la nouvelle hélo?se,则具代表。写人世之爱,发于本然,而归于中正,赞扬物色之美伟,称述理想之家庭,盖以艺文抒情思,并以传教义者也。继其后者,为bernardin de saint-pierre(1737-1814),其paul et virginie一书,上承rousseau,下启chateaubriand,为新旧时代之联锁。saint-pierre幼读robinson crusoe及耶教传道纪行,即有志远征,立utopia于荒岛,弃人治而任天行,期造一美善之社会,后以政府遣,往madagascar为工师,归而作游记,极赞自然之美。rousseau方隐居巴里,甚相善,而saint-pierre亦病,几发狂易,后渐愈,乃致力于学,作《自然研究》三卷,意见与rousseau略同。谓自然慈惠而谐和,唯社会暴恶,实为之障。天地间事物,悉为人群乐利而设,瓜之大,以供家人之分享,而瓠尤大者,以备与邻共之也。又以为欲求真理,当藉情感,不能以理性得之。当时人心已渐厌理智主义之寂莫,复生反动,saint-pierre之意见,遂为世人盛赏。一七八八年,《自然研究》第四卷出,paul et virginie即在其中。言二人相悦,见格于姑,终至死别。写纯挚之情,以热带物色为映带,成优美之悲剧。作者旨趣,盖以自然与情爱之美大,与文明社会及理智人物相反比,而明示其利害。思想本之rousseau,题材则取诸希腊longos之daphnin kai khloen。唯荟萃成书,则为saint-pierre一己之作。书出,举世叹赏,那颇仑亦其一也。 十六 意大利 西班牙 意大利十八世纪情状,较前世纪特见进步。盖时方脱西班牙羁勒,政教稍稍宽和,民气亦渐苏,文艺学术,遂得兴盛。又受法国影响,gravina之徒,于十七世纪末年,创立arcadia学院,提倡诗法,偏重韵律,虽病枯索,而视marini派之奇矫,已有进。中叶而后,独立之诗人亦渐出。giuseppe parini作讽刺诗giorno,分朝午夕夜四篇,述贵介子弟一日中行事,以刺游惰,刻画世情,颇称工妙。giovanni meli以sicily方言为诗,多述自然之美,又善写故乡人情风俗。德国heyse称之曰,歌谣拟曲,皆出sicily,古今同然。盖以古希腊之theokritos与sophron,皆生其地也。 意大利戏曲,自machiavelli以后,已渐发达,至十八世纪而极盛。古曲之剧,出于宗教,与欧洲各国同。rappresentazione者,专演圣迹,与西班牙之auto相类,其后转而言史事,遂与仪式分离。唯缘罗马文化影响,作者多模仿古剧,不能自成一家。及十八世纪,vittorio alfieri (1749-1803)始作完善之悲剧。carlo goldoni(1707-1793)仿molière为喜剧,亦绝妙。然意大利国民戏曲,尚别有在,颇与此二剧并自外来者殊异,即俗剧(commedia dell'arte)与歌剧(opera)是也。俗剧通称假面剧(mask),行于民间,盖与希腊喜剧,同起于dionysos之祭,酒滓涂面,转而为面具。自罗马古代以至中世,相传不绝。至十六世纪乃益盛,francesco cerlone演之为滑稽剧。唯进于文艺,则自carlo gozzi(1720-1808)之fiabe始,以神怪传说为材,而隐讽当时,与希腊中期喜剧有相似者。及gozzi辍作,此体亦绝,唯存民间旧有之曲矣。歌剧者,正称melodramma,盖合景色音乐歌咏三事而成。草创于'tolo zeno,至pietro metastasio(1698-1782)而大成。metastasio本姓trapassi,幼时讴歌道上,为gravina所闻,收为义子,更其姓,希腊语义曰移居也。其诗才殊敏妙,又美声音,故得大名。假面剧与歌剧,虽性质殊别,不能并论,然其为意大利特有之艺术,则固同尔。 十八世纪中,英法小说益极一时。意大利乃别无创作,即模仿亦罕。唯alessandro verri取材古代,作小说数种。及ugo foscolo(1778-1827)出,已在革命之后。foscolo生于希腊,其先为venice人,甚爱其故国,及共和政府亡,悲愤不能自已,又以爱恋失意,因为小说jacopo ortis,言ortis悼叹身世,终于自殊,盖用以自况。其次第在goethe之werther与chateaubriand之rené之间,虽美妙不能相及,亦一时名作也。 西班牙文学,此时亦颇受法国影响。十八世纪初,montaigne之文,corneille等之戏曲,多见移译。ignacio de luzan(1702-1754)学于意大利,作《诗法》一卷,以arcadia派之说为本,而主义则与boileau一致。gongora之诗风,遂因此衰落。唯luzan之论文艺,与教训合而一之,谓诗与道学目的相同,古代史诗本为启发君心之用,其说多不可通,唯除旧布新,为力颇伟耳。jose de hervas,benito feijoo等皆从新派,致力于文,诗人亦渐兴起,然别无名世之作,故不详述。 十七 英国 英国十八世纪上半期文学,大体为门户文学。tory与whig二派争长,各以文字相嘲骂,艺文之事,在位者假为政争之具,在下者则依以谋食。一世才智之士,莫能脱其范围,至于末流,则阿谀侮辱,莫不过量,因入恶道,pope作dunciad之诗,一一加以诛伐,正未为过也。文学目的,既在党争,故讥刺之诗极盛。抒写世相,揣摩人情,亦至深切。虽所言限于都市,研究人生亦肤浅无真谛,而体状社会,类极微妙,为未曾有。文章规范,自dryden以后,益归整壹,简洁晓畅,重在达意,若情思想象,悉所废弃,其内容亦重人事而远天然。以此因缘,十八世纪,乃文盛于诗。小说勃兴,影响及于世界。诗则pope而后,此派渐衰,终趋于变也。 alexander pope(1688-1744)继dryden之后,为文坛盟主,而不以文为业。译homeros史诗,得酬九万金,遂隐居twickenham。人从而称之曰twickenham之壶蜂,言善刺也。尝作dunciad以刺当时文士。essay on man则教训之诗,虽鲜宏旨,而词义精炼,多为后世称引。其最大著作,为《劫发记》(the rape of the lock)一篇。以史诗体裁,咏琐屑之事,甚见作者特色,且足为都会文学之代表。女王anne时,英国文化,流于侈丽,士女酣嬉无度,此诗颠到重轻,善能即小见大,时代精神,盖于此可仿佛见之。 英国essay之作,始于bacon,其时法国montaigne所作,则流丽轻妙,别具风致。王政复古后,cotton二次移译,遂大流行,模仿者甚众,一千七百九年steele及addison刊行tatler,始用之报章。十一年spectator出,改为日刊,于社会万事,俱加评骘,造辞隽妙,令人解颐。每金曜日多论文艺,土曜论宗教以为常。addison尝言,吾自学校书库中,取哲学出,而致诸公会茗肆之间。其传布思想于民间者,为力至伟。二人著述,多不题名。谓有公会,集诸名流,以观察所得相告。中有sir roger de coverley,为乡邑士夫,记其言行,久之成卷,描写性格,能得神似,于小说发达,颇有影响。二人亦著诗曲,唯不闻于后世,其所以不朽者,则唯在报章论文(periodical essays)而已。 十八世纪以前小说,大抵皆romance而非novel。如utopia及new atlantis,所言并为理想之乡。arcadia之牧人,亦非人世所有。euphues以游记载其箴言,pilgrim's progress则喻言也。coverley一卷,几近于novel。唯本报章文字,偶然而成,故无脉络以贯之。至robinson crusoe而近代小说始成立。daniel defoe(1659-1731)毕生从事政教之争,尝以文字之祸,荷校于市,又居狱者二年。独编review,平论时政。至一七一九年,robinson初卷出,defoe年已六十矣。十五年前,有舟人alexander selkirk,为同僚所弃,独居juan fernandez岛四年,后得返国。报纸争传其事。defoe曾亲往询之,及后遂成此书。想象之力,记叙之才,皆独绝,举世称赏。是后复作小说七种,多记冒险事,写实小说之风,于是始立。journal of the plague year记一七二二年大疫情状,后世史家,至误为事实而引据之。memoirs of a cavalier则为最初之历史小说,实开scott之先路者也。 jonathan swift(1667-1746)作gulliver's travels,与robinson齐誉。其初亦致力政争,尝任主教,及落职穷居,乃发愤作《游记》四卷,以刺世人。侏儒巨人,浮岛马国,皆非人境,事亦荒唐无稽,而记载如实,乃与robinson同。大意仿希腊loukianos作之《信史》(alethous historias),而设想奇肆,寄意深刻盖过之。loukianos所刺,犹有程限,swift则意在诅祝其所“深恶痛绝之禽兽”,即人类是也。马国之人(houyhnhnm),马形而人性,具有至德。gulliver自视,则身入yahoo之群,圆颅方趾,而秽恶凶厉,不可向迩。平生愤世嫉俗之意,于此一倾写之。论者谓书页间有火焰丝丝散射,善能形容其气象者也。swift天性刚烈,有大志而不得申,因孤愤厌世,终以狂易卒。 defoe与swift小说,多言涉险,故事迹虽非神怪,亦殊奇于寻常。至以家常琐事为小说者,乃始于samuel richardson(1689-1761)。又言感情而非叙事实,故变自述之体为尺牍。一七四一年,作pamela,又名virtue rewarded,篇首署言为培养宗教道德而作。继以clarissa写女子心情,皆至微妙。henry fielding(1707-1754)戏仿其意,为joseph andrews,假言即pamela之兄,以相嘲弄。顾初意虽为parody,渐乃自忘,成独立之作。一七四九年tom jones出,结构精美,称英国小说之模式。fielding书皆记叙,不用尺牍,又不以教训为主,与richardson异,专纪社会滑稽情状。byron称其善言人情,名之为prose homeros。次有tobias smollett(1721-1771),初仿picaresca作rodrick random。其杰作humphry clinker,则成于晚年。smollett业为医师,附海舶漫游各地,多所阅历。其为小说,则旨在披示世情,使人哀其愚而疾其恶。是三子者,同为当世小说名家,而影响于世者,微有差别。richardson以描写性格见长,fielding则善图世相,后世小说,由此分为两支。smollett乃两无所属盖,乘新兴之流,合写实小说与冒险故事,别成一体者也。 laurence sterne(1713-1768)作tristram shandy,与johnson之rasselas同年行世。是书及sentimental journey,皆为sterne独绝之作。唯体制略近addison,几与小说殊途。samuel johnson(1709-1784)继pope为文人领袖,编刊rambler。其作rasselas,七日而成,但以寄意,初无结构。虽无与于小说之发达,然足见当时小说流行之盛况矣。johnson为文,厚重雅正,足为一世模范,且性情高洁,谢绝王公之惠施,一改前此依附之习,立文士之气节,此其功又在于文字之外者也。 oliver goldsmith(1728-1774)者,johnson之友。其行事至乖僻,而文才隽妙。所作小说vicar of wakefeld结构颇散漫,设想布局,或有阙缪,而文情优美,时鲜其俦,古今传诵,盖有以也。又仿《波斯尺牍》作citizen of the world,设为二支那人lien chi altangi与fum hoam之言,评议英国风俗,凡百十余篇。traveller及deserted village二诗,亦杰作,形式虽旧,而新精神伏焉。盖都会文学,渐变而言乡村生活,人事之诗,亦转而咏天物之美矣。 自来诗人歌咏,不外自然与人生二事。前代文学,大抵以人为中枢,自然只用于点缀,未尝专为题旨。一七二六年james thomson(1700-1748)作seasons四卷,分咏四时之美,最为首出。二十年后有william collins与thomas gray等,咏叹自然,而寓以人生,goldsmith之诗亦属之。且平等思想,渐益发达,对于人类,具有同情。齐民生活,遂渐代都市之繁华,为文章主旨。又于古代异域之文化,亦多兴趣。一七六五年,thomas percy编刊《古诗残珍》(reliques of ancient poetry),民谣始见著录。六十二年macpherson译《ossian之歌》,虽真伪难辨,而传播celtic趣味,使人发怀古之情,为力至大。凡是诸流,终合于一,演成新派,以cowper,crabbe与burns为之先驱。若blake则以画家诗人而为密宗(mysticism),遗世独立,自成一家,亦十八世纪之畸士,古今所未有也。 william cowper(1731-1800)早年著作,犹守pope矩矱,后乃变更,废对句(couplet)为无韵诗,又改译homeros史诗。所作task一诗,始于一七八五年,凡六卷。言乡居景物,凡节序变化,山林物色,田园生活,以至兽类之嬉戏,无不入咏,类于vergilius之《田功诗》(georgics)。而于微贱之人生,尤有同情,与crabbe相同。george crabbe(1754-1832)于一七八三年作village,写民间罪恶疾苦,力反前此pastoral之理想主义,归于实写。自言吾画茅檐中事,一如真实,非若歌人所吟。byron称之为自然最酷最真之画家,世以为知言。robert burns(1759-1796)本苏格阑农家子,用方言作诗。一七八六年第一卷出,其歌咏贫贱生活,与crabbe同,而爱怜物类,则似cowper。有《咏田鼠》(“to a field mouse”)一章,蔼然仁者之言,与cowper之爱及昆虫,谓亦自有其生存之权利者盖相若。唯burns于此二者之外,乃更有进。其诗多言情爱,直抒胸臆,不加修饰,为近世所未有。又以爱其故国,于古代光荣,民间传说,皆得感兴。是皆传奇派之特色,而于burns先见其朕者也。 william blake(1757-1827)工诗善画,时得灵感,睹种种幻景,其《预言书》(prophetic books),则合是三者而一之。一七八九年作songs of innocence,以真纯之诗,抒写童心,称绝作焉。爱儿童,怜生物,述常事,皆为新思想代表。复憎政教之压制,理智习俗之拘囿,亟求解脱,故致力于伊里查白时文学。其“to the muses”一诗,乃叹情思之衰微,冀复返于古昔自由之时代。故其诗上承文艺复兴,而下启传奇主义。十九世纪初,wordsworth等出,力抑古典派文学,去人为而即天然。blake诗云, great things are done when men and mountains meet; this is not done by jostling in the street. 时代精神盖具于此二语矣。 十八 德国 十八世纪德国文学,发达至速,且称极盛,可与英法比美。前世纪中,前后silesia派,模拟意法,益流于滥。千七百三十年顷gottsched起而振之。著《批判诗法》(kritischen dichtkunst),乃纯依boileau之说,其提倡戏剧,亦以法国著作为宗。唯英国文学思想,亦渐流布,当时文人如johann jakob bodmer等,均蒙影响,相率而起,力斥理智主义,以情思为文学根本,势日益盛。friedrich gottlieb klopstock(1724-1803)作der messias,虽在今视之,已为陈言,然脱离旧典,依个人情思发为文学,实由此始。普鲁士时以frederick之功烈,勃然兴起,日耳曼民族亦自觉,发独立自尊之念,于条顿文化,特致爱重,故思潮之来原,多在英国,与法渐远。christoph martin wieland(1733-1813)则自幼受platon哲学之化,中年著作,多以希腊为归依,或取诸东方,以寄其尚美之教。所作小说agathon及musarion一诗皆是。musarion曰,唯美可为爱之对象。伟大艺术,唯在能分之使与物离耳,即wieland之主旨也。七十年后,有boie,voss等结林社(der hainbund),共论文艺,以wieland崇尚外国思想,颇反对之。此派之诗,以klopstock为宗,多爱乡怀古之思。johann heinrich voss作田园诗,力主单纯,写乡村生活。gottfried august burger则为民谣大家,其lenore一篇影响之深广,盖不亚于goethe之werther也。ossian与percy ballads,传译入德国。众始知天籁之美,非人工所能及。其言质实,其情挚诚,多涉超自然之事物,富于神秘思想,皆足感发人心。与klopstock派之个性主义相合,造成新流。是可谓之sturm und drang之一支,而见之于诗歌者也。 sturm und drang之运动,始于herder,而先之以winckelmann与lessing。二人所事虽不同,而以希腊为艺术模范则无所异。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1717-1768)著《古代美术史》,盛称希腊雕像之美。laocoon父子,为巨蛇所缠,而雕像殊镇靖,乃不类vergilius所言。winckelmann谓其表示noble simplicity与quiet grandeur之精神,为希腊雕刻所同具。gotthold ephraim lessing(1729-1781)作laocoon一文辨之,以为绘画雕刻,但表物体,诗表行事,不能相通。唯lessing于艺事初未深造,故所论不能甚密。生平事业,乃在戏剧,其说见hamburgische dramaturgie中,推重希腊古剧,以sophocles为典型。英国文艺复兴时戏曲,去古未远,亦可师法,不当以模拟法国十七世纪著作为事。按其主张,盖为纯粹之古典主义也。所作剧miss sara sampson,仿英国lillo作,写日常人生之事,自称burgerliches trauerspiel。次为emilia galotti,为完美之家庭悲剧。其杰作则为nathan der weise,取材于decameron,以三指环立喻,说信仰自由,意谓诸宗之教,各具至理,别无短长,唯比量善果,乃有次第可见,而其时又须在千万年后。其宏博之见,与当世哲人鄙弃宗教,因以放任为信仰自由者,迥不同矣。 johann gottfried herder(1744-1803)盖批评家而非文人,故别无创作。幼读rousseau书,又受博言学者hamann教,以为研究人类历史,当自元始状态始。故其论诗,亦以古代或原人之作为主。其说曰,诗者人类之母语,古者治圃之起,先于田功,绘画先于文字,故歌谣亦先于叙述。各国最古之作者,皆歌人也。且其诗歌,各具特色,不可模拟,盖缘言为心声,时代境地,既不相同,思想感情,自各殊异。古歌虽美,非今人所能作,但当挹其精英,自抒情思,作今代之诗,斯为善耳。ossian诗出,herder著论称赏,谓可比homeros。且曰,凡民族愈质野,则其歌亦愈自由,多生气,出于自然。homeros与ossian皆即兴成就,故为佳妙。歌人作而诗转衰,及人工起而天趣遂灭矣。herder本此意,为诗选六卷,曰“民声”(stimmen der v?lker in liedern),分极北希罗拉丁族北欧日耳曼诸篇,以示诗歌标准。所尊重者为自然之声,感情锐敏,强烈而真挚者也。千七百七十年,herder就医strasbourg,乃遇goethe。其后新潮郁起,goethe为之主,而其动机,即在此与herder相识之时也。 sturm und drang者,本maximilian klinger所造,以名其曲,人因取以号当时之思潮。其精神在反抗习俗,以自由天才精力自然四者相号召。重天才,故废弃法则。崇自然,故反对一切人为之文化。于社会制度,多所攻难,或别据感情判断,以定从违。以情感本能,为人性最高之元素,凡刚烈之士,与社会争或世网者,为人生悲剧之英雄,皆所乐道。至于文体,则忌驯而尚健,尽所欲言,不受拘束。或以一言概之,谓即以本然(urnatur)抗不自然(unnatur)是也。johann wolfgang goethe(1749-1832)少学律,初仿klopstock为诗,及与herder相见,又受rousseau之化,思想遂一变。复识friederike brion,多作抒情之歌,意简而情真。终复诀去,心怀楚悲,于后此思想,影响至大。七十三年作历史剧g?tz von berlichingen,述十六世纪勇士gottfried mit der eisernen hand事,为当时代表著作。次年die leiden des jungen werther出,声名遂遍欧洲。与pamela及nouvelle hélo?se同称言情小说之祖,唯写青年之哀愁,足以见时代精神者,则goethe所独具也。已而复爱lili sch?nemann,然又重其自由,遂去故乡,客weimar侯之廷,一时著作中绝。居十年,忽去而之意大利,漫游二载,思想渐变为纯粹之古典主义,所作曲皆以希腊为式,无复往时不驯之气,sturm运动亦渐衰。friedrich schiller(1759-1805)早岁受思潮影响,作《盗》(die rauber),《诈与爱》(kabale und liebe)诸剧,多反抗之音。后见希腊文艺而大悦,又从康德治美学,以美感为人生向上之机。遇goethe于weimar,遂相友善,称古典文学双璧焉。schiller所作皆戏剧,以wilhelm tell及die jungfrau von orleans为尤最。goethe著小说wilhelm meisters lehrjahre前后二卷,初言剧场内情,终乃推及十八世纪社会。wilhelm游行贵族平民间,从经历中得处世之术,所谓如扫罗然,寻驴而得国也。又仿古代田园诗(idyll)作hermann und dorothea,止写类型,不重个性,为古典派名著。faust二卷,则成于十九世纪初,盖goethe毕生大著,诗才哲理,皆可于此见之。 goethe作werther,盖受hélo?se影响。二者并用尺牍体,其言爱恋赞自然亦相似,又俱与著者身世相关,唯rousseau虽缘mme.de houdetot之爱,转以写julie,而全书主旨,乃在述理想家庭,播布己见。goethe则初无寄托,仅直抒所怀愁绪,殆类自序,故深切颇过之。goethe既别friederike,复悦charlotte buff,而女已字人,因设werther自况,爱lotte不见答,作书遗友朋,以寄其哀怨。唯goethe终复亡去,得自救免,而werther乃断望自杀。是时有少年jerusalem死事与此正同,goethe盖于werther自述心曲,而假jerusalem为结束也。凡青年期之悲哀,人所同历,werther实为之代表,故其书虽故,而与人性常新。十八世纪末,思潮转变,集为新流,goethe此书亦首出。其时人心动摇,郁抑倦怠,不满于现世,彷徨而不得安。tacitus所谓人生之倦(tedium vitae),十二世纪之沮丧(athymie),十八世纪之时代病(mal du siècle)皆是也。werther之悲哀,亦即此时代精神之一面,而faust之不满,则又其一也。 faust第一卷成于千八百八年,又二十四年,次卷始出。doktor faust者,德国中世传说之英雄,以求无上智慧故,鬻其魂于妖鬼mephistopheles。其说流布民间,或演之为傀儡剧。goethe少时日记云,faust剧,时系吾心,吾亦尝求种种智,而知其虚空。又阅历人事,益复不满。盖蓄意作此已久。初稿一卷,今通称urfaust以别之。其书言faust百不满意,因弃正道,别求神通于天魔,又爱gretchen,而终诱之以入于灭亡,盖纯为werther时代之英雄。全书以gretchen悲剧为主体,当时新派诗人heinrich leopoldwagner作《杀子之妇》(die kindermorderin),亦取此意,为家庭悲剧。唯其稿初未印行,越三十年,乃刊第一卷。虽以旧作为本,而加以增改,精神绝异。前此之faust,为激烈少年,后之faust则深思力行之哲人。其与鬼约,非仅以求媮乐得神智,且实与之角。苟能使自厌足,止其上遂之志者,以魂魄归之,犹约百之往事而反之者也。卷中亦言gretchen事,唯先之以丹室之场,饮丹药以驻颜,为初稿所无。又与mephistopheles誓约之言,亦goethe中年作,其意至第二卷始显。faust以魔力事国君,化纸为泉货,召helen之影于泉下,以娱君心,大得宠任。其后分封海隅,乃尽力民事,精进不懈。比及百岁,遂付魂魄于天魔。虽终未满志,亦不悔其虚生。临绝时云,人唯日日为生命自由而斗者,乃克享其生命与自由。天使歌云,凡奋斗不息者,吾侪能救之。故魄归天魔,而魂终不可得,此faust一篇之乐天人生观也。goethe早年著作,以个性主义为根柢,渐乃转变,染十八世纪利他主义之思想,至晚年益深。以为人生目的,应求个性之发展,唯当以利群为依归,奋斗向上,各尽其力而止。如faust智识幸福,以至真美,皆不能厌足其心,唯置身世间,自为众人中之一人,勉力进行,乃能于不满足中,得人生究竟。此诗解释纷纭,迄今未能悉详,言其大意,或如当是而已。 十九 俄国 俄国在十八世纪前,舍民谣(bylina)外,几无所谓文学。其初为蒙古所侵,继复苦于苛政,故民气消索,无欢愉之音。又其宗教最足为文化阻梗,盖俄国奉希腊宗,自称正教,与欧洲诸邦不相系属。政教当局,热中卫道,欲以莫斯科为圣教中枢,自命为第二东罗马。拒西欧旁门之教化,唯恐不严,收束民心,俾定于一。以旧本圣书为人天根本指要。有研求学问者,即是我慢。诗歌则多含异教思想,为罪恶种子,故虽民间讴歌,亦在禁列。其严厉之教,殆较欧洲中世尤甚焉。及文艺复兴,各国悉被其泽,并自振起,俄国则略无影响。间有一二先觉,亦悉被教会诛夷。直至十八世纪,彼得一世改革国政,西欧文化始渐渐流入。又以古文不适于用,改作字母,除教仪外悉用之,由是文学稍兴,至十九世纪乃极盛也。 十八世纪上半有lomonosov,由政府派遣学于德国,乃仿gottsched派为诗。sumarokov则多作戏曲,称俄国之racine。加德林二世初受法国思想感化,提倡学艺甚力,自作喜剧数种,并编月刊以论艺文。一时诗人辈出。derzhavin以浅近语写优美之情景,为后世所重。fonvizin (1745-1792)以日常生活作喜剧,俄国戏曲,至是乃完成,且多写实之风,亦实开puschkin之先路者也。karamzin (1766-1826)为俄国第一史家,尝仿《哲人尺牍》作书一卷,述欧洲自由思想。又作小说,虽颇染当时感情主义(sentimentalism),而感化之力至大。其一曰liza,言农女爱一贵家子,终为所弃,赴池而死。一时人心大震,至有自莫斯科驰赴其地,求所言池,凭吊liza者。俄国农奴制度,久致识者不满,radischtchev仿sterne,作《莫斯科纪行》,力暴其恶,至以是得祸。karamzin所著书,亦多寓微旨。至十九世纪中turgenjev之《猎人随笔》出,而国人之同情,益因以感发,奴制乃终废也。 二十 总说 以上所说为欧洲古典主义文学大纲。虽历年五百,分国五六,然有共通之现象,一以贯之,即以古典为依归是也。至其精神,则似同而实异。当中古时,教会厉行出世之教,欲人民弃现世而从之,求得天国之福。然人性二元,不能偏重,穷则终归于变。封建制度,与宗教狂信(fanaticism),合为十字军,而武士文学亦从此起。troubadour继作,歌神圣之爱,不违正教,而发抒情思,已颇不安于枯寂。游学之士(clerici vagi),身在教会,而所作《浪游之歌》(carmina vagorum),乃纵情诗酒,多侧艳之辞,几纯为异教思想。及东罗马亡,古学西行,于是适会其机,向者久伏思逞之人心,乃藉古代文化为表现之具,遂见文艺复兴之盛。盖希腊之现世思想,与当时人心,甚相契合,故争赴之,若水就下。艺文著作,虽非模拟惟肖,而尚美主情之精神略同。迨至末流,情思衰歇,十七世纪时,遂有理智主义者起,以救其敝。虽亦取法古代文学,而所重在形式,此十七八世纪之趋势,与文艺复兴期之所以异,本源出于一,而流别乃实相抗矣。盖希腊文化,以中和(sophrosyne)称,尚美而不违道德,主情而不失理智,重思索而不害实行。古典主义本此而复有异者,各见其一端故也。 文艺复兴期,以古典文学为师,而重在情思,故可谓之第一理想主义时代。十七八世纪,偏主理性,则为第一古典主义时代。及反动起,十九世纪初,乃有理想主义之复兴(revival of romanticism),不数十年,情思亦复衰歇。继起者曰写实主义,重在客观,以科学之法治艺文,尚理性而黜情思,是亦可谓之古典主义之复兴也。唯是二者,互相推移,以成就十九世纪之文学。及于近世,乃协合而为一,即新理想主义(neo-romanticism)是也。 第四章 传奇主义时代 二一 绪论 英人strachey言,法国革命如暴裂弹丸,十八世纪文人,合力制作,以至于成,及其猝发,投者亦与俱尽,旧制固悉颠覆,而“哲人”之精神,亦以消散矣。其时凡百更张,艺文标准,亦须改作。传奇主义者,精神颇似文艺复兴,所向慕者为中古文化,而自具清新之气,于世界文学,新辟径涂,其力实至伟也。法国革命前,rousseau首出创复归自然之说,saint-pierre继之,而中更扰乱,复经帝政,文艺思想,亦见迫压,乃稍稍停顿。传奇派之发达,遂转迟于德国。德以goethe等之影响,novalis辈继sturm运动之后,别立新派,展布至速。英则自crabbe等出,已开传奇派先路,至wordsworth乃成独立宗派。byron与shelley二人,凡自由不羁之气,悉寄于诗,影响于世尤巨。意大利foscolo之后,有manzoni与leopardi。俄则有puschkin,又以移植byron著作,文事于是大盛。十九世纪上半,盖为传奇主义盛极之时,欧土各国,悉有表见,以上所举,其最著者也。 传奇主义以拒古典主义之文学而起,一言以蔽之,则情思对于理性之反抗也。精神所在,略有数端。一曰主观。古典派文学,专重形式,至屈个性以从之。今则反是,欲依个人之感性思想,立自由之艺术,以能达本己情意为先,形辞句皆所不顾,所谓抒情诗派(lyricism)也。二曰民主精神。法国革命,去贵族政治而为民主,其精神亦见于艺文。十八世纪都会之文学,一转而言村市,咏叹田家,颂美天物,其风始于rousseau与crabbe之时,至wordsworth而大成。所著《抒情诗集》(lyrical ballad)序中,申言其意。盖纯朴生活,不为因袭所制,田家习俗,又发自根本之感情,未受礼文涂饰。故人性之显见者较真,人生之意义与真相,因亦易于观取也。三曰惊异之复生(renaissance of wonder)。传奇派文学既以表现情思为主,故贵能撄人心,发其想象感情,得会通意趣,人间常事,不足以动听闻,则转而述异。凡幽玄美艳,或悲哀恐怖之事,皆为上选。神话传说,于是复兴,唯所取者非古代而在中世,如武侠之俗,虔敬之信,神圣之爱,空灵神秘之思,皆最适于当时之人心。英人pater谓传奇主义之精神,为好奇与尚美,中古景慕(mediaevalism)之风,即二者之发现是也。超越现时,求瑰奇于古,遂复转而搜之于异地。故其一面,即为异域趣味(exoticism)。欧土而外,远及东方,所取不厌其怪诞,唯患其不新异。ruskin论雕刻建筑,说romantic字谊,谓指未必有或不习见之美,正得其精意也。classicism之名,出于古典。romanticism则云传奇。二者之异可见,唯根本差违,仍如上述,名义所示,但一事耳。 二二 法国 法国革命后,丧乱弘多,文学无由发达。至帝政时,愈益衰落。那颇仑虽极赏paul et virginie,以werther自随,而当时文网乃极密。甚至涂改racine,禁止molière,凡自由思想,皆在芟夷之列。并世文人,或缄默不言,以待时会,或则再拜颂皇帝功德以取容。hugo尝言,当举世匐伏那颇仑陛下时,唯有六诗人,立而不拜。益以hugo,盖七人耳。前六人中de sta?l夫人与chateaubriand称最胜。多所著作,于新文学之发展,甚有功绩。然所以能至此者,半固由于才能,半则由于境遇。二人者,或家世富贵,颇有余闲,或寄迹异地,不被禁束,故发表思想,得悉如其意。de sta?l夫人引德国思潮于法,续新旧世纪之坠绪。chateaubriand则反抗哲人之唯理主义,发扬个人情思,提倡中古文化,实为传奇派之首出也。 de sta?l夫人本名germaine necker(1766-1817),父为法国首相,归于de sta?l-holstein男爵。读rousseau书,乃倾心自由之义。那颇仑忌之,放于国外。遂居weimar,与德国当世名人友善。一八一三年著《德国论》(de l'allemagne),凡四卷,首论风俗,次文学,次哲学,次宗教。介绍德国思想,谓足供国人效法。当时法人方热中军国主义,妄自尊大,以为爱国,又方以德为仇雠,故书出即被政府禁止焚弃。惟英京所刊尚存,其影响于后日文坛者甚大。de sta?l夫人以为一国文学,与时代种族政治社会,皆有关系,自然而成,不可强效。拟古之诗,行不能远,以其古典精神,与国民生活,已无系属。古代文学之在今世,盖为客籍之艺术,能相会通而不能和合。唯传奇主义,源出骑士文学,实本国之土著,自国民宗教制度而生,故为可重。其举德国著作,为文学模范,即本此意也。 fran?ois rené de chateaubriand(1768-1848)亦六诗人之一,唯其不从那颇仑者,缘王党也。遁于英者数年。千八百五年作《基督教神髓》(génie du christianism),称一生杰作。十八世纪哲人,斥宗教为迷信,能为文化之障。文学美术、则求感兴于古代,以希腊罗马为依归。chateaubriand一反之,力为基督教辩解。首卷论玄义,次二卷论宗教艺术之关系,以为一切教中,惟基督教最富诗趣,近人情,教义祭礼,均极壮美,足为艺术源泉,中古骑士文学,实国民宗教精华,胜于古代异教之思想。其言虽未为定论,然引起宗教感情,别辟文学之途径,则此书之力甚多也。又自作小说,载之书中,以为实例。其一云atala,叙荒原中二野人爱恋之事,可与saint-pierre比美。其二曰rené,则自抒所怀,仿佛werther,唯其无端之哀怨,尤怆楚而不可救。rené迫于人间之本性,欲得不自知之幸福,遍历诸境,悉不自满,终至美洲,别求新生,而此心讫不得安,后乃死于内乱。综chateaubriand著作,要旨有三。一为基督教,二为自然之美,三为个人。其源发于rousseau,唯景慕中世,则所独有。合是三者,而传奇主义之思想,于是具足矣。 rené一篇,写著者本己之感情,又实即“时代病”情状,故复别有价值。étienne pivert de senancour(1770-1846)之oberman亦与此同,是书以尺牍体为小说,颇类自传。别无结构,但直白心曲,忧来无端,莫知其故,希求慕恋,而别无准的,所谓幻灭之悲哀是也。benjamin constant(1767-1830)与de sta?l夫人之爱,见于小说adolphe者,亦此悲哀之一端。adolphe与ellenore相爱悦,然终彷徨不能安,离合两无所可,互以为苦,而复藉以为慰。de sta?l夫人之delphine,则因爱而至与社会抗,顾终不见知于所爱,乃遁死美洲之野。凡此诸作,皆为抒情派小说。或假托事迹,或直申怀抱,虽形式殊异,而发表个人诚实之感情,则同具理想派特质者也。 一八二二年hugo与vigny诗集出,理想派始大盛。其先有alphonse de lamartine(1790-1869),于千八百二十年刊诗集曰“冥想”(meditations),纯依感兴,即事成诗,断绝十八世纪雕琢之习。影响之大,殆足与《基督教神髓》比次。lamartine著作,以个人情思为主,爱慕自然与宗教,亦与chateaubriand同。唯又能于爱恋信仰中,觉得慰藉,故悲哀得稍减也。victor hugo(1802-1885)虽以小说名世,而实为纯粹之诗人,叙事抒情皆极妙。赞美自然,以为人类之母。民主精神,亦充溢文字间。有《历代传说》(la légende des siècles)三卷,述世界大事,始于创世至末日裁判而止,称法国最大之史诗。又于改革戏曲,亦有劳勚。一八二七年作剧曰cromwell,力斥古典派规范,以英德著作为式,创立新剧。hernani案后,传奇派遂胜,有力于剧坛者垂十六年。惟其溷合悲喜二剧分子,乃成世俗之melodrama。第以奇诡之景,荒诞之事,激荡感情,亦有矫枉过直之失,论者或比之影戏(phantasmagoria)。是派词人,虽最致力于戏曲,而终未能有所造就。惟摧毁旧式,导后来社会剧之先路,是为其功绩耳。 伯爵alfred de vigny(1787-1863)本武家,少即从军,多历世故。中年去职治文事,博览希腊文学,《旧约》及十八世纪哲人之书。所著诗集,中分古代犹太近世三部。叙事之才不及hugo,惟即事寓意,思想深挚,亦传奇派所未有。又仿scott作历史小说cinq-mars一卷。又有小品集,一曰“军役”(全文为servitude et grandeur militaires),一曰stello,记英法三诗人之悲剧,叹才士穷涂,与《摩西》(“mo?se”)一诗同并出于宿命论。盖vigny一生,实抱厌世思想,然与chateaubriand等又殊异。其所以悲观者,初非由身世之感,惟审察人生,洞见虚幻,觉醒之悲,于是兴起。《参孙之怒》(“la colère de samson”)一诗,言人世爱情之幻。《橄榄山》(“mont des oliviers”)一篇,述耶稣故事,求上帝不得见,而犹大(judas)即伏其旁,则对于宗教之悲观也。自然者,传奇派所谓人间之慈母。vigny则于《牧人之家》(“la maison du berger”)诗中,述自然之言曰,吾芒然岸然,投人类于蝼蚁之旁。由吾视之,人与蚁等。吾身负荷,而并不知其名。人谓吾为母,而吾实一冢耳。非人生辛苦,亦无庸有所怨尤,但当委心任运以待尽,如《狼之死》(“la mort du loup”)诗中所言老狼,负伤忍苦,默然而死。此实vigny之斯多噶派厌世哲学也。以是悲观,遂于一切有生,起哀悯之念。“éloa”弃神国之乐,以从沦落之天使,即以表其对于罪恶之同情,乃不异于hugo也。 alfred de musset(1810-1857)与théophile gautier(1811-1872)同为传奇派大家,而正相反。musset纯为主观之诗人,gautier则重客观,已为新派前驱。musset天性善感,又受byron之化,故以诗与爱为毕生事业。诗皆直抒其心曲,又作自传体小说一卷,并有名于世,而喜剧集为尤最。当时戏曲,颇杂揉无序,musset所作,则仍依旧式,纯属喜剧性质,而自具特色。其所描写,非属一时一地,并为人世共通之事,大抵以爱恋为材。虽出空想,亦违现实。剧中主人,即为著者本己,故尤深切而有味也。gautier早年多作华丽奇诡之诗,含有传奇派色彩,惟所言死生爱恋诸事,非以写自发之感情,实藉以寄其词华。一八五二年诗集《珐琅与雕玉》(émaux et camees)出,gautier纯艺术之主义,于是益著。意以为艺术独立自存,不关道德情思之如何。文学亦其一支,当与雕塑绘画并论,以技工为重。故其为诗,自比于匠人错金,或施浮雕于贝玉。hugo《东方诗集》(orientales)中,已见端倪,gautier乃扩而充之。后此作者,奉之为渠帅,立高蹈诗派,殆可谓之传奇与写实二者之中介也。 二三 又 法国传奇派小说中,抒情派最先起,历史小说继之。前者本于主观,写个人之情思,如rené等是。后者本于好奇,仰慕中世,深致颂美,乃以想象之力,复起古代事物,著之篇章,虽虚实淆溷,论者或至谓即历史小说之名,亦不得立,顾著作本旨,第一寄怀古之情,初非用以教史实,则虽有失征,固无妨也。 一八三一年hugo著《巴里我后寺》(notre-dame de paris),足为此派代表。hugo本诗人,富于文词想象,所作为历史小说,而大似史诗,又似剧曲,似抒情诗,顾独少历史价值。盖精神所在,止于赞美中古艺术,假大寺为中枢,故描写至精,论建筑至百数十纸,令读者生厌,可以知其大略矣。《哀史》(les misérables)一书,亦多含历史要素,篇卷浩繁,稍失杂糅,然善能表见著者思想,如对于无告者之悲悯,与反抗者之同情,实为全书主旨。社会情状与哲学论议,俱羼杂其中,hugo著作短长,毕见于此。早年作《死囚末日记》(le dernier jour d'un condamné)及claude gueux,平论死刑,力主停废,其人道主义之思想,与俄国之tolstoj殆相仿佛也。 alexandre dumas(1803-1870)作戏曲,有名于时,尤以历史小说见称。幼好英人scott之书,因仿为之,共成千二百卷。有曰“三铳兵”(les trois mousquetaires)与monte cristo者尤胜。盖以有传说(saga)趣味,故儿童深喜之。以较hugo,则历史小说体式,至是尤备,第论文艺,乃远不逮耳。 此时别有二派小说,与前者稍异。一曰george sand之理想派。一曰balzac之写实派。理想派近于抒情,唯其描写田家与自然之美,虽本理想,亦不废观察。写实派则去古时史迹,转述现时之社会,虽叙世相,而仍杂以想象,故又与后之写实主义不同。george sand(1804-1876)本名amandine-aurore-lucille dupin,幼育于母家,习知农家情况。长至巴里,读《基督教神髓》,rousseau与byron著作,大被感化。归dudevant男爵,不相得,十年后遂离别。从事文学,以sand自号。所作凡分四期。初为抒情小说,力攻男女不平等与无爱之结婚,盖半由rousseau等之思想来,半出于一己之经历。次乃倾心于社会主义,假小说为传布道具,艺术价值,多不足称,然由为我而转入利他,一改人生观念,则影响至大。第三期之田园小说,实为sand杰作,如《鬼沼》(la mare au diable)及fran?ois le champi,皆写故乡农民生活,优美而诚实,为法国文学所未曾有。sand之理想派,亦由是得名。第四期小说,多取爱恋为材,颇似初年之作,唯无复激昂之气,但述优婉情事,以良时胜景为衬帖,则类田园小说也。 传奇派之写实小说,balzac称最大,而实发端于stendhal。stendbal本名marie-henri beyle(1783-1842),好十八世纪物质论,以幸福为人生目的,故归依强者。极赞那颇仑,以为人生战士代表,屡从之出征。及那颇仑败,遂遁居意大利卒。所作书不与传奇派同,惟多写人间感情,颇复相近。若其剖析微芒,乃又开心理小说先路。其小说以《赤与黑》(le rouge et le noir)为最。julien sorel出身寒微,然有大志。绛衣不能得,则聊以黑衣代之,诱惑杀伤,历诸罪恶,终死于法。殆可谓野心之悲剧,亦足以代表人生精力之化身者也。stendhal生时,颇为balzac与mérimée所称,然世不之知。至十九世纪后半,始渐为时人师法,如所自言云。 prosper mérimée(1803-1870)思想,颇受stendhal影响。stendhal推崇强力,恶文明之范物,至自绝于法国,以milano人终。mérimée理想所在,则为中古时,或蛮荒之地,人生精力,未为文化销损,犹存本来者也。其著作别无传奇派特性,惟此一端,差为近似,盖惊异复兴之一面,即有遗世之想,蕴藏于中耳。mérimée初作戏剧,诡云中古西班牙人clara gazul作。又托hyacinthe maglanowich名,作古史诗曰la guzla,一时惊以为真。小说最胜者有colomba,记corsica岛朴野之风,与欧陆文明相较。其叙亲属报仇(vendetta)之习,及山林亡命(banditti)生活,皆有生气,令读者觉浮华之社会,良不如所谓蛮岛者胜也。mèrimèe人生观似stendhal,而文术更进。等用客观,而复富于想象,剖析心情,纪述事物,皆绝精密,逾于传奇派小说之外。本为考古学专家,通历史言语诸学,故造诣甚深。又治俄国文学最早,为之介绍于世,于欧洲文学,甚有功也。 honoré de balzac(1799-1850)世称传奇派之写实家,盖其写状人生,务求实在,实开十九世纪后半写实主义之先,惟亦时杂幻景,故仍属传奇派。以艺术言,则stendhal与mérimée所作书,尤为完善。但影响于后世者,殊不及balzac之大。balzac作小说甚多,可与hugo相比。hugo为诗人,饶于神思,以是特长传奇。balzac则小说家,善于审察世相人情,图其形状,故hugo作《哀史》不能尽善,而balzac得奏其功也。所著小说统名之曰“人生喜剧”(la comédie humaine),复分都市乡邑农村政治军事私人诸生活,哲学分析诸研究等,网罗社会一切现象,而成人类之自然史。自言将如博物学者,观察人生,记载真相,无所评骘。凡善恶美丑,祸福苦乐,由彼视之,仅为事实之一端。其视人类与一草一虫,并无差别,栖息天地间,更无自由之意志,但以天性之激促,外缘之感应,缘生动作。作者之职,即在集录此种种因果,而宣布之。此统系研究之法,实为后世写实派所本,第在balzac时,犹未能致于完善。盖传奇派嗜异之风,时或发露,事故人物,多涉怪幻,或入感情小说一流境地。且所见社会情状,偏在中流以下,图写人性,亦多鄙俗之流。凡高上生活,与优美性格,皆未能摹绘尽善,然其创始之功,自为不朽也。小说中有eugénie grandet写吝啬人之类型,la père goriot写溺爱之父,皆极妙。《人生喜剧》全部中,以此二篇为杰作云。 二四 英国 英国传奇派文学,始自cowper等三诗人,至一七九八年wordsworth等之《抒情诗集》出后,势乃大盛,其精神所在,并为爱自然,怜生物,重自由,后先盖无异。慕古之风播宣于percy ballads及ossian者,则后有coleridge之诗,scott之历史小说为代表。惟此他小说,未能发达,仅austen继richardson之后,以心理小说名,然殊不及法国之盛矣。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少慕自由,闻法国革命而大悦,奔赴之,效力于girondin党,亲属危之,绝其资斧,遂返英,而同党不久旋覆没。及恐怖时代起,继以那颇仑之治,因大失望,然仍信革命原理,略不疑贰。wordsworth深爱自然,与友人coleridge居于grasmere,所隶之郡多湖沼,世因谓之湖上诗派,第以人与地言,实于诗无与也。二人共纂《抒情诗集》,goleridge仅有《古舟师之歌》一章,余并wordsworth作。wordsworth为自然与人生之诗人。其人生之诗,约可分为三类。一曰儿童生活,二曰田家事物,三曰自由精神。《抒情诗集》序中,已自陈述其意。而对于自然,尤具别见。古昔诗人,凡所咏歌,大抵限于人事,或以自然为背景。次乃因人而推爱及于自然,终至cowper之俦,则咏自然之纯美。wordsworth顾以自然而爱及人间,乃与诸家绝异。盖所爱非物色之美,而在自然中之生命。意谓万物一体,以离析故,是生各种色相,唯生息相通,仍得感应。为说与neoplatonism类,后代密宗(mysticism)多出于此,第wordsworth则推崇自然,虚心净虑,以观物化,终能与神化感通,入于圆融之境体知人生真义,犹blake所谓人与山遇,大事乃成矣。是故山林物色,最足为观察之资,其歌咏人生,亦多本此意。儿童天真尚存,田家生活,又多出于根本感情,均与自然相近,此所以可贵。而民主思想,则又其一因也。 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1834)与wordsworth共撰《抒情诗集》,然著作绝异。以传奇派精神言,wordsworth为复归自然一流表率,coleridge则惊异之复生也。所作《老舟师》(“the ancient mariner”)一章,以民谣(ballad)式述海上神异,多见异物奇景,虽在世间,实非人境。经历无名之恐怖,其力在能感人,而非以喻人,为传奇派之一特色。老舟师杀一信天翁(albatross),乃见异兆入于凶境,本出民间俗信,顾著者之人生思想,亦寄其中。海鸟依人,初无猜忌,而舟师杀之,自破“爱律”,绝于众生。故其心灵自见放于孤独之境,唯旧爱复生,始获解免。故诗有云,孰爱大小万物,爱最深者,其祷最善。唯神爱人,是造一切,亦是爱一切故也。此与十八世纪诗人爱怜生物之思想,本亦一致,唯coleridge托之神异之诗,故晦而不彰耳。所作又有christable,咏中古事,只成第一卷。又尝梦见忽必烈汗宫殿,作诗数百行,觉而记之,方半,为友所扰,余遂忘失,亦不复续成之。中年以后因病服阿片,久而成癖,不克自振,著作遂少。 coleridge,wordsworth初并倾心于法国革命,后失望去之不复顾。在英国文学中,足为革命精神代表者,实唯byron与shelley二人。george gordon byron(1788-1824)系出burun,本北人,随威廉入英,世著武功。盖桀骜不驯之气,犹多存viking余风。byron叔祖,以wicked lord著名,其父本大尉,则俗称mad jack,故byron一生,亦多奇行,任一己之性情,与社会抗拒,世稍稍爱其才,然复短其行。一八一五年,与妻离婚,世论甚薄之。thomas moore著传中及其事,其言曰,世之于byron,不异其母,忽爱忽憎,了无判别,盖实录也。而byron亦自此去国,不复返。初欲助意大利独立不成。及希腊起抗突厥,遂倾资助之,躬自从军,规取lepanto,以热病卒于missolonghi,年三十七。希腊政府为行国丧,意大利志士玛志尼亦云,兴吾国者,实byron也。其行业亦至足重,不仅以诗传矣。 传奇派思想,最有影响于后世者,为推重个性,摧毁旧章一事,byron殆其代表。凡新潮涌发之初,俱由反抗,传奇派欲去人为而即天然,超现世而慕中古,亦即对于当时之不满。唯wordsworth诸人并能止于中庸,就理想中,求得安住。byron所希,则在如其个性。及抑于社会,复不能屈己从之,于是其争益烈。byron尝曰,吾欲乐而得苦,是即其不平之因。论诗有曰,诗即情耳。弃意志以就本性,别不制于外法,则其主张之旨。盖个性主义,至是而达其极矣。byron以诗表其性情,故诗中主人,大抵自况。与chateaubriand及musset之作同,共通之“时代病”,亦于此可见。唯rené等郁抑哀愁,流于颓放。byron之英雄,则失望厌世,多复抗争。如《海贼》(the corsair)之conrad,如giaour,如cain篇中之lucifer,皆甚自尊大,与不可争之运命力争。如manfred,则厌世太甚,至欲死灭,冀得自忘,或以比faust,唯goethe能得解决,而byron终不厌足,此又其异也。英人素重中庸,故于byron之人与诗,责难者众,然其影响被于世者,实甚大。edmund gosse之言曰,欧洲列国,有欲反抗专制之政治,或虚伪之礼俗者,其国文人,皆能于byron诗中得其感兴。十九世纪俄国波阑文学之复兴,即由此起。德法意诸国并世诗人,亦殆无不受其感化者。盖为知言矣。 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与byron同称革命诗人,而其意尤深切。盖byron之反抗,仅缘一己之不平。shelley则本于哲学思想,欲毁坏旧制,建立溥遍之和平。少时读godwin之书而喜之。肄业oxford大学,著文言无神论之要,遂见斥逐。又以娶寒家女,失父欢,漂流无所依止。一八一一年始识godwin,从之游,爱人类重自然之心,愈益发达。william godwin(1756-1836)著enquiry concerning political justice,以为人性本善,由外缘之力而生差异,故人实一切平等,若去政教阏障,必能至于具足之境。以教区为基本,一切自治,而总之以一院制之议会,每年集议一日,平论政事。唯欲达此目的,当以劝喻,毋用强暴。此哲学之无政府主义,出于rousseau而更有进。shelley思想,即由是来,时见于所作诗曲。queen mab中云,罪恶非生于自然,实唯帝王牧师政客,摘人道之华于萌蘖之际。prometheus unbound一篇,取材希腊神话,补aiskhylos亡诗,尤为杰出之作。大神zeus虽暴,终至覆亡,prometheus还得自由。唯能忍能恕能爱能抗(to defy),乃究竟获胜,创造黄金时代。人人平等,无阶级,无部落,无民族,无畏惧崇拜,各为其君,此即shelley之理想世界也。至the revolt of islam之时,述laon与cyntha欲兴希腊,不以暴力而用感化,恕人之恶而不自逃死,则无神论者又复近于元始之基督教矣。shelley爱人,因推及物类,常菜食,买鱼放之,尤好施予。其反抗之精神,盖本于利他,与byron之为我者大异。后客意大利,一日方泛舟海上,会大风雨,遂溺死。其诗宣传所怀主义,又多作抒情诗,尤为世所赏。 john keats(1795-1821)与byron等同时,故三人常并称,然思想实不相近。英诗人自thomson以来,至于shelley大率悲悯人世,意在改进。keats则不然,所赞扬咏叹者,唯美而已。少时学医不成,读spenser诗与homeros译本而好之,因倾心于希腊及中古文化,所为诗亦取材于是。其论诗盖出纯艺术派。endymion诗开端云,美物为永远之乐。《咏希腊陶尊》云,美即真,真即美。地上之人,所知唯此,应知亦唯此。故以为诗之目的,在于享美。若wordsworth之哲理,shelley之人道,皆所不取。唯奉spenser之说为师法,可与其师并称诗人之诗人(poets' poet)也。 walter scott(1771-1832),苏格阑人,初撰集本土民谣为《苏格阑边境歌集》二卷。又自作记事诗,如《末叶歌人之歌》(lay of the last minstrel),《湖上女子》(lady of the lake)皆有名。时byron作childe harold亦仿其体,scott自审不敌,遂弃诗不复作,转而作小说。一八一四年waverlay出,立历史小说之基本,影响被于世界。十七年间,共成三十余种,ivanhol一篇,至今传诵不衰。scott著作,虽诗文不同,然为“传奇”(romance)则一,仰慕中古之风,亦悉寄焉。其人生观尚武勇正直,以古人奋斗之生活为典型,善能实践其言,至于自由不羁之气,则未尝有。尔后仿之作历史小说者甚众,如ainsworth及lytton等,颇著名一时,然并为小家,无足称述。 jane austen(1775-1817)与scott同时,俱作小说,而而性质迥别。scott撰著,皆传奇之romance,在austen则为写实之novel。有sense and sensibilit等六种,其时m.g.lewis等所著之怪异小说盛行于世,故稿积十余年不售,一八一一年后始渐刊印。所作承十八世纪richardson等之法,描写世相,剖析人情,类极微妙。生当传奇主义时代,而倾向于写实,与法之mérimée等相似。唯mérimée喜言蛮荒异地,austen所叙,则中流社会日常情事,又稍稍不同。法国传奇派之写实小说,后遂进于自然主义,发达甚盛,英国则竟中绝。至维多利亚时代,仅thackeray,可相仿佛而已。 十九世纪上半,英国报章颇发达,论文亦大盛,如addison时代,唯发表个性,益为真挚。charles lamb(1775-1834)为东印度公司书记,作essays of elia二卷,仰慕古昔,多追怀感慨之谈,诙谐美妙,称未前有。thomas de quincey (1785-1859)以《自叙传》(confessions of an english opiumeater)得名。所作小品,有散文诗(prose poem)之美,尤为世所称。william hazlitt(1778-1830)以评骘著,有《时代精神》(spirit of the age)一书,平议当时人物,称最佳也。 二五 德国 德国传奇派文学,始于goethe,已复中变,weimar之地,反为古典文学中枢,于是反动以兴,有jena传奇派之运动。一七九八年tieck与schlegel兄弟,创刊杂志于jena,以宣传主义,向往中古,上求玄美。friedrich von hardenberg (1772-1801),自号novalis,尤为尽力。作小说heinrich von ofterdingen,与goethe之wilhelm meister相抗,谓有中古歌人(minnesinger),遍历世间,索求理想之幸福,以青华为象征。ludwig tieck(1772-1852),初抱悲观,后治文学,以自宽解,编刊童话(m?rchen)甚多。盖缘不满于现世,因托神异之境,以写怀古之情也。所作戏曲,亦均如是。 第一次传奇派运动,至千八百四年而衰歇,乃有第二次运动,起于heidelberg(1806),以ludwig achim von arnim与clemens brentano为渠率。时jena战后,那颇仑之势日张,德人先亦自觉,爱国思想,浸及于文学,故传奇之旨、虽无异于前,而国家观念则顿炽。昔之写中世异域者,今多以日耳曼为限,或言现代民间生活。arnim等二人辑民谣集曰des knaben wunderhorn。同时grimm兄弟,亦纂童话集,至一八一二年刊行,为传说集巨制也。 千八百八年arnim等移居柏林,复兴第三次运动,世称柏林传奇派。一时人士景附,不复限于一隅。heinrich von kleist(1777-1811)初为军人,后弃而就学,又不自满。目睹邦国离散而不能救,因大忧愤,所作曲有die hermannsschlacht,述hermann游说marbod,联合诸酋,共拒罗马。又小说michael kohlhaas,言正士受枉而不得直,乃至走险。皆假古代以言时事,讽示独立。至一八一一年,感念身世,愤激弥甚遂自杀。theodor k?rner(1791-1813)居维也纳,以作剧得名。一八一三年从军,死于leipzig之战。有诗集曰“琴与剑”(leyer und schwert)即军中所作,多爱国之音也。 传奇派诗人,以宣传东方趣味著者,有friedrich ruckert(1788-1866),为东方语教授,译述印度波斯支那亚剌伯希伯来诸国诗歌甚多。august von platen继之,唯arnim一派之民谣,尤为盛行,诗人辈出。joseph voneichendorff(1788-1857)以善咏天物之美,述民间悲观之情,著称于世。又作小说曰“惰人传抄”(aus dem leben eines taugenichts),叙一歌人之行旅,实言情而非叙事,为抒情派小说佳制。ludwig uhland(1787-1862)生于swabia,少读民谣集,深受感化,其作亦以歌谣称最。尝自言诗当与民间生活有所系属,非以表个人情意。凡诗之美者,皆本于民间习俗宗教。故其歌虽一人之作,而以表见共通之感情为职志。wilhelm muller(1794-1827)本靴工子,多作抒情诗,尤以民谣见称。歌咏自然,颇如eichendorff,至化身为圉牧农夫,言其哀乐,乃尤为深挚,盖似uhland而更过之,又作《希腊人之歌》(lieder der griechen),赞美希腊,宣扬自由。则本其爱国思想,而推及异邦,亦可以见时代精神之一端者也。 eichendorff等乐自然而慕古昔,虽或不满于现世,然亦无所抗争,至heine与lenau,乃又大异。heinrich heine (1797-1856)本犹太人,少时以爱恋失意,作诗曲多怨尤之辞,有byron余风。一八二六年《诗集》(buch der lieder)及《旅行记事》(reisebilder)出,始大得名,世以罗马诗人catullus相拟。《旅行记事》略仿sentimental journey,指摘旧俗,笑骂并极佳妙。普奥诸邦,至禁其传布。千八百三十年移居法国,而著作不辍,为少年日耳曼派领袖。heine思想虽属传奇派,唯信人生进步,能至圆满,颇似十八世纪哲人,故进取之气颇盛。其悲哀之思,亦非本于悲观,半由诗风感染,与神经之疾使然。晚年遂以偏枯死焉。lenau本名nikolaus niembsch(1802-1850),生于奥地利。少而怀疑,感种种不满,展转不得安止,乃假诗歌以表情思。博观自然,又无一非衰落悲哀之象,故所喜咏者,多为深秋风物,如落叶,无声之鸟,及诸垂亡之美,皆为最上诗材。十九纪前半,悲观思想,充塞欧洲。革命不成,政治复古。神圣同盟以后,政教反动,复古而又加厉,人心趋于绝望。schopenhauer派厌世哲学,遂风靡一世,而在危亡抑塞之国为尤甚。奥以metternich政策,苦于苛暴,为日耳曼诸邦最,故影响之被及于文艺者,亦最著。lenau实其代表,与意大利之leopardi,并称十九世纪厌世诗人也。 厌世思想,及于戏曲,于是有运命剧(schicksalsdrama)者出。zacharias werner(1776-1823)作《二月廿四》(der vierundzwanzigste februar),其创始者也,凡祸患相寻,报应有定,不可幸逃之义,早见于希腊悲剧中,至是特重陈之。唯其义有偏至,或怵惕于时地之偶合,或过信报施之无爽,转入迷信,故发达亦不盛。奥之剧家franz grillparzer(1791-1872)初作die ahnfrau一剧,言先人失行,祸及苗裔,至灭门而后已,为运命剧中杰作。后复改途,取材希腊传说为古剧,如《金羊毛》(das goldene vlies)三部曲,虽间含运命说(fatalism)之意,然已与前作异矣。 德国传奇派小说作者,首有friedrich de la motte fouqué (1777-1843),喜中古武士故事及北欧传说,多所撰述,为之流通,今有undine一篇,尚传诵于世。adelbert von chamisso(1781-1836)本法人,移居德国,治植物学。作短歌,能得民谣精神。尤长小说,有peter schlemihl,亦言神异,而记述渐近自然,故较fouqué为胜。且志怪之中,别有寄托,peter卖影求富,周行诸地,乃适得种种苦难,盖以讽日耳曼从metternich之非计,可与kleist之作相比也。ernst theodor amadeus hoffmann(1776-1822)专以怪异恐怖之事为小说,人称之曰teufels hoffmann,与英之monk lewis相类。历史小说有wilhelm hauff(1802-1827)作lichtenstein,亦无特采,第仿效scott而已。 二六 又 德国传奇派历三十年而衰,有少年日耳曼派代之兴起。少年日耳曼派者,初非文学流别,第为当时志士自相号召之辞,人心久苦屈抑,无所安住,及千八百三十年法国革命,乃感动谋改革,建立少年日耳曼,多假报章以布怀疑与破坏之声。其旨盖不外立民治,去神教,毁因袭之道德,而人自为说,未能统一,亦未成为党社也。一八三五年,联邦议会下令禁少年日耳曼派著作刊行,并举heine与gutzkow等五人为同党,并在禁列。于是文人多移居法国,言论如故,益为国人所注目,逾于未禁以前,而少年日耳曼派之名,亦自此而定也。 少年日耳曼派本以改革政俗为主,重在致用,文字特其宣传之具,故趋势与传奇主义相背,不贵主观,以益世利人为艺文识志,颇有影响于后世。所禁五人中,wienbarg与mundt非纯粹文人。heine初为传奇派,至《旅行纪事》,已入于讽刺,去国后作如deutschland等尤甚。heinrich laube(1806-1884)锐意灌输法国文化,又致力于演剧,提倡社会剧最为有功。karl gutzkow(1811-1878)初作小说wally, die zweiferin,颇攻难宗教道德,世论嚣然,又多作戏剧,自言metternich抑塞言论,下毒于文艺之源泉,故作倾向剧(tendenzdrama)以解之,所作小说,亦多含义旨,所谓倾向小说也。 少年日耳曼派之盛,不及二十年,而影响至大。政治之诗歌,每难发达,故georg herwegh所著《生者之歌》(gedichet eines lebendigen)以外,鲜可称述。唯小说特兴盛,大要可分两派,皆起源于少年日耳曼派,一即倾向小说,言社会情状与诸问题,出于gutzkow。一为乡村小说,karl leberecht immermann著der oberhof,实其萌牙也。friedrich spielhagen(1829-1911)继gutzkow之后,作社会小说,写当时人心之不安,颇能见一八四八年革命前后情形,gustav freytag(1816-1895)反对少年日耳曼派之主张,唯其小说赞扬劳作,持上下调和之说,亦以宣传主义为事,则又与gutzkow等无异也。 传奇主义本含有平民思想,故仿作民谣之风甚盛,及少年日耳曼派兴,此趋向愈益显著,复转入小说,以描写乡民生活为事。immermann后,瑞士牧师jeremias gotthelf作uli der knecht,于写实中时杂教训。berthold auerbach (1812-1882)居德国南方,有《黑林乡谈》(schwarzw?lder dorfgeschichten)叙故乡情景,最为杰出,唯亦间说哲理,颇有倾向小说之风。gottfried keller(1819-1890)亦瑞士人,以短篇名世,虽言理想,亦重观察,故特称胜。fritz reuter(1810-1874)少以国事处徒刑九年,既出狱,漂泊无所依止,为人家司田事,复转而撰报章,以mecklenburg方言作小品,甚得称誉。因从事著作,有《田家》(ut mine stromtid)一卷最佳,唯用方言为文,论者然否纷纭,至今不能决。klaus groth著诗集曰“活水”(quickborn),亦用下日耳曼语,此外更无继起者矣。 gutzkow作倾向剧,偏于论议,或类说法,故枯索不真。friedrich hebbel(1813-1863)力抗之,初仿schiller作家庭悲剧maria magdalene,言少女为狂夫所诱,终于自杀,犹有当时悲观之气。其建立问题而不加解决,又颇似ibsen。尔后撰作,多言个性与社会制度之冲突,为后世自然派剧之前驱也。 二七 意大利 西班牙 意大利传奇派文学之兴,多受德国影响。千七百八十年顷,aurelio bertola著《德国诗意》(idea della poesia alemanna),介绍goethe与kleist等诗,世人亦不甚重。及sta?l夫人《德国论》出,风行一时,意大利亦受其感化。一八一六年遂有杂志曰“意大利文库”(biblioteca italiana)见于milano,以提倡新文艺为事。奥政府虽横暴,以其师法德国,遂允印行。giovanni berchet译burger歌谣,附有论说,亦于是时出世。大略谓直率简易,雅俗共喻,方是真诗。传奇派诗求感兴于本心,或求之自然与民间俗信,其目的则在表见现时之感情思想,故为生人之诗,与古典派死者之诗殊异。希腊古人歌本土之事,不言埃及,故在尔时,亦为传奇派。milton亦然,缘其咏基督教事,而不言异教。故意大利文学,亦应废弃古典,以中世为依归云。此虽berchet一人之言,实足为当时传奇派之宣言也。一八一七年《意大利文库》之主义忽中变,于是silvio pellico等别创报章曰“调人”(conciliatore)以代之。意在播布知识,提倡文艺,并反对异族政府,时以英并印度等为喻。由是为奥之当局所忌,岁余辍刊。而传奇思想渐益曼衍,名人又多助之,manzoni其最著者也。 alessandro manzoni(1785-1873)本伯爵,唯生平不以自号。读berchet之论,推奖甚,至其《与人论传奇主义书》(sul romanticismo),亦言古代神话当废置不用,古典文学可资研究而不宜仿效,与berchet之旨略同。唯未尝仰慕中古,尤鄙薄神怪,亦不以美为最上。其所主张,则利用为的,真实为材,兴趣为用,盖虽向新派而亦不趋于端者也。所著诗曲小说甚多,一八二三年作历史小说《约婚夫归》(i promessi sposi)三卷,最有名。书仿scott,记十七世纪初西班牙占有milano时事。乡女lucia已字lorenzo,贵人don rodrigo欲克期得之,戒牧师don abbondio勿为结婚,二人遂亡去。manzoni自言,此书主旨在于任天。理力交争,而理终胜。盖其言任天,异于安命。人当确守正道,与患难抗,先自尽其所能,而后听之于天。此虔敬之信,即manzoni一生行事之本,与爱国思想,亦相表里。其取材于西班牙朝者,即讽示外族政治之恶,故其书影响流行皆甚广。唯偏重史实,恒苦烦冗,又难与虚构相调和,不能及scott也。 giacomo leopardi(1798-1837)父为伯爵,少游惰,家遂中落。其夫人antici持家政,一意欲兴复旧业,历三十年竟成,然务俭寡恩,至喜子女殇夭,以为可节教食之费。leopardi幼慧有大志,而不得出,因日夕读父藏书,冀以学成名,遂深通古文学。年十九,仿造希腊逸文,学者不能辨。然研究过劳,体乃益羸,终病佝偻,又苦拘系,欲亡去而不成,监视益严,因是郁郁,遂厌人世,常见于诗文,以为人生止有苦趣,灵智之士,苦亦益大,盖人生慰藉,实唯空虚,人有希望空想幻觉,乃得安住。如幻灭时,止见实在,即是悲苦。欲脱此苦,唯梦或死。如题古墓碑诗中所云,人唯不见日光,斯为最善也。自然生万物,而复灭之,其视人类,不异蚁子。《蓬蒿》(“ginestra”)诗中云,初为生母,终为继母,与vigny意见相同。自然与魂问答,以三事命之曰,其生存,其伟大,其困苦,即其人生观之精义也。悲观思想,为传奇时代所共有,在leopardi特尤甚。盖身世之感,有以使之然,非尽缘于哲理,故虽以世事为幻,而希求未绝。raniero谓所慕有三,爱恋,光荣与祖国是也。leopardi之厌世,与manzoni之任天,并由际遇,而爱国之心亦无殊。manzoni如don abbdondio,未能蹈危以赴义。leopardi则由弱败,入于绝望。唯《咏意大利》(“all'italia”)诸诗,纯为革命之音,奥国政府谓其背道祸世,力禁流行,而不能绝。授吾甲与兵,吾愿独战死一解,最为世所知。其鼓厉人心,不下于giuseppe giusti(1809-1857)之政治讽刺诗也。 manzoni后,传奇派文学发达极盛,多为小说,虽仿效scott派,别无特色,而在意大利则感化甚大。当时作者,本非以文艺为业,类皆爱国之士,有志未逮,故藉文字以宣传意旨,guerrazzi所谓不能战斗乃作小说是也。giuseppe mazzini(1805-1872)致力于政治,亦提倡文学,以益世为旨,重思想而轻形式。美非艺术极则,其所尊尚,在能发表共通情思,以利益人生。故历史小说独盛,其效在叙古昔光荣,能起国人仰慕之心,自惭目前衰落,或如manzoni假古事以言异政治,皆合于益世之义也。tommaso grossi与massimo azeglio均属此派。d'azeglio(1798-1866)为manzoni女夫,以ettore fieramosca一书著名。francesco guerrazzi独不仿manzoni,自成一家。此他作者,更无可称述。正如flamin言,仰慕中古之风,不适于罗马民族,传奇文学不二十年而就衰矣。 silvio pellico(1789-1854)初作戏曲,以编conciliatore为奥政府所忌。后入烧炭党(corbonaro)遂被捕,由死刑减为禁锢,十年后得释。著《狱中记》(le mie prigioni),风行全国,与manzoni之作并称。pellico本怀疑派,及经历忧患,信教甚笃。作书之旨,本以言宗教之慰安,唯叙述所历诸苦,令人感愤,不直奥政府所为,于国事有大影响。论者谓此书一出,奥国之损,不下于败绩一次,非过言也。 西班牙与法国接境,故文学亦甚蒙法之影响。angel de saavedra(1791-1865)本贵族,以国事出亡,居英法,受byron与chateaubriand之化,始立传奇派。jose de espronceda (1810-1842)性放旷,为自由而战,大类byron,其诗悲观而含抗音,亦复相似。jose zorrilla与manuel tamayo等以戏曲称。gustavo adolfo bécquer(1836-1870)流转困顿以没,为诗每仿heine,小说师hoffmann,有《碧眼》(los ojos verdes)一篇最有名。其他文人著作,与世界思潮有系属者,别无可言。 二八 俄国 俄国十九世纪文学,始于puschkin,而zhukovskij为之先驱。vasilij zhukovskij(1783-1852)本贵家子,通西欧诸国文学。一八一六年与puschkin等结社于彼得堡,播布传奇派思想,未几zhukovskij被命为宫廷诗人,puschkin又以笔祸窜边地,社遂散。zhukovskij虽亦自作诗,而翻译之影响于当世者尤巨,如德之burger与fouqué,英之gray与byron皆是。故brandes以俄国传奇文学之columbus称之。俄之情势,颇异他国,故文学现象亦稍不同。专制之下民主思想既难长发,古学又湮没,中世趣味,亦不能为世人所解。于是专尚主观,斥弃旧章,自抒新意者,最所尊尚。故byron著作,独为俄人推重,当代大家如puschkin及lermontov,固皆奉byronism者也。 aleksandr puschkin(1799-1837)以家风喜用法国语,故幼时已读rousseau等书,早岁有诗名。千八百二十年以作诗刺俄帝宠臣,获罪,将流鲜卑,有耆宿数人解之,得免,谪居南方。后以行旅过高加索,深感自然之美,又始读byron诗,受其感化,因力仿之。诗中主人,多颓唐忧郁,轻于失望,易于奋迅,有厌世之风,而志又甚不固,盖byron式英雄,复不脱俄国气质者。其诗亦正如是,故虽云模拟,而仍自表其个性,不流于伪饰也。唯byron天性桀骜,追慕自由,毕生不贰,puschkin则外缘转变,性格辄移。三十五年冬,十二月党败,独以流谪在外得免,俄帝亦优容之,召令给事宫中,作《大彼得史》,至三十七年,与法人d'anthes de heeckeren决斗,见杀。杰作有ievgeni onjegin,初仿don juan,历八年始成,中经变易,故先后歧异,可略见其为人。盖puschkin意向,不如byron峻绝。昔之崇信,第由一时激越,迨放浪之生涯毕,则又返其本来,不能如lermontov之坚执而不舍也。puschkin见诸友为争自由,或囚或窜,而己独无恙,则遁入斯拉夫爱国说以自慰解。多赞诵武功,以为国之荣光在是。brandes谓其始慕自由,而终归于兽性之爱国,定力不及byron,唯描写性格,才颇胜之耳。所作小说数篇,皆有特色,gogolj之感情派写实小说,即出于此者也。 mikhail lermontov(1814-1841)系出learmonth氏,本苏格阑人。少习陆军,出为骑兵小校,喜byron之诗,并慕其为人。又受shelley之化,于人生善恶争竞诸事,多所兴感,尊自由尤至。puschkin死作诗哀之,吁天为之复仇,时俄帝方宠任d'anthes,因罪lermontov,流之高加索。四十年,与法国公使子决斗,复遣戍,是年作小说曰“当世之英雄”,有僚友martynov疑其言涉己,请决斗,lermontov遂见杀,年二十七。 lermontov少时,甚慕byron为人,至愿己之生涯,有以相肖,然又深受shelley感化。故其悲观,亦非尽缘绝望,实以孤愤而然。如勇猛者,怀崇高之望,而阅历世事,所遇皆庸懦丑恶,不副所期,则缘生激怒,聊以独行自快。故其抗斗,即以保人类尊严,不欲随顺流俗,与自弃作达者不同,盖甚近prometheus而与don juan远矣。初仿民谣体作诗,有《商人kalaschnikov之歌》,言与禁卫军官决斗,既复仇,遂愿就死,已多革命之音。“mtsyri”一篇,意义尤溥博。mtsyri者,本高加索四部童子,久居山寺,受长老教诲,而慕自由不已。一夕暴风雨,遂亡去,欲归故乡,迷林中不能出,数日后觅得之,以与豹斗受伤,竟殒。诗述其对长老之言曰,汝问我自由之时,何所为乎,尔时吾“生存”耳,使吾生无此三日,且将暗淡无欢,逾汝暮年耳。此即lermontov自由之歌,合生命与自由为一,最足以见其深意者也。 lermontov亦甚爱国,顾与puschkin绝异。不以威武光荣为伟大,所眷念者,乃在乡村大野,及村人之生活。且推其爱及于高加索土人。此土人者,即以自由故,力与俄国抗者也。lermontov曾自从军,两与其役,然终爱之。所作“izmail bey”一篇,即纪此事。又valerik亦言二族战事,至为精确,论者谓非身历者不能道。末云,吾思人间扰扰,将欲何求。天宇清净,尽多栖息之地,而人心之中,充满恨意者何耶。其反对战争之意至明,与puschkin之作诗颂克波阑者,相去远甚。俄人kropotkin称之曰humanist,得其实也。 《当世之英雄》(geroy naschego vremeni)记高加索军官petchorin事。其人有才而无所施,乃蔑弃一切,独行其是,以自满足。初悦回部女bela,劫至营中,己复弃去。后以事与僚友gruschnitskij忤,gruschnitskij恨之,请与决斗,反为所杀。petchorin为人,与onjegin略同,而描画更精善。书出,世人颇疑即著者自况,lermontov乃于第二版序中释之曰,是中所言不为一人,实当世众恶之画像。盖尼古拉一世时,农奴之制未废,上级社会,多极逸豫。又方厉行专制,贵介子弟,怀抱才智,不能于政治社会有所展施,因多转入petchorin一流,以自放逸。故《当世之英雄》一书,虽为小说,亦近实录。至于描写方法,多用写实,已离传奇派之习。及gogolj继起,而俄国小说愈益发达,然探求本始,固当推lermontov为首出也。 同时诗人最著名者,有aleksej koltsov(1808-1842)。本农人仿民谣作诗,善言农民生活与其哀乐之情。论者以比英之burns,而nekrasov则crabbe也。nikolaj nekrasov (1821-1877)诗多述民间困苦,一一如实,其志在救世,故不入于绝望之悲观。有《赤鼻霜》一篇,述农妇苦辛,终至冻死山林中,为诸作中最云。 二九 波阑 波阑文学盛于十九世纪,其先多被法国之化,未能自有表见。及传奇主义兴,趋向始变,师法英德,而byron之力特大,盖传奇派思想,本从反抗之精神出。个性主义与平民倾向,即可推及于邦国民族,转为爱国之思,故危亡之国,大抵受其影响,文学与政治,并见发展。波阑千八百三十年革命不成,mickiewicz等复仇诗人,即出于此时,欲以文字振起国人,寄精诚于至文,感化之力甚深且广,为前此未有。jan de holewinski称之为波阑文学之黄金时代,盖以此也。 mickiewicz前,有ukraine派诗人,绍述kazimierz brod-zinski之说,立传奇派基本。antoni malczewski(1793-1826)本贵胄,受法国教育,慕自由。尝从那颇仑北征,逮事败后,漫游列国,遇byron于意大利,甚相得。byron为赋mazeppa一诗。malczewski所作记事诗maria,亦仿byron诗风,而意独深挚,言waclaw悦maria,逆父意纳之,父怒,伪作和解,遣子从征鞑靼,而使力士著面具溺女于城濠,盖绝作也。bohdan zaleski(1802-1889)为诗,则纯咏故乡物色,颂美大野巨川,流连无已,又喜述哥萨克人忧患生涯。三十年变后,亡命居巴黎,至于没世。seweryn goszczynski(1801-1876)本kiev人,波阑大举时,亦与其事,及败,出亡法国。有kaniow一诗,述十八世纪中哥萨克乱事,所叙兵燹之状皆逼真,最为世人所称。此三人者,皆生于ukraine,以波阑文著作,而念念不忘故乡,故称之曰ukraine派。其思想虽不一致,唯爱天物,重自由,言恋爱,皆出传奇派。又以爱国精神贯通其间,则并同。凡诸诗人亦悉如是,是为波阑文学之一特色也。 mickiewicz与slowacki二人,皆以救国为职志,及独立不成,乃由绝望而言报复,世谓之复仇诗人。adam mickiewicz(1795-1855)生长乡曲,习闻民谣童话,甚好之。民谣多言中世时鞑靼内侵事,mickiewicz感动,遂为爱国思想之根本。少时学于wilno大学,有tomasz zan者,联合学生结社曰爱德(philaretia),以家国学术道德三者自勉,一八二二年为俄政府所禁,mickiewicz被捕入狱十阅月,徙居俄国。经苦里米亚至莫斯科,多见东方物色,成诗集一卷。为puschkin所知,遂相友善。居俄五年,作长诗二篇。一曰grazyna,言有nowogradk王litawor与外父忤,将引外兵攻之。其妻grazyna潜命门卒勿纳日耳曼使者,授兵怒而反攻,grazyna杀破之,自亦中流弹死。此篇之意,盖极端之爱国主义,谓苟以此最高目的故,则虽违命召祸,如grazyna,亦无不可也。一曰konrad wallenrod,取材古昔,言有英雄以败亡之余,谋复国仇,因伪降敌,渐为其长,得一举报之。此盖以machiavelli之意,附诸byron之英雄,故骤视之,亦第传奇之作,检文者弗喻其意,得印行。mickiewicz名遂大起。未几得请,漫游欧洲,作《死人祭》(dziady)。波阑旧俗,每十一月二日,必置酒果垅上,以享死者。mickiewicz少时曾咏其事,至是成第三卷,则转而言人世。亡国之哀,横决而为报复。囚人赓歌,愿治矿得铁为斧,种麻绹索,娶回部女子生一刺客,以报俄帝。又成pan tadeus一诗,记波阑古事,自寓爱国之忱,与意大利文人之作历史小说,意正相等。晚年怀乡至切,欲归波阑,而俄政府卒不许,乃留巴黎,为大学教授。george sand极推重之,比之goethe与byron。后往君士但丁堡,将招义兵,图再举,事垂成而病卒。国人为之归葬波阑,与kosciuszko墓相近,从其志也。 juliusz slowacki(1809-1843)少学律于wilno大学,后改治文学。思想性情,颇似byron,故著作亦相近。三十年革命败后,遁居巴黎。作诗曲甚多,渐为世所知。有叙事诗lambro,戏剧kordjan最著名,皆含报复之意。三十五年去法国,作东方之游,经希腊埃及叙利亚,阅二年始返。尔后所作,有散文诗“anhelli”一章最佳,文既美妙,叙述鲜卑流人状况,复极悱恻动人。slowacki作,常述惨苦之事,与mickiewicz相类,盖并因身世之感使然,惟晚年受towianski感化,转入密宗(mysticism)。《精神之君》(“krol-duch”)一曲,言精魂转变,历诸苦难,终胜诸恶,止于至善,已无前此激越之音矣。 mickiewicz与slowacki皆爱国而不能救,乃绝望而颂报复。凡危亡之国民,得用诸术,拯其祖国。即不能成,亦以与敌偕亡为快。故grazyna虽背夫拒敌,不缪于义,wallenrod亦然,若抗异族,虽用诈伪,不为非法。如alpujarras一诗,其意愈显。中叙西班牙人攻granada急,城中大疫不能抗,亚剌伯王遂夜出,赴西班牙军中,伪言乞降。西人方大悦,王忽仆地笑曰,吾疫作矣。盖忍辱一行,而疫亦入敌军矣。slowacki为诗,时责国人行诈,而以诈术祸敌,则甚美之,如lambro与kordjan皆是。lambro为希腊人,背教为盗,俾得自由以仇突厥。kordjan者,波阑人,刺俄帝尼古拉一世者也。至《死人祭》中囚人konrad歌云,吾欲报仇,天意如是固报,即不如是亦报。则复仇诗人之精意,尽见于此,无复余蕴矣。 zygmunt krasinski(1812-1859)与mickiewicz等齐名,称波阑三预言者,唯思想则与前二者迥异。krasinski系出贵族,为人恺悌而恶乱。仰慕古昔,信崇宗教,如传奇派文人常度。虽爱祖国,而不主强力,但欲以爱力感化,使人类皆相亲善,各得自由幸福。以信望爱三者,为人生要义。著irydion一曲,以讽国人,谓人世多祸患,唯易怨为爱,祸患乃去。立意高远,而不切于情势。故brandes议之曰,krasinski言复仇之非,而不知爱亦不可恃,羔羊虽柔和,岂能免于豺狼之齿。亦可谓善喻也。 jozef ignacy kraszewski(1812-1886)人称波阑之scott,散文著作都六百卷,尤以历史小说著名。其先波阑大抵读法国流行小说,多无足取,至是此风渐衰。kraszewski深通史学,又本其爱国之思,作为小说,甚足振发民气,故大有功于本国,可与意大利之manzoni,匈加利之jokai mor相比。其所以为重,盖不尽在文艺矣。 三十 丹麦 北欧文学,自edda发见而后,阅时五百余年,传说(saga)以外,无名世之作。至ludvig holberg(1684-1754)出,立丹麦近代文学之始基。所作喜剧,今犹传诵之。十九世纪初,steffens与schack-staffeldt游学德国,归后著书,传布传奇派思想。adam oehlenschl?ger(1778-1856)应之而起,作诗曲小说,多极精妙。特以《北地神祇诗》一篇著名,结集古代神话,会通成咏,称未前有之作。nikolai frederik severin grundtvig(1783-1875)为steffens中表兄弟,因承其说,致力于古伊思阑文学,仿oehlenschl?ger作史诗。唯其杰作,则为民谣。自言愿如林中小鸟,以歌怡悦乡人,倘得传诵人口,小儿踏歌相和,或秋收时,乡女束稻竞唱,则吾诗之幸。可以见其本意矣。 ludvig adolph bodtcher(1793-1874)与grundtvig同称丹麦四诗人之一,而思想行事迥异。grundtvig为力行家,喜论争说教,作诗多平民倾向。bodtcher则为养生家,崇美享乐,优游卒岁,未尝以灵魂为念,有希腊诗人anacreon之流风。家颇富,父殁,迁居罗马,赏览南方物色,以诗酒自娱,顾不多作,每作无不精妙。有《遇酒神》(modet med bacchus)长诗一篇,多含异教精神,是其绝作。与雕刻家thorvaldsen友善,对门而居,及thorvaldsen卒,以制作赠本国博物馆,bodtcher送至丹麦,亦留不复去。种花弹琵琶歌诗,以至没世。 frederik paludan-muller(1809-1876)深信宗教,以道德为人生根本义。少时尝有所爱,而其人逝去,故思想倾于悲观,以禁欲灭生为至善。有叙事诗adam homo及kalanus二篇,反复申明此旨。初作《舞女》(danserinden)等诗,多受byron影响,adam homo亦仿don juan而成,唯意更深切。adam者实人类代表,具有聪明才知,而志气薄弱,渐就变化,起自平民,以至卿相,名位益高,而德行亦益下。始终凡三变,始朴素,继以奸恶求仕进,及为男爵执政,则以愚钝终也。kalanus为印度婆罗门,初信亚力山大士梵天化身,因往从之,及目睹其饮酒狎妓,乃大愤悔,举火自焚。亚力山大百计阻之无效,卒火化解脱。此篇之意,盖示人性二元之冲突,以亚力山大与婆罗门为代表。同时s?ren kierkegaard(1813-1855)作《或彼或此》(enten-eller)一书,亦言此理,为近世个人主义所从出,唯paludan-muller非理智而崇诚信,故灵究竟获胜,而其赞美死灭之意,亦于此见之矣。 一八七四年,paludan-muller作诗曰“adonis”,是其绝笔,厌世思想亦最著。adonis为aphrodite所爱,终亦厌倦,乃逃于幽冥,persephone饮以忘川(lethe)之水,令得永息。天地皆默,唯有星辰满天,明月运行,渐没于海而已。brandes谓当冠以peisithanatos之名,与leopardi并称爱死者。唯leopardi作《爱与死》(“amore e morte”)一诗,尚以二者并举,一予人以悦乐,一赐以安息。与puludan-muller之以asceticism为本者,又复殊异也。 hans christian andersen(1805-1875)十二岁丧父,其母浣衣以自给。十四岁独行入都,漂泊无所托,有教授collin者为请于官,以公费肄业,渐升转入大学。初作小说曰“即兴诗人”(improvisatoren),叙意大利物色甚美,为世所称。三十五年冬出《童话》(eventyr,一卷,凡四篇,取民间传说,加以融铸,温雅妍妙,为世希有,andersen之名遂从此立。尔后每岁续出,至七十二年止,总可百五十种。词句率简易如小儿语,而文情宛转,喜怒哀乐,皆能动人,状物写神,又各极其妙。brandes尝论之,谓其叙鹅鸭相语,使鹅鸭信能言谈,殆必如是也。盖andersen天禀特异,以小儿之目审观万物,而记以诗人之笔,故美妙自然,可称神品。今古文人,俱不能及,唯la fontaine之《寓言诗》差近之。charles perrault著contes de ma mere l'oye,则用常言直说口传之故事,与grimm兄弟辑集kinder-und hausm?rchen相类,非由自作,或以比andersen,非确论也。 andersen作童话,初仿德人musaus,颇有藻饰,尔后转入单纯,乃自成一家。喜诵印度bidpai所著寓言,至老不倦,每师法其意。有《无画画帖》(billedbog uden billeder)一卷,为千八百四十年作,记月自叙所见,凡三十三则。亦类童话,而特饶诗趣,复兼绘画之美,为作中绝品。又自传一卷曰mit livs eventyr,坦白质直,最足窥见本色,与ronsseau及cellini自叙,并为名世之作也。 三一 瑞典 瑞典文学自宗教改革以后,渐见兴起,至传奇时代而大盛。有per atterbom与lars hammarskjold等,创立杂志曰“启明星”,提倡新派文学,以德国为师法,世因称此派曰phosphoristes。同时有峨斯会起于uppsala,欲联合同种为一族,刊杂志iduna以宣传之。erik gustaf geijer为之主,诗歌而外,作《瑞典纪言》,表扬古代光荣,盖亦受德国爱国思想之影响者也。 esaias tegner(1782-1846),父lucasson本tegnaby农家子,力学,为牧师,易姓tegnerus。盖当时学籍以拉丁文记名,后遂因之称tegner氏。esaias幼好读ossian诗,少长就学,得见希腊史诗及北欧传说,日夕诵读,其文学思想,即萌育于此时。后为大学教授,积功迁主教,而思想终含异教精神(paganism),因亦无仰慕中古之意,与phosphoristes一派不同。又亦关心世事,而不限于国族,故复与geijer不同也。所著frithiofs saga一诗,自言仿oehlenschl?ger作,取材伊思阑传说,言情叙事皆极妙,其人生观亦即寄其中,为瑞典独一之名著。frithiof出身微贱,爱王女ingeborg,而王不许。中更患难,遇之ringerike王所,王死,乃复得之。brandes所谓始以抗争,继以信守,终如其志。唯所得非幸福,而为幸福之影,此实即人生之象征矣。tegner居革命反动时,而信自由之心不稍变。然不趋极瑞,以为当止于调和,终剂于平,frithiof与ingeberg之复合,亦所以表此意也。 frans mikael franzen(1772-1847)生于芬阑,为主教,与tegner友善。作诗仿民谣,多咏自然及田家生活。johan ludvig runeberg(1804-1877)继起,亦以瑞典文叙芬阑民生情状,多用写实,不偏于理想。所作《猎鹿人》(“elgskyttarne”)及“hanna”诸诗,皆优美之idyll。又用俄国bylina体,作“nadeschda”。及芬阑elias lonnrot博士采集民谣,编为史诗kalevala一部,runeberg译其首卷为瑞典文,甚得称誉。唯其杰作,则为《旗手stal故事》(fanrik stals sagner),计二卷三十五章,假旗手之口,述俄瑞战役旧闻,自将帅士卒之行事,以至孤儿村女之哀怨,巨细毕具,文情相生,因益佳胜。俄并芬阑时,runeberg方五岁,亲见其事,终身不忘,故于此时一罄其蕴。瑞典学会特制金章赠之,以非瑞典公民,不能选为会员也。同时有fredrika bremer(1802-1865)亦芬阑人,以小说名。言中流家庭情状,亦因写实,而多乐天思想,故为世所赏。其余芬阑文人如paivarinta等,以本国文著作,兹不具言。 三二 诺威 诺威之有文学,始于一八一四年。其先与丹麦合国,如holberg辈虽系出诺威,后世皆以丹麦诗人称之。及五月十七日宣言独立,文学同时兴起。所谓五月十七日诗派(syttendemai poesi),盛极一时,多爱国之音,而失之稚弱,不足传世。至wergeland出,始渐臻美善。henrik arnold wergeland(1808-1845)亦多作政治诗歌,思想倾向民主,文辞奔放,不循则例,大行于民间。晚年作《花卉画》(jan van huysums blomsterstykke),以众花拟人,各表其希求,善能和政治思想于诗歌之中,shelley以外,无与伦比。又有《犹太人》(“joden”),《犹太女》(“jodinden”)二诗,皆为无告者告哀,其后诺威遂废犹太人入国之禁。j.s.welhaven(1807-1873)言文学政治,不主急进,故不满wergeland一流。有诗曰“诺威之征光”(norges daemering),自述理想,力戒偏激。一时争议纷纭,而诺威文学亦以是得趋中道,弥复发达。welhaven诗重义法而少神思,故不及wergeland,唯长于评论,指导文学趋向,为甚有功也。 政治诗歌渐衰,国民文学,于是继起。andreas munch介其间,两无所属。所作诗歌小说,亦平凡鲜可称道。唯离政事而言人情,足为过渡时期代表耳,又作曲数种,有salomon de caus一篇,言其人始知蒸气之力,世人以为妄,禁之狂人院中。文不能佳,而诺威戏曲,此实其首出,为henrik ibsen之前驱也。 诺威国民文学,至bjornson之农民小说而达其极。asbjornsen辑民间传说,实开其先,盖爱国思想,渐益深广,文人率离去政事,转言国民生活,于是辑录民谣故事者遂盛。p.c.asbjornsen本治动物学,游行国中,研究海物,并采辑故事,搜访极勤。同时有jorgen moe博士,为主教,亦助之,遂成《诺威民间传说集》(norske folkeeventyr),与grimm兄弟之书齐名,影响于后世甚大。moe亦自为诗,述田家生活,能得民谣精神。唯所作不多,gosse比之紫花地丁,谓其细小而香艳独绝也。 第五章 写实主义时代 三三 绪论 十九世纪后半,为写实主义(realism)时代。或谓之自然派(naturalism),以别于十七世纪以后之写实倾向。原传奇派之兴,本缘反抗理智主义,崇美述异,以个人情思为主,发挥自在,无所拘束。不五十年,盛极而衰,神思既涸,情感亦失真。于是复流于夸饰,如marini时,而反动遂起,理智主义,复占胜势。唯其时学术发达,科学精神,及于艺文,入为本柢。十九世纪后半期文学,与十七八世纪写实倾向,似同而复绝异者,即由于此。 auguste comte创实证说以来,唯心论派哲学,渐失其势。研求真理者,多而自然科学为本。ludwig buchner作《力与质》,robert meyer唱力不灭说,于是唯物思想,披靡一世。宗教信仰,亦因而毁裂。德之david friedrich strauss,法之joseph ernest renan,作《耶稣传》,以为世故无神,唯人意造,或则归之不可知论(agnosticism)。一八五九年darwin《种源论》(origin of species)出,进化遗传之理大明。凡有学术,悉被影响。其见于文艺者,则为唯物思想之文学,即所谓自然主义是也。 物质主义(materialism)应用于人生观,乃成决定论(determinism)。古时亦有宿命之说(fatalism),唯所谓命者,与神意虽不同,而幻化莫测,有定有复无定,仍不离于迷信,至传奇派诗人之悲观,已涉及人生共同之运命,特多据主观,以身世之感为基本。schopenhauer说求生意志(wille um leben),始综括其义,至是乃藉自然学之力,愈益证实之。人类生存,与一切生物,同受自然之支配,别无自由意志,能与抗争。盖天性与外缘,实为一生主宰,联结造因,以至归宿。此唯物之人生观,实即自然派文学之主旨,神既非真,无以尊于人,人又不异于物。现实暴露之悲哀,引人入于悲观,较之历世人生厌倦(tedium vitae)自尤为深切矣。 自然派之说,作始于zola,故又称zolaism。列国文人,虽未必尽奉此说,唯精神终亦相同,兹举其要旨,并与传奇派思想比较之如下: 一,传奇派重主观,自然派则重客观。描写事物,俱依实在。不以一己情思,有所损益。盖即以科学法治文艺,正如博物学者观动植现象,绝不用空想藻饰。而对于生物之变化生灭,亦更无所容心也。 二,传奇派尚美,自然派则尚真,凡人世所有事,继极凶戾丑恶,倘能观察精审,描写确实,俱可入文。盖文艺者,实为人生记录(document humain),非娱乐之具。故所求不在美观,而在真相。过去荣光,与未来情状,非今之所欲知。但能写现世裸露之真(nuda veritas)者,即为最善,虽忤视听,亦复无碍。英人bernard shaw尝自题其剧本曰plays unpleasant,正复运为自然派著作之称号也。 三,传奇派好奇,自然派则好平凡。古时诗歌小说,多取王公贵人为主人,虽半由阶级思想,半亦因艺术作用而然,如aristoteles诗学所言,用以增读者之兴感。传奇时代,此风盛行,历史小说,即其成果也。自然派文学,乃专写现世实事,古时异地,皆所不取。美人豪杰,亦甚希觏。所记者但为凡人庸行,又尚描画而少叙述,别无委曲变幻之事迹,可娱观听。故自然派著作,又有uninteresting之称。而价值亦正在此。盖平常事迹,去之不远,有切身之感,与读传奇小说,如听人论他家是非者,大有异也。 由是可知自然主义文学,盖属于人生艺术(art for life)派,以表现人生为职志。故问题小说戏剧,皆盛极一时,而韵文著作颇不振,凡以诗歌著名者,大抵自成流别,与自然派稍不同。 三四 法国 法国自然主义之起,盖在balzac。描写种种世相,为“人生喜剧”。又言将如博物学者,观察人生,记录真相,无所评骘,实开zola之先路。唯多写类型,又时有夸饰,尚存传奇派余风。至flaubert之madame bovary出(1856),始立自然派基本。gustave flaubert(1821-1880)劳作三十余年,成书七种。描画事物,皆极精微,又必征实,故一书之成,至需时数年。又颇注意于词调,与zola等之非薄技巧者不同,其作亦可分两类,一为纯粹写实派,如madame bovary及《感情教育》。一为传奇写实派,如salammb?及《圣安多尼之诱惑》。又《小品三篇》(trois contes),则兼二者而有之。 madame bovary述一女子堕落之行径,始于冀望,继以失误,终于灭亡。描写纯用客观,绝无褒贬。对于emma之败亡,既不寄以同情,亦未尝有轻蔑憎恶之意,善能见自然派特色,论者比之解剖书,奉旧说者则反对之,云不愿数flaubert之骨骼图也。《感情教育》(l'éducation sentimentale)本名“枯果”,写平凡之人生,尤极深切。frederic爱madame arnoux,而女已嫁,因各不言,而往来尝亲善,终至老衰,爱亦消灭。其中殆无hero或heroine,亦无悲欢离合足以感人。所记皆日常琐屑,或间以一二不如意事,又大率非重大者。盖此平凡委琐之生活,实即人生小像,flaubert写此,即所以寄其人生观也。flaubert虽为自然派首出之人,而论文艺则奉艺术派说。尝云人生虚无,艺术永在。故又有虚无论(nihilism)者之称焉。 salammb?一书,性质至奇,盖自然派之历史小说,即用写实法所作之传奇也。flaubert撰此书,前后十年始成。写古斐尼基事,而考据精密,语必有本,与传奇时代之作不同。唯描画过详,如披考古学图籍。flaubert亦自言,有如雕塑,座大于像也。《圣安多尼之诱惑》(la tentation de saint antoine)记埃及古德一夕之梦幻,为譬喻之属,用以寄其虚无思想者也。 《小品三篇》中,“hérodias”与“la légende de saint julien”皆salammb?之类。一叙一世纪时,犹太王杀洗礼约翰事。一据中古传说,纪圣尤利安奇迹。brandes评之谓历代教徒述古德行事,无一能得基督教传说精神,如此无神论者也。其一曰“纯朴之心”(“un coeur simple”)则madame bovary一流之作,女仆垂老,为世所遗弃,乃尽心爱一鹦鹉,至奉之如“圣鸽”。未几鸟死,剥制之,而爱重如故。及病垂死,则见鹦鹉展翼,如将负之登天国也。写单纯之心理,颇极微妙,此与“saint julien”取材虽不同,而人生观则一。世间一切,悉是梦幻错觉。唯人性柔弱,易受欺妄,轻于绝望,而又必需慰安,故生是种种。如陷溺横流中,执一藁以求存,其为虚空,正复相同矣。 émile zola(1840-1903)创立纯粹之自然主义,较flaubert更有进。厌世思想略同,而不至于绝望,尚为人道奋争,可于大尉dreyfus案见之。所作小说,有rougon-macquart丛书二十卷,《三都市记》三卷,《四福音书》四卷。又有《实验小说论》(le roman expérimental)一卷,言以实验科学法作小说。先定科学为观察实验两种。一如天文学,学者但能以观察之力,记录其现象。一如化学,学者得取一物质,历诸化验,究其真相。世间万物,俱受自然律支配,人类亦然,不异一木一石。故研究一木一石之实验方法,即可移以研究人类情知之发动。如古文学写achilles之怒,dido之爱,非不甚美,然所记止于外观。今之所重,则在剖析此怒与爱,以明此二者之作用如何。是即zolaism之要旨,一言蔽之,则曰科学之文学也。 rougon-macquart丛书之作,始于一八七一年,至九三年而成。第一卷曰“rougon家之运命”(la fortune des rougon),首叙先代之失德,娶adelaide fouqué,复稍有心疾。女后重适macquart家。以后诸书,即分叙两姓子孙行事。同禀遗传恶质,各应境遇,造成种种悲剧。第二十卷《pascal博士》(le docteur pascal),则据遗传之说,寻此二族系统,究其因果,以为结束。zola倡实验小说,得力于生理学者claude bernard之说为多,pascal博士,盖即写其人也。丛书本模仿balzac《人间喜剧》而作,而愈有条理,以遗传为经,外缘为纬。zola自称为“第二帝政时代一家族之自然及社会之历史”(histoire naturelle et sociale d'une famille),所云自然及社会,亦即指此二因而言也。 zola出身微贱,历诸苦境又主张实写人生,常溷迹下层社会中,考察情状,故所记皆极详实,毫无讳饰,以是颇受世人非议。rougon-macquart丛书第七卷《酒肆》(l'assommoir)写巴里工人社会,纵酒淫佚之状,第九卷nana记女优生活,第十三卷《萌牙》(germinal)记矿工之困苦,皆最著名,而论者纷纭,是非亦最不一。要之zola小说,专写暗黑一面,或未足包举人生全体,唯其纯洁诚挚之态度,终非讳恶饰非,或玩世不恭者所可及。故若寻求其失,谓拙于技工,非伟大之文人则可,谓为非伟大之道德家,则不可也。 guy de maupassant(1850-1893)为flaubert弟子,然所著作则属纯自然派,似zola而尤进。flaubert为文,精炼尚技工,与自然派不同。maupassant受其教,故结构叙述并极完善,又能脱尽传奇派风气,胜于师也。zola创实验科学法,专主客观,唯仍怀改进社会之意,故悲悯之情,时复流露,不能贯彻主张。且描写社会暗面,本于唯物之决定论,遂不免着意观察人间兽性,移之记载,犹实验者豫知某性存在,爰加相当之试验,以待出现,maupassant则本无成心,仅就身所阅历,如实记录,事之光明黑暗,皆非所计。如所记多人间兽性者,则以事实本然故。盖其意见,既非以艺术为人生唯一真实,求其独立之完成,如flaubert。亦不以人生为艺术究竟,欲比文章于学术,如zola。如pierre et jean自序言,盖别无学说,唯以模写自然为务而已。l. tolstoj著《maupassant论》,尝借喻以明之。曰,“有画师以长老行列之图见示,图写极精,唯作者意旨所在,则不可见。因问画师作此,以画中事为是耶,抑非耶。答言皆非所知,亦不必论,意唯在画此人生之一部耳。又问对于此仪式,为有同情耶,抑憎恶耶。答言皆无。彼盖绝不解释人生意义,对于世相,无所动心,亦别无好恶之念,人生之现状而已。maupassant之著作,正与此画师相同也。” tolstoj主张人生之艺术,故于maupassant之绝对客观,深致不满,又谓缺道德观念。唯此正其特色,而非缺陷。盖maupassant著作,但为非道德(nonmoral),而非为不道德(immoral)。其书自序,即谓为生活故而著作。盖其著作,唯状写人生为乐,此他别无作用。对于书中人物之苦乐悲欢,既无所感动,对于凶戾俗恶之行事,亦不生憎恶也。在读者观于原始兽性之发现,或深觉悲哀,而著者则初无成之见,仅以其为真实,故著之于书,是非好恶,俱非所问。盖止是客观之极致,与道德问题不相涉,故谓nonmoral,正得其实,亦可以解世纷矣。 凡自然派,虽主张描写事物,一以实见实闻为断,而能完全实践者,仅maupassant一人。所著小说,初多言故乡normandy事,继写巴里官吏文士及倡女生活,终复转而写贵族社会。论者谓其著作,殆无所创造,但“移译”事实,著之文字。书中人地,率出真实,可以覆按,如《脂团》(“boule de suif”)及“mademoiselle fifi”诸篇,所叙并普法战时实事。脂团本rouen倡女,至十九世纪末年尚存,mademoiselle fifi或云即《脂团》中普鲁士军官也。 maupassant思想亦本于唯物论,而未尝厌世,亦不流于玩世,故著作态度,大抵平正。第以实写人生,略无讳饰,以是颇为世俗所忌。其所描写,光明亦间有之,而终多黑暗者,则因所见人世事如实此,非如反对者言,故喜丑化人生,或好写人间兽性也。晚年病脑,渐入悲观,著作思想与前稍异,终以狂易卒。 maupassant作小说pierre et jean外,以《女子之一生》(une vie),《美男》(bel-ami)为最佳。唯短篇尤胜,举世殆鲜俦匹。所作凡二百余种,如《脂团》,“mademoiselle fifi”,《小roque》(“la petite roque”),《港》(“le port”),《空美》(“inutile beaute”)皆有名。 goncourt兄弟,亦属自然派,而与zola等复不同,故别名之曰印象派(impressionnisme)。印象派者,本绘画派别之称,创始于法国画家edouard manet。描画景物,不重形式轮廓,拟像实体,但在用光色,表现一己所受印象,故得是名。goncourt兄弟,始用其法为小说。自然派重客观,以外物为主体。印象派则以本心为主,与外物接,是生印象,因著之录,乃并重主观,与纯自然派相背。唯所凭依,仍在外物,即仍以自然为本,故同属一系。或称之为积极自然主义,而zolaism则为消极自然主义也。 edmond de goncourt(1822-1896)与jules de goncourt (1830-1870)系出贵族,初治历史美术,颇极精审。后转入文艺,亦以学术研究法行之。以文学为社会研究之一种,作者观于现实,记所得印象,以成人生记录(document humain),此外别无所求,实为主张“文学之真实”之第一人。一八六五年时作germinie lacerteux,写下层社会情状,在法国文学中亦最早,出zola前也。 goncourt兄弟作小说,大抵合撰。凡一事一物,二人各就观感,直笔于书,以相比较,取其善者。久之思想文章,益益相近,几于无复分别。二人以治文学为毕生之务,至捐弃一切以赴之,与flaubert略同。既不求一己之幸福,亦不问人世哀乐。唯以锐敏之感觉,观察事物,一一剳记,如画师作sketch。自宴会时flaubert之解衣纽,以至女仆rose垂死情状,并用冷靖之度,精密之笔,记录于书,为他日之用。此自然派之冷淡,已达其极,盖近于病矣。 alphonse daudet(1840-1898)作小说,亦属印象派。平时多作笔记,而志不在搜集人生资料,亦不以文学为社会研究。唯亦就见闻所及,记取印感,后或联缀成书,别无一定之结构,则与goncourt兄弟略同。如《暴发者》(le nabab),其一例也。daudet性情尚有传奇派余风,又少时经历忧患,故于他人苦乐,时有同情。凡所描写,亦多取光明一面,文章复诙谐美妙,足以相副,故甚为世人所赏。所作小说颇多,《暴发者》及sapho等最有名。 三五 又 法国写实派之诗为高蹈派(parnassien)。一八五二年gautier作《珐琅与雕玉》(émaux et camees),倡纯艺术说。以为艺术独立自存,不关人生。故为诗文,当比于错金刻玉,重在技工,非以寄个人情思。一时和者甚众,六十六年出合集曰le parnasse contemporain,遂以名其派。leconte de lisle(1818-1894)为之渠率,作《古代诗》(poèmes antiques),《蛮荒诗》(poèmes barbares)二卷,以史家中立态度,叙往古情事,其先hugo亦尝作《世纪之传说》,唯据主观描画,又多抒情之词。lisle则合文艺于科学,研究古代民族生活及宗教制度,皆极详尽,乃如实图写,犹flaubert之作salammb?也。盖实证精神,与自然派小说相同,所别异者,唯其诗尚技工及多言古事而已。lisle制此诗,深究希腊犹太印度诸族文化,后遂倾心于佛教。以为世间真理,唯有“永远”,而“空虚”之外,别无“永远”。故舍生入寂,始为极乐。出世思想,时时见于诗中。于是向所主张纯客观说,亦未能实践,渐复有主观之倾向矣。 sully prudhomme(1839-1908)亦属高蹈派,终复转变,自成一家。幼丧父母,多历困苦,感人世之悲哀甚切。乃研究科学,欲得解决,而转得幻灭,失望愈甚。唯独居覃思,过其一生。诗有云,在此世中,紫丁香花,均就枯萎,鸣禽之歌,一何短促,吾唯永久作夏夜之梦。其诗多抒情,唯不类传奇派之偏于一己,视他人哀乐,尤有同情。故论者谓其诗兼“个性”与“人性”二者,甚可重也。 fran?ois coppée(1842-1908)之诗,对于人生,特具微妙感情,与lisle之冷靖者不同。故初虽同派,旋亦离析。所作有戏曲小说等,而诗尤有名。自传奇派以来,所取诗材,界域极狭,非古代异域,独行奇事,则以个人情思为主,未有取平常生活入诗者。coppée特创新体,为平民之诗。日日周行都市,观察工人贩夫之生活情状,造成诗歌。自既生长巴里,富于才智,又有优美之感情,故能体会人情,正得真相。世称之曰贱者之诗人(le poète des humbles)。其诗亦流行甚广,在高蹈派诸人上,后世模仿者众,亦卒不能及也。 josé-maria de heredia(1842-1906)以短歌(sonnet)著名。有诗集《宝玉》(les trophées)一卷,咏古代事迹,如lisle之古代蛮荒诸篇,琢镂精美亦相似。以唯十四行之短歌,描画事物,乃能雄浑如史诗,其才至大。lisle为纯艺术之诗,终亦羼以哲学思想。heredia则始终重技工,善能守高蹈派之说也。 charles baudelaire(1821-1866)行事与著作皆绝异。盖生于自然主义时代,为传奇派最末之一人,而开象征派先路者也。baudelaire感生活之困倦者甚深,又复执著人生,不如传奇派之厌世。遂遍探人间深密,求得新异之美与乐,仅藉激刺官能,聊保生存之意识。终至服阿片印度麻等,引起幻景,以自慰遣焉。著有艺术评论二卷,《散文诗》(petits poèmes en prose)一卷。诗集《恶之华》(les fleurs du mal)一卷,歌咏衰颓之美,论者比之贝中之珠。又《人工之乐园》(la paradis artifciels)一卷,则仿之de quincey之confessions而作也。 baudelaire爱重人生,慕美与幸福,不异传奇派诗人,唯际幻灭时代,绝望之哀,愈益深切,而持现世思想又特坚。理想之幸福,既不能致,复不肯遗世以求安息。故唯努力求生,欲于苦中得乐,于恶与丑中而得善美。以媮乐事,盖其悲痛。此所谓现代人之悲哀,baudelaire盖先受之也。其诗多极怪异惨怆,如咏鸱鸮,日没,游魂,尸之类。或以比意大利之dante,谓dante曾游地狱,baudelaire则从地狱来。反对者则谓之恶魔派(diabolism)。以baudelaire思想尊崇个性,超绝善恶,故世俗以为恶魔之徒,正犹英人southey以byron诗风为satanism矣。 baudelaire之诡异诗风,虽所独有,而感情思想,已与现代人一致。其诗重技工,有高蹈派流风,然不事平叙,重在发表情调(mood),为象征派所本。verlaine继起,益推广之,及stéphane mallarmé出,新派于是成立。paul-marie verlaine(1844-1896)初亦高蹈派人。既而弃去,以主观作诗,求协音乐,茫漠之中,自有无限意趣,起人感兴。暗示之力,逾于明言。平生嗜饮,日醉于茴香酒(absinthe)。又放纵不羁,屡下狱,穷困以死。世间谓之曰颓废派(le decadent),同派诗人后遂用以为号。jean moréas始更名象征派(symbolist)也。 颓废一字,最先用以指西罗马末年情状,曰拉丁族之颓废(le decadence latine)。后通用为嘲骂之词。十九世纪末期,欧洲文化发达极盛,而人心欲求,终不得厌足,则怀疑断望,于是兴起。其皇惑不安,或放达自遣之风,颇有与中古相似者,故诗人亦自承其名。唯专指艺术而言,不与道德相涉。盖颓废派文人,原多正直之士,非尽如verlaine也。 颓废派艺术之特色,据德人hermann bahr说,凡有四端。一主情调,二重人工,三求神秘,四尚奇异。实即现代非物质主义之文学。唯颓废之名,易于误会,故或并尚美神秘诸派,谓之新传奇主义。此非本篇所摄,今不具论。 三六 又 自然派以外小说家,anatole france(1844-)最有名。少读renan书,深受感化,又倾心于十八世纪思想,为极端之怀疑家。对于宗教信仰,摧毁极力。不信历史,且并不信科学。以为世无物质,止有现象,而此幻景,又实由吾人官能而生。凡有皆虚,唯“自我”真实,故其著作,与自然派异,但依主观,写其印象。嘲讽世情,因之亦特深刻。著书甚多,有《bonnard之罪》(le crime de sylvestre bonnard),《红百合》(le lys rouge),最为世所知。唯精意所在,则为tha?s,《现代史》(histoire contemporaine)及《云母匣》(l'etui de nacre)等短篇集。tha?s者,古埃及名伎,基督教古德paphnutius往劝之,终见溺惑,乃破法戒,自愿入于地狱。france深通考古史学,描写古事,类极精详,如flaubert之salammb?。《现代史》四卷,写社会现象,讥弹教徒之营谋尤力。又有“crainquebille”,为短篇中名作,最足见著者特色,于嘲笑中,复见悲悯。盖france虽怀疑家,而仍亦关心世事,怀有深远之社会主义思想也。 pierre loti(1850-)本海军军官,然有天才,作小说不属于一派,唯记述印感,聚短片成章,颇有印象主义之风。平时多游历异地,见诸奇诡景物,故著作亦多异域趣味,善叙蛮荒生活,及热带物色,《冰岛之渔人》(pêcheur d'islande)一篇,最有名。记bretagne渔人yann,赴冰岛捕鱼溺于海,其妻在家待之不至。事迹甚简,而文情均极优美。loti著作,多以死与海为主材,此篇合二者而一之,足为之代表也。 paul bourget(1852-)颇反对自然派之非道德主义,以为著作者当对社会负责任,不当执著理论,超然物外。又以为平面描写,不足尽物情,因创心理小说。欲合艺术于道德,融理性于感情,故排科学万能之说,复兴宗教信仰,救世人于怀疑断望之中,振作其气,共图生存。盖亦唯物思想之反动,与新传奇派正同。唯尊崇种姓,以旧典为依归,故又谓之新古典主义。如是倾向,见于法国为最著者,殆亦时势使然。普法战后,爱国思想,渐益增长,于是转入文艺,成传统主义(traditionalism),bourget即宣传此义最力之一人也。著有评论小说等甚多,《弟子》(le disciple)最有名。书言少年robert greslou笃信决定论者sixte之说,躬自尝试,乃使人己俱得不幸,为唯物思想之牺牲。又《宿营》(l'etape)一卷,写monneron家庭悲剧。以joseph与jean父子,代表新旧二倾向。jean终离物质主义,复于宗教,得安其住。所谓传统主义之精神,于此盖悉发其蕴,至于是非,则未能定也。 maurice barrès(1862-)少时师stendhal,作小说曰“自我崇拜”(le culte du moi),分为三部,纯属个人主义思想。后忽转变,九十七年作les déracinés,宣扬民族主义。甚为当世所好,遂被选为法兰西学会会员。 joris-karl huysmans(1818-1907)初持自然主义,转入颓废派,终归密宗。十九世纪后半欧洲文艺变迁之迹,备于一身。唯所著作,则虽屡屡转化,而现代之悲观仍在。盖其锐敏之感觉,对于庸愚猥琐之人生,憎恨者深。书中主旨,即此人生之困倦。始唯实写其状,后求脱离,乃转向宗教,故以旧教信徒终也。 huysmans最早仿baudelaire,作散文诗集曰“香合”(le drageoir aux epices)。后奉zola说,于一八七六年作小说marthe, histoire d'une flle,实写倡女生活,至极真率。时尚在zola著nana前,揭发人生昏暗,亦更强直,坐是为政府所禁。自序有云,吾就所见所感所经历者,书之。吾尽吾力之所能及者,书之而已。此言并非辩解,唯以表示吾治艺术之目的耳。尔后所著,多本此意。在zola派中,犹为最烈,反对者至加以兽性自然派之名。至八十四年,作《颠到》(àrebours),其倾向乃始一变。 huysmans写人世俗恶,非如zola志存救济,亦不及maupassant能以冷靖处之,故由憎恶而入绝望。《颠到》始作,是其转机。欲于无可奈何中,得自遣法,于是复归baudelaire一派。书中主人des eseeintes公爵造“人工之乐园”,以避世扰。颠到事物,享官能神思之乐,聊保生存意识,甚足代表颓废派心情。九十年作là-bas,创精神之自然主义(naturalisme spiritualiste)。言durtal心灵之变化,初欲于diabolism得安住地,终不能至。乃复上行,归于基督教。《道中》(en route),la cathédrale诸书,即说此事。唯别无结构,又多涉宗教象征,几不复与小说相类矣。 三七 英国 英国文学,自千八百三十年至十九世纪末,称微多利亚时代(victorian age)。传奇派作者,太半逝去,唯wordsworth尚存,亦少有著作,故旧派势力,顿然衰歇。charles lyell之《地学浅释》既出,科学知识,渐次播布。至darwin作《种源论》,明进化之理,当世思想,大蒙影响。于人生观念,亦生迁变,唯不至极端之决定论,故自然主义,不能兴盛。虽有小说家实写世相,亦颇有检束,不如法国诸家直抉隐微。唯爱尔阑人george moore作《优人之妻》(a mummer's wife)等,为纯自然派,然其书出版已在二十世纪初矣。 英国文学素以诗歌著,微多利亚时代亦然,tennyson与browning为之代表。二人思想文章,各不相似,唯乐观则同。alfred tennyson(1809-1892)隐居不出,专事著作。后封为桂冠诗人(poet laureate)。其乐天思想,散见于诗,而在idylls of the king为最显。诗十二章,取材于威尔士传说,叙arthur王兴亡始末,以寓官能与性灵之战。arthur之来,辟山林,驱禽兽,建立王国。终以后guinevere与lancelot之爱恋,家国并堕,举世复“返于禽兽”。盖tennyson取进化说,而归其因于灵智。人有体魄,与禽兽相接。又具性灵,则与神明通。唯以性灵主宰体魄,乃能自奋于人生向上之道,如或不慎,辄至败亡,唯性灵永在,终有上进之趋势。故诗言arthur负伤,遁走avilion仙岛诗曰,吾去,但不当死。而其人生之格言,则曰: move upward,working out the beast.—in memoriam 此即tennyson对于人世之乐观。盖合进化学说,与神秘宗义而一之者也。 robert browning(1812-1889)之诗,以难解称,盖意主独创,语又简括,故大抵隐晦。pippa passes一诗,为其著名之作,可窥见乐天思想。pippa为缫丝工女,终年劳作,唯元日得暇。因游行村野间,喜笑歌吟,闻者各得妙解。恶人变行,怀疑断望者,悉复坚定。诗中一节云,岁为春日,日为清晨,晨在七时,露盈山麓,天鹨展翼,蜗牛在棘,神居天国,世界万物各得其所。为全篇精神所在。虽后世误会以为任天,然本意实主努力,灵性不灭,得望永生。人世第为试验之场(probatio),善恶并存,各有其用。人当努力享乐,向善辟恶,并即以助性灵之上达。世间事物,悉由神意,努力向上,亦神意也。browning夫人名elizabeth barrett(1806-1861),亦能诗。有《蒲陶牙人之歌》(sonnets from the portuguese)四十三章,最有名。又长诗aurora leigh,用韵文记少女半生经历,似自叙也。 tennyson与browning处理智主义时代,独能于希望信仰中,得所安住,甚足代表英人庄重之气质。唯不满现世,怀疑苦闷,或欲高蹈避世者,亦多有之。matthew arnold (1822-1888)承先世之教,少而信道。后入oxford大学,值理智与信仰之冲突,起“oxford运动”。j.h.newman提倡纯信,欲以补救。而arnold终失其信仰,盖感情之要求,不敌理智之决断,故其诗多怀疑之音。arthur hugh clough (1819-1861)为arnold同学友,诗风亦相近。二人俱怀疑,而不至于自弃。其坚忍之态度,颇有斯多噶派(stoicoi)流风,然其悲哀,亦因以愈深矣。james thomson(1854-1882)幼丧父母,历诸困穷,又禀遗传,以纵饮卒。作诗多极悲观,与意大利之leopardi相似,译其文集行世。所作诗集曰“幽夜之市”(the city of dreadful night)最有名。世称英国唯一之悲观诗人。 英国高蹈诗派,自称p.r.b.(pre-raphaelite brother-hood)。一八四八年顷有画家三人,初立是会,以革新绘画为旨,后二年刊杂志曰“宝玉”(the germ),始涉文艺。rossetti为创始三人之一,兼通文学美术,为之主宰,一时文人景附,如morris及swinburne,皆其杰出者也。其先英国绘画,皆以raphael为宗。rossetti等力欲脱离,复归单纯,求模范于中世。其说转入文学,乃成“惊异复生”与仰慕中古之现象。昔之传奇派,好奇尚美,仅由自然之感兴,今则别有寄托,欲假理想世界以逃现实,所以不同也。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本意大利人,随父亡命英国,遂不复归。故其艺术,亦本意大利。女弟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1830-1894)亦能诗,与browning夫人齐名,著有《鬼市》(the goblin market)等诗集。 william morris(1834-1896)事绘画建筑,兼治诗文,多取材于北欧。译有伊思阑传说,及希腊罗马古代史诗数种。所作诗以《乐土》(the earthly paradise)二十四章为尤最。诗仿canterbury tales,言有众航海,求乐土避疫。乃抵西方一岛,希腊逸民所居,留一年,互述故事相娱乐。自序言意欲俾人在艺术中,得暂时之安息。唯人世实相,终亦不能尽忘,故其后散文著作,渐有社会主义思想,如《虚无之乡》(news from nowhere)一卷,即其代表。仿new atlantis等书而作,文章亦仿中世,特甚朴雅。 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1837-1909)亦属p. r. b.派,唯其诗思多本希腊。又慕自由,深恶政教之束缚人心,与shelley相似,时有反抗之音。一八六六年《诗集》(poems and ballads)出,一时毁誉纷纭,盖其异教思想,颇与世俗违忤,故众多不满。唯称之者亦极众。所著诗剧颇多,有anactoria一卷,本sappho遗诗“eis eromenan”一章,推演其意而成,亦特优胜,唯自序言则以为未能得其十一也。 三八 又 微多利亚时代小说,dickens著作最有名。charles dickens(1812-1870)出身贫贱,多历困苦,故大抵写下层社会情状。对于他人苦乐,特有同情,希望光明,亦因之而起,唯旨在劝戒,于人生问题,别无见解,描写世相,或涉夸张,祸福因缘,多非自然,有melodrama之风,为论者所不满。其特长盖在滑稽(humour)中间复悲悯之情,故甚能动人,书之风行一世者亦因此。所作凡十三种,david copperfeld称最,中叙david幼时苦境,多据己身经历为本,故特深切。nicholas nickleby与oliver twist次之。pickwick papers记村市情状,多极诙诡,盖为新闻记者时,巡行各地,所闻见也。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 (1811-1863)作小说,以讽刺名。dickens所写多贫贱生活,人物又率异常,非至愚极恶,则慈仁神圣,亦世所希有。thackeray记中流以上社会情状,又只是日常言行,而以讽刺之笔出之,发幽揭短,颇与写实派小说相近。唯每下断语,直接披示其意,有十八世纪fielding时余风,与法国自然派之客观小说迥异矣。thackeray作书六种,其二为历史小说,言女王anne时事,社会小说四种,以vanity fair为最胜。 george eliot本名mary ann evans(1819-1980),受当世怀疑思想影响,译strauss《基督传》。自言神明义务,灵魂不灭三事,皆所不信,故多奇行,不为宗教法律所羁。人生观则以利他主义为本,以为人唯去自利之心,乃能使人世进于和平安乐。所著小说,多寓此意,silas marner其最著者也。同时女小说家,有bronte sisters亦有名。charlotte bronte(1816-1855)最长,著作亦最多。emily(1818-1848)作wuthering heights一卷,发表情绪,至为真挚,非余人所及。 英国十九世纪小说,虽多写现世,属novel一流,而romance故未绝迹。scott以后,为历史小说者尚多,thackeray之esmond,及eliot之romola皆是。charles kingsley(1819-1875)作hypatia,记五世纪时东罗马事,含传奇趣味益多。一八八三年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作《宝岛》(treasure island),遂达其极,所记仍不外荒岛藏金,海贼械斗诸事,而一经炼冶,别具特色。盖stevenson文才优胜,又性好述异,非由造作,故其多自然之趣。henry james谓为有“永久童性”。所撰《儿歌集》(child's garden of verse),特具神韵,正亦因此也。 george meredith(1828-1909)与hardy并称现代小说大家,唯hardy悲观人生,meredith则颇有乐观。故所讽刺,大抵人间一部之恶德,而非人生全体。描写人物,至极精妙,又富于滑稽,故为世所重。唯文章简劲,如browning,亦以难解称,所著小说中,《利己家》(the egoist)一书最有名。 thomas hardy(1840-)本土木工师,转而治文学。诗歌短篇以外,有小说十四种。自分为三类,一曰技工小说(novels of ingenuity),二曰传奇小说(romances and fantasies),三曰性格与境遇之小说(novels of character and environment)。唯差别多在形式,意旨则无大异。hardy之人生观,盖近于schopenhauer一流厌世哲学。以为自然不仁,每引人入于忧苦。而人间社会,复以因袭之礼法,助之为虐,假罪恶之名,驱迫个人,至于极地,人生悲剧,所以众多。第三类小说,申明此义,尤极显著,tess of the d'urbervilles: a pure woman与jude the obscure皆是。tess一书,为hardy杰作,叙tess以自然之过失,为社会所迫,陷于不幸。始于离弃,终犯刑法,以至灭亡。king lear剧中云,神杀吾侪以为戏,如顽童之杀蝇。hardy亦于书末缀言曰,公道(justice)已申,神明之君,对于tess之戏弄,亦已了矣。hardy对于自然与人生之意见,略与决定论相似,唯又以因袭之礼法为人生大害,则其独见也。所作多重客观,虽细写黑暗,不如法国自然派,而陈词痛切,在英国已足骇世。至其悲观,盖本出于悲悯,故无自然派之冷淡。如tess末节,遂不觉有愤激之言,虽与客观态度,不甚相调和,然即此足以见著者真挚之情,亦令读者深受印感也。 微多利亚朝散文名家,thomas babington macaulay(1800-1859)之外,有carlyle与ruskin二人。thomas carlyle(1795-1881)著《英雄论》(heroes and hero-worship),《衣服哲学》(sartor resartus)最有名。宣传劳力之福音,与browning相似。john ruskin(1819-1900)虽非p. r. b中人,顾颇近morris。所著《现代画家论》(modern painters)外,多论美术之书。晚年倾心于社会改良,以互助为本。盖所爱为美与平和,而审度人间,乃多罪恶苦难,扰其心情,使不得安处。故尚美之心,转为济世,亦即欲美化世界,使人己共能享美也。 三九 德国 德国自然派文学之兴,在普法战争后。其所依据,多即zola派学说,而受nietzsche影响亦甚大。自然主义之寻求真实,与超人思想之主张自我,同为近代文学大本,其受世人误解,亦正相同。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初治古文学,为大学教授。渐觉举世猥浊,迫压个性,共趋于下,因发愤著书。据进化之理,更定道德,创超人之教,所著以also sprach zarathustra一书为最有名。文体仿圣书,立意高迈,文复朴雅饶诗趣,为德国近时散文名著,世遂多称之为哲学诗人也。nietzsche思想,盖本达尔文归纳之说,与一己演绎之思索而成。以为人类由动物演进,故可更努力渐进,达于至善。以人为进化之中程,非其极致,故人之所以可贵者,非以今方为人故,乃以他日将进为超人故也。zarathustra曰,“吾语汝超人(ubermensch),人者,所超者也,而汝曾何所为以超之耶。万物莫不创造于其外,而汝乃欲为大海之退潮,愿复返于禽兽而不欲超人耶。”又曰,“人犹一绳,县于禽兽与超人之间,犹一绳在深渊之上也。欲度固危,若反顾战栗止步,亦危矣哉。至于超人之出,盖有二途。如de vries之偶变说(mutation theorie),时忽一现,而为英雄,若那颇仑等是。又或如达尔文进化说,积渐而至,于人类外别成一种。”nietzsche之所希者盖在此。其言有曰,“汝毋以所从来为贵,但当视汝之所之。汝毋反顾,但当前望。汝其永为流人,去父母先人之地。汝当爱汝子孙之地,即以此爱为汝光荣可也。”此与francis galton之善种学说(eugenics)甚相似。综其方术有四,一定婚制,二兴教育,三联合欧洲,四废基督教。nietzsche又本进化论说道德,谓善恶无定,随时而变。今求独立自强,亦当重定道德,以利生存进取者为善,否者为恶。故于基督教之他利主义,特甚憎恶。唯其主张坚卓,但自为计,而非以强暴陵人。德人ludwig lewisohn曰,世人想象,每以超人为一伟美之野人,跨奴隶之颈,此大误也。依nietzsche说,尔时人人皆为超人。不适于生者,久已不见。正如达尔文所说,过去世间,甚多生物,今俱自归于消灭也。nietzsche愤世嫉俗,又以身世关系,说反动之哲学,与rousseau之讲学极相类。rousseau欲复归自然,解放个性,nietzsche则进而主张自我积极之发展。其现世思想,于近代文艺,至有影响。一九一三年bernhardi将军著《德国与次一战》,引nietzsche之言为题辞。世人对于超人思想之误会,乃益深矣。 德国自然派小说有二类,一为倾向派,一为纯自然派。少年日耳曼时代,gutzkow创倾向小说,spielhagen与freytag承之,至十九世纪后半,著作尚多。自然主义既入德国,遂合为一,wilhelm von polenz(1861-1909)之der buttnerbauer,其代表也。buttner家世业农,力守先畴。以社会经济制度不良故,渐见损败,终鬻其田。临售,犹欲一耕为快。虽意在写实,而为书中旨趣拘束,发展不能自然,是为此派通病。georg von ompteda(1863-)著sylvester von geyer,较能调和,渐与纯自然派近矣。 hermann sudermann(1857-)与hauptmann并称现代文学大家,其著作亦与倾向派相近。所描写者,非仅人世迹象,大抵与道德问题有关。叙个人与社会之冲突,求得解决之法。其意以为世无绝对之道德,但随时势而生变化。唯缘个人思想与社会因袭,趋势不能一致,于是遂多冲突。一八八七年作frau sorge,颇怀悲观,以为反抗服从,两无所可。次作《猫桥》(der katzensteg),乃主张积极反抗,与不正之社会奋斗。又作剧本,亦多此类。《故乡》(heimat)一篇,最有名,言女子解放问题,盖颇受ibsen感化,与彼作《傀儡之家》(et dukkehjem)相似也。 纯自然派之名,对于倾向派而言,与法国作家又有异。clara viebig(1860-)著《日粮》(das tagliche brot),写贫民生活,而多有同情,无自然派之冷淡。gustav frenssen (1863-)继keller等后提倡乡土艺术(heimatkunst),几近传统主义。唯叙记甚朴实,故归之自然派而已。thomas mann(1875-)著buddenbrooks十一篇,叙一家族之兴亡,以遗传境遇,为之根本,描写亦纯用客观,为自然派中杰作。其兄heinrich mann(1871-)亦有名,师法flaubert,而思想则近颓废派。arthur schnitzler(1862-)本维也纳医师,亦著小说,尤以戏曲名。 gerhart hauptmann(1862-)作曲甚多。一八八九年始作《日出前》(vor sonnenaufgang),为自然派剧先驱,至《织工》(die weber)而极其盛。九十六年作《沉钟》(die versunkene glocke),转入新传奇派,后虽复归于自然派,唯别无名世之作。沉钟象征之意,说者纷纭,未能一致。或以为代表新旧道德之交代,钟师heinrich以旧钟既沉,乃藉精灵之助,别铸新者,未能成就。又闻沉钟鸣于渊,心复摇动,于是遂败,说较明显。此外作者甚多,frank wedekind(1864-)最特出。九十一年作《春醒》(fruhlings erwachen)一篇,尤为世所知。 德国新派诗歌,兴于一八八五年。michael georg conrad刊杂志曰“社会”(die gesellschaft),述zola学说,karl bleibtreu继其后,作《文学革命》一文,提倡现代主义(modernism)之文学。集同派诗人著作,刊布之曰“少年德意志”(jung-deutschland)。hermann conradi(1862-1890)为序,言诗人天职,在为人生导师,吟真挚之歌,以撄人心,使生为焰。arno holz(1863-)亦少年德意志派诗人之一,所作尤胜。八十六年出诗集曰“现在之书”(buch der zeit, lieder eines modernen),有云,“今之世界,已非古典时代,亦非传奇时代,但为现代而已。故诗人亦应自顶至踵,无不现代也。”conradi后受nietzsche影响,倾心于超人思想。holz初立自然主义,作诗多民主精神,自称倾向诗人(tendenz poet)。后乃主张直抒印感,唯重自然节奏,废绝声韵,当世称之曰电信体,又为象征派先驱也。 德国写实派诗人,最有名者曰detlev von liliencron (1844-1909)。此写实派之名,但对传奇派而言,与法国客观诗派复异。liliencron本陆军大尉,屡经战阵,后退职专治文学。对于人生,颇怀乐观。以努力奋斗,自求满足为主义,盖亦有超人之思想。唯其格言,一曰前进毋反顾,而其一又曰自制。则虽主及时行乐,而又以不侵人之权利为界者矣。 richard dehmel(1863-)与liliencron为友,主张自我之满足,亦受nietzsche感化。唯nietzsche之说,在俟超人出现,非为个人幸福计。dehmel则以现代为的,又以为神人合一,万物皆备于我,人唯能充满其生,斯能本己得救,即亦以救世界。如所作《二人》(zwei menschen),即宣说此意,颇近神秘思想。dehmel自称nietzsche之徒,而对于人间辛苦,又甚有同情,故其诗颇见社会主义倾向。“der befreite prometheus”一诗,言prometheus睹人世恶浊,因生悔恨欲毁灭之。有二人者,本是仇雠,是时乃互相助,与自然之力抗争,prometheus见之遂止。赞扬人群之大爱甚力,dehmel诗有云,die liebe ist befreiung,盖足以代表其思想矣。 四十 意大利 西班牙 意大利十九世纪后半文学,以carducci与d'annunzio二人为代表。传奇主义既衰,著作虽多,仅余形式而无精神,遂见反动,carducci之新古典派最有力。giosue carducci (1835-1907)少承家学,深通古代文学,故其诗宗罗马,而思想则古代异教精神也。尝云,“言政治则先意大利,言艺术则先古典诗歌,言生活则先真率强健。”盖传奇派仰慕中古,所尚者为北人之封建制度及东方之基督教,并与罗马民族不能投合,故务欲排而去之。唯古昔神话诗歌,实为国民精神所在,则阐发唯恐不力。然其诗亦非专事模仿,故与十八世纪著作又有异。爱重人生,力求自由享乐,反抗外来之迫压,纯为现世主义,与近代人之思想故复一致也。所著以《蛮荒之歌》(odi barbare)一卷为尤最。新古典派诗人甚多,giovanni pascoli(1855-)最胜。少历困穷,因倾心于社会主义,宣扬慈惠和平之教,有倾向诗人之名。唯颇乐观,以为世有忧患,乃能使人生精进,远于禽兽。同抱社会主义而倾向悲观者,有arturo graf(1844-),为turin大学教授,受唯物思想影响,遂转入厌世,较leopardi尤甚。leopardi以死为永息,而graf则信物质不灭,以为虽死而不亡,斯即不能死,故亦无由能得安息也。 纯自然派之诗,有olindo guerrini(1845-)作postuma di lorenzo stecchetti,以法国诗人为师法,唯其势不张,不能如carducci派之盛也。 gabriele d'annunzio(1864-)少时读odi barbare及postuma,深受感化,学为诗。一八七九年出集曰primo vere,格调完美如carducci,而精神则近guerrini,盖d'annunzio之异教思想,并不服道德之羁索,更进于carducci也。其诗风初属自然派,后乃转为尚美。以享乐为艺术人生之终极,故凡所著作,意在言美,非专以表现人生,文词极瞻丽,而思想少见变化。小说中主人,大抵颓废派中人物,又受超人思想之感化者。然南欧艺术之精华,与现代人心情,具见于此,故为可重也。著有诗曲小说甚多,《死之胜利》(trionfo della morte)为《蔷薇小说》之第一篇,最有名。 自然派小说初创于luigi capuana(1839-),至giovanniverga(1840-)而大成。其客观描写,纯以zola为法,唯多叙乡民日常生活,不专重黑暗一面。有《恶意》(imalavoglia)一书最胜,叙渔人贩大豆,舟覆,长子死焉,而索豆值者甚急,乃货其居以偿之。verga熟知故乡渔人生活情状,故言之极恳挚。matilde serao(1856-)著小说亦有名,与ada negri并称意大利女文学家也。 antonio fogazzaro(1842-1911)初为唯物思想所动,颇怀疑,终乃复得信仰,归于宗教。故所作小说,亦多光明希望。唯意在宣传义旨,叙述情景,每依主观造作,失自然之致。如daniele cortis一书,言elena弃绝私爱,从夫于美洲,显扬克己之美德,最足见其思想。第以文艺论,未为具足耳。千九百六年作《高士》(il santo),写理想之道德生活,与《死之胜利》中giorgio aurispa行事正反。罗马法王收入正教书目,尤为世间所知。盖fogazzaro实为基督教思想之代表,与carducci等之异教思想,适为反对也。 西班牙现代文人,juan valera(1827-1905)最著。初治法律,后为外交官,历任美奥比利时诸国公使。作《神火》(el fuego divino)等诗集,尤以小说得名。pepita jimenez一书最佳,论者以为西班牙新小说之发端也。又有benito perez galdos(1845-)著作甚多,约可分三期。初作历史小说,写当代政治战争事,总名《国民逸闻》(episodios nacionales),计二十五卷。次作dona perfecta等,转而言信仰问题。终乃写民间日常生活,纯为写实派作矣。 leopoldo alas(1852-1901)与armando palacio valdes (1853-)共刊杂志,传布法国自然主义。唯alas意主调和,valdes则纯以新派为师法,故称西班牙自然派之第一人。quiroga夫人本名emilia pardo bazan(1851-),著小说甚多,有名于世。一八八七年作la madre naturaleza最胜。 jose echegaray(1832-1916)初治数学及经济,六十八年革命时,为临时政府阁员。后转入文学,多作戏剧,颠到其姓名以自号,曰jorge hayeseca。所作凡五十余种,mariana最有名,英人william archer称之为romeo and juliet后之佳作。又有hijo de don juan言遗传问题,盖受ibsen影响而作,与《游魂》(gengangere)一剧,可仿佛也。 四一 俄国 十九世纪后半俄国文学,称gogolj时代。文人辈出,发达极盛,影响于他国者亦甚广大。北欧思想本极严肃深刻,虽易坠悲观,而情意真挚,无游戏分子,实为特采。俄以政治关系,民生久历困苦,阴郁之气,深入于人心。发为文学,自多社会之倾向,属于人生艺术派。至tolstoj著《艺术论》,此义愈益昭著,为人道主义文学所由起,而其首出者则gogolj也。 nikolaj gogolj(1809-1852)本malorossia人。初作《田村之夜》(vetchera na khutorje)二卷十二篇,言故乡情事。富于谐谑,又多涉神怪,有传奇派流风,而描写不离现实。或之名曰,感情派写实小说。卷中有“taras bulba”一篇,记十五世纪时哥萨克与回部战事,甚有精彩,称历史小说模范。后至彼得堡,服官公署,为文多叙官吏生活,讽刺益深切,puschkin以为笑中有泪,盖知言也。短篇有《狂人日记》(“zapiski sumasschedschego”),《外套》(“schinelj”)等皆有名。其杰作则有喜剧曰“巡按”(revizor),小说曰“死灵魂”(mjortvyje duschi)。 gogolj与puschkin友善,puschkin尝行旅至一邑,有司相骇以为大吏微行,后以语gogolj,云可作剧,gogolj遂成《巡按》一篇。少年khlestakov者,以博丧其资,留滞旅次。邑吏闻有巡按将至,疑即其人,迎入私宅,各进货贿。及少年辞去,邮局长得其致友人书,始知其误,而门下报巡按至。其讽刺官僚政治之腐败,至极深切,论者每以比molière之tartuffe。唯tartuffe以正报终,revizor则本事方始,剧已终局。末场所演无言剧(dumbshow),又特佳妙,有不尽之意,故尤胜也。剧既成,文禁正严,虑不得公布,或以稿呈尼古拉一世,读之大笑,即命演之。帝亦临观大悦,召gogolj语之曰,吾未尝得如此畅笑。gogolj则对曰,吾所期者,乃本别有所在。此一语足为revizor之确评,亦可以包举其全体之著作矣。gogolj描画“卑下之真实”(l'humble verite),不亚于maupassant诸人,唯具有二特质,为法国自然派所少见。一曰滑稽(humour),一曰寓意(moral)。盖gogolj见人世种种刺谬,每不禁嘲笑之情,而又悲悯世间,谋欲拯救。合是二者以成书,故外若诙诡,中则蕴蓄悲哀,并深藏希望也。又有喜剧《结婚》(zhenitiba)一篇,善表现斯拉夫族之惰性(inertia),不仅以写实见长。 《死灵魂》上卷十一章,以一八四六年刊行,原名“tchitchikov旅行记”(pokhozhdenije tchitchikov)。言tchitchikov游行乡邑,访土田主,收购死亡农奴之名,籍而徒之边地,将以质诸国立银行。当时盖曾实行之者,旋事败被捕。gogolj假其事为小说,写奴制未废时社会情状。农奴境遇,固极惨苦,而田主习于游惰,渐就衰颓,上下交困。puschkin读而叹曰,“悲哉俄罗斯之国。第gogolj别无造作,所言并诚,皆单纯而可恐之真实也。”描画人物性格,尤极微妙。如manilov之庸俗,korobotchka之愚狡,nozdrev之无赖,sobakevitch之鄙倍,俱非凡手所能,而写tchitchikov尤胜。kropotkin论之曰,“人言tchitchikov为俄国特有之性格,实则不然。吾辈殆随在遇之。此实人间共通之仪型,不为时地所限,唯应时地之要求,略易其外貌而已。”gogolj亦云,读者或平旦自省,问究能无tchitchikov分子在乎。故其书虽一时之作,而实含溥遍之性质,与凡诸世界名作相同。gogolj虽写实,唯多滑稽,故时或近夸。又含教训,故多加案语,如《死灵魂》末章,则纯为论议,自表其意见,亦正可为其理想派小说之宣言也。 十九世纪中叶,俄国厉行文禁,《死灵魂》上卷虽以大力周旋,得许刊行,唯售后即禁再印。gogolj作下卷垂成,意忽中变。以为爱国之士,不当暴祖国之恶,前此著作,皆为罪业,因自忏悔,归依宗教。一夕悉焚其稿,后人就草本中录而刊之,多断缺不定,不能与上卷比美矣。 ivan goncharov(1812-1891)本商家子。作小说重客观,稍近艺术派,故俄之论者多非之。唯此仅著作态度而已,若以其精神,固不与人生相离异。著作中最有名者为oblomov,写农奴时代国民之惰性,一时社会惊悚,各以oblomovshchina相警戒,影响之大不下《死灵魂》也。oblomov生长于安富尊乐之中,丧其活动之能力,虽有理想而无实行,即以oliga之精诚爱力,亦不能救。终复归于潜蛰生活,披衣趿履,盘桓一室之内,以脑充血卒。此在俄国当时,固由民情时势结合而成,唯富厚之余,必见流弊,事悉如此,不仅一时一地为然。oblomov一书,具有永久之价值,亦正以此也。 ivan turgenjev(1818-1883)系出名门,受高等教育。gogolj卒时撰文悼之,为政府所忌,将遣戍,赖有营救者,得减为拘束,幽居乡里者年余。及解免,乃移居巴黎。著作亦含社会倾向,唯受法国文学影响,构造特甚精善,为俄国文人之最。十九世纪上半,斯拉夫国粹派势方张,以turgenjev崇西欧文化,斥为不爱国,而非其实。turgenjev居异国,思乡甚苦,尝一归省,睹国内种种不幸,不能安居,复入法国,遂不复返。所作小说,极艺术之美,不如法国自然派之专言人生暗黑,而亦不离现实。写人情世相,至为真切,brandes论之曰,turgenjev悲观而复爱人,故文情特富美。又多阅世故,既不如法国文人流于玩世,亦不如英国之喜言教训。凡所叙录,皆为常事,不涉奇异,或近秽浊。大抵以贫苦怯弱,心意不固,颓唐无聊之生活为主材,写其内心之悲剧。唯与dostojevskij又有异。dostojevskij言显著之罪恶忧患,而turgenjev则言不幸者隐默之悲哀也。 turgenjev初作《猎人随笔》(zapiski okhotnika),记其游猎见闻之事。描写物色人情,均极美妙,对于农奴之困苦,尤有同情。论者比之美国stowe夫人之uncle tom's cabin,其影响亦相同,唯以艺术论,则《猎人随笔》为更杰出。文主写实,不露教训之意,而文情俱胜,自能动人,如sutchok及vlas诸事皆是。又有“mumu”一篇,虽不在《随笔》中,而性质相类,写grasim隐默之悲哀,尤足当brandes评语也。 《猎人随笔》以外,turgenjev作短篇小说,可四十种,皆称佳作,而“jakov pasynkov”,《薄命女》(“nestchastnaja”)等又为最胜。尤以长篇著作得名,其尤者为rudin,《父与子》(ottsy i djeti),《贵人之巢》(dvorjanskoje gnezdo),《烟》(dym),《新地》(nov)等。 rudin作于一八五五年,时hegel唯心论方盛行,俄国少年亦大受影响,rudin者即其一人。怀高尚之理想,其言甚美,而实行不足相副。盖本质犹是oblomovshchina之流风,而时代精神,亦有以成就之也。rudin以言谈得natalija之爱,而复不能践言,弃自由之说,而更勉人以从顺。终乃漂流至法国,死于二月革命之巷战。其意志不坚,为斯拉夫人通病,唯怀有热诚,已视oblomov稍进矣。 《父与子》为turgenjev最有名著作,写六十年顷新旧思想冲突之事。当时唯物思想渐渐之兴盛,学者多去hegel而就buchner,奉《力与质》一书为典要,凡讲学皆以求诚致用为归宿。对于从来传袭之礼法,悉不信任。唯征之学术而信,施于社会而有利者,始为可取。bazarov即此派代表,与kirsanov兄弟相对抗。然终惑于odintsova夫人,不能竟其志而卒。此书出后,世论纷然,“父”“子”两世,悉起攻击,kirsanov一流,固怒其揭发隐覆,少年则以写bazarov近于讽刺,亦不能平。turgenjev力自申辩,误会愈甚。至近时据所作“hamlet i don quixote”一文,始明其理。turgenjev以此二者为人性代表,论其短长,不得不右don quixote,唯一己性情,又实与hamlet近,故爱hamlet而复重don quixote。见诸著作,则写rudin之短,犹可得人怜宥,写bazarov之长,乃更使读者不满,正缘性情各异故尔。《父与子》为言俄国虚无主义最早之书,虚无论者(nihilist)之名,亦始见于此,故世人特甚重之。 turgenjev又有散文诗一卷曰senilia,盖多晚年作,故名。辞意精炼,可与baudelaire相匹,又能窥见其思想感情,至足珍贵。如《自然》一篇,言人虫等视,生杀时行,一无偏倚,厌世思想,不亚leopardi。及读《乞食》则爱怜人类之意,又自显著。《故乡》诸篇,所以寄爱国之思。卷末《阈上》一章,赞美革命事业,至极恳挚,turgenjev之本意,于此可见也。 fyodor dostojevskij(1821-1881)初习兵工,为陆军少尉,自请退职,致力于文学。以《苦人》一书,得nekrasov赏誉。四十九年以革命嫌疑为政府所捕,并其同伴二十一人,俱定死刑。临刑,忽有旨减等,发西伯利亚为苦工四年,又充军役六年,始得释。dostojevskij神经素弱,数被重枚,后遂颠痫。工作之余,唯读圣书,久之思想亦渐改。昔之社会主义,已不复存,转为基督教思想。服从政府教会,宣传爱之福音以救世。其著作思想,与turgenjev正反。盖turgenjev主虚无说,因生悲观,dostojevskij则重信仰,以为神人合一,故多乐观。又一崇欧化,一则国粹论者,故二人意见素不相合也。 dostojevskij归国以著作自给,境遇穷迫,故文字不甚修饰,晚年始稍裕。六十一年作《死人之家》(zapiskiiz mertvogo doma)记西伯利亚狱中事,悉据本身经历,故言之甚详实,为生平杰作。又有《罪与罚》(prestuplenije i nakazanije)者,亦极有名。尔后所作,如bratya karamazovy,《白痴》(idiot)等,皆冗长,又述病苦,逾于常轨。盖dostojevskij精神本异常,并见之于文字,身心健全者,每不能与之谐合。如《白痴》亦dostojevskij名著之一,假myschkin自表其意,而kropotkin乃云未尝能读之终卷,即其一例也。《罪与罚》叙少年学生曰raskolnikov者,迫于境遇,又受唯物思想影响,破灭道德之束缚,杀二老妪,欲盗其货而未得。后以sonja之化,忏悔自首,遣发西伯利亚,sonja亦与偕。向上之精神生活,于是复始。dostojevskij爱之福音与其乐观,皆于此倾注无遗蕴,书以宣示义旨,故描写不能专据客观。唯由热诚深爱,乃能造成真挚之情景,令人感动,为力至伟。如marmeladov家事,其最者也。dostojevskij属国粹派,故以为西欧唯物思想,足以误人,又隐然反对政治之革命。故论者于此,亦多不满。盖基督教义,本如nietzsche所说,为弱者道德。今又推至其极,以生存为患,以苦痛为正,以忍受为善,欲遗人世而待天国,固未足为人生唯一之轨范。唯其宣传爱之福音,使人知物我无间,所当泯绝界限,互相援助,则深有功于后世。又复能力行其说,克己为人,如《受难者》(unizhennyye)书中vanja之行,尤为难能而可贵也。 lev tolstoj(1828-1910)主张人道主义,与nietzsche超人哲学角立,为近世思想二大潮流。tolstoj本伯爵,少时有志于外交,入kazan大学,修东方言语。弃而学律,又不成。复至彼得堡,沾染时习,浮沉于社会者久之。其兄nikolaj从军高加索,招令往,乃去浮靡之社会,与自然生活接,大得感兴。作《童时》(djetstvo),《哥萨克人》(kazaki),有文名。五十三年转任苦里米亚,时值俄法之战,tolstoj自请守第四炮垒,战极勇。作sjevastopolskiye三卷,述战争之恐怖,世无其比,亦为后日非战萌牙。此后旅行欧陆,过巴黎见执行死刑,复大感动。以为同类无相杀之权,无论以暴力或法律使人不得其死者,皆此杀人之罪,为主持废止死刑之张本。六十一年农奴既释,乃返故乡yasnaya poljana,建立小学,以教农民子弟。本rousseau说,主张自由教育,自作教科书用之,有大效,而为政府所忌,旋被阻止。复治文学,作《战争与平和》(vojna i mir)及anna karenina皆有名,tolstoj少受物质思想影响,不信宗教。年五十,乃感人生之空虚,寻求其意义而不可得,殆欲绝望自杀。渐复归于信仰,始得安住,以协济农民为务,是为第一转机。八十一年,政府举行统计,tolstoj请为助理,得遍观墨斯科下层社会生活,知种种贫苦情状。因复转念,知昔日慈善布施,俱非根柢要计,而推本于贫富之不均,作《如之何》一书,详论其事,是为第二转机,即tolstoj人道主义所由立也。tolstoj既以财产为诸恶之本,遂决意散财于民,躬耕自养,而为家人所梗,计不得行。欲洁身高隐,又不欲以一己故,使人伤心,与利他主义相背。因留不去,唯操作如田夫,不肯坐食。终以千九百十年十一月夜遁,得寒疾,寄宿中途小驿,至二十日卒。 tolstoj早年著作,纯为艺术作品。其后转入宗教,则不屑为文艺,唯藉作传道之用,而文字故自精美。其人道主义,成立于第二转机之后,唯此思想,实先已萌芽。如sjevastopolskiye之非战,《哥萨克人》之非文明社会,《田主之朝》(“utro pomjeschtchika”)述nekhliudov巡行村落所见,言田主之贪暴,与农奴之愚惰困穷,皆函微意。anna karenina尤能兼二者之长,文情并胜,而作者义旨,亦得表示。所叙事迹,略与tchernyschevskij之《何为》(tchto djelat)相类。唯anna与vronskij后复以嫉妒相忤,又既与社会抗争,而复听其褒贬,遂以悲剧终。卷首引“圣书”语作题词曰,报复,吾事也,吾将偿之。读者往往误会,以为anna之死,乃天之报施,而tolstoj意实不然。当时论者甚多,唯dostojevskij得其旨。盖此题词,即基督言汝毋判人之义。意谓人之于人,不当相责,但当相恕。此慈悲之律,与tolstoj思想正合,若云报复,则与前后言行俱相背,必不然矣。 tolstoj晚年甚薄文学,一意传道。十九世纪末年,俄国民间盛行新教,称dukhoborstvo,以爱人为旨,反对军役及宗教仪式。政府力镇压之,而不能绝,终乃许信徒移居加那大,唯无资斧不能行。tolstoj因取旧稿续成刊行之,集所得金资为助,即一八九九年所著之《复活》(voskreseniye)是也。基督教言世界末日,人将复活。tolstoj则假之以言精神之更生。nekhliudov诱katiuscha而复弃之,女遂堕落,终以谋杀人,流西伯利亚。时nekhliudov为陪审官,见之,复念前事,因悔悟,从之至配所,自赎其罪。maslova亦以此能自振拔,复归于善。论者以比《罪与罚》之续篇,唯tolstoj虽主张忍受,略如dostojevskij,亦兼取攻势,对于社会制度,责难甚力。谓富者食他人之力,游惰终身,贫者终年劳作,不足自养,陷于罪恶社会乃从而虐之,宁得为正。盖依tolstoj言,则人性本善,其有过失者,只因身心关系,或机缘合会而成。但为道德之病,而非罪恶,故当于刑法外,别求疗治之方。《复活》一书,即示此义。书虽以寄教训,然又能与艺术相调和,故乃不失为文学之名著也。 tolstoj教义,大要分五项,一曰不抵抗,二曰不怒,三曰不誓,四曰不二色,五曰不责人。皆本基督十诫中事,而别加以解释。圣书云,有批汝左颊者,更以右颊就之,为不抵抗主义之极致。唯消极之顺受,更足以助长暴恶,故tolstoj以毋以暴力抵抗为说。如农民被杖,固应忍受,法在使人人明理,无愿为田主执杖者,则平和自可得。盖tolstoj诏人以不抵抗,亦并谕人以不服从。人唯当服从其良知,外此更无权威,得相命令。世间最恶,实唯强暴。人以强暴相加,于己虽不利,而若以强暴相抗,则以暴敌暴,恶将更滋,故当无抵抗。逮人或迫我以强暴加诸人,则宁忍受其咎,而勿更助长其恶,故复取不服从也。tolstoj虽归依宗教,唯其言神,含有泛神论倾向。以为良知即神,又以人类希求善福之心为神,别无超自然之说。尝融会四福音书为《基督言行录》,以神通奇迹为后世造作,悉削去之。俄国教会以其破坏政教,斥为外道,于千九百一年宣告破门。而民间崇信,转益深厚,其道流行亦益广矣。 四二 又 tolstoj后俄国文人辈出,为新兴文学第二时期。vsevolod garschin(1855-1888)与tolstoj同里,多受其化。少习矿学,值俄土战起,日见报章载战地死伤人数,因悲悼无宁时。终至不能复忍,遂自投军中,冀分受人世苦痛。所作《懦夫》(“trus”)一篇,即写此心情者也。后负伤归,记所阅历为《四日》等,写战争之恐怖,与vereschtchagin所作画,并足为非战之纪念。七十八年百九十三人之狱,garschin有挚友亦与焉,竭力营救,而友竟死。garschin少有心疾,至是大作,居狂人院中久之。尔后益倾于悲观,终以八十八年,投阁而死。《红花》(“krasnyi tsvjetok”)一篇,为其绝笔。言狂人心理,至足供学术之研究,文辞亦复精美。又含蓄义旨,以赤罂粟花为诸恶象征,必忍死须臾歼除之为快,又可见garschin之主义。后世称之为tolstoj之徒,当也。 vladimir korolenko(1853-)本malorossia人。初居墨斯科农学校,以政治犯罪,安置tomsk,又徙jakutsk,为西伯利亚极边,七年后始得返国。平生抱人道主义,其所著作,亦多言人生忧患。《makar之梦》一篇最有名。makar生荒林中,拮据求活,衣食每不给。一夕醉梦,身死入幽冥,tojon判其罪,将罚转生为礼拜堂马,makar乃自申辩,善恶之衡复转。盖korolenko之意,以为人性本善,唯缘社会不良,个人为生计所迫,遂有过恶,若略迹而论,则人人平等,盗贼流亡,与贤人善士,同具性灵,别无差异,正与dostojevskij所说同。又有《下流》一篇,自述儿时经历,为世所称。其人道主义思想,亦与他著一致。描写自然之美,有turgenjev之风又稍含滑稽,则似gogolj也。 anton tchekhov(1860-1904)父本农奴,有才干,以商起家,自脱其籍。tchekhov卒业大学,为医师,多阅世故,又得科学思想之益,理解力极明敏。初匿名曰tchekhonte,作小品二卷,多诙谐之词。至八十年后,时势骤变,其作风亦随转,虽仍稍含滑稽,而阴惨之气弥漫篇中,故人谓tchekhov所写人生,皆呈灰色。尔时亚力山大一世被杀,二世继位,用旧派之言,大行虐政。往昔革新之萌牙,摧灭无遗。举国咨嗟绝望,而士流之颓丧尤甚,虽曾受教育,怀有理想,然为暮气所中,终复合于流俗,浮沉度世,别无意趣。tchekhov著作,善能记此时情状,以时代为背景,以国民性为主题,正如lermontov之写petchorin或goncharov之oblomov也。tchekhov以短篇著名,论者比之maupassant,然亦仅技术相似,思想则复不同。maupassant纯为客观,又由唯物思想而厌世。tchekhov虽悲观现世,而于未来,犹有希望。所作剧中此义尤显。著作计十六卷。短篇《鸣唼梦》,《可儿》(“golubuschka”),及“dva volodja”等为最胜。又《决斗》(“pojedinok”),《农夫》(“muzhiki”)诸篇稍长,亦有名。《决斗》写志行弱薄之少年,与rudin相似。《农夫》则言乡村生活,暗淡可怖,近于法国纯自然派之作矣。 maksim gorjkij(1869-)本名aleksej pjeschkov,以身历忧患,故取gorjkij自号,义云苦也。幼丧父母,育于外家。大父本一老兵,待之颇严,使从工师习艺,屡试不成。gorjkij乃逃去,为volga商船厮役。始得见gogolj著作,有志于读书。至kazan,欲学,不可得。佣于饼师家,二年,复辞去。入游民之群,游行各地,为种种工役商贩以自给。间作小说,记浪游生活,投诸地方新闻。九十四年始为korolenko所知,极力赞许,为揭载所作“tchelkasch”一篇,自是遂显于世。gorjkij与tchekhov生同时,各能表现社会之一面。tchekhov多写士流,gorjkij则叙游民言行,至极精微。盖事多身历,故非余人所及,且亦性情相近,言之益复亲切。游民生活,类极困苦,唯受者别无怨尤之辞。性重自由而敢反抗,恒不惜与全社会忤,以得一己快意。顾亦非暴弃放纵,营求自利。虽身在恶趣中,而内心常有希冀,欲解不可知之人生,求不可知之幸福。如《昔曾为人者》(“byvschij ljudi”),《心痛》(“toska”)二篇,足为代表。毁弃拘束,力求自由,又终无厌足,不知安住,是为游民之特质,足为国民惰性之药石者。gorjkij实写其状,而复稍以理想化之,遂有人生战士之风。盖作者之理想人物,实为强者,能反抗之人,乃得之游民中。故于士流之沮丧,则唾弃不屑道也。其前本有民俗小说家甚多。rjeschtnikov专主写实,uspenskij等继之,grigorovich作又偏于理想,写农夫坚忍之德,颇近夸饰,gorjkij始能合二者之长,进于完善。所作有《orlov夫妇》(“suprugi orlovy”),《二十六人与一女》(“dvadtsat schestj i odna”),《鹰之歌》(“pesnya o sokolje”)等最胜。《秋夜之事》(“odnazhdy osenju”)言natascha之爱,悲怆而蕴藉,有dostojevskij余风。又有长篇小说及戏曲数种,然皆在短篇下。gorjkij与谋革命,亡命意大利。一九一三年,政府许其归附,不应。至俄国革命成,乃归。 leonid andrejev(1871-)家素贫,幼时苦学,恒受寒饿。卒业大学为律师,又不行,乃为新闻法廷记者。一八九八年始作小说,得gorjkij推赏,merezhkovskij复投函致询,疑是tchekhov托名,遂知于世。有《深渊》(“bezdna”),《雾中》(“v tumanje”)诸篇,颇似法国纯自然派,唯别有神秘之色,感人愈益深切。故若以《深渊》较maupassant之《小roque》,则阴森可怖,殆有甚焉。凡所著作,多属象征派,表示人生全体,不限于一隅,如戏剧《人之一生》(zhiznj tchelovjeka),可为代表。短篇中《谩》(“lozhj”),《默》(“moltchanije”),《小天使》(“angelotchek”)等,俱佳。又有《fivejskij传》及《赤笑》等,篇幅稍长。虽并属悲观,而对于人生之挚爱,亦甚显著,同具人道主义之倾向也。 “zhiznj vasilija fivejskogo”述牧师fivejskij之不幸,略如《约百记》。唯约百终以信仰得胜,fivejskij则由虔敬而入怀疑,又转为狂信,终复决绝,以狂易死。信仰破灭,唯有定命为宇宙主宰,盖与《人之一生》,同其暗淡者也。 《赤笑》(“krasnyj smjekh”)作于千九百四年,值日俄战后。andrejev虽未亲历,而凭神思之力,写战争惨状,能达其极,与sjevastopolskiye及《四日》等并称。tolstoj与garschin写战时事实与心理,已极深刻,andrejev则多用象征,暗示之力,较明言尤大,故《赤笑》之恐怖,尤足令人震惕。美国phelps言世界非战之文学中,猛烈更无逾《赤笑》者,殆非过誉。同时有aleksandr kuprin(1870-)为陆军中尉,作《决斗》一书。写平日军队生活,极种种恶德,或以为即揭发战败之因,唯作者之旨,实不在此。据所自述,则唯欲实写军官社会情状,而反对军役之意,亦寓其中。nazanskij所说爱之宗教,盖即kuprin之理想,与andrejev相同者也。 《七死囚记》(“rasskaz o semi povjeschennykh”)卷端题云,呈tolstoj伯。中叙五革命党人,一剧盗,一杀人者同日就刑,记其犯事始末及狱中心理状态。andrejev自序云,吾著书之旨,在指示死刑之恐怖,与其不法。正直勇敢之人,徒以过怀仁爱,主持正义,致罹荆戳,固已惨矣。然在蒙昧小人,以愚犯法,缳首以死,其可哀实为尤甚。故吾于musj等之死,以视janson与tsiganok伤痛之情,犹稍减杀。其言颇与dostojevskij相似。又云,世之大患,在不相知。其著此书,盖将以文艺之力,拨除界限,表示人间共通内心之生活,俾知物我无间,唯等为人类,而一切忧患,乃可解免。此又与bahai大同之教,同其指归矣。 sologub本名fjodor teternikov(1863-)思想颇近厌世,有《迷藏》(“prjatki”)等,并言死为安息。唯求生之欲,本于自然,故求其次,以神思与享美为养生之道。次则童骏狂易,亦可远现世而得安乐。又有《老屋》(“staryj dom”)一篇,言boris死于革命,家有大母及其母姊三人,日思念之。至不信往事,仍怀必不可得之希望,喜惧迭现,终日无宁时。及日暮,绝望之悲哀,忽然复起,乃相与号哭于林中。andrejev在《赤笑》中,叙家人得战死者手书一节,事极哀厉,而此则终篇如是,感人之力,至为强烈。作者本意,或与《迷藏》等相同,唯由一面言之,亦足以示死刑之恐怖,与《七死囚记》,同为人道主义文学中之名作也。 俄国文人,尚有mikhail artsybaschev及dmitri mere-zhkovskij等,亦有名,兹不备举。 四三 波阑 波阑十九世纪后半文人著名者,alexander swietochowski (1847-)外有henryk sienkiewicz(1846-1916),生奥属波阑,竭力于革命运动,为光复会长,见忌于奥国,因逃亡美洲。素持斯拉夫主义,主亲俄。一九一六年俄政府宣言将许波阑独立,sienkiewicz力赞其事,未成,以十月卒。初作小品,未为世人所知。九十六年著《何往?》(quo vadis?),叙罗马nero王时新旧宗教之冲突,始得名。又有《火与剑》(ogniem i mieczem)等历史小说三种,记波阑累世与异族战争事。phelps谓古今历史小说,能得homeros史诗精神者,唯此三部及gogolj之“taras bulba”也。然brandes则深服其短篇,而不满于历史小说。《波阑印象记》云,sienkiewicz系出高门,天才美富,文情菲恻,而深藏讽刺。所著《炭画》(“szkice-weglem”)记一农妇欲救夫于军役,至自卖其身。文字至是,已属绝技,盖写实小说之神品也。又“janko”,《天使》(“jamiol”)诸篇,亦极佳胜。写景至美,而感情强烈,甚能动人。晚近模拟dumas pere作历史小说,层出不已,因获盛名,且得厚利。唯余甚惜之,所为不取也。盖brandes素薄历史小说,故虽sienkiewicz著作,亦与dumas等视,深致不满也。 sienkiewicz作短篇,种类不一,叙事言情,无不佳妙,写民间疾苦诸篇尤胜。事多惨苦,而文特奇诡,能出以轻妙诙谐之笔,弥足增其悲痛。视gogolj笑中之泪,殆有过之,《炭画》即其代表矣。sienkiewicz旅美洲时著此书,自言起故乡事实,唯托名羊头村而已。村虽称自治,而上下离散,不相扶助,小人遂得因缘为恶。良民又多愚昧,无术自卫,于是悲剧乃成,书中所言,舍rzepa夫妇外,自官吏议员,至于乞丐,殆无一善类。而其为恶,又属人间之帝,别无夸饰,虽被以诙谐之辞,而令读者愈觉真实。其技甚神,余人莫能拟也。“bartek zwyciezca”一篇,则言亡国之痛。bartek被征为兵,应德法之战,目睹国人拘系待尽而不能救,至纵酒自放,战胜归乡,见侮于奥国塾师。及临选举,复迫令举其国仇,以至流离去其乡土。亦杰作之一也。sienkiewicz所作皆写实,又函义旨,与俄之理想派同。eliza orzeszkowa(1847-)亦属此派。本名家女,其夫以国事流西伯利亚,家产没入官,orzeszkowa遂以文字自给。著书多写人世穷愁,持社会主义,宣扬甚力。世人称为波阑之george sand也。 波阑纯自然派文学,始自stanislaw witkiewicz以法国为师法。至ostoja与niedzwiedzki而至其极,暴露人间兽性,倾于厌世。唯纯客观文学,尚不足尽人情深隐,故复转变,为印象派。s.reymont作《农夫》(chlopi),即此派名著,见称于世。stefan zeromski专事描画土地人民情状,纯为艺术作品,而爱国之思,亦寄其内,固仍有波阑文学特色也。 waclaw sieroszewski以国事见放,居西伯利亚十五年,研究人类学,造诣甚深。多作小说,言通古斯等民族生活。adam szymanski亦久居西伯利亚,所作多怀乡之音,jankowski比之边塞流人之哀歌。有“srul”一篇,为集中之最。 四四 丹麦 丹麦传奇派文学之兴,由steffens等之提倡,深受德国感化。不五十年,亦渐衰落。又值六十六年schleswig-holstein之战,丧师失地,遂与德国交恶,外来之影响顿绝。上下皆言爱国,高谈政治,不复注意于文艺,故此时著作特甚寥落。至七十年后,brandes讲学于大学,又多作评论,绍介西欧思想,于是新派文学始复兴起也。 georg brandes(1842-)卒业为哲学博士,又游欧陆多年,从法国taine学,受唯物思想之感化。初作《近世哲学二元论》,说及科学与宗教之关系,为当时旧派所疾。七十二年,为大学近代文学讲师。所讲凡六篇,以英法德为主,总称《十九世纪文学之主潮》,论识皆超迈,为后来所重。唯尔时人心尚激楚,由爱国而转为存古,对于一切新说,无不排斥,及见brandes“偶像破坏”(iconoclasm)之思想,因益不满,竭力反对。brandes遂移居德国以避之。唯所播种子,亦渐萌动,新进文人辈出,势力日盛。至八十八年,共速其返国。尔后遂为北欧文坛盟主,今尚存。 brandes思想,多个人主义倾向,以反抗社会因袭为个人上遂之道。《文学主潮》中论英国及少年德国诸卷,此意皆甚明显。nietzsche著作,初未为世所知,brandes作文显扬之,遂有名。所作评论有波阑俄国印象记,又ibsen及bjornson等评传,最胜。批评人物,善能以简要之语,表其特质。读者持此为准,自施观察,即可触类旁通,有条不紊,此其所以难能而可贵也。 丹麦文人受brandes感化而兴起者,为数甚众,举其要者有三人。sophus schandorph(1836-1901)持自然主义,而不流于极端。所著小说,最有名者,为《无中心》(uden midtpunkt),叙志行薄弱之少年,与rudin相类,boyesen称albrecht为言语家,谓足为丹麦国民代表。盖其人民久受迫压,失其活动之力,唯逞言谈,以求快意,在六十六年后此风益盛,albrecht即其一人也。jens peter jacobsen (1847-1884)本植物学者。造文多修饰,如flaubert,描写颜色,以成语陈旧,失其色泽,常自作新语用之。有小说三种,marie grubbe特色最著。niels lyhne书中主人,即albrecht一流。或谓shakespeare作hamlet,云是丹麦王子,正得其实,此二人者,盖即其流亚也。holger drachmann (1846-1908)亦作小说,尤以诗得名。初倾心于社会主义,播布甚力。后忽中变,趋于和平。九十五年作史诗volund smed一卷,叙冶工volund为王所刖,及后报仇而死事。诗中含蓄义旨,多革命之音。drachmann思想盖复转化,此诗则又反抗之宣言矣。 四五 瑞典 瑞典近代文人最伟者,有august strindberg(1849-1912)。生平于学无所不窥,举凡天文矿物植物化学经济历史伦理哲学美学,皆有著作。文学一类,有戏曲五十六种,小说三十种。其精力盖非常人所及。尝为stockholm图书馆员,有中国文书未曾编目,乃习汉文订定之。又研究十八世纪中瑞典与中国之交际,作文发表,得地学会之赏。其博学多能,盖自goethe而外,世间文人莫与比类也。 strindberg初怀唯物思想,所作多属自然派。最初作历史剧master olof言新旧信仰之争。olaus听gerdt之激厉,宣传基督真理,举世以为外道。唯gustav vasa乃能操纵之,收为己用。此剧含义甚深,唯不为剧场所取,因益失望愤世。七十九年作《赤屋》(roda rummet),仿dickens体写社会恶浊,而更精善,始有名。及短篇集《结婚》(giftas)出,世论复哗然。其书言结婚生活,述理想与事实之冲突,语至真实,不流于玩世。而反对者乃假宗教问题,罗织成狱。后卒无罪。又作有自叙体小说九部,最有名者,为《婢之子》(tjanstekvinnans son),叙少年时事。《痴人之忏悔》(die beichte eines thoren)为本国所禁,故以德文刊行。九十四年,思想转变,由怀疑而至绝望,乃发狂。及愈,受swedenborg之感化,转入神秘主义。其著作多为象征派,与法之huysmans相同。《地狱》(inferno)一书,即记当时情状,亦自叙小说中名作也。 strindberg著作中戏剧尤为世间所知,与ibsen并称,如froken julie,《父》(fadren),《伴侣》(kamraterna)皆是。其艺术以求诚为归,故所有自白,皆抒写本心,绝无讳饰,仿佛tolstoj。对于世间,揭发隐伏,亦无拘忌。又以本身经历,于爱恋之事,深感幻灭之悲哀,故非议女子亦最力,遂得misogyniste之称。然其本柢,在于求诚,则一也。julie剧自序中有云,人皆责吾剧为太悲,意似谓世间有欢愉之悲剧也者。世人喜言“人生之悦乐”,剧场所需者,亦唯诙谐俗曲。一若人生悦乐,即在愚蠢中间,剧中人物,皆患痉挛或悉白痴也,吾则以为人生悦乐,乃在人生酷烈战斗之中。吾能于此中寻求而有所得,斯吾之悦乐也。即此一语,足为strindberg艺术之正解,即其行事思想,亦可因是得解,无余蕴矣。《父》与《伴侣》二剧,皆strindberg非难女子最烈之作,与ibsen《傀儡之家》等剧对抗。ibsen力说女子解放,strindberg则以为两性之争,有胜负而无协和。fadren中之大尉,为laura所陷,终以狂死,与axel alberg之能自省悟,绝bertha而去者,成败不同,而理无二致。strindberg以子为小儿与成人之介系,不能与男子齐等,所写亦有偏重,或病其不自然。唯所言女性恶德,自有至理,故brandes盛称之,谓《父》为具有永久性之杰作也。froken julie所言亦涉两性之争,而注重尤在阶级问题,多含社会意义。同时英国francis galton作inquiries into human faculty,论及畜养动物之生殖衰退,有云,退化之种,其生欲偶发,常向下级族类。julie之悦jens,亦正此例。此剧所言,盖悉据学理,故又别有足重也。 瑞典文人,此外有gustaf geijerstam(1856-1909)及ola hannson(1860-)皆有名。selma lagerlof(1858-)本女教师,作gosta berling,合写实笔法与传奇思想而融化之,成新传奇派杰作,为世所称,受nobel赏金也。 四六 诺威 henrik ibsen(1828-1906)与bjornson并称诺威近世文学大家。bjornson为国民诗人,而ibsen作剧穷究人生社会诸问题,为欧洲近代剧之首创者,又本个人主义,力说“精神之反抗”,影响于世界,尤极重大。所作戏曲可分三期。初属传奇派,多取古事为材。一八六二年作《恋之喜剧》(kjaerlighedens komedie),转为讽刺。又有brand及peer gynt二曲,亦有名。唯皆用韵语,故归于第一期中。六十九年散文剧《青年集会》(de unges-forbund)出,是为第二期,所作皆极重要。至八十四年作《野鸭》(vildanden),渐有象征派倾向,晚年益显著。盖其思想亦随时代而转移,与当世文人一致也。 ibsen愤时疾俗,对于政教礼法之伪恶,尤致不满,故其思想颇倾于悲观,唯与厌世者又异。凡厌世者必深信人生之空虚,以幸福为不可得,以恋爱为幻。ibsen悉不然,肯定人生,以自由幸福为人世之的,其不可遽得者乃由或者为障,即虚伪强暴之社会是也。ibsen持真实自由二义为人生准则,用以照察世间,适得其反,故生憎恶而希破坏。brandes谓其悲观,由于义愤而非因绝望,正得其实。所作戏剧,则即以宣此义愤者也。 ibsen作剧,最有名者,为《傀儡之家》(et dukkehjem),《游魂》(gengangere),《人民之敌》(en folkefende),《野鸭》及《海之女》(fruen fra havet)等五篇。其作意多相联属,递相说明。《傀儡之家》者,言女子自觉之事。nora helmer初以傀儡自安,及经忧患,乃始觉悟,自知亦为人类之一,对于一己自有义务,于是决绝而去。《游魂》剧中之alving夫人,所处境地,不异nora,唯留而不去,而其究极,亦以悲剧终。alving夫人所以不去傀儡之家者,实因其子,而oswald以遗传之疾,卒发狂易。夙约之morphine或予或否,两无所可。末场惨淡之景,感人甚深且烈。gosse谓自希腊悲剧而外,更无他著,足与比俦也。 《游魂》出后,一时论难纷起,ibsen乃作《人民之敌》以报之。thomas stockmann为医官,察知浴场水道之不洁,宣言其隐,为社会所忌,终得民敌之名,为众共弃,盖用以自况。当时致brandes书云,bjornson以多数为是,吾则不然,唯少数乃是耳。此语足为全剧作解释,其所持个人主义之精意,亦于此见之。bernard shaw著ibsenism中有云,天下“唯独立者至强”。然为一己而独立者,又实为至愚。征之历史以及当世人生,盖唯私斯众而公则独。利他之名,亦不能立,以更无所谓他也。stockmann为真理公益故,不惜与私利之群众相抗,精神乃极近tolstoj,斯即个人主义之极致矣。 《野鸭》与《海之女》,皆第三期作,多涉象征,唯主旨仍与前作相系属。《野鸭》之悲剧,由于不时之幻灭。werle轻信理想,与helmer正相反,而过犹不及,其害唯均。《海之女》所言,与《傀儡之家》相类。唯dr.wangel许ellida以自由,而女遂不复去。nora所谓奇迹者,盖于此实现,女子问题,亦得解决。即不复为自己牺牲,亦不偏主自己肯定。超越二者之上,造成形神一致之道德,亦即kejser og galilaeer剧中,maximos所谓第三王国是矣。 bjornstjerne bjornson(1832-1910)以诗名世,尤致力于国事,于政治道德问题,多所主张。brandes论之曰,“ibsen犹古之士师,bjornson则预言者,告人以未来之幸福。ibzen爱其理想,恒以是与现世相抗,bjornson则爱人类者也。”bjornson持大同主义,而以爱祖国为发端。早年作小说,多写农民生活,通称山林小说,与george sand及auerbach著作相对。有“arne”,《幸福之儿》(“en gladgut”),《渔女》(“fiskerjenten”)皆胜。其后所作,多涉社会问题。如《市港之旗》(det flager i byen og pa havnen)言kurt家恶德之遗传,申明个人对社会之责任。《神之路》(pa guds veje)则言ragni kule为社会所误,因袭之道德又从而难之,以至灭亡。唯正义终胜,迷执之信仰,为爱力所化,tuft与kallem,复得和解。卷末引成语云,善人所行,即为神路,即此篇义旨之所在也。 bjornson又多作戏剧,有喜剧《新婚》(de nygifte),《破产》(en fallit),悲剧leonarda,《手套》(en hanske)等皆有名。leonarda与《手套》,皆言两性道德之不平等。leonarda以疑似之事,为世所弃。在alf和christensen,则宴然不以为异,故bjornson假svava以揭发之,正如ibsen之nora也。又有《王》(kongen)一篇,非难帝制,纯然民主思想。帝王之尊,延为迷信,终至视若异类,欲求自伍于齐民而不可得,为为君者计,其害尤大。此bjornson之微意,又较寻常无君论者,更有进矣。 诺威文人,此外有alexander kielland(1849-1906)与jonas lie(1838-1908),而lie尤有名。其母系出芬阑,lie受其化,故神思特幽美。所作多言海景,以海之诗人称。小说《引港人与其妻》(lodsen og hans hustru)即此类杰作,对于家庭问题又别含意义,故为世所重。千八百八十年后,作《人生之囚》(livsslaven),《结婚》(et samliv)等,转入自然派。九十二年,著《山灵》(trold)二卷,多采民间神异传说而改作之,说者谓即其芬族性质之复现。与早年所作自叙体小说《梦想家》(den fremsynte),正相联属也。 四七 余论 十九世纪后半,欧洲有新兴文学二。一曰比利时,一曰爱尔阑。二国以英法语为文,唯精神故自独立。比利时用法语而实下日耳曼人,爱尔阑用英语而实celt人,故其文学亦与英法有别。比利时文学之兴,未及四十年而文人辈出。如émile verhaeren(1855-1916)之诗,maurice maeterlinck(1872-)之剧,camille lemonnier(1844-1913)及georges eekhoud(1854-)之小说,皆有名。爱尔阑本有国语文学,唯以言语隔绝,不甚为世所知。standish james o'grady与douglas hyde先后用英语著书绍介。至八十八年爱尔阑文学会成立,为新文学发生之始。诗剧则有william butler yeats(1866-)及john millington synge (1871-1909)为之代表。george moore作小说,为英语文学中唯一之自然派。thomas macdonagh及joseph plunkett,亦少年诗人之秀,与padraic pearse同死于一九一六年四月之难。至英国文人,系出爱尔阑者,尤不胜数。近代之bernard shaw与oscar wilde皆然。世以其思想精神,较为溥博,故多以文字为主,归之英国文学中也。 上来所说为十九世纪后半欧洲文学大概。他如荷阑蒲陶牙新希腊匈加利芬阑及东欧诸邦,亦各自有其文学,唯势力仅及国内,于欧洲思想潮流,别无重大影响,故悉从略。 《近代欧洲文学史》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