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都是非人类》 第1章 《全家都是非人类》作者:盐矜【完结】 本书简介: 纪零放学回家时是下午六点半,他早上迟到被教导主任抓住,掩护同桌逃课被发现,考试蒙十道题全错。 老师说要喊他家长。 他的家长们来自星际,分别是人鱼、巨龙、黑猫与不知名种族,曾经在星际富甲一方,但现在十分落魄,靠开一家破烂杂货铺,偶尔去工地搬砖打工为生。 纪零:“哥,我们今天吃红烧牛肉味的泡面,明天吃香菇滑鸡味的泡面,最近水电费要交不上了,我们省着点用。” 打开泡面,没有调料包。 家长们安抚幼崽:“今天隔壁王老板包养的小情人来我们家买了两条烟,还有舞蹈班的小陈老师买了三箱奶,我们明天可以吃肉了。” 吃肉万岁。 纪零打开电视机,里面正播放女演员斩获影后的颁奖典礼,她曾经被潜规则,被打压,黑料满天飞。 突然转运成了人间星光。 纪零后知后觉抬头:“哥,你们看这个影后是不是和王老板包养的小情人长得特像。” “哥,那个隔壁因为逃课被开除的哥哥长得和我们老师说的数学天才也好像。” 大佬们:…… #被幼崽发现我们在贩卖运气了# #其实我们钱挺多的# #编了好多人的人设现在圆不回来了# 幼崽现在生气了,挺急的,怎么哄 最后,纪零发现他平平无奇、穷困潦倒的家长们,分别是天才黑客、军火大佬、超级巨星:) - 裴疏意自来到地球起,就端着副温柔冷败模样,纪零觉得他不懂人类习俗,也接受对方必须用尾巴抱着自己睡觉的奇怪需求。 同床共枕直至成年,哪怕被亲都只怀疑自己,觉得对方心思清白。 直至很久后某天,得知自己只多关照了萎靡的植物,对方便对月季喃喃“他还真是在意你呢”。 纪零才发现,什么温柔都是伪装,这家伙彻头彻尾就是个醋精。 而自己早就被哄骗得渣都不剩了!! *对内幼崽最可爱对外冷酷无情大佬攻x嘴硬心软很会怼人的治愈小天使受 *除了小裴其它家长都是亲情,无血缘关系,全员大帅哥,轻松日常向,剧情大乱炖~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娱乐圈 甜文 校园 轻松 主角视角纪零互动裴疏意配角黑猫人鱼巨龙人类帅哥们 一句话简介:星际大佬家长们每天都骗我很穷 立意:努力一定有回报 第1章 今日好运 暴雨将至的晌午,阴云寥寥铺满整面天,几欲坠下来,雨似被雷鸣击碎的玻璃,在窗户上刺啦啦划,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一个小可怜在被痛骂。 “纪零,早上迟到,上午逃课,下午测验全错,你他妈给老子别读了,马上高三了,看你怎么办。” 主任肖建国将茶杯重重砸桌上。 “明天给我把你家长叫过来,别给我扯没空那套,跟你说了几次了?你就一个亲戚没有?” 他面前的纪零眨了下眼,想,还真没有,包括他妈都好久没见了,长什么样,声音呢,更是记不清了。 于是,纪零快速地“哦”了一声。 听到这段回复,肖建国愈发火大:“纪零,你什么意思。” 纪零默了下,认真解释:“表示知道了的意思。” 像是怕他不懂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又好心补充:“用作答复。” 肖建国:“……” 一股气被哽在脖子里出不来,他瞟了眼面前的少年,纪零半低头,身形挺拔,青棕碎发遮盖眉眼,只露出白瓷般的肌肤,只这个角度,仍能辨出精致清晰的下颌线。 他实在漂亮。 但也实在顽劣。 肖建国感到不解,纪零不似是爱玩的性子,也不孤僻、冷漠、不近人情,与坏学生像是毫不沾边,只是在很固执的抗拒一件事,读书这事。 人哪能不读书啊。 捐楼也不行。 这办公楼是姓纪的捐的也不行!! 他执教多年,练就了手软硬兼施的本领,组织了些话,准备柔声开口。 忽的,纪零抬头笑了下,露出两个酒窝:“老师,我写检讨,不叫家长行不行。” 他发质细软,此时被晃散,凌乱析着光,像只乖巧的绒毛小狗。 肖建国心一下就软。 也只软一下。 然后沉声说:“既然你主动提,那就让你家长…带着检讨一起过来。” 纪零:“……” 纪零撑伞往家走。 他一向对装乖这招得心应手,小时候,他和邻居小孩打架,任凭对方怎样哭,纪零往那站着,软包子似的,两方家长便只认定纪零清清白白。 但显然,主任年纪大,心也狠,不吃这套。 雨势渐弱,天呈灰橙色,声音似被收拢进盒子里,模糊不清,纪零思绪放飘。 其实家长他也有。就是太多了,找哪个都不靠谱。万一他们把学校拆了,或是把主任打了,纪零该找谁说理去。 也不大不想打通,那个忙音电话。 更何况,眼下烦恼是,杂货铺不景气,生活费告捷,他一大家子得养,吃得多又娇气,还挑食,但纪零总不能让他们挨饿。 忆及刚收到的账单,水电费又得交了。 纪零面无表情想,要不还是饿一饿好了。 毕竟,他的家长们不是人类。 这事得从很久前说起,他妈纪秋挽从华尔街投行闯荡回国就找了个北方后爸过日子,一年到头见不上两次,外婆走后,纪零和要带他走的纪秋挽大吵一架,最终以纪秋挽给这最好的名校捐了几百万把他塞进去告终。 纪零用家里店面支了间杂货铺,他上学,店铺无人售卖,付款全凭自觉,生意还行,他就用这笔钱喂养流浪猫。 实属普通的,按部就班的生活。 日复一日,像部黑色默剧。 直至某天凌晨三点,雨刚歇,山后闪烁极光色,星宛如陷进泥泞里,一辆飞船砸在后院。紧接着下来几个生物,什么人鱼、巨龙、兽人的,一上来就摸头抱抱喊他崽崽。 场面太惊悚。 纪零差点以为自己独居太久精神失常了。 这些外星生物非常自来熟地霸占了他的家,尤其是裴疏意直接占据了纪零的床,只勉强准纪零共享。 就裴疏意最娇。 翻开这面旧账,纪零决定,今天不给他饭吃,让他吃泡面。 纪零下了公交,拐进一条巷口。 他远远瞧见地上蹲坐着一个女生,乌发散乱,她的肩压下去,头埋在臂弯里,纤瘦得破碎,小声啜泣着。 雨淋在发上、肩头,整个人被雨淹没。 这地段并不太平,也曾有多起伪装受伤,趁机敲诈的案件。据说这些抢劫犯最擅于利用同理心,待猎物接近便抢夺钱包手机,再利用地形逃跑。 金额都不大,老巷子又没监控,警察也束手无策。 纪零昨天还看了同城新闻,主持人念一句,黑猫学一句,末了蹲在电视上,没精打采地:“愚蠢的人类幼崽,一看就会被骗喵。” 纪零撕开包青瓜味薯片,和它拌嘴:“我才不会,这个骗术也太低级了,谁到这个贫民窟求助,我看一眼就会走。” 黑猫扑过来,将薯片袋叼走,含糊道:“笨蛋,你看着瞧。” 忆起这段对话,纪零斟酌几秒,还是没法放手不管。他小心走近,询问道:“需要帮忙吗?” 女生抬起头,她眼眶全红了,泪啪嗒落地上,死死盯住来人。 纪零心跳空一拍,又退半步。 难道是敲诈? 不会是他的几位哥惹事了吧。 看样子还是情债。 纪零观察她,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皮肤极好,妆花了一半,眉眼淡却有韵味,脸颊被压出红痕,贝齿咬住下唇,像只楚楚可怜的兔子。 如若他多看几期热门综艺,便会认出,这是当红小花云栀,靠着热播剧落泪回眸一镜封神,吸粉无数。 但纪零很少关注影视,也不玩社交软件,只是觉得她尤其漂亮。 女生说:“我见过你。” 纪零愣住,不知该怎么答,随即他在记忆中搜寻,的确与她没有交集。女生接着说:“那家杂货铺是你的。” 这是个笃定句。似要算账的语气。 “嗯…是。”纪零开始心虚。 女生起身:“我叫云栀,你…嗯,比我小,叫我栀姐就行,我想找裴疏意,你能带我去吗?” 她从凌乱的包里翻找,挪开卡片,找出几颗大白兔奶糖,递过去:“帮帮忙。我…有点私事,很急。” 云栀声音很软,又哭过,拖腔带调的,若是寻常男生,心得酥半截。但纪零脑子里只有私事两字,啪嗒一下,炸了。 裴疏意是不是背着他在外面沾花惹草,还欺负女孩子,欠下情债,现在人家找上门啦。 第2章 纪零气炸了。 他鼓起脸,河豚似地说:“裴疏意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和你说,他就是人面兽心,别看他长得好看就喜欢他,擦亮眼睛。 “你那么好看,图他什么。” 云栀怔愣,她没想到,方才略显温吞的少年,一下说这么多。 随即又反应过来。喜欢?哪跟哪。 “不是,我不喜欢他。” 纪零立马接话:“不喜欢才对,他才配不上你。” 此时他在气头上,回顾裴疏意缺点,碎碎不绝,挑食,娇气,金贵,尾巴不卷人抱就睡不着,占地,抢他床,不干活。 明明早出晚归,说要帮他接管杂货铺,结果营业额大降。 现在一个月只能挣到一千块,简直非常没用。 纪零递伞给云栀,他头发被打湿成缕,圆眼下垂,语气真挚:“我带你去找他吧,给你讨回公道,你别怕,要是他始乱终弃,我一定让他给你道歉。” “嗯…嗯,好,请你务必和他多说说,让他愿意见我,我得和他当面说。”云栀顺势说。 见裴疏意才是她的目的。 如今看来,纪零上钩了。 记忆回溯,定格在条款第一条。 不得以任意方式伤害纪零。 云栀稍偏过头,勾唇流露几许得意。 更何况,眼前的少年似是毫不知情,被保护得相当好。 守株待兔实属上上签。 逼仄狭窄的小巷,纪零走了好一段路才到家。老房子不临街口,拆迁工程弄一半就烂尾,倒是开了个门令杂货铺面街,但车站又绕得远。 非常不便捷。 路上,纪零紧张盯住云栀,他管裴疏意那禽兽叫哥,那云栀也算他半个嫂子,怕她情绪再崩,纪零碎碎念道:“他第一次洗衣服倒一桶洗衣液。” 云栀:…… “他坐公交车扔一百块。” 云栀:…… “他阔少脾气但没钱!” 云栀:…… 天渐沉,荒寂喑哑,巷末是一扇锈皮铁门,纪零推开郑重看向云栀,嘱咐道:“你一定骂他狠一点,控诉他,才不要让他得意,据说渣男都觉得收集女孩子的眼泪是战利品。” 云栀不敢吭声,听纪零絮絮念叨一路,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引导了纪零些什么玩意。 若裴疏意计较起来,不同她交易,她就真将走投无路。 何况她打了纪零的伞,纪零浑身湿透了。 又该怎么交代。 冷汗涔涔,她带点哭腔,似触景生情:“很多事我不好说,我想自己和他解决,你带我到他门口就好,麻烦你。” 纪零哪见过这场面,顿时慌张起来:“行,嫂…栀姐,你别哭。” 他对裴疏意迫害女生的事无语,暂时不想和裴疏意说话。用钥匙开了杂货铺后门,让云栀进去,便转头进了屋。 黑猫跳过来,盯着纪零手心,一把将糖捞走,只给他留一颗:“愚蠢的人类幼崽,我要吃你们学校门口的烤冷面,你又忘记了,记性差死了喵。” 纪零抱起它,捏住肉垫揉捏,猫咪瞬间炸毛:“给本大爷放下来,本大爷要吃糖了喵。” 纪零:“我们家没钱了,短时间内,你都吃不起零食了,今天晚上吃泡面,你要吃香菇滑鸡味的,还是红烧牛肉味的。” 黑猫:“高贵的布洛尼尔族不可以吃低端的人类速食,还有没有别的喵。” 纪零:“没得商量,你给我交钱。” 黑猫爪子抵住他胸口推,无声抗议。 “其它人呢。” 黑猫:“他们说出门搬砖喵,工地上一个月休两天,包吃住,短期内回不来了喵。” “他们留下天价水电费还敢离家出走!” 纪零气鼓鼓道。 不过很快,看到空荡的家,他又蔫了下去,没精打采地冒出一句:“其实再省省也养得起。” 黑猫知道他这是舍不得了:“笨蛋,我们走了你才知道我们的好喵,后悔莫及了吧?现在已经晚了,空巢幼崽这段时间就安心伺候大爷我喵。” 纪零揪它尾巴:“我诅咒你今天的泡面没有调料包。” 黑猫伸爪,抓开一盒:“双倍。” 纪零不堪示弱,撕开:“……” 没有调料包。 纪零不理猫了。 吃完泡面,他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猫凑过来,钻进纪零怀里,温度像冬日炉火,尾巴一勾一勾,主动和好道:“裴疏意还没回啊。” 纪零忽地一拍,猫咪“嗷”地叫唤了声:“蠢货!” 纪零压低嗓子说:“我好像,有嫂子了——等会,我带你看看。” 恰好,雷电闪了刹,光劈出窗边冷冽角落,影子打在墙上,勾勒出人形,裴疏意半垂眼,沾了湿气,声音清凛如雪松:“什么嫂子?也给哥哥看看?” 作者有话说: ---------------------- 小裴:听说我谈恋爱了? 第2章 今日好运 也…给…哥哥…看看。 哥哥。 裴疏意。 纪零抱着猫瑟缩了下,划进沙发茶几缝隙,随即他想了下。是裴疏意玩弄人家感情,自己心虚什么。他硬气起来:“你不是刚见完吗。” “刚见完。”裴疏意走近,他咬字重,似是琢磨,很轻地笑一下,“是,刚见完,为了个不知道什么女的,自己全淋湿了,衣服也不换,坐在这里吃泡面。” “你倒是会照顾自己。” 语气好差。纪零今天什么都不如意。迟到被抓,掩护同桌逃课被发现,考试蒙十道题全错,泡面没有调料包,现在还被说。 他心底泛酸,有点儿委屈:“你凶什么啊。你自己欺负人家女孩子,都找上来了,我不给她伞,哪里过意得去啊。” “裴疏意,你这个死渣男!” 他把猫往裴疏意怀里一塞,小耗子似的跑进浴室,门一关,不做声了。纪零刻意洗得极慢,其它人都出门了,外边没太多声响,冷寂像凌迟的刀,将思绪片成片。 有点想司尧他们了。 虽然司尧很爱甩着尾巴泡澡,阿愉一不小心就喷火,导致开支很大,但人家才不像裴疏意别扭。他再也不要和裴疏意独处了! 洗完,他悄悄扒拉卧室门,果不其然,裴疏意已经在床上等,对方捻着某本外国诗集,倚着床头,不徐不缓翻页。 纪零曾问,裴疏意对地球文学感触如何,为满足幼崽好奇心,裴疏意隔日在某书评网站随手敲了篇感悟,转发量近十万。 纪零看完乱七八糟的文字:“他们读这么多年书,体会连你都比不上,真是白学了。” 初到地球的裴疏意没懂这番话明夸暗贬,只说:“他们的寿命加起来或许也没有西莱种族生命漫长,缺乏体会是件正常的事。” 这会,纪零眼眶被水汽熏红了,头发湿漉漉,氤氲着青草与柠檬香,他仍有点生气,倚着门框看裴疏意:“你离开我的床。” “过来。”裴疏意抬眼看他。 纪零辨不明他情绪,站原地不动。 裴疏意对幼崽没有办法,他放柔语气:“给你吹头发。” 纪零小心讨便宜:“你伺候我?” 裴疏意:“伺候幼崽。” 纪零决定和他和好了。他本就心软,才念高二,年纪小,根本没法对裴疏意摆脸。 吹头发时,他偏头,看到裴疏意的手,指节修长,青筋明显,极其漂亮,适合拿刀。 忽略上边三四个叠带珠宝戒指的话。 纪零本来想过让裴疏意把这些卖了改善生活,但里边镶嵌的宝石不知夹杂了什么外星暗物质,一旦问世估计他家都得被围了。 只好作罢。 这些超出地球认知水平的东西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之间本应相隔万里沟壑。 但此时,裴疏意是他哥。 他们要睡了,裴疏意得给他讲故事。 腰被环住,是一条冰冷的大尾巴,月白色,短鳞片凌冽闪寒光,曾是他们种族最危险的天赋武器,轻易便可贯穿敌人心口,亲昵搂住纪零时,则会软下来,乖乖做靠枕。 纪零:“说说我的嫂子怎么回事。” 幼崽总是喜欢语出惊人,裴疏意顿了下:“云栀?” 纪零:“嗯嗯。” “崽崽。”裴疏意好久没这样叫他,纪零不自在,揪了把尾巴尖尖,被环得更紧。 “记不记得,之前来我们店的王老板。” “那个,地中海?”纪零问。 “云栀是他小情人。” “啊。”纪零震惊。“可是王老板很胖,有啤酒肚,还秃头,还很俗气,他戴了四个翡翠扳指,两条金项链,就像从矿里刚出来。” 裴疏意说:“你觉得云栀很漂亮。” 纪零极其讨厌裴疏意这腔调,像把自己看透了,再陈述出来,显得他很笨:“所以她才不应该看上王老板。” 第3章 裴疏意语气温柔,却没什么温度:“他很有钱。” “你们人类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话像给了纪零什么灵感,他忽地抬眸,仔细打量裴疏意,视线扫过他眉眼,下移至鲜红薄唇,再是半敞开,肌肉瓷白的胸膛,再往下…眼被捂住了。 裴疏意:“干什么。” 纪零把他手拍开,正经说:“给你估价。” 裴疏意又问:“估什么。” “估一估…”纪零支支吾吾,“要是有老板养你做鸭子,你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知道幼崽没什么好话,裴疏意拉下灯,将被子往幼崽脸上扯:“该睡觉了。” “王老板的小情人买了两条烟,我们最近可以吃肉了。” 纪零:“那太好了。” 他把头埋进被子,像一只鸵鸟,闷声道:“裴疏意,要不你也委屈求全一下,我们真是要饿死了!” 裴疏意:“……” - 纪零缩在货柜后窥伺,耳边零碎传来几个词,“价格”、“交换”、“转运”之类的。 这是一间凌乱的杂货铺,烟酒随意堆放,零食铺在小格子里,却又随时代补充了饮料机。卷帘已经老旧,光勉强从竹帘缝隙里析进来,照亮一方矮桌。 纪零目不转睛瞄着交谈的人。 裴疏意单手支起下颚,目光清冷又疏离,像隔了层透不清的雾。 云栀不再是柔弱模样,她面色冷静且坚硬,声讨着什么,只是尽管她极力掩盖,瞳光仍流出畏惧。 畏惧裴疏意。 恍然间,纪零听到他的名字。 他有点紧张,心脏跳空,失手碰倒瓶酒,声音在狭小空间放大, 云栀说:“裴疏意,你倒是护着他,你这样的家伙也会懂什么是真心吗。” 视野模糊,再听不清了。 这是个梦。从某天起,纪零频繁做乱七八糟的梦,一开始,他和同桌卷毛分享,对方还夸张地说“男频都是这样的,难道你是要被选中当天命少年?” 结果,他就持续一月突破极限的倒霉。 哪有主角是这样的,纪零只当他瞎扯。 他醒时天快亮了,窗外颜色像雾蒙灰海,虫鸣渐渐停歇。同往常一样,这是一个平静清晨。裴疏意的尾巴紧紧绕在腰上,抚上去像冷刃,纪零几乎没法呼吸,他掰扯两下,却被缠得更紧。 “裴疏意!”纪零喊他,“快松开。” “我要上学去了。” 束缚渐松,纪零挣脱开,把尾巴塞回被子,披上校服往外走。叫家长这事,他才不要告诉裴疏意。他拎住黑猫后颈,提起来把它晃醒。 “蠢货。大早上吵什么。” “我需要你,帮帮我。” 猫咪拿乔:“现在低声下气求我了喵,愚蠢的人类幼崽,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喵。” “知道了,知道了,”纪零说,“两根猫条,干不干” 猫咪:“我才不是那么好贿赂的喵。” 纪零态度强硬:“三根,不能多了。” 猫见好就收:“那…本猫勉为其难答应你喵。” 这天是校园开放日。横幅一路拉至十字路口,穿过成排的哥伦比亚绣球花篮,刮蹭折几只小飞燕,纪零拉着猫咪,一心往政教处楼里走,哪位刚成年的少爷将豪车飚进操场也没多看两眼。 他一贯不关心这些,对纪零来说,去学校只是走个过场,高二快过一年,他也辨不清多少同学名字。哪怕他名字在校论坛相当响亮。 漂亮的脸。垫底的成绩。 政教处常客的作风。 捐过的一栋楼。 每一项单拎出来,都能被津津乐道,何况组合在一块。在乏味单调的学生时代,纪零承包太多谈资,也成为少女碎碎念的对象。 “那什么肖建国,怎么还没来,”黑猫坐在红木几上,自顾自泡了杯茶,虽喝不出什么味道,也装模作样轻抿着,“本大爷等不住了喵。” 纪零唬它:“你给我老实点。” 他压低声:“万一肖建国来看到你这样,我还读不读了。” “哎呀,我有办法喵,”猫咪将茶一饮而尽,“当人类好累喵,下次再也不来了。不过为什么我要和幼崽姓喵,人类是这样的吗。” 和它一番对话下来,满脑子都是“喵喵喵”,纪零快速重复:“你还要我说几次,你现在身份是我大伯家的三表哥,不和我姓你和谁姓。” 肖主任一进门就看见,与纪零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年极为不守规矩地坐在茶几上,自己珍藏的茶饼被掰碎,大半泡在塑料杯里,而他的学生正与少年争执什么。 顿时火上心头,就要发作。 猫咪抬起眸子,直直看向主任方向。 它瞳仁黑而亮,像片乌潭:“老师您好,我是纪零三表哥家的大伯。” 纪零怒视黑猫,他就知道,猫咪没好好听他说。辈分直接记反,肖建国得宰了他俩。 肖建国默了下,这是把他当傻子呢。 他注视着少年,褶皱纵横的脸上没有表情,像只旭日初升时巡视的公鸡,酝酿情绪准备发作,目光与那双黑漆眸子正对几秒,恼火却不知怎的熄下去,他开口:“纪零三表哥家的大伯,坐。” 常人只会觉得荒谬。 但这是黑猫的能力。 【对视五秒,使对方对它说的话百分百信任】 用在教导主任身上,恰到好处。 见能力有效,猫咪无形的尾巴要翘到天上:“我们幼崽,不是,我们零零虽然成绩不好,但他很努力的。每天回到家就开始写题,凌晨一点还在学,我们做家长的都很满意。” 肖建国点头:“纪零同学觉悟还挺高啊。” 来时纪零给猫咪念过稿,但此时,那颗猫猫头里一个字想不起来,索性开始瞎掰:“而且零零做饭很好吃,总照顾我们,虽然他喜欢拌嘴,但还是很贴心。我希望他永远开心,成绩不太重要,我们会永远养着他。” 纪零想,应该再给猫猫培训一下人类语言的,这番讲话如同ai命题作文,压根不贴合它长辈身份,倒是有点感人。 肖建国眉微微皱起,他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意识出了差,竟不由己地附和:“这么看,德智体美劳,他也算全面发展。” “哈哈,今天一见,我对纪同学还是有所改观,希望纪零同学以后在学校也像在家里那样努力。” 纪零眨眨眼,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拜托这群外星家长做事,难以想象,这还是他调/教一年,循循善诱,苦心教导的结果。 尤记这群家长刚来到地球不久,纪零半夜醒来,发现他们聚集在客厅,兴致盎然地看什么光屏,茶几摆满可乐雪碧爆米花,不知他们哪弄来的。 随后目光聚焦至屏幕上。 纪零希望自己瞎了。 一些外星生物露尾巴地露尾巴,露耳朵的露耳朵,三更半夜在客厅吃爆米花看人类颜色片是怎么个事!! 他迅速走过去打断,家长们却义正言辞:“我们在学习人类文明,这是为了更好赚钱养家。” 非常不要脸。 给肖建国留了个电话,这事就此告终。黑猫瞟幼崽一眼,看他眼珠子滴溜转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事。 “结束了喵,带本大爷逛逛你们学校,好好奇人类的校园喵。”黑猫叉腰道。 每年南城一中校园开放日这天,校外企业家和知名毕业生都会受邀参与,操场上,摆满了学生及社团自助开办的小摊。 学校收了不少富家子弟,资金充裕,为了扩大知名度,嘉年华这种事办得很气派。 气球游戏的大奖是串粉珍珠,被司尧熏陶良久,纪零目光没法移开:“看那串粉珍珠项链,司尧一定喜欢。” “娘里娘气。”猫说。 纪零倒是赞同:“司尧就这样。骚包男。” 幼崽站这三分钟脚步就没挪动。黑猫体贴地给他台阶:“需要试试喵?” “我想要这个珍珠串,不过——”纪零犹疑,他运气算得上奇差无比,在这种项目上,每次都血本无归。 “不过什么喵?蠢货,不要说一半就停,好奇死猫了喵。” “由于司尧太爱泡澡,我们这个月的水费是45块,再加上电费573块,一共885,我们没钱参加嘉年华,笨蛋。” 被一串数字砸晕,黑猫:“蠢货幼崽,你要是数学题算这么清,我就不用来了喵!” 摆出数字后,纪零再次对他们的穷困有了新认知,就要往前走去。 “纪零同学,请等一下!”声音甜软如芋泥,“请…你务必收下这个。” 旁边几道惊呼,“我靠,校花啊。” “小点声,怎么看见纪零不见你靠,人家还论坛屠版呢。” “滚啊,老子他妈直的。” 褚思佳穿了条白蕾丝礼裙,像一只小天鹅,她脸颊发红,如同浸过微醺苹果酒,双手发颤,心跳快如擂鼓,递过一封粉色情书。 第4章 “纪零同学,我喜欢你。” 第3章 今日好运 在场除纪零与猫咪外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场极尽旖旎的罗曼蒂克电影。 这是个春日,花漫山野,日烧云间。 清纯少女与心上人表白,合该拥在一块,来段法式热吻。 而在猫咪眼里,他们稚嫩的,单纯的,好骗的幼崽,正在被人类种族里的邪恶雌性诱哄。 这名雌性散发甜香,拖着奶油般柔腻的嗓音,说快来与我交.配吧,哦,或许,在地球上用词是做.爱。 而他们的幼崽摇摇欲坠,几欲屈服。 群众热忱地注视纪零。 猫漠然地审视褚思佳。 气氛微妙,这天十几度,却像置身干柴噼啪的壁炉。纪零正欲开口,猫一把将情书拽过去,捏在两指说:“零零不能早恋,他年纪小,你不要勾搭他。” 褚思佳泪在眼眶里转,声音破碎:“你是谁啊。” 黑猫冷酷说:“我是纪零三伯父家的表哥。” 褚思佳“呜”一下就哭了,她泪珠断了线似的啪嗒往下掉,脊柱绷直,雪白脖颈勾出怜人弧度,抖得像雨淋湿的幼猫:“纪零。” 她吐字很清晰,倔强的:“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 “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我的喜欢,在你眼里,只是笑话是吗?” 说完,褚思佳扭身跑走。 纪零骤然成了众矢之的。他没有说话,但所有人心中,他冷漠又高傲,黑猫是他的帮凶。 与此同时,围观群众只增不减,论坛上回帖量正极速飙升。以告白场为中心,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意识到没法逃走。 纪零俯身贴近猫耳,威胁他:“我很生气,这周家务你都得承包,不然你别想吃小鱼干。” 黑猫:“哼,恶毒的人类继子,要让我当灰猫咪,我要把幼崽想早恋的事,回去告状喵。” 他的人形太凶,眼尾上挑,鼻尖挺翘,唇薄脸尖,线条锐利,偏生瞳仁黑而沉,像雨津润的枯井。 标准反派模样。 因此,这番窃窃私语在旁人看来更是火上添油。就像画本里,善良柔弱的少女被魔头逼走,而魔头与他的下属正享受胜利后的交接。 紧接着,人堆里跳出个红毛。 他眉尾截断,上身穿了件破洞t,下身又是沙滩裤,胸口晃荡着一条金链,混球似的语气:“纪零,别以为你捐了栋楼就了不起!!褚思佳家里还是南城首富,她爸今天也来了,不要因为脾气好你就任意欺凌她。” 对于猫咪不懂人类语言艺术这事,纪零本还有些抱歉,如今被指着鼻子骂,也生了些火气:“我哪欺凌她。” 红毛咄咄逼人:“我们都看到了,什么叫你年纪小,不要勾搭你,十七岁的大男人说这种话,你还要不要脸。” 纪零:“……” 他什么时候说这种话了。 不要把一只外星猫咪的话盖章到他头上,可以吗。 可以吗。 纪零默然。 红毛只当他被骂懵了,接着说:“敢不敢,纪零,我们就玩旁边那个打气球游戏,比谁打掉的气球多,你输了就给褚思佳亲口道歉,说你配不上她。” “我要输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快答应啊纪零,别是打个气球过家家的都怕了。”不知谁混在人群里大喊。 见根本分不清谁和谁,浑水摸鱼喊的人越来越多,现场气氛被炒至高潮。 纪零还在思索如何跑路。 虽然他一贯迟到早退,但从不搭女生的话,也不打架,乖乖蒙题,按质按量进办公室喝茶。一点多余麻烦也不想找。 “喂,红毛,我看你是不是早想做我们零零小弟,故意这么说,我都看穿了。”倒是黑猫难得参加人类大场面,摩拳擦掌,接过话头。 “谁是你红毛,”红毛气急,“看穿你妹。” 黑猫瞟他:“我们零零才不怕你,打气球而已,来就来。” “零零最厉害了。” 闻言,纪零掐猫咪胳膊。 猫扭曲得像条砧板上的鱼:“疼疼疼,蠢货幼崽,别人欺负到头上,做家长的怎么能忍喵!” “你是不是不知道,”纪零诚恳问,尾音无奈且软,“我亲爱的猫咪。” 猫咪好奇:“知道什么喵。” “我第一次打气球,五岁,那天我换了三把气.枪,每一把都散架。第二次打气球,八岁,我打了十发,突然落大雨,我每一枪都正中木板。” 黑猫说:“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背的人喵。” “别打断,”纪零絮絮道,“最后那次,我还是一发也没中,最后老板心善,送了个球给我,风一刮,气球飘进了河里。” 他们幼崽也太可怜了,猫怜悯地想。 “喂,在那说些什么呢。” 红毛打断他们:“纪零,既然你三伯父……什么表哥这么说了,给你五分钟准备时间,五分钟后就开始。” 纪零其实仍然能走。这会,围观群众激情被挑起,就像斗牛见着红布,失了理智。但待他们冷静,便会想明纪零在这场闹剧中只是个哑巴角色。 但他迟疑了会,莫名想到—— 零零最厉害了。 在别人眼中,他是渺渺沙砾,是芸芸众生,但在这群家长眼中,自己总是世上最珍贵、独一无二的宝物,哪怕什么都不了解,也会无条件地,毫无犹疑地站在他身边。 思及此,哪怕只是为了维护猫咪颜面,纪零忽然很难说出那句“不”。 他说:“来吧。” 红毛在射击项目上接触早,初中就进了市队,也拿过几块青少年组的金牌,尽管一段时间没练,底子仍在。这种地摊幼稚游戏,他压根不认为自己会输。 瞄准,射击,气球炸裂。 重新上膛,再一枪。 又一枪。 十发子弹全中。 “不愧是小爷我。”红毛洋洋道。 “怎么样,纪零,趁早认输算了,去和褚思佳好好道歉,”他走到纪零面前,咧嘴扯出个笑,欠扁又张扬,“和她说,你就是个废物,根本配不上她。” 话头上,纪零也不肯落了下风:“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还死鸭子嘴硬呢,”红毛嘲道,“你可别待会输了不认账。” 纪零不想和他吵了。 他勾身坐下,项链从空荡领口掉出来,垂在锁骨下一摆一摆,吊坠是一枚金币。繁复的,璀璨的,巴洛克风金币。 这是裴疏意送他的生日礼物,号称提取自荒星陨石碎片,会给人带来好运。 但在那之后,纪零仍然倒霉透顶。 举枪,眯眼,瞄。 中了。群众都屏住呼吸。 很好,再一枪。 风起了,气球开始簌簌摇晃。 打歪。 再来。 子弹依旧不知所踪。 “纪零,”红毛撑着奖品台笑,“你可真厉害啊。” 胜负几乎已定,红毛小弟招呼:“来来来,咱们开个桌,压一压谁赢啊。” “这不明摆着吗,得压纪零打中几个球才过瘾吧。”有人话说得大声,似是故意说给纪零听。 此时,风似是掐住气球脖颈,它们糠筛般挣扎,快看不清影。更难说要用气.枪瞄准击破。结局似已然揭晓,红毛按耐不住,砸下一叠红钞:“我先来,我就压一个。” 猫紧跟拍下块表,傲慢扫视人群,视线尤为羞辱般在红毛脸上停留:“我压全部。” “嘶——”有人倒吸气。 l家的高定表,全球只几块,正常来说,这牌子订货需排队等候好几年,某一线男星不过堪配借用,粉丝便吹得天花乱坠,却在这样幼稚的赌博游戏中成为筹码。 红毛皱眉,质疑道:“不是高仿吧。” 打量黑猫穿着,片刻后,他更笃定想法,嘲弄似地笑:“嗯?纪零的穷亲戚。” “请拜托保持安静。”纪零温声打断。 他专心寻找瞄准点,接下来两枪,仍准头差得可怜,直至第三枪时,中了。 剩下的子弹,愈发准确,干脆,利落。 却仍难力挽狂澜。 红毛小弟已然准备庆贺,他们观摩老大脸色,却发觉他拧眉看向纪零,目光深沉。 风没有停歇的意思,用一把破烂的玩具枪,他能在面临天气突变时,稳住心态,做到发发命中吗?何况毫无基础呢? 红毛有些迟疑,他舌尖抵了下牙,唇齿咬得很紧。 纪零不知他的想法。最后一枪前,他下意识紧握住裴疏意的幸运硬币,金光从指隙漏出来。只一刹,子弹发出,出乎意料的,霎时雨倾盆而下,从射击中心开始气球全部炸开。 声势过于浩大,围观群众四散躲雨,无人看到那枚硬币金光大作。 “这不算。”红毛小弟拿校服外套盖在头上,梗着脖子争辩。 第5章 “怎么不算,”猫就爱看他们这幅输后不甘心的模样,“喂,红毛,是不是输不起啊。” “还有这个眼镜仔,麻利点把珍珠项链给我家幼…零零,”他指着摊主,“至于赌金,你们谁自己的拿回去,不差你们这点。” 纪零快速审视那堆纸币,以他的经验来看,够买百来箱泡面。他小声和猫咬耳朵:“其实我们还是差的。” 猫后悔莫及。 “愿赌服输,”红毛没多做声。 他把珍珠项链放到那一堆钱最上方,用黑布裹着送到纪零面前,然后,一拍小弟的头:“愣着干嘛,叫人啊。” 小弟不情不愿道:“纪老大好。” 红毛才想起来,他还没自我介绍:“老大,我叫商骄。” 纪零扫了他一眼,弯眼露出两个酒窝:“好的,骄骄。” 商骄:…… 娇娇……?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猫偷摸把爪子放在钞票上,见没人注意这边,思忖现在悄悄带走是否还来得及。 忽然,雷鸣般声落:“你们在干什么!!” “聚众赌博,拉帮结派,纪零!!商骄!!给我滚到政教处去!!”肖建国眼镜都气歪了,作势就要去揪他们衣领。 “我们闹着玩,”纪零快速反应过来,闪身避开,又扯了扯身旁人袖子,“是吧,骄骄。” 感受到暗号,商骄跟着瞎掰:“是呀主任,我仰慕纪同学好久了,切磋一下,切磋切磋。” 肖建国指向一处,黑猫正抱着红钞不撒手,几乎眼冒红心。他怒火中烧道:“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和我去办公室里说!” 最终,这场闹剧以围观群众一人五百字,主犯一人两千字检讨落幕。奖品归胜利者,赌注也都归还原处。纪零的名字再度屠版论坛。甚至一夜之间,[纪零后援会]专栏默无声息建立起来。 这些纪零一概不知。 - 家中。猫气鼓鼓,咬着笔杆写检讨,它实在不想再做人,耳朵尾巴都露出来:“没天理了喵,家长帮不听话的孩子写检讨,这是虐猫!!” 纪零揉猫咪头:“这是你罪有应得,哪有孩子替不听话的家长顶罪的。” “本猫还替愚蠢的幼崽出头了喵!”猫咪眼滴溜溜转,又傲娇不肯承认。 思及此,纪零眯了眯眼,凶恶道:“老实给我交代,哪来的。” 猫装不懂:“什么呀喵?” “表。” 猫咪目光乱瞟,支支吾吾:“裴疏意那偷的。” 出猫意料地,幼崽没有炸毛。 纪零默了会,小声说:“你说,我是不是太苛待裴疏意了。” 这话简直毛骨悚然,猫咪尾巴毛都倒竖起来。 幼崽含糊道:“我好像忘记了…换做地球上,他是个二十多岁的正常男人,以前那么风光,现在落魄到要守着杂货铺,买假货撑场面,好可怜噢。” “今年他生日,就送他块表吧” “但,去哪里弄钱呢……” 第4章 今日好运 连着几天,纪零都在想这事。 课间,商骄带小弟来找人,堵在门口大喊:“老大,晚上去酒吧不,我包场啊,隔壁职校那校花也去。” 靠门的人怯懦地让了个位置。 纪零正靠着窗发呆。没听见任何声响。 视线徒然暗下来,他抬头,撞见张挤得深海鱼似的脸——商骄贴着玻璃咧嘴笑:“老大,去酒吧呀。” 场面有点惊悚,纪零半天没缓过神。 纪零没去过酒吧,或者说,他其实极少社交,作为全国网红重点中学,学生大多条件不错,因此各类台费他难以承担,a下来也是比不小的费用。 他一向是这套说辞:“我家管得严,而且我得回家做饭。” 不争气的裴疏意,一个月才挣一千块。 不如领低保。 南城一中竞争很大,家长对孩子几乎有求必应,而培养孩子独立这类事,都摆在成绩后边。商骄惊呼:“靠,童工啊,你都快高三了,家长还让你每天端饭倒水的。” 纪零:“……” “那是端茶倒水” “是吗,”商骄回想了下,“那差不多。” 纪零含糊道:“我家长不大有自理能力。” 其实很奇怪,换算年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没有自理能力,听起来有稍许牵强。 但纪零在实话实说。 好在,商骄脑回路异于常人。 他心中冒出个推测,猜想纪零大抵是不愿让人知晓,便压低声音:“没事,有我罩着你呢,有问题和我说。” “你们家怎么也不请个护工。” 知道商骄大抵是听过他妈做的好事,只以为他家人生了重病,难以照顾。纪零也懒得解释:“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兼职么,要来钱稍微快点的……大概一个多月的样子。” 他小心道:“我需要的钱还挺多的。” 商骄:“挺多是多少。” 纪零比了个一。 “一万?这我有,你先拿——” “十万,”纪零顿了下,“再多点也行。” “嘶,”商骄吸了口气,“你要拿去赌.博啊。” 对他来说,倒也不是笔大数字,但他爸盯得紧,生怕零花钱给多了让他出去豪掷千金,一时半会拿不出这样笔现金。 纪零也没底,支吾着:“具体用途先不说,肯定不犯法就是了。” 他想,裴疏意能可怜巴巴买假货,肯定很在意这些,那怎么着,要送也得送块好的。裴疏意哪吃过苦。数先报着,挣不到再说。 这事倒也没难倒商骄,他说:“这样,我爸好像投资了个综艺,好像还挺火的,需要素人嘉宾,到时候把你塞进去。” “就这周六,地点就在南城先拍一期,万一你火了,随便接几个广告,或者当网红,岂不是来得轻轻松松,是不是。” 纪零问:“可是,你爸能随便塞人吗。” 黑猫最近翻出本小说,没日没夜趴电脑前看,主角是个十八线小明星,为了点资源被经纪人塞进男主房间,却又被误解,产生一系列爱恨纠葛。 黑猫凄怆:“挣点钱真是太难了喵,人类的爱情好曲折喵。” 又变脸:“纪零,你也去娱乐圈混混,给本猫挣套大别墅,不想吃泡面了喵。” 娱乐圈混还不至于,挣个礼物钱,倒还能考虑。 商骄面朝窗,红色发丝析光而透亮,垂下来几缕,笑起来,真有几分阔少意味:“放心吧,小爷我是谁,包给你安排妥帖。” - 纪零很快收到台本和综艺形式。这是一档荒野求生综艺,地点设在南城城郊的一座孤岛。 他是唯一的素人嘉宾,也就是由资本家捧人的背景板位置,每期轮换,让观众既觉得新鲜,也能看到明星与素人互动,从而有参与感。价格给得很大方,一期录制五万块,时长两天。 商骄是这么说的:“老大,我跟你说,就你这张脸,往那一放,这不艳压那什么小鲜肉的,我爸一开始还说我胡闹,给他一看你照片,没说几句就同意了。” “而且这个位置,就是留给投资商塞人的,你也不用太有负担。” 纪零怕裴疏意猜出来,失去惊喜礼物的效果,不敢提起,直至周五晚才想出借口,小心说:“哥,我要去同学家住两天。” 裴疏意在看法治频道,下颌微抬起,线条冷峻而锋利,他散漫靠在沙发上。 却仿佛有无质雾气,将他与周围分隔。 “哪个同学。” “商骄,”纪零顺着说,又意识到只说名字,他哥还是不认识,又补充,“就是——” “喵呜!我知道我知道,”黑猫毛炸起来,像只张牙舞爪的毛线球,“就是零零他们学校的,一个愚蠢的红毛,欺负零零被打脸了喵。” 裴疏意将遥控拍下,身子拉前,饶有兴趣:“哦?怎么打脸的。” 纪零怒视,示意猫闭嘴,黑猫悻悻看了眼幼崽:“不说了喵。” 随即,纪零转头,瞪裴疏意:“你也不许问。” “是我新交的朋友。” 裴疏意微微弯唇。 幼崽眼睛圆溜溜的,瞪人时格外大,似是已进入最戒备凶恶的状态,可身为人类,脆弱得只手可折,格外可爱。 《人类幼崽成长指南》指出,人类在十三四岁时,会进入一段很长的青春期,在这期间,领地意识增强,开始极少愿意与家长沟通。 书中特别提出,在这时,强硬地闯入幼崽的领地,或过多打听,不利于幼崽身心发展。 思及此,裴疏意点头:“和朋友好好玩。” 纪零回了房间,按理他今晚得去踩点,但顾及到他是学生,又是带资进组,节目组便让他周六七点到江边集合,和明星一起坐游艇上岛。 他走后,裴疏意一手把猫揪在桌子上,敛去对幼崽的柔情,空气徒然骤缩,周遭如坠寒潭,让人觉得尤为陌生,他缓缓问:“怎么回事。” 第6章 猫瑟瑟发抖,衡算了会幼崽发飙可怕,还是被裴疏意折磨痛苦,决定简要概括,说三分藏七分:“就是,我陪幼崽去开家长会,有人挑事,你那块金币好像起了点作用,把讨厌的人类学生打败了喵。” “打架?” “打气球喵,我们幼崽那么柔弱,打架会被打死的喵。” 裴疏意:“……” 这倒是实话。 料及再套不出多话,裴疏意不再追问:“司尧他们还没回来?” 猫:“是喵,凭什么他们在外面逍遥,高贵的布洛尼尔族却要照看愚蠢的人类幼崽,不干了喵。” 裴疏意抬眸,扫它一眼:“委屈你了?” 猫改口:“最、最、最爱幼崽了喵。” 不知何时,裴疏意手中凭空生出只怀表,锈迹攀爬至锁链上,是并不属于地球的东西。 他食指拇指一搭,表盖弹开,直视良久,再抬头,语气像冰冷的无机质:“时间不多了,叫他们尽快回来。” _ 早晨五点半,天泛青白,底色仍是紫蓝。这是个阴天,云压得低,似是不久后有雨。这附近是条单行道,极难打车,而且打车很贵。 但公交车还没有开班。 勤俭的纪零借了辆自行车,大约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海边,风很大,他远远看见团队举着摄像机在等。没找到停车点,他把车缓缓推过去。 少年很白,穿着一件宽大的白卫衣,为了骑车,它将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纤细、骨骼分明的手腕,发丝被风扬起,很轻易想到海盐、薄荷、柠檬,一切纯净的事物。 “愣着干什么,快拍啊。”导演说。 制作组看呆一刹,听到这句提醒,摄影师才赶忙调整设备,懊恼自己的失误。 身为跟拍摄影师,应该精准抓住每一个爆点,而显然,他们失去了一段完美素材,只堪堪抓到最后的镜头。 “请问,《荒岛三十三天》节目组,是这里吗。我是纪零,前段时间和您联系过的。” “是这,”导演说,“你大老远还带个道具来啊。” 纪零耐心解释:“我骑车过来的,家离这有点远。” 资本塞进来的人还整这种穷比人设? 导演是个识时务的人,虽然倍觉疑惑,还是捧着说:“是为了响应环保政策嘛哈哈。” “不是,”纪零摇头,“我只是觉得打车有点贵。” 导演“哈哈”笑起来,他拍拍纪零的肩:“小伙子,我看人准,你天生就适合干这个,知道综艺感嘛,我还担心你第一次,没经验,这不很好嘛。” 纪零很少直面夸赞,他不知说什么,除却面对他家长时,他甚至可以用寡言来形容,便只说:“谢谢您。” 好在,明星嘉宾也很快到来。与背景板的纪零不同,明星的跟摄从家中开始,极尽拉风,甚至将超跑开到海滩上,再叫司机将车开走。 纪零很少关注娱乐圈,来的人他不大认识,只是前几日临时做了功课,能将人和名字对上号。 分别是:影后夏竹心,老戏骨朱严,新声代流量程嘉轩,短视频平台网红余天思,小花赵笙声。 几人见面后开始谈笑风生,一同登上游艇。纪零简要自我介绍,随后安静坐在一旁,离嘉宾大约半米。 他没有出风头的意思,也不太会说客套话。 纪零的目标很明确,安稳的,不出差错地录完这期综艺,拿到五万片酬。 然而,登岛后。 纪零就后悔了。 第5章 今日好运 在海上时,浪便很大,此时,天完全压下来,光线微弱与云交缠,泥土湿猩,似沁水的红锈。南城是个亚热带海城,植物繁茂,岛上尤为高大,与之相比,人类过于渺小,似是下一秒便会被它们俘虏。 纪零悄悄观测云层,知道今天一定有雨。 从小到大,只要他出门,必定逃不开恶劣天气。 就有这么倒霉。 在专家带领下,大家往林后开阔空地走。 纪零并排稍落后专家两步,一同走在队伍最前面,专家如履平地,而半米旁的纪零,“啪”一声,半只脚陷进一个小沼泽。 纪零:“……” 这是一个被掩护得极好的泥潭,附近都被浮萍与草叶覆盖,呈苍绿色,肉眼难以识别,但直径也小,踩中几率几乎为零。 看到纪零停下来,走在他后的女生关切问:“你怎么啦。” 她扎着丸子头,肤若鹅脂,下巴小而尖,脸颊却鼓起来,像只仓鼠。 纪零认出她是赵笙声,回答:“没太大事,但我可能踩到了一个坑。” 嘉宾都皱起眉。 蓝发青年开口:“这还怎么拍?刚上岛就有这种危险,看样子待会还会下雨,能不能回去,或者等雨停再录。” 他是很凌厉美艳的长相,男团出道,凭借古偶大爆,顺风顺水的路子,一贯是被捧着,宣传期上的也是些棚拍综艺,会早早对接台本,还是初次面对这样恶劣的环境。 夏竹心语气和缓着商量:“万一等下下暴雨,会不会太危险了。毕竟这也是个岛上。” 导演指向他们身后天空:“已经回不去咯,你们看。” 海面似烧焦的锅底,漆黑冒着雾气,波浪层叠,闪电将天空划开,像狰狞未缝合的伤口,猩红余光渗透出来。 看到这番景象,程嘉轩心上冒了些火气。语气不耐:“那现在?” 导演眯眼笑,似狡黠的狐狸:“不用担心,我们节目组有专家在呢,这是阵雨,在一小时内会落下来,雨停再出发,不会有危险,我们也准备好了置换的衣服,但这是第一次,之后你们都要准备等价资源来置换。” 工作人员领纪零换了双鞋,但他牛仔裤仍有两块黝黑泥斑,和星点的溅渍,昭示着,他的运气实在差劲。 归队后,导演:“下面我来说说规则。” 纵使平日空降热搜,或是在剧组中呼云唤雨,此时,在镜头下,嘉宾只得收敛脾气,重新调整表情,小学鸡似的排成排,乖乖听讲。 “今天的午餐我们会提供盒饭,但从现在开始,你们需要两人一组收集足够的食物,并在傍晚六点前做出菜肴,互相品尝投票,票数最多的组可以分配到节目组临时搭建的爱心小屋,其次是豪华露营帐篷,而票数最低的组,只能得到一顶小帐篷。” “今晚你们究竟会怎样度过呢?现在开始准备起来吧。” “大家都过来抽签。” “看看你们的竹条底部,有两个人的签是不同的,分别是皇冠,星星,你们可以依次挑选队友,剩下的两人自动归结为一组。” 分别是夏竹心与程嘉轩获得挑选队友的权利。 夏竹心长发半披在肩上,露出一个略带风情的笑,狐狸眼似会勾魂,红唇轻启,声音拖得很长,像在心上敲击:“选谁好呢。” 她出道以来,几乎扒不出半分黑料,靠演技闻名,却两度被评为脸蛋天才,除却纪零,在场男嘉宾目光都为她锁定。 纪零低着头,压根没想到,此时他在镜头中格外醒目。他在担心裤子上污渍洗不掉,鞋也是。 重新购置又是一笔不小的钱。 而且估摸这环境,未来还会弄脏很多东西。 早知道应该选一个成本低的赚钱方法,纪零鼓起脸想。毕竟钱还没到手,损失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很心疼。 余天思虽是网红,但并不社恐,已然和大家打成一片,他一贯是奶狗少年感形象,露出两个酒窝,甜声道:“夏姐姐,选我选我!” 朱严故作严肃:“选我啊小夏,不然下次再合作,我就不带你对戏喽。” 他们刚合作拍摄完一部电影,马上将迎来宣传期,恰好趁这个机会坐实他们的合作。 夏竹心比着下巴,故作沉思:“嗯……好难选啊。” 在一片希冀目光中,她看向赵笙声:“来吧,声声。女孩子就该和女孩子贴贴。” 随后,她大方向朱严道歉:“对不住啦朱哥,照顾一下妹妹。” 朱严摆手,笑声道:“我磕的cp是真的。” 没料到他看着严肃正经,资历也老,却会说网络热梗,众人都笑成一片,像是骤然熟络放松下来,轮到程嘉轩选人时,不出悬念,他捞走了前辈朱严。 最后只剩纪零与余天思。 这时,明星嘉宾才注意到纪零一直不太说话。思及他大约是慢热,余天思主动搂住他脖子:“那我可就捡了个大便宜喽,纪零是南城人,肯定对这里环境很熟悉。” 他转头,用狗狗眼盯着纪零,闪着希冀的光:“是不是,零零,这个第一我们稳稳拿下。” 纪零认真回答:“虽然,这座岛上的环境和市里毫不沾边,我也不是太熟。” 听到这,余天思像霜打的白菜,一下蔫了。 纪零看着他,压低嗓子:“但是,我偷偷带了饼干,趁导演还没说不能吃零食,先分你点,我们不会输的。” 第7章 那瞬间,余天思心里想的是,他是不是有魔力,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 五小时后,纪零和余天思又一次迷路。雨下了又停,雷阵雨后,空中弥散水汽,日光被厚重云层遮挡,山上枝桠横生,视野相当有限。 纪零蹲在树桩前,标记上第四个三角形:“你看,这里我们已经来过四次了。” 在三角形符号旁,有一个等大的圆圈,半小时前他们与程嘉轩组在此处偶遇时,余天思讲述他们的经历:“你们不知道,这地方可邪门了,我们在这里转了三次,每次都绕回来,你们也划个记号看看,这里有点难走。” 但显然,他们已经找到出口离开。 并且,偶遇时,程嘉轩告知,他们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山沟里取得了节目组投放的一只火鸡,接下来只需要处理食材并完成烹饪。 他们进程只剩下寻找集合处。 而纪零和余天思仍一无所获。 为了节目效果,午餐很寡淡,配菜只有鸡胸肉与青菜。 在长时间跋涉下,热量消耗得很快,饥饿充斥大脑,行动开始变得迟缓,纪零开始翻他的小书包。 这档求生综艺不大严谨,以娱乐为主,方便明星宣传代言,嘉宾登岛时的装饰品也允许携带,纪零的书包算在其中。但他的小饼干吃到一半就被抓住没收,别的零食也未能幸免。 包括:巧克力,青瓜薯片,各种小蛋糕。 余天思感慨:“你家是开零食铺的吗。” 纪零:…… 被说中了。 但他不能随便吃,商品进货是需要成本的,这些是他从家里搜刮的,甚至抢走了一部分黑猫的囤货。所以,在工作人员准备离开时,纪零诚恳问:“走的时候可以还给我吗” 工作人员:“……好” 余天思坐在木桩上休息,突然开口:“零零,你看起来好小,你多大了。” 纪零一时恍然,每次被问及时间类问题,他总觉得自己曾在星际中度过一段很长的岁月,但记忆已经模糊失色了。 直到余天思又喊了他声,他才回神,极其缓慢地思索出一个答案:“我十七岁。” “这也太小了,那你不应该还在读书么,你有没有什么社交软件账号,像我玩的那个,某音。” 纪零继续翻找:“我在读高二,不玩这些。” “那你回去创一个,到时候我们一起拍两条。” “好。” “你怎么想来参加这个的呀。”问出口后,余天思便后悔,在这个圈子里,这个问题显得极其愚蠢,除了扩大知名度,也似乎没有第二个答案。 何况作为素人。甚至会让对方尴尬。 大约是纪零过于纯粹,让他忽略这是一档综艺,而不是高中生社会实践。 好在纪零不假思索,甚至想到什么,有些气鼓鼓,河豚似的:“我来养家糊口。” 余天思笑得合不拢嘴。 “找到了,一人两颗。”纪零把东西倒出来,听声响悉碎,夹杂金属音。 是大白兔奶糖以及一个金币吊坠项链。 纪零把奶糖分给余天思,这是上次云栀给他的,他那时心情太急,便一把塞进包里,后来就忘了,这次才想出来,糖颗粒小,卡在夹层中才幸免于难,没被节目组收走。 “吃完糖我们继续走吧,时间不多了。” 他把项链捧在手上,似是虔诚许愿,然后再小心收进包里。 余天思觉得好笑:“迷信。” 在他听不到的地方,纪零悄悄许的愿望是:“如果让我们走出去找到食物,我愿意给裴疏意每天的晚餐都多加一个煎蛋。” 他们重新上路。 余天思一边走一边双手合十:“上帝呀,帮帮我们吧,让我们马上找到食材吧,又冷又饿,我不想住小破帐篷啊。” 突然,他停住。 “我好像踢到了一个麻袋。” “不是吧,来真的啊” 他低头看去,麻袋封口被一块巨石压住,小半边在巨石后,又找来树枝,纪零将树枝架在矮些的石头上,做杠杆一点点将石头撬开。 露出麻袋来,看清里面的东西,余天思激动得大喊:“纪零,你快来看。” 作者有话说: ---------------------- 小裴:听说我是许愿池 第6章 今日好运 这是张羊皮纸卷轴,特意做旧过,边缘有烧痕,又因为淋过雨,虽然防水性能好,但字迹仍有些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几个地点,中间有一个小星号。 纪零猜测这是他们当下的位置。 不远处是一个湖泊,旁边打了个叉。 余天思“靠”了声,随即意识到在录像,两手捂住嘴,和摄影师比划:“这段剪掉。” “这是一张藏宝图。”再次反复确认位置,在图上找到他们的登岛点,纪零得出结论。 “老天开眼,回去之后,我就去烧香拜佛,日后我发达了,一定给佛祖重塑金身。”余天思快哭了。 他们迷路近三小时,不停跋涉,虽然是年轻男生,寒意也层层席卷上来,热量消耗得太快,腹中饥肠辘辘,哪怕是半生不熟的米饭,他也能一次吃三碗。 “可是,”纪零快速接话,“你刚刚是和上帝许的愿。” 余天思:“……” 有了地图,他们进展十分顺利,不出半小时便抵达湖边,纪零找到节目组藏在山洞中的鱼竿,挖出蚯蚓充当鱼饵,很快,便有三条鱼上钩。 余天思觉得没他能发挥作用的地方,百无聊赖在旁揪野花,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零零,你以后准备拍戏吗?” 纪零盯着浮漂:“应该不会,怎么啦。” 余天思打量少年,头发长而零碎,天生呈亚麻色,带棕咖调,柔软而蓬松,阳光倾斜,逆光看,睫毛如扑闪的蝶,时间如同砂岩过筛,缓慢得似能看清其流逝,他说:“我觉得你应该出现在警局”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人民警察一样厉害。”纪零对于这份夸奖很是受用。 “不,”余天思伸手把他头发揉乱,又把一朵小白花放他头上“我觉得你像一条搜查犬。” 纪零气的鱼竿一甩:“想死啊,余天思。” “又会挖地,又能抓鱼,”余天思吐舌做鬼脸,“眼睛大,还是金毛幼崽。” 纪零:“……” - 由于后期得到地图,当他们收集足够食物到达营地时,天不过将歇未歇。退潮时间,春夏海风带着咸腥气扑在脸上,夹杂林木清香,天空由红金过度到紫。 但出乎意外的是,他们居然是最后一个到达的,问过原因,赵笙声是渔民家庭,从小便学着赶海,她来时看过潮汐表,恰好今天是大潮,尽管有雨,收益比不上晴天,却也十分丰厚。 而程嘉轩与朱严在绕了一小时路后,也迅速抵达目的地。所以,纪零到达时被告知,其它人饭都快做完了。 之前全凭吊着完成任务的一口气,此时到达安全区,余天思似是瞬间垮了:“零零,我们摆烂吧…其实,小帐篷也不是不能住…我现在好困啊,想睡觉。” 纪零其实也有点累。 但一小时前,余天思再次询问纪零参加节目的原因,纪零极其夸张地唬他:“我家有几个不能自理的大人,全家一个月收入只有一千块,但他们生活成本太高,所以我只能找关系来挣点外快。” 说这段话时,纪零声音十分细微,首先,虽然真实情况和这个八九不离十,但听着离谱,他不好意思,其次,摄像大哥在极力聚焦,他怕网友扒出点什么。 他家可不经扒。 但余天思露出幡然醒悟的怜悯神情。 那时他还有口气在,豪言壮志说:“你放心,虽然我们是小透明,但只要我们拿下第一,怎么也有点话题度在,等你拍完,再接两个广告,钱这不就来了。” 纪零觉得,十分有道理。 并且,换个角度思考,他的另两位家长还在工地上搬砖,他只是在野外行走一天,就很疲倦了,听说工地上从早工作到晚,还要扛自身体重三分之一的水泥。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没有理由放弃。 “乖,余天思,你去把鱼杀了,剩下的我来给你做。”纪零说。 “真的啊?零零,现在高中生都这么满级。你怎么什么都会。” 忽的,他恍然,压低嗓子道:“你在家经常做吧。” 余天思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他想纪零大概不愿意卖惨。 不然同情饭在互联网上还算好吃,纪零有这张脸炒作一下也不用这样落魄。 纪零松了口气。 他估计,再有人问类似问题,余天思也会小心帮他应付,毕竟,虽说他的家长们,的确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上个月下厨一次,炸了两个锅,摔了三个碗。纪零将他们赶出厨房才罢休。 第8章 但见人便重复一次,也是件体力活。 湖泊中鱼种以鳙鱼为主,纪零决定先做一道剁椒鱼头。他很会做鱼,原因简单,鱼便宜,分量大,家里又有只猫。 烧锅时,程嘉轩来观察其它嘉宾进度,他其实不大能藏住心思,情绪写在脸上:“有鱼?你们也运气不错嘛,但是这次第一一定是我们的喽。” “让我看看。” “嗯,我觉得没有我们朱哥的烤火鸡出色。” 他话说出口时,余天思便皱眉。 程嘉轩的语气过于自傲,直白,带着逼迫性,甚至让听的人烦厌。 他会被骂的。余天思几乎能保证。 他担忧地看向纪零,害怕他会认为被挑衅,从而语气不善地与之争辩。一码归一码,程嘉轩会被骂,但他有粉丝底子在,纪零没有。 网暴来临时,纪零将如同背临悬崖。 然而,纪零似是没察觉话语中的火药味,笑了下:“那等会让我尝尝,我最喜欢吃鸡了。” 程嘉轩本是迟钝的,被他这样答复,反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火烧,但让他对一个素人认错也不可能,反倒恼火起来:“我先走了。” 纪零的心思的确都在鱼上,他有点饿,想着早做完早吃饭。节目组良心地提供了部分食材,蒜末炒香后,与鲜红的剁椒混合在一起,刺激感官。 他们的设备其实很简陋,燃具也是在沟中燃烧的柴火。香味从不算严丝合缝的锅中飘逸出来。 鱼头出锅时,热油淋下,汤汁滋滋作响,红油铺在碗底,鱼的鲜,剁椒的香,花椒的麻,被一勺热油彻底激发。 在似造物主随意捏造的荒岛,精致的菜肴宛如恩赐,饥饿窘迫的人面对美食时,第一反应往往不是大快朵颐,而是会茫然一瞬。 就如,乞丐被救济时,不可置信这样的事竟沦落自己身上。 随即,众人都反应过来。 “我操。”余天思再忍不住,惊叫出声。 “导演导演,过来,能不能加一组新规章,自己做的饭菜自己先享用,”余天思朝导演勾手,看着有些滑稽,“我感觉不够吃啊。” 导演似是不为所动,否决他的提议:“不行。” 他眯眼打量纪零背影:“因为我也想吃。” 余天思:“……” 其它人的晚餐都已完成,剩下时间,他们索性搬着板凳,升起篝火,围在纪零身边。 甚至,素来以挑剔、精致闻名的夏竹心,咬住发圈徒手扎了个马尾,裹着厚重的登山服,问纪零需不需要帮忙添柴。 朱严都讶然:“竹心啊,你以前在剧组不是最讨厌油烟味?” 夏竹心大大咧咧道:“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这个。” 时间紧迫,纪零先用树木搭出支架,再用红柳枝贯穿鱼脊,生火烤起来,另一边,他做了道柴火鱼。 奶白汤汁浓稠,如同牛乳,葱花点缀,虽缺少腐皮等配料,却也鲜香四溢。烤鱼更不用说,外皮金黄酥脆,内里雪白嫩滑,带着红柳木的熏香,在唇齿间迸开,滑进食道。 其它嘉宾准备的晚餐也各有滋味,但他们下厨经验有限,火候把控也一般,只是堪堪能果腹,很快,菜品便被一扫而光。 到达投票环节,李笙声柔柔笑着问:“平票怎么办,万一剩下两组一票都没有。” 导演眨了下眼,卖关子:“我们自有安排。” 余天思吸了口气:“导演,你好油啊。” 几人坐在篝火前,导演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一个喇叭,本就宏亮的声音扩大几倍,几只鸟雀扑哧惊飞,他先念过长长广告,随后说:“首先,我先小小透露一下,这次投票,没有出现平票的情况,票数最高的组,获得五票,而票数最低的组,得到零票。” 说到这句话时,余天思瞥了眼程嘉轩,他死死拽住衣角,瘦削的手上青筋暴起,身体微抖。 他和纪零已经混熟,毫不留情吐槽:“程嘉轩肯定投给了自己。啧,真不要脸。” “究竟,是谁能入住森林小屋呢?” “让我们恭喜,夏竹心,李笙声。” “同时,恭喜程嘉轩,朱严,获得豪华帐篷一顶。” 氛围骤然冷寂,如极地寒冰,虫鸣声清晰聒噪,被放大,强制塞进每位嘉宾脑中。此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甚至,夏竹心率先开口:“是不是弄错了?” 作者有话说: ---------------------- 明天零零就打完工回家啦ovo以后会尽量日更的 第7章 今日好运 她一贯心直口快,此时有些急了:“我和笙声都投给了纪零,怎么可能一票都没有?朱哥你呢。” 朱严摆手,摇头坦率道:“我和你们一样。” “那就是了,”她看向纪零,“我没记错的话,零零,当时余天思是不是逼着你投给自己。” 纪零点点头。 排除一圈,分歧票属于谁也昭然若揭。程嘉轩手心湿汗黏腻,指甲毫无知觉地几乎陷进肉里,此时方意识到,不自然地用纸巾擦拭。 人有从众心理,当走到岔路,自己成为唯一,第一反应往往是自我怀疑,随后是恐惧。 程嘉轩不明白,明明是素人,就算是带资进组,参加这种综艺而非直接演戏,也说明是无足轻重的角色。 纪零应当成为背景板。 而不应该,出尽风头,赢得所有人的喜爱。 并且,他清晰知晓这期节目播出后,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 思及此,程嘉轩目光晦暗,紧盯纪零,似一只垂危,却被夺走食物的野狼。 心底清晰出现个念头 他讨厌纪零。 夏竹心侦探似地推理,盘问完一圈,得出结论。她快步走到导演前,郑重说:“纪零他们才是第一” 导演“哈哈”笑起来:“别急嘛。” “这件房是纪零他们让给你们的,他们刚刚偷偷和我们商量了下,两个女生住小帐篷不太好,所以和你们交换一下。” 程嘉轩摆手,咧着嘴:“竹心姐,这是零零和我提的,我只是没有意见,你多感谢他。” 纪零附和:“不用不用,只是顺便想到了。” “零零啊,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姐。”夏竹心笑容艳艳。讨好她的人多,可她分得清谁抱着怎样的目的,所以她天然对纪零抱有亲切,她直觉纪零很纯粹。 “哎,你忘了我,我也是姐姐,”赵笙声故作生气,鼓着脸瞪她,“唯二的姐。” 众人笑作一团,又围绕篝火聊了会天。但白日过于劳累,早早就各自回了住所。 是夜,纪零睡得很浅,他在一座灰芜荒山的悬崖边上,天上无一颗星,骤然地面出现裂纹,随即山巅倾塌,风冷刃般刮擦皮肤,失重感包裹心脏,他费劲想醒来,眼皮却如坠千斤。 纪零觉得自己要粉身碎骨了。 随后,他跌落进一个柔软物体中,温暖,香甜,外壳酥脆,内里软乎。 是一个煎蛋。 煎蛋“嗷呜”咬住纪零手臂,刺痛入脑,蛋说话含糊却凶恶:“我来替裴疏意抓走你!” 纪零醒了。恍惚透过天窗看外面,晨光熹微,他觉得身体有点软,摸了下额头,稍稍发烫,但还好。 钻出去悄悄走了两步,也还不错。 大概是没睡好。纪零想。 别人还没起,他坐着发呆,思绪一缓下来,脑子里便是那张大煎蛋。纪零甩头,索性又钻回睡袋里。 待外面传来声响,纪零出去看,朱严递过来一张破破烂烂的条子,神色悲痛欲绝:“导演他们跑路了。” 上面歪七扭八画了个笑脸,几个大字:“我们先走喽,快找到我们,不然你们回不去啦。” 纪零:…… 待人齐,朱严便宣布这个消息。整一上午,他们都要在丛林中行走,又被要求自己赶海,制作食物果腹。 纪零头昏得厉害,恹恹跟随队伍。 他行走速度很慢,落在后面不太想说话,进入一个近乎自闭的状态。 这天,他们组的进度都是倒一。 抛却昨日纪零与嘉宾混熟了些,其他人会找他说上几句,显得透明而无存在感。中午他们队食材不够,程嘉轩又来说了什么。 对方语气不好。 他思绪很零碎,混沌着,也没太回复。 进展过半时,纪零小声和余天思道歉,但他强撑着,没透露出自己不适。余天思心大,一路上竟也没看出他生病,只当他体力不支。 纪零不太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太愿意被特殊对待。他觉得不自在。 很久前,纪零看过一段话。人只有不曾感受过爱,才会对别人的善意恐惧,会逃避,甚至破坏这段关系,将关怀碾碎。 他其实觉得写得很矫情。 他只是习惯了。习惯是件很神奇的事,一件极为离谱的事,重复一百遍,也好似它本该如此,甚至疲于改变。一个人扛起所有事也是。 第9章 总算熬到返程。 拍摄已经结束,剩下的不会出现在正片里。纪零靠在栏杆边,海风吹拂发丝,卫衣鼓起,脱去登山服后,身形更显得纤薄,他像一只要飞走的蝴蝶,夕阳烧成斑块,光打来,少年眼下绯红,蔓延到鼻尖。 赵笙声率先注意到,语气夹杂几分关切:“零零,你脸好红,是生病了吗?” “看你今天好像也不太说话。” 纪零再度将手放到额上,似乎是比上午烫了不少。他安抚道:“应该没事。” “我回去量个体温看看。” 赵笙声有些无措,也不知能做什么,又叫来和纪零一组的余天思:“他可能有点发烧。” 余天思比划下,倒吸口气:“嘶。好烫。” “纪零你没自理能力?烧多久了,烧成傻子怎么办,你怎么来的,有人来接你吗。” 纪零:“骑车过来的。” 余天思乐了:“机车啊,未成年不能驾驶的。” 纪零摇头:“自行车。” 余天思:“……” 简直朴实得不敢置信。 最后,余天思让助理将纪零连自行车一同搬上车。纪零尚存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余天思送到巷口就行。 余天思自然不依,鬼知道他这副死样子路上会出什么事。 纪零只好打开隔空传送,点击两下,投给对方一张照片。 余天思低头看,正是他昨天累成死狗,揪着纪零书包,胁迫他拖自己前行。走时,纪零找摄影师要了这张照片,权当留作纪念,却没想到在这用上。 余天思:“……” 纪零看着他,做出副关切样子,语重心长:“小天呀,显然我体力比你好,你早点回去休息。” 余天思:“……”这小孩还叫上他小天了。 这一沉默便让纪零钻了空子,再缓过神人已经走远了。 纪零扶车摇摇晃晃走到家,推开门,院中摆着一个棕黑色瓷缸,缸中男人一头银白短发,似山巅雪,他眯着眼,微仰突出喉结。 腹部往下被水淹没,露出胸部紧实肌肉,青筋蜿蜒,如一樽巴洛克时期的雕塑。 与他头部相对,露出一截鱼尾,昳丽如同霞缎,哪怕在夜色下,也醒目而织光。 这是一条美丽的男性人鱼。 他看到纪零,熟络地勾起唇角,伸出湿淋淋的手打招呼:“嗨,宝贝。” 纪零头脑杂乱,只有一个念头:“还好没让余天思跟来。” 再撑不住,晕了过去。 倒地前,听见“哗啦”水声。 - “我怎么知道,我什么对他做什么了” “还不是你,不然他从同学家回来就发烧,推着自行车倒在地上喵,吓死猫了。” “噢~我知道了。”似是恍然,语气做作。 “一段时间不见,我的魅力只增不减,我们宝贝被哥迷晕了。” 纪零出言打断他的自恋发言:“司尧!” 他醒来,便看到司尧坐在藤椅上,鱼尾弯曲,水痕顺势流下来,满地都是,他只裹了块毛巾,缠在小腹,堪作遮掩,皮肤白到极致,水中蒸过,微微泛红。 色气得要命。 司尧:“宝贝醒了?不要骂我,我可会伤心的,特别是,宝贝前段时间还心心念念给我送项链,现在就翻脸不认人,我真的好难过哦。” “这叫什么,因为靠近过温暖,所以受不了严寒。” 纪零无语。他接过司尧递来的水,被特意中和过,温度刚好,他含在口里,让水滋润干裂的唇,咽下后:“你从哪里看的伤感文字。” “过来点宝贝,告诉你一个秘密。”司尧说。 纪零撑起脑袋,一阵晕眩,他将脑袋慢慢挪过去。 司尧也跟着凑近,小声在他耳畔,压低嗓,似有气泡震碎在声道里:“这杯水是我从缸里舀的泡澡水。” 纪零怔住,不可置信看他,似是思考两秒,认真问:“真的吗?” 司尧撑住下巴,笑起来:“假的。” “宝贝,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纪零:“……” 他说:“猫猫,挠他,给你加小鱼干。” 黑猫飞扑到司尧脸上,将他比织锦柔顺的银发抓乱,司尧反手揪住猫尾,把它拖下来,一人鱼一猫扭打起来。纪零低头翻消息,导演给他发了微信,说下下周六节目便会播出,又说了几句期待下次有机会合作之类的话。 商骄不久前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此外,几乎没有任何消息。 他不太爱说话,成绩垫底,不参加活动,算起来,商骄还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纪零回复:还不错,就是有点累。 商骄发来条语音,纪零点开听。他说:“等我晚上回去听你说哈,我现在在外面…来,五个一。” 背景音嘈杂,似乎在酒吧里,期间夹杂骰子声响,以及酒杯磕在桌上的清脆碰撞声。 纪零不再发消息。 此时,他感觉身体似乎又烧起来,视线变得模糊,大脑往下坠,涨得厉害,声音软趴趴地问:“你们吃晚饭了吗?” “裴疏意一小时前去做了喵,怎么还没出来。”黑猫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裴疏意跨步走进来,他瞳色很深,像密闭的雪山幽潭,站在床边,倚墙看向纪零:“醒了?” 他语气近乎冷漠,对于病人,更显得折磨:“说好的回来做饭,大家都在饿着等你。” 作者有话说: ---------------------- 小裴装凶( 第8章 今日好运 饶是黑猫,也啪嗒一下炸了:“裴疏意你是不是有病喵,幼崽这半死不活的哪里还能动。” 司尧也楞了下,随即说:“我去,我去。” 裴疏意抬眸,漫不经心瞥向他们,冷寂一瞬,黑猫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司尧嘴唇张合,顿了顿,终是没开口。 纪零察觉到他们大抵有共同秘密,而自己被瞒在鼓里,气氛好尴尬。 他说:“裴疏意,你没有手吗。” 裴疏意:“……” 纪零下床:“好吧,我给你做。” 他极少生病,一病就很虚弱,像发条生锈的玩偶,动作极其缓慢,没走两步就一阵天旋地转。 衣服被一只手扯住,修长,冷白,骨节分明的手,裴疏意将一板白色球形药塞进他手里:“先吃完。” 手上触感传来,是低于人类的冰凉体温。 纪零怔住,他突然意识到,裴疏意毕竟不是人类。家里药吃完了,这片街区随市中心转移,功能荒废,药店离这很远。 裴疏意还会买药? “哪来的。” 裴疏意指着司尧:“他生的蛋。” “一胎二孩,还有一盒。” 司尧:“……” 纪零此刻思维迟缓,呆呆“啊”了声。 司尧会下蛋?? 好像,鱼确实是卵生,也不是不行。 看他这幅样子,裴疏意本对他隐瞒行迹,擅自参加综艺的行为极为恼火,到底没忍心。 他想,不过是一个脆弱的,无知的人类幼崽,年龄又小,放在星际上,还是一颗蛋的年纪,没什么好对他生气的。于是,裴疏意没好气道:“买的。” 吃过药,纪零系上围裙,煎了两个蛋,摆在餐桌上,没见到其它人影,他挪回床上,商骄发了几张照片。 昏暗灯光下,横七竖八摆了空啤酒瓶、扑克牌、骰蛊: [小爷我今天的战果,明天我来找你] 纪零想想,还是回道: [我发烧了,明天不一定来] 等了几分钟,对方又不再回复。 纪零回想起那个荒谬梦境,思绪放空,又沉沉睡过去。他本以为,自己难得大病一场,得躺上好几日。 但第二天,他醒得格外早,大脑似乎被洗涤过,身子也轻盈起来。 他想,是不是恢复得太快了? 纪零想告诉裴疏意这个好消息,走出门扫视一圈,杂货铺后门上了锁,裴疏意不在。 纪零总觉得,裴疏意最近格外忙。 尽管,他的家长们来自星际,但过去一年他们都聚多离少,虽然贫穷,但也还算温暖。 而这段时间,似乎他不知道的事愈发累积,到达纪零觉得不安的程度。 思及此,他掏出手机,久违给裴疏意发了条微信: [裴疏意,我好像完全好了,是不是很神奇] 五分钟内,纪零将手机查看又熄屏,重复好几次,对方也没回信。他抿唇,将手机放进书包里。 到学校后。纪零照例将书拿出来,摆在桌上,随即开始发呆。但刚放空不久,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的同桌是个卷毛眼镜仔,半边脸凑过来,神秘兮兮:“哎,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 “我们班有人要转过来了…。”他声音低微,隐没在文言文早读声里,纪零费力才能完全分辨清。 第10章 卷毛说的是:“刚刚班长路过杨红梅办公室,听见杨红梅在说,你以后来了我们班就要好好学习之类的,什么虽然你之前不在我们学校,但一中校纪校规严格,总之就是那类老话。” “我这可是一手资料,哎,你可要注意,不要说出去了。”卷毛拿出一瓶旺仔,插进去刚吸了口,正对上窗口一张阴沉的脸,杨红梅就在纪零身后,头发披散,逆光与他隔窗相望。 操,比他熬夜看的午夜凶铃还恐怖,卷毛想。他迅速将旺仔往抽屉一塞,没事人似的,转头坐好,举起书照着文言文一板一眼念起来。 纪零不知发生什么,被他一连串动作唬住,跟着回头:“……” 待班主任走后,卷毛又重新絮絮叨叨:“哎,我这还有别的消息,听说转学生是北城来的,怎么想的,马上高三了,从那么远地方转过来。” “不知道男的女的,说不准是个京妞。” 他嘴就没停:“纪零,你期不期待,褚思佳都给你表白哎,你怎么没一点反应,你真不喜欢?” 纪零:“我都没和她说过话,哪来的喜欢。” 卷毛又说:“褚思佳都不心动?那你有没有别的喜欢的,或者喜欢过的?” 纪零认真回想:“应该…没有吧。” 卷毛惊呼“天啊”,随后趴在桌上,瘫成一张折叠煎饼,似乎这段拷问已耗费他全部力气:“你能看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卷毛安静下来,他已经浪费二十分钟在八卦上,在创新班,周围人都在卷,他也无法不为所动。毕竟,像纪零那样坚持不懈迟到早退的人,简直是他偶像。 思及此,他扫了眼他的同桌,少年低头,在桌肚放了个手机,食指随意在上边划,屏幕在脸上打出浅色光晕,眉眼疏离而冷淡。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地升起个念头:纪零和他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种感觉不止来自于成绩,只是他也说不大明白。也许是直觉如此。 纪零在查看微信,裴疏意不久前回复: [老板他打包票,药到病除] [他没说假话] [这么看,《人类社会心理学》中提到的“人是热衷夸大其词的生物”,并不完全正确] 似乎没什么不同,大抵是最近事情积压,让他敏感了些,昨天那场病也只是一个插曲,纪零心情缓和,打字唬他: [裴疏意,你昨天吃掉了我们家最后的煎蛋,从今天起,你一餐只能吃一个馒头!!] 随后他将手机收进书包里。 午后,商骄跑来找他,眼神哀怨:“老大,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怎么一条都不回,显得我很舔狗诶。” 纪零顿了下,疑惑:“是么?” “我没看见,是不是被吞了。” 他清晰记得早自习给裴疏意回信息时,确实是没看见商骄的,但对方这么说,他也有点儿心虚,拿出手机解锁,瞄了眼,未读消息[13]。 纪零支吾:“早上看是没有的。” 为表歉意,他当面仔细查看,点开第一句外放,手机里商骄嚷嚷:“你发烧了?多喝热水啊。” 纪零:“……” 他语气委婉:“我觉得,你没追上褚思佳,也是有原因的。” “据说,女生都不喜欢这种直白的直男。” 商骄一想,觉得纪零说得有理,他一贯是能用钱解决便不投入感情,遇上纯爱风,便没了招。 思及此,他垂下头,在手机上划动几下,匆匆告别:“不说了。” 纪零好奇:“干嘛。” 商骄:“我刚在手机上报了个恋爱班,待会一点半老师直播上课,等小爷学会怎么追妹妹,再手把手教你。” 说完,他风骚地吹了声口哨。 纪零:“……” 人傻钱多的恋爱脑。 转学生这天没来班上。纪零回到家,看到司尧泡水缸里,嘴里咬着柠檬茶吸管,神色散漫,终于想起被自己遗漏的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阿愉呢,你们不是一起去搬砖了么。” “搬…什么…噢,”司尧摆尾掀起水花,“宝贝儿,我们去的不是一块工地。他觉得我这工地容易烂尾,到时候拿不到钱,但他想去的太辛苦,所以我们吵了一架,就此分道扬镳。” “是么,”纪零说,“那你怎么背着他先回来,没有联系他吗?” 想了想,纪零又道:“毕竟阿愉虽然脾气好,但很不会说话,万一在工地被揍了……或者被包工头骂了。” 司尧挑眉,语气暧昧:“他原型比整栋楼还大,你们人类的核.弹都指不定打不倒他,你还担心他被骂?我可要吃醋的,宝贝。” 纪零不理他,只管继续说:“他肯定会把他们打进医院,可是,我们家是赔不起医药费的,万一他们要告阿愉,岂不是,我们更请不起律师。” 他彻底沉浸在这番危险预演里,语气担忧:“这可怎么办,司尧,现在,你让他报个平安。” 司尧:“……”白瞎他编这么久。 看起来他们的穷比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他不禁思考,若是被幼崽知道,他连擦澡的毛巾都是高奢。 指不定会被扫地出门,晒成鱼干。 - 次日,纪零又睡过头,早自习已经开始。 他进门时,听到明显叹气声,待坐下,纪零问卷毛:“怎么了,是有什么专家要来么,还是又要搞检查。” 卷毛恨铁不成钢,一拍桌子,发出声闷响:“我昨天和你讲的八卦你是一点没记住?转学生啊。” 他嗓门大,跑操时都负责喊口令,这话引来周围侧目,卷毛不自在地挠挠头,压低嗓子:“又是小道消息,我跟你说啊,这个转学生是个男的,据说特帅,咱们班本就阳盛阴衰,现在又来了个帅哥,怎么办?” “而且,”他稍顿,略带骄傲“你知道的,我们学校基本不收转学生,进来得考,咱们班更是难进。” 话觉不对,他又扫视纪零两眼:“当然,你除外。” “你说,他是不是考进来的,谁想不开,这么复杂考这来。总之,你别说,我真好奇得要死。”卷毛感慨道。 一大段话盖头砸下来,纪零虽没共上情,但仍捧场道:“你等等,指不定杨红梅早自习下课就领他进来自我介绍。” 一语成谶。下课铃刚响,几个人脚底抹油似的往外冲,杨红梅用气压把他们堵回去,便走上讲台边道:“同学们,大家鼓掌啊,欢迎一下新同学。” 门口走进一个男生,异于南方人的身高,他估摸有一米九,头发零碎,用发胶抓了个造型,墨镜架在头顶,校服还未发下来,他便松松垮垮披着件黑皮夹克,内里一件印花骷髅背心,十分骚包。 男生面对新环境也毫无拘谨,掀起眼帘环视教室一圈。 提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笔力苍劲: “方贺州。” 纪零瞳孔骤缩。 第9章 今日好运 记忆回溯到几年前。 纪秋挽刚改嫁时,他还在读小学,通话时,对面传来一声门响,以及男孩说话声,纪秋挽在电话那头甜柔地道:“方贺州,奥数班老师说你又考了一百分,快给阿姨看看。” 再大些,偶尔会听见少年哑而沉闷的声音,喊纪秋挽叫妈,以及看见,她朋友圈里,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们会在春节去巴厘岛度假,夏季去挪威滑雪,旅行照涵盖冰川与热带雨林。有时,她会晒出她那位极其优秀的继子竞赛奖章,以及年级第一的成绩单。 彼时,纪零才初中,他与年迈的外婆蜗居在南城的老宅里,老人日渐病重,一年年衰颓,生命即将消却。 而他的母亲,在极其称职、令人称赞地充当别人的妈妈。 在一个冬夜,南城久违下雪了,充斥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心电监护仪波动曲线趋于平直,那瞬间,纪零内心涌起巨大的悲伤,像海啸与仲夏台风,转瞬将心脏包裹。 他觉得自己也快死掉了。 纪零手指发颤,按铃叫来医生,蜷缩在床边,打开母亲的聊天框。他问:[在吗?] 没有回音,半晌,纪零划开她朋友圈,得知,现在,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正和她的丈夫、儿子一同在马尔代夫深潜。 纪零果断拉黑了他妈所有联系方式。 他用纪秋挽此前打来的生活费买下墓地,进行安葬,老人没太多亲戚在世,甚至没有举办葬礼。 而讽刺的是,他妈三日后才姗姗来迟,在墓碑上放下一束菊花。 她打扮得是与墓园格格不入的珠光宝气,转头看向纪零,神色内疚:“不好意思啊零零,妈妈这几天在国外,实在太忙赶不回来。” “零零,你跟妈妈走吧……妈妈实在觉得,这些年亏欠了你,你和我去北城住,你和哥哥年纪一样大,也能玩到一起,方叔叔也很好。” 纪零几乎无法想象,怎么有人为了事业和爱情抛弃孩子后,远走他乡,在过得足够美满后,又回来,口口声声说亏欠。 第11章 可是,他不是无定形的流体,不是快干涸了,将失去部分填补上,便又完好如初的。 纪零回绝:“不用了,我自己住。” 显然,这个答案不符合纪秋挽的预期,在她心里,自己道歉已足够诚恳。 “零零,你能不能懂事一点,我这些年工作很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怎么上学?怎么生活?” 这场聊天不欢而散。争吵末尾,已经到达在街上搬出《民法典》的地步。 领居看不下去,承诺会帮着照顾纪零。 纪秋挽接了个跨国电话,又匆匆赶航班离去,留下纪零独自居住在南城。 记忆戛然而止。 眼前,这位转学生的模样,与他记忆中重合,除却愈发落括不羁,的确是在爱中长大的天之骄子模样。 纪零不确定他能否认出自己,以及,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但显然,台上视线炙热,随后在他身上驻足,方贺州开口问:“我想知道谁是纪零。” 纪零默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旁边卷毛来了兴致,趁纪零失神,一把抓起他手,高举起来:“这,这。” 纪零用力掐了把手心,期盼这是场梦,痛觉传来,他只希望自己死了。 或者地球立马爆炸。 方贺州不知他心中波涛汹涌,瞥一眼,漫不经心道:“刚才我在校门口丢了证件,是纪零同学帮了我,不知道,纪零同学还记得我么?” 他最后一句咬字很重,仿佛意有所指。 “可是,我翻墙进来的,没走正门。”纪零说。 方贺州:“……”这个弟弟还挺幽默。 转学生第一天进班,纪零便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把校纪校规放在哪里,简直有损学风。杨红梅恼火地想。 但在新学生面前,也不好发作,只瞪了纪零一眼,以示警告。 “噢,是么?”方贺州勾唇轻笑,“那大概是我记错了,不过,希望我们仍然能成为好、朋、友。” “可以吗,纪零同学。” 他目光紧锁,像匹盯梢猎物而危险的狼。 在班主任威胁的目光下,纪零硬着头皮说:“当然可以,我们全班都会是你的朋友。” 不知为何,纪零突然觉得,此时在方贺州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新奇玩具。 他无名地恼火,在方贺州落座他后桌后,撕下纸条写道:新同学,你是对自己多么不自信,才要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要别人当你朋友。 随后揉皱一团,用力砸在方贺州桌子上。 - 整一日,纪零都心不在焉。 好在,方贺州有足够多的手续要办理,介绍完扔下书包,就不再待在教室。 回想方贺州看到纸条后挑衅一笑,纪零更觉抓狂。 上完第八节课,纪零终是再待不下去,背起书包离开。 同学都习惯了,没人拦他,自顾自刷题。 走在路上。 纪零总觉得不自在,他回头看,又没人,上公交时,这种感觉短暂消失,直至下车后,被人注视的感觉又再度出现。 他刻意停顿,到达转角处,借助墙体隐蔽,几日前那起抢劫事件播报又在耳畔响起。 纪零其实有点怕。 他心跳快如擂鼓,屏吸等候,直至一个身影出现,在转角静立,似在找人,纪零再忍不住,冲出去:“你跟踪我?” 方贺州打量眼前少年,比自己矮点,垂眼能看到他纤长而密的眼睫,由于动作大,微喘着气,脸上覆盖一层薄而透的红晕,像绯日。眼睛睁得很大,瞳仁棕亮,但毫无威慑力,只是尽力摆出攻击姿态。 方贺州不禁更觉有趣。 他摆摆手,无所谓道:“我只是和你说不上话,但又想认识你,只好默默跟在后面喽。” “不要再跟着我。”纪零说。他说完便觉得懊恼,这话似乎没有任何震慑力,显得他很呆。 如他所想,听完这句命令,方贺州张扬又恶劣地笑:“那,你得给我和你做朋友的机会呀,纪零同学。来,加个微信。” - 纪零回到家许久,怄气仍未消下去,他回顾这场战局,更觉挫败,抱着猫咪揉捏。 “猫猫,我跟你说,我们班来了一个我特别、特别、特别讨厌的人,你说,我妈的丈夫的儿子,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纪零不解。 “他还跟踪我。”纪零数落罪行,“他笑得很看不起我的样子,我当时超级生气。” “然后,我和他说‘不要再跟着我’,”纪零埋进猫咪毛毛里,“好丢脸噢。” “蠢货,”黑猫嘲讽,“丢死人了喵。” 它转身去拿电脑,与它几乎等重的笔记本,被轻松叼在口里,越过餐桌,盈盈跳在茶几上。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喵,蠢货,你去把这些背熟。下次有人骂你,你就直接背,不要结结巴巴,气势上吓死他们喵。” 纪零来了兴致,掀开笔记本,打开屏幕一看,标题几个大字《骂人不带脏字,教你怎样高级含蓄的怼人》《该刚则纲,该怼则怼,来教你如何文明怼人》 纪零:“……” 他问:“你都哪找到的” 黑猫:“网上搜的喵。真的很有用喵,听我的,好好记,保准你下次,不管是裴疏意还是司尧,还是你那什么妈什么丈夫儿子的,都甘拜下风。” “求你别叫了,我小时候被狗吓过。”纪零突然说。 黑猫毛倏忽炸起,抬起爪子挠纪零衣摆:”怎么和你家长说话的喵!!太不像话了!愚蠢的人类幼崽,快和本猫道歉。” 纪零无语,指给它看:“我随口读的。” “不过,”纪零眨眼,“效果好像真还不错,再给我找几篇,我通篇背诵。” “不准!再看了喵!”黑猫恼羞成怒,一爪子把电脑盖拍合。 纪零起身去做晚饭,他经过院子,杂货铺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云栀拎着包,跌跌撞撞跑出来,逃离似的,她抬头,目光与纪零正对。 忆起上次乌龙,气氛一时冷寂。云栀大脑飞速运转,上次她与裴疏意谈条件,好说歹说,才让裴疏意同意交易继续进行,绝不能再出差错。于是她整理说辞,率先开口:“嗨。” “栀姐,你又来买东西啦。”纪零说。 云栀怔愣,随即反应过来,提了提手上红塑料袋,质量一般,被烟盒以及零食包装戳出几个尖角,心虚道:“嗯嗯,补充一下物资。” “谢谢你照顾生意。”纪零弯眼笑,他们家杂货铺位置偏僻,基本没有新客,只靠街坊领居支持。 他碎碎念:“不然经济不景气,我们又没别的收入,简直快要吃不起饭了。” 听到前句时,云栀心跳卡带一下,随后又听完整,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显然,纪零仍对裴疏意这些勾当一无所知。 他看起来只是个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云栀不明白,为何裴疏意要住在纪零家里,明明,看起来是毫无交集的关系,甚至是不相融的两类人。 裴疏意是最冷寂、深沉的恶魔,而纪零看起来简直是个天使。 云栀想起,她试图打听时,裴疏意看自己的眼神,冰冷,漠然,仿佛在看死物,亦或不在意的蝼蚁:“别问不该问的。” 仍让她心悸。 思及此,她匆匆与纪零告别。反正,这次来,她换得的气运值足够支撑到这部新戏大爆。到时候,她也便能获得更多筹码,借以离开那个人,重获自由。 或许是觉得,即将到手五万块,这几日晚餐纪零都做得丰盛。 难得烧了只鸡。 鸡肉被撕成块,外皮被油浇过而骤缩,金黄紧实,葱油层次丰富,带着洋葱的鲜甜,与蒜末白芝麻搅拌后,淋在肉上装盘。 吃过晚饭,纪零觉得糟糕一天的心情总算被治愈,他闲闲打开手机。 新加上的好友,方贺州发来消息。 [fun:吃过饭了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老师把你的同桌换成我了,明天早点来搬位置呀] 纪零:“……”fun你个头啊。 作者有话说: ---------------------- 00:狗皮膏药 第10章 今日好运 晚上,纪零抱着账本啪嗒啪嗒找裴疏意。 临近月末,又到清算的时候,明天裴疏意要借邻居的三轮车去进货。纪零坐在床边,翻页到末尾:“裴疏意,我们的存货怎么少了这么多泡面,邻居很爱吃么,你要不要多进点。” 裴疏意合上书。 纪零瞟了眼,书名叫《社会性动物》,作者以丰富案例讲述了人类作为高级动物怎样产生社会性行为及其心理。 但作为人类,他简直一个字也看不懂。 纪零不只一次想,如果此时是在战场上,他们站在不同立场,人类必将溃败。 原因无它,尽管裴疏意来到地球只短暂一年,已经将人类各方研究透彻,那些生涩隐晦的文字,纪零读得磕磕绊绊,裴疏意却能轻易烂熟于心。 第12章 最为恐惧的事,莫过于有一个对你行为举动、内心动向都了如指掌的敌人,而他恰好足够强大。 思及此,纪零决定,管它呢。 至少现在就算天塌下来,都有裴疏意顶着,他哥应该还不至于对他痛下杀手。何况,裴疏意这落魄样子,不能把他的外星财产弄过来,估摸一时半会也成不了大事。 裴疏意接过账簿,草草瞥了眼,总结:“上周,王奶奶来买了一盒青椒肉酱拌面,给她哭闹的孙子,上上周,隔壁牌馆两个幼儿园女孩,买了两袋鲜虾鱼板面。一共收入13元。除却成本,入账只有三块七。” 裴疏意接着道:“受众主要是小学三年级以下的人类幼崽,我的建议是,保持进货量不变。” 纪零:“那其它消失的库存去哪了?” 裴疏意耸肩,示意:“被幼崽吃掉了。” “我们家的。” 纪零:“……”好像,是哦。 “那,我们这个月赚的两千块怎么来的。”纪零不解,“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这么多收入了么,为了庆祝,我们明天可以点个kfc宅急送。” 裴疏意:“云栀前几天搬到附近了,她总买烟,烟酒是快消品,利润比较高。” “这样。”纪零似是突然醒悟,“我希望,她和王老板永远不要分手!” 裴疏意看着他,微微勾唇。 人类幼崽便是如此。 稚嫩、单纯,明明脆弱不堪,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病症,却可轻易夺走人类生命,甚至,他们一辈子只有短暂数十年。可尽管如此,他们仍极度热爱存活的每日。 在裴疏意枯燥空乏的生命里,在地球上的时日让他少有觉得有趣,像一场生动欢愉的过家家游戏。 他的内心已然腐朽枯竭,也有不可抛却的使命。 可如果,纪零对此不知情,为了能让这段时日久一点,裴疏意便绝不允许其它人出手打破。 直至纪零自己察觉为止。 但或许,那时他须将离开。 裴疏意垂眸,目光落在纪零颈后,那块皮肤落在睡衣外面,随颈椎弯折,绷得愈发细腻白皙,脆弱而美丽,似一只纯洁无暇的天鹅。 裴疏意眸色暗了暗。 - 翌日。 纪零到将近晌午才到学校,恰逢体育课,教室无人,他瞥及同桌位置,熟悉的帆布袋被硕大登山包替代,几乎占满椅面。 纪零觉得,整个学校都再找不出比这更夸张的书包,能装下一人生存七天的物资,也就方贺州能背。 几近下课,方贺州才回教室。 进门后,他拧开矿泉水盖,抬起下颚,将水往喉口里灌,才结束球赛,他的头发被打湿成缕,露出一截前额。纪零听见身后女生小声说:“好帅,他今天球赛直接三分绝杀对面,好给我们班涨脸哎。” 话语间,方贺州已抵达座位附近,随手将空瓶扔在桌上,却掉下去,轱辘滚到纪零脚边。 纪零低头凝视塑料瓶,视线极其缓慢地移至方贺州凌乱塌陷的书包,然后是对方的脸,怜悯道:“你要在垃圾堆里站着上课吗,会不会有点辛苦。” “要不和老师说换换。” 方贺州:“……” 他一时哽咽,没想出话回怼,也没想到,这位异父异母的弟弟一日不见,变得愈发牙尖嘴利。 好在,铃声响起,打破僵局。 方贺州将包提起,随意甩在书箱上,正要坐,他一脚踩住矿泉水瓶,左脚滑空往前栽,堪堪单臂撑桌,才没撞上桌子。 纪零笑出声。 昨日才拉风亮相,现在就在纪零面前吃瘪,方贺州神色郁闷,不想再多说话。 他本以为今日的不幸到此为止,但紧接着,英语课讲题时,他的答案被告知错误,想象中的优等生却犯下低级错误,老师目光失望。而一整张语法题,答案对下来,他只错了这一道。 然后是食堂打饭被泼油,再接着,他发下来的数学试卷印刷有问题,一半是油墨一半却是空白。 方贺州终是躁郁到极致,一抓头发,将笔摔在桌子上。在这时,他泾渭分明的哑巴同桌,终于有了动作,将试卷递过来。 方贺州乐了,趁发卷声势大,他说:“怎么?要助人为乐,把你的卷子给我?” “想求和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纪零摇头,他将试卷翻面,显得雀跃:“你看,我们应该是全班唯二印刷错误的两张卷子哎。” “你知道么,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方贺州:“……” 考试已经开始,他们没法作答,上报学委后,开始短暂言和,传起纸条。 方贺州的字极其漂亮,一手飘逸行楷:你经常遇上这事?有人欺负你? 纪零写得歪歪斜斜的:没有,它就是莫名其妙,到我手上的卷子会有问题。我原来的同桌卷毛一开始也是。可能这是成为我同桌必要经过的坎坷。 方贺州:……那你就一直这样? 纪零:我还经历了很多。一时半会说不清。不过你不用多想,你这个buff会自己消失的。你看卷毛现在就活得好好的。 提笔间,新印刷的试题分发下来。 这是方贺州转学后第一场考试。他一目十行地扫过题型,作为竞赛生,不到一小时,便将试卷填满,甚至压轴题部分,嚣张写着两种解法。总算到达拿手领域,方少爷心情愉悦,转头看向纪零。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纪零早已收起试卷,停笔看书。 方贺州又撕下条便签:你怎么写得这么快,你都会? 纪零合书,开始回答:都不会。 他递过去给方贺州瞄眼,又小气地迅速抽走,方贺州:…… 纪零自顾自写: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至理名言,遇到不可逾越的沟壑时,最佳选择是放弃。 方贺州瞟他书,《津巴多普通心理学》,他舌尖轻抵下颚,觉得有趣:这是谁说的,书上写的? 纪零:纪零,纪老师说的。 方贺州:…… 他觉得无语,话又堵在喉口,说不出来,只好继续问:“这本书你都看得懂啊,喜欢?” 纪零:看不懂,非常不喜欢。但是有人看得懂,我在探究他为什么看得懂。但我探究不出来。 这段懂与不懂文学过于深奥,方贺州被绕晕,他垂头,看表才三点半,索性压低嗓道:“逃课不。” “哥哥带你去网吧。” - 纪零是第一次来。推开玻璃门,声音像汹涌浪潮袭来,有座位耳机坏了,只能外放,枪战声、播报音在耳膜边震动。这是黑吧,位置偏僻,顾客多是高中生模样。 方贺州犹疑了会,思索要包间还是就坐大厅里,随即想,纪零初次来,得让他感受下氛围,要了大厅并排两个机子。 他给纪零创了个吃鸡账号,开始双排,在连续三局只捡得到二倍镜和□□后,方贺州忍无可忍。他就要开口骂,瞧见纪零鼓大眼睛看他,一副不解发生什么的模样。 终是“操”了声,认栽,给纪零打开4399游戏,拍拍他肩:“乖,这个适合你。” 纪零玩了两局黄金矿工,开始无所事事。 他打量周围,突然间,似是发现什么,扯住方贺州袖子:“那个人我认识哎,是我邻居。” 方贺州手一划,对狙失误,被一枪爆头,他偏过头,顺着纪零视线看去,那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绿色刘海挡住眼睫,海藻头似的,戴着幅眼镜,松垮地套着件卫衣,人字拖,倚在椅背上,手指飞舞,在打lol。 思及方贺州和他妈认识,有背后告密可能,也不能让他得知自己如何穷困,他掩去裴疏意身份,用极细微声音介绍:“这个哥哥比我大一岁,有人告诉我他是去年因为逃课被开除的,好像还有斗殴,我都可以考两百分哎,可他只能考一百八。具体不太清楚,然后就搬来我家附近。” “他很喜欢吃薄荷糖,薯片吃番茄味的,偶尔会抽烟,还会嚼槟榔。” 方贺州疑惑道:“你怎么这么了解,你暗恋他?” 纪零:“……” 他没法解释,偶尔周末会代替裴疏意坐班,时间久了,对客人喜好一清二楚。 好在,方贺州没再追究此事。他盯着那个少年,思默良久,方贺州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他是初次来南城,要说见过,也只能在全国竞赛集训营里,但依照纪零的描述,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大抵是看错了。方贺州想。 - 临近期中,班级陷入紧张备考氛围。连方贺州也正色不少。他转来南城,教材改了版,侧重点与题型也不同,虽知识点一通百通,但他必须重新熟悉遍教材。 而商骄最近忙着追校花,声势浩大,人尽皆知,也没空找纪零玩。纪零头次觉得不读书是件很无聊的事,他甚至极其缓慢地写起作业,以做消遣。 第13章 时间飞快流逝,转瞬到达周六。 沉默许久的导演微信突然诈尸: [零零啊,今晚预告片就播出了,到时候准时收看哦。] 作者有话说: ---------------------- 00对11的话深信不疑 方贺州对00的话深信不疑 邻居哥哥:…… 第11章 今日好运 距离参加综艺已经过去一周,打款迟迟没有到账,导演解释道,由于先前也有纯情素人帅哥翻车被扒是炮王,最后剪辑好的综艺被迫成为废片的事,节目组需要播出后看反响结账,如若观众喜爱度高,也会邀请返场。 亦或是拍摄投资商广告。 晚上八点,《荒岛三十三天》的资深观众已经迫不及待。昨日正片更新,夏竹心作为飞行嘉宾出现,并宣布下一期也参与录制,作为顶流影后,粉丝已抢先占领节目组广场。 爱吃甜甜柚:[期待姐姐综艺!!] 永远的山竹:[呜呜呜,姐姐在这种荒岛上随便扎个马尾都这么美,不愧是你内娱颜值山脉夏姐] 夏竹心我老婆:[哎哎,姐姐蹲着看的这个小哥哥是谁,看起来不大,呜呜为什么觉得有点温馨] 害羞花栗鼠:[没见过哎,应该是素人,可是有没有人觉得他好帅,是那种精致挂的,好像陶瓷娃娃噢] 奶油瓜子真好吃:[纯路人,客观评价,没人觉得这个素人比程嘉轩好看吗?就那张脸也吹天花板,怎么想的啊] 泡泡鱼儿:[笑死,看看你自己的主页,对家粉也来装路人,你家哥哥就算再摸爬滚打一百年,也比不上我们嘉轩一部戏的收视率] 广场厮杀火热。 好在,预告片很快放出。 几位嘉宾在家中的画面循序闪过,随后是海边,纪零对镜头弯起唇角,酒窝深邃,眼圆而清澈,发丝散乱而柔软,像柠檬薄荷苏打,海风宛如穿透屏幕扑来。 瞬间,弹幕爆炸。 [给你们十分钟,我要他的全部微信资料] [啊啊啊啊啊啊,这张脸,简直是我学生时代的梦中情人] [呜呜给我两秒思考我该叫老公还是崽崽] [家人们矜持点啊,他好像才17岁] [什么,十七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活力充沛嘻嘻] [姐妹们,互联网上是没有你们在意的人了吗] 纪零看着弹幕,脸仿佛在烧,他把手机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地板,倏忽一个黑影压下来。 纪零侧仰头,视线正对上裴疏意微微凸起的喉结,他身上有皮革调香气,是略带辛辣的质地,铺天盖地涌进鼻腔,占据呼吸主动权,肺部空气被换过一轮,现在全是他的气息。 裴疏意微垂首,将弹幕文字尽数收进视线里。 他声音很低,像碾着纪零耳膜:“崽崽?” “你还准备成为多少人的崽崽。” 纪零心脏跳空一拍。 然后解释:“他们是叫着玩的,现在就是很流行叫崽崽,还有叫老婆的。” 裴疏意:“你还准备当别人老婆?” 纪零:“……” 他觉得说错话,脸烧红得像醉酒,慌乱解释:“也不是啦,只是一种称呼,不是真的当老婆。” “而且我是男的,男的当什么老婆呀!” 裴疏意看着他,很轻地笑了,摸摸他头。 纪零最怕裴疏意这种笑,他看不懂对方情绪,只是直觉不太安全。在纪零记忆中,多数时候,裴疏意都温和冷淡,像接近零度的冰。只偶尔会生气,变得寡言而有攻击性。 裴疏意说:“你只能当我们的幼崽。” 他说话很平静,只是陈述论调,纪零却感觉,有压力无形包裹,像要将他塑封起来。他有点呆:“好。” 裴疏意离开了。 纪零再度看向手机,只觉得,思绪凌乱成线,字也没法读进脑内。他索性锁屏,关上灯,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像一个安静的蚕蛹。 太没用了!! …… 为什么裴疏意总是这么有压迫性,显得他像一个软包子。 在纪零熄屏后的几分钟。 微博陷入瘫痪。[程嘉轩有善意的人]词条登顶热搜,甚至压过节目组购买的[荒岛三十三天预告][夏竹心高马尾登山服][荒岛选人修罗场]。 八点过五分时。 程嘉轩v:[希望下次还是能遇到有善意的人] 评论区第一条:[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啦] 程嘉轩回复:[抱抱.jpg] 联想到预告片刚放出,粉丝瞬间炸锅。他们家哥哥本就风头正盛,上这么个破综艺不过是扶贫,结果还要受人脸色。 简直无法想象,在荒岛上,没有经纪人、助理在场,又与其它嘉宾不熟,他们哥哥受了多大的委屈。 部分粉丝跑去其他嘉宾微博下询问:[竹心姐,我相信你,你能不能说说我们家轩轩遇到了什么事。] 另一部分粉丝再度点开预告片,逐帧研究起来,第一遍,他们觉得一切正常,直至第二遍,第三遍,逐渐有粉丝提出:[你们看,这里素人嘉宾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对。] 这段视频不足一秒,程嘉轩半蹲,靠近纪零,笑着说些什么,而纪零只抿着唇,不言不语,眉眼耷拉着,如同早冬十一点的日光,毫无温度。 粉丝将其放到超话后,迅速激起浪花。 我要买蛋挞:[简直给他脸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糊b,轩轩都那么和他说话了,如果轩轩离我那么近,我做梦都会笑醒。] 甜心巧克力:[姐妹们,一定要去冲官博评论区,让他们知道我们轩宝是有人护的] 猫猫鱼鱼:[有没有人能扒出这个纪零是做什么的啊,难道又是什么十八线小网红吗,无语] 狗狗爱喝牛奶:[真服了,节目组能不能少找小网红啊,说是素人,想红几个字都刻在脸上了,简直搞笑] 小程的藏宝盒:[但是他好像还真是素人诶,我和他一个学校的,具体不敢说,总之他在学校成绩就不怎么样,听说经常顶撞老师,还和我们学校一些混混玩到一起] 一颗星星:[笑死,那还叫什么纪零啊,直接改名叫纪零分好了,我记得嘉轩当时还是学霸来着,这个纪零估计分数连他的零头都不到吧] 也有人传出质疑,指责扒别人背景不好,但都被回怼回去。 一小时后,纪零的名字登上热搜,而程嘉轩以及工作室未出来澄清,等于默认了这一点。 一夜腥风血雨。 赵笙声此时在剧组,刚结束一天拍摄,她略带疲惫点开微博,看到热搜词条以及纪零名字,觉得疑惑,直到看清里面内容,她血压升高,心跳加速。 饶是她素来脾气好,此时也几乎忍不住要发火,她和经纪人说:“程嘉轩想干什么啊?他怎么就和纪零不对付了,总不能因为他自己给自己投了一票,别人没投他。” “不行,我要为纪零发条微博。” 但随即被制止,经纪人说道:“夏竹心都没出头,你上什么,程嘉轩最近风头正盛,你还要赔上你自己吗,到时候被盖个报团的名号,你的正面形象就全毁了。” 他软硬兼施:“看看热闹就好了,你们就接触了两天不到,说不准那个纪零也不是什么好人。” 赵笙声咬住下唇,她心有不甘,却也明白,经济人说得没错。人总是向利益而生的,她和纪零只有两天的交情,不值得搭上日后前程。 只是,她仍为纪零觉得惋惜。 - 翌日,纪零来到学校。 他一夜没睡好,半梦半醒间总觉自己在星际游荡,或是被人追杀,昏昏沉沉,索性六点多便从家中离开。 摸到座位上,他正要趴下补眠,衣领却被拽住,方贺州看着他,目光同情:“喂,纪零,发生这种事你还睡得着啊,什么心理素质。” “什么事啊。”纪零含糊道。“我好困。” “你自己参加的综艺你不看微博?”方贺州掏出手机,点开词条递过去,“都被骂了一晚上了。” 纪零呆呆问:“为什么骂我。” “是因为,我和余天思偷吃饼干,没有分给所有人吗,可是饼干只有两块,当时我们站一起。” 方贺州:“……” 他耐心解释:“有个叫什么程嘉轩的,发微博说你霸凌他。”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你要能霸凌他,那兔子都会狩猎了,就他那样,他霸凌你还差不多。” 由于信息延迟,纪零看得尤为缓慢。 方贺州心一直悬着,像岌岌可危的高楼,面色凝重,直至瞅见纪零忽地笑了:“方贺州,有没有人说过,你这种小心翼翼的模样特别搞笑。” 方贺州更觉不妙。听说人悲伤到极致,反而会哈哈大笑。 他说:“纪零,要不你哭吧,哥的臂膀永远是你的港湾。” 纪零:“……” “有什么好哭的,方贺州,你知道吗,一期综艺片酬有五万块哎,骂就骂吧,骂不出病的。” 第14章 但随即,纪零想起什么,他一顿,语气迅速低落,略带伤感道:“可是,钱要看反响发的,万一节目组不给我钱了怎么办。” 他显得苦恼,头发也顺趴下来:“他们攻击我,一部分原因是不是因为我成绩烂,从今天起,我们一起学习。” 他似是忍辱负重:“为了五万。” “我拼了。” 方少爷从未想过,与他异父异母的弟弟居然是这幅模样,惜财得仿佛像个流浪孤儿。 明明他初次见到纪秋挽,她便已因极为出色的市场分析水平与投资眼光在商界著名,吸金能力也排在国内顶尖。 五万还不够她一顿饭钱。 怎地生出来这么个小讨饭鬼。 难道纪秋挽不打生活费的? 未来得及再细想,就被身后女生惊呼打断。 “纪零!!夏竹心为你发微博啦!” 夏竹心v:[人在美国,刚下飞机,手机才充上电。被害妄想症需要治治。] 不久,她又转发一条“从今天起纪零是我崽崽”的路人微博:[00也是我崽崽] 作者有话说: ---------------------- 现在的11:你只能是我们的幼崽 未来的11:你只能是我的老婆 第12章 今日好运 女生捂着脸,花痴道:“夏竹心好刚啊,我直接姐姐娶我。” 她的同桌恨恨补充:“其实还有个网红帮纪零说话来着,叫什么余天思的,只是半夜就被程嘉轩粉丝冲了,一群疯子。作为他对家粉,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下课请你们喝可乐庆祝一下。” “顺便看看我家哥哥,唱跳俱佳,入股不亏。” 方贺州挑眉,故作惊讶:“在这种节目里,你还能认识几个正常人?” “也没有那么笨嘛。” “怎么着,要不求哥哥我一声,替你把那些造谣的黑料压了。” 一期五万的片酬已超出纪零认知,压黑料更不知是怎样的价码。如若不是给裴疏意准备生日礼物,这笔钱够纪零生活三年。 纪零不禁想,裴疏意真是赔钱玩意。 思及此,他小心问:“需要花多少。” 方贺州不甚在意:“不知道,几十万吧,以前有个兄弟包小明星的时候提过一嘴,放心,你同桌这点零花钱还是有的。” 几、几十万。 纪零目光真挚看着他,命令道:“绝对、不可以。” “我不可以赔本的。” “有这几十万,我可以一辈子不出现在互联网上,爱骂不骂,”纪零说,“方贺州,你勤俭一点,赚钱很难的。” 纪零惯会顺着杆爬,有了前日的革命战友情,方贺州对他态度好了不少,他颐指气使道:“你笔记给我看看,我要学习了。” 他的想法很幼稚又直白。 从前,他极其讨厌他妈,用和她作对的手法,厌恶纪秋挽期待的,一切走上正轨的方式。 但是影响他打工的工资,绝不可以! 上综艺很累的! 方贺州:“……” 这点钱他还真没放心上。 他父母是商业联姻,为保证对这塑料婚姻的忠诚,房产全记他名上。后来纪秋挽和他爸领证,更是加倍对他好,子公司分红都打他卡里。 方贺州不禁疑惑,纪秋挽挥金如土的性子,又怎么会不给纪零打钱。 这简直不似她作风。 但他们尚未挑明关系,方贺州不好多问。 随后,纪零找导演询问了夏竹心vx,发过申请,很快便加上,又分别给她和余天思发去感谢。 夏竹心:[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姐的性格就是忍不了小人兴风作浪,00好好学习哈,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玩] 余天思痛定思痛:[零崽,经过这次,我决定以后好好搞事业,再也不骂粉丝了,也不断播了,免得被人踩在头上,等我赚大钱就罩着你。] 他们只相处不到两天,不维系便会归还于人海,但仍选择站出来帮他说话。思及此,纪零觉得感动,心脏温度随血管蔓延至四肢。 他不会忘记的。 - 程嘉轩正焦头烂额。 参加完综艺,他便与经纪人讲了岛上发生的事,经纪人骂他:“程嘉轩,爆部剧把你脑子也爆坏了?那么多聪明人,你不会跟着学?” 程嘉轩不敢顶嘴,他之前在团中便不温不火,算是半个透明人,直至解散单飞,公司分的新经纪人以手段狠厉闻名,才混得风生水起。 之前他与小花炒cp,对方突然反悔想解绑,经纪人便买下对方与中年男子出入酒店的通稿,cp粉通通塌房,并直呼怜爱,原地提纯成他个人粉。 果不其然,经纪人教育他先发制人,先发微博引导风向,再买营销号跟稿,待粉丝情绪被挑起,纪零就算出来辩解,也毫无还手之力。 毕竟是个素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夏竹心会替纪零出头。她第一部戏便是名导女主,二十二岁拿下影后,直至今日,大小奖项拿到手软,更有传言,她是某地产品牌千金,进圈不过玩票。 惹上她,接下来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 屋内气氛凝成极地,他观察经纪人神色,试探道:“周哥,虽然夏竹心是不好惹,但我看粉丝也没完全听她的,大部分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甚至说她报团的,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 经纪人默言不语,片刻后,他极为缓慢地开口:“你究竟还惹上了多少人?” 程嘉轩不解:“不是吧,就算余天思和夏竹心替他发声,点水之交而已,没有其他人了。” 经纪人将手机摔在他面前,在玻璃桌上划行,发出刺耳声响:“你自己看。” 他们合作多年的公关团队发来消息:[周哥啊,这事我们不敢接手了,你们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人,现在不只是我们,估计整个业内都没人敢接你们的单子,实在不好意思。] 经纪人:[没事没事,能不能卖我个人情,透露一下背后是谁。] 公关团队:[最近兴起的那个科技集团,和国家有合作那个,多了不能说,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不如您让手下那个小明星去道个歉,说不定还有转机] 看到对话,程嘉轩只觉胸肺中氧气被榨干,他语调颤抖:“是哪个科技?” 经纪人不语,如果没猜错,是新起的欢愉科技,据说老板不过二十多岁模样,资本注册不到一年便与国家搭上线。 研究内容保密,但偶尔会放出海陆两栖观光车之类的新型技术,引发多家国际公司竞价。而旗下子公司欢愉娱乐,也出了被誉为“海妖”的歌手司尧。 无人知晓他们从何而来,一年内,像是横空出世,却掀起欣然大波。 他静静看着程嘉轩,最后撂下一句话:“你不用知道那么多,你先回去等我通知吧。” 经济人走后,程嘉轩抱头撑在桌上,五脏六腑搅成一团,连呼吸都觉得难耐。 作为资本的操纵品,他甚至连对方是谁都无从知晓。 几近半小时后,他终是抬起头,拨通了一个电话:“喂,你说过欠我一条命的吧。” “现在我需要你了。” - 纪零堪堪做完一张试卷。 他知识缺失得严重,熟悉的文字在题干上打乱重组,他压根读不懂意思。 见他答完,方贺州拿答案探头过来,勾起唇角笑:“来,告诉我你哪几题是蒙的。” 纪零迅速报出一大串数字:“2、3、4、5……14、15。” 方贺州:“……” 15后的题根本就没做。 “感情你写了三个小时就会一道题。” 他乐不可支地犯贱:“下次你还是告诉我哪几题是会的就行了。” 说着,方贺州依次对下去,眉逐渐紧锁,直至对完,忽地就笑了:“你怎么做到的?居然一题都没猜对,就算全选c都能对三个,乖,要不下次你都c。” 纪零蔫下去,随后又恼火争辩:“我试过了,那天数学课,老唐走进来第一句话,笑得老谋深算的说‘同学们,我们这次的卷子,选择题一个c都没有噢,是不是很凑巧。’” 他趴在桌子上,像株被霜打过的小白菜:“可能是我命该如此吧。” 方贺批过卷,甚至连解字也好心送上一分,给纪零打了个大大的13分后,又拿起手机,突然惊呼:“哎,纪零,你的热搜不见了,词条也炸了。” “先说明,我听你话的,没出手噢。” “你是不是还认识什么人?” 纪零怔愣。 首先排除他妈。 依照纪秋挽的性格,若找到机会为她儿子做事,必会想尽办法告知。 就好像拿着牌子招摇:“儿子,你看我其实多爱你。” 而其它人呢? 裴疏意自来到地球后,便极少离开他家,甚至显得非常懒惰。 裴疏意很嗜睡。 除去杂货铺开张的时间,他基本都在睡觉。 第15章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前几天,司尧再度出门打工,还给纪零转了两千块充当最近生活费。最近几日,晚上纪零的睡前故事都是司尧讲述的工地趣事。 例如开拖拉机,搅和水泥,吊威亚砌墙。 挣的都是辛苦钱。 路安愉的工作连手机都没时间用。 一出门就断联,不知道落魄成什么样子。 纪零摇头:“没有。” 纪零想了想:“也许是程嘉轩那边自己撤了。” 方贺州思索片刻,觉得也是,纪零看着就是不像认识什么朋友的社恐模样。 他饶有兴味地冲浪,摸索进程嘉轩超话:“纪零,你快看,他们在打赌看你期中能考多少分哎,还开盘设了局,你对自己成绩有没有数,要不投点?” 纪零没精打采地捂着脸:“不投,这些人有完没完。” 方贺州瞥视那张13分的试卷,意味深长:“还说,要和节目组抵制劣质嘉宾,把你戏份删除掉。” “那岂不是,你的五万块就没有了。” 这话仿佛触到了什么开关,纪零“啪”地把桌子一拍,咬牙切齿道:“绝对!!不可以。” - 穿过巷口。 邻居哥哥刚从居民楼门口出来。 叶峥洵夹着拖鞋,随意靠墙点烟。 就连醒目的绿毛擦上墙灰也不甚在意,他瞥向纪零手里提着的一袋资料书,饶有趣味道:“零零,你刚买的?” 纪零点头:“嗯嗯。” “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叶峥洵扫视一眼标题说:“这本书纯唬人的,里边的解法过于投机取巧,不适合你。” 这堆书是纪零巨资购入,他顿时“啪嗒”一下蔫了,控诉:“可是我花了一百五诶,一百五!它们很贵的。” 叶峥洵被逗乐了,指尖弹去烟灰:“你跟我来,我把我笔记给你。” 纪零跟随他到家中。 这是座破旧居民楼,墙掉漆后坑坑洼洼的,旧灯泡昏暗得似末日废土。 叶峥洵带他到卧室,翻了约莫二十分钟,才找出两本皱皱巴巴的笔记。 “你选的全理吧,学完这个,不说年纪第一,前十肯定没问题。” 他语气笃定。 但纪零颇为怀疑,看着他小心问:“可是……哥哥你不是上次和我说,你读书的时候,总分只能打850么。” 叶峥洵:“……” 还记着呢? 他只得抬起手,五指内扣,骚包地摆了个顺毛的手势:“天才总是要敛避锋芒的,毕竟哥哥我要顾及凡人的自尊心。” 纪零:“……” 作者有话说: ---------------------- 零零以为的搬砖:和水泥砌墙,卖体力月入五千 实际上司尧和路安愉的搬砖:和国家做生意,在娱乐圈当歌星,赚的盆钵体满ovo 第13章 今日好运 纪零将信将疑,迟缓道:“要不,我还是不要了……” 叶峥洵又从烟盒抽了支烟,点火摇头:“凡人,也要顾及天才的自尊心。” 纪零:“……” 横竖有理由,他只好说:“那,谢谢哥哥。” 叶峥洵摆手:“哎,别先急着谢,你回去和裴疏意说说我帮你的事,下次要他打个九五折,你看,这破习题都要你一百五,给我打个折不过分吧。” 他意味不明地笑:“你去说,裴疏意定然不会拒绝。” 纪零低头,看着手中泛黄的破旧笔记本,封面还有不明油滴,再看叶峥洵透而亮的海藻绿毛,他总觉得这不靠谱。 但看叶峥洵住所,墙漆黑一块白一块,与地板接口还有老鼠洞,估摸着日子穷困得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纪零答应了:“好…吧。” 叶峥洵继续诱哄:“如果你回去看看,觉得有用,还可以找我辅导啊,我跟你说,想不想逆袭年级第一,叶老师辅导班,上过都说好。” 他说着来劲,推纪零在椅子坐下:“零零呀,来,我们先上一课,就数学。” 两小时后,纪零从叶峥洵家中出来。 叶峥洵用一小时为他整理了他入学以来所有数学公式,并简单举例用法。 叶峥洵讲题时,仿佛换了个人,他架上黑框眼镜,视线格外专注,复杂公式被拆解,一点点灌输进纪零脑子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基本就没听过课,思维干涸,知识读得很生涩,而此时,宛如天降甘霖,润泽水道,重点也吸收得极快。 解题时,纪零甚至感觉到兴奋。 吃过饭,他拒绝猫咪联机斗地主的请求,独自回房间刷题,一鼓作气写完一张试卷,黑猫跳过来:“愚蠢的幼崽,欢乐豆被输光了喵,能不能赞助本猫充值六块钱喵。” 看清纪零动作,他尾巴横扫,抵住纪零前额,问:“没有烧坏脑子喵,你在干什么。” 纪零刚对完答案,他已基本能拿全基础题分数,只一节课,纪零便从十三分水平提高至六十分,纪零抱住猫咪揉捏:“裴疏意去哪里了。” 黑猫用巴掌呼他:“好伤心喵,明明是本猫在陪着幼崽,可是幼崽心里只有裴疏意那个大坏蛋。” 纪零眨眼:“你看得懂这张数学题么。” 黑猫扫视,猫猫头几乎挨到纸上:“看…不懂喵。” 纪零:“可是,裴疏意看得懂,所以我要去找他,笨蛋猫咪。” 他拎起卷子,在屋里游荡,为节省电费,家里几乎不开灯,显得空荡而冷寂,纪零喊道:“哥。” 没裴疏意身影。于是纪零趿拉着拖鞋,跑出屋外,瞥见杂货铺有一丝光亮,他推门进去,裴疏意仍然不在,但柜台上有个账簿被翻看。 是裴疏意的字迹。 [云栀:愿望完成度40%] [叶峥洵:愿望完成度10%] 纪零不解意思,这是商品清单么。他往下扫视,视线移至这页最后一行。 [两月前,叶峥洵提出诉求,其诉求为……]这句话写到纸张末尾,纪零将手搭上纸,准备翻页。 “崽崽,你在看什么。” 纪零回头望。裴疏意站在门口,光争先恐后挤进暗室,勾勒得他腿削长而锋利,脸半隐在阴影中,像默片中的特务角色。 纪零突然有种偷窥秘密被发现的心虚感。 但他想,这间铺子是他的,没什么好心虚的,裴疏意只是给他打工的! 纪零将簿子举起,摇了摇示意说:“这是什么。” 西莱种族的感知意念极强,裴疏意进门时,便知晓他没看到关键信息,他走过来,摸了摸纪零头:“这是客人的采购信息。” 裴疏意从纪零手中拿过笔记本,用清冷低磁的嗓音读:“两月前,叶峥洵提出诉求,其诉求为黄鹤楼一条,乌苏啤酒两瓶,两包乐事番茄薯片,两盒薄荷糖。” “因为我们的供应商断货,一直没有采购上,这面是两个月前写的,现在已经补上了。” 纪零离裴疏意很近,温度从身侧传达来,他觉得奇怪,裴疏意似乎偏向于一种冷血动物,体温一直低于常人,此时却显得温暖。 以及,尽管极其细微,纪零仍闻到了极淡的铁锈腥气,类似湿了一夜的红泥气味。 他说:“裴疏意,你刚刚去哪了?” “你身上好烫,还有一点奇怪的味道。” 裴疏意稍滞,然后自然说:“最近梅雨季,我们的自行车放在外面淋雨,已经生锈了,我刚去搬了一下,顺便给链子上油。” 习惯了纪零这有事叫哥哥,没事裴疏意的态度,知晓如今纪零好拿捏,他话锋一转,不给纪零再多询问机会:“找我什么事。” 纪零才想起他目的,举起卷子,兴奋地给裴疏意看:“你看,我考了六十分哎。” 裴疏意快速扫过试卷,确实是进步了。 人类似乎很看重成绩,纪零或许也不意外,视线撞进纪零亮晶晶的眸子,显然幼崽目前需要夸奖。 他弯唇:“我们家幼崽最棒了,比其它小孩都厉害。” 纪零走后,裴疏意在椅子上坐下,纤长手指挽起袖口,露出一截手臂,伤口血肉外翻微微泛黑,猩红刺目,似是被什么淬毒冷器割过。 裴疏意撕下一截绷带,绑至手臂,牙齿咬住用力一扯,血液迅速从纱布下渗透上来。 他终是再撑不住,体内力量翻涌,耳朵与尾巴都显现出来,而鳞甲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细小绒毛。 裴疏意看向门口,纪零门没关紧,微露缝隙,在这片暗室,渗透进一丝月光。 某些不安分的家伙已经找上门来,如若再不加快进度,他将再难以庇护纪零。 裴疏意眯了眯眼。 - 四月中旬,天气已然转暖。 纪零到达教室,随手将外套挂在椅背,瞥见桌上有几封信,方贺州瞥了眼,拍拍他肩,吊儿郎当地笑:“哟,不错嘛,又有情书,就是我来的时候就有了,没看见是谁放的。” 第16章 纪零拆开,三五两行快速看完:“不是情书。” 他递过去,方贺州看清。 [纪零,你还有脸来上学啊,考那么点分,简直是a班之耻,丢人丢到网上,趁早退学算了。] [是谁,求着我们家哥哥上的综艺还只能当背景板啊,能不能趁早认清自己定位,素人就素人,别哪天跑出来演戏哦,或者去抱上哪个金主陪睡,真是想想就令人恶心。] [哈哈,在学校兴风作浪就算了,跑去大众面前还搞报团,真为你感到羞耻,做人脸皮真他妈厚,什么时候发文给因为你受到伤害的人道歉。] [你的成绩这次我们拭目以待噢,到时候揭榜那天,我会全程直播,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显然,这是几封程嘉轩粉丝的辱骂信件。或许是同校的同学,甚至同班同学,也或许是校外粉丝偷偷闯进来。 特意选了个无人时间放到纪零桌上。 哪怕她们与纪零平日素不相识,却因网上流言对纪零憎恶万千。 方贺州眉弓拧起,他忍不住骂了句“操”,然后说:“我去给你调监控,看是谁放的。” 纪零拦住他,轻轻摇头:“不用去。” 方贺州开始恼火,怒其不争道:“不是吧纪零,这你也能忍,什么软包子。” “不是,”纪零眨眼,随即缓缓笑了,露出两个酒窝。 他咬字清晰,用陈述语调说明,“现在就查出来,不够过瘾的,等成绩出来后,他们喜欢放到网上,让他们一次放个够。” 方贺州怔愣片刻,在他记忆里,纪零是第一次使用这种语气。他一直觉得纪零的气质很杂,像条浑浊的河。他有缺爱家庭混大的市井气,却偶尔也让他感觉,纪零行事很有底气,也有主见,是沐浴在足够爱里的。 他想,究竟是谁在爱他。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 方贺州将他硕大登山包举起,“哐当哐当”往下倒东西,很快,他们脚下便被资料书淹没。 他弯腰,将书塞进纪零怀里:“来,好好写,我也不知道哪些题好,全给你买了一遍,毕竟我也没写过,成绩好这事天生的。” “倒是你不会的能问问我。” 纪零扫视那堆书,约莫有几十斤重,视线上移,与方贺州对视,诚恳问:“方贺州,你是黄牛精转世吗。” 方贺州:“……” 他说:“本少爷有车,还有司机。” 想起什么,方贺州好奇道:“你都怎么上学的。” 纪零:“坐公交。” 方贺州疑惑:“公交是什么。” 纪零不想和他说话了。 他在小山似的书堆里翻找,很快拿出叶峥洵昨日给他推的资料书写起来。昨天叶峥洵讲述的知识点随题目浮现对应,纪零写得很快,甚至开始感到如鱼得水。 - 傍晚放学。 纪零照例往小巷里拐,却觉得身后视线黏腻,甚至是阴冷,他往身后喊:“方贺州,别偷偷跟了,第二次了。” 无人应答。 “方贺州?” 纪零转身,几片树叶簌簌落下,风呼啸灌进校服外套。斜阳被瓦墙遮挡,黄昏光线昏沉,巷子里看不见其他人影,显得愈发诡异,人声产生回音,不断回响飘进耳中。 这像个鬼片杀人场景,纪零后退几步。 却觉身后有人徒然逼近。 心脏充血,心跳超速,他欲逃跑,却已来不及。 一记闷棍从身后敲下,纪零只觉后脑勺刺痛,世界天旋地转。 倒下前,纪零想,这也能遇上什么传说中的小巷劫匪,运气简直背到家了。 第14章 今日好运 如若纪零清醒,便会看清,敲晕他的物体并不是钢管或棒球棍,而是袭击者的肢体。 这是一条机械手臂,从宽大衣袖中伸出,不自然扭曲着,袭击者带着黑大衣帽,右手将机械臂角度扭正。 紧接,手掌变为夹头,像抓娃娃机一样将纪零拎起来,正欲打包带走。 听到金属物件掉落声音,他仔细侦辨,是一枚钱币。紧接着,钱币骨碌滚到他脚下,金光缓慢渗透出来,直至,突然将它彻底笼罩,带着威胁气息。 袭击者瞳孔骤缩。 他将纪零塞进准备好的麻袋里,准备迅速撤离。 却见,记忆中完好无损的麻袋,突然“撕啦”一声,破了一个大洞,纪零囫囵掉下来。 袭击者:“……” 他再度伸长机械臂,却觉得卡顿,难以活动,身体传出警报:“线路故障,线路故障。” 袭击者:“……” “请求维修。” 听到命令,机械启动自主维修功能。然而,运作不久后,手臂接口缝隙冒出黑烟,“哐当”一下,手臂彻底颓软下来。 “警告,警告,无法使用,维修失败。” 他在左手手臂处光屏点击几下,试图排查故障,机械音通报:“您的幸运值目前为负一千,建议不要出行。” 袭击者恼火:“怎么会这样?” “检测到您附近有西莱种族能量波动,注意,注意,检测到您附近有西莱种族能量波动。” “西莱种族不是几百年前就死绝了吗?” 机械音重复:“系统未知、系统未知。” 袭击者骂了句“操”,从腰侧扒出弯刀,朝纪零脖颈刺去。既然无法将他带走教训,那便就地解决。 总之必须完成雇主要求,他是有职业素养的。 只是倏忽间,他觉得双膝乏力,从骨骼深处产生恐惧,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迎面扑来。 他摇晃站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在他视线里,缓缓出现一双长靴,金属标章折射光线进眼里,刺得他大脑发胀,袭击者想抬头,却觉头颅沉重。 “什么种族?” 那是一道泠然清冷的声音,如玻璃星沙尘暴时的自然响声,却蕴藏无穷宇宙能量,令人心生畏惧。 “怎么不说话?”声音问。 “忘了,”他只是陈述,“你说不了话。” 威压再一次碾压过来,这一次,如同被装进压缩袋,袭击者觉得血液仿佛被抽空,身形不受控制变小,骨骼压缩重组。 最后掉落在地的是一只仓鼠,它太过孱弱,只冬枣大小,纤细左侧爪子骨骼被机械取代,做工精细得超出地球科技水平。 裴疏意将它捆起来,打上蝴蝶结,随手扔进口袋,然后将地上的纪零打横抱起来。 他的人类幼崽仍是熟睡模样,长睫如羽,皮肤清透而白皙,发丝柔软,乖巧倚靠在他怀里。 让人想打造一口水晶棺,将他藏起来。 可这样,过家家游戏就被迫终止了。 裴疏意遗憾想。 - 纪零醒来时,裴疏意坐在床边,单手半支头看过来,辨不明情绪的模样,他觉得头很疼,思维也不利索,半晌才说:“裴疏意,我好像被劫匪袭击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家里吗。” 裴疏意摸他头,安抚道:“我路过看你倒在路边上,一个黑影窜出去,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他一定是看人来了就跑掉了,裴疏意你报警没有。”纪零鼓起脸,咬牙切齿。 他反手摸到后脑勺,受击处鼓起一个大包,纪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滑稽,把被子往脸一盖。 “一定要将他就地正法。” “没问题,”裴疏意微微弯唇,“一定会把他抓起来的,先看这里,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一只仓鼠,奶黄毛色,一只爪子是机械臂,身体被红色丝带绑起,扎着一个大蝴蝶结,眼睛圆碌碌的,好奇盯着自己看。 裴疏意说:“它不是一般的仓鼠。” “小黄,跳个舞。” 纪零觉得,不知是否是错觉,仓鼠极其哀怨地瞪了裴疏意一眼,随后踮起脚尖,下肢着地,轻快跳起芭蕾,如若配上音乐,可以看出,它跳的是《四小天鹅》。 红蝴蝶结在身后跃动,舞终。 裴疏意又说:“敬个礼。” 这次,纪零很确定自己没看错,仓鼠极其凶狠地看向自己,只是,在它眼睛芝麻般大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然后,不情不愿地单脚退后,屈膝,敬了个绅士礼。 由于家中已被星际生物占据,纪零也没大惊小怪,只当裴疏意又是哪弄来的奇怪物种。 他问:“它只会跳这一只舞么。” 裴疏意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仓鼠颈后,抚摸两下,仓鼠瑟缩了下,欲往回缩,却觉那只手有千斤重,无法反抗,随后,它听见男人说:“可以学。” 小黄惊恐地瞪大眼:……我们鼠鼠不如死了。 它觉得做为一个亡命之徒、地球上业内广受好评的杀手,要受人所托去绑架十七岁高中生已十分丢脸。更糟糕的是,它绑架失败,又杀人未遂,最后撞上这么樽瘟神。 第17章 谁来告诉他,按道理已经死绝的西莱一族,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球上,并且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啊。 事件向着悬崖急纵而去,毫无挽回余地,x唯一好消息是,已经坠无可坠,总不能更糟糕了。 小黄摆烂地窝在裴疏意手里,突然听见,躺床上的人类对裴疏意嘱咐道:“猫猫呢,让它别把仓鼠吃了。” 还没想明意思,就见一只黑猫弓腰飞扑过来:“本猫都听见了喵,一只可爱甜甜的老鼠喵。” 它伸出爪子,一巴掌将仓鼠拍得晕头转向,开口道:“再给本猫跳次舞,不然就吃了你喵。” 小黄:“……”你要不还是吃了鼠鼠我吧。 两人一猫再次围观完《四小天鹅》。 纪零最近学习到兴头上,说着要去写题,徒留裴疏意与黑猫和它大眼瞪小眼。 裴疏意靠在椅上,眼皮掀起,黑漆的瞳轻扫仓鼠一眼:“猫猫,它和你是同族,以后就你负责调教它。” 黑猫将仓鼠揉成球,从左推到右,又从右推到左,像看到什么新奇玩具:“没问题喵,保证它跳得比国家大剧院里的还好喵。” “是不是喵,说话。”它又呼了小黄一巴掌。 小黄:“吱吱。”是…… 黑猫苦恼道:“完了喵,它没有本喵聪明,兽形态是不会说话的喵。” 它们布洛尼尔族以颜色划分力量,无论种族,玄色为大,越接近体内宇宙原力越强大,而原力滋养星际万物,无论智商或是天赋,都等比递增。这只黄色仓鼠,力量无疑是弱小底层。也只不过在地球上能为非作歹。 思及此,黑猫不禁想。他们幼崽身为人类,简直弱小如同荒星尘埃,轻易就散架了。 裴疏意抬眼扫仓鼠:“好好学。” 小黄:“吱吱……”学你妈,学你妈 黑猫咧嘴,露出两排寒光闪闪的牙,在仓鼠头上舔了一下:“是不是在地球混傻了喵,本猫听得懂你说话的喵。” 它叼来电脑,两只爪子“啪嗒”打字,很快上面显现出视频软件《十分钟街舞速成》《从零开始,教你学拉丁》《简单易学的hiphop基础》 黑猫道:“接下来几天,这些就是你的任务了。” - 纪零抱着书包去了叶峥洵家。 期中考试定在这周末,从预告片播出到考试结束,总共一周时间,而两天前,他只有考两百分的水平,这两百分里,语文占了一半。 爆料人显然关注他良久,讲得太详细真实,在开盘下注的人里,压他只能考两百来分的人最多,四百分以上寥寥无几,大家又不是傻子。 方贺州给他估算,至少得达到二本线,才有打脸效果,这样说不定有广告商找上门。 纪零忧心忡忡想,就算五万平稳到账,他也还差一半。必须加快打工进度才行。 听完纪零诉求,叶峥洵嗤笑了下:“这不是轻轻松松,你要知道,六门功课,每门课程试卷基础分加起来就有这么多。” 对上纪零疑惑神情,他吐了口烟圈,再补一刀:“当然,是对你来说。” 纪零问:“那对你来说呢。” 叶峥洵将烟头摁灭:“这卷子,就没有不是送分题的。” 纪零:“……” 他觉得问出这种问题,简直是自取其辱。 为了拿到裴疏意那的折扣,叶峥洵贯彻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宗旨:“但是,零崽啊,我觉得其实你还是有救,其实呢你还是比我之前遇到的蠢货都聪明点。” 纪零面无表情睨他,怎么拿他和蠢货比的,当他听不出这番话明夸暗贬吗!! “所以在期中考试前考个四百多分还是轻轻松松啦,当然,如果你后续还有需求,想去什么top2的,欢迎再来找我。” “给我打个8.8折就行。” 想也没想,纪零便拒绝:“之后应该还是不用了。” 他本想着忤逆他妈,让纪秋挽光辉灿烂的人生里,添上糟糕一笔。 自己藤校硕博,儿子本科难料。 他想看看纪秋挽看到他成绩是否会黑脸。 结果估摸着纪秋挽压根没想到这回事。 不过学习也好累。 纪零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毫无追求的咸鱼,裴疏意的小卖部本就不赚钱,再折下去,看起来简直要赔了。 叶峥洵眼巴巴盯着他,先前端出的拽样荡然无存,跟个流浪狗讨食似的:“再考虑考虑?9折也行。” “实在不行92也可以,或者,你多和裴疏意多说说,多提提,告诉他,我对你很好?。” 纪零:“……” 他不忍心,点头道:“那……好吧。” 裴疏意到底有何种魅力,让一个85岁辍学男高,对他痴迷至此。 纪零沉思了下。 忆起方贺州前日告诉他的前校风云,什么校霸将校草按墙上亲。总不能,背着自己,裴疏意其实是个骚包男同。 他一定发现了裴疏意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 00:一定!! 第15章 今日好运 晚上十点,纪零从叶峥洵处出来,背着小书包回自己家。云似厚被遮盖星群,将要夏季,虫鸣聒噪而绵密,如同奶油过多的慕斯。 纪零进门便看见,黑猫弓腰蹲在桌上,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仓鼠在刻苦训练什么,不时跌跌撞撞踉跄一下,马上被黑猫一爪子呼上去。 纪零走上前,电脑飘屏四个大字《四个动作让你学会女团舞》。 纪零:“……” 关于自家猫咪会用电脑这事,他已经见怪不怪。偶尔有演讲稿ppt作业,纪零都让黑猫替他完成。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某天这台笔记本会用来给仓鼠学女团舞。 看着一只肥嘟嘟的仓鼠努力做出wave。 还是有点惊悚了。 黑猫见幼崽回家,对仓鼠颐指气使道:“快给零零看一下你刚学的动作喵。” 小黄双臂试图抱头,由于手过短,只能堪堪捂住脸颊。接着,下肢直立,甜美地扭胯旋转,顺带眨了下眼,模仿女团直拍中放电。 纪零:“……” 他觉得自己有点瞎了。 纪零说得委婉:“我觉得它是不是比较适合跳一些阳刚一点的舞,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黑猫没想过这个问题,被纪零一提醒,下意识就要翻开仓鼠肚皮查看,被小黄“吱吱”叫着躲开,它靠在墙角,双手捂住隐私部位,眼瞪圆,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 黑猫翻译:“它是一只公仓鼠。” 纪零提议:“要不给它放点街舞视频看看?” “或者学个杂技。” 黑猫思索过后,觉得这是个好提议,在电脑上操作几下,找出《杂技球保姆级教学,包教包会》,朝仓鼠勾爪爪,不怀好意地咧嘴靠近。 小黄:“吱吱。”你不要过来啊。 在黑猫表示明天就能看到仓鼠耍杂技后,纪零被它赶出客厅。黑猫是这么说的:“为了保证幼崽身心健康,正常发育,不可以看这么残忍的训练过程喵,快去睡觉喵。” 小黄成为职业杀手都没喊过累,如今却趴在桌上,摊成块鼠饼:“吱吱。”何止残忍,简直丧尽天良,惨无鼠道。 洗完澡,纪零回到卧室,裴疏意将耳朵尾巴露了出来,他上前摸尾巴尖尖,是柔软而温和的触感,疑惑道:“裴疏意,你今天的尾巴怎么是有毛的。” 大多数时候,裴疏意的尾巴都冰冷、坚硬,如同不带生命的矿物质重构组成的岩体,只极偶尔会覆盖一层绒毛,显得与他极不协调。 就好像,毁灭世界的大反派被发现是一只猫科动物的反差。 纪零觉得有点萌。 裴疏意盯住他唇角,那里翘起一点不自觉欣悦的弧度。裴疏意说:“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换毛季。” 纪零初次在裴疏意身上听到这个名字,他呆愣地“啊”了一声,随后,低头在床上翻找。 裴疏意问:“在做什么?” 纪零沉浸在翻找中,没回答,半晌,它从床单上拎起一根白色绒毛,兴奋道:“裴疏意,你真的掉毛了哎。” 裴疏意默了下。近期,他的能量极为不稳定,开始出现剧烈波动,难以维持人形态。甚至,附着在躯体表面的鳞甲开始脱落,露出脆弱绒毛。在他们种族,只有幼年体才会与兽人无异,披覆毛发,成年后,躯体被甲壳笼罩。据探测,成分坚硬与陨石无二。 这是西莱种族独一无二的天赋。 是宇宙赋予他们的瑰宝。 但自西莱种族几近灭绝后,这份力量几乎无法维持,单个交易过于缓慢,无法遏制能量衰减。 见裴疏意没答话,纪零观察他脸色。 他似是苦恼,眉微微拧起,半偏头,阴影笼罩四分之一轮廓,唇线平直。 纪零合理怀疑,他是担心自己尾巴秃噜皮,才这幅模样。 第18章 他拍拍裴疏意肩,安慰道:“哥,没关系的,之前猫猫掉毛的时候,就是多吃鱼油和蛋黄好的,要不你也吃点,家里还有。” “不会秃的。” 裴疏意刚回神。 幼崽又说:“对了哥,隔壁那个邻居哥哥帮我补课,说让你给他打折,可是,他是不是有点笨,听说上一对一很贵的,我们家的东西才值几个钱。” “而且他上得还不错,难道他在我们这里买的东西很多钱吗。” 幼崽绞尽脑汁表达安慰的时候总是很可爱。 裴疏意笑得散漫:“是啊,很多钱,和他说,好好教你,我会给他打折的。” 纪零:“这样啊,可是他看起来对你很上心的样子,总提让我多和你说说。” “前几天,我那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听我说这件事,提出个推测,裴疏意,他会不会喜欢你,你会不会喜欢他。”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这喜欢男生是非常艰难的。” 裴疏意:“……” 他们种族的幼年期长达千年,并且,幼崽在成年前过于脆弱,直至发育成熟,才会产生性启蒙。 显然,身为人类,纪零只17岁,便开始思考喜欢与否的问题,这触及到裴疏意的盲区。 他无法感知纪零此刻对喜欢的感悟是否与他体会一致,西莱种族认知与人类有许多偏差,他们的喜欢更类似于占有欲,是一种你是我的,亦或是,你只属于我的迷恋。 喜欢你所以想在你身边,你也只能在我身边。 而人类的心理要繁杂得多,裴疏意没少在电视上看到青少年为爱和家里闹掰的新闻。 思及此,裴疏意决定今晚再扩充几本育儿指南,并认真为幼崽解答:“他不喜欢我,他只喜欢我们的杂货铺,我也不喜欢他。” 纪零看着他,琥珀色眼睛盛满星光,热切问:“那你会喜欢谁呢。” 裴疏意告诉他:“在现在,我最喜欢我们的人类幼崽。” - 接下来,纪零开始全力备考。 他本就不爱玩社交媒体,微博也很少关注动态,倒是方贺州不时念几句评论: [呜呜呜零崽加油呀!!妈妈期待你狠狠打他们脸] [正片怎么还不播出,在预告片里寥寥几眼就认定零零是我下一个墙头!!一周好漫长] [宝宝们可以留个爪,等零零微博找出来了,我挨个敲提醒,我将成为第一批真爱粉!] 他念的时候总是用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望过来,语气揶揄,纪零捂着耳朵,恶心得想揍他。 但根本打不过。 预告片刚播出不久,尽管有上次夏竹心撑腰,纪零收获了一定热度,但没签经理公司,甚至连微博也没注册,能有几个粉丝留言已实属不易,他没粉头,没站姐,能否留住也不好说。 正片播出定在周六,纪零决定考完再看。 周三时,他收到路安愉转账的一千块。 路安愉:[赚的] 纪零:[阿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司尧都回来过了,你去的那块工地很辛苦吗,要不要换一换,找一个离家近的,好久没见你了] 路安愉:[尽快] 那头,路安愉正和几个国家大佬开会,商讨这期军需采备问题。见他看完手机后浅淡弯了弯唇,领导吓得不行。这位大佬主动携带大量超前科技图纸向国家示好,他们也想过武力胁迫,逼问探寻他背后是否还有更多价值。 却也忌惮,能创造出这样骇人科技的势力,是否能轻易摧毁一个国家。 一枚核弹能轻易抹灭方圆几公里内人的生命。这是他们人类引以为傲的科学奇迹。 而见到路安愉后,他们才发觉,是人类力量过于渺小,而非科技过于浩瀚,需要探索的无穷无尽。 领导试探问:“您是有什么高见?” 路安愉:“家里小孩黏人。” “啊哈哈哈,还是幼儿园?” “在读高中。” 领导倒吸了口气,他看着不过二十岁年纪,却已有了上高中的孩子,难道路安愉手中甚至有返老还童的科技? 他在心理默默衡算价值,却未言于口:“那您看看这份合同还有哪里需要补充,我们接着聊聊采购问题。” 看到回复,纪零有些失落。 阿愉也太忙了。 虽然他一向寡言,但这几乎是他们第一次分别。半个月来,只能在手机上交流几句,阿愉不善言辞,回答也很简短。归期也不定。等阿愉回家,自己一定要好好和他说说,让他以后不要去工地上搬砖了。 就算真的要打工。 就在南城送送外卖也是可以的。 纪零和同学打听过,现在送外卖月薪高达六千,简直是非常高贵的工作了。 至少比这个见不着人还一个月只能赚一两千的工地好太多。 “喂,纪零。你确定监控真的不现在看看?”方贺州校服半披,懒懒倚在课桌椅上,食指叩击几下桌面。 “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监控从校领导那些老头那拷过来。”他夸张地说。 为防止数据被人动手脚,那天上午他便去调取了监控。 他成绩好,家里又资助学校不少钱,只简要说明丢了东西,教导主任便任他查看。 他将那天早上的监控全拷贝了下来,只等着纪零找出真凶,大干一场。 结果,这家伙根本就不在意,白瞎他忙活一番。 “好啦,现在查出来,就算知道是哪个班上同学,也只是徒增烦恼不是吗?” “我考完再看,到时候和成绩单一起放网上,岂不是让他们很破防。”纪零朝他眨眼笑,像狡黠的小狐狸。 方贺州想,纪零居然难得聪明,正要夸他,又听他说:“这样,我就可以卖一波惨,然后吸引广告商,请我拍拍广告,说不定广告费有不少呢。” 方贺州:……得了,本性不改。这时候还惦记着那点五万块。 要不是熟悉纪零性格,他真想把卡给纪零刷算了,做人怎么能穷成这样。 - 周六很快到来。纪零在叶峥洵那开了几场夜车,熬到凌晨三点才睡,六点半又爬起来坐公交,黑眼圈几乎遮不住。 方贺州甚至嘲笑他是哪个山里爬出来的熊猫。 纪零头次有上战场的紧张,他觉得心率很快,手也有点发抖。 在这之前,考试对纪零来说,约等于两天假期,蒙完一张试卷只用十分钟,接着在教室睡会,不用听课,没有作业。 简直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活了。 但这次不同。这场考试成绩关系到他的片酬,也就是,和裴疏意的生日礼物有关。 他绝不能懈怠! 作者有话说: ---------------------- 小黄:我们鼠鼠承受了太多tvt 第16章 今日好运 第一门考的是数学。 纪零按叶峥洵说的,先将基础题写完,不会的跳过,回头再琢磨,轮过三遍后,试卷答得七七八八,再难的暂时还无法掌握,他把笔一撂,开始算分。 五分、五分、十分、八分…… 相加后,有一百一十分左右。 剩下的题三下五除二蒙完,纪零开始检查,他发现叶峥洵押题很准,简直把应试教育试题摸透了,连填空题最后一道立体几何也相差无二。 走出考场。学委陆明在与班长对答案,热火朝天争论最后一题是1还是0,纪零被随手揪住。 陆明:“哎,你说说你的是什么。” 其实他很清楚,这题以纪零的成绩压根无法解答,甚至在他看清问的是纪零后,便觉得有稍许窘迫。他怕对方认为这是羞辱。 纪零看过题次,他破天荒地报了个数:“我的是负二。” 陆明不大相信:“怎么会是负二呢,我再问问。” 听到纪零回答与他们都不同,班长倒松了口气,至少没支持他对家,并且,纪零作为公认学渣,反倒能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 这时。方贺州走出来,他校服穿得松垮,衣领掉到胸口,露出里面t恤奢牌logo,咬着棒棒糖杆,就要去书包里够手机。 班长扯住他:“方贺州,方学神,方便分享一下填空最后一题答案不。” 方贺州漫不经心道:“负二。” 班长:“……?” 方贺州转学前是数竞生,期中过后便会去跟训,几次小考下来,150分是常态,偶尔失手,也不过浮动一两分。 几乎班上默认,他的答案即是标答。 而纪零自分班以来,最差成绩是5分,最好成绩是17分,现在这两人答案撞上,班长一时不知,是哪位大佬失手。 方贺州见他们将信将疑,又看了看纪零也一副求知若渴地模样,难得好心,咬着糖含糊道:“没事,我写给你们看。” 他做出辅助线,列下公式,数字已印在脑子里,不到三分钟,一排算式行云流水写下来。 第19章 陆明拍头惊呼:“我靠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喊得动静过大,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班长见纪零还没走,他不死心,招呼道:“来来来,纪零,看看你的是不是这样。” 纪零认真道:“这个太复杂了。你们连接a点和f点看看。” 方贺州依照他的话画了条线,恍然:“这样可以节省掉一大段。” 围观群众:…… 班级第一与倒一同台竞技,这是我们可以看的吗。 待纪零写完,方贺州突然感觉到一丝欣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养成系? 他从兜里掏出颗草莓味棒棒糖,递给纪零:“这谁教你的。” 他觉得这解题方法似曾相识,带着些快刀斩乱麻的利落,自成一派,似乎在哪听过。 纪零:“你记得我们上次去网吧,我指给你看的那个邻居哥哥吗,最近我都在他家补课。” 倏忽间,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想在方贺州脑中出现,他谨慎组织措辞:“你这个邻居,是不是经常穿着五颜六色的夹板拖鞋,大裤衩,衣服看着几天不洗,头发染得五颜六色?” 纪零回想,叶峥洵的确是他描述的杀马特模样,上个月见他,头发还是紫色,刘海不知几月没修,长长坠在鼻尖,眼睛都被遮住。 他点点头。 方贺州:“……” 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大约两年前,方贺州初三毕业,老师非逼他直升高中竞赛班,引荐他去了个为期一月半的暑假集训营。 这种密闭集中营,饶是他悄悄往包里藏了六个手机,也无聊得紧。 里面的人每天就靠着扒拉大佬们过活。 进去的第一天,他便听室友讨论今年来了个南城大神,初一时就横扫高中竞赛组。 这里最不缺少年天才,而在叶峥洵面前,没人敢以天才自称。 不过据说他不修边幅,宿舍乱得似垃圾场,对口腹之欲也毫无追求,做题能三天不吃不喝,室友几次担心他就此坐化,皈依佛祖西去。 而他最为显著的标志是套七彩夹板拖鞋,每日不重样地穿,江湖人称人字拖战神。 然而,一年后,他再没听过这位大神的传闻,只知道他留下本绝密高考著作,是叶峥洵钻研竞赛疲惫时消遣产物,且只少量打印,拒绝外传,留给那批竞赛生当做参加集训的伴手礼。 当然,里边大部分学生走的都是保送路子,能用到这本书的寥寥无几。 那本书他随意翻过,解题思路确实新颖,又不漂浮。 此时看到纪零熟悉的解法,他才将记忆中人物与那天网吧的海草头对上号。 没想到,最后,闻名整个竞赛界的少年天才,没被国外抢走,也没保送清北,成了他异父异母弟弟的邻居。 方贺州不免感慨,缘分真是件奇妙的事。 纪零好奇:“你们认识?” 方贺州想了想:“认识说不上,算是见过。” 纪零觉得不解:“是么,可是你们一个在北城,一个在南城,能在哪遇上,而且那个哥哥和我说,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天才,最大的爱好是打lol和守望先锋,抽烟只抽得起红塔山,买汽水抽到再来一瓶能仰天大笑。” “总之,非常凄惨。” 他上下打量方贺州,这人从不好好穿校服,大logot恤上甚至还别了个镶钻胸针,去小卖部随手就掏出来个驴牌老花钱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上次他还听见体委对方贺州吃惊大喊:“你这鞋得小十万了吧”。 一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一个是蜗居在旧城区小巷的落魄辍学少年。 这该怎么联系到一起。 纪零:“难道,你还参加过变形计?” 方贺州:“……” 看来,大佬极其不愿纪零知晓他辉煌历史,例如,三岁会加减乘除,五岁会算分数,不愿跳级是不想早点当社畜之流。 穷比人设都深入纪零心里了。 方贺州选择闭麦。 他耸肩:“那大概是记错了。” 纪零再度上下打量他,随后静默三秒,又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读的是什么学校,但我觉得,能在校霸强吻校草,遍地绿毛怪的地方,长成这副还算正常的模样。” “方贺州,你真不容易。” 方贺州:“……” 虽然他之前学校是乱了点,但好歹也是北城正经名校,一半出国一半保送,实在脑子太差救不了也能继承家业。 对上纪零怜悯目光。 不知道以为他上职高了。 他想扳回一局,舌尖抵了下牙,凑近纪零,试图攻击纪零薄弱处,夹枪带棒的:“是不容易,但也没有你在这稳坐倒一难,和哥们讲解下你英语考0分的秘籍呗。” 和这人吵起来没意思。 纪零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认真回答:“因为我不想看文章,所以蒙完了每一个选择题,可是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 “你是学不走我的办法的。” 方贺州:“……” 谁真要学啊!?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最后一场是英语。 这是纪零最没底的一门,他记性一向很烂,也没什么捷径可走。一周时间太短,他时间都花数学上了,英文水平只到abcd。 英语老师早就视纪零为眼中钉。 上周第一节课就点他起来以上个暑假的生活为题对话。 纪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几个字。 总不能说,他家砸下来一个飞船,正值暑期,水电费很贵,还要开空调。 一暑假都和外星人为生活费发愁。 亦或是,和一只黑猫,一条人鱼打斗地主,骑在巨龙身上,在院子里飞,以及抱着裴疏意尾巴睡觉。 还得用英文。 于是,英语老师又大发善心抛了个话题,问纪零是否有出门玩,讲讲什么好玩。 纪零:“no。” 英语老师:“……” 她不由发誓,自己从业二十年,从未见过有如此刺头的学生。 她倒要看看这次纪零又能考几分。 - 进考场前,纪零掏出裴疏意给的幸运金币,捧在手心,如信徒虔诚闭眼发誓:“如果英语我能蒙的全对,我就再也不骂裴疏意了。” 裴疏意就分他点运气吧。 其实纪零总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遗忘了。一些念头凭空出现在脑中,却不知原因。 比如,裴疏意明明只是一个连出门搬砖都不定会被罚款的懒鬼。可他总潜意识认为对方是值得信赖,可以倚仗的。 一定是哪出了差错。 交卷后,纪零去小卖部买了个草莓巧克力双球甜筒,费用高达二十块,是纪零平时望而却步的价格。 毕竟,一包泡面才三块五,冰淇淋真的好贵。 不过没日没夜学了这么久,纪零决定奖励自己一下。 他举着甜筒走进教室,就见全班人齐刷刷盯着自己,一个没拿稳,二十块就掉在地上。 纪零:“……” 再次对他的倒霉有了新的认知。 发生冰淇凌掉地上这种乐事,却连个发笑的人都没有,场面愈发诡异,纪零觉得一股凉意直涌上天灵盖,只好问:“发生了什么吗。” 似是就等着他这句话,班上大喇叭“啪”一下站起来,音调很高,恨不得让整栋楼都知晓:“纪零,你又上热搜了!!!” 第17章 今日好运 纪零这才想起综艺是该播了。 他不知道,哪怕是十八线艺人也极少有上热搜的机会,放到普通人里,更如同浪里淘金。 这可是不少小明星梦寐以求的热搜体质。 纪零只希望,这期综艺无声无息平稳播出,他能做个标准背景板,赚到五万块。毕竟,他只是一个落魄的、平平无奇、运气很差的普通高中生。 大喇叭女生左右瞄两眼,见老师没来,将手机举起给他看,热搜单一个[纪零]后面紧跟一个爆字。她犹豫:“你要不要点开看看。” “但是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很多很多人夸你,可是也有那么一点点人骂你,如果影响心情的话,要不就先不看了。” 她目光同情,坐纪零后座这么久,她也算清楚纪零是个什么性子,有些话骂得太难听,她不忍心道:“毕竟今天刚考完试诶。” “可以难得轻松一下。” 她话说得很委婉。 估计讨伐自己的人不少。纪零一下就明白了。 方贺州倒是个不怕事的性子,热血得差点掀桌:“怕什么,谁骂得太难听把他们全收集起来告了。” “我认识几个人专门打官司的。” “哥罩着你呢。” 纪零见他就想斗嘴几句:“专门去派出所捞你的?” 方贺州还惊讶上了:“哎哟?变聪明了。” “这么了解哥哥我是不是暗恋哥。” 第20章 纪零:“……”和方贺州比谁不要脸是种错误。 他决定在家长陪同下观看。 - 走到门口,听见水声烟花绽放似的噼里啪啦,地上坑洼蓄满积水,纪零:“司尧!!你能不能少打点水,很贵的,而且我们家装的是电热水器,烧热水要用很多电费。” 司尧甩尾巴,刻意将水珠溅到幼崽脸上,见到纪零鼓起脸,怒视自己,勾起嘴角:“喂,宝贝儿,我可是给你打了两千当生活费的,用点水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来这个什么地球前,哥哥我泡澡可是有一整个星球的。” 他们人鱼种族占据一个星系,设施完善,分工明确,有专门供求偶期歌唱的星球,也有专供生活放松的全海洋星,与地球不同,他们星系陆地极少,温度也低,因此矿物质埋藏远远不及光照充足的星球。 好在,他们落泪并非产出地球所传的珍珠,而是更为晶莹纯净的能量晶体。一颗泪晶能量承载相当于五吨石油,以此交换,人鱼一族异常富裕。 但也有心怀不轨的种族,倚仗本身力量强势,绑架人鱼为他们所用,他们用最锐利的刀刃刺穿人鱼身体,逼迫他们日夜啜泣,以此产出足够扩展领域的泪晶。 第一次星际混战后,人鱼种族几近灭绝,而他也靠倚仗裴疏意才得以幸存。这场混战牵涉很广,几乎所有强大的种族都参与其中,也蒙受了巨大损失。 几乎整整百年,星际都飘荡着浮尸,辩不出样貌,也再无法回到故乡。 这些太空垃圾清理花了很久。 等待粉尘消失殆尽,他们再度观望那些孱弱而无法参战的种族,却发觉,他们以百年时间,拉近了千年文化进程。 这是第一次,宇宙万物感受到人类磅礴的生命力。 纪零招呼:“司尧,快别泡了,给你看个东西。” 他压低声,谨慎地左顾右盼:“裴疏意不在吧。” 司尧见他这副模样就好笑。 怎就这么怕裴疏意。 虽然他也怕。 裴疏意接了个企业家单子,刚被劳斯莱斯接走洽谈。 司尧开始瞎掰:“他收到了一张□□,现在上门理论去了,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 “啊。” 没想到涉及纠纷,纪零呆滞:“如果对方对裴疏意开骂,裴疏意却搬出法典,一板一眼念什么人类法律条文,现在场面一定很可怕。” “简直是鸡同鸭讲。” 司尧想象了下裴疏意与大婶骂街,刚浮出影便浑身抖了个激灵,他甩尾巴,要把脏东西甩出去似的。纪零校服上溅了片水渍,他生气了:“司尧,今天你必须负责给我洗衣服。” 司尧拿他没法:“洗就洗。” “宝贝儿,你要给我看什么。” 这招很有用。纪零马上忘记脏了的校服:“给你看我的综艺。” 司尧“哦”了声:“就你那参加完就昏倒,碰瓷我那个综艺?” 纪零被戳中,一下就炸了,张牙舞爪道:“谁碰瓷你了,那天发烧就莫名其妙的,我身体一直很好的” 司尧意味深长笑:“身体很好。” 他暧昧挑逗:“宝宝,房里等我,嗯?” 作为人鱼,他的声音略微带了些粒子,好似柔软的海风抵住耳畔呢喃,压低时极具有蛊惑性,纪零脸“唰”一下烫起来,转身往屋里走:“司尧,你是不是变态!” 待司尧擦干尾巴,幻化成腿,纪零使唤猫猫打开电脑,黑猫叼着小黄过来,经过几日练习,小黄已经学会三个舞种,尽管还不算精通,但也观赏性极佳。 纪零好奇:“它怎么学得这么快。” 作为麻辣教师,黑猫得意:“它基本功很好喵,所以学得很快喵。” 这些家伙太不把它放在眼里。 小黄气极:“吱吱。”老子可是星际杀手排行榜top10000的人物,要不是遇上你们,老子要把愚蠢的人类全部杀光!! 黑猫抬爪,一巴掌呼它脑门上。 小黄委屈闭麦。 听到要看幼崽的综艺。 黑猫一下来了兴致,行动力超强地点开视频,正片在原预告片上扩充,播到烤鱼那,猫:“本猫也要参加这个综艺喵,凭什么其他愚蠢人类可以吃到幼崽的烤鱼喵。” 它迅速按下几个键,一道激光投射,屏幕上的画面变成立体三维场景,纪零看呆:“你对我们家的笔记本做了什么。” 黑猫:“弄了一点点小改造喵。” 它抱住画面竹篓的鱼,波动一瞬,粒子又消散:“还不够喵,这样不行,人类的科技太落后了,这个破电脑承载的技术物体还没法完全具象化,还需要交给阿愉再研究研究。” 他们没开弹幕,不知道此时弹幕已经因为纪零的厨艺炸锅。 直至第二日。 由于生病,纪零已实在没了精神,像个被霜打的小白菜似的,整个人蔫了吧唧。 “余天思说我那脸色可能会被骂。” “其实,我觉得还好,”纪零,“看上去好像还没特别苦瓜脸。” 司尧耸肩:“这不挺好的,我每天都是这表情,也没人骂我。” 纪零:“你又不上综艺!” 司尧顺口拌嘴道:“谁说我不上综艺。” 纪零疑惑看过来。 意识到差点说漏嘴,他话锋一转:“——就不能被骂。” 纪零:“……” “司尧你果然是个死变态。” 果然,如他所料,节目组将程嘉轩说话部分剪去,纪零仍不知道那天他说了什么。 只是在恶意剪辑中,自己在和程嘉轩说话时只看向地面,一副不搭理模样。 但大抵只是当时头疼发作,以及,他确信对方说的话很难听。 综艺播完。纪零记得大喇叭嘱咐他多逛逛微博。不出所料,节目广场上一半人夸他前一天表现出色,一半骂他后天摆脸。 [云朵棉花糖:呜呜呜,别人的十七岁,上个综艺美颜暴击,会钓鱼会做菜还会照顾女孩子,我的十七岁,学校摆烂] [喵喵叫小狗:我不管,零崽是不是生病了,他之前笑起来简直是治愈小天使,一定!不可能!第二天就这样!] [爱吃甜甜橙:第二天飘了呗,大前辈和他搭话也爱答不理,简直是给脸了,以为自己第一天运气好赚够热度了,别人都投自己,一下觉得自己厉害了,下了岛什么都不是] [螺旋豹纹鼠:没必要这么揣测别人吧。] [柚子酱最好吃:怎么,还是个素人就有腿毛了?护主的样子真搞笑,你们素人可是考试两百分哦] [酸奶奥利奥:真路人说一句,现在不知道cjx说了什么,你们吵再多也没用啊] [国服打野带带我:摆明了某人是太子,难不成节目组还会放出来?] 纪零向来是个软包子,被骂也没什么实感。 甚至还感慨:“他们骂人都不带重复的,好厉害哦。” 转头见猫咪已经捧着电脑,爪爪狂打字,和人对骂上了。 司尧沉思了会,倒是罕见没发表评价。 他安抚般摸了摸纪零头发,露出个摄人心魄的浅笑,起身往外走:“我去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 司尧为了保护小马甲被迫当抖m 这两天字数可能会稍微少一点点ovo刚隔离完回学校,欠了好多好多作业,爱大家 第18章 今日好运 司尧走后,黑猫看到幼崽被骂,生气地喋喋不休:“这个叫什么程嘉轩的,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喵。” 它不够熟悉地球脏话,爪子推推仓鼠,试图让它加入骂战:“小黄,你在地球生活得久,快说两句喵。” 小黄目光闪躲,眼珠子滴溜溜转。 这可是它前雇主。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杀手,它布丁仓鼠小黄,就算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说雇主一句坏话。 黑猫咧开嘴,露出寒光栎栎的尖牙,威胁道:“快说,不然吃了你!” 仓鼠打了个激灵,火速叛变:“吱吱!!吱吱吱吱吱!”这个愚蠢的人类他妈的怎么敢不喜欢可爱的纪零,他的粉丝也是!没有脑子!这什么程嘉轩迟早糊穿地心!! 黑猫满意点头,并为幼崽翻译:“它也说这个程嘉轩会糊穿地心喵,我们幼崽就是最棒的,千万不要伤心喵。” 说罢,它小心翼翼打量幼崽神色。 纪零懒洋洋倚着沙发,他早已找了部电影,抱着枕头看起来,听见它说,才抬起头,疑惑道:“我伤心什么。” 下意识,猫咪又抬起爪子,想去摸他额头,看他是否受打击说胡话,却没够到,反倒自己失去平衡,掉下桌子,尾巴毛都炸起来。 纪零无奈,将它捞进怀里蹂躏:“首先呢,干完这票,我就再也不去这什么娱乐圈鬼混了,其次,我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那么多闪闪发光的人都得不到全世界喜爱,不喜欢我是件很平常的事。” 第21章 “如果随便什么陌生人指责我我都要难过的话,我每天日子还过不过了。” 猫咪蹭蹭他的手,将脑袋送到他掌心里:“喵呜。” 它一字一句,语气郑重,语调如同最甜蜜香软的奶油慕斯:“崽崽,你在我们眼里,也熠熠闪光。” - 程嘉轩在夜店喝闷酒。 上周节目播出以来,经纪人停了他两个广告拍摄,此时正是剧组空窗期,他没业务,只能拉一帮朋友来玩。这群人是他当练习生时结识的,向来以他为首,说话也捧着他。 觥筹交错里。 “程哥啊,要我说根本不用太担心,我看昨天节目播完后,反响还挺好的,这不比上周好多了。” “是啊是啊,估计过两天就有剧组找上门了,不是说黑红也是红,你这还不黑呢。” “我程哥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就是红!” 这些话真真是说进程嘉轩心坎,他弯唇碰杯:“来,待会再叫几个小网红过来,今天我买单。” 话毕,一个电话打来,他接通,经纪人嗓门很大,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程嘉轩!!?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又翻车了?我几次叫你谦虚点,你听进去过一句没有,我看以后也别叫我哥了,自己混去吧。” “你是猪精转世吗?” 程嘉轩被劈头盖脸骂一通,要是平时早就炸了,只是最近风声紧,他不好发作,免得又出岔子:“舆论不是还好吗,买点推手炒作一下,说不准还能虐虐粉,怎么了吗?” 经纪人愈发恼怒:“节目组把你消音那句话弄花絮里放出来了,你他妈怎么搞的?” 程嘉轩顿时懵了:“怎么可能?不是公司那边谈好剪掉了吗?他们怎么出尔反尔呢,是不想混了?” “我看你他妈才是不想混了,”经纪人从业以来就没带过这种白痴艺人,和这种人说话都嫌侮辱智商,“你不知道对方底细瞎搞什么,以为谁都没背景?” “先待着等消息吧,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的事忙活了,你好自为之。” “程哥……”现场气氛窘迫,半晌没声,一个练习生支支吾吾,“你看。” 他将手机递过去,正是节目组新放出来的花絮。 程嘉轩凑到纪零耳边,语气阴阳:“纪零,你昨天不是挺厉害的,今天怎么不行了。” “摆着副这种脸色给谁看。” 气氛愈发尴尬。那个练习生看着他,半晌憋不出几个字:“哥…那个…” “看什么看,看你妈啊。”程嘉轩骂道。 他手握成拳重重一砸桌子,随即彻底难抑怒火,一把将酒瓶扫到地上,嘴里叫骂:“你算个什么东西!算个什么东西!”玻璃碎裂声尖锐刺耳,引得夜店其他的人纷纷转头看过来。 如今程嘉轩正在风口浪尖上,马上就有不少闪光灯亮起。 “那不是程嘉轩吗?” “他在干什么?快拍快拍。” 有两个小艺人率先反应过来,开始拦程嘉轩:“哎,哥别这样了,先找个地方回去,这里人多眼杂。” 程嘉轩抬眼,眼眶通红,目眦欲裂:“他妈的凭什么。” 几人将他送到附近酒店。 众人走后,程嘉轩酒醒了些,只身到走廊抽了支烟,今天节目这事和夜店酒后发疯一出,他能预料到自己的演艺事业大抵全完了。 程嘉轩出道时也单纯以为,只要百倍努力就能得到一切,但很快选秀综艺里他便领悟到,娱乐圈运气一度大于实力。 事业运和观众缘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一直坚信自己是受上天眷顾的。 幸运之神给了他出道机会,给了他流量,此刻又要夺走一切?他不相信。 又想到大抵是有人要搞他。 这个纪零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正想着,身后楼道口传来动静,程嘉轩掐灭烟头回头看,一男一女正拉扯不清,他觉得女生眼熟,再定睛一看。 这不是云栀? 最近风头正盛的小花,刚通过名导面试,据传闻马上要升咖。 云栀被个中年肥胖男人搂在怀里,似乎是在抗拒着,两人挣扎声响距离,男人看着喝了酒,抬手给了她一耳光,骂骂咧咧:“要不是老子给你那么多资源,你能有今天?立什么贞洁牌坊。” 云栀眼角泛红,泪水直往下流,像朵开败垂残的荷花,她奋力抵抗男人的拖拽,但到底力气不够,只能被半拖着往前走。 瞧着倒是个大新闻。 程嘉轩连忙躲进屋里,待他们过了自己房门,他才偷摸掏出手机,对着他们背影连拍几张。 天无绝人之路。 暂时他还没想到用处。 但他已经走投无路,至少对于一个女明星来说,这组照片杀伤力不亚于艳照,他定能从中牟取不少利益。 - 到公布成绩这天。 南城教育局不许初高中公布分数排名,但一中作为网红高校,家长里有不少达官显贵。每月都按时张贴全校成绩,美名其约鼓励学生积极性,加强紧迫感,明白自己与别人的差距,好在下次取得进步。 但对于这群混球高中生来说,榜单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们看看风云人物发挥如何,看不顺眼的仇家是否又考砸,好让他们私下冷嘲热讽一番。 校园论坛上。 [小松鼠不要桂鱼:家人们,是下午三点换榜吧,摄像组就位没有,真的好好奇啊。] [爱吃三文鱼:有什么好好奇的,纪零不是倒一还有谁是倒一啊。] [热血懒羊羊:万一人家发愤图强了呢] [可乐橙汁:我竟然一时分不清楼上大哥是不是在嘲讽] [甜心兔兔酱:出分了出分了!!] [热辣小海鸥:纪零多少?方贺州多少?抖上最近火的三班帅哥多少?前几天拍到的篮球腹肌帅哥又多少?] [赵相机:楼上花痴属性一览无遗了诶,怎么没人说话,到底是多少分啊!!!给我家哥哥打榜都没这么紧张] [南城一中灭霸:话不多说……(图片)你们自己看吧] 外边热火朝天,纪零趴课桌上补眠,作为一条得过且过的咸鱼,他深刻贯彻过一山是一山的道理。 在连上几个热搜后,节目组如约打来五万,由于他带了不少话题度,又主动加两万。同时导演说不少品牌商家有意向合作,让他甄选一下。纪零决定,拍个广告,就彻底收手。生日礼物钱马上凑齐了。 纪零一贯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马上就能回归平凡的、垫底的校园生活,他心情大好。 教室极其安静,像是困倦的温床。 闭上眼,在太空的漂浮感又来了,近来纪零做梦总梦到身处星际,他想他没去过的,却真实得分不清现实。 疏忽间,“砰”地一声巨响,教室门被一脚踹开,前同桌卷毛如金毛飞扑而来,一拳敲在纪零课桌上,砸出毁天灭地的气势:“妈的!纪零你出息了!!” 作者有话说: ---------------------- 小黄全家最底层实锤!! 第19章 今日好运 纪零刚睡着,脸颊被压出红痕,像一道雪里山茶,衬得他五官愈发精致,纪零捂着脸挡住随门闯入的光线:“不要吵,好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卷毛恨铁不成钢,随即他又恍然,“我知道了,昨天你一定是紧张得一夜没睡吧,没关系,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我跟你说……” 一夜没睡?纪零恍惚了下,是这么个理。 倒不是因为成绩。昨晚黑猫吵着要玩王者荣耀,还得自己陪它上分。之前买手机时,给裴疏意、司尧、路安愉配备完,已经花光他之前杂货铺剩的存款。 黑猫主动提出它不喜欢做人,又宅家里,就先不用了,玩电脑就行。 纪零一直觉得很抱歉。 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受到不公平对待,哪怕不诉诸于口,也会在心中沮丧很久。 他不知道黑猫是否会伤心。也不知猫咪地轻描淡写中,又夹杂几分“我不愿让你为难,所以我没关系”的退让。 家长们仗着自己阅历丰富,总是把情绪藏得很好,纪零每次揣测他们得绞尽脑汁。 比起揣测,纪零更希望用行为告诉它。 “你也很重要” 于是,拿到节目组打来的七万片酬,他就带黑猫去苹果店里买了个顶配新款手机。 打到一半裴疏意提出,他近来正研究电子游戏对于人类社会历程及科技发展的促进意义,讲述一堆纪零一字没懂的社会学论述后,被猫咪拉着加入战场。 纪零一拖二,一晚上从钻石掉黄金。 黑猫彻底红温,一边和队友互喷一边大叫:“怎么会这样喵!!再赢一局就睡觉喵!” 裴疏意坚持打野,猫咪要玩射手,还为了家长的尊严让纪零玩个瑶挂他们身上。 到凌晨五点,他们也没赢一局。 第22章 纪零已经神智不清一中午:“紧张什么。” 卷毛:“成绩啊。” 纪零又想趴下了,拿到钱后他的压力小了许多,再没什么心思殚精竭虑:“什么成绩。” 卷毛:“……” “你上周每天学到凌晨三点不是为了扬眉吐气,期中逆袭吗!!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关注啊。” 纪零没精打采地否认:“不。” 卷毛好奇:“那是为了什么。” 纪零:“为了生活。” 卷毛被哽住:“你就一点点都不好奇自己考了多少分?” “那,”纪零被这么一打搅,也睡不大着了,“既然你这么迫切,想让我好奇,我就勉为其难好奇一下。” “多少分。” “480!!480啊!!!”卷毛猛地跳起来,又一拍桌,手肘砸在桌子上,痛得他呲牙咧嘴,“哎哟”一声。他接着说:“零零啊,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不,从我听说你那天起,你从来没有哪次成绩超过这次的二分之一。” 对于分数,纪零倒没什么实感,疑惑:“你多少分。” 戳及痛处,卷毛“啪叽”蔫下去:“没发挥好,只有520,估计到班上三十名了,唉。” 纪零更不解了:“卷毛,那四百八你表现得像中了四百八十万一样,哪里这么夸张。” 卷毛恨铁不成钢:“你懂什么。” “现在校里校外几千上万号人在等你成绩,特别是那什么程嘉轩的粉丝,脸都被打肿了,你猜怎么着,他们正主被扒出来最高成绩还没三百分,现在更是被你狠狠碾压,一个个都不敢出来蹦跶了。” “而且我参加了个赌局,只有两个人压你能考450以上,就是不知道另一个同样聪明的人是谁,这次赚的钱,够我把上次世界杯输的全赢回来,甚至再翻几倍。” 他说得情到深处,抬手就要给纪零个熊抱:“零崽,我爱死你了!!今天放学请你吃海底捞!!” “另一个当然是小爷我,”商骄闯进教室,一把推开卷毛,“我投了一万块,现在一年零花钱都赚到了,今天放学请你吃豪华海鲜自助老大。” “而且,褚思佳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你们听到没有!!徐思佳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小爷我每天送早餐,下雨天送伞,熬夜读诗集,报了三个恋爱班,学了一百句情话,终于!追到了!” 商骄唇角抑制不住上扬,喜悦摆在脸上,他跟着纪零这种佛系性子待久了,近来少了些刺头混混的锐气,中二病也收敛不少,听说校花喜欢乖乖牌后,更是把红毛染了回去。 纪零点评:有了些人样。 卷毛面无表情:“哦。零零也刚刚答应和我在一起——” “吃饭了。” “海底捞有番茄肥牛滑蛋饭!” “海鲜自助有帝王蟹小青龙蓝莓酱鹅肝!” 两人一同鼓起眼睛,花栗鼠似的,热切看向纪零。 纪零冷漠拒绝:“我要回家做饭。” 上次录综艺离开家,裴疏意又弄坏两个锅,他再不敢放任裴疏意为非作歹。 为了家里这群不争气的家伙,他又损失两顿很好吃的饭,纪零决定,在小本子上给他们再添一笔。 - “怎么样啊零零,挑好了没。” 由于纪零没有经纪人,之前也未在网络上露头,彻彻底底纯素人,连个工作邮箱都没有,赞助商只能找导演对接,再辗转联系纪零。 可挑选的广告有三个。 第一个赞助是户外设备。 要求与其他嘉宾合作拍摄穿插综艺的尴尬小短剧,由于投放精准,又是奔着这个综艺嘉宾而来,给价还算高,开到八万。 第二个赞助是功能饮料。 该品牌已有官方代言人,所以成片不作电视上投放,而是发在短视频平台官方号与个人号上,创作相对自由,价格是四万。 第三个赞助与第二个类似,但要去海市配合拍摄。他就在南城消失两天家里都炸锅,跑去外地回来怕这个家就不能要了。纪零率先否决掉这个选项。 纪零在剩下两个中纠结。 导演又火急火燎发来信息:[第一个品牌方说,既然你不考虑参与后续拍摄,还是决定选别的嘉宾,你看看另外两个有没有想接的,实在不好意思啊。] 纪零:[没关系的] [我准备接第二个] 导演:[那我先把品牌方联系方式发你,你们自己对接一下,我建议你还是请个经纪人,这样方便一点,或者找个助理,也不用有太大负担,你要是一发短视频,肯定涨粉几十万的,这个基量的网红基本都有助理] [要是以后你要走这条路子,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纪零:[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请是不可能请的,请人很贵的。 何况余天思一天到晚哀嚎,粉丝都是压力怪,怎么着都不满意。纪零听多了更是对这行望而却步,只打算干完这最后一票就跑路。 加上品牌方pr。对方提出视频由纪零自己想创意,也能加上配角,剪辑后成片交给他们过目,审核完毕后,就可以和官方共创发布。 纪零问过余天思,确认和他接的广告差不多。 只是他是个点子废。 把头发抓得像个鸡窝,也没想出来什么创意。 猫咪叼着桶泡面路过:“零零你这是准备用头发孵蛋了喵?” “猫猫,我接了个广告,你会不会剪辑,”纪零将黑猫抱进怀里,只觉得臂弯一沉,托着它屁股掂量,“你是不是胖了。” “没有什么是本猫不会的喵。” 黑猫摇摇尾巴,又听到他后半句,怒极:“什么喵!一点都没有胖喵!” 纪零揉揉它肚子,柔软q弹,鼓起个小山包:“猫猫,你知不知道,泡面被公认为是热量最高的人类食物之一,特别是你一天要吃三包泡面,同时你还喜欢吃我们校门口的烤冷面。” 黑猫忽一下就炸毛了:“什么烤冷面喵,我才没有喵,我都不出门喵。” 纪零双手捧着猫猫头:“你偷偷跑去买,盒子扔垃圾桶,被我发现了。” 黑猫甩尾巴拍他:“我才不会承认喵。” 纪零话锋一转,苦恼道:“我觉得要自己想点子的话,还不如去拍现成的,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们,我得找个人陪我拍,不然我往镜头前一坐就僵硬得像死了,品牌方那好交差。” “找谁呢?” “吱呀”一声门响,比人先进门的是道低沉沙哑的声音,醇厚的贵族腔调,不疾不徐,像个中世纪绅士:“宝宝,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纪零眸光乍亮:“阿愉!!你终于回来了。” 男人闻言低头笑了,眸底色彩由黑转金,言语宠溺:“是啊,我回来了。” 倏忽间,他背后展开一对龙翼,银色鳞片熠熠生辉。他挥翅,风将窗帘摇曳作响,屋内电流滋啦乱窜,路安愉朝人类幼崽伸手:“宝宝要飞飞吗。” 作者有话说: ---------------------- 我也想骑阿愉的背( 第20章 今日好运 纪零想搭手,却被路安愉一把揪住衣领,他展开龙翼腾空而起,疾纵飞出窗外。 随后,路安愉恢复了小山大的龙形,皮肤覆满远超人类防御水平的鳞甲,在天空上,它的身上仍旧闪着电磁粒子,星际龙族已不拘于原始,如今龙族反而是科技的象征。 纪零感到云层极速下坠,耳畔都是风的嗡鸣,空气是柔软湿润的触感,一架飞机如白鸟掠过。 靠窗的人揉眼:“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同伴跟着伸长脖子,却只看见个小黑点,再接着就消逝不见:“没有啊,可能是鸟。” 靠窗的人疑惑道:“可是我看到的好像是龙。” 同伴被他这番话炸到:“你想什么呢,建国多少年了。” 于是,靠窗的人默然,将那句“是西方龙”咽回肚子里,或许确实是自己看错了。 路安愉用爪子揪住幼崽衣服,松开,幼崽疾速往下落,纪零只觉得心脏要蹦出来了,晕晕乎乎的,紧接着,路安愉又一个俯冲,两只爪子将纪零稳稳抓住,打旋往上抛,直至纪零稳稳坐到他背上。 或许应该用趴,因为纪零已经分不清方向,眼里被灰蓝点点占满了,压根看不清东西。 这是亚诺种族最热衷的游戏,当路安愉还是小龙崽的时候,就已经是个稳重酷崽了。作为血统高贵的皇室,路安愉完美继承了种族对科研的天赋,只在实验室埋头改造军火。 但其它小龙都会打滚撒娇,让家长陪它们玩抛高高的游戏。 纪零虽然是个人类幼崽,但大抵也是喜欢的。 落到屋里,纪零半晌才缓过神来,随即眼里冒起星星:“阿愉!太刺激了!!你知道吗,这种感觉就像过山车一样,你大概没玩过过山车,但是这真的太酷了!” 第23章 路安愉及其受用。 没有什么比幼崽的依恋和崇拜更让一头巨龙欣喜了,他们一向是个顾家的种族。 只是,在纪零声音沮丧问“阿愉,你可不不可以不走了”时,路安愉还是揉揉他头:“宝宝乖。” “我要走的。” “下次我会早点回来。” “那……好吧,”纪零垂头,“我本来想让你陪我拍个广告,现在看来,只能找裴疏意了。”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裴疏意,恰恰相反,裴疏意处理总是让他觉得安心,就像个恰到好处的创口贴,外表冷冰冰的,第一次接触会疼,却有无可比拟的治愈力量。 裴疏意总是寡言地处理好所有的事。 只是,当一个人过于完美,却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不止一次,纪零断断续续忆起裴疏意在星际杀伐果断的碎片,以及梦境里,他冰冷看人如死物的目光。 或许裴疏意对自己表露的已经是他全部的柔情。但纪零也很难不害怕,这是一把缱绻的温柔刀。 有时,裴疏意给他的感觉,像迷离深渊。 最近愈发强烈。他的家长们频繁离开,纪零并非察觉不到,总让人觉得风雨欲来。 - 考完试,班里气氛能松懈下来几天。 下午有成绩总结的班会。趁老师没来,有人打开音乐软件,声音开得很大,教室瞬间变迪厅。几个男生毫无分寸地把篮球这空中抛来抛去,险些正中杨红梅面门。 她火气顿时从肺腑升上来,怒喝:“班长呢?怎么管事的。” “谁准你们玩多媒体?” 瞬间鸦雀无声。 只听见虚伪做作的“唰唰”提笔声。 纪零本趴桌子上睡觉,感知到气氛不对,他勉力掀起眼皮,对上杨红梅视线,他又毛骨悚然的移开目光。 是错觉么,他看到杨红梅极为温和、宠溺地朝他笑了一下。 就像一个人乍然走进影院,午夜凶铃正放到女鬼从井里爬出来,他正一激灵,贞子却朝他甜甜笑了一下。 纪零只觉得自己要吓昏厥了。 他转头小声问方贺州:“杨红梅最近精神状况还好吗。” “她刚刚好像对我笑了,你看到没。” 方贺州幽幽道:“我也看到了。” 顺带好心补充:“她看着心情还不错,你看她虽然在骂人,但嘴角是上扬的。” 纪零觉得脊背发寒:“这太诡异了。” 话语间,杨红梅已经找倒霉蛋泄过火,她打开文档,教务处将学生成绩名次按班分类,打成表格发到各班,理实班在最前面。 纪零还是倒一。 杨红梅将纪零那行标红加粗,滔滔不绝讲起来:“纪零同学虽然这次还是我们班最后一名,但是在年级上进步了两百个名次,已经过了本科线。” “这种精神,深深打动了老师。” “让我们全班为纪零同学鼓掌!” 顿时,起哄的,看戏的,真心实意的掌声“唰”的响起。 纪零哪见过这阵仗,头埋得很低,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他掐了把方贺州大腿,方贺州勾唇,恶劣喊道:“老师,纪零说想讲两句。” 看好戏的掌声更大了。 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杨红梅一怔,没料到纪零还有这一出,瞧着是真心改过了,思及此她又笑了,刻意夹着嗓音:“纪零,快上来。” 纪零没好气瞪了方贺州一眼,赶鸭子上架龟速挪到讲台上,抿着唇不知要做什么。 杨红梅现在看他是哪哪都满意,鼓励道:“讲讲学习方法呀。” 纪零含糊:“嗯……其实我最近进步……是请了个家教,教的很好,大家有需要的可以找我问问他的联系方式。” “谢谢大家。” 纪零又做贼似的下台了。 方贺州嘲笑他:“我没发现你还有当销售的天赋。” 纪零恼得重重踩了他一脚。 杨红梅带着滤镜,倒也没挑刺。 “纪零同学这次数学考到了110分,让老师想起啊,我曾经的一个学生。” “那个学生相当聪明,他是个竞赛生,初三就能将高考数学做到满分,每次联考教研组都先拿他的试卷对答案,也只比你们大一点,学校甚至说要给他专门安排一个班,保证他身边都边没一条杂鱼,唉,可惜。” 方贺州扭头看向纪零:“你是杂鱼” 纪零坦然:“我也觉得。” 方贺州:“……”他是发现了,在成绩这方面,纪零是真不要一点脸面。 攻击性不如告诉他丢了五块钱。 他又扭了回去。 “可惜什么呀老师。”第一排的刺头最爱搭腔,捧场道。 “可惜啊,”杨红梅感慨,“他最后却没继续学业。” “怎么会这样,他生病休学了?” 有人追问。 “是别的原因,但我也不好多说。” 杨红梅摇摇头:“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有机会遇见他,倒是再大一届的应该听说过,但你们升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学校了。” 她垂眸,忆起这个最得意的学生,意气风发说“这场竞赛不过是小儿科”的模样,他告知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南城进国家队,嬉皮笑脸的:“谦虚的话倒也不必多说,老师你大概是忘不了我。” 只是后来,变故只需要一场考试。 少年天才从云端跌落。 她再没联系上他。 纪零广告效果不错。 放学后,好几人围上来,找纪零要家教联系方式,他们不约而同想,纪零十来分的成绩,能迅速提分至此,这个家教有点水平。 纪零将叶峥洵vx推过去。 顺带发了条消息:[哥哥,给你介绍了业务,谢谢你这几天给我上课] - 裴疏意稀罕地在家,见纪零回来,熟络接过书包。他眸色很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不说话盯着人时纪零就心底发虚。 随后纪零感觉脖颈后似是触电,温度传来,他颤栗了一下,裴疏意手指摩挲露在外的皮肤,纪零小心道:“你干嘛。” 裴疏意缓缓道:“领子翻了。” “哦。”纪零故作沉着,“裴疏意,你怎么没看店。” 和幼崽说事就不能顺着他,否则纪零会问个没完没了。裴疏意正琢磨如何开口合适,思索片刻,找了个切入点:“崽崽,今天过得怎么样。” 纪零果然没发觉被打断,立刻开始控诉。 “下午开了班会,方贺州那混蛋坑我,让我上台说话,我只能说,隔壁哥哥给我当家教,然后很多人找我要联系方式,我就推给他们了。” 裴疏意垂眸,他们幼崽的话中出现了越来越多新的人,他眸色愈发深冷,莫名地烦躁升起,他简直想把这些人全杀了。 再把幼崽藏起来。 随即,他又意识到,这个想法过于暴戾,似乎并不合乎他平日内心。 “你说,他教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想过开补习班呢,”纪零有点疑惑,“明明做家教就很赚钱,虽然他没读大学,但可以先从便宜的教起,照他的水平,不到一年,应该上门的人就踏破门槛了。” 为什么没想过开补习班。 裴疏意想,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幸运值过低的人,或许人类称这个指数为气运,他们几乎无法做成任何事,简单来说,喝水都会被噎到,吃苹果会有虫,走路经常平地摔。 那些难以想象的倒霉事,都有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人类常喜欢对未来报以幻想,并且期望苦难过后会有好结果。 但事实上,幸运值低到极值,面临的往往是极致的失败。 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他们起死回生,反而是从一个低谷,跌落下一个低谷。 永远走下坡,人生是无尽的糟糕重复。 这是一件异常绝望的事。 而更让人溃败的是,意识到这件事,却无法改变。 人类几乎是最弱小的种族,在星战导致各种族衰颓前的万亿年历史里,甚至从未上过桌。参与星战的众种族尚且无法与命运抗衡,人类愈加。 而西莱种族,正是从事此项工作。 他们以高额代价,与其他种族进行运气交易,以此牟取更多力量。但金钱只是伪装,只有将代价提高到一定程度,才能让交易维持在一个平衡。 颇为有趣,当生物为一种交易付出高昂代价,便会自发成为维护者。 这也方便他避免心怀不轨的人妄图打破规则。 他们的力量源自交易过的生命因被拯救而传达的喜悦,感激,解脱以及一切积极情绪。 裴疏意的力量受到过损伤,暂时无法彻底扭转运气,消耗多,回馈少,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而就在刚才,叶峥洵凝滞不动的进度条,猛地上窜了一节,就似乎是某种力量突然插入,将平静如死水的冰面打破了。 第24章 这个关键因素是,纪零。 但裴疏意尚不知,这是意外还是纪零生来具有这样的力量,毕竟,他们的人类幼崽,幸运值低得可怜。 哪怕与自己朝夕相处,也不过堪堪提到个位数。 这样的纪零却能带给别人好运。 裴疏意需要验证一下。 第21章 今日好运 纪零喋喋不休讲完这几天的事,觉得有些渴,拿起水壶发现里边是柠檬百香果,他说:“裴疏意,你怎么还会泡这个。” 裴疏意:“网上学的,试一试,好喝吗。” 人类对饮食的追求近来是他的研究课题之一,裴疏意在做饭上实践无果,于是转战饮品。 纪零抿了口,眸中星光闪闪:“好喝!” 竟然甜度比例刚好。柠檬香气与冰块凉感交织,百香果涩中夹甜,暑气瞬间被冲散。 他咕咚咕咚喝完,然后郑重说:“我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难道人对吃喝过度追求的原因竟是能从中得到启发? 裴疏意抬眼,想听幼崽又能说出什么哲理:“什么?” 纪零:“人被逼到绝境,就会激发无限可能。” “比如,你虽然每次做饭都会炸掉两个锅,但是,为了省下几杯奶茶钱,你可以学会泡柠檬百香果。” 他觉得值得鼓励,半晌,挤出一句:“裴疏意,你是最棒的。” 裴疏意:“……” 看着别说启发,脑子都坏了。 纪零接着说:“但是,我赚了一点小钱,阿愉和司尧也打了钱回来,我们暂时不用这么拮据了,虽然也不能大手大脚。” “对了哥。” 听到这称呼,知道幼崽又有事用得上自己。裴疏意:“嗯?” 纪零眼睫扑闪,像翩飞的蝶:“你帮我个忙,我想拍个广告。” - 叶峥洵叼着烟,闲闲倚在小巷口,看见纪零背着小书包走来,伸手拦他:“放学了?” “怎么了,哥哥。” 纪零停下来,打量他,叶峥洵看着精神不少,软塌油头也梳了上去,露出眉眼。 他其实算得上剑眉星目,只是先前被刘海遮住,打扮了下乍一看还挺帅。 纪零:“找我有事吗?” 叶峥洵:“你介绍的同学有两个找我上课,哥哥请你喝可乐。” “你开价多少,”纪零眼乍亮“贵不贵。” 叶峥洵抖抖烟灰:“两百一小时,先试两节,效果好再加。” 纪零鼓脸:“那你就请我喝三块一瓶的可乐!!” “你好小气。” “哎,”叶峥洵捏他脸颊,“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啊,哥哥欠了很多债的,再给我介绍点,下次请你吃烧烤。” 欠的还是裴疏意的债,这小崽子不知道裴疏意收费有多贵,听他汇报有效果,又趁机敲诈了一笔。 “你好笨,为什么之前都不带学生,”纪零说,“你还骗我说自己只能考一百八!!” “哈哈,这个嘛。”叶峥洵没想到自己随口掰扯出的战绩,纪零记这么清楚。 另外,运气这事玄之又玄,纪零又是裴疏意标明了的死线,他不好解释。 不知为何,自那件事后,他运气一直很差,也不是没想过上课挣点外快。 只是每次他约见学生,都会莫名地生病,头脑昏沉,语句都讲不利索,亦或是打印的资料出问题,路上出车祸耽误时间之类。连续几次后,学生本就对他年轻且高中学历质疑,愈发不信任,便委婉拒绝了后续课程。 叶峥洵当时还真不信邪,他试图改上网课,电脑却突然黑屏,送去修理店,师傅两星期找不出原因,去网吧开单间,又遇上停电。 由于一直爽约,他不但没赚到什么生活费,还反倒支付平台一笔不小违约金。 他父母早已各自重组家庭,尽管这个儿子还算聪明,但对于两位高知教授来说,儿子做出的事,实在是触碰他们逆鳞。 他们觉得脸上蒙羞。 两位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合计,把这个儿子送到国外,找个友人托付。 最终却因他高中辍学,申不上什么好本科。双方又因谁支付巨额学费大头吵得不可开交,此事不了了之。 叶峥洵遇上裴疏意是个意外。那时候他已经走投无路。打算最后回南城看看就换个地谋生,他放空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走,雨像珠帘垂在空中,他头发眼睫全沾上水,湿黏粘在一块,偌大城市里,他像游荡的野鬼。 雨下得很大,他路过个花丛,盯着雨点噼里啪啦将花枝折弯,觉得自己的傲骨一点点折碎了。 直至天色渐晚,雨势仍没有收敛的意思。 叶峥洵停在一个杂货铺附近躲雨。 这个杂货铺门面老旧了,雨档宽度不够,为避免水飘进店面,卷闸门拉了一半,他弓着身子才挤进去。 店主是个清贵的男人,衬衫袖口工整地扎起,在汽水机前忙碌。 “需要买什么吗?”男人问。 叶峥洵想,如若他是这个男人,就不会在这种阴雨天给汽水机加饮料。瞧着卖不上几杯,放久了又变质。 于是他好心道:“我要一杯冰可乐。” 却不想,似是就等着他,男人顺手将台前装好的可乐递过来:“五块。” 男人像是闲谈的语气,不经意提起:“我可以让你拥有你想要的。” 叶峥洵浑身颤栗,手抖得厉害:“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一切太过凑巧,像是上天在这给他安排的转折。 男人弯唇笑了一下:“你运气……不太好吧。” 叶峥洵直觉对方能解决自己的困境,将近日问题悉数抖出。 男人给了他一张合同。 并阐述了运气交换的条件。 这是一个天价合同,全款后面跟着的几个零昭示着,如若他签下,照他目前的情况大抵需要用整个余生还债。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按下手印。 签下合同,男人看着心情好了许多。 闲谈中他得知,像他这样倒霉的人不止一个。甚至男人家中看护着的小孩也没法事事顺遂。 一辈子顺风顺水很难,但他只想求个起起落落。 于是,他搬家到杂货铺附近,租了个房,也想着看看能否从男人身上吸到点好运。 “哎呀,教学生很累的,”叶峥洵笑笑,说话半真半假,“要不是存款花完了,谁想当社畜。” 他蹂躏完纪零脸,又开始摸他头发:“毕竟要是每个学生都和你一样笨,我真是头发都掉光了。” 纪零一巴掌将他手拍开:“哥哥,你烟灰落我头上了。” 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在贬低自己。 “你怎么说话的!”纪零鼓起脸炸毛,“你前一段时间还说我很聪明的。” “是,”叶峥洵觉得逗他好玩,“聪明,聪明,考13分的数学小天才。” 纪零不理他了。 叶峥洵这铁公鸡好不容易请次客,纪零觉得去自家杂货铺没氛围,一个人自顾自往前头走,进到街边超市,揪了瓶可乐,他又抱住几包青瓜薯片,朝坐卖的老头说:“老板,结账。” 他指指身后追来的叶峥洵:“他付。” 说完,提着零食一溜烟跑了。 叶峥洵想追,被老头拦着:“哎小伙子,还没结账呢,这你弟弟吧。” 叶峥洵咬牙切齿:“对。” 扫完码,他气喘吁吁追上去,揪住纪零衣领:“小兔崽子。” 纪零已经跑到家门口,看着他,突然头一扭,扑进前面裴疏意怀里:“哥!他要打我。” 叶峥洵磨后槽牙:“喂,不带这样的,打不过就叫家长啊。” 裴疏意将幼崽跑乱的头发捋顺,勾了勾唇角:“嗯,帮你打回去。” 他淡淡掀起眼,目光里尽是警告意味,如终年不化的寒山雪。纪零回头朝叶峥洵做了个鬼脸,没看见裴疏意神情。 冷寂、漠然的,只会展现给幼崽外的人的另一面。 叶峥洵悻悻收回目光,识相道:“我先走了。” 裴疏意近来脾气愈发古怪,除去引诱自己签下合同时装出来的温和,和他说话都费劲,也就纪零在时,能见着他柔情的模样。 简直把看碟下菜演绎到极致了。 目送叶峥洵远去,不知为何,纪零觉得叶峥洵背影狼狈,倒像是在逃窜。 收回视线,他问:“裴疏意,你怎么在外面,没人看店吗。” 裴疏意才处理完个单子,某富豪近日生意不顺,请他上门详谈,回来恰撞到幼崽扑到怀里。他揉揉纪零头发,手感很软和,便笑了:“刚刚出来有点事。” 纪零疑惑:“什么事?” 他刚要开口敷衍过去,颅内刺痛传来,裴疏意按住眉心,近日精神力消耗太大,连他也觉得疲惫。他把幼崽往家里带,学着路安愉哄人的语气:“是人类幼崽不能知道的事,宝宝乖,先回家写作业。” 第25章 有什么事是自己不能知道的?纪零想。 将近日疑点一一盘算,忽地,他恍然道:“裴疏意,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了。” 这话如惊雷炸响,裴疏意还没做好与幼崽摊牌的打算,纪零太弱小,强行知道这种玄乎的事反倒会把命格压垮。 他默然,迅速思考该如何处理。 如今自己又能否与命运对抗护下他们的幼崽。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所以你一天到晚地往外跑!” “都不回家。” 纪零说完才发觉自己并不开心,就像有个柠檬在心脏处被挤爆了,汁水飞溅,酸得他想垮脸了。 裴疏意谈恋爱的话。 独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裴疏意,就会更爱别人,和别人在一起了。 裴疏意说是他的家长,盘到底一年前也只是没有任何血缘亲情的陌生人,甚至中间隔了个物种,以及不知跨越多少光年的宇宙距离。 从此以后,自己不再是他心中的首选,而纪零根本毫无立场请求对方停留。 裴疏意:“……” 是他高估了他们幼崽的反应力。 他不知纪零脑补了一出人类的爱恨情仇,对西莱种族来说,恋爱是只属于外族的词语。 他们对情感的认知如命运般玄妙,爱只有一种,便是守护想守护之人的决心,以及只愿自己独享的占有。 裴疏意正思索如何掩盖最近的频繁离家,纪零这番话这倒给他提供了个台阶。 于是,裴疏意承认了。他就像吸猫般把人搂进怀里,对纪零实行捧杀:“我们幼崽变聪明了。” 纪零“唰”地抛出一大段话:“那,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她好看吗,你很喜欢她吗,喜欢她什么?” 裴疏意:“……” 他被一连串问题问住,没想到人类情感如此错综复杂,他得再找几本书进修一下。 只能潦草掩饰:“你见到就知道了。” 纪零鼓脸,正经道:“裴疏意,你终于谈恋爱了。” “我还以为,你肯定没人要。” 他嘴动个没停:“你看,你又穷,又不解风情,还不是本地人。” “好不容易找个对象,你好好对人家,不然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纪零幼稚地想,他多提提,就显得自己满不在乎,不会被裴疏意看出来自己其实不想他爱别人。 意识到自己对裴疏意的依赖,纪零决定小心地把这个心思藏起来。 裴疏意不像司尧他们,付诸的感情能得到直白地回馈。纪零是没有安全感的性子,他害怕自己把内心剖开,却反被别人不在乎地踩上两脚,比相看不顺眼更加糟糕。 裴疏意和纪零压根就没在一个频道。 也想不到,他哄骗幼崽的话对方还真听进去了,他一心只想,得把自己是因为恋爱才不顾家这事给幼崽加深印象,想了下人类这时该如何接话,长睫微敛:“没人要就算了,我就在家陪我们幼崽。” 他说:“好不好。” 杂货铺里“嘭”的发出响动。 裴疏意扫了眼百叶窗,里边有人,他说:“云栀在里面找我有事。” 他看了看纪零,幼崽因为一番激烈言论脸颊泛红,像含水的蜜桃,心一软:“乖一点好不好,晚上再陪你玩。” “那好吧。”裴疏意可真忙。 纪零垂头,片刻后,又抬眼看着他,郑重道:“裴疏意,你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和云栀姐姐保持点距离,不然嫂…子会吃醋的,会很伤心的。” 又补充:“你就真的没人要了。” 裴疏意默然。 在纪零心里,他到底是有多拿不出手,才值得这样再三叮嘱。 裴疏意拉开小木门。 云栀见他回来,泪水再绷不住,她哭道:“裴疏意,我……被人拍到了。” “现在怎么办。” 与此同时,裴疏意心脏一滞,喉口涌上一股鲜甜,他轻捻起纸擦拭,满目猩红。 桌面摊开的笔记本上,云栀愿望进度条开始回退,直至停留在百分之二十。 作者有话说: ---------------------- 小裴每天学完这个学那个~ 第22章 今日好运 云栀瞬间止住眼泪,张口发不出哭腔,手揪住衣角,不知所措:“裴疏意……你……” “你怎么咳血了……”她语调颤抖。 云栀头回见到裴疏意这幅模样,她一贯以为,裴疏意不会哭也不会笑,宛如一座静默的冰山,亦或是用依照程序运作的机器来形容。 她本以为自己又面临绝境,只能倚仗眼中主导万物的神明,却突发得知,对方也并非无病痛的不死之身,愈发觉得恐慌。 “无碍。”裴疏意说。 他食指轻叩桌面,语气冰冷,不夹感情:“说说,怎么了。” 云栀接着用颤音道:“那天……王敛文一定要去酒店,我拒绝了,我说那里不安全,隐蔽性不好……但他喝多了酒,不同意,我拗不过他,在走廊拉扯,然后就被拍到了。” “那个人用邮箱传给我照片,我问他要不要钱,他不说,我很急,发了很多话。” “他最后又说,不要钱,但是算我欠他一个人情,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找我。” “完了……全完了……” “裴疏意怎么办啊……” 比起勒索,对方不明确的态度更让云栀恐惧,她怕对方想要的是无底洞。 裴疏意抬眸扫了扫,星芒从眼中升起,又纵然消逝,他发动了天赋,云栀周遭白光黯淡,幸运值低的可怜。 裴疏意:“损耗了点。” 他伸手,想触碰云栀眉心,先过点气运值给她,免得客户哪天倒霉得直接横死了。 门被“砰”一声撞开,纪零跌跌撞撞跑进来:“哥!” 在纪零眼中,方才正官宣自己恋爱的裴疏意,此刻身子前倾,手肘弯曲,几乎是个壁咚的姿势,要去亲呢触碰云栀肌肤。 纪零想起黑猫近日沉迷有声小说。 里边的男主总喜欢对女主咚来咚去的,纪零还评价过,这离人有点远了。 如今裴疏意就在面前上演真人版追妻,纪零觉得冷飕飕的,他摇摇头,支吾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打扰裴疏意劈腿了。 这混蛋。现在有外人在场,不方便,等云栀走后,他一定狠狠教育裴疏意。 裴疏意状若无事地收回手,望向纪零时瞳里染上丝温柔:“有什么事吗。” 云栀:“……” 您刚才和我说话可不是这语气。 纪零这才想起正事:“我想问问云栀姐有没有相机。” 广告商指明要相机拍摄,纪零没有。本来干完这单恰好能买下那只手表,他承担不起多余开销,思来想去,决定问问云栀。 云栀吸了吸鼻子,情绪回收:“我有呀,你需要拍什么?” 纪零:“是一个广告,我已经把脚本写好了,但是没有摄影师,也没有设备。” 不过他原本准备找猫咪代劳。 云栀来了兴致:“摄影师,我可以呀。” 她今天背了只托特包,容量不小,刚好将相机塞了进去,平日她拍vlog用的都是这台。 纪零想的脚本很简单,两人球场打球,裴疏意渴了,纪零作为兄弟,递给他功能饮料,并念出品牌方给的广告词。 跑到附近小区球场,断断续续拍完一回,云栀摇头:“太僵硬了。” “你们看起来就不像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非常虚假。” 纪零写出这个脚本,已经把所有脑细胞耗光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剧情,下意识挨得离裴疏意更近,捂着脸抓狂道:“那我该怎么拍。” 云栀翻看废片,思来想去:“你们去换套校服。” “过来点,演示给你们看,待会就这样……” 按下快门。 裴疏意轻跑两步跃起扣篮,他似乎赢得上帝偏爱,雕琢过的肌肉线条紧绷,抬起下颌,阳光穿透零碎发丝勾勒出侧脸,光影在他脸上编织成画。 他天然体温偏低,阳光直照下依然干爽,让人想到浑厚沉静的乌木。 纪零双手抓住瓶身藏在身后,碎步上前,弯眼露出两个酒窝,递给他:“学长,喝水吗?” 裴疏意接过,一饮而尽,水珠沿着薄唇一路划至喉结,最后汇入隐秘的衣领中,随后朝纪零弯唇:“很好喝。” 纪零顺势道:“这是沃梨牌功能饮料,可以补充能量,学长下个三分一定会进噢!” 云栀满意点头:“咔。” 她重复放映过几轮,唇角不自觉上扬,末了,补充道:“很好,我是土狗我爱看。” - 纪零到教室,见陆明和数学课代表站在他桌前,他们一向看不上自己,简直是稀客。纪零慢腾腾挪过去,见旁边座位空着:“你们……是要等方贺州问问题吗。” 第26章 两人齐刷刷回头,眼眸一亮,像是流浪狗见了肉骨头:“纪零!!我找你啊。” 陆明怒道:“我先来的。” 数学课代表:“我比你急,我对数学的热爱比你深。” 随后,他们又一同扭头,看着纪零眼睛:“纪零,你说,先解决谁的问题。” 头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纪零头皮发麻,他说:“你们先说说有什么事,不要急。” “是这样的,”数学课代表性格急,一贯被叫做小炮仗,说话连绵不绝,“你从哪里请来的高人!他对数学的见解让我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但是,纪零你知道吗,他一周只愿意上三节课,哪怕我已经开到五百一小时,他也拼死拼活不愿意再上课!” “你也是?”陆明说,“我也想每天都上课,我这边可以配合他时间,我和学校请假,但他怎么说来着,‘社畜也是有尊严的,不上了’。” “这怎么行,一周三节真的不够啊!” 他恨恨道。忽地,他扭头对数学课代表说:“要不你别上了,你不是平时没少看书,考个140够多了,把时间让给我?” “滚啊,”课代表怒骂,“你怎么不不上,你上次不是145?我只是菜鸡,把机会让给我。” 纪零默然。 他想起,备考那周,自己上课十分钟就只觉生不如死,告诉叶峥洵不想学了,不如给裴疏意买个小天才,还送什么表,叶峥嵘耐心哄自己半小时,并决定将这次浪费的时间后移至凌晨,绝对不能少上一小时! 怎么会有人想上叶峥嵘的课啊。 “所以呢,纪零,你和他关系好点,要不和叶老师去说说,让他多给我们讲讲啊,钱不是问题,时间也都可以商量,只要他愿意。”两人异口同声。 纪零含糊:“行吧。” “他怎么不上学啊,他说他还没高中毕业,你要不问问,嘿嘿,让他来我们班读读。”数学课代表挠头。 纪零无语:“你还想人家来班上,逮着他薅啊。” 但他也好奇,叶峥洵为何不继续学业,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个混迹网吧的不良少年,但接触下来,却又发现,叶峥洵对数学有天然热爱,感知告诉他,邻居哥哥是比课代表还可怕的数学狂魔。 是什么让他蜗居在这片居民楼里。 陆明憧憬道:“好想认识昨天班主任说的少年天才啊,要是能和这样的人当同学,感觉在学校的时光就能更幸福一点。” “难道你现在很幸福么?”纪零疑惑,“在学校里。” “只要手上有试卷,我就是幸福的,”陆明说,“感觉我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汲取知识,就像晒太阳一样,能感觉每一寸骨骼肌肉细胞都在生长。” 听他这番言论,纪零觉得脊背发凉。 恰逢方贺州走过来,陆明揪住对方衣袖:“方贺州,你也这么觉得吧。” 方贺州刚打完球,又叼了根棒棒糖,见他问,含糊不清说:“什么?” “知识,带给人力量。” “学习不如去死。”方贺州面无表情道。 “那你都怎么考那么高,”陆明道心破碎了,“你都不熬夜学习的吗?” 方贺州食指中指并合,指指脑门,bking道:“天生的。” 陆明伤心欲绝,决定去找杨红梅诉苦,并打听打听天才少年的去向,临走时,他保证:“兄弟们,等我回来,等我问到那位学神联系方式,我就能找他上三节,再找叶峥洵上三节,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剩下那天,没课也能熬。” 走前,他拍拍纪零肩膀:“记得哦,帮我们多说说,这叫什么,吹吹枕边风。” 纪零毛骨悚然:“我才不要,你去和他睡。” 叶峥洵经常四五天不洗头的。 纪零假期短暂去网吧打过小时工,鲜少见叶峥洵有光鲜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他都顶着个鸡窝头,在网吧里吃泡面,嘴里吐着脏字,手指飞舞不停。 为了好心帮叶峥洵维持老师的体面,纪零决定闭麦,并决定,威胁叶峥洵请自己喝可乐,不然就揭穿他! 不久后,陆明经历一番谈心,雀跃归来,迈着小碎步:“喂,你们猜猜我问到了什么?” “班主任不愿意告诉我名字,但是透露出了他的特点,头发长长的,有胡子,单眼皮。” 纪零评价:“你去大街上抓十个男的,一半长这样。” 陆明反驳道:“什么啊,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他喜欢穿人字拖!上学也是,这是我敏锐抓住的,从杨红梅老师冗长的回忆录里挖掘出来的!” “从今天起,在街上遇到的每一个男人,我都要先看鞋!没有一双人字拖能逃脱我的追捕。” 人字拖?纪零觉得似乎有谁提过,思虑片刻,一个极其荒谬地猜想出现在脑海中,他转头,与方贺州对视。 方贺州耸肩,掀起眼皮看他,目光含义是,我早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我们的叶峥洵终于要掉马了~ 第23章 今日好运 纪零觉得不可置信。 从叶峥洵搬他家附近起,纪零就对他是个落魄一事无成的学渣深信不疑,突然得知,他有如此显赫的过去,纪零压根无法将他们对上号。 如若叶峥洵那海草造型搬学校里,会被连夜赶出校门吧。 怎么可能。 后续聊天纪零都心不在焉,待人走光后,他呆滞道:“真的假的。” “真的,”方贺州坦白,“一开始我只是猜测。但是有天,我在网吧又撞见过他一次……” 他舌尖抵住上颚,顿了下:“你知道,我这个人呢,比较闲,好奇心又旺盛……” 所以。 方贺州走上前,轻拍两下叶峥洵的肩,对方茫然回头,见不认识,又转回屏幕,脸上净是暗调光影,面色没什么表情。 方贺州轻轻念道:“《叶神教你高考题型分析与解答》。” 但对方毫无反应。 方贺州犹疑一瞬,又喊道:“我认识你。” 叶峥洵大喇喇道:“吵什么啊,水晶都被打爆了,你找谁,认错人了。” 他这反应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毕竟对常人来说,被人拉住说认识,第一想法是疑惑,但也会怀疑是否自己大脑出了差,仔细思考一番再做出反应。 叶峥洵仿佛对他的话很熟悉,却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本能。 于是,方贺州继续戳玻璃纸:“一年前,集训营,我听了你很多演讲。” 他拇指上滑,打开烟盒递过去,方贺州几乎不抽,但社交用得上,他都有随身带。 叶峥洵习惯性瞟眼。哟,一百一包。他不客气拿了两根,放进自己烟盒里,这里面禁烟,吃人嘴短,他态度软乎些:“有什么事吗?” 方贺州换方式搭话:“你是纪零的邻居?他之前跟我提过。” “考试只能考一百八,”他勾唇,“是吗,叶神。” 叶峥洵关掉游戏界面,座椅转过来,目光探究:“你是纪零的什么人。” “他哥哥。” 叶峥洵:“亲哥?” 方贺州:“情哥。” 见叶峥洵愕然,他露出恶劣的得逞神色:“假的。” “没听说过纪零还有别的哥哥,亲戚也没听说过。”叶峥洵支起下巴,绕有兴味。 “倒也不算是亲的,只是写在一个户口本上。”方贺州道。 “所以,叶神,你隐姓埋名住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呢。” “纪零没跟你说吗,我斗殴辍学,不想读了,走走走,别打扰我上分。”果然是问这个。叶峥洵了然,不再想聊,转回头做出副赶客姿态,任凭方贺州再套话,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思绪回笼。 方贺州看着纪零眼睛:“多聊了聊,他就承认了。” “那我和你说他那么多,你岂不是当笑话看,”纪零恼火道,“你还不告诉我。” “你知道吗,人家给我补课,我看着他怀疑地说,还是不用了吧,他肯定觉得我不识好歹。” “哦——,”方贺州拉长尾音,“那你现在乐意上他课了?” “不,”纪零果断否决,“我确实不识好歹。” 方贺州:“……” 纪零有些恼羞成怒:“我要去问问他,我被骗了整整大半年哎,还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岂不是显得我很笨。” 方贺州肯定:“确实很笨。” 纪零愈发觉得羞耻。不过,他又想起,裴疏意都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心理学书白看了,连个十几岁的骗子都看不出来。 看来裴疏意也不那么聪明嘛。 思及此,纪零心里有了稍许安慰。 裴疏意真好。 - 家中,黑猫惬意地追剧,尾巴一甩一甩,“叮铃”作响,上边绑了个蝴蝶结小铜铃,是纪零顺手扎的。 这是部狗血韩剧,正播到相恋的女二是男主同父异母的妹妹,于是女二跳楼,男主试图殉情。 第27章 猫咪万分沉浸,用纸巾埋头擦擦不存在的泪水。 倏忽一个黑影压下来, 嗅到熟悉的沉香气味,猫咪炸毛:“裴疏意!走路不带声音的喵,会吓死猫的喵。” 裴疏意坐沙发上,将手机扔给他,上边是个邮箱界面。他找云栀要了截图,准备查人,从源头解决。 “他偷拍到了云栀照片,你查下,看是谁。” 黑猫兴奋,咧嘴露出牙:“暴力威胁?” 它们布洛尼尔族骨子里崇尚暴乱,乐衷以武力解决纷争,哪怕最柔弱温驯的种族,豚鼠或是白兔,都有对力量的追求。这就是为什么小黄能成为杀手。它在星际时不名一文,但放地球上,已拥有令人闻风丧胆的科技与速度。 他生性嗜血,如若不是顾及幼崽,早想用物理手段统治南城。 然后猫猫称霸地球! 裴疏意冷漠:“秘密删了。” 黑猫尾巴“啪嗒”掉下去,垂头丧气:“每次都是这样,太无聊了喵,我是黑猫,不是黑客喵。” 裴疏意摸摸它头,黑猫脊背发凉,这种安抚幼崽的方式,对于成年猫来说,却属于压迫与威胁。裴疏意说:“你是。” 将好战的布诺尼尔族用武力否决,如若是旁人,黑猫只会觉得被挑衅,但这是裴疏意。 黑猫只说:“好吧喵。” 屏幕上,女主正赶到楼顶,眼眶红得破碎,撕心裂肺大喊,试图挽救男主生命。 黑猫忍痛关掉视频,打开它的自制程序,两只爪爪飞舞输入代码,开始查询ip地址,片刻后,它忽地惊叫:“这个人位置好眼熟喵。” 小黄方被吵醒,刚要抱怨,瞥见裴疏意立在后侧,立刻捂嘴,慢腾腾爬到屏幕前,瞧到邮件截图,他心虚地眼珠骨碌碌转。 这不他前雇主嘛。 黑猫实时汇报:“查到了喵,进去了喵。” “他d盘里好多片喵,《热辣国人小哥被白人强x》《兔耳脱衣舞男合集》还有……” 不堪入耳。裴疏意微眯眼眸:“闭嘴。” 黑猫悻悻:“还有好多的喵,文件名叫优质高清□□,裴疏意你要不要啊,可以拷贝一份。对方看起来是个男同喵。” “不要。” 黑猫正要退出,小黄颤颤巍巍举手:“那个,我想看看,先声明我只是好奇,没有特殊癖好,是真的,想看看。” 作为一只布丁仓鼠杀手,来到地球后,他的日常便以训练与跑单为主,还不曾了解人类□□方式,但作为一名有素养的杀手,他更干不出爬墙听床角这事,此时,便是一个极佳机会。 但他话毕,总感觉,一人一猫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黑猫将对方d盘全部拷贝,打包发给小黄,作为闲暇时间被占据的报复,它又恶劣地将对方的文件删除。最后溯源对方所有电子设备中云栀的录像,以及发送去向,一键删除,还植入几个难缠病毒。 总算完成任务。 它再度打开韩剧。根据预告,接下来是得知女儿自杀的女二母亲出车祸,男主父亲公司危机,女主男主相互折磨,这都是他最爱的戏码。 为好好欣赏,黑猫开了罐冰可乐,插上吸管,趴软垫上摊成猫饼。下一秒,门被破开,纪零急匆匆冲进来,一个飞扑:“猫猫。” 可乐“啪”一下倒了,被搂在怀里,黑猫面无表情想,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深色水迹瞬间浸湿沙发,麻布难以清洗,纪零摸了一手黏糊糊的,自觉闯了祸,垂头去拿拖把。清理过后,他将黑猫搂抱腿上:“帮我看看我前几天和裴疏意拍的片。” 片……什么片?兔耳舞男冲击力过大,哪怕明知他们幼崽单纯又自闭,估计连女生手都没牵过,黑猫还是脱口而出:“你和裴疏意双双下海了喵。” 它必不可免遐想,如若成真,标题该叫可爱幼崽被变态外星异种……,黑猫连忙甩头,不能想不能想。这也太可怕了。 “什么啊,”纪零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恼火,用力把猫咪揉进怀里搓捻,“你每天脑子里都想的什么玩意,广告片。” 他本想让黑猫帮忙剪辑,但云栀说这个她熟,把活包揽下来,刚完成发给自己,纪零看过,觉得羞耻,又是本人,也没法评判,还未发给品牌方交差,决定先找猫咪看看。 “这个球!裴疏意一定是打了好几次喵。” “就一次。” 猫不服气,又指了幕:“这个姿势,他肯定是特意凹的喵。” “他随便摆的。” 黑猫岔岔不平:“怎么把裴疏意拍得这么帅喵,下次给我拍拍,我也要拍喵。” 最后,它才想起夸夸幼崽:“我们零零最可爱了,肯定很多人喜欢的喵。” “猫咪!你已经变向真挚地夸了裴疏意两分钟了,最后这个好虚伪,”纪零掐它,“必须重新夸夸我。” 发给品牌过目后,对方未打回稿件,并迅速将尾款结至账上。 纪零走出院门,深吸一口气。 天如矿质沉积而不均的岩墙,已经立夏,杂草中传来几声虫鸣,阳光倾斜而下,光影驳杂,南方来的季风带着湿鲜木香传进鼻腔,万物生长。 他完成了一项大工程,在无所不能的十七岁。 给他最珍重的人,准备了一份遥不可及的生日惊喜。 - 纪零走到街口老头商店。 他向来很有仪式感,明明家里就能拿,开心时总要跑远干件事,纪零买了两罐玫瑰荔枝鸡尾酒,准备晚上庆祝,远远瞥见叶峥洵走来。 因十万块目标达成而短暂忘却的谎言再度回溯,纪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峥洵面前,拦住他。 叶峥洵停住,双手抱胸,懒散道:“什么事。” 纪零缓慢笑起来,酒窝深邃而纯情:“哥哥,我又找到一本超级好用的资料书,你有没有听过,你看看它好不好用。” 叶峥洵不以为然:“市面上的资料就那样吧,叫什么,我听听。” “《叶神教你高考题型分析与解答》,”纪零弯眼,“哥哥你听过吗,好不好用呀。” 叶峥洵:“……” 糟糕。 ----------------------- 作者有话说:想看猫猫称霸地球/小声 第24章 今日好运 纪零笑得过于无害,像朵纯情小白花,叶峥洵不知自己是否掉马,仍心存一丝幻想,故作镇定道:“还不错吧,中上游水平,也比较适合你,可以多看看。” 纪零再次问:“是吗。” 叶峥洵忽觉脊背发凉,他微笑:“是啊” 纪零自顾自道:“我也觉得还不错,编书的人应该是一个自大狂,每一页留有自己的笔迹,类似‘哈哈,送分题’这种嘲讽言论,好像你哦。” “那……杨红梅你认不认识呀” 叶峥洵:“……” 知道彻底败露,他倚墙,站没站姿,张牙舞爪的松柏似的,脊背却绷直,抬起下巴看纪零,一副死到临头还高傲的模样:“我认输,我认输。那本书呢是我写的,杨红梅也是我老师,还有什么要问的,你赶紧问。” 末了,他似是对前边谦恭文字不满:“那本书国内顶尖水准吧,毕竟要看看是谁编的不是,你多看看。不是每一个天才,都会为凡人著作的。” “杨红梅是我前老师了,现在是你老师吧。” 纪零手中易拉罐轻碰,发出细碎声响,低头问:“那……你为什么不复学呢。哥哥,你那么厉害,应该不是学校开除你的吧。” 叶峥洵盯住他手中鸡尾酒,勾了勾唇:“来,上瓶酒,我给你讲讲故事。” 叶峥洵十五岁时,算得上年轻气盛,如羽翼初丰的鹰隼。那时他已被南城一中提前招走,不必参加中考,为早些适应数竞,他初二便开始跟训高中学生。 他没什么朋友,成绩太过显著,普通同学与他交往如隔着天然屏障。 与他同届进入竞赛组的只有一个,巧的是,他们同姓,他便和叶承鸥熟悉起来。 白天做题上课打篮球,晚上喝酒烧烤大排档。 他年轻尚小,似乎世间名利场都走过一遍,那时自媒体刚刚火爆,就已有采访专程找来合拍,还有不少品牌广告与电视节目邀约。 同学为中考焦头烂额时,他眼前已是森罗万象,继续学业、参加节目、抓住自媒体上升阶梯成为网红,是个抉择难题。 但秉承对数学的热爱,叶峥洵选择了读下去。 高校也对他投来关注,等待他的存在为华国数学界添上浓墨重彩一笔。 距离最后考试只剩一周。 学校例行放了场小长假,叶峥洵对结果已不甚在意,他的实力早被认可。 无人可否,那些题他闭眼都能写出答案。 他甚至抽空给学生上了堂课。叶峥洵那时还没变成个倒霉蛋,他靠自己家教能赚取相当可观的费用,父母见状,也不再打钱来。 学生是叶承鸥介绍的,采用网上授课,他没见过本人。 第28章 学生发来张竞赛卷:“老师,这是我们学校新发的,我好多题不会写,能不能帮我看看?” 他大致扫过,题目出得相当老练,又做了恰到好处的创新,是一张全国竞赛水准的试题。 叶峥洵想着练练手感,打印出来做了,讲完就扔在一旁。 直至考试那天,看见试题与那张试卷无二,他才意识到,自己怕是落了圈套。 整场考试他状态极差,手不止地颤抖,笔画线条如狰狞的蜈蚣爬在试卷上。他做过的题便不会忘,但却只写了寥寥几笔,填上名字考号。 不敢作答。 走出门,天青如池,旷野无云,日光白得晃眼,像要融进虚无。考生被家长陆续接走,门口车来车往,他一时恍然,不愿回宿舍,也无处可去,就在台阶上蹲坐好久。 直至接到叶承鸥电话,对方语气焦急:“叶神啊,你在哪,快回来,这里来了好多警察,发生了什么啊,我刚出考场回宿舍收东西,完全不知道啊。” 叶峥洵平静道:“有意思吗。” 他秉着最后一丝镇定,打开录音。 叶承鸥疑惑:“什么?” 叶峥洵仍然是没什么情绪的语调:“你不知道警察为什么来吗。” 叶承鸥急了:“你怀疑我做了什么?你怎么这样想,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觉得我嫉妒你?” 他一字一句:“你太让我失望了。” 叶峥洵手无力垂下,手机“啪”摔向地面,屏幕四分五裂,蛛网密集。 他又发疯似地捡起,按向学生联系方式,对方已经注销,再联络不到人。他怀揣最后一丝希望向警察说明,可哪怕通过警力查找,也寻觅不到对方下落。 那个上课不足一月的学生,所有地址、学校、名字皆为虚构,他百口莫辩,也无法解释为何自己宿舍会出现考试原题。但他还算聪明,试卷没动笔,没造成破坏考试公平的巨大影响,最后只被永久取消数竞资格。 后来,叶承鸥顺利拿到保送名额,站上演讲台时,像是所有光芒都落至他头上。 叶峥洵在台下看着他,身侧的座位都空置,旁人对他避如蛇蝎。 他一夜之间成了个笑话。 嫉妒的人诋毁,追捧的人怀疑,他一阵都精神恍惚,总觉耳边有人窃窃私语,过得如同阴沟老鼠。 他约叶承鸥在礼堂后见面。 这次,叶承鸥只看着他,语气疏忽平常:“叶神,大家都姓叶,却只有你是神,现在,这个神轮到我当当了。” 他未承认任何计划,却等于摊了明牌。 叶峥洵一拳朝他命门挥去,这一拳他用尽全力,叶承鸥被打倒在地,堪堪捂着头,又支起上身,无奈叹气:“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受够了。” 声响很快吸引来老师。 在杨红梅极力担保与叶承鸥答应不追责下,这事并未闹到派出所,只是,叶峥洵很快办理了退学手续,将痕迹从南城一中抹得干干净净。 他本就极少跟班上课,后期又常称病不来。除去名号,几乎没人认识他,现在名号也没有,就归于人海。 英雄跌落神坛的故事,关乎学校名声,校方控制了舆论,渐渐没人再提起。 他的高知父母将他痛斥一顿。 正值雨天,天阴沉得像个末日,父亲声音如刀片句句剜心:“叶峥洵,你太让我失望了,做出这样的事,真叫我觉得恶心。” 自那以后,他运气变得极差。 在遇上裴疏意前,他活得宛如行尸走肉。但裴疏意那交易的效果起起伏伏,真正好起来,反倒是最近与纪零接触频繁后。 思及此,记忆回笼,他抬眼看向纪零。 对方听得入迷,眼睛湿润而亮,唇嫩红柔软,刘海掉下来轻遮眉眼,纪零挥手撇到一边,咬着吸管含糊问:“讲完了?” 这些事除了裴疏意他就没和人仔细说过,他怕纪零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让自己不自在,挠挠头:“是。” 但纪零只显得兴奋,眸子星光闪闪:“所以,你知道是谁害了你。” “那么,只要洗清冤屈,你就可以顺利复学了。” 他话说得稀疏平常,像只是议论晚上买白菜或是莴笋。叶峥洵摇头:“不可能的,根本查不到证据。” “如果那么轻松,我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样,我以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我现在都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非人力量参与其中。” 纪零声音温暖:“可以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解决的!” “那,你到时候转来我班上,我罩着你哦。” 叶峥洵只当这是小孩子天真,微微弯起唇角,揉揉他头,又带纪零去小卖部买了堆零食,捧场道:“那哥哥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要让哥哥失望啊。” 纪零对着他笑,小狗似的:“那…下周家长会,你代替我家长参加好不好。” 又到开家长会时间,他妈一次没参加过,后来纪零索性也逃了,省得看人眼色。 这次杨红梅下了最后通牒,死命令,见不到人就把纪零扔政教处去。 家里那几尊大佛他是不敢再找了。 上次猫咪给教导主任催眠的副作用至今没消,张主任见他偶尔笑眯眯问大伯近来如何,给纪零吓得够呛。 叶峥洵:“……”感情说了一帮子好听的话在这等着他呢。 “你老师和我不是一个?这不一眼穿帮,到时候杨红梅不弄死你啊。” 纪零看着他,语句絮絮如春池:“哥哥,我已经三年没有家长参加过家长会了,每次看到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我真的好羡慕,以前……有人问我是不是没有家人,我都哽咽说不出话。” “我活得甚至不如孤儿院的小朋友,他们院长爷爷都会参加。” “你可以…完成我的梦想吗。” 纪零声音做作,但叶峥洵被说动了。比纪零好点,他爸妈也就家长会能联系上人,两个爱面子的教授压根不愿放过这种露面机会。 此时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 只是叶峥洵仍心存顾虑:“不是,我是能代替你妈参加,说是你哥也行,但杨红梅认识我啊。” “万一她找我去叙旧。” 纪零弯眼保证:“不会的,你相信我,我自有办法。” - 南城一中雷打不动一学期两次家长会,开学一次,期中一次。 班里会请优秀学生家长发言,供其他家长学习。此前,纪零都是既没奖项又成绩垫底,逃便逃了。 他妈给学校捐了栋楼,想毕是个要脸面的女强人,杨红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纪零难得争气,拿了学校进步奖,杨红梅决定让他家长来说话。 怎么还没来。杨红梅看表,已经八点四十,迟到十分钟,这个小兔崽子!她面色不耐,火气已要到眉梢,忽地,瞥见门口一道身影姗姗来迟。 纪零牵着一个稍高男性,男人头发用染料压了压颜色,青灰斑驳还不均匀,带黑色口罩,刘海长至瞳孔中下,眉眼被墨镜遮挡得严严实实。 跟个特务似的。 外边日头正燥,他却裹一身长风衣,辨不出身形,纪零扯扯他衣袖,男人闷声:“老师你好,我是纪零哥哥。” 杨红梅:“……” ----------------------- 作者有话说:11:你到底还有几个好哥哥 第25章 今日好运 教室太小,只能让学生站后排,纪零示意叶峥洵在自己位置坐下,慢腾腾挪到后门,一个女生惊呼说:“纪零,那真是你哥啊,好酷哦。” “我觉得他很有那种日系特攻的感觉。” 教室里,南城一中家长多是业内精英,端的是稳重架子,一片黑色发梢里,突兀立着个低饱和绿毛,又和墨色风衣色彩对冲,强势地侵占着所有人视野。 哪怕已经进入教室,他仍未取下墨镜,俨然一副要将这套装扮维持到底的模样。 杨红梅一分钟瞟了叶峥洵三次,嘴唇启合,却终究没有开口。她想,算了,这次好歹来了个人。 纪零在教室后人堆挪动,找到方贺州,问他:“你家长谁来了。” 方贺州扫他一眼,意味深长:“都没来。” 这次轮到自己扳回一城,纪零毫不客气:“你是孤儿吗。” 方贺州:“……” 以前在北城,纪秋挽总盛装出席家长会,小学时就是全班羡慕的明星妈妈,漂亮,精致,开跑车。昨天他接到纪挽秋电话,嗓音轻柔:“州州啊,要不要妈妈来,或者让你爸过来。” 方贺州不假思索拒绝:“你们好好在国外玩,还是别来了。” 他觉得,纪秋挽能问出这种问题,纯粹缺心眼,且不说,他们在夏威夷度假,回国都得飞大半天,其次,她若来了,纪零怎么办。 他的妈妈替别人参加家长会,纪零会怎么想。 纪秋挽大概极少考虑这些问题,或许她又觉得,自己来了能顺带看看纪零。 第29章 但此前数十年,纪秋挽都没参加过,如今若因为自己,纪挽秋来了,纪零又是否会认为自己只是超市大甩卖买一赠一里那个赠一。 纪零是个讨喜的小鬼 他妈不想,方贺州要为他想想的。 纪秋挽和亲儿子分离太久,习惯性将爱灌注到方贺州身上,倒是纪零十几年都是这么过的,她也习惯了。以前有老人照料着,后来纪零也没向她索求过什么,她查过给纪零的副卡,一分钱都没动过。 和纪零打电话说这个事,对方反倒不领情和她一通吵架。 a股崩盘也没焦头烂额的纪秋挽第一次觉得见了烂摊子,后来索性不管了。 “真的不要呀,那好吧,那你在那边好好生活,妈妈一直都很相信我们州州的能力的。对了……零零怎么样,你见到他了吗。”纪秋挽问。 “还不错,”方贺州攥着手机,食指轻敲壳面,似是回味,笑了一下,“他挺好的。” “那你们好好相处,妈妈放心了。”纪秋挽那头潜水教练就位了,和教练一阵外语交谈,便挂了电话。 方贺州面无表情想,他小心翼翼维护着纪零那点玻璃心,没成想还给纪零嘲笑上了。 他问:“你家谁来了。” 纪零指指:“你看。” 方贺州一眼便认出叶峥洵,评价:“海藻毛怎么还褪色了。” “他又染了个新的,这个头要八百块,不许你这么说它。”纪零争辩。 他们在下边叽叽喳喳开茶话会,杨红梅想骂人,又顾及家长在,只能恨恨一记眼刀剐来。纪零识趣地拉拉方贺州,一同闭麦。 地球上所有家长会似乎都走同一个流程,老师发言,学生发言,然后家长发言,言到最后,情正浓时,卷毛说他妈放弃工作,只为自己成材,泪珠“啪嗒”下落,家长席泣不成声,不断有人拿纸巾擦拭。 方贺州一直紧紧揪着纪零衣摆,生怕对方联想什么,触景生情。 纪零不解风情道:“你干嘛,贴这么近好热。” 方贺州:“怕你哭。” 纪零:“不是吧方贺州,这演讲稿我昨天晚上帮卷毛百度上找的,哭什么。” “他妈有一条街的店面,靠收租月入十万,工作是经营一家猫咖,其实连工作都算不上,就是找个地和小姐妹每天喝下午茶。” “就那些脑子不好使的大人会信。” 方贺州:“……”得了,简直是自取其辱。 快收尾时,终于轮到叶峥洵上台,他走得不疾不徐,风衣下摆张扬,如反派降临。 拿出早备好的演讲稿,声音隔着口罩而闷沉:“大家好,我是纪零哥哥,我们零零在这次考试中进步了两百个名次,作为家长,我深感高兴。” 方贺州点评道:“倒是还像模像样的,这也是你百度上找的?” 反倒是纪零手心冒汗了:“他不让我找,说要什么自由发挥,别说话,我现在紧张着呢。” “毕竟,他哥我从小到大就没当过学渣。这次零零不管数学还是英语,都有很大的进步,尤其是英语,考出了100分,都离不开他这一个月的努力……” 方贺州好奇:“你怎么考出一百分的。” 他和纪零朝夕相处,知道纪零花多少精力在英语上,单词也没背几个,其它几门提分还解释得通,英语简直匪夷所思。 纪零含糊道:“蒙的,运气好蒙对了。” 他依稀记得,那天考试前,拿着裴疏意的金币许了个愿,说以后再不骂裴疏意,换英语考试蒙的全对。 本来只是迷信地随口一掰扯。 却似乎是实现了。 之前的几次巧合乍然浮现,纪零忽地冒了个想法,裴疏意是不是有能赋予人好运的能力? 他家里已经出现了这么多离奇的东西,再多点非人元素,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方贺州没再多问,他之前英语考试睡过头,没听听力,看选项也能蒙对个七七八八。 直觉有时是非常微妙的东西。 “你看那里有只白猫,”方贺州突然说,“就是长得有点奇怪,又有点像狐狸,怎么还有点秃” 纪零瞟去,那是一只比猫体型稍大的生物,弓腰站在树梢,耳朵大而尖,呈三角形,尾巴与身体等长,优雅地垂在身后,四肢纤长,身体背部一半覆盖鳞甲,余下是月白绒毛,瞳呈碧绿色,视线冰冷,如零下的寒冬。 如若方贺州多些常识,便会知道,它绝不属于地球任一物种。 纪零神色一紧,匆匆推开同学,欲跑出后门,方贺州扯住他:“哎,干嘛去。” 纪零回头:“有事。” 那可能是裴疏意。 纪零冲出教室,抓住走廊栏杆,仰头朝树上环视,却再没见到那只生物。 如果没认错的话,这是纪零第一次见到裴疏意的原型。他只能靠耳朵与尾巴依稀辨认,以及一套画册。 那是一套儿童绘本,色彩复古,似乎不是印刷,而采用矿物质研磨原料绘制而成。里边所有生物都与刚才那只长得一样,只是体型要大上数十倍,大过如今地球现存的所有生物。 它们在星际有相当大的领地,拥有主宰好运的力量,它们美丽,智慧,强大,傲慢,是星际一方霸主。 它们的存在溯源至几万亿年前陨石与星球碰撞,产生的宇宙源能量。种族实行君主制,皇室力量最为强大,与普通民众相较起来呈千倍的碾压。 那套绘本纪零反复翻阅过多次,叙述真实得仿佛这不是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生命,故事在星际战争开始就戛然而止。 他好奇问裴疏意:“后来呢?” 裴疏意只用尾巴将他搂进怀里,蜷曲更紧,风的气息与木质调清香传进鼻尖:“后来的故事需要你补充上。” 纪零:“什么嘛,烂尾就烂尾,说这么好听。” 裴疏意只笑,揉揉他头:“好了,现在听完睡前故事的幼崽需要睡觉了。” 收回思绪,直到此刻纪零才确认那并非绘本,而是裴疏意种族的编年史,上面承载了西莱种族自存在起的漫长岁月。 只是不知为何,记叙只截止至星际战争前,便没了后续。 纪零上下跑了几个楼层,确认裴疏意已经离开。 回到教室,叶峥洵刚下台,纪零心虚瞟了眼杨红梅,见她脸色如常,估摸着叶峥洵没给自己惹事。 杨红梅:“辛苦大家听了这么久,这次家长会,学校请了一位很厉害的高三学长为同学们分享故事,待会,我们请同学和家长们都去礼堂参加学校讲座。” 刚以为解放,准备收拾书包下午逃课的纪零:“……” 不是吧,还来。 路上,陆续有媒体扛着摄像机经过,以及佩戴工作牌的记者,叶峥洵环视:“什么时候一中管辖这么松了。” 纪零:“好像就今天,阵仗好大,也不知道谁来了。” 叶峥洵耸肩:“待会就知道喽。” 熬过冗长的领导发言,校长总算宣布:“同学们,这次高二学生家长会,我们邀请到了叶承鸥学长来为大家解答疑难问题与学习的烦恼,掌声欢迎!” 察觉到身旁躯体徒然僵硬,纪零抓住叶峥洵衣袖,他突然明白方贺州先前在紧张些什么。 纪零小声道:“这个……是不是。” 叶峥洵很快调整情绪,只是手仍不自觉颤抖,他说:“没事。” 叶承鸥早已拿到了京大保送资格,在家玩了小半载,这次回校才穿上校服,他拿起话筒,声音清晰传进台下每个人耳里:“大家好,我是叶承鸥,一些人应该听过我。” 台下不知什么人起哄:“叶神,叶神!” 他笑得张扬,挥手示意:“哈哈,只是运气足够好,加上付出一些努力而已,下面我来讲讲我的学习方法……” 纪零:“他说话就很虚伪,笑得很市侩的样子。” 旁边这小鬼总能语出惊人,叶峥洵来了兴致:“你还懂什么叫市侩?” 纪零:“我当然懂,你才比我大一岁,不要装出很老成的样子。反正,我很不喜欢他。” “但我们好像干不掉他,他看起来很得意,一定有什么破绽的,人做事不可能天衣无缝。虽然我们不能完全解决他,但是,也许,可以为他制造一点麻烦。” 他忆起之前莫名其妙生的病,在裴疏意冷脸让自己做了餐饭后就奇迹般康复,以及结识商骄时出乎意料赢下的气球游戏,再加上英语考试成绩得偿所愿。 纪零大胆猜想,或许,只要同裴疏意交换代价,就可以获得好运。 他决定试试。 纪零攥住胸口金币,虔诚闭眼,将裴疏意当作神明祈愿,感受到金币上愈发炽热的温度:“如果能让我讨厌的这个人得到教训,以后裴疏意每一个生日,我都会为他准备礼物。” 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向裴疏意发起交易请求。 第30章 第26章 今日好运 叶峥洵见他抓着什么碎碎念,不由联想起小学电视上看过的魔法少女,他乐了:“怎么,你要变身呀。” 纪零鼓脸瞪他:“什么啊,这是很玄乎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之前都成功了。” “哟,怎么成功,”叶峥洵调笑,“画个圈圈诅咒他。”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纪零不理他了。 台上,气氛正到关键时刻,媒体光灯狂闪,叶承鸥站在聚光灯下:“我曾经也并不是那个最聪慧的孩子。” “相信,在座的各位同学,都会听父母老师说谁谁谁又考满分,谁谁谁又得了什么奖,我们都活在别人家孩子的阴影下,大家说是不是?” “没错!”他这话一出就激起台下浪潮。 叶承鸥做了个让大家熄声的手势:“在这点上,我与你们是一样的。” 学校为了这次造势下了血本,在坐的有不少南城老牌媒体,一些记者知晓他和叶峥洵的往事,直觉这将是个爆点话题。 立马便追问:“叶神,后来呢。” 他笑笑:“后来……” 闪光灯愈发密集了。 为了今天这场演讲,他专门聘请了多个职业攥稿人为他写稿,上台前更是将稿子熟记于心,预演过数百次。 但不知怎的,那些在脑海翻来覆去想过的演说词,此刻倏忽一下成了一片空白。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憋不出几个字。 他忘稿了。 “后来……就是……”他冷汗直冒,眼神闪烁。 “我……”聚光灯闪烁更甚。对于媒体来说,天才少年演讲忘稿这等抓马话题,比讲述成功经验更值得头版报道。 后台,校领导意识到不对劲,匆匆派工作人员上前询问:“叶同学,需要帮助吗。” 奇怪的是,一脱离演讲环境,叶承鸥又立马夺回话语控制权,从善如流:“我只是有点紧张,没太大问题。” 工作人员下台,叶承鸥不敢如先前招摇,高举话筒的手放低了些,这次汲取经验,站演讲台前拨麦,清清嗓,他又说:“后、、后、来……” 但,只要一提及演讲稿内容,他就像断了弦似的,嘴唇启合翕动,却只成了个结巴。 他只能灰溜溜往幕后走。 他走得急,裤子钩在木板钉钩上一扯,清晰可闻布料碎裂声,顾不得回头检查,又一脚踏上个空水瓶,身子腾空飞出去,“啪”一声摔在地上。 场务人员惊得下巴快脱臼,直至听到“还不快去扶叶神”,才猛然回神,将叶承鸥搀扶起来。 “手腕痛。”叶承鸥坐在椅子上,底裤都露了个边,一只眼吊起微咪,嘴咧开露出牙,“嘶。” “可能是断了。” “快叫120啊,愣着干什么。”校长也急了,整个年级家长都在,那么多市领导省领导看着呢,却出现这样的纰漏。 他心里对叶承鸥埋怨,却不好直说,只能拿场务出气。 “笨手笨脚的,你哪个班的,把名字报给我。” 台下人声鼎沸。 南城晚报记者激动发讯息:[主编,主编,我们这次的头条有了!!两年前叶神还不是这个叶承鸥,我怀疑是他陷害同学,现在鬼附身了] 主编迅速回复:[乱讲什么,我们是正经晚报] 记者:[视频文件] 记者:[你看了就知道了,他一提旧事就一副心里有鬼的模样,后面更是落荒而逃,当年那个事是我报道的,我总觉得肯定有什么隐情] 记者:[叶峥洵从小到大一直光环在身,成绩是实打实的,怎么可能临考泄题作弊,而且他那考卷压根就没写答案,如果他目的是想要好成绩,这是相驳的] 主编:[但是我们是传统纸媒,不能乱写,这也只是个猜想] 记者:[我相信,真相一定不会被埋没的!] 将画面尽数收进眼底,纪零乐不可支,捂嘴低头笑:“你看他好狼狈,哪里像刚进来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 昔日仇敌沦落至此,叶峥洵也有些幸灾乐祸:“你的诅咒看来很成功。” “都是裴疏意的功劳。”纪零眨眼,神秘说。 大会被迫提前终止,学校安排一下午自习。纪零让叶峥洵在后门等,自己先回教室拿书包,约莫十分钟后,他麻利攀住栅栏,快速到达顶部,一个旋身下落,手撑地起身,动作行云流水。 叶峥洵看呆:“你这是翻过多少遍。” 纪零思索了下,认真答:“应该一两百次,杨红梅不是总说熟能生巧,在这点上,我可是很听话的。” “相信杨红梅也会很欣慰的” 叶峥洵:“……” - 三天后就是裴疏意生日。 纪零去了南城最大的商场,他来这里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因为早做过功课,直奔目的门店。这家钟表品牌主打高端线,名为whisper,耳语。 品牌概念是,指针转动的声响在手腕搭在对方脖颈后时清晰可闻,正是耳语呢喃的距离。 柜哥见他身着校服,看碟下菜惯了,兴致缺缺。 纪零看向柜台,手表被盛在玻璃罩内的软垫上,通体银灰,唯有边缘仿造星环镶嵌了碎钻,如一汪浩瀚的钻石海,熠熠闪光。 “这款表还剩最后一只,价格是98888元。” “我要了” “您需要怎么支付呢。”没料到对方真会买,柜哥声音高了几度。 纪零听着他比女孩还欢快的声音想,这柜哥大抵平时下班左转,就能去隔壁gay吧跳舞了。 “这个我前几天就定了。” “夺人所好不太好吧。” 出声的是个少女,十七八岁模样,波浪高马尾用丝带扎起,鬓边夹了个水钻发夹,穿了身黑白羊毛针织裙套装。 柜哥难为情道:“周小姐,您确实前几天说要定,但是我们店是必须要全款付清才能预留的。” “他不是也还没付吗,怎么我就不行。” “可是……这位先生正准备付款了。” 少女颐指气使:“你看我们两个的穿着,就该知道,谁才能在你们店里后续消费,有的人不知道全家挣多久才能买块表。” “或者我可以配货,正好家里阿姨干得不错,奖励奖励她们。”她毫不掩饰语调里的恶意。 配货提成比单卖表高太多,柜哥心动,却不好直说:“要不你们自己协商一下——” “宝贝儿,怎么还没挑好。”司尧跨步走进来,他头发染成宝石蓝,像个摄人心魄的妖孽,黑色口罩包裹下半张脸,露出长而昳丽的凤眼。 他刚回南城,收到纪零消息说在商场。 太久没见幼崽,司尧决定来接他,只是站楼下吹半小时热浪,纪零还没下来。 一进店就见幼崽被围攻。 “需要配货是吗?这排的我都要一个,现在这块表可以卖给我们了吗。”司尧仍是副笑盈盈的腔调,说着商量的话,语气却是不可违逆的强势。 柜哥看看他,只觉得声线耳熟。 作为人鱼,司尧的嗓音是与生俱来的缱绻,弱小的人类对他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如若司尧在全盛时期,仅凭歌声便可将这星球的人全部俘虏。 听过一次便再难忘记。 甚至如瘾君子般对他的声音着迷。 柜哥看看他,再看外边,视线正对门外顶奢珠宝品牌张贴的大幅海报,该品牌近日官宣了海外老牌歌手综艺爆冷夺冠的偶像巨星司尧为全球代言人。 而面前气质奢贵的男人,正和海报上只露半张脸的男人一样,有一双狭长凤眼。 柜哥不由得有了个令他兴奋的猜想。 难道面前的正是偶像巨星司尧本人? 可他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店里啊!!他口中的宝贝儿又和他是怎么个关系?? ----------------------- 作者有话说:明日热搜#新晋偶像歌手叫高中生宝贝(>^w^) 第27章 今日好运 女生不知柜哥心里已是思绪万千,抬眼,恨恨瞪司尧:“真的假的?” “你买得起吗。” 会为了面子搬空门店的人,怎么都不至于来买块十万的表。这牌子对追求名表的富豪来说,门店里的现货压根不值得入眼。 想明白这个道理,女生松懈下来,双手环胸,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来,我看着你搬。” 纪零对司尧的认知还停留在他是个搬砖一个月只能挣两千块的穷比,以为他为了替自己撑场面说了玩笑话,去扯司尧衣角。 柜哥沉浸在发现个惊天秘密的震撼里,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一时不敢动作。 时间宛若凝滞,直至女生电话突兀响起,在静默中划开一道裂口。 “什么?我爸病情又加重了?”女生瞳孔骤缩,声音尖锐“不是已经做了手术了吗,不是说治愈成功率很高的……” “行,我马上来。” 她顾不上再围观后续,拎起包就匆匆出门。 第31章 待她走后,纪零才敢小声和司尧说:“司尧你疯啦,我们哪里买得起,她实在喜欢,我们也能换家店买,没必要和她争,话说出口,现在又和柜哥解释很尴尬的。” 纪零朝柜哥小心说:“他刚才太急了,乱说的,我就要那一块。” 柜哥瞥向司尧,他朝自己眨眼,那双蛊惑人心的海妖眸子像能让人溺毙在蓝色深海。 司尧确信对方已经认出自己,人鱼一族感知力很强,能察觉出身边细微的感情变化,以便更好把控人心,作为人鱼族大祭司,这项能力被他运用得愈发游刃有余。 司尧:“听他的。” 柜哥会意:“好的,那我给您包起来。” 纪零被领去前台,司尧靠近柜哥,声音华丽慵懒:“之前说的话算数,等下我会让我经纪人过来拿货,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我出现在这也不要提,我是谁,更不要和那小孩透露。” 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却如同程序代码被输写进柜哥的认知里。 司尧能确信,今日的事不会泄漏出去。 拥有嗓音的人鱼是上帝的宠儿。 柜哥勤勤恳恳道:“明白的,先生。” 司尧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上个打歌舞台,司尧遇上人言语挑衅,直接火力全开将对方怼到摔话筒,经纪人与节目组交涉近一周,对面才堪堪答应把这一定大爆的热点剪掉,保住司尧不食烟火的海妖人设。 司尧这个祖宗,一有通告就搞事,不看着都不行。 刚孙子似的求完节目组,又一个电话打来,经纪人看都没看,语气烦闷:“谁啊。” “伍哥?是我呀。” 声音懒散拖着调,语速慢却极其欠揍,听见这熟悉的语气,伍仁魂都精神了:“祖宗啊,先说好,现在是假期,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加班费要乘以三倍另算。” “没问题,我在悦尚这家whisper门店拿了批表,二十来只的样子,你待会来接,钱算我账上,和后援会联系下,就当做五千万粉福了。” “不是吧,我的祖宗,您有钱也别撒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群粉丝就只想要你签名照,一个个叫嚣着大尺度露脸写真,什么时候拍个美人出浴的。” “钱不是问题,你别管,来接就行,”司尧见纪零出来,弯了弯唇,“挂了先,不说了。” 纪零提着小袋子,啪嗒啪嗒走过来,拎起盒子展示给他看:“这上面还有个蝴蝶结丝带,你觉得裴疏意会喜欢吗,你们星际有没有蝴蝶结这个东西。” “裴疏意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司尧懒洋洋地,“但宝贝儿要是送给我,我肯定喜欢。” “上次送过你了!!”纪零鼓气说。 “送我就免费游戏大奖,”司尧意味深长,“送裴疏意就打工挣钱买名牌表。”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怎么能这么算的,都是他的心意!纪零不理他了,跑走:“才没有呢!” 过了会,见司尧没跟上,纪零又小步跑回来:“走快点,打的车要到了,大阴天的你又戴帽子又戴墨镜又戴口罩的干嘛,哪有人认识你。” 出店时,司尧再次加深了纪零对自己的感知屏蔽,在人鱼族的精神蛊惑下,纪零没法接收到任何与司尧相关的外界信息。 这种能力对他的影响强烈到哪怕两人讨论着司尧的名字从他面前走过去,纪零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再加上,司尧上节目从不露脸,避免幼崽接触到直接的画面刺激,从而突破桎梏。 到目前为止,哪怕他的粉丝已超过五千万,在幼崽心中,自己仍然是个在外小心谋生的可怜穷光蛋。 司尧算不得什么高尚磊落的人。比起裴疏意小心将幼崽笼罩在羽翼里的温和手段,他更想直接打造一个乌托邦,将幼崽藏进去。 为此他和裴疏意甚至争执过。 裴疏意认为,他对幼崽精神控制的手段太过强势,司尧则指责他,在没有把握让幼崽一辈子接触不到危险的情况下,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伪善。 如若不是他能力大削的话,司尧舌尖抵住牙,轻“啧”了声,一股子烦闷升了上来。 他反客为主,把锅甩纪零身上:“宝贝儿,你都不知道我紫外线过敏,最近不能晒太阳。” “这般忽略我,哥哥可真是要伤心了。” “是么,”纪零不知他是否逗自己玩,努力指出他话里的违和点“你之前每天在院子里不晒得挺起劲的,你说,哥哥我要变成人鱼族最美丽的黑珍珠。” “而且那你还去搬砖,岂不是更晒。” 司尧看他学自己说话,愈加起了坏心思:“宝贝儿,我也是最近搬砖搬着,发现身上起了疹子,要不这样,我回家脱了衣服,你好好看看?” 纪零一下子炸毛:“司尧!你怎么一天到晚想着不穿衣服。” 于是,幼崽又“唰”一下跑了。 司尧觉得好笑,追上去去捏幼崽的脸。却见幼崽哪有生气的模样。他不知又脑补了什么,声音放软,笑起来:“司尧,要不你回来吧,我养你呀。” 那一瞬间,司尧只觉得心像浸泡在湿泞的春水里,软的稀巴烂,比起人鱼的歌喉,他们幼崽或许更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他发誓,如若纪零真发现了他们身份,自己一定将这个世界所有最珍贵的宝物双手奉上。 和裴疏意为不同观念打得不可开交时,他都没质疑过自己做法,可此时看着纪零那双依恋的眸子,他却忽地冒了个想法,欺骗这样的纪零,自己真他妈不是东西。 - 回到家,纪零揪着礼物盒偷摸往房间跑,他仓鼠薅窝似地翻衣柜,直至挖到最隐蔽的角落,将盒子放好,再将围巾手套棉袄扔上去,藏得严严实实。 还有不到三天,他已经悄悄保密了一个月,如果最后时刻被发觉,就会功败垂成。 一定不能让裴疏意知道自己的计划。 而裴疏意自从来到地球,就没见过多少好东西,甚至还买假货撑场面,收到礼物,肯定会很开心。 纪零近日又频繁想起自己在星际的事,只是像是破碎的蒙太奇,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去过一座水晶宫殿,地球最精巧的工匠耗费千年也无法打造出其万分之一的辉煌。 他穿梭过黑洞,与流星竞速,站在枯竭千年的火山巅。也住在宝石花园里,湖面有座钻石桥。裴疏意每天都会出现。 时间场景都破碎不堪,只剩零星感知。 是否真实,亦或是只是梦境,他再记不清了。 只是潜意识告诉他,裴疏意曾经是极其尊贵的身份。 用力合上衣柜门,直至没有缝隙,裴疏意走进来,倚着门框看他,纪零心虚抓抓衣摆:“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疏意看他慌慌张张的模样,很轻地弯了下唇:“刚刚进来,有事找你,听说司尧带你去逛商场了?” 几位家长里就裴疏意最难看懂,纪零猜不透他是否发现了什么,决定先遮掩过去:“那个,哥,换季了,我刚刚看了一下衣柜,需要收拾一下。” 裴疏意走到衣柜边,拉开往里看,凌乱得像狗窝,他想了下,问:“需要我和你一起收吗。” 《人类幼崽饲养手册》中指出,要想养出性格温暖粘人的崽崽,应当适度互动,增加相处时间,让幼崽对家长产生依赖性,告诉幼崽自己是可靠的。虽然不知编著是谁,但这套书是裴疏意在遇见纪零后从轰炸成废墟的宇宙大图书馆中找到的。 宇宙大图书馆曾经是星际权威中心,记载了全部种族的编年史,哪怕已经消亡,或是迁徙隐居至虫洞深处,遗留下的痕迹都被拓印藏在这座建筑里。 记载人类的资料少之又少,尽管裴疏意不确定这书是否完全可靠,但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出现差错。 纪零连忙抓住他手腕:“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收的。” 说完,他觉得自己有点应激,动作幅度太大,万一被裴疏意看出端倪,岂不是功亏一篑,又解释:“我就是觉得,你每天已经很辛苦了是不是,我收就好了。” “而且……” 裴疏意挑眉:“而且什么。” 纪零:“我们本来就没几件衣服。” 裴疏意:“……” 有了上述几个理由,纪零显然硬气不少,他把裴疏意推到门外,将门关至一条缝,与他挥手:“好了,你快去休息,别到时候得点什么腰椎间盘突出的,我们治不起的。” 将裴疏意赶走后,纪零再度拉开衣柜,望见乱成垃圾场的衣服堆瞬间泄气,早知道就换个理由了,或者换个地方藏。好难收哦,应该让裴疏意自己解决。 裴疏意如果得腰椎间盘突出,一定是因为,太懒散,不活动,好吃懒做造成的!! 磨磨蹭蹭将衣服叠完,并再度确保礼物盒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掘地三尺没法找出后,纪零才安心离开房间。 第32章 裴疏意正坐沙发上,单手举遥控器横在额上,眼微眯,身子后仰,看人类球赛。 纪零:“裴疏意,你怎么还看这个。” 裴疏意拇指食指一摁,将声音调小:“在网上刷到了,就顺手下了点赌注。” 纪零:“你买的哪队。” “s队。” s队是个小国的队伍,几十年来闯入四强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与他们对垒的正是卫冕冠军的大势d队。 听到答案,纪零沉默,然后絮絮叨叨念出一大段话:“你知道么,这场比赛,另一队是压倒性胜利哎,我同学和我说的,我们全班赌球的就没一个买s队的,你看赔率一比七十五,就知道这个很邪门。裴疏意!你是不是钱比较多。” 倏忽,电视中传来喝彩,球迷激动狂奔拥抱,彩条几乎要冲破屏幕涌出。纪零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支支吾吾:“怎么了,踢完了吗,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裴疏意:“s队赢了。” 纪零:“……” 这也太丢人了。他觉得脸上发烧,决定悄悄终止方才的话题,于是问:“你刚刚进来有什么事来着。” 裴疏意笑,身子前倾,看着他:“云栀让我告诉你,那个视频官方已经发了,你要不要看看。” “好像是有一段时间了哎,之前官方答复说可以我就没管,等我看看。”纪零几乎不玩社交软件,临时下好,找到品牌方账号,自己与裴疏意的封面在一众黑底白字里亮得晃眼。 视频足足有300w点赞。 他一时恍惚:“这是真的吗。” ----------------------- 作者有话说:自从回家,家里猫咪肉眼可见被我喂胖了一圈>人< 第28章 今日好运 拍的时候算得上一气呵成。 现在和裴疏意坐一块,看自己演的广告,纪零只觉得心上有小猫在挠,特别是那句“学长,喝水吗”,怎么听怎么做作。 难道只有他感到奇怪吗。 他悄悄瞄一眼裴疏意,见对方面色如常,又移开视线。屏幕里裴疏意手纤长,而骨骼分明,联想着他身上总是低于常人的温度,纪零总觉得那是樽精致的瓷雕。 就连投篮时都算得上优雅。 明明这家伙只看了一遍教程而已。 如果裴疏意算外星人的话,那活得甚至不如裴疏意的自己算什么呢,见习新手人类吗。 拍的时候,纪零只顾着说台词了,此时才发现,他说话时,裴疏意就安静看着自己,像要把他的脸盯出个洞似的。 纪零:“你怎么盯着我看这么认真!” 裴疏意看看他,笑:“很可爱。” “哪里可爱,好奇怪。” 纪零不自在。想切台,又顾及着裴疏意,硬着头皮看完,终于松了口气。 “再看一遍。”裴疏意兴致盎然说 纪零:“……” 每放一遍,纪零都希冀与裴疏意对视,可怜巴巴地,如同只乞食的小狗,渴望对方能懂自己意思。但裴疏意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没懂。 循环播放了一次又一次。 待裴疏意终于看倦,纪零觉得,视频里这人和自己都长的不是一张脸了。 总算能看点别的了吧,他似释重负。 裴疏意顺手点开评论区。 [呜呜呜好好磕啊家人们,三分钟内我要他们两个的账号指路] [我看过《荒岛三十三天》矮的那个是纪零,另一个不认识,有没有姐妹知道的,是网红吗] [识相点,把这两个人拉去选秀,本秀芬迫不及待了@奇迹练习生官博] [真,攻受分明] [00,这个名字好啊,一听就知道谁是零] [我要把我姐妹喊过来按头磕!!!他们中间在冒粉红泡泡诶,那种下一秒就要do的气氛谁懂] 简直是公开处刑。 纪零抱着枕头,埋头变成鸵鸟,发丝柔软而凌乱地垂着。哪怕他外婆把小时候的公主裙写真给街坊邻居看时,纪零也没这么窘迫过。 他觉得脸颊像火烧,一定充血得不能见人。平息了会,能说出话,纪零脸捂着闷闷道:“攻受是什么,零又是什么。” do他倒是知道,但这都什么什么啊。 要掌控一个种族的全部,便不能只看正史,为了尽快熟悉人类,裴疏意看书几乎是扫读,什么类型的著作都看过。 他倒是知晓意思,但思虑说出来大抵会打击幼崽自尊心,并且,这种东西幼崽不宜,于是装不明白:“我也不知道。” 总算有裴疏意不知道的事。 纪零暗暗记在心里,决定找人问清,到时候再为他解答,在智商上碾压他。 脑补了下裴疏意挫败的神情,垂头丧气出现在他那张总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时,纪零忽地乐了,“扑哧”一下笑出声。 裴疏意看着他,眸光疑惑。 纪零仍没把想出来的颓败脸从脑子里甩出去,此时盯着裴疏意,两张脸重合,他没头没尾地冒了句:“裴疏意你好笨。” 裴疏意:……? 网友热火朝天地扒着纪零账号,却一无所获。他们不知的是,尽管参加过综艺,拍摄过广告,纪零半小时前才注册音符,名字仍是一串乱码。 纪零刷起同城。意外划到一个名为早早在线的账号,“南城一中演讲出现混乱,天才少年的堕落另有隐情?”,视频内容是一中前两日开的家长会,那场演讲,他在台下时只顾着看热闹,如今再看,才发现叶承鸥算得上丑态百出。 他前边一切如常,却突然像被扼住咽喉,难以言语,像是一个信号不良的旧收音机,支支吾吾吐字,甚至有些诡异。 网友也同样不敢置信。 [他怎么就像鬼附身一样?] [天啊这是我们学校,那天我也在场,真的就是好端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敢上学了] [听说一中以前是坟场,真的假的] [楼上是新生吧,这个百八十年前论坛就辟过谣了,但是确实吓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老叶神] [这是什么瓜,叶神还有老的?] [会被删评封口,私我说吧] [我也想听我也想听,楼主还可以问吗] 祈愿又一次实现,纪零肯定,这次绝非偶然。他的猜测是真,裴疏意的确能让人获得好运。可为何裴疏意要瞒着自己。 “哥,这我们学校。”他试探说。 “这个会我也开了,你觉得这个学长怎么就忘词了,领导肯定会把关,而且一开始还好好的,难道,地球上真的有鬼?” 裴疏意神色淡淡,听他这话也没什么表情反应,只撩起眼皮,目光像漆黑深海:“或许呢,毕竟在我们出现前,地球上也没有关于星际生物的记载。” “人类对宇宙的探索范围只有920亿光年,而这只是宇宙的十万亿分之一。我们永远无法否认未知。你对宇宙的了解,已经比地球上最权威的学究更多。” - 买过礼物,纪零还略微有些剩余的钱。 家里伙食标准肉眼可见地上涨。晚上吃的是红烧牛腩和糖醋排骨。纪零手艺相当好,吃得猫咪和仓鼠翻着球似的肚皮感慨:“太幸福了喵,太幸福了喵。” 就连向来不注重口腹之欲的裴疏意,也多盛了碗饭。他仍然在钻研人类与饮食的课题,却始终无法与学者提出的观点共情。 只有与幼崽吃饭的时候,才能领悟到一点,什么叫做饮食代表对家庭的寄情。 这点在华国人身上尤为突出。 也是幼崽的故乡。 餐后,纪零跑到叶峥洵家门口,“咚咚”敲门:“叶峥洵!!给你看个好东西。” 半晌,叶峥洵才揉眼,圾拉拖鞋慢腾腾挪出来,俨然一副刚睡醒模样:“吵死啊,之前叫哥哥,现在熟了就叶峥洵,看碟下菜也不是这样的。” “什么嘛,”纪零眨眼,“叫名字是表示亲切。” “你看这个,有报道已经开始重提以前的事了,说明一切在向好发展,”纪零将手机递过去,找出之前发现的视频,“这种自来水非官媒,反而更容易引发民众关注,旧事重提,是好事。” 最令人恐慌的,往往不是议论,反倒是遗忘。无人提及,无人忆起,像沙粒撒入大海。 “感觉最近是在慢慢好起来,”叶峥洵点了只烟,吸一口,又吐出烟圈,表情模糊不清,“纪零,是你带给我的好运。” “怎么可能。” “我运气很差的,你挨上我,只会变得更差。”是裴疏意带来的。 他把后半截藏心里没说。 猫咪闲来无事黑进了国家对异种实验室资料库,还拉着自己一起看,手段触目惊心,万一裴疏意来自星际的事暴露,专家把裴疏意绑走解剖,纪零救不了他。 所以只能把裴疏意的超能力瞒下来。 “是你自己值得真相大白的一天。”纪零说。 叶峥洵爽朗地笑起来,毫不掩饰的欣赏语气:“你知道吗,零零,你说话总是很真挚。” 第33章 “哪怕这种话也一样,很难有人讨厌你吧。” 他黑粉多着呢。 纪零不好意思。他窘迫就喜欢扯衣服布料,从小到大都是这毛病,改也改不掉。无意识抓两下外套下摆,他说:“什么呀,哪有人是被全世界喜欢的。” 迅速转移话题:“但是我们只是这样是不够的,已经埋没这么久,真相不会躺着出来的,我们得做些什么推动一下。” “你觉得,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叶峥洵挑眉。 “要么,我们把叶承鸥约出来?再和他谈一次,过去这么久,这次他一定比之前放松警惕,看能不能录下点什么线索。”纪零提议。 叶峥洵点头:“是个好办法。” 他之前也不是没做过,只是叶承鸥当时警惕性太高,叶峥洵什么话也没套出来。 “在这之前,我想先联系一下这个早早在线,她是最先报道的,听声音是女孩子。” 纪零戳开私信,敲下:“你好,我想问一下关于叶神的事,方便透露吗。” 对面很快回复。 ----------------------- 作者有话说:00对宇宙的认知已经领先世界一百年~ 第29章 今日好运 “不好意思,你们想知道的话倒是可以找评论区里别人打听,我知道的不多。” “主要是我不太方便说,是工作原因。” 对方视频于内场拍摄,画面清晰,采用专业设备,甚至在前排,比学生观看位置更前。 纪零猜测,对方是某个官媒记者,早早在线是她的私人号。出于工作保密需要,不愿意透露过多信息也情有可原。 但显然,对方并非自述的毫不知情。 在她账号里,纪零找到两条一年多前的视频,是关于叶峥洵泄题作弊的报道。由于没过多阐述观点,没引起什么讨论度,甚至说得上是限流,幸免于难。 毕竟根据叶峥洵所说,叶承鸥家在当地有些势力,算得上半个官僚世家,当时大部分发声质疑的媒体都被炸号。 如若叶峥洵父母愿意调查,真相应当也不至于石沉大海,他们在京市高校任职,或许找找人也能在南城的只手遮天下劈出条缝来。 只可惜,他们一闻及叶峥洵犯的是竞赛作弊的事,就恨不得立刻将他从族谱上剔除去,唯恐牵扯到自己,被指着鼻子骂作风不干净。 [很抱歉再次打扰您,早早小姐,我是叶峥洵的朋友,对于之前的事,我一直在努力调查,如果你知道一些什么的话,请务必帮帮我] [我可以提供身份证明] 那边很快已读,却半晌没有答复。 似是犹豫,对方正在输入又删除,最后敲下:[你加一下我vx吧,zz1999z] 纪零加上对方,从叶峥洵落灰的抽屉里翻出几块奖牌奖状,又撕下纸条写上乱码id,拍照发过去。 纪零摩挲两下金牌,好奇:“怎么这么多,它们是真的金子吗?” 叶峥洵摆手:“你咬一口。” 纪零低头又看了看,犹豫半晌,还是没动作。 叶峥洵:“怎么?放心,我没咬过。” 纪零慢吞吞说:“我只是在想,万一是真的金,咬一口变轻了我赔不起。” 叶峥洵:“……” 哪有人真把工艺品当成黄金称的。 纪零揪着金牌,伸手往叶峥洵唇缝里塞:“哥哥你试试。” “你是不是眼里只有钱,”叶峥洵,“嘶,牙要崩了。” 纪零抽回手,抓住边边观察,企图看出牙印,但金牌表面光滑平整,他失望:“这是假的,金是软金属,咬下去会有痕迹。” 叶峥洵挑眉:“你哪里学的,还懂什么是软金属呢。” 纪零:“我们化学老师说的,那节课我就听了这一句,但是比其他课一句都没听好,是不是还比较有收获。” “还有,我是学渣,不是傻子!!” 这人总把自己当傻子看,纪零又把脸气鼓了,杏眼瞪圆,怒视叶峥洵。 叶峥洵企图给他顺毛,话到一半又忍不住犯贱:“有收获有收获,化学老师知道了那可真是感动哭了。” 纪零不搭腔,去看早早消息。 早早:[我其实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包括叶神以前得奖的时候,我也有幸采访过他,这里面有几块奖牌我都眼熟] 早早:[当然,叶神可能不认识我,我只是某一家媒体的小记者,具体也不太方便透露] 早早:[既然你是叶神的朋友,那么外面的视角我就不再提了,我这边额外的信息就只有当时市内的媒体都被通知不许再查,消息下达得很突然,像是上头有什么人刻意隐瞒] 早早:[所以我总觉得有什么隐情,因为采访过叶神几次,我知道他家住址。事件出来后,我试图开车去拜访他,但当时碰上南城百年难遇的大雨,车开到一半抛锚,我想着等天气好些再上门,但已经人去楼空了] 纪零感慨:“你看,就是有这么恰巧的事,如果没有那场雨,说不定你就不会觉得走投无路,至少还有人站在你身边,说不准你就沉冤得雪,现在保送了。” 叶峥洵:“也不会遇到你。” 是这么个理,纪零思索片刻,然后说:“那也是,这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叶峥洵瞥他一眼:“你怎么说话这么玄乎。” 纪零争辩:“我这是突然开悟了。” 叶峥洵笑:“怎么,你还要出家。” 纪零不接他话了。 自从发现,裴疏意有让人运气变好的能力后,他不知怎的,推翻了先前十七年来的唯物主义观点。 只是突然想到,神明好像也不是不可信的。 神明创生的意义是带来希望,予绝境中的人信仰。对于纪零来说,裴疏意也是,对方几次在他最糟糕的状况下扫平阻碍,让自己如同枯树逢春,他怎的就不能做裴疏意忠实的信徒。 什么现代科学理论都见鬼去吧。 00:[其实,我们想约叶承鸥见一面,挖掘一点线索,那件事的确是有隐情的,但叶神也很无奈,你这边可以帮帮我们吗] 早早:[需要我怎么做?] 00:[我们希望借助你的力量,取得更多关注,在被完全封口前,将线索扩散出去,当然,怎么取得线索你不用担心,这是我们会做的事] 00:[你我都不愿看明月蒙尘] 早早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 哪怕这事一旦败露,大概率会葬送她的职业生涯。 作为南城晚报记者,她曾密切关注过叶峥洵,也做过专访,清楚知道他为人。她绝不相信,叶峥洵会做出那样的事。 一切媒体的闭麦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主编对她算得上照顾,有意将她往自己接班人培养,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有时达济天下不如独善其身,你要想往上爬,得知道什么是识时务,什么事不该做”,但早早仍有反骨,她想有些事必须有人坚持发声,真相不该埋没。 揭露一切隐秘与不公,这是她做记者的初衷。 忙完一切,纪零抬头看向叶峥洵:“现在,我们要思考一个最困难复杂的问题,怎么把叶承鸥约出来呢,我们现在根本没法联系上他。” 叶峥洵晃晃手机,神秘道:“谁说没有,我有他vx。” 纪零没想到叶峥洵如此能屈能伸:“什么呀,你们闹成这样都没互删,最深情的舔狗失恋都不带这样的,别说你们还算得上血海深仇。” 叶峥洵得意:“你懂什么,他留下的每一句信息都是证据,万一以后用的上呢。” 这话心机深沉得超了纪零认知,他划着椅子后退,觉得冷飕飕的:“哥哥,我决定,以后给你发消息都用□□闪照,截图了发,万一哪天我们法院相见,我肯定死得很惨。” 叶峥洵看他这毫无攻击力的举动笑了笑,哄小孩似的语气:“不用,你这都用不上找律师,哥哥我单枪匹马就能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纪零:“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傻子!” 叶峥洵发了个:[在吗] 很快,下面出现个红点:[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纪零毫不留情,反击:“现在你更像舔狗了。” 叶峥洵:“……” 最终,叶峥洵用纪零号加上对方。刚发过去:[我是叶峥洵] 对面就秒回:[?] 00:[这不是一年没见了嘛,老朋友,想出来叙叙旧] seagull:[?] 怕对方下一秒就把自己删了。 叶峥洵捻着手机,录了段语音发过去:[刚刚开玩笑呢,你不是有东西落我这了么,刚找着,想还给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来拿,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现在带带学生也过得挺好的,我这个人比较懒,也不想争了,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东西交了就再也不见] seagull:[过两天吧,周五在老地方见一面] 00:[ok] 纪零疑惑:“你们还有什么秘密物品,一说就懂的,而且你说话贼兮兮的,一听就有诈,不然你怎么不寄过去,免得相看两厌。” 第34章 叶峥洵从抽屉最底下扯出张粉信封,舌尖舔着牙笑:“情书。” 纪零:“你给他写的?” 他眨眨眼,似是忽地想起什么:“对了哥哥,你知不知道0是什么1又是什么,为什么有网友说我和裴疏意攻受分明,这些都是什么。” 叶峥洵:“……” 先不提带坏小孩好不好,他想,如若和纪零解释,裴疏意会不会宰了他。 ----------------------- 作者有话说:00:求知若渴 第30章 今日好运 “哥哥你卡顿什么。”纪零露出招牌酒窝,瞳光闪烁,一副他不说点什么这事就翻不了篇的模样。 “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他思来想去,捏住叶峥洵命门,“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去和裴疏意说你教了我不好的东西。” 叶峥洵:“……” 让这小鬼告状了还得了。别说什么洗刷冤屈了,他都得被裴疏意洗刷了。 硬着头皮:“0是下面的,1是上面的,他们觉得你看起来比较娇软,裴疏意比较威猛,好了,听过就忘掉,小孩子不要知道这些。” “也不准告诉裴疏意是我教的,不然哥哥我明儿就站不上这块地了,懂?” 纪零:“……” 他张着口,似是被这番话炸懵了。 半晌消化不了,垂头琢磨。 虽然网友是很喜欢磕cp,什么都能配对,但是他哪里娇软了,裴疏意不看起来比较娇气么,明明都是自己照顾他! 他才是1。不对,他和裴疏意才没有那种关系。 他刚将上头一串脏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又忽地冒了个想法。 如果两个人都是男的,是不是也没有物种隔离这一说法? 这个念头一出,纪零瞪大了眼。 纪零啊纪零,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意识到不能再就着这想法走下去,纪零连连催促:“哥哥,你再说点别的,快快快。” 叶峥偷笑,索性接着说:“那你听我说说情书的事。” 叶承鸥有个小青梅,从幼儿园到高中形影不离,爸妈打娘胎里就笑谈要定亲。 叶峥洵初次知道这事,是在个深夜,结束周五晚课,他们出了校门去喝酒,在大排档畅聊到凌晨两点,叶承鸥喝得高了:“我家有…点远,你打我通讯录第一个电话,让她来接我。” 叶峥洵从他兜里抽出手机,出手机,看向通讯录人名,a橙。 “哎,这个橙子男孩女孩。” “女的。”叶承鸥胃部食物上涌,捂住脸,词句闷闷从喉口蹦出来。 “不是吧,大半夜的你要个姑娘家来接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叶峥洵手指轻敲,还没拨号。 “你懂什么啊,小妮子最近借了我生活费,说要给我做牛做马,而且她现在清醒着……一天天追剧到凌晨三点,来接一下怎么了。”叶承鸥神色恹恹。 “行吧,先说好,要是她骂你,我不负责说好话啊。”叶峥洵说。 拨通电话,“嘟”了好几下对面才接,是个清脆女声,趾高气昂地叫骂里夹着几分嗲:“想死啊叶承鸥,半夜打你姑奶奶电话干嘛。怎么,找你那个班长告白被拒了,深夜失恋求安慰?” 叶峥洵耸耸肩,欲将手机递过去,却被叶承鸥退回。被女高音一喊,叶承鸥精神了些,小声和叶峥洵说:“你说说,让她来接,我喝醉了。” 叶峥洵一下就明白,叶承鸥这是心里对人家妹妹有意思,又不好直说,于是配合道:“那个,妹妹啊,我是叶承鸥同学,他现在喝醉了,没法回去,要不你看看能来接下不。” 听见不是熟悉的声线,周橙明白自己讽刺错了人,蓦然哑火,僵持了十秒:“刚刚抱歉,你们在哪啊,可以发个位置给我吗,我待会打个车过来。” “新桥附中旁兄弟大排档。” “行,”顿了顿,她又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叶承鸥让你打的?” 叶峥洵抬眼看向叶承鸥,对方摇头摆手,他又叹气,认命打掩护:“不是,我解了他锁,看他联系人没存几个人,就他爸妈还有你和几个人名,随便挑了个问他能打不,他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说能,我就打了。” “酒蒙子,”女生骂,“行,我打到车了。”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总算见到真容,是个矮矮的小姑娘,和辣椒似的脾气不同,她柔软的中长发披在耳后,脸颊圆,下巴伶仃,眼睛大而亮,涂了点口红提气色,在路灯下面部柔和而软糯,缩在一件白毛衣里。 她下车,倚着灯柱,一只手拎帆布袋,另一只手拨号,还没拨通,叶峥洵半拖半拽叶承鸥过来,女孩不客气揪住叶承鸥衣领,让叶承鸥借力站直:“辛苦你了,我回去就和他妈告状,怎么半夜还麻烦同学。” “对了,加个vx吧,下次还有什么事好联系。” “行。”叶峥洵说。 纪零听得入迷,迫不及待问:“然后呢,情书是叶承鸥写给小青梅的?” 叶峥洵笑笑,然后说:“别急,你再听我说。” 自那以后,周橙一有空闲就约叶峥洵出来,食堂打饭也一起,放假复习也一起。知晓叶承鸥那点心思,叶峥洵本想拒绝,但叶承鸥咬牙切齿道:“去!怎么不去!我到要看看这小妮子想怎么早恋。” 于是,每次两人邀约都变成三人聚会,持续了约莫一年。叶峥洵都好奇,周橙怎就有如此毅力,每次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乐此不疲。 纪零打断:“哥哥,夺人所爱,你可真不是东西,叶承鸥都要头顶长青青草原了。” 叶峥洵扣他一记暴栗:“你头上还能长栗子树,听我说完。” 某天,周橙突然约叶峥洵出门,并再三强调,这次一定要单独赴约,也是唯一那次,叶峥洵瞒着叶承鸥出门了。 他们约在一颗银杏树后,金黄树叶倾泻而下,红霞火燎般漫天流淌,女孩眼睛亮而纯粹:“叶峥洵,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一直约你出来吧。” “其实我并不喜欢你。” “所以……你懂的吧。” 叶峥洵笑:“懂啊。” 学生时代幼稚的暗恋,彼此喜欢却又不肯低头,互相伤害又小心翼翼靠近,心思化作脆弱美好的玻璃泡泡。约自己因为笃定叶承鸥会跟出来,一次次暧昧暗示因为叶承鸥会吃醋。 自己就只是两人别扭的踏板,叶峥洵早看出来了。 周橙喜欢的一直不是他,从始至终,都是叶承鸥。 眼神骗不了人,也就叶承鸥这个呆子蒙在鼓里。 “我要出国了,”周橙脸红起来,像颗剥皮红心柚,“这是我给叶承鸥写的信,他太木头,等了一年也没主动点,算了,本小姐也不稀罕,等我离开后,你转交给他吧。” “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我是不会表白的!太丢脸了。” 他也喜欢你,但他妈以为你喜欢我啊。 叶峥洵差点脱口而出,语句卡在喉口又吞回。这些话该他们自己诉说,机会还多着,作为叶承鸥兄弟,他决定先与对方商讨完再打算,免得叶承鸥又嫌自己说多了丢人。 这两人互相死要面子,别扭得不行。 回到宿舍,叶承鸥喝得烂醉如泥,酒瓶歪七扭八倒了一地。叶峥洵扫完玻璃渣碎片,就见他抬眼看着自己,眼眶红得滴血,语调却平静:“她约你了?” “嗯,她要出国了,但——” “别再提了。” “从现在起,今天,以后,都别再提了,我也不想听。” 叶峥洵不是乐于解释的性格,他的钻研精神都放在解题上,听他这么说,便也释然。 想着等周橙飞机落地,那封情书一交,事情自然清楚,到时候小情侣黏黏糊糊,就没自己什么事。 后来很多时候,叶峥洵都无数次后悔,叶承鸥对自己的憎恶早有端倪。 他们明明喝了那么多次酒,在一张床上彻夜聊天到天明,为什么就不能再讲清楚一点,误会谈开一点。 可是人生没那么多如果。 周橙再没落地,那趟航班出了事。 知道这个消息,叶承鸥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吊水一周,半夜拔了吊瓶去墓地送花,抱着叶峥洵一边哭一边吐胆汁。 这个节骨眼上,叶峥洵辗转反侧,也不敢将情书交给他,生怕他来个以死殉情。 不久就是最后那次考试。 告诉叶承鸥,周橙有封给他的信时,他们已经打过一架,闹得如此难堪,轻提轻放,谁也没说要还。 只是叶承鸥估计还一直惦记着。 听完故事,纪零感慨:“他不喜欢你的原因还挺立体的。” “你看,要是有个人全方位碾压你,你暗恋的青梅也喜欢你,轻易得到了你努力很久才得到的东西,这个人还是你好朋友,你每天看着他,是不是很糟心。” “确实,”叶峥洵来了兴致,“那你呢,你会吗?” 第35章 “不。”纪零肯定说。 “有个厉害的朋友多好,干什么都有人罩,求之不得。”纪零恹恹想,都像裴疏意这样才糟心,虽然自己只说说,不把他赶出家门,也不和别人说闲话,但是裴疏意又别扭,又得哄,还不能下厨,自理能力为零,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男人靠十七岁高中生养。简直没有天理。 “而且他如果,嫉妒你就毁掉你,也太畸形了。并不是你没有说清楚,是他的行为过于偏激,就算讨厌你想打败你,也应当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赢。” 叶峥洵没想到他看得还挺透彻:“你这小孩说话还挺有道理。” 纪零忽地想起来:“老地方是哪里。” 叶峥洵摩挲信封,顿了顿,最后长叹:“周橙的墓园。” - 六月一日,周五晚八点,墓园。 纪零从路上就一直垂头思索什么,显得心不在焉,叶峥洵和他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应,只有商讨待会布局时才勉强打起点精神。叶峥洵敲敲他脑门,笑:“干嘛,想放儿童节假。” 纪零抬眼瞪他:“什么啊,今天是裴疏意生日,他礼物我还没给他,一直在弄这事。” 已经八点了,从这回家要一个多小时车程,也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虽然裴疏意不是地球人,但纪零对过生日仍然很有仪式感。 他自己没过上几个,尤为想为别人搭把伞。 缓慢收回思绪,他想,不管了,有件事干件事。 他们让司机将车开到路边,怕这两个穷鬼坐公交耽误事,这车连着司机都是方贺州友情提供。纪零抬头,墓园显得漆黑而空荡,像死寂幽灵的巢穴,只偶有蝉鸣拉长了声嘶吼。 一切局已经布好,只等叶承鸥出现。 第31章 今日好运 此时,早早在线的直播间。 [一直以为早早是新闻博主,没想到开了直播,之前就觉得早早声音很好听,不知道直播什么内容] [应该是聊天吧,期待] [露不露脸啊,想看看早早长什么样] 早早在线是于早早的私人账号。由于观点犀利,针对时事,也报道了许多南城陈年奇案,爆过几个视频,账号有一百多万粉丝。 这是她首次直播,涌进来五千名左右观众。 [标题改了,标题改了!!] [直击一个大瓜] [什么啊,是娱乐圈大瓜吗,一直以为早早是正经新闻博主,现在要向瓜圈李叔靠拢了吗] [说到瓜圈李叔就无语,昨天说直播爆料三字顶流劈腿,结果是个十八线小糊咖,流量密码真是拿捏了,白瞎我熬到三点等着爆料] [不过这个标题,成功激起了我的兴趣,嘿嘿嘿] [画面怎么是黑的] [有画面了有画面了,这是哪里] [怎么好像是个墓园啊,救命,难道猜错了,是恐怖直播?] [建议把标题改成墓地灵异探秘] [楼上一看就没少看这类作死直播] [到底是什么瓜能在墓园里啊,想看,又不敢看,伸出跃跃欲试的jiojio] 尽管没有主播言语,弹幕依旧只增不减,直至画面倏忽出现两个人影,身形像十七八岁少年,他们在一座墓碑前坐下,镜头能清晰录下他们手中抱着相同花束,那是白荔枝玫瑰。 显然,这并不是什么有祭奠意味的植物,能出现在这,只说明它与墓碑主人喜好有关。 [这两个人是谁] [难道要进行招魂?这是什么花啊,邪门吗?] [是玫瑰,不至于会邪门吧这花] [看墓碑头像是个小姑娘,可能是送给她的,不过被人挡住了,看不大清] 终于,画面传来声音。 “我已经很久没来看小橙了。”声音低且沉闷。 “我倒是常来。”这道声音比上道大,显然,收声设备在左边男生身上。 半晌没声。 像是自嘲“明明和她一起长大的是我,反倒是没有你尽责,难怪她最后见的人是你。” “只是没想到出了那么多事,我们还能坐在一起……你现在还好吗?” “还不错。我最近在做家教,刚刚起步。” “也好,也好。” [这是什么啊,我靠,好像碟中谍,还有收音设备的,这两个人是谁] [不认识] [右边那个感觉有一点眼熟,等我再回想一下] [出了那么多事是什么事啊,直觉和今天的主题有关] “信呢。” “放心,我带过来了,不会骗你的。”左边男生从挎包中翻找,掏出个粉色信封,右边人急忙伸手要去拿,却没抢到。 “等等,再聊会,急什么。” “你说,你当时那样做的时候,有想过小橙会怎么想吗。” [刚刚说要去查右边那人是谁的兄弟回来了吗] [说实话进度太慢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明星,要不是看着这墓园在我家门口,早就走了] [你是哪里的啊] [南城的,早早也是南城的] [回来了回来了,我就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前几天刷爆同城啊,天才少年回母校演讲忘词那个,还特别诡异,难道他是在这里做法事?] [消失五分钟,你落伍了,已经进展到左边大哥在套右边大哥话了,结合这场直播,刺激] 风带着刺骨寒意,如冰锥直刺心脏,叶承鸥清醒了些。叶峥洵突然约自己出门本就显得奇怪,过去那么久,应当不至于突发善心,准备和自己握手言和。 他们的感情早就裂了条巨痕,还是你死我活的那种,再无修复可能。 何况言语都在往圈套上引。 “你是真的释怀了吗?给不给,不给算了,那封信我不要了。” 他是很喜欢周橙。但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与前途相较,他选择舍弃掉那封信,何况,他暗恋周橙那么久,却又被叶峥洵踩在脚下,这事丢人到极值。 叶承鸥甚至有些逃避。 他悻悻想,如若他打开信封,第一行写,虽然我喜欢叶峥洵,但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岂不是尤为讽刺? 遭了。叶峥洵想,对方警惕性还是很高。 叶承鸥起身,几欲离开。 抬头,瞥见不远林丛有什么光点。 那是一颗冰蓝色圆珠,鸽蛋大小,冥冥闪烁,像是洋流深处的神秘瑰宝,引发灵魂共振,叶承鸥只觉得它有惊人的吸引力,牵扯着自己目光。 注视后,叶承鸥觉得异常平静,如同受到指引,他缓缓下坐,回到叶峥洵面前。 此时,直播信号波动,画面开始高速扭曲,直至黑屏,软件提示直播信号中断。 [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啊!] [不是吧,但是那块地信号确实不好,不会是撞鬼了吧,听说有鬼魂的地方磁场信号会混乱] 约20秒后,画面恢复,与此同时,一道银白色身影一晃而过。 [怎么好像有只猫过去了,但是比猫大一点] [这附近的猫狗都被赶走了,怕偷吃给亡者的食物,是看错了吧] [你们专心听!!] “在小橙走之前,我只是很嫉妒你。” “为什么你可以轻易拥有一切,而我只有无止境的努力,我整夜整夜的刷题,看过几遍才能明白的答案,你只需要一点就透彻。我喜欢的女孩,也一眼就喜欢你。” “怎么看我过得都很失败吧。” “然后小橙就出事了。” “那段时间,你陪着我,我总觉得很讽刺,但又很无力,好像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总想改变一次。结果怎么样都好。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平庸是件很痛苦的事。” “所以我找人拿到了试题,装作给你介绍学生,找办法将题目提前交付你手上,考试那天是我报的警,最后把人送出国,你应该会觉得他凭空消失吧。” “叶峥洵,小橙应该会很恨我。” “但是这样,我不恨自己。” 直播间人数已经暴涨到十万,弹幕炸锅。 [我靠,惊天大瓜没想到是这种法治瓜] [叶峥洵我知道啊,以前上过好几次南城电视台,后来好像是说大考作弊,被永久禁赛了,之后再没听说过了] [听起来好像是这个叶承鸥谋划的,]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叶承鸥明明都要走了,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之后完全没有防备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难道是鬼附身?] [又在墓地,天啊,我冷汗已经出来了] 此时,警笛响起,划破长空。 在叶承鸥叙说之前,纪零就实名报警,并让方贺州托人找关系担保,举报之前叶峥洵的案件另有隐情。他言语笃定,并说待会直播就会给出答案,警察早已在路上,只等一切真相大白就开始收网。 听到叶承鸥坦白,叶峥洵本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可他只觉得心踏空一拍,像被撕破了个口子,里头灌着风。 多年来执着的东西总算得到了个答案,可又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第36章 叶峥洵半起身,又弓腰附到叶承鸥耳后,将信递给他:“看看吧,周橙喜欢的是你。” 叶承鸥瞳孔骤缩。 第32章 今日好运 喜欢我?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喜欢的不是你吗? 一连串问号挤占脑海,他张了张口,语句又哽在喉咙里,手指张开又蜷缩。 直至被警察带走,叶承鸥都如同失了魂魄般低语喃喃。 作为恶劣报复,叶峥洵并未多言,他知道,此后几日,甚至数以年计,叶承鸥都会深陷在揣测与记忆回顾里。 像迷失在暗无天日的蔷薇迷宫,恍若绮丽而荒谬的一场幻梦。 尽管有直播作证,又有叶承鸥口述,叶峥洵也被警方带走,配合调查。他朝丛林深处轻抬下颌示意,让纪零先行回家。 “张伯,麻烦开快一点。”纪零坐在后座,对司机说。他怀里抱着颗灰白圆珠,方才迷惑叶承鸥的就是这玩意。 只是用过一次后,冰蓝暗淡褪色了,得再充能许久才能用。 纪零也是偶然想起,送自己生日礼物的不止裴疏意。每位家长都有份。 这颗鲛珠是司尧送的。 与裴疏意对那枚金币的含糊其辞不同,司尧夸夸其谈,赞颂了这枚鲛珠两小时。 据说,它曾是初代人鱼君王的头骨,逝世后,经过人鱼星球深海巨蚌孕育千年,磨砺而成,巨蚌腹腔有惊人绞杀力,头骨碎成数块,但最终产出的鲛珠寥寥无几,都进入皇室博物馆珍藏。 只有后代人鱼获得历史性功勋,且通过全民投票同意,才能被授予,此后便可自由赠与,所以门槛极高,到司尧这代,只剩这一颗。 可想而知,司尧做出怎样改天换地的贡献。 纪零听说时,不客气嘲讽:“司尧,你是不是荣获史上最爱泡澡人鱼奖,才得到这颗珠子。” 司尧勾着唇笑:“宝贝,你懂什么,我那叫战功赫赫,化解了人鱼族灭族之灾。” 纪零看着他,犹疑:“水被你用光了,所以缺水,人鱼马上要干死了?” “然后你就哭,这不又有水用了?” 司尧:“……” 他咬牙切齿:“宝贝儿,这个月水费多少,我补给你就是了,懂你意思。” 不过,尽管对于司尧能驰骋沙场迟疑,纪零却觉得,在鲛珠功效上,司尧不会骗人。它拥有致命的蛊惑人心力量,只需要双手触碰,便能使看到的人听从使用者思维行事,它会凭空建立一个磁场连接,让对方变成它主人的傀儡。 越美丽越危险。 人鱼一族是这句谏言最忠诚的信徒。 但纪零记得,在叶承鸥说出真相的关键时刻,墓园信号不大好,他几乎要以为今天的计划再度失败,毕竟这对自己来说也是常事。 他运气一向极为糟糕,叶峥洵似乎也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如同叠加了双层debuff,成功才显得奇怪。 但黑屏只持续了十多秒就恢复了。 就好像,有什么人为操纵,让事情发生了扭转。 纪零看着窗外,树木飞驰而过,他思绪万千,但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他的思维被局限在人类固有层面,认识他的家长们已经是纪零循规蹈矩生命里最跳脱的事。 此时已经将近十二点,纪零不断催促司机开快点,再开快点。忙碌一整天,他都没和裴疏意说上句生日快乐,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纪零在十分钟里看了二十次表。在十一点五十八分,他终于到达巷口街边,告别张伯,纪零准备跑回家,步伐过急,撞进一个怀抱,冷冽香气扑面而来,像是无机质自来水,后调带些醇厚木质感,声音低磁:“跑什么。” 是裴疏意。 纪零挣脱出来,见对方与自己从相反方向来,而并非出巷,想问,你怎么在这,但意识到离零点只剩一分钟,迅速笑起来,在夜里显得明艳:“裴疏意,生日快乐。” 他一字一句,清晰说:“接下来一年,我也会对你好的。” 在裴疏意漫长且枯燥乏味的生命里,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语,来自一只单纯,脆弱,贫瘠的人类幼崽,会赶在他不以为意的生日最后一秒,祝福又真挚许诺,我会对你好的。 裴疏意垂眸,弯了弯唇,手抚上纪零头顶,低声说:“我也是。” 他体温天然偏低,心跳也迟钝而缓慢,却在此刻,清晰感知心脏一下又一下在胸腔搏动,如擂鼓,有力又迅速。血液仿佛烧开的水,迅速流淌过全身,温度从肌肉深处传来。 好像,在这一天,裴疏意突然地活了过来。 - 回到家,纪零悄悄溜进卧室。 他拉开衣柜,发觉上次折叠整齐的衣物被翻乱了,四处堆叠曲折,垃圾岗似的,心脏跳空一拍,俯身去探,没摸到礼物盒。 不能大呼小叫。 他蹑手蹑脚到仓鼠小黄旁边,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银灰色礼物盒,之前放在衣柜里,大概这么大。” 纪零比划了下,仓鼠摇摇头,又点点头。 纪零:“到底有还是没有。” 小黄:“吱吱。” 小黄:“吱吱吱吱吱吱吱。” 纪零:“我听不懂呀。” 小黄跺脚,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最后仿佛被逼良为娼,学了声猫叫:“吱喵~。” 纪零懂了:“你是说猫咪知道。” 小黄点点头,满意叉腿,躺果篮里看电视。 纪零转了圈,没见黑猫,只能使出杀手锏,从卧室抽屉找出盒鸵鸟肉冻干,放在地上,很快,黑猫声音从床底传来:“好香啊喵,这是什么喵。” 纪零:“这是我特意给你网上买的猫咪零食,是不是很感动,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银灰色的礼物盒,之前放在衣柜里。” “你要干什么喵……那个是什么喵……没有看见喵。”黑猫支支吾吾。 纪零眯眼:“猫咪!!” 他低头往床底视线探去,黝黑床底布满纸屑,一个银白礼物盒坐落深处,外缘被猫爪抓破,显得陈旧廉价,纪零幽幽道:“猫——咪——” “不要这么喊本猫喵!!”黑猫两只爪子捂住耳朵,“家里没有纸箱了,只能拿这个当窝喵,没有猫不爱纸箱的喵。” “里面的东西呢。” “什么喵,里面是还有一个小袋子,我扔门口沙发了喵。” 纪零很生气,捏住它爪爪,胁迫它:“如果弄丢了,我就会把你送去猫咖打工,赚够十万再回家。” 他准备踏出卧室,去沙发上寻找,回头瞥见门口有个人影,裴疏意刚进来,门半掩,靠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一块表,抬眸看过来,分不清是兴味还是疑惑:“这是什么。” ----------------------- 第33章 今日好运 “……”,纪零支支吾吾,“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晚了一天,但是现在给你,还不算晚吧。” 顾及到裴疏意的自尊心,他没再提裴疏意买假货撑场面的事,也没说价格。 裴疏意弯了弯唇:“所以,你录综艺,拍广告,就是为了买这个?” “这么舍得啊,都花在我身上。” 纪零绯色蔓延到耳根,虽然是这么回事,但被点出来,显得有些窘迫,为了找回场面,他开始瞎扯:“裴疏意,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是为了体验生活,顺带给你买买礼物。” 裴疏意笑:“好。” 纪零:“……” 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纪零总觉得,裴疏意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对我好,为了我勤工俭学买礼物,但嘴硬不承认,所以我就勉强配合你一下,演一演。 还是横店群演的演技。 “我要去睡觉了,好困,”纪零说,“裴疏意你爱睡不睡。” 却被一条大尾巴环住。 裴疏意将人卷过来,搂在怀里,纪零身上是很清爽的皂香,柔软的幼崽味。 纪零总觉得,对方这举动和自己吸猫差不多,抱着对方尾巴,不自在道:“做什么呀。” 尾巴尖轻柔地遮住他的眼睛,此时,纪零看不到,房间中弥散着伯利恒之星的光晕,他只能感觉到,手里的尾巴变得愈发寒冷,锋利,如一把开了刃的利器。 裴疏意的力量在逐渐回笼。 淡白光辉柔和而均匀地撒在他们身上。 纪零用一颗真心为筹码,向裴疏意祈求了命运之神的怜悯。而裴疏意接受了,这笔交易被命运判定为有效。 作为奖励,裴疏意夺回了他三分之一的力量。 而纪零,裴疏意看着自己怀里僵硬的幼崽,眉目里是罕见的柔情。 大概率会从一个倒霉鬼,变成一个偶有好运的小孩。 - 纪零一夜没睡好。 那个生日礼物不知打开了裴疏意的什么开关,一条大尾巴紧紧地缠着自己,睡觉都不肯撒手,他梦见自己被毒蛇缠住,冰冷地鳞片刮蹭皮肤,正要一口咬掉自己半个脑袋。 第37章 纪零醒了。 睁眼就见,尾巴恨不得把自己卷成一个木乃伊。 随后,他用力眯了眯眼,打量四周,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他把裴疏意叫醒:“裴疏意,快醒醒!” 此时才值六点。 他们堪堪睡了五小时。 裴疏意却几乎不需要待机时间,睁眼便是平日游刃有余的模样:“怎么了,崽崽。” 他声音很哑,像是与体温完全不同的温度,纪零倏忽间,全身都烧了起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裴疏意和之前不大一样了,只是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打个转,他就释然。 能不一样嘛,裴疏意都秃了!! 纪零捏起几根床上的毛发,柔软的绒毛啪叽歪倒:“裴疏意,看来,大概你不是换毛季。” 他说:“可能是更年期了。” 西莱种族几乎不老不死。 裴疏意对人类的寿命历程感悟不深。 他语气淡淡:“更年期是什么。” 此话一出,纪零愈发觉得沉痛。裴疏意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老到秃头,马上开始说不准会掉牙,然后走路也成问题。 还没在地球学会自力更生,便又成了个废物。 思及此,纪零抬眸,目光怜悯:“裴疏意,你好可怜哦。” 裴疏意正感受了会身体里的力量,他久违地感觉到能力与这副躯体开始链接,那些受损的器官开始停止耗损,而转为缓慢地修复。 与先前束手束脚的情况不同,如今的他大抵不需要蜷缩在杂货铺小心地扭转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再试探这些小小转变能否引起蝴蝶效应。 如若裴疏意想的话,他现在可以将一个人即将发生的命运就此改写一段。 人类实在过于孱弱,换做星际里任何一个种族,他要付出的代价都大得多。 只是不知怎的,他在纪零心里的形象,瞧这又是矮了一截。 裴疏意询问:“发生什么了。” 纪零恨铁不成钢,直白道:“我今天一醒来,就发现你尾巴上的毛毛落了满床,而你身上温度更低了,今天可是有三十五度,可我们睡一块一点也不热。” “总而言之,哥,你老了。” 裴疏意:…… 据史书记载,他生命最长的同族寿命比地球还要长,此时的他甚至刚进入巅峰期。 就被一个稚嫩的,蛋壳年纪的人类幼崽说“你已经老了。” 已经成了一家人。裴疏意想,还是有必要让幼崽知晓他们种族的身体构造。裴疏意用尾巴将他的身子拨正,认真解释:“绒毛对我来说,是孱弱的标志,随着力量回归,西莱种族的鳞甲会逐渐覆盖全身。” “此外,人类的高体温代表着,身体运转需要更多的能量消耗,为了维持身体强度,大多数种族都会将体温进化于一个较低区间。” “并不是所有星系都有太阳这样的存在,许多星球的温度甚至低至零下千度,尽管在科技手段下,各种族都有了应对方式,但在演变的漫长时间里,除去人类,大部分活下来的种族都有一定量的调节体温能力。” 纪零一听裴老师讲星际史就发晕。目光怔怔,早没了精神劲,裴疏意见他这副模样,知晓幼崽大抵是没懂,也不提问,就由着他消化。 尾巴仍旧搭在幼崽腰上,他随手扯了本法典过来,享受早读时间。 纪零逐渐回神,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其实大段文字里,他也就避轻就重地,听了个裴疏意变强了。 莫非,裴疏意先前的懒败模样是因为不够强?那如今呢。思来想去,纪零终于是给裴疏意做了个职业生涯规划。 他说:“所以——” “裴疏意,你也可以去搬砖了!” 裴疏意:“……” 他们养的崽,怎的就这点出息。 - 打开手机,大串消息铺天盖地涌来。 首先是方贺州:“不赖嘛,没有哥到场也能做成见大事,也算配得上哥三百万的新爱车” 纪零看着这个天价数字,咬了下唇,心道万恶的资本。他一向知恩图报,还是和方贺州说了谢谢。 随后是于早早简短有力的一句话:[真相没有缺席] 知晓对方大抵是赌上职业生涯才提供帮助,纪零写了篇真挚的感谢,并表明,如果有什么地方用得着自己,他一定不会推辞。 最后则是叶峥洵絮絮叨叨的吐槽:[零崽啊,你别说,这警局还真他妈的热] [你不知道,叶承鸥看了那封信就跟个鸡崽儿似的,半点斗志都没了] [哎哟喂,这些条子非要有个人来接我走,这不是闹么] [哥哥今晚怕是只能警局打地铺了,你明天醒来接我下呗] 念及对方替自己开家长会的情谊,纪零只得收拾东西,去警局捞人。 路上,叶峥洵将自己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就差没被严刑逼供了。纪零以为进去后,得被警察们以损害治安名义,好一通逼问,走进门,却见叶峥洵勾着个警察的肩谈笑风生,见他进来顺手往自己怀里塞了个麦辣鸡腿堡。 纪零:“怎么回事。” 叶峥洵轻“啧”了声:“我那爸升副院长了,这不起来听闻我这儿子又重回天才之路,慰问电话直接就打进警局了。” “本来警察叔叔还非要从我这审出个惊天阴谋的,这不,电话一来,连麦当劳都吃上了,恨不得给我摆两桌。” 纪零:“……” 几乎算得上被谄媚地被送出门,纪零看着警局牌匾,莫名想到“欢迎下次光临”。 这可不大吉利。纪零甩甩头,问:“哥哥,你之后怎么打算。” 叶峥洵抓着警局里打包出来的鸡腿往嘴里塞,声音含糊:“什么什么打算,回去睡觉呗。” 纪零鼓脸:“……”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叶峥洵就爱看他个河豚的样子,见目的达成,不再逗他,笑了:“上学吧。” 他抬起眸,南城空气质量偏低,有雾城之称,今早却难得和风煦煦,景色清透,是个清爽晴天。 明明先前,让真相大白尚算作他白日做梦时,叶峥洵还列过许多打算,纠结到最后也没个定论。如今船到桥头,他倒是和十六岁的自己一样,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原来年少的梦想,千帆过尽,从始至终也未曾更改。 纪零倒是对这个回复满意:“那哥哥你转到我们班上来,到时候呢,你就和老师说坐我前边,方贺州坐我旁边——” 叶峥洵挑眉:“教你学习?” 纪零:“挡着我睡觉。” 叶峥洵:“……” 这他妈是个傻子吧。 叶峥洵抓住他肩膀,用力摇了摇,恨铁不成钢道:“哥高低算得上是个天才,方贺州呢,怎么着也是个省状元,两个天才在你身边,你就想着睡觉?” 纪零“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哥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你现在在我左边,所以…” 叶峥洵:“……” 成,还是个小疯子。 ----------------------- 作者有话说:好久不见宝宝萌,如果还有人看的话,小盐带着她的两万字存稿回来了!! 第34章 今日好运 “裴疏意,怎么个事?”路安愉从实验室里闭关出来,第一件事竟不是打给幼崽,而是给裴疏意播了通电话。 他正打算复刻星际通航设备,已草草打了个图纸,只是暂时还没可使用的燃料。 忽然间,一道伯利恒之星印记从手背升起,遗失的部分力量重新涌进身体,他只挥挥手便控制了整个基地的电流。 磁暴粒子席卷了空间。 五人高架子上的火箭推进器倏忽就闪进了墙里。 路安愉抓住推进器的角,轻巧一掰,便将这重逾百吨的材料随手扔到了地上。 “你的力量恢复了?不是说你的老本行进展得很不顺利,没被当奸商打死都算好的了?”他的人型是与暴力分子不符的温文尔雅,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倒像个英伦绅士。 “一些。” “一些是多少?” 裴疏意对除了幼崽外的蠢货缺少耐心:“一些就是,从现在开始,你实验基地外会下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雨水甚至穿透十米厚的墙面渗进来将你的心血报废。” 说罢便挂了电话。 路安愉觉得似乎听到了“嘀嗒”声,他摸了下头,一抹湿痕出现在手指上,天花板还真渗水了,他破了功:“操。” “裴疏意你这个混蛋。“ 说罢,他迅速传令下去,全基地进入紧急防水状态,忙活完一切,为弥补裴疏意人工降雨造成的损失,路安愉只得继续闭关,电磁暴会将人类羸弱的通讯设备损毁,他只匆匆给幼崽发了句:[宝宝,工头留我们加班,我可能又要晚点回家:(] 第38章 便进了实验室。 路安愉不知的是,连他与幼崽的会面被迫推迟,也被裴疏意改写在他的命运里。 而电话那头,裴疏意慢条斯理擦拭了嘴角溢出的血渍,弯了弯唇。 沉迷工作不关心幼崽的失职家长值得教训,哪怕他由于这一下几乎力竭,但路安愉短时间也别想着回来了。 笔记本上,叶峥洵的交易进度上涨至了19。或许他推断得不错,纪零并非是命运的弃子,恰然相反,只要是纪零插手的事情,命运并不会自我修正。 在叶峥洵身上,裴疏意只是恰到好处地推波助澜,可之前不知怎的总会自动拨正的剧情,就此定格了下来。 他眸色晦暗,只是,叶峥洵的气运似乎是被人为剥夺。 计划被打乱,或许有的人要站不住脚了。 - 周一,今天是叶峥洵打算复学的日子。 方贺州让司机开着他的超跑停在巷口,自从上次缺席家长会,纪秋挽便愈发心疼他懂事,连以没满十八岁为由拒绝多次的跑车都给他订了辆送到南城来。 甚至贴心地配备了司机。 方贺州本想叫北城的兄弟飞来开个跑车party,捻着钥匙却莫名想起纪零每天赶公交的可怜劲,觉得没意思,想着,这份浓浓母爱他不能独占。 便主动提出,以后都来接纪零上学。 纪零坐上车。 窗外风景疾驰而过,他莫名想到,好久没下雨了。不知老天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恶意,经常纪零醒来艳阳高照,出门两步便淋成了个落汤鸡。 还是难得被命运如此宠爱。 他觉得困倦,闭上眼,阳光和煦地降落在眼皮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到了学区路段。 方贺州墨镜松垮盖在眼上,闭目养神着,挥手比了个手势,伺候方少爷多年的司机心领神会,阿斯顿马丁敞篷打开,一个提速,赶超了自行车上的叶峥洵。 “操,哪个逼king开跑车上学。”叶峥洵叫骂,他伸长脖子,想要看清车上坐的是个什么玩意,却差点没惊掉下巴。 纪零? 方贺州听到熟悉骂声,回头看着叶峥洵吃瘪的模样,“哈哈”大笑,墨镜一摘,朝被甩在身后的人挥手告别。 [不是,纪零,怎么个事?] [几天没见,你中彩票了?] 消息轰炸似地响起。 纪零点开一看,叶峥洵估摸着是彻底破防,消息弹个没完。 [什么什么呀,这方贺州的车] [他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原本租了个单身公寓,结果没有停车位,气的他上周直接买了套别墅,现在每天都从嘉禾那荒郊野岭的地方开过来上学] [顺带就把我捎上了] 这堆字每个符号拆开他都认识,组合起来,叶峥洵只觉得脑袋被什么重击了,磨了磨牙槽骨,却又蔫下来,无力反击。 只敲了句:[万恶的资本] 继续蹬着自行车赶路。 纪零深表赞同。 被这一打搅,纪零没了睡意,他有一搭没一搭和方贺州聊天:“方贺州,你不是要去什么竞赛集训嘛,怎么又不走了。” 方贺州就等在这装一手:“自从上次期中考试后,我就发现了件事。” “什么事?” “在这南城一中,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哥们干嘛还要卷生卷死。”方贺州拖着调子,懒洋洋道。 就盼着纪零来上句“装x遭雷劈之类的话,一般这种情况,恰巧说明他装进别人心坎里,把人家可怜的自尊碾碎,只能不在意地挽尊。 这套路,别人一钩就中,方贺州早失了兴致,也就在纪零这能找点成就感。 等了半晌。 后排却没有一点反应。 这是被自己打击傻了? 他又等了几秒,仍是没有反应。 方贺州忍不住道:“你就没点表示?” 纪零捧场地给了个掌声:“祝贺你。” “祝贺什么?”方贺州摸不着头脑。 纪零看着他,缓缓挤出个笑,真心实意为方贺州高兴似的:“终于迷途知返,之前你每天做题不睡觉,我还当你是个傻子。” “……” 方贺州决定,再不在纪零这自讨没趣。 南城一中校风严明。平日里校门口连个小摊都不许摆,如今却围满长枪短炮。 “哥们开个跑车,难不成也值得上个社会新闻?”方贺州纳闷。 话虽如此,他仍然整理了一番衣领,将校服袖口往上挽,露出块镶钻表,又扯了下衣服拉链,弄出个大v领来,俨然一副走红毯的气势。 下了车,却没个声响。 方贺州撩起眼皮,却见媒体镜头对准他身后,争先恐后地冲上去:“叶神来了,叶神,叶神,给个镜头。” “叶神看这边,耶一个。” 方贺州觉得没意思。 他拉着纪零就要进学校,小崽子却松开他胳膊,反手取下书包,卖乖似地笑了下:“方贺州,帮我个忙。” 平日里哪能见纪零这模样,小崽子对他叛逆得很,方贺州顿时就答应了。 只是,没过半分钟,他就后悔接了这个硬茬。纪零从书包里掏出卷横幅,挑了个高台阶跳上去,让方贺州扯到另一边,横幅上眉飞色舞一排大字:“热烈庆祝叶神王者重临”。 纪零掏出喇叭大喊:“叶峥洵,看这里!” 叶峥洵本疲于应付媒体,拿书遮着脸便要冲进学校,在低谷闯了一遭,他如今看谁的讨好都觉得虚伪,却兀然听见有人喊他名字。 叶峥洵抬头望去,纪零站在台阶上,微风拂起他的发丝,整个人柔软而明亮,他向来不是凑热闹的性子,此时却为了自己,张扬地扯起一张横幅。 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仪式。 叶峥洵心软得要化了。 - 纪零在两月前就开始连轴转。 此时压力蓦然减轻,他趴在桌上睡得很熟。 被他在门口感动一番,叶峥洵还真主动提出,坐他前边给纪零打掩护。 纪零从上午睡到傍晚放学,午饭也不去吃,叶峥洵纳闷,这人上辈子怕不是困死的,怎就能睡这么久。他指指纪零,又望向方贺州,方贺州明白他意思,写了个纸条抛给他:他平常不这样。 叶峥洵松了口气。 又接着一个纸团砸过来:他平常睡一半会突然惊醒喊两句要去赚钱了。 “……”这还不如一直趴着。 纪零过了段舒坦日子。 一前一右两保镖全程待机,鉴于他们扛起了班里的平均分,老师连个事都不挑。 而那些伴随自己的厄运,也没由地消失了。起初纪零不太适应。 直到第三十次翻墙逃出学校,趴在栏杆上,外头既没下雨,也没教导主任抓包,更没摔在地上砸得膝盖流血,纪零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不再算个倒霉蛋。 南城一中的暑假定在七月一日。 考完试,方贺州决定带纪零回北城玩。 起初纪零拼死抵抗,和继兄跑去抛弃自己的妈妈家玩,纯粹犯贱。 但在方贺州断断续续讲了些纪秋挽什么看着他照片哭,小时候对着自己叫错名字之类的话后,他又逐渐心软了。 说好,只去打个照面,两三天就回。 纪零回家便准备收拾行李。 只是到家中,冷寂得像个鬼屋,空无一人。 纪零忽地心跳空一拍。 自他的家长们降临后,这还是第一次,纪零见到一个空荡的、没有声的房子。纪零差点以为,这一年来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他很重地眨了下眼,将屋子检查一遍。曾经空置的书架被合照补齐,填上了裴疏意的心理书,浴室里多了司尧不同材质的毛巾,院子里放着路安愉用来健身的山石。 毛线球孤零零躺在地上,但猫咪不见踪影。 好歹一切还是真实的。 他给裴疏意发消息:“哥,你们去哪了。” 那边似乎在忙,许久才回讯息。 [陪司尧在医院。] ----------------------- 作者有话说:小0终于坐上跑车 第35章 今日好运 这一年来,家长们就没生过病,此时看到消息,他有些急了,顾不得放下书包,就往外跑。 00:[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来] 纪零眼眶泛酸,连司尧都进医院,又是什么病,大脑白光乍现,天旋地转,再没法想其他。 他和方贺州说,有事,不去了,随后不顾方贺州的轰炸,熄了手机。他打了个车,很快赶到裴疏意定位的地点。 匆匆闯进病房。 司尧腿打了石膏,吊在支架上,见他进来,衣服头发全乱糟糟,扯了个微笑:“宝贝儿,急什么,又不是死了。” 纪零送了口气。 除了路安愉,一家子都在。 确认司尧只是撞车,腿部骨折,住院修养就会康复,纪零才坐在司尧床边。 第39章 由于不用再赶公交,缺少光照,他皮肤愈发白皙,在医院白炽灯照射下,几乎透明,就像一个安静的天使。 纪零问:“阿愉呢。” 司尧仍不忘上眼药:“这个家伙,出了这种大事还不见人,宝贝儿你下次可要好好教训他。” “也不知道他还把不把我们当一家人。” 这事触到纪零逆鳞,向来好脾气,他也有了几分真切的生气,脸鼓起:“阿愉怎么这样,我给他打个电话说说。” 拨过去却只有忙音。 司尧笑得像个妖孽:“宝贝儿,你看,路安愉是真不要我们了。” “不过,宝贝儿,我有个事和你说。” “你别生气。” 司尧向来性格冲,难得用商量语气,纪零觉得诡异,慢腾腾问:“什么事啊。” 司尧飞快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不看他表情,自顾自说:“我借朋友的车撞上辆豪车,保险方认定我全责,虽然现在我躺进医院,但要陪人家修车费。” 纪零:“多少。” 司尧快速报了个数字:“五十万吧。” 纪零默然。 司尧以为自己又要被教训,却见纪零笑起来:“没关系的,司尧,我来想办法。你好好休息。” 裴疏意说:“宝宝,我和司尧有话要说。” 纪零出去了。 司尧朝裴疏意挤眉弄眼:“你说,我们幼崽是不是被打击傻了,这个五十万是不是报太高了,早知道说个十万,二十万?” 裴疏意神色淡淡:“司尧,你太激进了。” 司尧腿伤是真,可豪车赔偿纯属胡掰,他想推纪零一把,可没想到,他只轻轻说了几个字,纪零就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裴疏意,你又能保护他多久。”司尧舌尖抵着唇笑。 “今天是我,你知道的,以我们的实力,人类的交通工具根本没法对我们造成伤害,但事实上这就是发生了。” “这不是单纯的武力手段能造成的,这他妈就是命运,背后的人藏在阴影里,我们连它是个什么种族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哪天轮到纪零了怎么办,是纪零躺在这里怎么办,这种程度的车祸,人类当场就会死。”他咄咄逼人。 重症病房外,里边的交谈被隔绝,纪零背靠门,看护士推药水车,来来往往,直至司尧换药时间,护士停在自己面前。 护士说:“小朋友,你是这家小孩吗。” 纪零露出酒窝,眼神亮晶晶:“姐姐,为什么我哥哥住在重症病房呀,他很严重吗。” 纪零卖乖时,几乎没有人能抵抗,护士也不例外,她露出个安抚笑容:“小朋友,你是个幸运的孩子,你哥哥在重症病房是因为,他这算得上是个医学奇迹,需要重点看护。” “他的车前排几乎全撞碎了,被挤压成原先的0.3倍,但你哥哥只是腿部骨折,甚至连粉碎性都算不上。” “专家怕他出什么问题才要重点监护的。” “这样,”纪零,“谢谢姐姐,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真的好担心,可是哥哥什么都不告诉我。” 护士一向不加病人家属,何况是个高中生,可此时看着纪零乖巧的样子,家人住院,却只能站在门口和自己打探,心蓦然一软。 成功加上护士vx,纪零心放下了些。 家长们大事总瞒着自己,司尧口中就只有“好着呢”,“还没死呢”,可是这个好是多好,还没又是多远,纪零只能自己悄悄打听。 好在情况大抵不坏。 纪零打开护士聊天框,发去一句:[谢谢姐姐,如果我哥哥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不好] 紧接着,许久不联系的综艺导演,发来一个弹窗。 [零零,你最近还好吗?] [我这边有一个新的综艺,你有没有意向呀,这次是常驻的位置,节目分五次录制,一次10万,是美食旅行综艺,你可以看看我们这边的企划] [文件] 纪零攥着手机,不敢置信。 就好像,在最缺水的时候,天上降了一场甘霖,纪零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雪中送炭。 而在之前,他要是摔倒在地,命运不踩自己两脚,就算不错了。 门打开,裴疏意看幼崽眼瞪圆,盯着手机,不知惊讶什么,弓下身:“看见什么好消息。” 纪零被厚重的沉香调包裹,像落入一个安心的,温暖的怀抱,将那颗揣揣不安的心托举起来,带给他勇敢与底气。 “裴疏意,你知道吗,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为那五十万发愁,就有导演联系我,让我去录制新的综艺。” “你说,天上怎么还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忽地抱住裴疏意,把头埋在他怀里,如倦鸟归巢般,絮絮诉说:“哥,最近我做什么都很顺,就连担心司尧,也只是虚惊一场,我之前根本不敢想象那些坏情况。” “因为我知道,不管是多恶劣的设想,它们都会降临在我头上,我只能告诉自己,没关系的,纪零你就是这么背的,习惯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某天,我也能被人说上一句,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裴疏意弯唇,感受到幼崽的依赖与坦白,摸着他的头发,声音低磁,语气很轻:“你只是透支了今生所有的坏运气,从此以后你的人生都会是坦途。” 在他看来,这些事远远算不上掉馅饼,一向被命运眷顾的西莱种族在星战前,都有无与伦比的好运,对他来说,这事的解决方法大概是,走出门随手买张彩票,哪怕报七个一,也能中奖。 而事实上,远在遇上这事前,无可估量的财富早就会自动送上门。 只是纪零命格太弱了。 弱到无法接受无缘无故的馈赠,达成了数笔祈愿,也就让纪零的运气堪堪到达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程度。 裴疏意如今猜不透命运的意思。 但他想,大抵命运乐见其成一场大洗牌, 将老牌地,强大的种族洗刷出去,而让那些默默无闻的,被忽视的种族站上新的舞台。 裴疏意有个猜想。 西莱种族的能力是赋予好运。如果要维持平衡,或许阴影里的家伙,在干剥夺气运,移花接木的勾当。 - 在医院里过于心惊胆战。 和裴疏意找了家馄饨摊坐下,纪零才选择性接受到方贺州的消息。 早已误了飞机。 fun:[纪零,你他妈的能不能回句消息,我真要急死了] fun:[我在你家巷口,你在哪] …… fun:[到底出什么事了!!!] 纪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事是自己不地道,答应了又出尔反尔,如若方贺州实在生气,要和自己断交,似乎也是自己活该。 00:[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也无力解释,只得静静等待那边的审判。他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像一只病怏怏的鸡崽,裴疏意见他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成了这幅模样,只得温声询问:“怎么了。” 他开始后悔,应该再多看一点心理书。裴疏意向来处理一切都游刃有余,可在面对心爱的幼崽时,也只能小心地一直揣测。 纪零语气蔫蔫:“裴疏意,我鸽掉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或者说是我的继兄,他对我很好,甚至要带我回去认亲。” “可是我发现你们不在家那一瞬间,什么也想不了了,我不回消息,闯进医院,又把一切事情都弄清楚,到现在,我才发现人家给我发了一大段话。” “我想,如若他再也不理我,大概也是我咎由自取。” fun:[你在哪] 纪零又发过去一个定位。他想,方贺州此时说不准已经上了飞机,只是要自己给出一个交代,于是补充道:[对不起,我有很重要的人进了医院,所以我没有来得及回你消息] [方贺州,要不你骂我吧] 对方再没有消息过来。 纪零有点想哭。他用勺子舀起馄饨汤,随后又只咬了口皮尖,觉得食之无味,只盯着碗发呆,像要把馄饨皮灼出个洞来。 五分钟后。 门口却忽然闯进来一个身影。 大少爷要风光回北城,盛装打扮过,发胶抓过的头发仍是不可避免地塌了,熨烫过褶皱的镶钻t恤又起了压痕,方贺州冲到纪零面前,只喊到:“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我以为你被什么人绑架了,一个有事人就消失不见,我都要去报警,那警察说什么人才消失两个小时不受理,急的我机票都没改签,就这么报废了。” 他就在纪零面前坐下:“我不管,你要请我吃馄饨。” 两张头等舱机票不知值多少碗馄饨。纪零看着他,抿唇,很轻地笑了一下:“老板,把每种口味的馄饨都来一碗。” ----------------------- 作者有话说:宝宝,你是一个幸运的宝宝~ 第36章 今日好运 第40章 点了十几碗馄饨的代价是,和方贺州告别,并表示以后有机会会陪他去北城后,两人无可避免地只得将馄饨打包带回医院。 猫咪捧着碗,尾巴一甩一甩,语气愉悦:“幼崽真是长大了喵,出门还懂得孝敬家长喵,如果是校门口的烤冷面就更好了喵。” 就连司尧的目光也愈发感动,夹着几分别扭,开口:宝贝儿,哥哥可真是要感动哭了。” 裴疏意似是嘲讽,很淡地笑一声,就靠着墙,平静看他表演。 司尧理亏,缩起脖子。 若不是顾及着幼崽担心,几小时前,用那种语气和裴疏意说话的司尧,就得被他送进icu。这家伙不知做了什么,实力愈发强悍。 晚上,纪零和裴疏意挤在看护床上,堪堪盖层棉被,裴疏意娇气地要露出尾巴,纪零害怕护士进来,一瞧床上躺着个异种,把尾巴抱在怀里,紧张兮兮地,翻来覆去找位置,用被子遮得严严实实。 本来司尧让纪零回家。 可裴疏意不会让幼崽孤伶伶待家里。 总不能留猫咪在这照顾。 纪零想,它和司尧待一屋子里,两个活爹,不知得把医院闹个什么底朝天。 纪零将尾巴尖贴在脸上,小声:“裴疏意,它变烫了。” 裴疏意习惯全天保持高强度警惕,此时是难得松懈的清闲时间,感受到尾巴尖柔软触感,如陷进雪里,他随口从脑子里扯出句应付幼崽:“还有更烫的地方——”戛然而止。 他看书杂,不似司尧和陆安愉整日出门社交。学人类语言好一段时间,仍然有些词句乱搬,基本是看到什么就学以致用,等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来自某本少儿不宜读物时,已经来不及了。 纪零没有说话。 拽着尾巴的手紧了紧。 裴疏意:…… 觉得自己似乎该有个解释,又淡声道:“我前几天从书里看的,用错了地方。” 纪零脸才缓缓烧起来。 裴疏意:……?怎的少儿不宜还有个延迟的。 就见纪零发恨似的,抱着他尾巴咬了一口:“裴疏意,我以为我误会了,没想到你真的是个变态!看这种书!” 早知道不该解释。 …… 发泄完。 纪零又开始想七想八。他闷闷地:“裴疏意,我以为方贺州会大骂我一顿,可他没有,他对我这么好,我一点也不好意思。” 他们的幼崽配得感很低。 大概是纪零自小,就没受过什么优待,一次次降低心理预期,让自己不再因挫败而受伤,时至今日,只要施舍他一点点好,纪零就会揣揣不安。 觉得,他怎就配得上这个。 裴疏意早意识到这个道理。 他只是将尾巴卷得更紧,给了他一个安全的姿势,让纪零可以将全身重量倚在自己怀里,随后缓声开口:“宝宝,你要明白,在你爱着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真诚的爱着你。” - 人鱼康复能力极佳,哪怕司尧仍克制身体修复本能,却依然一周出院了,教授连连称奇,说这算得上医学奇迹。他在医院装作哑巴,交流都由别人来,平日舞台又以面具遮面,医生只觉他眼熟,却想不出在哪见过。 出院时,司尧眯着眼笑,妖孽似的:“宝贝儿,好好看看,这可是哥哥的第一次——” 纪零被他语出惊人唬住,讶异抬眼,就见司尧又冒出句: “第一次被围观不是要签名。” 纪零:“……” 司尧嘴里从来没个正经,纪零只当他胡掰。 确认猫咪和裴疏意保证会好好照顾司尧。 纪零踏上了去西平的飞机。 打暑假工给司尧赚赔偿金。 投资方看过《荒岛三十三天》,被纪零的厨艺表现惊喜到,特意邀请他参加。第一期节目选在西平,这是个沙漠地区,气候燥热,终年不见雨水。居民热衷馕饼面食,节目组要求嘉宾们随行摆摊,赚取资金,三天后用盈利成为旅行游玩资金。 纪零惊喜地看到了熟人,还不止一个。 余天思上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零崽!!!你知道吗,我也算是沾了你的光了,这可是靠和你搭档才拿下的资源。” 纪零也没料到,和他还能有再合作的机会,从包里掏出熟悉的小饼干递给他。 余天思啃着饼干,嘴里含糊不清,嚷嚷:“零崽我真是爱死你了。” 另一个熟人却是云栀。 纪零没想到,会在这看见她。忆起上次见面,还是见裴疏意偷情,云栀帮自己拍了广告。裴疏意只得坦言,说谈恋爱只是糊弄幼崽的戏码。 气得纪零对裴疏意实行了冷暴力。 从坦白到睡前故事。 两小时。 纪零又一次没骨气地和好了。 但,云栀不是王老板的小情人么!! 纪零不知裴疏意是知情不报,还是也被瞒在鼓里,他抿唇,愣愣看着云栀思索。 余天思只以为他好奇,小声道:“你认识她么,之前算是当红小花,只是马上就爆出许多黑料,被打压雪藏了,没成想,最后的存货电影一举拿下银鱼奖影后,这还是她得奖后参加的第一个综艺。” 说罢,只觉得前方蓦地投了个影子。 云栀走到他们面前,风拂过带来蜜桃香气,她是标准的下垂眼,哪怕没什么表情,也毫无攻击性。 余天思仍觉尴尬,摸了摸鼻子。背后议论别人被抓包,以对方咖位,不甩脸大骂就算好。他揪着纪零衣摆,想着不能让纪零连坐,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栀姐,我想着和零崽介绍一下,他不是圈内人,多有得罪。” 却见云栀激动地就要抓纪零手:“裴疏意太神了!!太神了!!” 她近来联系不上裴疏意,也想不到,对方搬去了医院照料病患。此时乍见纪零,只觉得惊喜,脱口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见纪零错愕,她又忽地意识到,裴疏意下了死命令,这些事不许与纪零透露半分。 于是,又回收情绪,补充一句:“……太神经了!” 纪零:“……”他想,裴疏意又是做了什么事,才让面前贯来好脾气的姑娘,见他第一面就指着鼻子骂,你哥太神经了。 趁着纪零未来得及开口,云栀迅速回顾和裴疏意的串词,又道:“裴疏意不知道我是个演员,这次拿了影后,我去店里照顾生意,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那你正好可以多买几箱泡面去剧组吃。” “一箱泡面才值几个钱,零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是不是很神经。”她说得真切,眉飞色舞地,鼻尖都红了,如一只愤愤咬人的兔子。 纪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裴疏意是接手杂货铺后,能将收益砍半的人,毫无商业头脑,逮着影后这个金主,却只薅两箱泡面这事,也未必做不出来。 他正要跟着声讨两句,摄影镜头对准过来,纪零熄了声,只乖乖站好,等待别的嘉宾入场。 依次到达的是,卫冕歌王苏清沅,新生代小花顾眠,以及米其林大厨王燕堂 大家上了车,都争先恐后地向云栀攀谈起来,纪零和余天思挤在后排角落,没什么存在感,他乐得窝在角落混片酬。 只是前边声音太热闹,他感慨:“原来栀姐这么受欢迎。” 余天思好奇:“你怎么和云栀认识的?零崽,没想到你还挺有人脉。” 云栀身份复杂,哪能介绍说她给别人当情人的,纪零支吾:“只是见过两面,算不上很熟。” 话毕,车到达景区附近,门口有串美食街,摊贩琳琅满目,节目组将餐车推出来,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导演眨眼:“食材原料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接下来就由你们自行分工赚取资金,能否去五星级景区休假,就看你们喽。” 话毕,他便退居幕后。 顾眠是大小姐出道,向来趾高气昂,一句话便给大家做了安排:“主厨嘛自然是我们王大厨,栀姐和我去摊前招揽生意,苏哥你能不能唱歌吸引人过来。” 划分完工作,她又倏地意识到,落下两个人。这两人一个半素人,一个小网红,太无存在感,顾眠都怀疑是节目组为节省开支请来的。 半晌,才想出去处,言语间给人难堪:“你们两个就负责在后厨洗菜和收盘子吧。” 此言一出,空气落针可闻。 顾眠一通颐指气使,过于跋扈,脸上明摆写着区别对待四个大字,虽然在嘉宾里,纪零算不上什么咖,但顾眠的态度实在能说是侮辱。 几人看向纪零,想知他是否会因此发飙。 纪零没听清顾眠说话,他埋头拆巧克力盒,想趁节目组收道具前,一口吃掉,将它们毁尸灭迹,抬头却见一群人不知怎的盯住自己,目光炙热。 巧克力已经吃完了,他支吾:“其实……我还有包薯片,你们要吃么?” 众嘉宾:……? 第41章 导演笑呵呵闪出来,拱火似的:“刚刚顾眠做了分工,让你和余天思洗菜端盘子,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纪零点头:“好呀,我洗碗很快的。” 如若云栀算得上好脾气的兔子,纪零便是只绵羊,这人就没有一点脾气的?众嘉宾想。 分工就要拍板定下。 却不想云栀温声开口:“我也留下来和零零他们洗碗吧。” ----------------------- 作者有话说:00:如果你揍扁了我,我就变得扁扁的 小盐的存稿竟然达到了惊人的3w 第37章 今日好运 此话一出,气氛又是一凝。 嘉宾摸不准她什么意思。 是为了立个善良人设,还是看不惯顾眠越过自己,要给她些教训。至于单纯想和纪零贴贴,这假设压根没人想。 新晋影后为一素人后台洗碗。 写上娱乐头版也得被质疑是台媒。 云栀察觉气氛不对,浅浅笑了下,语气真挚:“只是我这人有点社恐,在后厨洗碗比较适合我。” “你们按分工来就好啦。” 众人松了口气,也是,云栀这样平易近人的影后,说话哪有那么多复杂深意。 小摊生意相当寡淡。 西平阳光曝晒,不做防晒措施没法出门,顾眠与苏清沅只得以口罩与遮阳帽遮挡,才能站前头拉客。这样一来,便失去了他们作为明星的优势。 他们开张的地方说是小摊,但摊位处围了大片地,插上遮阳伞,后厨反倒成了阴凉处。 王大厨做惯了米其林菜,工序繁杂,出品慢,简单的灌汤肉馅他执意以鸡汤为底,而西平物价低,馕饼卖不上价。 这里没人倾听饼用的什么优质面粉,或是汤底加了何等名贵药材。 顾眠与苏清沅卖艺拉来的人,一听简单的饼需要25元一个,摇了摇头又走了。 顾眠只觉得自己要捂出疹子,汗水顺着额角流入衣领,她起了些恼气:“怎么回事,王大厨,你平常的餐厅生意也这般惨淡吗。” 这时云栀才发现。 顾眠大抵不是针对纪零。 而是平等地对每个看不惯的人开炮。 王大厨闻言,将锅铲一摔:“什么意思?你要质疑我的厨艺的话,你来?” 见硝烟弥漫,苏清沅连忙劝架:“别吵了别吵了,你们看,刚过来的几个人见你们吵架,又走了。” 这话反倒是拱火。 顾眠连着他一同数落进去:“苏哥,我让你在摊前唱歌,你非说戴着口罩声音闷,这样我们哪能吸引到人。” 苏清沅平日也是被捧着的,哪受过这种气,顿时怒极:“你不也是和我做一样的事,你凭什么就趾高气扬的。” 大小姐扯下节目组围裙,转身就走。 后厨三人面面相觑。 顾眠走后,王大厨也罢了工。他本就不指望那点流量过活,平日他的菜肴可是送去国际评奖的,此时在这摆摊还要看人眼色。 又被顾眠讽刺一番,当即就和节目说要退出。 余天思:“你们觉得,这会是剧本吗。” 纪零摇摇头:“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吵架了。” 云栀却看得兴味盎然:“哇塞,我平常看综艺最爱看这种撕x抓马场面,没想到竟然还能有现场版看。” 关键人物罢工,第一天的摆摊被迫叫停,只得回去休整。 为了方便拍摄,节目组并未订大酒店的房间,而是在当地盘了间小旅馆,附带厨房与院子,也方便储存餐车与设备。 节目组商量,临时更改了第二日计划,将由他们购买食材原料,重新摆摊。 听到这消息,王大厨只嗤笑,表示,他从现在起不会再掌勺,要打杂要拉客都随意。而顾眠离组出走又被找回后,就愤愤关在旅馆房间里,连会议也没有参加。 导演朝纪零使眼色。 咸鱼计划被无奈暂停,纪零只得站出来表示,明天他会去买食材原料,请大家相信自己。 余天思捧场地起哄:“好,好!” 云栀也鼓起掌声。 苏清沅没精打采地看着他们,只觉应下这期节目就是个错误。 他刚从歌王综艺上连冠,干点什么不好,来这个综艺又被骂又得看糊咖表演。 翌日。 后厨三人组去了菜市场。 节目组给的预算很低,甚至连复刻昨日的鸡汤肉饼都做不到。余天思打量了圈,没找着什么物美价廉的原料,神色气馁:“总不能,就让客人啃白菜吧。” “有谁会吃。” 云栀默默举手:“其实,我还挺喜欢吃蔬菜沙拉的,实在不成,我们就做这个?” “节目组摆明了要将烂摊子甩给我们,糊弄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余天思捻着纸巾擦汗,感慨:“唉,好想吃冰棒啊,西平热得我出门五分钟就开始卡粉了。” “零零呢,你觉得怎么样。” 出门开始,纪零便在低头想方案,此时被一问,只听着什么冰什么粉,倏而间,他灵光乍现:“我知道做什么了。” 到了超市,纪零将材料写下来:白凉粉,红糖,冰糖,花生碎,山楂,葡萄干,塑料碗勺。 余天思讶然:“就没了?” 他昨天见王大厨又是鸡又是鱼的,还要什么牛骨精华,纪零这看着也没比蔬菜沙拉好多少,看起来琐碎,实则都是小料。 纪零想了下,又说:“还可以买点西瓜或者芒果。” 材料很快买齐。 几人提着算不上大包小包的袋子回到旅馆。 恰巧碰上王大厨站小院门口抽烟。 对方视线直往袋子里瞟,见里头不见一点荤腥,笑了下,任由他们进去了。 余天思纳闷:“你们说,王大厨这笑是什么意思,瞧着也不像真心实意的。” 纪零:“我估计,是对我们做菜水平的质疑,以及对我们预计失败的嘲弄,还有对我们不买肉当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无奈。” 余天思愣了:“不是,纪零你要去宫斗啊,一个表情分析得这么透彻,跟豆包似的。” 纪零才发现,跟着裴疏意看了些乱七八糟的心理书,好像是看人准了些。 尽管大多数时候,纪零都只将日常琐碎在睡前故事环节碎碎念给裴疏意,再听他挨个对这些人类众生百态点评。 却不知怎的,和余天思说话时,也带上了裴疏意的腔调。 好像一块空画布,在画室里待久了,也莫名地蹭上了浓烈油彩。 - 纪零是熬夜将料备完的。 他将红糖与白冰糖加水熬化,收汁煮至浓稠,盛进罐子里。又将白凉粉与水煮开,在容器中静置后划开装进桶中,扔进冷柜。最后将买来的西瓜、芒果、花生碎、葡萄干、山楂依次放进分装盒。 做完一切,天堪堪亮。 西平是与南城截然相反的气候。那些潮湿粘腻的晨雾在这不见踪影,太阳从远方地平线升起,曦光毫无遮挡地横冲直撞。 纪零看着那轮骄阳,没由来地冒了个念头——好久没给做裴疏意煎蛋了。 余天思自告奋勇给他打下手,此时站在纪零身侧,见他盯着日出,神色怔愣。 想听听纪零有什么艺术见解。 就听见旁边的人不觉喃喃:“煎蛋。” “……” 缓过神来,纪零给眼前风景拍了张照,上传到空无一字的朋友圈,配文: [西平的早餐煎蛋] 同样惦记起床的还有王大厨。 大抵是骨子里那点厨子的骄傲作祟,尽管已经撂挑子不干,他仍想看看,几个外行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为了方便六个嘉宾折腾,餐车是最大号,此时上边只摆上两个保温桶与小料盒,显得伶仃而寒酸。 “今天就卖这个?”顾眠瞥了一眼,没好气道。 纪零只当没听见。 他不是挑事的性子,反倒以德报怨地盛了碗冰凉粉,填上满满一勺红糖,第一个递给她,顾眠接过,嚅动了下嘴唇,还是没再开口刺他。 只是吃了一口,她就尖叫:“啊——” 节目组的人都围了过来。 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怎么了。 顾眠将高傲劲一扔,抓着工作人员诉说:“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王大厨走过来,见昨日还对自己挑刺的顾眠,变成这幅模样,心中不平,还为来得及开口质疑,纪零的第二碗冰粉就递了过来。 王大厨将信将疑地舀过一勺,放进嘴里。 “……”只剩下埋头吸入的声响。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分到了一碗纪零的手艺,大家就围着摊子吃起来。 将近景点开放时间,人流陆陆续续到来,见这个小摊前人手一碗,竟自发地排起队。 生意空前火爆,不到半日便售罄。 纪零总算空闲。 他划开朋友圈。 几条评论提示“噌”地冒出来。 第42章 商骄:[老大,想你了/哭] 方贺州:[北城的煎蛋也不错,下次来看看] 叶峥洵:[我课还没上完,小崽子你就旅游上了] 云栀:[早餐冰粉更是太棒啦] 余天思:[零崽,等我以后转行开店,就高薪聘请你做大厨] 在此之前,纪零从没发过朋友圈。 他算得上是个无趣的人,没有追求,没有价值,便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交友的地方。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发的,微信列表空空荡荡,连纪秋挽都被他删了。 纪零看着手机好久,视线几乎要把屏幕灼出个洞,只是,不知不觉间,他居然也有了这么多朋友。 手机震了下,回神,是裴疏意的消息:[什么时候回家] [语音] 猫咪不知怎么抢到了手机:“裴疏意想要吃你的超级豪华煎蛋大餐喵。” [它自己念着要吃] 看起来,是裴疏意在纵容猫咪胡闹。 [语音] 这次是司尧:“宝贝儿,知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过去多久了,回来后我看你也不必再叫哥哥,直接对着我这脸来声爸。” [司尧早三千多岁了,不必理会他] 纪零笑出声。 还有家。 -----------------------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豆包小0 小盐也想吃冰粉降温了大家多加衣呀 第38章 今日好运 旅馆,几人围着小板凳计算成本,纪零将铁盒“哐哐”一倒,大把零碎纸钱飘下来。 纪零感慨:“每次这种时候,我都幻想这些不是五元十元,而是百元大钞,我就这么纸醉金迷地随手撒钱,感觉特别酷。” 忽地,他又想起,这梦想还是和方贺州提过一嘴。 对方怎么说来着。 “那不巧,哥们周岁生日时就纸醉金迷上了。” “……”纪零狠狠踹了他一脚。 好在,这次身边的人并未扫兴。 “零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这么赚钱。”余天思惊呆了。 “你哪里找的路子。” 纪零咬着笔杆,一算数就头疼,极其龟速地敲计算器:“之前卖过一次。” 算起来刚好一年。 家长们刚降临时,还没有出门搬砖的觉悟,更不知地球物价怎么个计算法。 某天纪零醒来,发现水从浴室漫延进院子,而杂货铺被洗劫一空,遍地都是包装袋,纪零差点以为自己家进贼了。 接着,便看见家长们在庭院里度假般惬意,边吃边交谈。 路安愉:“原来太阳系的温度是这样,不知道如果太阳能收集达到零耗损,能不能作为空间传输推进器燃料。” “如果地球是一个海洋星球,我想我会愿意占领它,可惜这边水质实在是太差,感觉我的鳞片都暗淡了。”司尧百无聊赖地用鱼尾掀水花。 裴疏意拆开包辣条打量:“我想,或许人类地域差异导致的饮食偏好也是对人类进行研究的重要部分之一。” 纪零:“……”他真的,非常,极为,尤其,生气。 于是就生气地出门摆摊赚钱了。 毕竟,被家长们浪费的货物,需要足够的资金来填窟窿。 好在,看幼崽每天早出晚归地填补家用,又气得扁扁的模样后,这些大爷幡然醒悟,开始融入人类打工生活,光荣地成为了搬砖工。 总而言之,帮助这群外星人融入地球社会,是件非常艰巨的事。 不过,在司尧车祸吓了他一跳后,纪零就对他们的要求一低再低。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 其他什么事都好说。 感觉到余天思打量视线灼热,纪零问:“干嘛。” 余天思:“我只是在想,零崽,你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简直是我的完美梦中情人。” “只可惜,我是个直男。” 这段叙述将纪零记忆莫名拉回和叶峥洵的讨论,关于他和裴疏意攻受分明的话题。 纪零依然觉得,明明是裴疏意更娇,网友怎就认定自己被裴疏意压上一头。 他忽地看向余天思,冒出来句:“你也觉得我娇软吗?” 余天思喉头一梗,见纪零神色坦然,更摸不着他意思。是觉得被刚才自己冒犯,用疑问发泄不满,还是真是在认真发问。何况,这两个词从纪零口中说出太惊悚,也不知这小孩哪学来的词。 思索片刻,还是给了个否定答案。 就见纪零似是满意,顺着他话茬:“我果然才应该当1。” 余天思:“……” 这番取向问题勾起他八卦之魂。 余天思只觉得心头有如蚁爬,忍到最后还是开口:“零崽,多有冒犯,但恕我问一嘴,难道你喜欢男的?” 纪零摇头:“应该是不喜欢的。” 余天思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喜欢女生吧。” 纪零敲数的手停下,想了想,诚实道:“好像也不喜欢。” 余天思震惊:“真的假的,零崽你竟然没追过女生,真是白瞎这张脸,要是我长这样,高低同时谈十个女朋友。” “那你会喜欢谁呢。” 那你喜欢谁呢? 恍然间,纪零想起,自己似乎不久前问过裴疏意同样的问题。 那时裴疏意怎么说的? 在现在,我最喜欢我们人类幼崽。 纪零想,他也喜欢猫咪、司尧、路安愉。 但如果要选出个最来。 好吧,在现在,他也最喜欢裴疏意。 - 经过两日的辛勤劳动,众人成功进入五a级景区游玩。 云栀仍然亦步亦趋跟在纪零身边,起先,她接近纪零的确奔着几分讨好裴疏意的目的,只是,几日相处下来,云栀却真切觉得,纪零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但显然,意识到这点的不止她一个。 她看着前方。 这是景区里的骆驼谷。 纪零骑在骆驼背上,被颠得东倒西歪,他紧紧攥住缰绳,一副被风吹潦倒的模样。 余天思大喊:“零崽,你得想象你是株海草,放弃抵抗,随风飘摇。” 顾眠举起相机,想让纪零看镜头,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别扭,王大厨笑呵呵在她身后帮她开口:“纪零啊,看过来,笑一个。” 苏清沅手上拎着纪零刚托付的水,眼神跟着骆驼路线寸步不离。 纪零很快跳下骆驼。 余天思嚷嚷:“让我来骑一下。” 纪零拒绝:“你再去找一匹,现在这匹骆驼今天剩余的工作时间都被我买下了。” 余天思没想到他还能坚持:“不是吧零崽,你是准备在骆驼背上买房?我看你刚刚都要颠吐了,还有,节目组平分的工资你全花骆驼上了,待会玩什么。” 纪零感受着胃里东西上涌,压着没吐出来,蔫蔫道:“我是玩不动了,但我决定让这匹骆驼带薪休息会,今天太热了。” “它看起来也很累的。” 骆驼趴地上,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亲昵地蹭纪零衣服。纪零:“好啦,你身上很多沙子,别蹭我啦。” 余天思:“不是吧,骆驼还能通人性的?” 他站面前打量,凑近看,眼神带着几分“我倒要看看这是骆驼还是狗的探究”,骆驼猛地朝他吐出一口口水。 余天思躲闪不及,彻底抓狂:“啊啊啊啊好臭。” 云栀递过纸巾,余天思边擦拭边说:“零崽,你有没有发现,这次见面你运气没那么背了。” “上次又是踩坑又是淋雨又是发烧的,这次竟然能算得上一番风顺?你有没有去什么寺庙拜拜的,地址推给我一下呗。” 他嘴里骂骂咧咧:“太倒霉了,太倒霉了。” 顾眠找了旁一处阴凉地坐下,看他这幅样子,毫不客气嘲笑:“就你这样的,跑去寺庙里佛祖见了都得搬着金像逃跑。” 余天思气恼:“喂,怎么说话呢。” 苏清沅做和事佬:“得了得了,顾眠也就是嘴毒,我刚刚还看见她去买平安符,一次性买了六个。“ 这里又不是寺,又不是山,连个和尚道士都没有,平安符主打一个算准游客心理的噱头,蓦然被点明,顾眠总觉得他话里有指自己人傻钱多的意思。她叉腰:“谁说是给你们买的了,我一个人挂六个不行?” 听到他们对话,纪零迟疑了下,从景点纪念帆布袋里翻找,随后掏出一把平安符来:“是这个么……我也买了。” 粗制滥造的笔划,甚至还画了个卡通骆驼大头,瞧着一点法力没有,似乎是有些拿不出手,纪零熄了送人的想法,又准备塞回袋里。 顾念瞬间改口:“看见没有,我和零崽才叫心有灵犀,拿着我们的平安符,肯定给身边牛鬼蛇神治得服服帖帖的。” 最后,两人将平安符依次分给了所有嘉宾与工作人员。 霞光旖旎,夜色降至,工作组提出,趁着日暮光线还好,拍一张合照。 第43章 平日里剧照惯用咖位排序,却不知怎的,纪零被挤至最中间c位。他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簇拥,左顾右盼,泥鳅似的,想找缝隙溜走,却被苏清沅一把按回去。 云栀看着他们,抿唇轻笑,想,纪零大抵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将一群七零八落的,水火不容的人,组合在一起。 “3、2、1,咔擦。” “下期录节目见呀。” - 落地南城。 纪零匆匆提着行李回家,这是他离家最久的一次,也不知家中是怎么个情况。每次给裴疏意发消息,只能收到言简意赅的: [一切安好] 纪零有几分后悔。 给裴疏意找书时,应该夹带私货地将民俗交往类书籍藏起来,再告诉他,人类都是不停说话来练习交流的。 以免他如今变成了这幅,将华人礼节词运用得如鱼得水的模样,不亲眼所见,什么也问不出来。 为避免再见到什么让自己吐血的场面,纪零踏进院门,便喊到:“我回来啦。” 无人响应,于是,纪零又试着挪动几步,到房门口:“有人在么。” 屋内脚步声音传来,却不是往自己方向,听着甚至有几分避之不及地意味。纪零想,这些人在弄什么,明明听到却不搭理自己。难不成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别一周,二十年过去,这些家长要和自己断绝关系? 他重重推门进去,却见茶几上摆放一个黑蛋,仔细瞧瞧,还能见着上边细小电流明晰闪烁,此时,似是由于他动静太大,蛋壳顶部裂隙增大,“啪嗒”蛋壳掉进去一块。 一只小龙探出眼睛,看到纪零,从眸子里凛然生出股欣悦来:“妈妈!” 纪零:……? ----------------------- 作者有话说:00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娇1这种东西(i_i) 第39章 今日好运 刚出生的小龙崽身上沾满蛋壳屑,却不知为何,不见腥气,而是奶油蛋糕的甜香。 见纪零不搭理自己,龙崽眼咕噜噜转,又夹了夹嗓子,化作一汪春水,谄媚讨好:“妈咪~” 饶是纪零太迟钝,也幡然明白,之前后退的脚步声意味着什么。纪零想,若是自己离家二十载,喜当爹,也就头顶绿一片。 喜当妈又是什么情况。 他抬眼,怒视躲去角落的几人。 视线依次从裴疏意、司尧、猫猫、仓鼠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许久未归的路安愉身上。 这里就他和蛋壳里那玩意长得最像。 上回司尧入院,他也不愿回家的旧账尚未清算,此时又添新绩。纪零鼓起脸,尽力装出个质问语气:“阿愉!这是怎么回事。” 路安愉抬起骨瓷般的手,理了理衬衫领带,一副泰山崩于前却面不改色的斯文冷败样:“宝宝,你听我解释。” 猫咪唯恐天下不乱,适时拱火:“哎呀零零,你不知道喵,有的人在外表面辛勤挣钱,实则搞出私生子喵。” “是不是喵,小黄,吱个声喵。” “吱吱吱吱吱。” 司尧加入战场:“这不,我住院也没个影的,现在找不着人接盘,竟是又回来了。” “我想,龙族不一向以防御力著称,没想到这个皮厚,竟然是脸皮厚啊。” 路安愉向来和零件打交道,抵不过他们毒舌,一时竟百口莫辩:“不是,你们,宝宝,我。” 这里打得水深火热,龙崽仍在持续性叫唤“妈妈”,纪零只觉头里塞了个音响,试图出声叫停却被一唱一和的猫咪与司尧忽略。 他只得求助般看向裴疏意。 裴疏意靠在墙边,同样立于这间喧闹的屋子,却好似隔了层雾,杜绝一切波及。就好像,这头是岩浆暗涌,他那头却是千里雪山开。 见到幼崽投来个依赖的眼神,裴疏意心情很好地“嗯”了声。 随后,又是伯利恒之星光晕闪过,在屋里如落了一场大雪,察觉到霜寒气息,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人刹时安静,连龙崽也“啪嗒”歪倒进蛋壳里。 这是纪零第一次见到这种星星。 比寻常的星星要多出几份棱角,渲着道不明的神秘意味。 裴疏意开口,给这场闹剧打下休止符:“这是路安愉新研发的能量收集机器人,用作尽量零耗损地收集太阳能,来为他的跨星际空间传输装置供能。因为他对人体构造不熟悉,便做成了这幅模样。” “同时安装了以龙族幼年习性为底层代码的自主思维运作装置,所以会对第一个见到的人叫妈妈。” “路安愉自己不想当妈,就把这玩意装进蛋壳,说要玩个幸运游戏,第一眼看到谁就负责照顾它。” 其实大段文字里,纪零也只听懂了什么“机器人”、“龙族”、“太阳”之类的关键词,以及最后那段游戏规则。 但他想不明白,裴疏意竟会答应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地游戏上,想到这里时,不自觉问出口。 裴疏意缓缓收回威压,对幼崽来说,西莱种族的压制只是显得裴疏意愈发冷寂了些,可对参与过星战的外族来说,不亚于压着他们的脊梁骨往地上砸。 他说:“左右是比幸运,这种事上我没输过。” 纪零:“……” 末了,他又补充:“就算真选择到我,我应该会将这玩意打回零件,让路安愉回去弄个正经的出来。” 纪零默然。 很不幸,他就是那个每次中招的倒霉蛋,还是一个,可以肆意欺凌的软包子。 路安愉只觉浑身被碾碎又拼好,默默去蛋壳前检查险些被烧掉电路的机器龙崽。裴疏意只会在幼崽的事上让步,目前这种情况,若他指责对方不讲理,只是找死。 好在,龙崽运转程序里,除去人类不堪一折的电路,还有大量由他提供,自行规律运转的电磁粒子。 修修还能用。 龙崽能动时,路安愉没展现出浓浓父爱,此时倒是将半死不活的机器龙抱在怀里。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从茶几下拖出一个大纸盒:“surprise!” 纪零才明白,蛋糕香气不来自龙崽,而是茶几下真的藏了一个蛋糕。 路安愉不大娴熟地拆蝴蝶结。 纪零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投食,他问:“阿愉,你知不知道人类都是生日才吃蛋糕的,或者有什么超重大庆祝活动才会有的。” 纪零是个彻头彻尾地甜食控,在很小的时候,便会在生日开始前几个月,数着日子告诉纪秋挽“还有一百零几天就是我生日啦,我要买一个很大的草莓夹心蛋糕”。 只是,后面由于纪秋挽改嫁,外婆糖尿病不能吃甜食,纪零觉得一个人吃索然无味,便也懒得大张旗鼓地过什么纪念日子。 而纪零的上个生日,由于家长们初来乍到,不懂人类的仪式流程,纪零只和大家吃了顿略丰盛些的晚餐,收到礼物就结束了。 路安愉大可以顺着话头说,这是为了庆祝机器龙崽出生的日子,可他只是将最大、最漂亮的那块草莓蛋糕塞进纪零手中,那双因能力不稳变为金色的龙瞳盛满宠溺,看着他笑道:“是呀,超重大的纪念我们幼崽第一次独立出门一周并安全到家的日子。” “要开一个最大的蛋糕来庆祝。” 奶油甜腻地在唇齿化开。 纪零想,原来只要有人在乎,不用在一年里等待某一天的重要节日,也可以吃到最美味的草莓蛋糕。 - 整个暑期纪零都异常忙碌。 《我们的美食旅行》节目录制以一次旅游为两期播放,为了凑够十期素材,几乎只给嘉宾稍作休整的时间,便要再启程,也是第一次,纪零体会到什么叫天南海北地飞。 收官之战,节目组去了东南亚。 海湾边,白浪肆意冲刷礁石,纪零光脚在沙滩上捡贝壳,他捡到一颗紫色海星,想到和司尧很般配,塞进小桶里。 余天思走过来,给他看抓拍的照片。 一只海鸟与他错位重叠,尖喙落在他发丝,瞧着是要将纪零叼走。 于是,纪零仰头,背靠万里辽阔的海,任由阳光挥洒在身上,配合道:“我要飞走啦。” 余天思看愣了,他觉得,眼前的纪零似乎和第一次见相比变了不少。 于是他问:“零崽,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变了。” “有么。” 他想了想:“我觉得我好像是黑了很多。” 余天思:“……不是这个。” “我直说吧,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呢,虽然你也是这么一副对谁都好脾气的模样。但那时候,我不知怎的就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小孩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几乎是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但是现在,你终于就是有种,不是一问一答刻板的乖小孩,而是个独立的人样了。” “你是不知道,我十七岁时有多叛逆,那个时候吵着要拍短视频,一天到晚不回家,要是你是我妈的儿子,她非得去那个宛南寺拜拜还愿才行。” 第44章 他说话时几乎是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却怎么说都找不着侧重点。 纪零看着他,接过话茬,咬着字,语调很慢:“莫非,你说的人样是。” “你以为,我乖得像你儿子。” “却没想到我还能说出——” 余天思眼缓缓变亮,目光希冀,想认真倾听他能说出什么,就见纪零缓缓道:“ “其实我还能当你爸爸。” 余天思:“……” - 暑假后,纪零就要步入高三。 与开学一并到来的,还有《我们的美食旅行》节目第一二期节目播出。 好巧不巧,播出当日,南城一中要进行语数外开学摸底考试。知晓纪零整个暑假都在奔波,估计是没时间复习,方贺州答完选择就写了张答案扔给他。 却见,纪零摇头,看也没看地把纸条扔回来,拒绝了他的答案。 方贺州一时疑惑,这人过了个暑假转性了?答案都不抄。还是说他熬夜复习了,靠自己也能答个七七八八。 就见纪零往桌子一趴,开始睡觉。 得了,这是彻底摆烂了。 考完试,方贺州邀请纪零去他家做客。他暑假回北城,被纪秋挽下了回家探亲的死命令是其一,另一方面,他买下嘉禾那边别墅时是个成品房,利用暑期时间做了装修大改。 按他喜好装了超大投影仪与游戏厅,此时还没进门验收过。 只是,两人刚进屋,就险些被甲醛味掀翻过去。毒气逼供也不过如此,纪零咬牙:“方贺州,你这屋子都没通过风的?” 方贺州疑惑:“装修完还要通风?” “之前的房子都是管家在管这种事,哥们也不知道啊。” 估计投影仪是用不成了。 装修时,方贺州痴迷一部吸血鬼美剧,向设计师指名道姓要装出和剧中类似的风格,此时四周沉寂,光影幽暗,两人坐在庭院水池边,只觉得左右都有鬼影闪动。 方贺州等着司机订好房来接他去酒店,顺带送纪零回家,两人顺手打开《我们的美食旅行》看起来。 方贺州这人有个毛病。 看视频时,嘴里念叨个没完。 综艺bgm刚飘出来,方贺州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念弹幕:“怎么又是——” 他兀然熄了声。 湖风往衣服里灌,纪零只觉得背后阴冷:“你说完呀,说一半很恐怖的。” 方贺州看了看他,接着念道:“这个糊逼。” 纪零:“……” 第40章 今日好运 总体来说,纪零风评好了许多,也可能是经历过前头大规模网暴,纪零对千赞以下的谩骂自动屏蔽。 甚至,方贺州还从弹幕中找出了几个纪零死忠粉,语调贼兮兮地:“纪零,妈妈爱你~” 说完,他又想捂住嘴。 却发现纪零神色如常。 难道对方已经脱敏了? 方贺州小心试探:“零崽,妈妈等你好久了。” 仍然没太多反应。 “妈妈会一直支持你的。” 察觉到纪零嘴唇动了动,却仍是没开口,方贺州决定抛弃小心维护纪零自尊心原则的底线,最后再逼他一把,视死如归:“妈妈——” 却见纪零终于偏头,看向自己,神色难言:“方贺州,难道,你准备变性了,在这做什么将为人母的台词演练?” 和司尧待久了,他的毒舌功夫见长:“别说,你讲这种话的时候,还真有几分母性的光辉,现在就开始练习的话,等孩子高三开学典礼时,说不准能当个优秀母亲代表讲话。” 方贺州:“……不是。” “妈妈啊!妈!” 声音回响在庭院里,称得上撕心裂肺,婉转不绝。 纪零愈发莫名了:“你就算叫我爸爸我也是不会应的。” 方贺州头猛然一垂:“你是真一点也不在意了?” 纪零:“在意什么。“ 随即,看着方贺州如小狗似的眼神,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眼前这位似乎还是一个妈。紧接着,纪零又想,原来他还有个妈。 其实好像,似乎没有也行。 纪零发现,自己还真就一点也不在意了。 明明从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怨恨的,甚至幼稚地弄出许多举动来抗衡的人,竟然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淡化在记忆里。 从纪秋挽第一次出国开始。 小纪零就将妈妈会怎么想,当成自己大脑思想第一顺位。 考砸了,妈妈会怎么想。 逃课了,妈妈会怎么想。 过年不打电话,妈妈会怎么想。 甚至到最后,非常执着地做一个坏学生,也在揣测着,愿意为他捐一栋楼的纪秋挽会怎么想。可现在,上一次想及这个人物,早不知是多少天前了。 纪零曾经以为,自己会怨恨他妈一辈子,刺扎进骨肉里,伴随他的无数次希冀滋长破灭,开裂愈合,与肌肤长在一起。可原来这根刺剔除时,并不如纪零想象的刻骨铭心,只是在旅程地某一瞬间,无知无觉地就落下了。 甚至连现在再想到,连个刺痛的情绪都不再有。或许到了以后,还能将自己这些年做的傻事,当作个笑话讲给别人听。 于是,纪零坦言:“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方贺州:“噢…忘了…忘了好。” 忽地,他小心翼翼打量纪零神情,试图揣摩这是否只是为掩饰而说的漂亮话,却找不着半分破绽。 方贺州又一拍大腿,顺势搂上纪零的肩,言语亲昵:“要不还是别忘了,其实呢,哥们上辆车已经看腻了,最近有了个新欢,就是有点贵,要不你去说和说和,卖个惨,纪秋挽肯定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的,左右都是一起上学用。” 就见纪零转头,看傻子似的看自己。 “方贺州,你疯啦。我说忘了的意思呢,就是真忘了。” “估摸着就是断绝关系,这辈子指不定没有往来的意思。” “反正纪秋挽是个大忙人,也不缺我这个儿子。”我也不缺她这个家长。这话纪零藏在心里没说。 方贺州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个答复,就像金山银山在自己面前,被纪零轻轻一吹,如纸扎一般,轰然倒塌。 他垂头苦脸的,连司机喊上车都没听着。 纪零见他这幅模样,终于是不忍心,分享了自己的顺位论,为自己将和纪秋挽再无瓜葛提供理论依据。 可想到这个名字,他就很轻地笑了一下。 明明只有裴疏意会这样给每段话命名。 方贺州上车后,从车载冰箱里掏出两瓶汽水,咬着吸管,打开敞篷,被风一吹才从痛失新爱车的悲伤劲缓过来。 听完他的安慰,琢磨一番,问道:“如果纪秋挽的顺位被取代了,那现在你又第一个想到谁呢。” 纪零早就有了答案。 - 程嘉轩自从口碑全面崩盘,便一蹶不振。 云栀得奖后,他本想靠着视频勒索一笔,却不知怎的,所有设备中的文件全被删除,甚至无法追踪到对方任何痕迹。 他之前合作的品牌纷纷解约,也再无新剧组找上门来,公司早已将他放弃,资源倾斜至新人身上,几乎再无翻身机会。 直至近日,本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经纪人又找上门,虽仍是言辞刻薄,程嘉轩却莫名听出他态度软和几分。 “程嘉轩,你还真是好命。” “有一个大人物看上你,指名道姓要你去作陪,愿不愿意在你,反正你雪不雪藏都就这样了,不过,我有一句忠言。” “如果你还想出头的话,就不要放过这次机会。” 说罢,他放下一张房卡离开。 这是一张丽玫的长包总统套房房卡。 程嘉轩神色小心地踏入酒店顶层,进门后,转过七八个转角,才见到坐在会客室沙发的人。 那人穿一袭黑袍,身型高大,面容裹在阴影里,窗帘隔绝了一切外在光线,不知是否为了降低可见度,只堪堪用烛火照明。 丽玫装修风格惯以古典华丽著称,大面积采用金棕铺色。此时,整间屋子却奇异地阴冷,或许这种感觉来自那个寡寂的黑袍人。 第一次会面却不在床上。 甚至对方装束也如此诡异。 程嘉轩只觉得冷汗涔涔,他头垂得很低,透过地板只能看见水晶吊灯的影:“盛…盛总?” 他不是没听说过,某些大人物有特殊癖好,下手也格外重,甚至将小明星玩死在床上,但也不至于这幅打扮。 就好像,自己进入什么邪教会面仪式。 依然空寂无声,程嘉轩却觉得,似乎有什么阴湿、黏腻的视线落至自己身上,肆意评估打量,好似自己是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这认知让他难受,好似被保鲜膜包裹,左右触壁,却并非是什么坚硬物体,导致悬而未决,不上不下。 尽管来酒店时,程嘉轩就做过设想,知晓大抵会发生什么,甚至认为,只要能让他回到以前的日子,他不惧支付代价,可此时,他仍不可避免地打了退堂鼓。 第45章 程嘉轩做足心理建设:“盛…总,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呃……很高兴认识您” “砰”桌上纸巾盒被砸下,撞至他额角,鲜血顿时从伤口涌出,将空气染上锈味。黑袍人终于开口:“你的经纪人说你是个蠢货,这个评价还真是足够客观。” 程嘉轩好不容易砌起的心理防线悍然倒塌,他瑟缩着,连擦血都不敢,就任凭血珠“啪嗒”低落在地,如为他敲起丧钟。 “不过恰好——” “我正需要一个对我言听计从的蠢货办事。”黑袍人声音很低。 “你觉得,你能胜任吗。”似是诱导。 程嘉轩明白,于他而言,此时最佳选项是服从,可对方给他的感觉如同一个极端分子,与这样的人共事不异于与虎谋皮。 只是下了个死缓罢了,不知哪天就会被他一脚踹下深渊。 “抱歉……盛总…我” 程嘉轩大脑飞速思考,好歹在酒店里,对方总不能真把自己杀了。进来时他留了一手,将自己行程与会面告知一圈外多年好友,如若自己遭遇不测,对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呵呵,”黑袍人抬手,却是与身高完全不符的尺寸,如一个稚童般,比了个嘘声手势,“以血为誓,盟约已成。” “程嘉轩是吧,我不是亏待下属的人,只要你尽心尽力,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乖孩子,半年后,你便会成为影帝。” “一路,青云直上。” 雨势倾盆,裹挟雷暴劈头盖脸砸地上,程嘉轩走出电梯时,玻璃外几乎是一望无际的黑,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风来树倒,叶影飘摇。 他往前走,却持续地,几乎眼不眨地盯着门外的天,像要将那块黑幕戳出个洞来。 手机响起,是友人发来信息:“嘉轩,你还好吗。” 程嘉轩:“没事,我出来了。” 友人与他自幼交好,说话便直白了些:“真是个老头?干事这么快?” 就在程嘉轩踏出酒店那壮阔大门时,一道金光劈开乌云,雨势倏忽间息止,彩虹悬挂其上。这算得上天生异象,不少人跑出来围观。 程嘉轩听见耳畔一道惊呼:“真奇怪啊,刚刚还是大暴雨,怎么转眼就成了晴天。” 程嘉轩想起,在他走时,黑袍人告诉他:“好孩子,或许你还对我说的话半信半疑,但我告诉你,你未来走的路必将鲜花开道,阳光普照,现在,就请你走下去验证吧。” 此时,程嘉轩才意识到,黑袍人这番话的意思。 内心倏然升起喜悦,他打开手机,急切地打着字,告知友人:“我要当影帝了!!我要当影帝了!” ----------------------- 作者有话说:00:咦,拜托,难道我不才是主角吗!!怎么反派要当影帝了 第41章 今日好运 与开学一同到来的,还有家长会。 这个暑假,由于纪零经常不在家,在炸掉五个锅后,裴疏意终于表示,自己已经熟练掌握煎蛋与泡面手艺,一家人不至于饿死。 纪零已经许久没如此烦恼过。 整日上课都在盘算,还有谁能替自己开会。 由于入学考试时,纪零犯懒,连个答案都不抄,最后三门合计一百分,被杨红梅骂了个狗血淋头,并执意要和自己家长谈谈。 虽然纪零的综艺热度很高,现在也算是个红人,可没个家长表态,杨红梅总觉心里没底,不能放任学生堕落不管。 上次充当自己家长的人已经沦为前桌。课间,纪零戳着叶峥洵,神情苦恼:“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现在没有之前帅了。” “虽然之前海草毛很绿,可是我觉得,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现在呢,虽然当上了班长,可是我总觉得少了点意思。” 叶峥洵面无表情回头,制止这小孩喋喋不休:“说人话。” 纪零趴在桌上,捂住脸:“要不你再休学回去给我开家长会吧。” 叶峥洵又转回去了,轻飘飘扔出一句:“我也没有家长来。” 卷毛路过,听到他们这番对话,不客气道:“零崽呀,你是不知道,杨红梅对咱们新班长那态度。” 他双手比划了下,示意有多夸张。 “不知道的,我都要以为叶峥洵是她亲儿子了。” 方贺州横插一嘴:“没那么坏。” 纪零声音闷闷:“……有多好” 卷毛夹着嗓子,尽力模仿语气:“我听见她说,峥洵啊,我知道你爸妈很忙,不过没关系,你千万不要想他们是不在意你啊。” “这次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礼堂会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位置,你是老师最骄傲的学生,也好久没公开说过话了,给咱们班去张张脸。” 叶峥洵下意识就要摸烟,随即想到这是在学校,悻悻将手在口袋抹了两下:“她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上回给纪零讲话那人是我。” 卷毛惊叫:“什么,那个特工007是你?我们宿舍还好一番讨论,想纪零从哪弄出来个这么拉风的哥哥。” 这边如火如荼,方贺州在桌肚里回信息,手几乎敲出残影,末了,揪着纪零衣领,将这半死不活的同桌强行唤醒。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纪零兴致缺缺:“坏消息吧。” “纪秋挽要来。” “……” “好消息呢。” “纪秋挽要带着我爸一起来。” 纪零:“这算什么好消息。” 方贺州:“这不一人一个,平均分配,家长会上你一个我一个。” 纪零比了个中指,冷笑:“……呵呵。” 手机又是一震,方贺州低头看去,随即,支吾道:“其实呢,哥们这还有个宇宙无敌爆炸坏消息,你要不要听。” 纪零几乎心如死灰:“有话快说。” “纪秋挽刚下飞机,说,打算先去你家看看,你近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你家应该……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吧。” 他想,纪零又不抽烟,也没什么恶习,看起来更是没有青春期男生身上那种躁动荷尔蒙,不谈恋爱,不带人回家,除了约摸着家徒四壁,纪秋挽估计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却见,他话音刚落,纪零就抓起书包,踩在上课铃响起前一秒,“嗖”地冲出教室,不见人影。 将纪秋挽vx拉黑删除时有多潇洒,纪零如今就有多后悔。他仔细回想纪秋挽电话,却只记得开头有个一。 方贺州好心将电话发过来:[你没事吧,难不成你在家里还养了个小女朋友?] [怪不得不叫哥们进去坐坐] 00:[你在想什么,什么小女朋友] fun:[小男朋友?] 纪零看到消息,正要答复,出租恰好抵达,他上车,看着那串电话,想叫那人别来,却思索纪秋挽会不会觉得自己欲盖弥彰。 怔怔发呆,忘了和方贺州的对话。 方贺州见对方一个正在输入中,就忽地没了消息。舌尖抵住下齿,咂摸着意思,随即“嘶”了一声,难不成真给自己说中了。 纪零平日里看着乖巧,难不成行为如此前卫。想想小崽子偶尔叛逆的模样,以及初见时“是谁在爱他的疑惑”,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愈发觉得不对。 比如,纪零明明如此勤俭,早先连上下学都是坐公交的,却仍几乎不停歇地打工。 钱都花哪去了? 忆及他在北城时,和某个文青前任看过的港片,孤儿男主爱上个出租屋落魄男,打工挣钱以供两人花销,最后反被抛弃,染上烟酒,在破房子里郁郁寡欢最终自杀。 小姑娘看得眼泪汪汪。 方贺州还不以为意,扔出句评价:“这他妈是人能想出来的剧情?” 为此被姑娘好一番念叨没有艺术细胞,最终这段感情迅速告吹,没想到,如今这艺术细胞长到自己家里来了。 脑补了下纪零为爱自杀的模样。 方贺州只觉得天要塌了。 迅速一番轰炸。 [喂,人呢] [说话啊]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让哥们再消化消化] [不是,真不说?] 这番内心戏纪零一概不知。 他紧紧攥着手机,车一停就冲进家里,将多余的毛巾水杯合照统统塞进衣柜里。 还好司尧和阿愉都不在家。 猫咪见他这幅模样,毛倏地炸开:“你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喵!要吓死猫了喵!” 言语间,纪零已然整理到主卧。 床上放了两个枕头,一床被子,纪零思索着,正常独居高中生睡觉该放几个枕头。就听到铁门传来推动声响。 他抱住猫咪,小声道:“来不及解释了,我妈来了,你千万不要说人话。” 匆匆跑出去,视线瞥及杂货铺,后门关着,不知裴疏意是否在店里,现在却已来不及多通气。只能期盼,对方今日有事出门。 第46章 入目是一个高挑女人。 头发盘起,一袭黑色缎面连衣裙,却在脖颈处高调地戴了条祖母绿项链,纪零认不出包牌子,只能看着上面的鳄鱼皮纹路发呆。 眉眼清隽,熟悉又陌生。 不知怎的,纪零没由地冒出个想法。 纪秋挽走过最崎岖的路,大抵是马路到他家门口的路。 “零零?”女人看着他,似是惊讶,“你今天没去上课吗。” 纪零说:“我先回来了。” “哦,妈妈是和州州说了要来,他怎么不陪你一起回来吗。” 纪零:“因为还没有到下课时间。” 纪秋挽:“这样啊,要不妈妈和学校打个电话,让学校把州州也放回来,你们学校也真是的,下课那么晚。” 纪零:“全国重点高中都这个点上课。” 纪秋挽:“是吗,你们高中叫什么名字啊,州州好像说过。什么一高?” 又来了。每次面对纪秋挽时,他都有种熟悉的挫败感,就好像,对方和自己压根到不了一个频道。她并没有什么错,甚至表现得尤为爱你,可就只是,高高在上地不能理解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似乎很在意地百依百顺,却连他的学校名字都记不清楚,就好像小时候答应要给自己过一个最完美的生日,买了许多玩具,却根本没有自己两个月前就翘首期盼点名想要的那个。 纪零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也没法和纪秋挽和善地交流。 他只想迅速地将她打发出去。 “要不,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不急,妈妈想看看零零最近都过得怎么样。”纪秋挽说着,踩着高跟鞋往屋里走。 纪零迅速思考,确认自己家中视线所及之处没有奇怪的物品,才攥着拳,推开木门让纪秋挽进去。 “零零,你还养猫了?” 猫咪坐在沙发上,待地球一年,家里还是第一次来客人,见纪秋挽进来,顿时将纪零的叮嘱抛到脑后。 它开口:“你好喵。” 纪秋挽:“……?” 纪零快速上前,掐住猫咪身子,将它藏进自己怀里。 “这只猫叫声有点怪,不是很标准。” “你听。” 纪零捏捏猫咪爪爪,警告意味溢出。 “嗷喵。” “它叫的时候就很像你好。” 纪秋挽笑眯眯地:“这只猫还挺有礼貌的,不过猫身上很多细菌的,要不要妈妈帮你请个阿姨搞一下卫生呀。” 小黄刚睡醒,倏地从卧室跑出来,抬头望一眼,家里来了个生人:“吱吱吱吱吱” 纪秋挽:“零零,你还养仓鼠?” “笼子呢,这怎么跑出来了。” 纪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我都说了和你找个外边地方,你非要到家里来。” 纪秋挽也来了火气,再装不下去:“妈妈都说了给你买个正经地方住,这里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一堆东西有什么有用的吗。” “你看州州,住得亮亮堂堂的,上下都有司机接送,怎么不好。” 在纪零眼中,泡面桶摆在沙发旁地上,方便猫咪叼走去找裴疏意开餐,浴巾架摆在门口,因为司尧随时要在院中晒日光浴,餐桌上的书架是因为裴疏意独自用餐时都与阅读同时进行。 而为了路安愉每次短暂回家时都能迅速找到他的零件盒,纪零就将它放在屋檐花盆上。 虽然摆得位置有些荒诞,但都最大的方便它们的主人使用。纪零:“十年来你在这里住过一天吗,你有什么资格说这里乱七八糟。” 纪秋挽:“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久了心理迟早会不正常的。” 纪零:“我怎么就一个人住心理不正常。” 纪秋挽:“这个房子里除了你和这些不会说话的动物外还会有第二个人进来吗。你看你就过得像个阴暗的老鼠。” 话毕,门栓发出轻响,似是有人开锁。 ----------------------- 作者有话说:弄了个微博@盐矜矜 宝宝萌可以找我玩~ 嘿嘿,看了下存稿,还过不久00就要上大学了 第42章 今日好运 裴疏意推门而入。 纪零想,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了。在裴疏意进门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眼眶泛酸,湿意盈润了整个眼眶。 他看着裴疏意,对方的怀抱似乎极其有安全感,风带来沉厚的烟熏乌木气,紧绷的精神需要一个松懈点,疲倦裹挟全身。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需要被尾巴环住,然后闭上眼大睡一场。 可是还不行。 纪秋挽皱起眉:“这是谁。” “零零,是你的朋友吗?” 对方年龄显然不和自己儿子在同一个年龄段。虽然对方容貌气质都算得上卓越,可能直接拿钥匙开门的,又是亲密到什么程度的朋友。 纪零大脑快要生锈了,他极其艰难地想着解释,却想不出一个合理身份。 裴疏意淡声开口:“伯母你好,我是纪零的朋友,现在帮纪零看管店铺。” 纪秋挽:“什么店铺。” 她看向纪零,在外人面前,稍稍收敛了言辞:“零零,你还开了间店铺吗。” “在哪个商场?” 纪零:“……” 裴疏意看了幼崽一眼,接过话:“就在旁边,杂货铺,或者说是便利店。” 纪秋挽:“这样啊,怎么进货的,销售额怎么样呀,平常都营业几个小时呀。” 似是盘问,她问得很详细。 “进货的渠道是零零外婆留下来的,在批发市场那边的一个老板,销售额的话一般,毕竟地段不太好,营业时间是早上十点至晚上八点,不太稳定,偶尔会提早关门。” 见对方答得井井有条,纪秋挽一颗心算是稍稍落下:“零零能认识你我也算是放心了,这样吧,我们加个联系方式,零零有什么麻烦你的地方随时和我说。” 她说罢便要去掏出名片,又想,这似乎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又打开手机二维码。 纪零此时才缓过神来,上前一步,将裴疏意拦在身后,脱口而出:“不可以。” 纪秋挽眉头微拧:“怎么不行。” 纪零:“……因为…因为裴疏意是个妻管严,他对象很可怕的,列表有一个女生都不行,你今天加了他微信,明天他就要被甩了。” 纪秋挽迟疑:“你妈妈我也算女生?” 起了个开头,纪零就编排得如鱼得水:“他对象也比你年轻不了多少,怕碰上比她年轻漂亮的,还怕碰上比她年纪大有实力的,你这样的更要防范了。” “是么?”纪秋挽消化片刻,一个善解人意的,但被富婆包养的年轻人形象被勾勒出来。 于是,她提包对着裴疏意笑笑,又翻出一张名片递给裴疏意:“这是我秘书的联系方式,是个男生,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他。” 纪零刚想继续说,裴疏意其实还男女通吃。 却不知何时,对方已经走至他身后,轻轻贴住他的脊背,像将人拢至怀中的距离,随后抬手接过名片:“好的伯母,如果有要紧事,我会联系您的秘书。” “零零平时很懂事,您大可以放心。” 不知怎的,纪秋挽莫名地想,这番话似乎应该自己作为家长,从与别人介绍孩子的口中说出,如今身份却被取而代之。 但青年神色从容,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她琢磨不透言语中那点摇摆的界限。 “这样,零零,叔叔先去酒店了,妈妈现在去找他,你看是今晚还是明天开完会后一起吃个饭?要不叫上你这个朋友一起呀。” 和纪秋挽一番交锋。 纪零几乎再没了精神,神色恹恹:“明天吧,我今天有点累了。” 裴疏意贴心翻译:“零零这几天高三开学,课业比较繁重,前几天刚考完开学考,不如等明天家长会结束再一起用餐。” 纪秋挽只觉得,有裴疏意在,和自己儿子交谈都顺利不少。 她走时,仍有些惜才:“如果你有意向来跟我做事,我可以给你开这个数。” 哪怕是帮自己盯着纪零都好,有层雇佣关系在,纪秋挽才能真正放心。 裴疏意只弯唇笑,如春风乍作:“不用了伯母,我会好好照顾零零的。” 终于送走这尊大佛。 纪零滩在沙发里,顺手掏了个抱枕捂在脸上,待裴疏意端来牛奶,他声音闷闷:“裴疏意,我好累。” 身旁骤然一沉,是裴疏意坐在自己身侧,纪零往旁边一滚,靠进他怀里,任由思绪放空:“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的和她交流不下去了。” “我本来觉得,我一点也不在意她了,可是她却自己跑了过来,我确实是不难过了,只是一和她说话我就很烦。” 方才装出来的温和荡然无存,此刻裴疏意显得有些冷淡疏离,他克制将侵入自己领地的生人碾碎的冲动,用尾巴将幼崽缠住,轻轻卷起来:“不必太担心。” 第47章 “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 方贺州直至放学,都在思考勾走纪零的野男人究竟是谁。 他将纪零身边所有人都想过一遍。叶峥洵一定不是,他看着就和纪零只有父子情。 综艺里那个什么余天思也估计不是,他搜过,对方似乎新交往了一个圈内女友。 自己……更不可能。 先不说自己连纪零家都没进过,其次就纪零每天忤逆自己的态度,就一点骨科气氛没有。 最终,他才终于锁定一个人选。 在馄饨店见面时,陪在纪零身边的男人。 那次他太急迫,没太在意对方,只当是纪零别的什么朋友。只是,现在回想起来,纪零连自己消息都没空回,却和对方在一起用餐。 关系又是好到什么程度。 当时纪零的理由是什么来着,有很重要的人进医院。但自己至今不知那个人是谁,那个男人却看起来知道。 方贺州记忆力一向很好,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他缓缓在脑海中勾绘男人形象,却怎么都极其模糊,仔细想想,似乎是个令人惊艳的长相,但若是如此,自己怎么也不该将他忽略去才对。 司机被派去接送他爸,方贺州坐在咖啡厅持续思考,不知过了多久,纪秋挽电话打了进来。 “州州,你爸那边已经弄好了,待会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听说你那个别墅住不了了,妈妈想着帮你在学校附近再买一套公寓,你跟零零一起住好不好。” 语气听不出什么毛病,甚至似乎心情还不错。 方贺州没想到,纪秋挽去了纪零家一趟,却有好处落自己头上 他小心试探:“妈,你去过零零家了?” “去过了,说起这个,妈妈就不明白了,那里有什么好,你弟弟怎么都不肯搬出来,你帮妈妈和他说说,妈妈买个大一点的房子。” “零零平时一个人住吗?” “是啊,还有什么猫和老鼠的,说起这个,妈妈今天还见到了零零一个朋友。” 听到关键词,方贺州攥着咖啡杯的手一紧,液体倏然撒了一桌。他一边擦拭,一边装漫不经心发问:“是哪个朋友?” 纪秋挽:“是一个男生,帮零零开店呢,零零也真是的,妈妈每次给钱都不要,他外婆那家小店竟然还开着,看着又赚不到什么钱,就是太倔了。” “不过那个朋友还挺高的,长得特别好看。” “而且说话和和气气,又有礼貌,零零交到这种朋友我也是放心不少,妈妈就生怕他在南城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 方贺州想,看来,纪女士仍被蒙在鼓里,没想到她儿子早和男人同居上了。 还在操心纪零和不三不四的朋友玩,却不知,这个小崽子已经跨越到养野男人的地步。 说不准,马上还会被抛弃,为爱自杀。 方贺州面无表情地将咖啡扔进垃圾桶里。只觉得,自己像个无能的丈夫,此时此刻,仍为纪零打着掩护:“是,上次这个朋友我也见到了,人还挺好的。” 纪秋挽言语中夹着热切:“州州,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帮妈妈来照顾零零。” 方贺州从前读的是国际高中。 高二那年,他和原本的朋友生了点龃龉,学校一帮都是富家子弟,圈子混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方贺州性子直,受不了见个朋友还要和特务密谋似的。 更受不了和人说话还得考虑对方会不会告密背后嘲笑。 索性决定转走。 他成绩好,去哪里读都差不多。何况,自己名下房产不少。纪秋挽却提出,她和南城一中的校长有些交情,自己可以转到南城来,顺带帮忙看看,这个异父异母的弟弟过得怎么样。 只是来了之后,方贺州才知道,原来是捐一栋楼的交情。 方贺州抿唇笑了一下:“是纪零很好。” 不然一辆车一套房,还收买不了自己屈尊降贵陪纪零瞎玩。 养野男人的瞎玩。 听到这个回答,纪秋挽又提出:“妈妈准备明天开完家长会后,和零零的朋友一起吃个饭,你帮妈妈想想应该送点什么见面礼才好。” 方贺州:……呵呵 还送礼呢。他走出咖啡馆,准备打车,随手踹飞路边一个易拉罐,这次,他定要好好会会这个野男人。 第43章 今日好运 翌日。 纪零挂着两个比熊猫还黑的眼圈醒来,宛如丧尸复活,想到要面临什么,焦躁地一口咬在裴疏意尾巴上。 裴疏意看着他:“磨牙期?” 纪零:“……” 难得有当老师的机会,纪零思索了一番是保全颜面,还是给裴疏意上一课,最终还是选择后者。 “人类的磨牙期是宝宝时候该有的。” 他比划了下:“这么小的宝宝。” “这样,”裴疏意看着他笑,“那就是小小宝宝。” 纪零半晌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宝宝,比自己小的是小小宝宝。 脸“蹭”一下发烧,他说:“什么呀,明年我就要成年了。” “可以干很多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 在了解人类上,裴疏意总是显得兴致很高,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纪零来了精神:“比如去酒吧呀,光明正大谈恋爱呀,还有……” 却见裴疏意说:“不可以谈恋爱。” 纪零:“为什么?” 裴疏意缓缓道:“按照西莱种族的年纪来说,你现在还是一颗蛋的年纪,没有蛋会谈恋爱的。” 纪零:“可是我是人类呀。” 裴疏意:“入乡随俗,就是不可以。” 这太霸道了,明明裴疏意入的是他的乡才对。纪零抓着他尾巴又咬了一口。 算着时间,方贺州快来了,纪零起床收拾,想起什么,他又说:“哥,我觉得你特别有当人的天赋,你看我妈那个眼神,恨不得把你挖走,看来你看的书还是很有用的。” “现在说话快要一点看不出是外星人了。” “是这样吗。”裴疏意不知何时换了副表情,眸中染上温度,唇角弯起一个温和而有礼的弧度,学昨天说话。 “不用了伯母,我会照顾好零零的。” 纪零看着他那副模样,觉得身后一凉。 “不行不行,裴疏意你快变回去。” “怪不得我妈对你惺惺相惜。” 裴疏意:“嗯?” 纪零:“都很像人面兽心的变态杀人魔。” 裴疏意:“……”他们幼崽总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他问:“平常的样子更好么。” 纪零正在刷牙,满嘴泡泡,说话含糊不清:“你知道么,人类社会有一种形容词叫病娇,你和我妈说话的时候很像外面是好的,心是黑的。” 纪零:“平常呢——” 裴疏意想听幼崽能否说几句好话。 就见,纪零说:“看起来就黑得无可救药了,所以没有期待,就没有那么可怕。” “是这样啊。”裴疏意似是明白,点点头。 纪零瞟到他手中把玩什么,路过看一眼,竟然是他妈秘书的名片。 裴疏意笑笑:“我翻到了,就随便看看,怎么这么紧张。” 纪零:……! 裴疏意真的学坏了。 - 用世界上最腻歪的甜言蜜语夸赞了裴疏意一番后,纪零成功拿到名片。 他坐在跑车上,将纸片翻来覆去,揉作一团,只是纪零总觉得,方贺州看自己的视线不正常,非常炙热的,像要将自己剖析一样。 于是,纪零缓缓开口:“方贺州,伪骨科也是骨科,你再看着我我们也是没有结果的。” 方贺州刚喝一口汽水。 听到这话,液体呛进嗓子,咳嗽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纪零你找死啊。” 这番动静让方贺州老实了些,只是不过五分钟,他又开始时不时打量自己。 纪零愈发莫名。 他问:“我今天有什么奇怪的么。” 方贺州只辨不明情绪地看着他,在纪零将要抓狂时,忽地冷笑一声,又转过头去。 到达学校。 纪零决定再不搭理宛如鬼上身的方贺州,跑去和叶峥洵站在一块,小声吐槽:“方贺州好像疯了,你理他远点,不知道他这精神病会不会传染。” 很快,家长都陆续入座。纪秋挽与丈夫携手走进来,她换了件针织上衣,鱼尾裙,耳钉闪着火彩,昨日拎的包又换一个色,这次是鸵鸟皮。她笑呵呵地与班主任打招呼。纪零终于明白,方贺州所说的明星妈妈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她进门时,全班的目光都汇聚于她身上。 卷毛在他身后,挤眉弄眼道:“零崽,我之前还以为什么你妈捐了一栋楼是他们夸张了,毕竟你每天看起来比我们还落魄,今天一见竟然是真的。” “你怎么平日半点不显山露水的。” 第48章 纪零面无表情想,自然是因为他真的是个穷比,而且昨天才和他妈一年来第一次见面,且不欢而散。 台上,无论杨红梅放出什么画面,纪秋挽都极为得体从容地微笑,纪零只觉得,她就宛如一朵精雕细琢的白山茶,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都在优雅地盛开。 哪怕放到最后一名成绩时也是如此。 纪零突然意识到,或许纪秋挽从来没指望过,自己能有什么成就。所以自己那些幼稚的,处心积虑的,博取她注意力的事,大概对方压根没放在眼里。 哪怕他前几天才和方贺州说要和他妈老死不相往来,此时却依然觉得心口有些涩。 方贺州笑眯眯挤进来,似是已经调理好了:“零崽呀,记得待会一起吃饭呀,纪秋挽说要叫你的朋友一起,你记得通知他一下。” “哎哟,怎么眼睛这么红,要吓哭了?” 纪零闻言,下意识去擦眼睛,却发现什么湿痕都没有,他恶狠狠瞪了方贺州一眼。 没有开口。 纪零决定,单方面地与方贺州冷战。 被他这一打岔,纪零愈发惦记起裴疏意的好来,至少有裴疏意在的话,自己可以在纪秋挽面前当哑巴。 明明之前方贺州还和自己同仇敌忾,可纪秋挽一来,他就变了个人似的,行为言语都很诡异。 纪零压根看不懂他。 而见纪零沉默的反应,方贺州更觉自己猜测是真,这小崽子心头必定有鬼。 两人就这样心头各自装着事,默然到散会。 纪秋挽被叫进了办公室,又很快出来,秋风拂过她发丝,在和老师交流这种小事上,纪秋挽实在算得上如鱼得水。 杨红梅只略微提了提纪零成绩,她便告知,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会将纪零送去国外留学,请老师不必过于紧张。 “零零,州州爸爸订了餐厅,我们现在去接你朋友,他现在在上班吗?家住哪。” 从纪秋挽提到纪零朋友开始,方贺州猛然打起精神来,而旁边的小崽子果然说:“他现在在上班,我让他自己过来就好了,我和方贺州在后排都缩成宠物了,这个车哪里还能再坐人。” 而纪秋挽似乎信以为真,点点头,便叫司机往餐厅开去。 路上,纪秋挽说:“这个车是有点挤了,妈妈都没意识到只有四个座,州州,要不给你再买个六座车,到时候和朋友出门玩也方便。” 方贺州自然是笑着全盘接受。 纪零看着窗外发呆,将一切纪秋挽的声音隔绝在外。 晚餐订在明溪苑。 餐厅装修成园林景观,迎客松从亭台楼阁中倾泻而出,流水磅礴。纪零来时便给裴疏意发了消息,而裴疏意告诉他已经在路上。 方贺州的父亲是一个算得上斯文的男人,架着副金丝眼镜,单眼皮,显得有些寡淡,方贺州大抵更像他妈妈。见他们过来,他先给纪零塞了盒餐厅的月饼。 纪秋挽道:“哪有饭都没吃先给月饼的。” 男人只好脾气地笑:“这不是怕零零饿着,可以垫垫,我买了好几盒,到时候让零零带回去。” 对于他妈和继父的交谈,纪零兴致缺缺,但也知道自己该说话:“谢谢叔叔。” 纪秋挽:“零零你的朋友能不能找到包间,让他和服务员报方叔叔的名字。” 纪零:“现在晚高峰,他大概堵在公交车上吧。” 纪秋挽皱眉:“这怎么行呢,显得我们也太没礼数了,你让小裴马上下车找个地方,我现在让司机去接他。” 纪零觉得,裴疏意再不到的话,自己又要和他妈吵起来了:“人家坐车坐的好好的,哪里是说下就下的,你坐过公交没。” 方贺州舌尖抵着下颚,轻轻“嘶”了声,起初听到纪零坐公交上学时,他只觉得纪零勤俭,此时想到纪零的野男人也是这么个穷比,他觉得哪哪都不行。 纪零和纪秋挽的争论还没个结果,在服务员带领下,裴疏意走了进来。 “伯父,伯母好。” 纪秋挽顿时笑起来:“小裴,坐。” 方贺州听到声音,就进入战备状态,有些恶狠狠地瞟了来人一眼。尽管他穿得简约,方贺州还是认出,这件卫衣与纪零是同款。 纪零不解道:“方贺州,难道,你不只是脑子坏了,还面瘫?眼睛都开始抽搐了。” 方贺州只是充耳不闻,唇角弯起一个礼貌的弧度,走上前去握裴疏意的手:“我是纪零哥哥,我们上次见到的。” 他咬字很重,火药味十足:“好、久不见。” 裴疏意笑笑:“零零几乎每天都和我说起你,很感谢你在学校里一直帮他。” 只一句交锋,方贺州就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个硬茬。 只是,他注意到,男人进来时神色自若,对这并未有任何打量,无论是代表熟悉还是不在意,都证明裴疏意并不如纪零所说的穷困潦倒。 莫非他并没有和纪零说实话。 第44章 今日好运 随即,方贺州又想到,纪零这种单纯性子,能和野男人在一起,自然是被骗得找不着北,来人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场握手持续了近一分钟。 方贺州几乎用尽全力,只觉得手骨都快碎了,裴疏意却依然面不改色。 直至方贺州卸了力气,自己放开。 裴疏意才轻垂长睫,意味不明道:“看起来零零哥哥平常经常健身。” 方贺州气得要吐血,他手麻得快不是自己的了,揉着手腕,咬牙坐下,低头看向掌心,几乎青紫。 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纪零看着他,小声问:“你和裴疏意握个手脸红什么。” “还有,握完手你干嘛一脸奇怪的回味。” 纪秋挽与方执本就全神贯注盯着他们,细微的声音也被收入耳中,此时一听,如临大敌,自己儿子以前和小姑娘谈恋爱他们是知道的,难道是纪零的朋友模样太好,儿子变了性子? 方贺州差点暴起,他这是太用力,缺氧了好不好。 方少爷这辈子吃过的鳖,几乎都在纪零这了,甚至此时,他只能把那点针锋相对的小心思往肚里噎。总不能真解释说,这其实是纪零在外找的野男人,你们也别乐呵了,快把他赶出去。 此时,方贺州莫然升起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来,郁郁夹起筷子,看向碗中金丝虾球,把他们当成纪零与裴疏意间的红线,发泄般寸寸斩断。 自从厘清人类幼崽与生母的关系,裴疏意就看了不少专著,昨日又恶补了酒桌文化,他将人类礼节消化得很好,敬酒说场面话,说话滴水不漏。 只是纪零总觉得,不知为何,身旁的方贺州神色愈发扭曲,尤其是纪秋挽夸奖裴疏意的时候,脸几乎要变形了。 纪秋挽笑意盈盈,一通饭局过后,给了裴疏意一个礼品袋,里边装着礼盒,裴疏意没接,转头望向纪零,似是征求意见。 纪零垂眼打量了下,盒子很普通,他对品牌认知很浅薄,看不出什么:“这是什么。” 纪秋挽手伸在半空:“这是给小裴的礼物。” 纪零推回去:“裴疏意不需要。” “那好吧,”纪秋挽竟同意了,“方叔叔给你们买的月饼要带走。” 她向身后示意,方执早默契地拎着礼袋等侯,闻言便递过去:“零零,这三袋是你的,这三袋是小裴的。” 纪零又意识到,这是招以退为进。 拒绝了先前的礼物,此时便不好拒绝第二次,何况纪秋挽拉出继父做挡箭牌。 面对这个曾热烈追求纪秋挽并闪婚的北方后爸,纪零并没什么敌意,何况,凭直觉,纪零觉得对方是真心以纪秋挽为先,爱着这个家。 照方贺州所说,他家从曾祖父那辈就开始经商,后来家里效益下滑,他爸更是二十出头便从商海杀出一条血路来,又在实体经济将落潮时,当断即断,迅速搭上互联网这条路子。 可见,无论手段还是魄力都令人折服。 这样一个人在外却屈居纪秋挽幕后。 纪零没法对他挑挑拣拣。 裴疏意却恍若知晓他心中打算,不等纪零说话,就将袋子接了过去:“谢谢伯母。” 这让纪零猜想,之前他看向自己的举动,也并不是因为要询问自己意思,而是对自己了如指掌到,猜到自己一定会拒绝。 所以便给自己递下台阶。 这是一场聪明人的聚会。 每到这时,纪零就觉得自己很笨。 于是,很笨的幼崽会逃跑,他拉住裴疏意:“走啦。” 裴疏意看向纪秋挽,言辞和气:“我准备打车先去零零店里拿东西再回家,零零就和我一起走吧。” 听罢,纪秋挽便拎起包,跟着往外走:“我们出去陪你打车,再让司机过来,他去接行李了,我们今晚的飞机,要回北城。” 她又想起什么:“对了,零零你那什么微信是不是把我删了?电话也打不通,怎么回事。” 第49章 不想和她过多深讨这个话题,纪零眨眨眼,装乖:“我不知道呀,可能是手机坏了。” 他觉得裴疏意步履很快,自己需要快步走才能跟上他。 几人走出明溪苑,忽地,身后院墙内燃起浓烟,秋日气候干燥,火舌如凶兽瞬间吞噬了了一株迎客松,随后是竹园。 明溪苑装修古典,多采用木质建筑,此刻,火势被点燃,如燎原之势。 烟几乎埋葬整片视野。 方贺州大喊一声:“先离开这附近。” 纪零掏出手机拨打火警。 他没有注意的是,自己此时,和裴疏意近的那侧,正牢牢攥住裴疏意的手。 不时有人惊叫着往外跑,包厢在最里边,出来时需要经过一长段水榭木桥。 思及此,纪秋挽一阵后怕:“还好为了送零零先出来了,不然真是要被困在里面。” 方执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抚:“如果零零和我们一起坐车的话,我们估计得等司机到门口再动身,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纪零抬头望向裴疏意,他靠得离自己很近,其他人劫后余生无心顾及这边,他便蜕下温和守礼的壳子。 只淡漠地看向火场,眸子里是深沉不见底的暗色,宛如只是在观阅一场默剧。 纪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 去年暑假,纪零家附近出了一场严重车祸,货车侧翻导致连环追尾,路边行人被卷入拖行,整个狭窄街道上,都是警笛与救护车的喧嚣。 车祸导致三死七伤。 血迹染红了半边马路,纪零不敢经过,绕路回家,却被猫咪告知裴疏意出门去围观了。 那时这群家长三五两天地闯祸,纪零不敢放他们只身在外。 他小心翼翼走去巷口,裴疏意立在围观人流旁,孑然一身,死者家属在哭,群众在大声讨论着,担架来回拖行,民警拉起警戒线。 是一场悲情交织的万象卷,却好似将裴疏意隔绝在外。 而那时,裴疏意也是这个表情。 毫无温度的看客模样。 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窥探人世间的一场生死离别。 那时,纪零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背后涌出,他并未出声去喊裴疏意,只是匆匆逃回家里,跑进房间,极其没有安全感地用被子盖住脸,试图将那个冰冷漠然的眼神忘却。 怪异的感觉持续很久。 他甚至害怕与家长们交流,恐惧自己在未来某日,也如那些过路人一般,在他们眼中宛若死物。尽管他们对自己叫崽崽,可纪零畏惧怪物们的真心。 直到时间告诉他答案。 这次,纪零拉了拉裴疏意的手:“裴疏意,你刚刚的表情好可怕。” 裴疏意看向他时,眸子里已带上温度,目光缱绻:“有吗。” 他思索片刻,还是选择告知幼崽:“这次失火可能不是意外,大概率是人为,只是这个人是哪个种族,还不得而知。” 纪零:“所以你知道会发生危险,所以才引导我们出来对吗。” 裴疏意抚摸他的发顶:“崽崽,你变聪明了。” 自己在他们眼中是有多笨。 纪零说:“下次你要做什么的时候,想什么的时候,可以直接告诉我。” 裴疏意:“直接告诉说的话,他们未必会相信,而且和人类解释起来很麻烦,对他们来说,没有科学依据的预兆如同疯子在自言自语。” 纪零看着他,言语坚定:“可我会信的,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奇怪的事,你们总是把我当傻子看,可是,如果是你们说出来的话,不管多么难以置信,哪怕超出人类常理,我都会信的。” 纪零感觉锁骨上的金币吊坠发烫,如灼热却不伤人的沸水,不知为何,他忽地冒出一个念头,这是裴疏意冰冷躯壳下,心脏的温度。 “哎哎哎干什么呢,”方贺州挥了挥手,把纪零拉到自己旁边,“这还没出事呢,你们在这执手互诉衷肠的,光天化日之下,有损风化。” 纪零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这说的是他和裴疏意。 纪零:……? 这是人能用出来的形容词吗。 要不是方贺州全程在自己身边,他几乎要以为对方被猫咪附身了。 他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方贺州,你怎么今天一天都奇奇怪怪的。” 方贺州见他们都到这种程度了,还瞒着自己,再憋不住心思,将纪零再扯远了些,小心翼翼附身到纪零耳畔:“也不必再装了,零崽,其实旁边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吧。” ? 男朋友? ??? 纪零终于明白,怪异感从何而来,他说:“不是,你整天想什么呀。” 方贺州一副我就料到了你会这么说并且我不信的模样:“你就说,你们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住一起,如果你说假话,你就从此以后都穷困潦倒,再无翻身之日。” 这个誓言太狠毒,掐住纪零命脉。 纪零:“……是” 方贺州接着道:“你们是不是睡在一张床上。” 纪零看看裴疏意,又看看地:“不是。” 方贺州抱胸:“嗯?想好了再说。” 纪零咬牙:“好吧……是。” “但——”他想解释却又被方贺州抬手打断。 方贺州:“你们是不是基本都在一起吃饭。” 纪零已然放弃抵抗,蔫巴道:“是……” 方贺州看着他,嘴角弯起一个得逞的弧度:“零崽,所以,你是说你们每天同吃同住睡在一张床上但只是普通朋友是吗?” ----------------------- 作者有话说:^w^是吗 第45章 今日好运 虽然是有点奇怪。 但的确就是这样,纪零想。 非常清清白白的同吃同住睡一张床的家长与幼崽关系。 但纪零犯难,该怎样和他解释。 虽然他可以坦荡地说,自己和裴疏意非常清白,甚至,纪零都不明白谈恋爱需要做什么,但方贺州显然是不会相信的。 而他知道,虽然方贺州自以为小声地与自己交谈,可以裴疏意的听力清晰可闻。 果不其然,裴疏意朝他们走来,想到这里,纪零顿时有了底气,裴疏意一定不会不管他。 他眸中闪着光,希冀地看向裴疏意,等待他开口,如救世主般将自己拯救,就听见裴疏意淡淡的声音传来:“看来被你发现了。” 看来、被你、发现了。 纪零:“……?”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裴疏意。 这一幕在方贺州眼中自然成了夫夫间的分歧,想来,小崽子宁死不愿承认,而裴疏意却想早日公开上位。 迟早揭露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于是,他勾起唇角:“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下次我们仔细说。” “行了,我去送送爸妈。” “你们先回去吧。” 纪秋挽自火灾后受了惊吓,便发了一条朋友圈,此刻正接收各路亲朋下属慰问,就连欧洲客户都发来致信,无暇再顾及他们。 方贺州抬脚要走,又想起什么,转回头,小声叮嘱道:“你们应该做了措施吧。” 他可不希望,在阻止这个弟弟为爱自杀前,就先得知对方染上什么病的消息。 这个男人的底细他还没来得及查。 这番话在纪零耳中如图五雷轰顶。 他眼睛睁得很大,恍若一只受惊的兔子,这事触及了纪零盲区。 他说:“什么什么呀。” 方贺州却已经飘飘然转身离开。 裴疏意觉得幼崽被雷劈的模样有点可爱,将他头发揉乱:“你哥哥显然脑补出了整套逻辑链,单纯否认他不会相信,不如认下来。” 如果此时,有一条大尾巴在面前,纪零一定会一口咬上去,给裴疏意一点不痛不痒的教训。他怎么就说谎一点脸色也不变。 裴疏意唇角轻弯:“回去给你咬。” 纪零:“……!” 还一眼就能看透自己心思。 - 回家后,纪零坐地上拆月饼礼盒。 裴疏意去给司尧他们打电话了,礼盒里果不其然,各有一盒纸钞,只是纪零的要重上许多。 而裴疏意那边,还多了一盒名片,纪秋挽和秘书的两种混合,生怕裴疏意不打给自己似的。 纪零闷闷想,为什么这些人总能看一步就算准第二步,自己撕掉一张,又补上一盒。 他随手塞给猫咪,说给它抓着玩,猫咪扫上一眼,兴致缺缺:“我是猫不是狗喵。” 闻言,纪零便要整盒端走,这次,猫咪注意到无聊纸片的容器是一个大纸盒,又亲呢蹭蹭他手:“快把纸盒留下喵,厉害的猫咪可以顺带帮人类幼崽处理纸条喵。” 将裴疏意的纸钞也占为己有,纪零将它们合并整理,打算给纪秋挽找个日子寄回去。 第50章 他想,纪秋挽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随即又意识到,或许纪秋挽压根不会有什么表情,只会不以为意地笑笑,再筹划下一步。 纪零更觉得郁闷。 就像胸口有一个塑胶泡泡,持续不断膨胀,却又戳不透它,他打开手机,刷起微博打发注意力,入目的是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 [程嘉轩即将担任王导新电影男主] 王导是华国影史名导,手下电影几乎全送上国内外电影节评奖,云栀的影后便从他手中产生。两个名字叠加产生化学效应,这条营销号热度很高,甚至冲上微博热搜,广场几乎炸锅。 [这个程嘉轩卖pg了吧,哪里来的资源] [真的假的,王导怎么会看上他] [小道消息,还是王导亲自内定的] [非官宣不约哦,可以看看我们轩轩热播剧《梦仙传》] [都八百年没新剧了,还叫热播剧吗] [你们家哥哥品牌违约金还完了吗] 记忆中,程嘉轩在那次网暴热潮后便没了声息,纪零其实对他并没太多敌意,只是几句冷嘲热讽而已,充其量算个不友善的人。 大抵只是,他的态度犯了众怒。 网友透过他,看到了千千万万个被霸凌的自己。 至于资源什么的,纪零自己上综艺上得很容易,他只当是对方有别的什么路子。 《我们的美食旅行》综艺一经播出便取得大爆,连带着纪零那只有一条视频的音符账号都涨了百万粉丝。 由于没法去别地逮他,不少人在评论区留言催更。 或是问他有没有进军演艺圈的打算。 纪零想到自己非常烂的演技,干巴巴的,如意式面包难以下噎,去片场往地上一躺还差不多。 他认真回复:[我的演技只能演尸体了] 顿时,他这条回复下的楼中楼就炸了。 [不是,零崽你也太真性情了] [真的不更点什么吗] [听说你读高三了,我们还能再相见吗] 纪零不太有和陌生人聊天的经验,开口到第二句就犯难。 索性便没有没有再答话。 只是,一条刷新出的评论映入眼帘:[零崽准备考哪所大学呀] 此时,纪零才真切感觉到,自己已经高三。他对未来不太有清晰规划,向来得过且过,却突然有了一种被推着往前走的念头。 明明用很长时间经营生活,终算趋于稳定,可不到一年,就要与原本的日子分割开。 如果方贺州和叶峥洵分太高,自己大抵又要重回一个人独来独往的阶段。 其实他也想,再厉害一点,张开羽翼,将所有家长们都庇护起来,就像小孩子都会有超人梦一样,他也想说出那句“你们别再走了,有我保护你们”。 可纪零每天睁开眼,视线里只容得下家到学校的路段,没有人给他搭筑起通往幻想的桥,似乎说什么都是空话。 纪零意识到,十七岁的自己是当不了超级英雄的。他胸口发闷,将薄被往头一盖,不等裴疏意回来,便沉沉睡去。 非常久违地,他又做了奇怪的梦。 这一次,他在蛋壳里。 这是一个极其宽大的蛋壳,可以承载一个成年人类的全部身形,甚至还余有活动空间,隔着蛋壳,可以听到外界的响动。而令人惊奇的是,蛋壳内壁竟然是草莓蛋糕。 纪零掰下一块放进嘴里,香甜奶油化开,是真蛋糕,在蛋壳中间,摆放着一桶水。 水桶依然是用纪零看不懂的模块拼接,有粒子闪烁,似是怕他看不明白,用纸条贴着: 这是一桶永远新鲜的水,宝宝可以放心食用:) 纪零趴在干净的蛋壳壁上。 司尧:“喂,路安愉,你确定只要幼崽出来,就会变得拥有和我们一样的寿命了吧。” 路安愉比起平时,声音愈发宽厚,极具穿透力,纪零猜测,他大抵是龙形:“司尧,如果你不信任我技术的话,可以把找我定制的全自动尾巴清洁保养仪还回来。” 司尧:“那可是人类幼崽,你那些东西要是炸了,炸我们身上和炸人类身上是不一样的。”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一尾巴下去就可以拍死。” 纪零:“……!” 他觉得身体一凉,司尧竟然这样暴力。 听他们絮絮叨叨的争吵,很快,他觉得困倦,蛋底部垫了很厚的棉垫,纪零蜷缩起来,试图进入梦乡。 意识昏沉,但司尧的声音又响起:“如果这是一个懒崽怎么办,他要多久才会出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我们是等得起,但听说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到时候爬出来的是幼崽还是老头可不好说。” 路安愉:“这是我们近千年来唯一匹配上的人类了,错过这次机会,我们需要花更多时间去寻找地球坐标。” “蜕壳装置有局限性,空手让一个人类获得永生是神才能做到的事,很显然,我并不是神。” 纪零捂住耳朵,他们太吵了,他只想睡觉。 从他们口中,纪零推断,自己要想爬出去,大概就像人类世界的小鸟一样,啄破蛋壳才能孵化。 不过,水和蛋糕可以吃很久。 纪零滚至边缘,头撞了下蛋壳,发现硬得如同岩壁,便没了动力,再不理会他们的催促。 偶尔司尧会进来唱歌,念叨着“如果星际的其它种族公民知晓人鱼大祭司开口是唱胎教音乐,大概只会觉得自己疯了”,纪零将它当作安眠曲,睡得更香。 直到某天,纪零醒来,却发现世界山摇地动,颠簸剧烈,入耳再不是司尧与路安愉的拌嘴,而是有东西“咚咚”敲着他的蛋壳。 “嘿嘿,不知道里面的是个死人还是活人,这可是人类,我还没吃过人类呢。” “老大,要从那只人鱼与龙族手中偷走这颗蛋,可真是太不容易了,还好他们的头儿不在,不知西莱族是否真的和传说中一样厉害。” 老大说:“里面这个人类也太懒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身边有龙族最顶尖的警报装置,但凡他稍微在里边扒拉一下都会报警。” 小弟窃笑:“不是说西莱种族拥有世间绝无仅有的好运,我看,我们才是命运的宠儿。” “等我们敲碎蛋壳,就把他红烧了吃。” 老大:“你懂什么,这么懒的人,油脂一定很多,得切上花刀,烤得滋滋冒油才好吃。” 纪零:……! 模糊间,纪零恍若见到,自己被敲开蛋壳,分尸吃掉,痛觉真实刺骨。 他猛然惊醒,抓住裴疏意摇晃胳膊:“裴疏意,裴疏意,我再也不摆烂了!!!” “我不要被吃掉。” ----------------------- 作者有话说:小盐将代这个老大出版《人类烹饪方法大全》 第46章 今日好运 此时逾近清晨,初秋白昼很长,室内光晕朦胧,将暗室分割得影绰。纪零发现裴疏意根本没睡,摆弄着什么,仔细看才发现,是曾被路安愉带走回收的龙崽。 被叫妈咪的记忆太可怕,纪零进入警备状态,撑着床单后退,盯着小龙崽。 好似对方是什么生化武器。 裴疏意用尾巴将他卷过来,尾巴尖安抚般轻拍他后背:“已经让路安愉修好了,现在算是个正常机器龙。” 果不其然,先前黏黏糊糊的龙崽变得正经,语气如松木般正直:“主人,从今天起我会保护你。” 明明是个小不点,却说话装作大人模样。 纪零将它搂进怀里,才发现,机器外壳做了绒面处理,现在比起器械,龙崽更类似一个玩偶,皮肤是银色,与他见过的龙族很像。 只是仔细想想,他也就见过路安愉而已。 他问:“不是说这里面植入了幼年龙崽的认知吗,为什么是一个这样的酷崽。” 裴疏意:“经过我们商讨,普通的龙族幼崽过于愚蠢,最后路安愉以他的记忆脚本,经过千次演化,最终生成了这个意识的机器体。” 纪零:“所以说,其实这约等于一个缩小版的阿愉?” 裴疏意:“也可以这么理解。” 纪零顿时来了兴致,他捧起小龙崽的脸,将他拽酷眉眼挤扁,仔细打量,兴奋道:“原来阿愉小时候这么呆,看起来好可爱。” 不知是否是错觉,纪零从龙崽脸上,看出来生无可恋的意思,难道龙崽可以听懂他们说话么。 纪零抬眼,看向裴疏意,与他讨论起育儿经来:“这个崽会有自主思想吗,比如如果我给它设定一个自我身份,并且一直重复告诉它,它会将这个身份改写进认知吗。” 裴疏意看着幼崽眉飞色舞地讨论,心软道:“你想把它设定成什么,如果它不听话,我叫路安愉回炉重造一下。” 纪零眨眼:“告诉阿愉我想当他爸爸也可以吗。” 裴疏意:“……” 在脑中描绘了下,迷你路安愉追着幼崽跌跌撞撞,喊爸爸的模样,裴疏意冷漠回绝:“不可以。” 第51章 纪零撇嘴:“你刚刚还说会帮我的。” 裴疏意只能使出老办法:“崽崽刚刚梦到什么了,怎么说着我不要被吃掉。” 这招相当好使。 幼崽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我梦到我在路安愉做的一个蛋里面。” …… “然后被偷走了,接着,很多人围着我说,是我太懒了,所以才会被他们吃掉。” 裴疏意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这不怪你,是路安愉太没用。” 纪零:“为什么这么说。” 裴疏意嗤笑一声:“他研究那么多年,都做不出能让你躺着不动就变成和我们一样寿命的机器,不是个蠢货是什么。” 这番话也太偏心了,虽然偏的是自己。 纪零想为路安愉说点什么,他觉得阿愉似乎是无妄之灾:“可阿愉他们说,他不是神,是做不到这样的。” 裴疏意抚上他的发顶,骨节分明而冰凉,如冬日凝结不化的寒冰,动作却很温柔,他垂眸:“那就成为神。” - 尽管裴疏意表示,自己不需要努力,只要乖乖等待他将一切双手送上,纪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梦境打击到了。 被吃掉的记忆太可怕。 纪零一整天都显得郁郁寡欢。 下午,杨红梅要收集高考志愿,交代他们写在纸条上收集起来,这次并非用作正式资料,只是为他们起到一个打气作用。 纪零听着后排笔尖“唰唰”声,茫然涌上心头,他瞟一眼方贺州:“你去哪。” 方贺州悠悠转笔,却不答:“你呢?” 纪零往桌上一趴,发丝无精打采地垂下:“我不知道。” 就知道他是这个回答,方贺州只笑,也不填志愿,食指叩桌,耐心等待他想出一个答案。 前排叶峥洵转过头,递来一张纸,密集写满文字,看得出主人下了功夫:“这是哥哥按你分数整理的大学。” 他用笔圈圈画画:“如果你考五百八十分,可以去南城理工,如果你考六百二十分可以去东缘大学,只是这样就要出省。” “但东缘与南城很近,且发展比南城好太多,无论你未来打算做什么,东缘都是个不错的起点。” 几乎都是纪零没达到过的分数,他也不知叶峥洵对自己哪来的自信:“如果我只有三百分呢。” 叶峥洵面无表情:“我打算从今天起每晚给你补课两个小时,如果你还是只有三百分,我建议你从窗户往外一跳重开。” 他戳着脑袋示意:“毕竟这种情况,大概率说明,你颅内有隐疾,或者是智力低下无可救药。” 纪零:“……” 见他沉默,叶峥洵做好了对方抵抗的打算,打算将炸毛小崽子绑也绑进叶老师课堂,出乎意料地是,纪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打算。 纪零看着那一排校名,觉得还是得做梦一下,忽地冒了句:“如果我考了全校第一呢。” 叶峥洵“呵”地笑了声:“没这个可能。” “为什么。” “连你都考不过,那哥哥我大概脑子也坏了。” 想到叶峥洵现在同时带五个学生,还游刃有余的模样,纪零只用一秒就接受了这个答案:“那好吧。” 他问:“哥哥,你去哪里。” 叶峥洵没太思索:“可能是京大吧。” 他之前走竞赛时,准备保送的学校就是京大,他们竞赛生都有种证道精神,作为顶尖学府,不出意外,他大概还是准备考京大。 纪零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将他们的目标询问一遍,其实想知道的也只是他们是否会离开自己的答案而已。 可真得知这个结果,纪零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最多表示,他舍不得,却也不能要求人家真一辈子围着自己转。 方贺州只瞄一眼,就看出了他那点小心思。 见纪零随手写了个南城理工,他笑眯眯道:“哥们现在在南城有两套房,要是走岂不是太浪费了,就屈尊降贵读个南大吧。” 话音未落,纪零又纠结地将名字划掉,写了个东字。 方贺州:“……” 纪零抬眸,迟疑道:“你去南大?” 方贺州舌尖抵住下颚:“东大也行。” 纪零才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什么,顿了顿:“你不是刚说,别墅不住浪费了吗。” 这又问到方贺州心坎上,他一扫心头郁气,好看的眼尾弯起,说话拖腔带调的:“你怎么知道,我在东缘就没有别墅?” 后座女生问:“方贺州,你的分去这些学校是不是太浪费了。” 东大和南大也算名校,只是和京大比不了,依照方贺州几次联考的成绩,和叶峥洵比也不逞多让,多半省状元就在他们两人中产生。 方贺州飞速瞟一眼纪零,又道:“东大的航天航空领域发展潜力很好,排名在国际靠前,我的分数进去大概率能直博,也不算浪费。” “何况,照现在的发展势头,东缘预估将在未来三年内成为整个东亚的辐射中心,到时东大的分数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去东缘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知为何,方贺州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论调,纪零却觉得,他是在为自己指路。 可明明,一开始他说要去南大。 纪零低头看向那张纸,视线撇及被黑笔随意划去的南城理工大学发呆。 老师将纸收上去后。 高三教室重回安静,只听见风扇嗡鸣,悬日将秋燥投进教室,方贺州有一搭没一搭地扫题,一张纸条被扔至桌上。 “你是想和我在一个地方读大学吧,谢谢你,哥哥。” 方贺州抬头看向纪零,对方朝他弯眼笑了一下,身后夕照为他渡上一圈柔和的光,又眨眨眼。 方贺州牙齿咬着口腔内嫩肉,“嘶”了一声,默念:伪骨科也是骨科,伪骨科也是骨科,伪骨科也是骨科。 - 出门时,纪零将龙崽塞进了书包里。 不知什么时候,拉链开了,龙崽探出半个头汲取太阳能量,以极其缓慢地龟速往外爬,“啪嗒”掉在了地上。 “哇塞,纪零,这个玩偶好可爱。”后座捡到小龙,将它还给纪零。 纪零介绍说:“这是我儿子,小愉。” “小鱼?好可爱的名字,为什么一只龙叫小愉呀。” 是路安愉的愉,纪零没有解释。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少女心,我以为男生才不会喜欢玩偶呢,”女生捧着脸,视线缠绵在龙崽身上,“还带着它上学。” 早上出门时,龙崽从裴疏意身侧一跃而下,跌跌撞撞跑进他怀里:“主人,请你带上我。” 迷你版路安愉走路像一只胖企鹅,纪零看着它笑:“你有什么用呀。” 龙崽一本正经:“主人,等我吸收足够的能量,星际航线就会开启,人类与星际将迎来通航。” 听起来似乎是非常玄而莫测的东西,纪零:“这样呀,那你吸收能量需要用多久。” 龙崽言辞严谨:“以我现在的太阳能转化率需要三年,如果算入路安愉中途对我的改造升级,保守计算将在两年内完成。” 于是,纪零将它带在自己身边。 纪零抬头望向太阳方向。 红日灼热而弥散光晕,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倚仗,人类利用它固守领土,繁衍生息,或许也将借用它,探索未知与远方。 而人类未来的钥匙,或许此刻就在自己手中。 ----------------------- 作者有话说:明天是高中最后一章! 第47章 今日好运 纪零的高三算是拼了命。 尽管南城一中家长对学业要求并不算太高,学校仍在夜间加上两节晚自习。 这个时间段,叶峥洵向老师申请,拉纪零去隔壁教室补习。放学后,又再回自己家讲一套卷子。 纪零基础薄弱,学起来就相当吃力,数学是叶峥洵的拿手领域,又先前恶补过一次,很快便能稳定在120上下。 但在英文单词上,纪零看了又忘,忘了又记,在上面花费了很长时间。 只是这次,纪零竟然罕见地,连个摆烂的话都没说。 几次纪零在课上睡着,嘴里却念叨着什么,方贺州凑近听,发现他说的是:“abandon。” 方贺州不知该夸他努力好,还是说背了这么久,还在反复背第一个,看起来已经把小崽子难为傻了。 纪秋挽走后,方贺州盘问过他和野男人的后续,但纪零死命不肯多说,并且坚决否认。 方贺州试图去查,却不知是否有人刻意阻止,什么来路也查不到。 后来纪零每日时间被学习挤占,也再没出门打工。方贺州确认过,没有按港片发展的苗头,渐渐放下心来。 南城气候算不上好,短暂的春秋雨疏风骤,冬天寒冷而漫长。 或许是成日和聪明人在一起玩,纪零开始意识到一些家长言语中的漏洞,司尧和路安愉或许并不只安分地在外搬砖,他们实在太忙,几人聚少离多。 第52章 冬至那天,气候大异,南城久违地下了一场雪,几乎将南城掩埋,城市像被包裹在水晶球里。 由于暴雪,学校停课,纪零在家里包饺子。司尧固执地要玩吃幸运硬币的游戏,最后的胜者自然是裴疏意。 吃过午饭,司尧吵着要在院子里堆雪人。 纪零最近的模考达到了550分,再努力半年或许能冲击东大。他将围巾裹得很紧,北风在鼻尖留下红痕,他问:“如果我去东缘读大学,你们会和我一起走吗。我会去兼职,赚一点钱租一个小房子,只是东缘房价很贵,或许我们得挤沙发,你们还会和我一起走吗。” 路安愉蹲在地上检查小龙崽,闻言起身揉了揉他的头:“宝宝,我们每次回家都只是为了看你而已。” 司尧闻言,停下手中拢雪的动作,凤眼一挑,妖孽地笑:“拜托,宝贝儿,如果不是你在这个星球上,这种水质差到每年有鱼淹死的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的。” 雪很厚,猫咪走两步便会陷进雪里,它不得不变成人形,将仓鼠扔在肩头,说话却与之前无二:“搬走后,能不能让我把南城的人类都奴役喵,太久没有动武我真的要变成宠物猫了喵。” 裴疏意拂去他发丝上的雪花:“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 没能吃到幸运水饺,司尧耿耿于怀,见状,毫不客气拌嘴道:“看看,连我们最暴力的裴疏意,都学地球话说得人模人样了,说话文邹邹,酸溜溜的。” “知道的是西莱种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说书先生。” 纪零才被大家感动,眼眶泛起一抹红,情绪酝酿到一半就被司尧打断,他捧起一团雪,揉成球,朝司尧扔去。 几人打打闹闹一下午,冬日炽白,纪零忽地,停下动作,看着那轮太阳怔怔发呆。 如果星际真的与人类通航,地球会有怎么样的变化,作为普通民众,他们能知道宇宙的真相吗。家长们又究竟在做些什么。 纪零已经不再怀疑他们的爱,只是面对一份坑坑洼洼的填空题他仍充满担忧。 由于堆雪人扔在椅子上的外套被裴疏意拿在手中,为他披上,此时,他的行为似乎已经和人类无二,只有露出尾巴与兽耳时,纪零才能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人类。 那些起初生硬的人类作态被他消化得很好,危险气息被藏匿起来,如若说,曾经的裴疏意是触即伤手的刃,现在的他更像看似无害的纸张。 裴疏意眉目柔情,如今,面对幼崽时,这种表情才是他的常态:“不用太担心,这个世界还会下很多场雪,我们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 这一年春节,学校放了几天假。 除夕夜,纪零数着红包,将每一个都塞得鼓鼓的,之前打工挣的钱,他只留下了未来半年生活的那份,剩下均匀分给几个家长。 放到他们的枕头下。 纪零蓦然有了种,自己是个孤寂老人,养了几个在外漂泊的儿孙的感觉。 由于过年,整个南城消费水平水涨船高,连带着杂货铺生意也十分红火。司尧从巷口小贩那买了大袋爆竹,裴疏意喊幼崽出门看烟花,就看见,幼崽坐在床边,腿悬空一摆一摆,神情惆怅。 裴疏意淡声问:“在想什么呢?” 纪零怔怔:“想你们都是我孙子。” 裴疏意:“……” 之前幼崽还要当路安愉爸爸,怎么愈发差辈了。 睡前,纪零往床上一趟,却觉得枕头下有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有棱有角。他掀开枕头,是齐刷刷的五个大红包。 为什么多出一个。 纪零挨个拆开,猫咪的红包中夹着一张纸条:小黄的老婆本都被本猫找到了喵,全部没收孝敬幼崽,幼崽新年快乐! 纪零仔细数数,竟然加起来比他给出去的还要多,纪零想,看来自己是一个子孙很有出息的老人。 冬天温度很低,就连冰冷如裴疏意,身体也染上热度,纪零才真切意识到,对方说的星际种族或多或少都有控温能力是什么意思。 有裴疏意的被窝很暖和,纪零猫崽似的依偎着那条尾巴,像蜷缩进温暖壁炉旁,闭眼前,裴疏意看着他,笑着念出了白天查的吉祥话:“祝我们的幼崽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他在春晚上看到了云栀,还有程嘉轩。 他没想到的是,程嘉轩现在似乎咖位比云栀还大,纪零搜索后,才发现对方风头正盛,参加歌手综艺爆冷夺冠,综艺电视剧接连大爆,甚至电影正送去国外评奖。 粉丝戏称他是不是绑定了万人嫌逆袭系统。 纪零只想,命运真是很奇妙,一朝谷底,一朝云端,似乎也就是大半年的事情。 枯树抽出新枝,乍然回暖后,生活节奏愈发加快。最后一次模拟考纪零考了六百分,拿到试卷时,他小声呢喃:“我觉得好像梦一样。” 叶峥洵不出意料地又是第一。 他停掉了所有其它学生的排课,专心致志为纪零补习,发誓要将这个笨学生教出个成果来。 某天上课,方贺州看着纪零,忽地没头没尾冒出来一句:“我东缘的别墅在装修了。” 见纪零不解,又补充一句:“南城的也装修好了。” 纪零只是看着他,大脑宕机,缓慢分析他这话的意思。 意识到这小崽子反应迟钝,他只得坦言:“不管你考去哪里,哥们都跟着你走,别有压力,懂?” 纪零笑了一下,塞给他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懂。” 高考那几天,纪零是抱着那枚幸运金币睡觉的,他带着金币同吃同住,俨然将它看作自己亲生儿子一般。 甚至方贺州惊悚看见,纪零吃草莓蛋糕时,舀起一勺放在金币面前,笑眯眯:“你要不要吃呀。” 方贺州只当高考压力太大,对方疯了。 经过近一年的蓄能。 龙崽温度愈发滚烫,纪零嫌它热,不太搭理它,龙崽圆溜溜的眼里染上哀怨:“主人,明明你之前每天都抱着我的。” 冬天时,纪零将它当暖手宝用,的确是时刻抱在怀里,只是龙崽用正直的语气说这话,纪零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用完就丢的渣男。 他支吾道:“小愉你该长大了,爸爸现在要培养你的独立。” 龙崽现在已经习惯他的自称,也不再装听不懂,只是仍然恪守本分地叫他主人。 走出考场的时候。 几位家长都在大门口,纪零飞奔过去:“我考完啦。” 司尧在外边总要全副武装,美名其曰是他的时尚潮流:“人类上学还真是复杂,哥哥我刚出生第一次开口,就因为天赋异禀被选走了。” 他戳戳裴疏意:“是吧,算起来幼崽还是我们家第一个参加考试的。” 纪零问:“可是阿愉研究的东西很高端,他也没有考过试吗。” 司尧帽檐压的很低,所有人却都能想象他眉梢吊起的模样,他说话拐着调:“路安愉有皇位继承,哪里是要考试的。” 纪零又问:“裴疏意也有皇位继承吗。” 司尧勾唇:“他一出生就是王了。” 纪零:“……” 只有自己是个要努力学习还学不会的朴实学生是吗。 裴疏意看向考场方向,人如潮水,涌向万家灯火,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恨与泪。人类真是很复杂又充满力量的生物。 明明个体是孱弱的,可汇聚在一起,却总能创造一个个新生奇迹。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命运将注视投注在这片土地上。 压在身上的重担陡然一轻,纪零顺着裴疏意望去,突然想到:“你们说,我算不算完成了游戏的一关,马上要解锁新的副本啦。” 他仿佛很满意这个设想,自顾自点头:“这么想的话,我可是足足有四个帅哥陪玩呢。” 这个考点离家很近,马上就到晚餐时间,许久没下厨,纪零决定为家长们烹饪大餐。 他如一张鲜艳的玻璃糖果纸,翩飞往路口处走,又回头:“快跟上,就让我带领一群外星人通关地球online吧!” ----------------------- 作者有话说:00你是一个努力宝宝^w^ 太久没写文jj好像改版了,不能复制送营养液信息,不过谢谢老婆的营养液我看到啦 第48章 正在派送 东大校门口。今日是开学迎新的日子。 一辆宾利停在马路边,汇聚所有人视线,从酒吧宿醉归来的学长大喊:“不是吧,今年的学弟怎么这么拉风。” 有人推开宾利车门,入目的是一条长而修直的腿,率先下来的是个一米九的高个帅哥,墨镜架在发际,头发梳成背头,露出凌厉而淡薄的眼,还是秋初,他却已穿上了当季风衣,风拂过露出大衣内侧logo,昭示其价值不菲。 紧接着走出的是一个算得上精致漂亮的少年。他眼尾下垂,唇间泛红,发色却很浅,带着微卷的弧度,皮肤白得逼近透明,休闲地套着件薄卫衣。 第53章 司机帮他们从尾箱搬行李。 纪零注意到被围观,扯了扯方贺州衣袖,用他遮挡目光:“我就说我坐地铁来就好,你偏要这么夸张。” 方贺州将墨镜顺手夹在衬衫衣领:“懂什么,与其开学后他们迟早要被哥打击,不如现在就让他们有个心理铺垫。” 这番出场过于招摇,路人纷纷讨论起他们是谁。突然,人群中有人有了目标:“这个好像是纪零,暑假里很火的那个美食博主,不过他居然考到了我们学校?” “说是暑假才爆火也不至于,他去年就参加过两个综艺了吧,还是美食综艺,只不过一直没有更新,而且我怎么听说他成绩很差。” 高考完,纪零又一度陷入迷茫,他是需要被推着走才能找到方向的性格,骤然失去压力,纪零的生活只剩躺着睡觉和坐着发呆。 直到黑猫吐槽:“幼崽现在越来越懒了喵,以前每天都会做好吃的菜孝敬家长喵,现在考完试却整天让我们吃泡面。” 纪零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唯一擅长的,只有烹饪了。 这一年他几乎消失在大众视野,账号上也只有那一条广告,纪零怀着忐忑将一道罗宋汤上传,却没想到取得了不错反馈。 于是,他在给家长们做饭时,将视频录下来剪辑发布,积累了一批粉丝,已经算得上是个美食博主。 东大并不算太市中心,方贺州的别墅就买在大学附近两公里,他特意按两个人的喜好装修,准备叫纪零和自己一起住。 纪零却摇头拒绝:“我打算自己租房子。” 方贺州咬牙切齿:“为什么?” 纪零支吾着:“因为……就是,我这边还有人……” 看到他这幅小心模样,方贺州顿时怒上心头:“你和那个野男人还没分手?” 纪零:“……” 似乎除了这个理由,也没法安顿裴疏意,纪零只得点点头:“他要和我一起住。” 方贺州默然,身遭气息泠冽,纪零觉得他似乎有点生气,毕竟为和自己上大学谋划这么久。 高三时,怕纪零精神失常,方贺州几乎变着法哄纪零上学,每天到校第一件事就是:“猜猜哥今天带了什么。” 有时候是草莓蛋糕,有时候是别的吃的。 几次考试纪零考得很烂,明明已经是之前得不到的高分,纪零却莫名地低落。方贺州便在跑车上鬼哭狼嚎地k歌,把纪零逗笑为止。 承着这份恩情,纪零觉得得哄哄他。 纪零:“其实,我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只有一站地铁,离你也——” 就见,方贺州转头,手握成拳,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要不你把那个男的,一起带过来住吧。” “三个人的生活固然拥挤,但哥也不是不能接受。” 纪零:“……” 他默默想,那可不止三个,如果真住进方贺州家里,大概精神失常的就不是自己了。 多数学生都有家长帮忙搬行李,但纪零只自己提着行李箱上楼,一般来说,大一学生不允许在外租房,纪零只能意思着,放点东西在宿舍,后续再和辅导员商讨。 军训明天开始,纪零坐方贺州的车回家。 这是一栋公寓楼,位于万象新天小区,物业很烂,一层楼有数十住户,但胜在在寸土寸金的东缘还算便宜,尽管如此,租上两室一厅也得三千块。纪零有些怀念自己的小房子,由于主人要搬走,杂货铺也被迫歇业。 就像给南城生活划上句点。 只是,家里竟然有客人。 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坐在客厅抽烟,裴疏意在他对面,听他讲述什么,见纪零回来,裴疏意递过烟灰缸:“我弟弟不太能闻烟味。” 男人熄灭烟头:“抱歉。” 裴疏意介绍:“这是我们的新邻居,何叔,在楼下卖卤味,就住在我们对面。” 男人笑:“我叫何烨,你也叫我何叔就好。” 纪零没想到,裴疏意的社交能力竟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刚搬进来一天,就连对门是谁都打探好了。 对方看着和裴疏意有事,纪零点点头,走进房间,整理学校发放的军训服。 何烨看着他背影:“小裴,这是你弟弟?” “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他这是在刚上大学吧,在哪?” 裴疏意声音淡淡:“不是亲的,东缘大学。” 何烨惊讶:“这可是个好学校,没想到你的弟弟成绩这么好。” 裴疏意略微弯了弯唇,却似乎不愿再过多探讨纪零:“说说你的故事吧。” 何烨是十分钟前被请进门的,他的卤菜摊做的是凌晨档,如往常一般去菜市场挑选完食材,回到家打算进行卤制,却被面前男人叫住。 何烨确信,对方是新搬来的租户,便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站在楼道阴影中,踩着一半黑一半白的分割线,看着他,只平静道:“你最近运气不太好吧,何总。”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请跟我来。” 何烨以前算个正经生意人的事,这边没人知晓,他在卖卤菜近一年,邻居只当自己是个朴实的好脾气大叔,而面前这个男人却轻易摸清了自己底细。 何烨骤然生寒,但随即,抓住救命稻草的渴望让他的腿不自主走进对面那间房门。 随后便坐在这里。 “我之前算是做一点建材生意,但从某天开始,我的货品突然被检测出那一批次质量不合格,我试图弄清为什么,可很快,厂子又着火,损失惨重,我怀疑是有人搞我,但根本查不到是谁,这些年我做生意树敌不少,可谁又有那么大能耐,一点苗头都查不到。” …… “前妻也要和我离婚,操,这个世道就这样了。” “签下这张合同,或许,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裴疏意递过一张表。 何烨低头看去,代价是一串天文数字,他手不由得颤抖,哪怕是他原先风生水起时,这也几乎是他两年的收益。 裴疏意笑道:“没关系,何总,你可以再考虑一段时间,只是今天说的一切,不要透露出去。” 男人没说威胁的话,可何烨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大抵会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他捏起合同缓步离开。 最后的余光瞟向紧闭房间,如若这个男人是藏在都市中的神明,那那个看起来只是有些漂亮的男生又是什么身份。 仿若看穿他想法,身后视线温度逐步下降,他打了个哆嗦,快步离开。 男人刚走,纪零便走出门:“哥,洗衣机坏了,我叫了师傅来修,但是你有没有看见我洗衣机上的衣服。” 裴疏意:“顺手洗了。” 纪零:……!娇生惯养的裴疏意竟然会洗衣服了,还是手洗,难道自己考上大学,裴疏意也成长了。 可问题是,纪零:“我的内裤也在里面。” 裴疏意默了下:“也被我顺手洗了。” 纪零脸颊染上抹绯红,想到方贺州一路上野男人的念叨,似乎裴疏意还真有点小娇夫的感觉,他说:“裴疏意,这个对人类来说是很隐私的事情的。” 裴疏意似是疑惑:“家长做也不行吗” 纪零:“不行。” 裴疏意垂睫:“那需要什么身份。” 纪零还没谈过恋爱,竟然就要和别人讨论洗内裤:“大概是,恋人?” 裴疏意没再说话,但纪零总觉得,对方似乎若有所思。 气氛微滞,纪零看向桌面:“何叔打火机忘记带了。” “我给他送过去吧。” 于是,纪零敲开对门,不知是否是他错觉,他总觉得,何叔看起来有些恐惧,甚至在看清自己脸时,达到极点。 “你…你来做什么。” 纪零将打火机递过去:“何叔,你有东西忘拿了。” 何烨算是送了口气,他仍然在思考对方的来历。作为生意人,他对玄学没那般抵触,甚至也怀疑是不是有人对自己做法。 请了几个大师,却都没有看出问题。 何烨又怀疑,是自己过于疑神疑鬼,或许就是那口气理不顺,才导致他生意出错。只是后来,妻子带女儿与他离婚,就连买的新房也烂尾无法转手,这一年他过得如坠深渊。 才在这大学附近盘下一个卤味店,重拾他二十岁发家时的手艺。 何烨看着面前这个过度漂亮的男孩,十八岁已经完全长开,只余一点稚嫩的尾巴,比起兄弟,他想,对方看起来更像是裴疏意的情人。 何烨试图找到神明的把柄,以谋取安全感。 他小心询问:“你哥哥说你们不是亲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纪零倒是坦然:“的确不是,就某天就认识了呀。” 忽地,他弯起眼,向何烨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何叔,你刚刚和我哥聊什么呀。” 第49章 正在派送 第54章 纪零总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就像一杯单纯的白开水,有时也会有人想,将这杯水染上气色是什么效果。 何烨此时就有这种想法。他并不算一个本分的生意人,思维里总带点奸诈。 “你哥哥平常做什么工作的。”他开始设一个言语圈套,想将面前这只小绵羊套住。 纪零说:“我哥哥?之前是开店的,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 何烨盯着少年的脸,试图从他表情中找到丝裂隙,可对方只是极其无辜地瞪着大眼睛。 “何叔,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和我哥哥聊什么呀。” 何烨只好回答:“你有没有见过你哥哥平常帮人驱邪?何叔刚刚和你哥哥聊的就是这方面的事情。” 纪零听得认真:“好像有过,何叔,你是不是最近运气很不好才找上我哥的。” 纪零声音很柔和,像海风卷着清爽柠檬汁的气息拂面,又微微带了点引诱的尾音,何叔不自觉地与他问答互换:“是啊,是,还有别人和我一样吗?” 纪零弯眼笑:“很多人呢。时候不早了,我回家做饭啦。” 说罢,纪零就转身离开。 回到家时,裴疏意坐在沙发上,看一部港片,旧报纸般的滤镜,用了大量蒙太奇,纪零只看出一男一女拉扯不清。 “宝宝,今天去学校怎么样。” 纪零如平常般,将发生的事道来,只是在提到方贺州让他们搬去住的时候,隐去了野男人部分,纪零仍然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潜移默化地,他竟也没觉得有太多不妥。 末了,他忽地眨眨眼:“裴疏意,怎么何叔说你是个神棍。” “你背着我,去哪个观上拜师了?” 裴疏意神色没什么变化:“何叔说的?” “是呀,他说他运气很不好,要找你驱邪。” 合同严明禁止以任何方式向纪零透露交易相关内容。 何烨违规了。 裴疏意把玩着遥控器。纪零这时才发现,屏幕上放的竟是个同性电影。里边的1号要和女人结婚,才有了开头拉扯一幕。 “裴疏意,你怎么想着看这个。” 纪零想起,曾经他还以为裴疏意是个gay,和叶峥洵有一腿,只是后来想想,大概他的种族并没有同性恋的概念。 别说同性,裴疏意的脑子里似乎就没有恋爱这事,此时看爱情片才显得尤为突兀。 “刷到了,随便看看。”裴疏意这部电影已看过两遍,接下来的镜头幼崽不宜,他便随手换了个新闻频道,只是纪零仍眼尖看见右下一行小字:《春夜花情》 纪零默念了下,打算网上查查。 - 纪零读的是建筑系。 由于房地产行业不景气,建筑分数线一落千丈,刚好让纪零踩着线,只是仍是东大老牌专业。 军训地点倒是离方贺州班很近。 方贺州如愿进入直博班,只需顺利毕业,就能拿到博士文凭。 军训休息时,纪零就偷摸跑方贺州班旁边,和他聊天。方贺州抱怨,纪秋挽有点让自己继承家业的意思,甚至闹了几次不愉快,微微蹙眉:“我都说了让她以后找点信托机构,集团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完事,她却对我好像寄予厚望。” “我就说要不趁着还来得及,她再和我爸练个小号。” 说到这里,方贺州觉得有趣,笑了:“你不知道纪秋挽当时那个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纪秋挽和纪零爸是未婚先孕。 大抵是个天才少女年轻为爱痴狂的故事,这段感情并没有好结果,纪零甚至不知道自己便宜爹是谁,后来纪秋挽便一改恋爱脑作态,成了个脑内只有数字的人形计算器。 纪零默默补充:“还好我这个小号已经废了。” 方贺州顺着他话想了下:“大概对纪秋挽来说,你才是大号。” 纪零忽然想到:“方贺州,你知不知道《春夜花情》。” 说罢,他又想,方贺州这样肆意张扬的人,怎的都不会看这种文艺电影。 却没想到,方贺州神色凛然一紧:“你从哪里看到的。” 《春夜花情》正是他陪前女友看的那部文艺港片,内容甚至有大篇幅床戏,要不是那小姑娘一直在为爱垂泪,尺度大得方贺州险些起了反应。 他想象不到纪零看这种玩意的模样。 纪零本想坦白是裴疏意在看,可忆及方贺州对裴疏意的仇视,纪零还是默然熄了声。 “我在网上刷到篇影评,文笔不错,说得还挺重恳,就有了点兴趣。” 事实上,这不知是部什么限制片,网上任何地方都搜不到。裴疏意不知哪找来的资源,纪零想,他真的学坏了。 方贺州:“也不是什么好电影,小孩子别看。” 纪零悠悠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是好电影,难道你看过。” 方贺州:“……”原来是在这等他。 方少爷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索性装傻,随口换了个话题,和纪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刚入大学,不少人踹了前任只等新人,大批人寡着,只一会儿,就有四五个女生来找方贺州要微信,有同级的也有学姐。 方贺州性子招摇,见人又总带着笑,眉目含情,哪怕只是眸光略带扫过,也能让不少姑娘心跳脸红,更别提他把富二代顶脑门上。 而纪零由于博主身份,倒是只有人远看而不敢近闻。 方贺州一一拒绝。 可来人依然络绎不绝。说来奇怪,如若是以前在北城,方少爷必然来者不拒,今天在一起明天分手也是常事,反正他那边圈子都这么玩。 可和纪零待久了,他不知怎的成了个良家妇男,对这些小姑娘一点兴致没有。 见方贺州应付得有些疲惫,纪零看着他,忽地说,要不我帮帮你。 方贺州笑道:“你能怎么帮我,就你这样的,只能脱光了色诱吸引她们注意了。” 纪零不喜欢方贺州总把自己看得像张脆弱的网,好似自己一辈子只能被捧着护着,却永远承担不起重量。 于是,在下个女生过来时,纪零看着她,语气真挚,抢先开口:“他其实是gay。” 一瞬间,春心梦碎,女生尴尬笑了下,转身离去。 方贺州:“……” - 纪零回到家时,对面何叔家房门大开,里头却是已经搬空了,只剩房东雇的钟点工埋头打扫。 他不敢置信地和裴疏意分享这个消息,昨天还来拜访的邻居,今天怎么就走了呢。 裴疏意却只说:“何叔老家出了事,走得很急,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纪零看着空置的屋子,昨日开门时,里头虽然凌乱,却满布生活痕迹,如今却好似被橡皮擦随手拭去。 纪零隐约觉得不太对,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赶。他感慨了句:“那还真是世事无常。” 随后,他看着裴疏意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又问:“何叔走时又说什么吗。” 幼崽近来总带着打量,或许瞒不了他太久,裴疏意敛睫,朝茶几指了指:“他给我们送了一些卤菜,有你爱吃的猪尾,还有一个他之前店庆活动时定制的小挂件,你去看看吧。” 纪零打量那个挂件,是一个大鸡腿,上面印着何氏卤味铺两周年,看起来是用心设计过。他说:“何叔还真是个好人,明明我们昨天也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裴疏意露出抹无奈的轻笑,手伸在背后,指尖把玩着一个针孔摄像机,随后似是腻了,将其碾作尘粉。 如果第一次送的礼物藏着摄像机,也叫好人的话。 裴疏意见到他第一面时,就觉得对方行为诡异,明明开门是个日复一日重复的活,作为赶着回家工作的商铺老板,更应手脚麻利。 何烨却刻意停留得很慢,吸引自己打量。 于是,裴疏意顺势说出邀请词,对方果然上钩。 在家里时,动作也不算老实,明明点烟后,打火机被他一直攥手里,却在动身时,状若无意抛下,等待纪零上门。 甚至向纪零有意无意透露自己的生意。 亦或着,他只是想打探自己是否还有帮佣而已。 命运偏爱西莱种族,连带着憎恶他们所憎恶。何烨在试图以纪零把控自己时,便已经成了命运的弃子。 裴疏意发动能力窥探。何烨的老家要拆迁,本是件喜事,但他哥挪用公款,将金条砌入墙内,何烨也正凭借他哥的赃款发家,算是兄弟合谋,此事一旦暴露,他将面临牢狱之灾。 紧赶慢赶地打算出国。 大概现在,他已经倒霉得车祸进医院了吧。 自己的事已经焦头烂额。却还记得往挂件中塞一个录音功能的针孔摄像机,该说他敬业好,还是不自量力好。 显然,对方已经摸清了自己动向,甚至开始出手。 只是敌在暗他们在明,裴疏意决定以不变静候万变。他微微弯唇,撇及幼崽在面前整理新发的课本,正面对满满的专业课犯难。 第55章 他和黑猫讲起这事时,猫咪说:“裴疏意,那现在说话还真是带了一股人类味喵,看完那什么老子兵法,说话一套一套的喵。” 裴疏意纠正:“孙子兵法。” 他近来学了些典故。 或许这叫入乡随俗。 还是应该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 作者有话说:小裴你的典故真的学得很烂 第50章 正在派送 何烨搬走后,纪零见裴疏意整日在家看书,愈发懒败,他和老板商讨,将那间门面盘下来,改造成便利店,让裴疏意自己经营着玩。 司尧和路安愉打了笔巨款来,说是在工地升职了,纪零全交给了裴疏意。 午休时间短,中午纪零都与方贺州在食堂用餐,再回宿舍午睡,他的室友人算不错,只有一个人不常见,据说是个豪门少爷,脾气古怪,但纪零没和他碰上面。 某天方贺州吃饭时,慢条斯理地看着手机,一边看一边笑,像是生怕纪零不感兴趣的模样。 纪零看透他那点小心思,还是捧场道:“你在看什么。” 方贺州瞟他一眼,唇角轻勾,念出屏幕上内容:“方贺州把纪零按在墙上亲,逼问他,有没有对刚才自己被女生要微信的行为吃醋。” 他语调抑扬顿挫,结尾时还恶劣地学纪零说话的语气:“纪零脸红红的,却不承认,说才没有。” 哪有人自己念自己同人文的。纪零只觉得大脑白光闪过,思绪轰地炸成了烟花,怒道:“方贺州,你都看些什么。” 他声音很大,食堂本就是公共场所,此时听到他们交谈,齐刷刷看过来。 甚至有人忘了关闪光灯。 纪零这次脸是真红了,恍若微醺,想找个缝钻进去,方贺州只看着他笑,一副脸皮厚不在意的模样:“叫你造谣哥哥是个gay。” “现在反噬到自己身上了吧。” 处刑并未停止。 当天下午,纪零接到叶峥洵来电,开口便是句惊雷:“怎么个事,哥哥今天刷你们学校的资讯,听说你和方贺州在一起了?” “零崽,你们两个真有一腿?” 纪零:“……”什么什么呀!! 没有依据胡编乱造的话,这些人怎的就都信了,还开了许多帖子,明明自己和方贺州看起来像很清白的兄弟情。 纪零只得将方贺州被女生要vx,自己帮忙拒绝的事和盘托出。 出分后,叶峥洵如愿以全省第一的成绩去了京大数学系。 他暑假在家上网课,很快开成直播间,现在甚至算得上小有名气,桃李无数。不过叶峥洵赚到钱后,时常会给纪零寄零食,宛如纪零还是那个在他落魄时帮忙的邻居小孩。 哪怕不在一个城市,还是会有联系。 叶峥洵也没真心实意相信,此时提出来不过是逗他玩玩:“信不信他们要是知道你和方贺州是兄弟,得磕得更欢。” “不过零崽,我真觉得你是个福星,之前和你整日待一块时,我运气好得不得了,随手刮张彩票都中五百块。” “现在倒是再没中过奖了。” 纪零想了下,倒是不认同他这个说话:“明明我自己运气还挺一般的。” “哪有福星是旺别人不旺自己的。” 他想,大概裴疏意才是那个福星。 - 推开门,纪零久违见到了云栀。 自从她摘得影后,那次综艺后他们就没了往来,纪零只在网上偶尔刷到她,此时,那张显得柔弱的脸上添了几分明艳,大抵是红气养人。 他打过招呼,回房后,扒在门后,试图悄悄打听他们议事,却一点声息也听不到。 客厅里。 云栀心上冒火,语气焦灼:“裴疏意,又出现了,那个消失的人又出现了。” 她和王导算是断了。当上影后,她便有了些自保能力,一年下来也算积攒不少人脉,连裴疏意的欠款也已经还清。 只是,那个人竟又找了上来。 裴疏意听她讲完,才缓声道:“我想,云小姐,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运气贩卖的原则是只帮助对方达成想要的,并不包售后,且无二次交易。 事实上,曾在星际时,裴疏意并未设立这项原则,只是如今,运气交易需要纪零推动,为保护这个秘密,裴疏意便修改了交易条例。 他们的幼崽现在变得很聪明。裴疏意能察觉纪零已经起疑,虽表面上还是乖乖的模样,但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打小心思。 裴疏意只能在纪零发现一切真相前,尽快恢复力量,他不确定纪零发现一切是好事还是坏事,也猜不透命运真正的想法。 东缘有新的客户群体,对人类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个欣欣向荣的城市。 方便裴疏意接触新的被剥夺气运的人,却也更方便幕后人下手。 云栀:“我也算你老客户了,你就不能念点旧情,为我破个例?” “何况我和——”纪零也有点交情。 这话她说到一半就止住,裴疏意最厌恶别人提纪零。 甚至曾经第一次见面时,她也不是没拿纪零嘲讽过,那时裴疏意还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在完美融入人类社会前,裴疏意有很长一段成熟期,比如表露情绪时有割裂感,云栀觉得他有时像小说里一板一眼的人物。 那时,云栀看着他,只觉得对方心脏贫瘠如一片荒漠,只是在生涩地学习人类文明。 可如今,对方身上凌厉掩去,那点危险感被他掩藏得很好。如若不是知道他原先的模样,云栀甚至会不由得想,对方是一个博学而温和的男人。 “裴疏意,你真的懂什么是爱了吗。”云栀笑起来。 她本也就是嘲弄,却见裴疏意问:“你们人类里,最亲密的关系是什么。” 云栀不知他怎么扯到这个:“亲密?大概小时候是父母,长大后是恋人?” 又是恋人。裴疏意垂眸。人类在情感表达上太晦涩,于他而言,完全领悟那点微妙的情感区间算不上简单。 “暂时来说,我的确不能再帮你,你先回去吧。” 云栀知道,裴疏意如今的好脾气也不过是伪装,若真惹恼了他,自己未必有好下场。 便拎起包,故作动人心魄地扯出一个笑。 “好啦我走了,靠我自己也未必不行呢。” 屏蔽场似乎被取消,纪零听到很大关门声。 他走出去,问了句:“栀姐就走了吗,怎么不留下来吃个饭。” 裴疏意:“她有要紧事。” 纪零点点头。 他今天准备发布视频。 在搬过来后,纪零就购入了一个大烤箱。 这是块方贺州从国外订购的m9和牛牛排,在上午便放进冷藏室解冻,纪零用厨房纸擦拭血水,涂抹上橄榄油、黑胡椒、和盐。 锡箔纸包裹放进烤箱70度烘烤30分钟。 香气分子很快占据了厨房,纪零又取了面平底锅,黄油稍微融化后放入牛排产生焦化反应。翻面重复后再关火醒上两分钟。 关闭摄像机。一小部分给猫咪和仓鼠,剩下的纪零与裴疏意平分。 和牛很贵,纪零不好意思多拿,便只要了一块当素材。他下了点挂面,几人吃了一餐贵族乞丐混合饭。 由于伙食不错,猫咪变得愈发肥美,现在称得上油光水滑,肥嘟嘟地摊在沙发上。 纪零把它抱在怀里剪辑视频,发布后,第一条评论就是: [零崽终于发达了!不再是贫穷流博主了] 纪零不由得被逗笑,认真回复:[下期还会继续贫穷的] 纪零第一条作品便是鉴别每种口味泡面。 从鲜虾鱼板面测评到香菇滑鸡面。 非常贴心地标注了每个牌子相同口味的差别,俨然是个泡面专家。 粉丝本来以为,纪零靠综艺赚到不少钱,却没想到他这样接地气,贫穷流博主成了他的标签,反差让视频一举大爆。 后来,纪零还陆续发布了一些家常菜,以及返场了《我们的美食旅行》中部分菜品。 效果都很不错,偶尔他会接一些家电广告,可以涵盖生活支出。 纪零点开后台留言,他会定期回复粉丝消息。 [00我们竟然成校友了] 他说:[很高兴和你一个学校呀] [你和你们学校那个素人帅哥是真的吗] 说的应该是方贺州,纪零回答:[不是] [啊啊啊00居然回我了,我能不能把这个截图发在网上] 纪零想着借这个机会澄清,便说可以。 在粉丝小窗里,夹着一条平台官方邀约。 邀请他周六参加平台线下活动,纪零搜索过,这种活动对自己这种美食博主来说,就是走个过场,却能收取一笔不菲的佣金。 纪零答应了。 搜到宣传博文,果然重磅嘉宾已经提前订好,平台看起来为这次活动下了重金,势必要捧出赶超国内主流红毯的盛典,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程嘉轩也在名单中。 第56章 - 周六,由于学校上午有个讲座,纪零是从学校里出发的。虽然不似先前窘迫,纪零还是保持勤俭的美德,决定坐地铁出行。 东大离地铁口很近,等车时经常能遇到同学,只是,这次他却看到了个熟人。 说熟也算不上,是他那几乎不回宿舍的室友。小少爷名叫宋星彦,见到他,不客气冒了句:“你不是个博主吗,怎么是个坐地铁的穷鬼。” 纪零:“……”你不也坐地铁吗! 小少爷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略微有些不自在,抓了抓衣摆,地铁人多,他只得贴着纪零站,问道:“你是要回家?” 纪零报了个地名给他。 小少爷又不说话了。两人默默无言,又过几站,宋星彦说:“你也要去这里兼职?” 这次,纪零从他别扭语气里敏锐地抓到个也字,照室友所说,宋星彦是东缘本地人,家中颇有些产业,怎么又是挤地铁又是兼职的。 虽然纪零接触过的有钱人,也只有方贺州和纪秋挽,但两人都是车来车往的,兼职更是天方夜谭。 不过,纪零想他参加活动大抵也算兼职,便点了点头。 宋星彦见状,拉住他袖子,脸蹭过来:“太好了,那我就跟着你吧。” -----------------------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裴就这样自我攻略脑补中 其实小盐写到亲亲了,但还在小盐的存稿箱里ovo,不过很快了! 第51章 正在派送 宋星彦是个路痴,他跟在纪零身后,每个转弯都要迟钝会,才能跟上步伐。 纪零问:“你之前都是怎么出门的。” 宋星彦小声:“有司机。” 纪零疑惑:“那现在怎么让你一个人出门了,听赵毅说你家很有钱的,我还听见他叫你宋少爷。” 虽然是疑问句,但纪零语气总让人感觉不到被冒犯,甚至能听出言语中的关心。 宋星彦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和他说实话:“我被赶出来了,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 纪零不免有些八卦:“为什么。” “因为我他妈本来就是个假少爷,你看过那种小说没,现在他们找到了亲生儿子,我就显得多余了,虽然他们说着什么,我还是他们的宝贝,但是显然,他们更宝贝那个亲生的。” 这番话几乎是用吼的,说完后,宋星彦眼泪就止不住,他觉得自己好丢人,读大学了还在不熟的室友面前袒露伤疤,还哭了。 纪零递过去一张纸巾,见他没接,索性直接帮他擦拭眼泪。 纪零动作太轻柔,宋星彦眼泪流的更凶了:“呜……你怎么人这么好。” 纪零倒是笑了,这个哭包少爷让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比别人聪明的感觉,他学着别人逗自己的语气:“其实我带你走的不是去会展中心的路。” 宋星彦:“呜…是什么。” “是把人卖去当鸭的路。” 宋星彦哭懵了,“啊”了一下。 纪零忽地笑了,露出很深的两个酒窝,原来这么好玩的,怪不得以前别人总逗自己玩。 纪零说:“骗你的,我们已经到了。” 东缘会展中心位于红叶路,场馆很大,划分了几个区域,纪零本以为自己会跟着明星走红毯,实则是在线下美食展区场馆宣传。 还有一些cos之类的场馆。 宋星彦看着人流,又忽地道:“其实我以前没有这么倒霉的,就是某天突然变了。” “明明以前我爸妈很宠我的,但是我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信,明明是我那个弟弟一直挑衅我,偏偏我扇他一巴掌时就被看到了。” 他垂头丧气的:“我真的很倒霉吧。” 纪零想起自己曾经,生了几分同病相怜来,安慰他:“也没有那么倒霉啦,下次有时间我把我的事说给你听。” 纪零得去提前布置,但宋星彦还有半小时才到兼职工集合的时间,工作内容是包装物料,他低头把玩着背包挂件,自从他和家里断了关系,带出来的值钱东西卖了不少,由于一次性找的中介回收,被坑了很多钱,就剩这个挂件,报价太低,买来时他很喜欢,便没舍得卖。 “好感慨啊,我现在得打50次工才能买得起这个挂件呢。”打包物料的工资是一天一百五,由于要熬到明星红毯散场,所以包晚餐盒饭,宋星彦如今还没用午饭,待会忙起来大概也顾不上了。 纪零注意到现在是饭点:“要不你先跟着我?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平台给他划了个展位,还贴心配备了电煮锅食材和泡面碗筷,负责人让纪零煮给粉丝吃,看来势必要把泡面梗玩到底。只不过,纪零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来看自己。 “零崽,妈妈爱你!!” “零崽,看这边!” 纪零朝她们挥手,眉眼弯起,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没做妆造,昳丽混着纯情,和他对视时如薄荷莫吉托抿化入喉,他轻声开口:“大家等等我哦。” 引发一片尖叫。 还没正式开展。展位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挤在红线后边,中央就剩纪零和裴疏意。 宋星彦感慨:“你这么火啊。” 纪零在拆包装袋和热锅,回答很慢:“我也是才发现的,明明以前大家都叫我糊逼。” 宋星彦想了下,又说:“大概要看你和谁比,如果和今晚那个最近很火的影帝比,确实挺糊的。” 宋星彦看来不知纪零与程嘉轩那点龌龊。纪零也没在意,他很快用番茄翻炒出汁,加入火腿,再勾芡了一份酸甜口调料,放入泡面与调料,煮三分钟后,放进两个无菌蛋闷至流心,呈给宋星彦吃。 还没进场的粉丝眼红地大喊:“零崽!!我也要当你的助理!!!” “放开那碗面让我来。” 纪零安抚她们:“不用急啦,等会大家可以排队享用。” 宋星彦只吃了一口,就恨不得把脸埋进盆里,他脸颊塞的鼓鼓的,如一只仓鼠:“太好吃了,太好吃了,纪零,你做饭做得我家的阿姨还要好吃。” 话毕,他又觉得似是不妥,补充道:“我家阿姨是我妈和很多人抢过来的,公认的全东缘做饭最好吃的阿姨。” “好吧,可能现在也不是我妈了。” 宋星彦一边吃,一边念叨个没完:“我要去工作了,你晚上几点下班,要和我一起走吗。” 纪零觉得他真是很自来熟的性格,像只小狗狗,一点示好就开始摇尾巴,如果那什么真少爷不是好人的话,也难怪混成这样。 “我应该六七点就走,明天我们出来玩好不好。” 宋星彦摇了摇头,却毫无防范心地将行程全盘托出:“明天我打算跟踪那个新弟弟,他回来后,我那些朋友都不和我玩了,我觉得他肯定和他们说了什么,可是他在我妈面前就是很绿茶的样子,我一定要去揭露他的真面目。” 纪零有意帮他。其实他想试试将宋星彦介绍给裴疏意认识,不知为何,他冥冥中感觉,宋星彦和从前出现在他家附近的人很像。 除去叶峥洵。其实还有不少人是杂货铺中的常客,虽然裴疏意只一一介绍,什么沉迷db的卖菜小老板,老伴去世的收废品大妈,总之,但凡纪零叫得出名字的,都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经常出入杂货铺后,不少人就奇迹般搬走了。偶尔有邻居告诉他,谁谁谁发达啦,现在住上大房子啦。 就好像他的杂货铺是一个神奇的盒子,就像流水线一样,落魄着进去,啪叽加工一下,光鲜般出来。 高中时,纪零没发觉有什么特别的,后来联想到裴疏意的能力,纪零隐约有些猜测。 所以,说不定他可以帮帮宋星彦。 纪零:“要不要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宋星彦眸中闪着星子:“真的可以吗!!” 纪零:“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 宋星彦:“那就说定了,等我联系你!” 宋星彦离开后,纪零开始招待粉丝。 第一个排到的是一个老粉:“零崽,妈妈从你荒岛时期就爱上你了,现在看着我们崽崽越来越好,真的很感动。” 纪零和她握手:“谢谢你哦。” 老粉认真吃了一口泡面:“之前《我们的美食旅行》播出的时候,网上还说你拿剧本了,这次回去我就和他们对骂,是真的很好吃啊!!!” 纪零没被这么直白地当面夸过,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有这么夸张吗,只是普通的泡面而已啦。” “虽然是普通的泡面,可是你做饭的时候就是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包括味道也是,让我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粉丝都是夸夸怪。纪零只觉得泡在蜂蜜糖水里,眼弯成月牙,结束时,他甚至还有些飘飘然,像踩着云朵,轻快地准备回家。 七点刚好是明星开始走红毯的时间,只是位置不在一处。 出馆后便下起大雨,纪零没带伞,见时候还早,站台阶上躲雨。 第57章 不少人没资格进内场围观,也被困在雨幕中,只得就地看官方账号直播。纪零带着口罩与棒球帽,混在人群里,闲闲刷着手机,回复后台粉丝留言,忽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程嘉轩入场了。” 好巧不巧,伴随她的声音,雨势宛如收拢的伞,肉眼可见的熄了下去。 “诶,雨停了。” 纪零旁边是两个大学生年纪的姑娘,听对话是结伴来的。 “妍妍,你说程嘉轩真有那么神奇??之前有次综艺,本来是电闪雷鸣的,轮到程嘉轩出门时,竟然奇迹般地成了大太阳,我室友喜欢他,时不时在宿舍拿这事安利,说天气都为他让道,一定是个锦鲤,粉他准没错。” “但我室友还挺倒霉的,隔三差五就被骗钱,每次逃课都正碰上点名,不过她坚信自己这么惨,更要找个寄托了,给程嘉轩花不少钱。” “好像程嘉轩是一年前才好起来的吧,之前好像黑料挺多的,也就是突然之间转运了,还买过人间锦鲤的热搜。” “哎呀你小声点,我怀疑后面那个女生就是程嘉轩粉丝,听我们说到黑料,一记眼刀就飞过来了。” 见雨停,众人没了停留的理由,纷纷离开。 场馆附近交通管制,得走很长一段路才能打到车,附近有明星应援会包的应援车,不知是否是错觉,有一瞬间,纪零在一辆蓝色的车上看到了司尧的名字。 虽然上边的形象只是带着口罩,露出一双艳丽的凤眼,可纪零觉得那就是司尧。 可当他再晃过神来,车上却空空如也。 不过怎么可能呢,如果司尧真的当上明星,自己也该听过才对。纪零想,大概今天真的有点累,他都出现幻觉了。 ----------------------- 作者有话说:可恶的司尧,00别急,后面就让你狠狠冷暴力他!! 第52章 正在派送 为了跟踪。 纪零打扮得像个特务。黑衣黑裤墨镜口罩,出门时路过在玩斗地主的黑猫,纪零打量了下,认真感慨:“猫猫,我们今天穿的是情侣装呢。” 黑猫:“……” 它说:“我没穿衣服喵。” 纪零装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你怎么不穿衣服,猫咪你是一个变态。” 黑猫怒而暴起,跳起来就要去抓他。 纪零躲在裴疏意身后,做了个鬼脸,而猫咪在将要触碰到裴疏意衣角的一瞬,便收了惯性,直直落地。 裴疏意端着咖啡杯从厨房出来,摸了摸纪零的头,他问:“要出门玩吗?” 纪零很喜欢被摸头,他觉得这样的裴疏意对自己很温柔,没有平时那样冷冰冰的。 但是总是只自己被摸。他说:“裴疏意,我也想摸你的……” 裴疏意默了一瞬:“什么?” 纪零:“我想摸你的耳朵,你都很久没有露耳朵了!” 裴疏意:“……” 长有绒毛的耳朵对西莱种族来说是羸弱的标志,别的地方大多覆盖有鳞甲,这处就显得格外脆弱,只是他还是变了出来。 微微弓下腰给幼崽摸。 银白色布满绒毛的耳朵恍若沾了椰蓉的布丁,碰一下便会轻微抖动。 纪零品鉴了一番,虽然都是毛茸茸的,但不知为什么,裴疏意的耳朵就是比猫猫狗狗的手感好,甚至想咬一口。 于是,纪零就真的这么做了。 留下一个淡淡齿痕。裴疏意长睫轻颤,事实上,哪怕是西莱种族,也没有家长会任由幼崽这样胡闹,可看着纪零,他只是默认了这种行为。 被咬过的耳尖微微发烫,人类没有尖利的犬齿,与其说是咬,更像是被蹭了一下,在那冰冷血液流淌之处,似火燎原。 纪零餍足地弯眼道:“我约了一个朋友,等和他混熟了,我就带回来给你见见。” 带回来见见? 这还是幼崽第一次有这种表述。 以前幼崽似乎觉得他们拿不出手,一个人也没往家里领过,就算是有生人来,也万分紧张。不知在幼崽心里,是自己地位变高了,还是对方位置太重要。 思及第二种可能,裴疏意周遭气息冷了些,却还是笑着的:“宝宝好好出门玩。” 于是,纪零压根没感受到这场降温,将墨镜一戴,出门了。 - 东缘最大的商场,fm中心。 早先宋星彦给纪零发了个地址,说他谈听到今天他弟和朋友会在里边一家西餐厅聚餐,他们跟着入座旁边,到时候听到什么话都录下来。 势必要揭穿他弟的真面目。 纪零在网上搜了下,这是家高空旋转餐厅,人均两百左右,纪零还问了句“你弟和你朋友还挺亲民的”。 据方贺州所说,他和北城的朋友聚会,得在后边加个零才对,尽管现在能接受和自己吃食堂,但方贺州还是得时不时去潇洒一顿。 说不然钱都没处花。 虽然不知道宋星彦家究竟什么情况,但对于他朋友圈里的行头来说,还是过于便宜了。 宋星彦恹恹地:“什么啊,我的那些朋友很穷的,宋澄澄才舍不得花大价钱请他们吃饭呢。” 纪零才得知,宋星彦那些朋友也不是什么他圈子里的人,只是些看他有钱的狗腿,水蛭般扒在他身上吸血,如今宋星彦身上没利可图,他那弟弟招招手就过去了。 听着是个纯种冤大头,纪零不知该说什么好。 快到西餐厅时,他被猛然一拽,扯进商场逃生门,一瞬间,心如擂鼓。他回头,却只见一个黑色头套人,露出两只眼睛。 纪零忍住要尖叫的冲动,抬膝朝他下身顶去,只听“哎哟”一声,歹徒蹲在地上没起来。 声音断断续续:“纪零…” 怎么是宋星彦的声音。 纪零小心走近,却见他一把扯下头套,另一只手捂着裆部:“纪零…你下手也太狠了…” 纪零:“……” 他说:“你弄成这样是要干嘛。” 宋星彦一脸无辜:“我在购物软件上搜索的跟踪装备啊。” 纪零:“我还以为自己遇到歹徒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跟踪吗!!” “你来的路上没感觉到别人都在看着你吗。” 宋星彦:“那么多人看着我却没有人叫住我,不是说明我隐蔽得很成功吗。” 这逻辑有种中间全错结果却对的荒谬,纪零默然。 他把自己的墨镜口罩摘下来,给宋星彦戴上:“你就穿这样吧,应该没有人认识我。” 两人进了门,宋星彦指着一桌,小声道:“看,就是那边了。” 纪零顺着视线看过去,真少爷有些男生女相,算是清纯挂,气质好似秀气伶仃的一截竹,店里唯有一张圆桌,他此时众星捧月地坐在主位。 纪零:“我们坐在他后头那桌。” 宋星彦点点头。 两人坐下,只隔一张雕花玻璃,约等于和真少爷背对背,宋星彦打开手机录音。 “澄澄少爷,你是不是马上要出国了,下次一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宋星彦在屏幕上打字示意:[他之前成绩太差,没考上大学,我爸有点接受不了,就打算把他送出去了] 宋澄澄有点温软的声音传来:“还没有啦,我妈妈有点舍不得我,现在主要是在家里陪我妈,还不知道能申上什么学校呢] 狗腿一号捧场:“被那个冒牌货占据了那么多年位置,你妈妈肯定很宠你。” 宋澄澄笑道:“没有啦。别这么说,星彦哥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狗腿二号紧跟道:“澄澄最善良了,听说宋星彦上个月还打了澄澄一巴掌,都被赶出宋家了,还好澄澄不计较” …… 被他们捧得有些飘飘然,宋澄澄开口:“其实,宋星彦也挺蠢的——” 纪零眨眼示意,似乎到了重磅阶段,宋星彦也屏息听声。但邻桌忽地有人小跑过来,激动问道:“你是纪零吗!!可以合个影吗。” 此言一出,后桌交谈被生生打断。 几人视线扫来,只看到一个男生背影,旁边还有一人。 宋澄澄皱了皱眉,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身高体型都很像宋星彦。 先前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被吞回。 他又戴上了假面,将那点厌蠢与得意隐藏得很好,如小天使般笑道:“其实我是很愿意和星彦一起玩的,但是星彦总是想着独占爸妈,对我很有敌意,才会被赶出去。” “这种行为挺蠢的,爸妈永远是他的爸妈呀。” 另一头,刚合影过的纪零捂住脸,宋星彦啪啪敲字:[你看,我就说我特别背的,要不是有人来打断,一定能录到点有用的话] 纪零捏过手机交流:[其实我有时也挺倒霉,可能就是我们两个产生了化学反应,宋澄澄今天应该会警惕了,我们改天再试试] 宋星彦:[我每次都觉得他说话怪怪的,弄得我很想干他,但我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你能帮我想想吗] 第58章 纪零回味了下,解答:[比如,他最后那段发言,先表明了他的大度,随后又说明了你的愚蠢,最后还说你被你妈赶走,显示出你的无足轻重,所以那些狗腿一听,就更觉得要牢牢拥护他] 宋星彦目瞪口呆。 他思默良久,才敲下:[纪零,你也太厉害了,如果你是我的话,一定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买单时,纪零顺手将帐结了。宋星彦不好意思,纪零却道:“你现在也没什么钱吧,没关系,以后好起来再请我吃饭就行。” 他眨眨眼,眸子里盛满星点:“我昨天的工资可是你的一百倍还多呢。” 宋星彦本还想抵抗,听见这话,啪地蔫了,真是不落魄不知柴米油盐贵。 纪零问他,要不要去自己家玩。 宋星彦刚受人恩惠,此时压根拒绝不了纪零任何话,走时,他瞅见宋澄澄拐进家奢侈品店,郁气更盛,整个心头都被盈盈的难过占满。 宋星彦一路拿着手机,页面停留在和他妈的聊天框。 上句还是:[小彦回家吃饭呀] 下句却成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一滴泪珠就滚了下来。 纪零以为他刷到什么好笑的,身体一直在抖,好一会才发现,他是在哭。 于是纪零又掏出纸巾,轻柔地为他拭泪,此时已到家楼下,他们就停在电梯前,好在是两个男的,也没太多人围观。 只有一道视线冰冷。 似裹挟寒凉的秋雨,越过人群,直刺而来,所以哪怕迟钝如纪零,也感知到有人在看自己。 他转过头,是裴疏意。 对方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转身跨步走了。 走了。 走了!! 但纪零正是要带宋星彦来见他的。 他撇下宋星彦,匆匆追出去,明明裴疏意步子很大,却不知怎的,他还是轻而易举追上了。 纪零扯住他衣摆,裴疏意比他高太多,略抬眼只能对上他唇角轻翘的弧度。 纪零以为自己修炼那么久,已经能对别人的动作情绪感知个大概,可此时,对上裴疏意,他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可谁能告诉他,裴疏意这两次笑都是为什么! ----------------------- 作者有话说:谁能来告诉我们00,这都是为什么!!! 中秋节快乐老婆萌,大家有没有吃月饼呀 第53章 正在派送 纪零才受过宋星彦夸奖,才不想承认自己很笨,他只将这个疑惑埋在心底。 近来冷空气过境,裴疏意身上沾了细雨的凉意,纪零看着他:“哥,你要出门吗。” 可又想起,对方明显是回来的方向,又问:“你要回家吗。” 其实幼崽有求于人就叫哥的毛病一直没改,只听他称谓,就能得知目的。 比如现在,问的是是否回家,其实只是希望裴疏意能和自己一同回去而已。 可裴疏意语气淡淡的:“给你们腾地方。” 纪零觉得,裴疏意似乎不高兴,可他想不明白,这个让他不高兴的点在哪。 “为什么要腾地方,我就是带他来见你呀。”纪零不解道。 原来这就是那个说要带回来见见的朋友。 裴疏意回味了下。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哭包,甚至在外边需要自家幼崽哄着。 可以直接划分进垃圾的范畴。 甚至,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还是一个气运值跌至负值的倒霉蛋。 现在那股倒霉味飘到面前来了,裴疏意掀起眼皮,看着宋星彦跌跌撞撞跑过来:“纪零,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走了。” “诶,这个是你朋友吗,长得好帅啊,纪零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够好看的,但是你们是两种不同的好看。” “你刚刚突然往外跑,我差点迷路了,没有你我真不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纪零觉得裴疏意似乎更生气了,和裴疏意相处两年,他有一套独门判定对方情绪的秘籍。比如说,如若裴疏意笑着,又说很多话,说明心情不错。 只是奇怪地微笑,却几近沉默,这是有点生气。 连个表情都不给,那是非常生气了。 显然,裴疏意如今逼近第三种。 纪零开口打断宋星彦的肺腑之言:“这是我哥,我们住一起。” 宋星彦打量:“你们是亲的吗。” 纪零想,如若说不是,对方不免又要打听,解释也很麻烦,索性认下来。 纪零:“是。” 裴疏意:“不是。” 纪零:“……”默契呢!! 宋星彦看看纪零,又看看裴疏意,这究竟是还不是。 身边气息愈发冷滞,几乎凝结成冰,纪零决定先听他的。 纪零说:“我们不是亲的。” “这样呀,纪零你一定比我小吧,我是元旦的生日,这么算,我也是你哥呢。” 裴疏意很轻地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显得有些阴冷。 纪零终于想出句话,打断这份尴尬:“回家说,回家说,外面好冷。” 他说很冷的时候,往裴疏意身边躲了躲,似是被取悦,裴疏意顺手便将外套披在他身上,往公寓楼里走。 纪零裹着外套,烟熏气的乌木香铺开,宛如在耳畔交织呢喃,冷风瞬间被驱散。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说,可显然裴疏意也只是随手一做。 像坠入一个宽厚的、温暖的怀抱,纪零便也没有再脱下来。 一进门,他安排宋星彦坐下,给他打开电视机,便拉着裴疏意进了房间。 黑猫趴在电视剧上小憩,见有客人来,打招呼:“你好喵。” 宋星彦看着它,来了兴致:“诶,别说你这猫说话还有点像人。” 黑猫:“……” 它想扑到这人脸上,告诉他好好看看,猫大爷说的就是人话。 可也只是想想。 犯贱一句还能解释,若是再暴露什么,纪零得把它做成红烧猫。 于是他又欲盖弥彰地“嗷喵”一声,兴致缺缺地合上眼帘,他想,在幼崽认识的人类里,比起蠢,这个人敢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 连幼崽都比不上。 屋内,纪零看着裴疏意:“哥,帮帮我好不好。” 其实幼崽很有撒娇的天赋。南城人说话有些含糊,尾音上翘,好似带了小钩子。裴疏意:“帮你还是帮他。” 纪零眼亮了亮:“哥,你好聪明哦。” 裴疏意淡淡“嗯”了一声。 纪零知道,裴疏意不喜欢蠢人,而宋星彦在他眼中,估计已经被划分为不多给一个眼神的类型,见他不为所动,又说:“帮他就是帮我。” 这次裴疏意连个“嗯”都不给了。 纪零又试探着:“我想帮你。” 裴疏意睫毛颤了颤。 似乎有效,纪零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在做什么,可我觉得他的事情你会想听听的。” “你们做什么都瞒着我,可我觉得你们一定有自己的判断,如果不可以和我说的话,那就让我自己来猜猜吧。” “哥,我也会想为你们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一条尾巴缠上了他的腰,箍得很紧,纪零算是匀称的体型,但这条粗壮有力的尾巴衬得他身形纤瘦。 仿佛自己是块塞满棉花的抱枕,他被带得身形踉跄,往前踏一步便跌进了裴疏意怀里。 其实这个动作以前常做,只是纪零惊觉自己长高了,曾经堪堪至裴疏意锁骨,现在却能到下巴,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鼻息。 温热的,从那具冰凉躯体中吐出的气息,原来也是有温度的。 裴疏意:“我会去和他聊聊。” 原则上,宋星彦不属于他的客户群体,这种人后患无穷,交流起来也费劲。 但裴疏意心软了。 最冷漠的、杀伐果断的西莱种族的王,在面对幼崽时,几句话心就稀巴烂。 - 纪零有心让宋星彦和裴疏意两人结识。 甚至用餐时,纪零相当贴心地准备了火锅,屋内热气腾腾,他一人夹了一个丸子,想着,两人抬眸对上,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吗。 但裴疏意只是优雅地咀嚼,仿佛吃的是什么米其林大餐,毫无要交流的意思。 而宋星彦自闻到香味开始,脑子便被美食占领,只将菜往嘴里塞,自从被赶出家门,他再没下过馆子,一顿火锅对他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面前丸子肉卷堆成小山,见纪零夹菜,宋星彦只说了句:“谢谢啊。” 又埋头苦吃起来。 这顿饭只有纪零吃得极其郁闷。 裴疏意自然不可能主动,但宋星彦似乎对裴疏意也毫无探究欲,甚至有些惧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纪零聊了些学校话题。 用过晚餐。 纪零终于想明,有自己在,宋星彦就像只蜗居在壳的寄居蟹,紧紧扒拉自己,和裴疏意一个眼神对视都不敢,纪零决定借口出门,为他和裴疏意提供独处空间。 第59章 宋星彦就要起来穿鞋:“诶诶,你要出去一下?我跟你一起吧。” 纪零阻止他:“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在家里待着。” 宋星彦:“可是不跟着你我好没有安全感。” 纪零不知怎么哄他,只觉得头疼,慢吞吞说了句:”裴疏意也没安全感。” 宋星彦:“什么?” 纪零咬咬牙:“我哥他有独处恐惧症。” 纪零瞅了眼裴疏意,他不愿暴露自己和裴疏意睡一张床的事实,就把他哥赶进客房,只能可怜巴巴地看书,却坐得肩脊笔直,怎么看也不似害怕的模样。 他脚步微挪,小心挡住宋星彦视线,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宋星彦就要歪头去瞟,却被纪零遮个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啊,看不出来,你哥看起来还挺那什么的。” “嗯……”纪零缓慢扯着浑话,“他一个人待着就会比较害怕,所以我不在家时,他都得去楼下看大爷下象棋。” “我听外面好像有雨声,大爷肯定都回去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站楼下吹冷风,所以你就帮我陪陪他,和他说说话他就不怕了。” 风声拉扯玻璃,雨沉闷打落在地,整个外边都有种世界末日的荒寂。宋星彦被说服了些,可随即又道:“那你还要出门啊,什么事这么重要吗。” 纪零没想到,宋星彦没那么好糊弄,他快速思索,又抛出句:“我家猫没猫粮了,不知道驿站关门没,我去给它拿一下。” 宋星彦才注意到,纪零家似乎没有猫碗,原来是吃完了。 忆起那只称得上肥美的黑猫,饿一顿不知是否会缩水,他终于放行:“你快去吧。” 纪零转过身,狡黠地朝门里的裴疏意比了个ok手势,快步离开。 纪零走后,雨势渐大,一道闪电劈开夜幕,公寓灯泡不算明亮,此时甚至有些忽闪。宋星彦想起纪零嘱咐,朝门里喊道:“纪零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出来坐着。” 这次,门内情形清晰可见,那间客房床上没有被褥,甚至铺平的床单也没有褶皱,是一块没有波折的平原。 看着不像有人常住的模样。 裴疏意很快走了出来,坐在侧边,却没说话,他唇很薄,唇线直而凌厉,宋星彦只看了一眼,就生生起了寒意。 难以想象这张嘴能说出点什么温柔话。 大概只有纪零那样好脾气的人才能与他相处了。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害怕独处呢。 宋星彦百思不得其解,不免问了出来:“纪零哥哥,你害怕一个人在家啊,我以前也胆子挺小的,不过后来年纪大了就没那么害怕了。” 裴疏意看了他一眼,眸色很深。 “……?” 第54章 正在派送 见裴疏意没有说话。 宋星彦只当他不好意思承认,又拍胸保证道:“我答应纪零,会好好陪着你的,保证不让你被吓到。” 他来时想着初次做客,买了袋果切,此时讨好地递过盒青提:“纪零哥哥,吃点水果吗。” 裴疏意接过去放在面前,却没吃,缓缓开口:“你和零零是同学?” 其实纪零没想错,面对宋星彦,裴疏意连个微笑面具都再懒得戴,甚至只想把这人从自己领地赶出去,尤为在看到纪零为他擦眼泪后。 好在,宋星彦是个话痨,给点颜色就能滔滔不绝,一句话好似打开开关:“我们是室友,我去会展中心打工,在地铁站碰上纪零也要去,我就跟着他了,后来他知道我家里出了事,还热心地帮我忙。” 原来是个主动贴上幼崽的赖皮。裴疏意手垂在沙发上,食指轻敲两下:“什么事。” 他的嗓音很轻,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审问力,仿佛宋星彦是个嫌犯。 宋星彦汗珠一下就从额角蹭出:“就是……我有一个弟弟找上门来,原来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儿子,我被赶了出去。” “纪零知道了,就说帮我揭穿我弟的真面目。”这话有些中二,宋星彦说得支吾,裴疏意看起来太正经,他怕对方听了只会嗤笑。 可裴疏意只安静地听他说话,头微垂着,看不出什么反应。 宋星彦绞尽脑汁,思考语言的艺术,他将自己放低:“还有就是我的运气特别差,总是把事办砸,大概就是这样,纪零才提出来帮我。” “他人真的很好!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明明很受欢迎,可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中午吃饭还要帮我买单。” 大概没有家长会拒绝别人夸赞自己小孩,宋星彦所有情商都点在这里,他眼巴巴看向裴疏意,渴望得到些反馈。 果然,裴疏意周遭紧绷的气息松了下来,甚至轻弯唇角:“零零是一个运气很好的孩子,如果你真心和他做朋友,你的运气也不会太差的。” 他说话时,翻在身后的手背上凝出道纹路,碧青色光汇聚成图案,伯利恒之星闪烁,直直落入宋星彦眉心。 交易生效。 随着力量取回部分,裴疏意甚至不再需要借助书面合同与人达成协议,只是对付都市油子,一张纸质协议更有心理约束力。 这份交易没有收取天价费用,却被判定合规。大抵是,在裴疏意心里,对纪零好这事,胜过黄金万两。 连命运也表示认同。 宋星彦不知自己已悄然签订了契约:“诶,纪零哥哥,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飞蛾,好像飞我脸上了。” 裴疏意:“……” 完成了幼崽交代的任务,耐心终于彻底告捷,裴疏意问:“你要回家吗,雨好像停了,我送你下楼。” 这话有赶客的意思,宋星彦没听出来,只当他性格使然,他抬眼望向窗外,雨声悄然停歇,风轻拂树影,惊奇道:“真的停了,刚刚还那么大呢。” “我现在住宿舍,算算时间是快到门禁了,没关系的,不必麻烦你,我自己下去就好,就是纪零还没回来。” 裴疏意已然起身:“我送你下去,顺带接他回家。” 宋星彦:“不用不用——”戛然而止。 不知怎的,本拘谨的宋星彦,忽地抬眸,对裴疏意扯出个微笑来。 他笑得有些傻气,露出一排门牙,在裴疏意眼中,也称得上毛骨悚然。甚至拍了拍裴疏意的肩:“纪零哥哥我们快走吧。” 裴疏意:……? - “怎么样,怎么样。”纪零眨巴眼。 纪零下楼后,就坐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由于进度全交由裴疏意,目前才堪堪装了个门头,不知何时才能开业。 “我有没有帮到你呀,”纪零小心翼翼地问,已经试探到这种地步,裴疏意却还没有坦白,大概真是涉及到什么不能言的东西。 纪零在外边坐久了,刘海被风吹得潦乱,几缕碎发挡住眼睫,裴疏意顺手给他捋顺:“当然有。” “我们幼崽很聪明。” 虽然宋星彦脑回路不太正常,还是个死皮赖脸跟着幼崽的小乞丐,但他的气运的确是被人为剥夺的。 搬到东缘后,这类人愈发地涌现,或许多收集几个案例,就能揪出幕后的人。 “宋星彦呢?”纪零又问,“他是不是还在家,我们要不要把他留下来睡一觉。” 他说着就要往家走,裴疏意面无表情将他按回去:“已经走了。” “啊,可是他还没有和我告别呢。”纪零有些失望,毕竟他难得做成件大事,还没得到反馈,也不知道裴疏意具体怎么操作的。 他想问,又不知道能不能问。 抬眼看向裴疏意,眼里满是渴求,裴疏意食指比了个嘘声手势,纪零又没精打采地垂下头。 乌云散了些,星仍然稀疏,此时天上有航班途径,扯出一条流迹。 纪零忽地说:“我想阿愉了,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 上一次纪零见路安愉,还是在高考后不久,他把龙崽接走了,说得去检查升级情况,后面便没了音讯。 和司尧不同。司尧就算不在家,也时不时会发两张骚包自拍,尤为爱发色气出浴照,每次纪零点开,都觉得热腾沸气直逼面门。 聊天框大多数是—— 司尧:[宝贝儿] 纪零:[发生什么啦] 司尧:[几天没和我们宝贝儿说话,心里想的慌,哥哥叫叫你] 纪零:[。] 亦或是。 司尧:[图片] 纪零:[司尧你这个死变态!!] 纪零:[我同学在我旁边看我打开这个,给了我一个很奇怪的眼神] 纪零:[我要怎么解释] 司尧:[哥哥的帅无需解释] 鉴于司尧分享欲爆棚的性子,纪零几乎感觉不到对方不在身边。但路安愉实在很少发消息,电话也拨不通。 也正是这样,他最近很频繁地思念路安愉。 裴疏意说:“我会让他近几天回来一趟,让他多陪你玩几天。” 第60章 纪零眼疏忽亮起:“我还没有在东缘的上空飞过呢,好想长一双阿愉的翅膀哦,可以多睡二十分钟再飞去上学” 他又盘点:“还想长司尧的鱼尾,他泡澡看起来都很舒服的样子,而且泡很久都不会把皮肤泡皱。” 纪零仿佛在认真思考:“可是你的尾巴也很好用,夏天可以当空调,耳朵也很好摸,如果用来拍照的话,可以省下道具钱。” 裴疏意默了一瞬。 路安愉的翅膀可以无视稀薄空气与压力,穿梭一个星系,司尧的鱼尾可以潜入三万里的海底。幼崽显然是个实用派。但裴疏意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甚至,他说了实话:“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你体验一下。” 纪零得寸进尺:“如果同时长在身上呢。” 裴疏意想象了下,一个长着鱼尾,龙翼,兽耳的幼崽,似乎抱着睡觉很硌人。 裴疏意很快将这页画面撕掉了。 他冷漠拒绝:“不行。” 纪零瘪瘪嘴。 回到家,他想问宋星彦发生了什么,又不知道能不能问,宋星彦是个缺心眼的,如若纪零问他便答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心里如有猫爪在挠。 对方信息却先发了过来:[你哥哥胆子还真是和外表反差的小呢] 纪零本来想问相处细节,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致:[何以见得] 宋星彦:[我要下楼的时候,他居然非要送我,还特别急地要走,我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哥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礼貌的人,后来我突然灵光一闪,他一定是害怕了!] 宋星彦:[他的独居恐惧症简直比我想象中的还重] 纪零就趴在床上回消息,裴疏意刚洗过澡,过来扫了眼聊天框,看见在聊自己,便顺着看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 回想起最后宋星彦那个“我懂你”的眼神。 裴疏意将幼崽卷起来,并将手机扫至床边,告诉他:“现在是睡前故事时间,不能再和他聊天了。” 纪零挣扎了下:“我还有事没说呢!” 裴疏意:“关于我有独居恐惧症的事?” 纪零熄火了。有什么比编排人被正主抓包更令人尴尬的吗。他自知理亏,便不再管手机,听裴疏意讲起故事来。 那头,宋星彦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回复。 却收到一条意想不到的讯息。 来自他的绿茶弟弟:[哥哥,下周妈妈生日,我和妈说了让你回来吃饭,这次你可不要再让妈妈生气了,妈妈说要加倍补偿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以前对你那么好] 宋星彦手握成拳,“哐当”一下捶在床头,宿舍已经熄灯,寂静的温床一下被打破,室友:“宋星彦,你小声一点。” 以往在家,他家别墅整个三楼都是他的,铺了整层羊毛地毯,心情不好,可以从卧室滚到楼梯口,现在却龟缩在小小一张床上。 宋星彦咬了下唇,又想哭了,他将被子上拉,盖住半边脸,怔愣片刻后,还是眼神回焦,打字:[我要带个朋友] 宋澄澄语气轻快:[没问题~] ----------------------- 作者有话说:老婆萌~可能会明天倒v因为还没弄懂这个功能如果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从35章开始入v当天会万更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希望这本书能带给大家开心呀 第55章 正在派送 纪零又开始做梦,和以往不同,这次视野里没有熟悉点,只是空洞的,什么也没有。 他站在一片虚无之中,第一次直观意识到,自己渺小如尘埃,心中蓦然升起股无力感,随后是被窥伺的恐惧。 心跳失速,后背被冷汗浸湿,明明四周都是空际,可纪零清晰感知,自己被注视着。 他朝视线投来的地方看去,却只有一团雾气,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比人类体积要大过千万倍,似乎有很多眼睛,也可能只是一个眼球,可目光难以触及。 纪零问:“你是谁。” 祂答:“吾乃命运。” 祂说话时,声音如潮水般塞进耳膜,人类的力量太渺小,压迫感几乎让纪零抬不起头,他问:“你是神吗。” 祂:“在你的国家,我或许并不属于神的范畴。” 祂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又逐渐飘散:“吾乃命运……” 纪零:“……” 命运竟然是这个画风,像个神棍,说话神叨叨的。 纪零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个梦。 那么曾经自己那些梦到的东西,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从一次见到裴疏意与云栀交易开始,到那个蛋壳,如若都是真的的话。 纪零觉得脑容量快不够了。 那些荒诞场景与眼前这片星芒叠加,竟辨不出哪样愈发离奇,纪零只得先专注眼前,他看着那团天上庞大的雾气,试图透过虚无与祂对视。 觐见“祂”是许多人究其一生追随的目标,而眼前这个孱弱的,没有任何异能的人类,却对祂恍若没有半分敬畏。 命运没有说话,只是以注视肆意凌虐眼前人类的躯体。 沉默良久。 祂道:“你认为人类命运该走向何方。” 纪零眼前画面飞闪,生命抽枝成树,人类从猿猴进化开始,做出的每一项大抉择,都通往不同路段,这似乎是选择。 可决定选择的真的是人类本身吗,还是站在路口开始,就走上了命运规划的航迹。 祂没有给纪零表述的时间,或许命运并不屑于听他的回答,人类究其一生也猜不透神明的想法。 梦境消散了。 纪零醒时意外地平静,入目是灰白的天花板,他的课表不是每天早八,经常晚起,裴疏意又不见了,大概是忙装修。 他刷牙时,看向镜中自己,眼下凭空生出一颗黑痣,很小,位于眼球正下,按理来说,这该为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更增一分旖丽,可他总是不太有表情。 反倒莫名多了神性。 他机械地整理书包,披上外套,出门,坐上方贺州的车,整个人都显得呆滞,恍若被夺了神智。 方贺州往他眼前挥了挥手:“零崽,零崽!” 他刷着手机,随口吐槽:“你说,现在的心理咨询怎么那么贵的,我随便问了一个,居然要两千一小时。” 纪零缓过神来:“谁咨询,你咨询?” 方贺州顿了下,笑得招摇:“怎么可能呢,帮我哥们问的。” 纪零没听出什么奇怪的,嘱咐他:“如果你要去咨询,记得多问点问题,不然会非常后悔的。” 方贺州:“你怎么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纪零:“我刚浪费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咨询机会,不过不是心理的。” 他天马行空地想,不知道命运收费的话,一个小时该收多少,或许对狂热的崇神者来说,得以秒计算吧。 方贺州看着他脸,忽地道:“你眼睛下是不是长了一颗痣,好像前几天还没有。” 纪零没想到,他看自己这么仔细:“就是今早忽然冒出来了。” 方贺州舔着牙笑了下:“你别说,还挺会找地方长。” 于是,他仔细打量眼前人,风拂乱他的发,逆光后,整个人散发一圈朦胧光晕。只是,方贺州很快发现了违和点:“你的外套是你的?” 纪零低头看,才发现这是昨日裴疏意顺手给自己的那件,对裴疏意来说恰好合身,披在自己身上就成了oversize,纪零出门时瞟了眼窗外,看风大,没仔细分辨,随手就拿上了。 他说:“拿错了。” 方贺州又不说话了。 一路寡言至学校。 被方贺州提醒,意识到咨询是件很贵的事,纪零就陷入沉痛里,那么好的机会,他却只问了句你是谁。 这和走进心理咨询室刚说了句,你就是我的医生吗,就被请走什么区别! 于是,他上课时,拿了个小本子,“唰唰”将问题写下来: 1.裴疏意的能力和你有关吗。 2.你需要我做什么。 3.我能做什么。 4.你想做什么。 他坐在空调口,就着制冷嗡鸣声发呆,或许命运压根不会施舍回答,但至少下次,纪零一定得问个回本。 中午时,方贺州说自己有事,不和他同行,纪零只得独自用餐,显然,自从方贺州发现他穿错衣服后,情绪就不对劲。 纪零思考了下为什么,却只想出他又觉得白菜被野男人拱了,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只好作罢。 东大宿舍是上床下桌,纪零进门时,另两个室友在打游戏,他们动静很大,口中骂骂咧咧,腿翘在桌上,烟味弥漫,宋星彦独自坐在一边,看着融不进去。 宋星彦委屈巴巴地凑上来:“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 纪零才想起,昨天和他交流到一半,就被裴疏意发现,后来就把这事忘了:“后面我哥进来了,不好当着他面说他,他很要面子的,我就把手机关了。” 第61章 宋星彦:“你哥哥还有点莫名的反差萌。” “难以想象他那么大只,一个人在家还瑟瑟发抖的模样。” 纪零顺着想了下,也觉得难以想象,毕竟本来就是他随口一扯,于是,他打断这个话题:“你和我哥单独在一起聊什么呀。” 宋星彦:“聊什么?什么都没聊啊。” 纪零:“你们就坐着一句话没说?” 宋星彦:“你要说的话,那也说了。” 纪零小心翼翼:“什么。” 宋星彦:“我问他吃不吃水果。” 纪零:“……” 宋星彦:“还有——” 纪零又活了:“什么。” 宋星彦:“他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就实话说了,然后他气场太吓人了,我还夸了夸你。” 纪零:“还有呢。” 宋星彦神色无辜:“没了啊。” 纪零:“!!!就没了?” 宋星彦看着他,神色莫名:“你怎么好像很期待我和你哥发生点什么的样子。” 他似乎有些犹豫,支吾着:“其实……” 还是选择坦白:“我确实喜欢男的,你哥长得也很帅。” 宋星彦又说:“不过你哥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啦,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凶了,我喜欢温柔类型的。” 纪零想了下,裴疏意其实也就偶尔冰山,他说:“其实裴疏意平时还挺温柔的。” 又忽地,他意识到自己被带了进去:“什么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哥对我交朋友比较谨慎,就想问问他聊什么没。” 宋星彦拍拍他肩:“喔,我懂了,我妈也老这样,你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有。” 宋星彦学着裴疏意的语气:“零零是一个运气很好的孩子,如果你真心和他做朋友,你的运气也不会太差的。” “你哥对你滤镜有点大啊。” 纪零垂着头,蔫蔫的:“何止是一点。” 这根本不符合纪零设想,他以为,裴疏意应该是给宋星彦一通改造,让他变成超能力少年才是,或者说什么,你是被选中的人,现在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之类的。 结果却只是话话家常,一点信息都没有。 虽然有提到运气,可难道裴疏意是什么言灵转世,只需随口一说,便能成真么。 纪零原本还担心,宋星彦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可现在看来,就算宋星彦把在他家的经历发在网上,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他趴在桌上,觉得思绪很乱,身后两个室友还在打射击游戏,音效极为有节奏感,好似他心脏也被射成筛子。 一张脸凑过来,眼神湿漉漉的,满是恳求,像只讨食的小狗儿。 宋星彦:“纪零纪零,我还有个事求你。” “周六我妈生日,你陪我一起去吧,我带你去和我那个弟弟正面交锋一下。” 纪零小心预警:“其实我也没见过大场面,到时候说不准我们两个一块被他怼。” 宋星彦晃晃他手臂:“他总是给我发阴阳怪气的信息!!我真的斗不过他,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哪怕帮我看看他的嘴脸也好。” 纪零答应了。 - 睡前。 纪零犹豫,要不要和裴疏意说他见到命运的事,如果话说出口,却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裴疏意开诚布公。 思忖片刻,纪零:“我见到了【】” 裴疏意:“什么?” 纪零换了种说法:“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见了一个【】” 纪零说出的字被消音了。 显然,命运不准备让别人知晓这场觐见。 裴疏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纪零脸,很快发现他的眼下痣,抬手拇指覆了上去,轻轻摩挲。纪零只觉得他指腹碾着自己皮肤,带来沙砾般的触感。 他颤栗了下:“你做什么呀。” 裴疏意问:“什么时候长的。” 纪零:“就今天早上,睡一觉醒来就有了。” 裴疏意目光深冷。 被手指磨擦过的地方很快泛起片红,如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一颗痣,而是一个缩小的命运之轮。 象征着命运变化与因果的命运之轮。 在裴疏意的眼皮下,他的幼崽被打上了命运的印记,现在,裴疏意只觉得要发疯了。 内心阴暗如藤蔓疯长,裴疏意状若平静地完成了睡前故事环节。 待纪零睡着后,他缓缓坐起,拇指又贴上了那块皮肤,青色光芒缓缓注入,像要夺回巢穴一般,恣意搜刮神明的气息。 指腹下的肌肤灼热,微微回应着。 裴疏意弯着唇,是一个讥笑的弧度,言语却是个不带情感的陈述论调:“他是我的。” “我猜,自大的祂一定会想,只是一个仰仗祂鼻息种族的最后遗孤而已,在这里放着微不足道的狂言。” “是吗,我亲爱的命运。” 那道命运之轮标记兀然剧烈搏动。 裴疏意指尖轻轻下压,竟是将溢散的神性堵了回去,随后将其镇压,他接着说:“命运偏爱西莱种族。” “整个宇宙都这样说。” 他的声音很淡,好似风一吹就会散:“可谁能想到,一个种族的生息繁衍,也只是祂的阶段性玩具而已,祂腻味后,便走向命运为其抉择的结局,冰消瓦解。” “很可惜,这一切,我的同族意识得有些晚。” 似是自言自语:“祂想再造一个我吗,” “还是再造出一个更强大的种族,投放在这片祂的游戏场上。” “我不在意祂要玩一场怎样的游戏。” “但如果祂的算盘打到我的人身上,我的确没法弑神,但我会用祂曾经赋予西莱种族的能力,掀了这片棋盘。” 裴疏意垂眸,被窥伺的感觉散去,他知道,这段喊话,命运听到了。 裴疏意用尾巴重新将幼崽卷进怀里,仿佛他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摆好姿势,盖上被子,裴疏意阖眼睡去。 月光如银流淌进窗,窗帘被轻拂飘起,又重归宁静,仿佛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这间屋子,也只是万家灯火中的一盏。 - 纪零没加部门和社团,也就没什么娱乐活动,方贺州叫纪零出门看电影。 纪零去了电影院才发现,还有个漂亮女生,似乎是隔壁系系花,眼睛很大,短发,鼻尖挺而小巧,像是mmo游戏里的捏脸。之所以眼熟,是因为宿舍老大对她一见钟情,加好友跪舔一周后惨遭拉黑。 逢人便说起这段感情史。 却没想到,被方贺州率先登足了。 纪零看着女生,思忖是否该叫嫂子,姑娘却笑眯眯开口:“我叫许佳岁,你叫我名字就好啦,我还看过你视频呢,我喜欢看流心蛋包饭那期,看起来特别好吃。” 纪零弯眼:“我叫纪零,是方贺州的朋友。” 许佳岁拿着方贺州给的码去取票。 纪零问方贺州:“你叫我来就是当电灯泡的?” 方贺州:“别提了,你就当我做了件傻事,我今个儿是和她分手的。” 纪零:“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方贺州:“就昨天。” 纪零:“……” 纪零:“所以你是说,你昨天刚答应了姑娘表白,今天就决定和人家分手,还把我拉出来,见证你们的分手是吗!” 方贺州:“是,也不是。” 方贺州哄他:“说来话长,晚点和你解释,你就行行好,当帮个忙,陪我看完这场电影?” 纪零本来就没生气,他单手抱着大份爆米花,咬着可乐吸管往前走,三人入座,电影还未开场,他便刷起电影简介。 纪零:“诶,还有程嘉轩呢,我看看评价。” 影评褒贬不一,但纪零却刷到了一条有趣的帖子。 《粉上程嘉轩后感觉运气变差了》 主包是一个有点小欧的女大,之前玩抽卡游戏经常双黄蛋三黄蛋的那种,每个月买彩票能稳定入账五百元以上,二战转折点发生在主包刷到一条程嘉轩的安利视频后,爱上家轩无法自拔,入坑之后,主包运气一落千丈,这里可能用了夸张手法,毕竟主包之前运气有点太好了,总之生活变得事事不顺,具体到打车淋雨等了二十分钟却被取消,回回卡池大保底,表白前夕男神爱上室友诸如此类,主包和朋友吐槽,朋友却说,你老公是人间锦鲤,你现在成了个非酋,也算负负得正夫唱妇随了。 以上只是主包非到极致吐黑泥之作,同担轻喷。 这个贴主也太有才了,纪零看得嘴角止不住上扬,连方贺州都凑过来问他:“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纪零拿过去给他看,方贺州看完也乐了:“有才,要我说,这帖子指不定比这电影好看。” 一语成谶。 这是部都市拼盘爱情片,每个故事都极其矫揉造作,背景设在东缘,为了体现大城市爱情现实,结局不是男主劈腿,就是女主另觅佳偶,或者生死两隔,总之没个好下场。 第62章 熬过两小时,三人没精打采地走出电影院,冷风吹来,清醒不少。 许佳岁:“讲什么了。” 纪零:“爆米花很好吃。” 方贺州:“哥们睡着了。” 方贺州:“不过哥们现在又醒了。” 他咧着嘴笑:“那就按我们说好的,我们就这么分了,好聚好散。” 许佳岁:“行,纪零,我们加个微信吧,有机会再一起玩啊。” 许佳岁走后,纪零扯住方贺州衣袖:“你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方贺州刚从便利店出来,咬着雪糕,顺手给纪零塞了个可爱多,外边趋近二十度,冰一口凉到心底,他才说:“就是哥们不是太久没谈恋爱了,于是就想看看,我是不是还喜欢女的,想着许佳岁人不错,就答应了。” 他扫了纪零一眼,慢悠悠地:“没成想,有的人是个祸水,许佳岁刚当上我女朋友呢,就马不停蹄地打听你的消息,我就直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分手好了。” “结果呢,她反咬一口我是gay,说我欺骗感情是个渣男。” “最后,她说约你出来看个电影认识一下,就老实地分了。” 纪零听完,默了会,最后点评:“你们这段曲折离奇的故事比电影剧本吸引人点。” “不过,她为什么反咬你是gay,如果是信了论坛上帖子的话,也不可能喜欢我才对。” 没想到,纪零的脑子还能想出这等强逻辑链,这话问到方贺州点上,直接给他干熄声了。 方贺州总不能说,他怀疑自己对纪零有意思,被许佳岁看穿并回赠一句:“爱上纪零,人之常情。” 那这小崽子以后看着他得绕道走。 于是,方贺州只说:“现在男同小说不挺流行的,小姑娘都爱看,估计是看多了,张口就来。” 纪零信了:“这样啊。” 方贺州送了口气,虽然现在小崽子是难糊弄了点,好在这个难,也分了等级。 纪零顶多算从d到c。 但方贺州咬着冰棍,只感觉凉到心底,他的难,现在得是sss+了。 - 裴疏意果真把路安愉叫了回来。 “阿愉!”纪零回家就见路安愉坐在沙发上,公文包还放在身边,抬眸打量新家环境,见纪零回家,露出个温润的笑。 “宝宝,好久不见。”路安愉说。 见纪零看他公文包,不动声色将东西往身后放了放,解释道:“我现在不干体力活了,算是个研究员。” 听裴疏意说,命运已经找上门,几人有商讨是否要坦白,只是幼崽比他们想象中成长得还要快,几乎没有享用过什么他们带来的优待,便快能独挡一片天。 司尧这个激进派,在命运真对纪零投以注视后,又开始萌生担忧,他一手将纪零推至人前,的确引得背后人开始迅速行动。 可现在,又觉得他只是个幼崽而已,没道理背负一个种族的兴衰,以及他们的使命。 裴疏意向来不过多表态,可路安愉知道,他是对自身最苛刻的那个,向来不会对纪零寄予厚望,却不断逼压自己去为幼崽兜底。 这事没讨论出个结果,只能暂且搁置。 路安愉回神,幼崽还在眨巴眼,神情渴望。 纪零:“阿愉,我想玩那个。” 路安眼倏地亮起,抓着纪零就飞出了窗,东缘远比南城繁华,下方灯火汇成连绵星海,纪零忽地感慨:“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人啊。” 身处人群中浑然不觉,以高位者角度俯瞰,才意识到人类是基数多么庞大的群体。 在天空盘旋,纪零问:“阿愉,你们那里的房子也有这么多这么高吗。” 路安愉嗓音低醇,被风声扯得很远:“龙族的房子需要能容纳原型,所以大多数龙住的是山头,不过会有专门的商业区与工作区,限制体型通行,虽然目前看来,是龙族科技要领先。” “但根据我的结果统计,人类文明发展速度将与星际持平,以这个趋势,再过两百年,或许将赶超星际。” “宝宝,你有一群聪明的同族。” 纪零有意想让他夸夸:“那是我聪明,还是他们聪明。” 路安愉是个无脑幼崽吹:“当然是我们家宝宝最聪明。” “那小龙崽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星际航线才会打通,阿愉,我也想某天亲眼去你的家乡看。” “还有裴疏意,他的族人是什么样子,也会和他一样喜欢看乱七八糟的书么,那他们种族内部岂不是和宫斗剧一样,个个能吃人。” 路安愉:“裴疏意已经没有族人了。” 他夹着声叹息:“早在万年前,他的种族就剩下了他自己,后来才认识了我们。” “这样呀,”纪零没有停顿,笑眯眯地,“那我承认裴疏意要比我聪明一点。” “不过现在裴疏意有我啦,我们是最最亲密的一家人哦,是命运让我们相遇的。” “如果没有变故的话,裴疏意就不会长成这副模样吧,也不会遇见我,我们不会生活在一起,那以后呢——” 纪零陷入遐想。 一项变化会扇动蝴蝶翅膀,直至掀起下一场风暴。他不知道,说这话时,那颗命运之轮浸透更深,几乎和肉长在一起。 回到家中。 小龙崽扑腾着走过来。 纪零抱住它,又到降温时节,感受它身上传来温度,纪零一口咬在它角上:“小愉,有没有想我呀。” 小龙崽:“没有…吧。” 纪零:“不错嘛,这么久不见,却还记得我是你爸爸。” 龙崽:“……” 龙崽身体愈发滚烫,几乎要冒烟。 路安愉摸了一把,笑道:“我说怎么它的体表温度总是超过我的测定值,原来是被玩红温了。” 纪零:“阿愉,给你展示一下我现在的手艺,可是备受好评哦。” 路安愉摸他头:“知道知道,我经常会看我们宝宝的视频的。” 新一期素材是烤鱼,纪零本来准备周六拍摄,由于答应帮宋星彦去打探情况,索性挪到今晚。 纪零将鮰鱼去掉鱼鳞,从尾部纵切至头部,劈成两半后,清理干净,打上花刀,抹上胡椒粉、孜然,葱姜料酒腌制,然后裹上淀粉,放入锅里煎至微焦,硬壳将鱼如同襁褓般包裹起来,预计送入口腹这个温床。 另起锅,香料炒香后加入火锅底料与灯笼椒花椒,倒入啤酒与调味品,最后下鱼与配菜淋上热油。油温仿佛挑逗起气味的情趣,持续升腾发酵,满屋鲜香。 黑猫早就跳至他的肩头,望眼欲穿,纪零夹起一块喂它,嘱咐:“猫咪,你小心烫。” 黑猫恨不得将筷子也吞进去:“对人类来说的高温是奈何不了本猫的喵。” 纪零叉腰:“难怪每次煮火锅,水刚开我的肉就不见了。” 黑猫:“才没有喵。” 纪零写下标题《深夜和最爱的家人来一锅烤鱼吧》,上传视频后,才将锅端进客厅。 锅气驱散客厅的湿冷,路安愉笑道:“裴疏意,我们幼崽刚刚说和你是最最亲密的一家人哦。” 裴疏意慢条斯理地咀嚼,听到“最亲密”三个字时,眼睫微动,看向纪零。 纪零只当他想求个认证,点点头。 裴疏意若有所思。 - 宋星彦家线路很偏,得转几趟车,宋星彦和纪零并排坐在一起,这条线路行到最后,车厢只剩他们两人,宋星彦感慨:“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坐地铁回家。” 纪零环顾四周,连扶手都很新:“你的邻居大概也是这样。” 宋星彦咬着唇:“还不知道宋澄澄要是知道了,怎么笑话我呢。” 保安用座机播过内线电话,才将他们放行,两人在别墅区内部走了约半小时,终于到达宋星彦家门口。 宋夫人一年过两个生日,身份证上的对外,她平日跟着丈夫没少应酬,生日总得大摆宴席,人情往来太多不自在,便多过一个农历生,今天算是家宴, 她穿了件山猫皮草,里边简单搭着条白针织裙,最为耀眼的是那枚五克拉钻戒,彰显着男女主人极为恩爱。 接到保安电话起,宋夫人便挽着宋澄澄站在门口等候:“阿彦,这就是你说的同学吧,真好看。” 宋星彦介绍:“妈,他叫纪零。” 纪零弯眼,说了几句吉祥话:“宋夫人您好,祝您生日快乐,岁岁无忧。” 他递上准备好的礼物,一块大牌丝巾披肩。宋星彦看过后直呼太贵重,不能让纪零倒贴钱,这次算他欠的。 宋夫人接过:“零零客气了,叫我阿姨就好。” 宋星彦:“妈,纪零是我在学校新认识的朋友,他可厉害了,现在是一个美食博主。” 宋夫人笑了笑:“这样啊,那我可要叫罗阿姨和他讨教讨教。” 气氛算得上轻松,宋星彦送了口气,看来他妈气已经消了不少,说不准过了今晚,他就能重新回到这个家。 第63章 忽地,宋澄澄插声,眨眼道:“哥哥,你给妈妈准备了什么礼物呀,我们先串通一下,万一我准备得不如你,我就不送了。”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俏皮,宋夫人只宠溺地笑:“胡闹,你送的东西我还能不喜欢不成。” “在我心里,澄澄送什么都是最好的。” 看到这幅场面,宋星彦莫名尴尬。他手握成拳紧了紧,站在原地,只觉得血液逆流,脸颊发热。 他忽地涌上个念头,自己好像这个家的局外人,短短几个月相处,亲生骨肉的血脉相连似乎早已将他们曾经的亲昵斩断。 对他是生疏的、克制的,训责的,对宋澄澄是亲呢的、宠溺的、笑骂的。 为什么要让他亲眼看这场对照呢。 宋星彦在此时甚至希望自己再迟钝一点,木然一点,哪怕被区别对待也没关系。 至少心不会痛了。 纪零见他怔愣,替宋星彦出声:“阿姨,要不看看星彦给您送了什么,星彦准备了特别久呢。” 纪零总是笑着的模样,说话声音慢,尾音软,被打断也生不起温怒。 宋夫人这才看向宋星彦手中提的盒子,拆开来看,是一条亲手织的围巾。这个孩子是她千娇万宠养大的,还没做过手工活,宋夫人心蓦地一软:“阿彦,妈妈很喜欢,现在就戴上。” 宋澄澄抱住她手臂轻晃,跺了下脚,撒娇道:“妈!我就说应该和哥哥串通一下的,我也给你织了围巾,还想亲手给你带上呢。” 俩孩子怎么就撞上了,宋夫人有些为难,偏心哪个都不是,没开口。 宋澄澄算个人精,他观察宋夫人神色,见她微微蹙眉,又见好就收:“不过没关系的,毕竟这么多年都只有哥哥给妈妈送礼物,今年我终于有机会陪着妈妈啦,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三言两语却似干柴上的火星,愧疚被挑起,宋夫人看向宋星彦:“阿彦,你的礼物妈妈真的很喜欢,不过弟弟这些年太苦了,今天妈妈就先戴弟弟送的围巾好不好。” 宋星彦只觉得眼泪要往下掉。明明他也没有什么期待,是他妈亲口说要戴他的围巾,却又被宋澄澄几句话挑唆掉。 自己又成了不被选择的那个。 场面一时凝滞,这似乎只是段不太和睦的家事,能从情感层面谴责,可也不定奏效。 要不要出声。 纪零觉得自己站在抉择岔路口。 …… 他没有开口。 宋星彦泪落了下来,“啪嗒”打湿脚下地毯,悲伤汇聚成水洼。 宋澄澄见状却弯唇露个无害的笑:“哎哥哥你哭什么呀,我又没有要和你抢妈的意思,没关系的,就让妈妈戴你的围巾吧。” 宋星彦本就岌岌可危的情绪轰然坍塌:“不用了,你不要假惺惺在这里装大度,这一切不都是你想看到的吗。” 宋澄澄恍若怔在原地,唇瓣启合,却说不出话来。 宋夫人抬手,“啪”地一声脆响,巴掌扇在宋星彦脸上,她看向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小儿子:“我以为你改了,但是你为什么还是要选在今天把我的生日搅和得一团糟。” 宋星彦满眼不可置信:“我没有。” 宋夫人不知他怎么屡教不改,至今还在争辩:“你滚吧,带着你的礼物滚出去。”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弄错的话,这个家本来就是澄澄的,我是你的妈妈,也是澄澄的妈妈,为什么你就不能体恤一点我呢。” 宋星彦捂着脸,脸上泪横未干,又混上巴掌印,他从宋夫人手中夺过围巾盒,拆了又织两个月的心血砸在地上,转身离去。 宋澄澄拉住宋夫人的手,轻轻按摩:“妈,疼不疼呀,别太生气了,哥哥也不是故意的。” 见小儿子贴心的模样,宋夫人愈发火大:“告诉保安,以后他过来不必再打电话来问了,从今往后我们宋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让他去找他自己的亲妈妈吧,我还拦着那个女人不让她找上来,现在看,根就是烂的。” 她气得捂住胸口,在沙发上坐下:“他也该回到他该去的地方,长长记性。” 纪零追了出去,外边骤雨如注,两人却都顾不上打伞,他去触碰宋星彦的肩膀,对方甩开他的手:“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就恰好是一样的礼物,为什么我做什么都很失败,我的运气真的太差了,为什么只有我做什么都不成功呢。” “我的人生从设定开始就是走向失败的吗。”他说到最后,声音从呜咽中溢出,动静不大,绝望却仿佛要将大雨掩埋。 纪零只能一遍遍安慰他:“不是这样的。” 将宋星彦送至学校,纪零才回到家,他抱着裴疏意喃喃:“怎么会这样。” 而裴疏意的躯体是冰冷的,就和声音一样,只说着一句:“这就是命运的选择。” 纪零觉得裴疏意也有点怪,这种时候,他应该回拥住自己才对,他都没有哄哄自己,却不近人情地,只留下默然的评价。 时间还在推进,一开始,宋星彦还会笑着说:“我没事啦,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再后面,他经常张开嘴就有泪水不觉流下。对他的记忆描绘,纪零总是想到,一个含着泪光的玻璃花瓶,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碎掉。 宋星彦变得孤僻,几乎再不与人往来,纪零发去的消息大多石沉大海。 偶尔纪零在宿舍问他近况,他却只露出个麻木的笑,闭口不答。 某天早上,纪零到校,见有许多人围观,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黎明,校方拉了警戒线,他听到了宋星彦坠楼的消息, 那个爱哭的笨蛋路痴,死在了一个冬日凌晨,从阳台一跃而下,五楼算不上高,他死得很痛苦。 手机上,还残留宋星彦发的消息:[纪零,谢谢你,对不起] 纪零不知怎么走至这一步,似乎从某天起,剧情就开始极速失控。 但到底是哪天。 葬礼上,宋夫人撑着墙,哭得几乎要将心肝混着泪水流尽,几欲昏厥,宋澄澄抱住她,将额贴在她脸上,告诉她:“妈,你还有我呢。” 后来,纪零偶然听说,由于失子之痛,宋家对这个小儿子极尽宠爱,而宋星彦的墓前,只偶尔有纪零放置的花。 将宋星彦赶出门害他自杀这事不地道,成为一段豪门丑闻。 为了不再揭开伤疤,这个名字成了个宋家闭口不谈的秘密。 不久后,纪零刷到个慈善活动直播间,宋夫人携小儿子出席,他忽然意识到,就是别墅那天起,宋星彦开始改变,一步步走向深渊。 ----------------------- 作者有话说:是三章合一! 没想到卡在这个地方~明天就打复活赛希望大家不要被这个小盐吓到呀 第56章 正在派送 “哎哥哥你哭什么呀,我又没有要和你抢妈的意思,没关系的,就让妈妈戴你的围巾吧。” 纪零猛然回神,印入眼帘的却是宋澄澄故作大度的脸,方才时间横跨数年,恍若亲临,此时却好似还未发生。 听到这话,宋星彦反应剧烈,脱口而出:“不用了——” 被纪零扯住衣袖往后一拽。 眼泪忘了流,他呆呆望向纪零。 纪零露出个摄人心魄的笑,安抚似地拍拍他肩,走上前:“来的时候星彦和我说起他小时候的事,说他五岁的时候,送您的礼物是一个很小的拼装模型,那天您生日的时候来了很多人,模型不知道被谁碰倒踩坏了,星彦哭了很久。” “你就和他说,以后每年生日,都会把他的礼物摆在最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您最重视的宝贝。” 他徐徐道来,像风抚平这片狼藉:“星彦特别期待您带上围巾的模样,织了很久,手都被扎了几个洞,不过他不让我告诉您。” “所以现在这份期待没有了,他可能一下子就哭了,不过我相信,星彦的弟弟也是怀着一样的期待,所以星彦也会觉得没关系的。” “正好我也想看看星彦弟弟的礼物,等我妈生日,我也借鉴一下。” 宋星彦目瞪口呆,他想,如若自己来说,这段话必将歇斯底里,可纪零说得让人一点脾气没有,他都快感动了。 宋澄澄状若无意道:“哥哥,你这个朋友还真是会反客为主呢,什么话都替你说了,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 宋星彦咬着唇,他仍然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却言辞坚定:“纪零是我很好的朋友,他说什么都是为我好。” 话说出口时,他眉心刺痛了一下,转瞬即逝,宋星彦也没太在意。 一次性说出长段煽情文字,纪零消耗有点大,他不擅长和生人打交道,没有裴疏意站在身后,他往往缺乏底气。但被宋星彦自杀的场面刺激,这些话水到渠成地脱口而出。 他没有时间静下来思考,在陷入另一场景前,眼前一闪而过两条道路。 所以排除掉那个badending。 第64章 纪零第一时间选择搅浑这池水。 此时站在原本的时间点,紊乱的记忆被归拢,分门别类放好,他才发现那段路线时间流速太快,显得潦草,像部跳跃播放的电影剪辑。 除去裴疏意那段略显脱离人设的对话,其他关于别人的画面竟几乎为零。 像什么试阅项目。 他无意识地将那枚金币转在指间,绳子绕了又解,他看到的那段歧路,又代表什么。 裴疏意的聊聊,真的只是聊聊么。 如果好运会降临的话,请给他回答吧。 这番话凝聚了一条亡魂的叹息,宋夫人鼻头发酸,一滴泪就从眼角划下:“都是好孩子,是妈妈不好,如果妈妈能分成两半就好了。” 宋澄澄探究着看向纪零,明明他几分钟前还一副温煦的绵羊模样,不知为何,从宋星彦落泪后,忽地气息一变。 好似全身上下扎满了刺 来不及细思,他故弄玄虚道:“既然你们都想看,就给你们见识一下吧。” 宋澄澄小心拆开丝带,献宝般将红围巾捧起来,塞到宋夫人怀里:“妈妈,我特意选的纯山羊绒线哦。” 他观摩了下宋夫人神色,摇她手臂:“妈妈,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很惊喜,还是说你更喜欢哥哥的,可是我找材料花了很久呢,还特意打探过你喜欢的颜色的。” 听到这句话后,宋星彦倒是勾了下唇,嘲弄的语气:“妈妈羊绒过敏你不知道吗。” “啊,”宋澄澄愣在原地,“我不知道啊,没有人和我讲过。” 宋星彦嘲笑的神情愈发明显:“讲过的,你刚回家的时候,妈妈带你参观她的衣帽间,你问为什么妈妈定制的亲子装摸起来料子不同,妈妈告诉你她羊绒过敏,可你只顾得上感慨定制价格昂贵,让妈妈给你做了一身同样的衣服。” “你忘了吗。” 他又转头看向宋夫人:“我让罗姨去给你拿点药膏。” 手臂触碰羊绒的地方已然起了红疹,宋夫人顾及宋澄澄的情绪,没有表现出不适,甚至宽慰自己,孩子只是一片好心。 此时被宋星彦揭穿,却难免对宋澄澄带了些失望的情绪,知晓他没有安全感,她便加倍补偿这个孩子,甚至对阿彦动气,将他赶了出去。 可宋澄澄口口声声说打探过自己喜好,却连自己对羊绒过敏都不知道。 阿彦却记挂着为她涂药。 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 宋夫人不动声色地将羊绒围巾放下,去认真打量宋星彦的礼物,宋澄澄跟着去瞧:“妈,你看这里都破洞了,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拿坏掉的东西给你穿。” 宋星彦只觉得自己惨到极致,竟是气笑了。怎么还来。他想,不管他做什么,都只会从一个山洼,落向另一个低谷。 他是什么喜剧之王吗。 听到这话,纪零从礼盒中找出块刺绣贴,是枚北极星,丝线价格昂贵,连带赠品也还算精致:“好巧哦,星彦买线的时候商家恰好送了这个,图案还和他的名字一样,不过他不知道要不要加上,现在就刚刚好啦。” 他给宋星彦使眼色:该跟团了。 宋星彦立刻顺着杆往上爬:“妈,我没有弟弟有天赋,拆了又织,织了又拆,可能不小心戳破了,我光顾着做完开心了,都没有发现,不过正好,妈你看着这颗星星,可就要想到我。” 宋夫人将儿子搂进怀里:“阿彦,之前的事,你不会怪妈妈吧,妈妈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你们吵架太心急了。” 太久没有亲密接触,宋星彦身体很僵硬,像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尸体,他偏头看向纪零,对方眨了下眼,暗示:看我看什么,快卖乖啊。 他回想起进门前,和纪零讨论,该怎样博取他妈同情。宋星彦没精打采地:“我现在是对她们彻底失望了,和他们一句软话我都说不出来。” 纪零沉默了会,忽地冒了句:“你不是个gay吗。” “你就把你妈当成你最爱的温柔挂帅哥,怎么老公亲亲就怎么妈妈亲亲。” 宋星彦眼瞪圆:“还能这么玩的。” 纪零一说起浑话就没完:“抱住你妈先埋在她怀里,然后说妈妈我好想你,外面风好大雨好冷,好想回家,我每天都想妈妈想到哭。” 宋星彦:“……” 虽然当时,对这套话术深深质疑,宋星彦如今却挨字照搬:“妈…妈,我好想你,宿舍的床特别小,其他室友也不和我玩,不过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怪过弟弟,我心疼弟弟吃了很多苦,这些天我也去打工了,蹲在仓库里干一整天才一百五,更知道弟弟以前不容易了。” 后半段即兴发挥,好在事件取材真实,宋夫人听完就变了脸色,心疼道:“阿彦,你还去打工了,你就该直接回来找我们的,妈妈说的都是气话呀,你怎么真的自己赚钱。” 这段话茶力十足,纪零悄悄给他竖了个拇指。 宋父在外应酬,没法抽身回家,只有四人用餐,却摆了道曲水流觞宴。为了这次晚宴,宋夫人专程找人定做了桌子,时令插花与菜肴交错排列,随流水轮转。 纪零认真打量菜色,决定吸取灵感当作素材。 尝到甜头,宋星彦觉醒撒娇怪属性,黏着宋夫人卖惨个没完,没说几句便要掺上:“妈妈我好想你啊。” 宋澄澄失了主动权,只得暂且让位,趁宋星彦陪宋夫人去外边散步,他走到纪零面前,笑吟吟道:“宋星彦倒是交了个好朋友。” “你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钱吗,我也可以给你,甚至更多,只要你不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纪零:“真的吗。” 宋澄澄得意地亮亮虎牙:“不然你猜为什么他原先的朋友都和我玩了,我可是个大方的主哦。” 纪零:“有多大方。” 宋澄澄:“我给他们所有人都买了新手机,出门消费全由我买单,还有拉了个群隔三差五发几万红包,怎么样,够意思吧。” 宋澄澄:“不过你和宋星彦关系比较好,你愿意倒戈的话,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纪零拿出录音笔,晃了晃,学着他的撒娇腔调:“我录音了哦,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宋澄澄:……? 他没想到纪零谨慎到这个地步,但是正常人,怎么着也不会随身带录音笔吧。 他质疑道:“你拿普通的笔骗我吧。” 纪零按下几个键,里边声音传来:“我现在不干体力活了,算是个研究员。” 宋澄澄:……? 纪零也默了下:“放错了,等等我。” 自从意识到,几位家长可能背着自己有大动作,他便网购了这只录音笔,平时随手放进口袋,将他们的话全录了下来。 如若让他知道,有哪些事是瞎掰的,纪零一定要一条一条让他们公开处刑。 倒是恰好用在对付宋澄澄上。 他又捣鼓了下,调出最新录音:“钱吗,我也可以给你,甚至更多,只要你不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纪零眉眼一弯,落在宋澄澄眼中,却恍若恶魔:“你也不希望,你妈意识到,你是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专门翘哥哥朋友的小绿茶吧。” ----------------------- 作者有话说:我们00是很厉害的! 第57章 正在派送 “哥哥,吃块蛋糕吧。”宋澄澄端着点心盘,态度称得上恭敬,小脸上挤出个笑。 宋星彦狐疑地看着他:“你做的?” 宋澄澄解释:“不是呀,是阿姨刚做的,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块呢。” 宋星彦回头瞟眼他妈,见还在换鞋,小声:“你看抢妈妈没希望了,准备一口气毒死我?” 宋澄澄:“……”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有把柄落在纪零手里,现在只得听他吩咐,哪怕做出这等男仆行径。宋星彦以为他想吗! 纪零端着盘子走过来,先插起块草莓,放进嘴里,咬着勺子含糊道:“可以吃,味道不错,是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宋星彦只出去转了圈,回来世界大战竟就休战了,他眼瞪圆:“不是,发生什么了,我就出去一下子,你们……” 纪零:“晚点和你解释。” 宋星彦瞪了宋澄澄一眼,接过餐盘,品尝了下,故作感慨:“哇塞,我最亲爱的弟弟送来的蛋糕就是好吃呢。” 宋夫人走来,看几个孩子打闹,眸光垂爱,恍若看着一窝小奶猫:“你们一下子关系就这么好,我真欣慰。” “零零,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说的那些话,我也不知道阿彦这么用心,时候也不早了,这里离你们学校很远,要不你在这里住一晚吧。” 听说纪零能留宿,宋星彦顾不上困惑,可怜巴巴地贴上去:“是啊是啊,你留下来吧,我有好多事想和你说呢。” 纪零觉得也行。 现在想起那段凭空多出的记忆,他仍有些分不清虚实,其实现在他看宋星彦,有点像诈尸,正好和正主多相处下,理一理怎么回事。 第65章 宋星彦带纪零参观了圈,看得出他确实是极尽宠爱长大的,玩偶摆了两柜,和他那挂件一个牌子,贵的令人发指。 宋星彦介绍:“我小时候,我妈去提包,我看见这个抱着不撒手,后来这牌子每次新出挂件和玩偶,我妈都会买给我,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别墅整个三楼都划给了他,虽然宋夫人羊绒过敏,可因为宋星彦偏爱毛茸茸,还是铺了整层羊毛地毯,连绵至走廊尽头。 宋星彦上了楼就往地上一躺,从楼梯口滚到卧室门前:“这样才叫纸醉金迷啊,我的床,我的地毯我回来了。” 他抬眼望向纪零方向:“对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自己战斗经验为0吗,今天也太帅了。” “拜托,如果你那叫不会说话,那我岂不是个哑巴。” 纪零叹了口气,坐在摇椅上,把时间模糊掉:“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你就当我受了高人指点。” 宋星彦:“教你如何教训绿茶?” 纪零:“看见你死了。” 宋星彦:……? 纪零:“你死得特别惨,脑浆都糊了一地,你死之后,你弟再没了对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那个墓前就剩我了。” 宋星彦小心翼翼:“咱俩还埋在一起呢。” 纪零:“我是活的!” 宋星彦:“哦。” 宋星彦:“不过,你这梦还挺准的,前段时间学校不是发那个心理测试表,填完我就被校医院叫走了,非说我有什么抑郁倾向。” 宋星彦:“我还说,老师这不可能吧,虽然我是每天开玩笑说死了算了,但我还好好的呢。” 纪零听到这话,却面色凝重了些。 在那条线里,宋星彦后面频繁出入医院,原来是早有预兆,所以他经历的那些或许并非凭空想象,而是根据抉择演化出的另一条道路。 “对了,那宋澄澄又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就老实了,还朝着我献殷勤,这不对吧。” 纪零拿出录音笔,给他展示了一下:“他来挖墙脚被我录下来了,其实这段话就算给你妈听了,估计也不会过多教育他,只不过他之前人设太完美,刚因为礼物吃了教训,现在紧张着。” “我说让他暂时不许针对你,还要让我先看看诚意,才有了给你送蛋糕那一出。” 两人打了会ps5,胡闹厨房做饭不比现实轻松,纪零手忙脚乱,很快困意就席卷上来。 睡前,他给裴疏意发消息,告知自己今晚不回家,想到那些离奇的,玄乎的事,纪零心乱如麻,不知是否被洗脑了,鬼使神差的,他发了句:“裴疏意,我好想你啊。” - 那股被窥伺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明明上次梦醒后,纪零试图再描绘那种感觉,却只觉得飘忽,好似关于祂的所有形容词都被剥夺,只有踏上这片虚无,纪零才猛然冒出个念头,原来是这样的。 神明的注视洋洋洒洒撒了满身。 纪零眼前是一个分叉路。 其中一条路上就像涂鸦画般,立着一个鲜红的大叉,纪零只觉视线一晃,已然站在另一条路中间。 这次,他记着要问个回本的事:“我今天看到的那些,是因为你吗。” 没有回答。 “你想要我做什么。”沉默。 “裴疏意的能力和你有关吗。” “我能做什么呢。” 这里辽阔而无垠,却连风声都没有,纪零问完了他的问题,但神明并未施舍回答,很快,纪零觉得身体一轻,缓慢上升。 脚下每条路都代表一个画面。 分手后的情侣是否要打电话挽留。 重病的父母是否该请假见最后一面。 地震预警该不该提前撤离。 人类下一个探索的星球目的地又该定在哪里。 如蛛网纵横交错,缩小,再缩小,直至变成密密麻麻的线。 祂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吾乃命运。” 很快,看似选择的路口,另一条都被命运之轮堵塞,坍塌成灰,下方线团忽地消失一半,只能看到背景一望无际的黑,夹杂着星点,纪零曾以为它们是星星。 可他忽地意识到,那些是下坠的,不被选择的路。 祂:“此乃命运…” 纪零又惊醒了。 与其说是惊醒,他更像是被扔了出来,睁开眼时,他仍能感到,非人的巨物在注视着他,那双眼眸比城市最庞大的高楼还要大。 视线如深海,几要将自己吞噬。 顶着不适,纪零看向镜子。第一反应是,如果每次见到这个神棍,都长痣的话,那他岂不是得变成个麻子。 好在,除了原来那颗痣微微发红,脸上什么也没有。 纪零坐下打开手机,裴疏意竟然发了句语音,来自凌晨三点,他忐忑地点开,对方声音低哑而缱绻:“我也是。” 对方三点还没睡吗,想什么忙到这么晚,纪零微微发愣,无意识的,他重复点了一遍又一遍。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宋星彦也醒了,他刚睁眼,就见纪零坐在一旁发呆,手机循环播放语音,他离得远,只能听得出是个男声。他叫了几声名字:“纪零。” “纪零。” “纪零!” 纪零才一副惊醒模样,回头看过来。 宋星彦舌尖抵牙,不怀好意地揶揄:“做什么呢,怎么一大早就一副荡漾的样子。” 纪零没好气:“还不是你和你妈一晚上念叨了一百句好想你,害我被洗脑了,给我哥也发了一句,结果我哥半夜三点说他也是。” 宋星彦吐了下舌:“这锅我才不背,我和我妈说话可不会脸红。” 纪零下意识捂了下脸,是有点烫:“我脸红了吗。” 宋星彦起身,将他转回镜子前:“看看,看看,我就算以前被带去夜店被五个帅哥包围也不带这样的。” 镜中人脸颊薄红,绯色爬至耳尖,唇角却微微上扬,纪零试图抿直唇线,可还是有一丝欣悦意味溢出来。 他用手将嘴角往下扯,模样有些滑稽。 宋星彦终于问了:“说起来我都没问过,你爸妈呢,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提起他们,我以前都当你是个孤儿。” 纪零坦然:“你就当我是个孤儿吧。” 纪秋挽那阶段性的养娃游戏自纪零考上大学,要大摆筵席被拒后,又结束了,嘱咐了方贺州看着自己,几月没个讯息,纪零倒是乐得轻松。 宋星彦:“你这样的,长得就很有故事感,特别像小说里那种孤苦伶仃和人相依为命的,不过你哥又不太像,我看的那种小说,都是什么糙汉啊,强制啊,然后不等十八岁就——” 他小声着:“吃干抹尽。” 这话前边还挺正常,后半段直接飙上高速,等纪零意识到听见什么,已经晚了:“什么什么呀!” 他没想到,宋星彦竟然这么放得开,虽然方贺州也总是想乱七八糟的,但大多时候只会小心暗示,宋星彦言语太直白了。 纪零现在红成了只熟虾。 宋星彦又道:“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纪零支吾着:“其实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似乎,喜欢就是喜欢吧,好像性别也没有那么重要的。” 毕竟他都每天和一些非人生物混在一起,性别反倒是模糊了。当他每天经历波谲云诡,睁眼就看到会说话的猫咪,泡澡的人鱼,会飞的巨龙时,性取向好像成了最朴实的事。 哪怕现在宋星彦说,他其实是个水仙,纪零都不会觉得荒谬。 这个说法宋星彦倒也能接受,尤其是听说纪零没谈过恋爱后,他问:“你和你哥真是纯亲情?不能吧,我看他眼神挺在意你的。” “未必有那么清白哦。” ----------------------- 作者有话说:写到后半段小盐狠狠嘴角上扬了! 老婆萌一定想不到00和小裴是怎么在一起的^w^ 第58章 今日好运 纪零不说话了。 其实他觉得,相比阿愉和司尧,他对裴疏意好像稍微有点不一样。 甚至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刚刚,从一些细节堆砌起来,纪零没空细想,可现在被一提醒,回看发现已经搭筑成了个蛋糕胚。 比如他有什么事,总希望裴疏意能给自己点反馈,被拒绝会失落,对方语气不好也会伤心,会诉说不好的事,茫然的事,希望裴疏意能为自己兜底,永远站在自己身后。 可对司尧就不会,相比之下,他总能把对方当成个不懂事的大小孩,哪怕是自己付出也没关系,只要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位置就好。 路安愉倒是比较靠谱,可纪零也只希望对方听到好消息,不愿让对方多操心,总想展现完美的、独当一面的模样。 这点模糊的界限,纪零只能抓住一角,可这会是喜欢么。 还是只是因为,裴疏意给了他太多安全感,自己过于依赖了,依赖到早把对方圈定到我们的界限,好似他们本就绑在一起。 第66章 甚至宋星彦说的,裴疏意很在意自己,可裴疏意明明也就只亲密接触过自己一个人类而已,大家都并不是没感情没思想的。 朝夕相处那么久,是一定会在意的,这又能定义成喜欢吗,或许裴疏意只是学着某本书,某部剧,在依葫芦画瓢地对他好呢。 纪零不知道。 他眼神放空,杂乱思绪将他淹没,像飘在海里,却抓不住一根浮木。 见他这个反应,宋星彦来了劲:“要我说,你哥这种极品,要不你就吃个窝边草,把他弄到手,弄上床也不亏。” “你就洗澡的时候脱光了,告诉他你没拿衣服,然后再假装摔倒,这样……” 纪零回过神来,宋星彦已经讲到不可说的话题,他捂住对方嘴,下令他不许再说:“远远没到那个地步,不要再脑补了!!” 怎么你们男同是这样的!!! - 纪零推开门,阴天的光柔柔洒在窗前,路安愉用他的绘图桌写写画画,纪零瞟了眼,是看着就发晕的机械类图纸。 幼崽到门口时,路安愉就嗅到他身上气息,此时抬起头,从身侧拉出个零食袋:“宝宝,回家啦。” 纪零接过,是蜂巢蛋糕,他眨眨眼:“谢谢阿愉,我很喜欢。” 路安愉致力于投喂幼崽,在他们龙族,大龙外出回家,都要给家中小孩带礼物,龙族喜爱晶莹闪亮的东西,路安愉五岁的时候,家长们送的宝石就堆满仓库了。 现在在地球,没有这个条件,路安愉心痒痒,只能每次都给纪零带吃的回家。 甚至哪怕在家短住,也会每天出门为幼崽觅食。 纪零:“阿愉,裴疏意不在家吗。” 路安愉:“他有事出去了。” 纪零有点失望:“我还有点事和他说呢。” 可失望过后,又升起道隐秘的庆幸,像砖隙中滋生的苔藓,潮湿蔓延。他都不知道,自己面对裴疏意,该是什么反应。 路安愉调笑了句:“什么事只能和裴疏意说,不能让我听听呀。” 纪零又觉得脸颊热热的:“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帮朋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帮他教训了一下他的绿茶弟弟,很厉害吧。” 路安愉:“我只知道绿茶是喝的,他弟弟也能喝么。” 纪零想了下:“如果你是原型的话倒是可以喝,不过龙族会吃人么。” 路安愉:“倒是还没有尝过,有机会的话——” 这话说得人像个蚕豆,嘎嘣脆一下就嚼了,明明是纪零挑起的,他却先犯怵了:“好啦好啦,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吃人的,其实绿茶是个形容词,就是说他弟弟很会装可怜的意思,说话总明里暗里地拉踩他。” 路安愉认真听完:“是这样啊,我很喜欢和我们宝宝聊天,每次宝宝说话解释东西总是很可爱。” 被路安愉夸奖,纪零有些不好意思,他唾弃了下自己,其实他说这事掐头去尾。 还是没有敞开心扉。 纪零回到房间。 一个周末没看班级群,消息像烟花一样炸了出来。下周是东大百年校庆,这些年占着地域优势,东大出了不少名人大佬,逢年过节地捐款,学校财力雄厚,据说还要请明星演出。 东大在综测上看得很重,志愿者分数占了一大部分,为了顺利毕业,纪零只能报名参加校庆接待。 填完表格,纪零准备补会觉。昨晚睡眠时间被命运那个神棍占据,又带上宋星彦死亡线里的经历,他只觉得自己八百年没休息过。 刚阖眼,手机又发了疯地震动,纪零点开看,是宋星彦发来的。 [纪零纪零,太好笑了] [宋澄澄送给我妈的围巾,竟然是买的,他没发现内侧缝了个小小标签,我就说他手艺怎么这么好,是不是背着我报男德班了] [阿姨问我妈要不要和她这个牌子的东西放一起的时候,我妈脸都黑了] [不是,我怎么一下子就躺赢了,运气也太好了吧,我感觉我现在强得可怕] 纪零躺在床上,笑出声来,这几句话太有画面感,好像宋星彦在他眼前手舞足蹈。 他翻身,压着枕头,屏幕光打在脸上。 00:[说不定是否极泰来了] 似乎这是条完全相反的道路,宋星彦没有再被逼得离家,好运没有再偏爱宋澄澄,宋星彦那被霉运限制的枷锁骤然消失了。 所以不会再变得孤僻,不会再自杀。 纪零在不可挽救前的挽救成功了。 他抬眼,光折射出烟尘的痕迹,像是凭空架起座阶梯,一切通往新生。 - 裴疏意竟然整天都没有回家。 收到信息,纪零顺手就打字:“裴疏意你居然彻夜不归,学坏了!!” 随即,纪零又想起,自己前天也没回家。 他刚想撤回。 对方却秒回:“嗯,和幼崽学坏了。” 纪零:“……” 他都能想象,对面是双怎样的含着笑意的眸子,揶揄的,能将自己烫穿个洞来。 纪零将被子蒙在头上,这都什么什么呀。 次日校庆,东缘大学在礼堂举办晚会,不断有礼宾车驶入学校,为此,学校划了专门的场地供人休憩。 迎宾被划给礼仪队的女生,纪零分到了道具后勤组,学生会干部在指挥,宋妍:“纪零,你把这个箱子搬到贵宾室去。” “好的学姐,你放着让我来就好。”纪零抱起纸盒,往休息室走,纸箱里放的是矿泉水,并不算轻,纪零偷偷瞄了眼,还是十多块一瓶的水,学校平日对他们没多大方。 钱倒是砸在客气上。 快走到贵宾室时,两个女生擦肩而过,交谈很清晰地传进纪零耳里。 “哇塞,我们也太太太幸运了吧,是程嘉轩诶,居然是程嘉轩诶,我们学校怎么这么有实力。” 又是程嘉轩。纪零忽地想,和他产生交集的频率也太高了,明明许多他综艺里见过的人,后续就再没见过面。 他们本来就是不同圈子的人。可这个名字像是如影随形,从南城到东缘,总是飘忽在耳边。 进门后,纪零远远看见个侧影,程嘉轩膝上盖着薄毯,只手搭在额上,闭眼小憩着。头发已经做过造型,整个人显得锐气而亮眼。 纪零听过红气养人的说法,但程嘉轩看起来却已然完全脱胎换骨了。 那点刻薄与小家子气荡然无存,此时的他更像个完美的,摆在橱窗的人偶。 水箱只需放在角落,离沙发尚有段距离,甚至为保护嘉宾安全,还请了两位保镖镇守。 纪零蹲下整理东西,却觉得一道目光直刺他脊背,他顺着视线来源望去,是个黑袍人。穿着有些诡异,但顾及到学校浮夸作风,纪零只当是什么工作人员。 唯一值得疑惑的是,按理说,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比程嘉轩咖位更大才是,可他却坐在程嘉轩旁边。 纪零目光没有挪动。 黑袍人开口:“小朋友,你过来一下。” 纪零愣了下:“我吗。” 黑袍人:“是你。” 对方的声音显得有些机械,甚至雌雄莫辨,似乎经过变声处理,纪零走过去,黑袍人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明表情,可纪零确切感知到,他在端详自己。 甚至是盯着自己眼下。 纪零:“我眼下有什么东西吗。” 黑袍人语气夹着笑意:“小朋友,你身上的气息还真是复杂呢。” “两股力量按理说该出自同宗才对,可气息竟然是对立的,他已经弃誓了么。” 他不是人类。纪零第一反应是跑,可黑袍人只是略抬衣袖,身后保镖便拦住他。显然,他们并不是校方请来的人,而是直接听从于这位黑袍人。 这时,纪零才意识到,他如今处境孤立无援。他身体僵直,手指蜷曲,指甲几乎扎进肉里,才将颤抖的手控制住。 他快速思考,要怎么样给裴疏意留下讯息。 如果他能活到对方赶来的话。 黑袍人又笑一声:“呵。” “小朋友,你很紧张嘛。” “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 “不过,我打算和你定个约定,你敢不敢赴约呢。” ----------------------- 作者有话说:tips:现在的宋星彦真的相信了纪零对吃窝边草完全没考虑的事,后面宋星彦在酒吧看到以男友身份来接纪零回家的裴疏意,千言万语汇聚成四个字“纪零nb” 因为小盐刚好写到这~但小盐已经从日万变成日六到现在坐家里一天日三艰难了,这是为什么!!准备加更的梦刚做就碎了 第59章 正在派送 对方语气轻松,危险意味却渗出来,纪零再次用力掐了把手心,疼痛带给他勇气:“如果不敢呢。” 黑袍人:“你当然可以试试。” 他缓缓陈述着:“不过,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家长们在做些什么吗。” 第68章 可过了估算的时间,却没有人往外跑,无差别伤人事件并未发生,整条路上也不见宋星彦踪迹。似乎由于他们没有进入大楼,剧情改变了。 或许也并非无差别伤人,大抵是黑袍人出手了。 “看来你的新朋友还是在楼里,如果他没有跑出去的话。”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方贺州双手插兜,往楼中走去。 如若黑袍人只安排一步杀招,无论如何纪零也躲不开,与其在别处提心吊胆,索性跟着他进楼,只要有人接近超过五米,纪零便会警惕远离,确保对方没法一击致命。走到二楼时,方贺州忍不住道:“你怎么一副警惕的样子,如果你是个兔子的话,耳朵都要立起来了,放心吧,路上是不会出现个暴徒的。” 纪零面无表情:“你刚被暴徒捅死了。” 方贺州:“……?” 纪零补充:“在我梦里。” 方贺州倒是没脸没皮的,舌尖轻抵上颚:“做梦都惦记着哥哥呢。” 随即,他便发现,纪零今天明显不在状态,连和他斗嘴的劲都没有。 二楼依旧没见宋星彦人影。空气中萦绕黄焖鸡与砂锅煲的气味,由于是校庆日,后街人比平日要多,欢笑声不断传进耳中,将无形阴云驱散了些。他们就要往三楼走去,纪零忽然问道:“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方贺州随口便道:“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怪复古的。” 纪零瞳孔骤缩:“不是这个!”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整栋楼极速颤抖,粉屑簌簌如灰往下盖,方贺州率先反应过来,拉住他的手,奋力往楼下跑去,几息之间,便到门口,天花板已经砸了下来,他将纪零奋力往门外一推。 在纪零惊愕的神情里,他比着口型:【】,不知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轰然,大楼彻底倒塌。 纪零被推出了两米远,重重摔在地上,飞溅的砖屑在他脸上擦出血点。 膝盖一片模糊,却仿佛失去痛觉,纪零掐自己手心,试图将大脑唤醒。腿一时失力,他转头看着废墟,视野被泪水浸湿,却仿佛有灵魂在耳畔奏响哀歌。 这次也是假的对吧,一定是假的对吧。 太可怕了,太离奇了,这不会是真的对吧。 没法站立,他往那块钢筋水泥横乱之地爬去,孱弱的双膝却只行出毫厘,眼泪“啪嗒”滚落在地,如失禁般簌簌下落。 有人轻轻抱住自己,是烟熏乌木气息的怀抱,温厚的木质调,伴着清透的风,压住空气弥撒不去的粉尘味。 他说:“抱歉,我来晚了。” “别害怕,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纪零没有说话,他的魂魄凝滞了,像被冰冻的沙漏,站在流逝的时间里,却恍若恒久。 许久后,他艰涩开口:“裴疏意,这一定是假的对吧。” …… “怎么半天不说话,舍不得哥哥?一刻分开都受不了?”方贺州要去摸纪零头,却见小崽子忽地闪开,眸中满是恐惧,仿佛看见最可怕的鬼魅。 他收回手,状若无意地弯唇,调笑道:“不是吧,现在连个头都摸不了了。” 纪零说:“方贺州,我们走吧,不找了。” 这是一条必死的路。 他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 他几乎是用拽的,拖着方贺州往外走,却一步三回头,楼房外的钢架极细微地颤动着,或许它终日是这样,又或许,这便是坍塌前兆。纪零不知自己离开后,事件是否会朝刚才预演,楼里还有人,他该见死不救么。 宋星彦或许还在楼里。 纪零想狠心逼自己放任不管。 上一次的记忆太可怕,如今手抓住的人就死在眼前,纪零至今未能读懂他的唇语。 他该明哲保身的。 道德与自私被架在天秤上,每跑一步,便倾斜一分,纪零原本打算逃离学校,不管能否出去,先离开这个让他绝望的地方,越远越好,却忽地转头,拉着方贺州朝学校广播室跑去,他跑得很快,几乎是和死神赛跑。 可不等到达目的地,就听到有人尖叫:“楼塌了,楼塌了,楼塌了!!” “后街的楼塌了“ “我操,我女朋友还在里面。” 方贺州还来不及询问纪零带自己马拉松是哪出,闻言先是一怔,又松了口气:“看来我们躲过一劫。” 他看向身旁纪零,却发现,对方眸中失去焦点,光芒被泯灭,如同一个失了灵魂的苍白人偶,方贺州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 “怎么半天不说话——” “方贺州,你去帮我买杯茉莉柠檬茶,少冰标准糖,我去下洗手间。” “好好好,难得使唤我。” 纪零支开方贺州,往楼里走去,这是第四次了,他不知道这份能力的使用期限是多少,或许并非无限制的,虽然似乎只要他无法接受结局,便能重新来过,但他的意识愈发模糊,眼前人形边缘乏起重影。 或许再来一次,他就会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昏厥,支撑他往前走的,只剩信念了。 这栋楼在建造之初想往商场规划,但因是违规建筑,不敢过于招摇,最终只建了六层便不了了之,在第三楼有监控室与广播室。 所以,只要将安危抛之脑后,无需跑到校广播台,就能对这发出警告。纪零冲进广播室,不顾保安惊异目光,拿起麦克风大喊:“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 …… “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 声音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纪零从监控中看到,所有人都在往外跑,整栋楼几乎空了,他看向保安:“愣着干嘛,快走呀。” 他趋近人体极速地往外跑,到一楼时,“噼啪”声响起,能从声音想象出木质结构断裂的模样,出口处,路灯的光倾泻进来,将整个门框照得宛如通往天堂的阶梯。 明明只有几步路,却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纪零想,他并没有办法活下来,或许让游戏失败的,并不是规则,也不是局面多困难。 而是黑袍人对人性的把握,纪零从不觉得,他是多么良善的人,小时候看电视剧,主角为了拯救世界去死什么的,他也觉得太愚蠢。 可当事情真正降临,纪零却发现,他也并做不到当个完全自私的人。 明明他已经有了最厉害的金手指了。 命运给了他抉择的权利,几条道路,他却都不满意。 他救下过自己,救下过朋友,但纪零没有办法救下所有人。 这是他救人最多的一次。 为此,他甚至牺牲掉自己。 什么嘛,还没有看到人类和星际通航,也没有当上超级英雄,命运给了他人类命运走向何方的疑问,可纪零只是为了一栋楼的生命就要死去了。 在天花板砸下来的时候,纪零回顾尽了一生,最后定格在一个念头,他好想裴疏意啊。 如果裴疏意在的话,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昨晚上没有讲睡前故事。 早知道,在上一条线里,就该和裴疏意好好告别。 临死前,如果能和裴疏意拥抱就好了,就像那条线中的拥抱一样,宽厚的,温暖的,让他深深耽溺下去。 其实他想和裴疏意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在一起,因为他想象不了没有裴疏意的生活。 所以,这是喜欢吧。 纪零确定了自己的答案,可是已经太晚了,他就要死了啊。 他停下脚步,怔怔看向那片光,等待死亡来临。 在炽白后,一道身影向他疾驰而来。 所有人都在往外冲,可只有裴疏意在逆行,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将纪零抱在怀里,扑倒在地,纪零奋力睁大眼,却只看到他颈侧脉博,青色的,像是生命的颜色。 “轰。” 楼倒塌。 粉尘似雪花将世界淹没了。 纪零很快就醒了。 裴疏意还压在他身上,说是压,但手支起身体,让重量并未落在人类幼崽脆弱的躯体上。 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未来临,甚至,纪零身上连道伤痕也没有,昏厥仅仅由于精神力高度紧绷,于是,他甚至还能说:“裴疏意,我们的姿势好奇怪哦。” 裴疏意那些对西莱种族的描述俱为真实,钢筋水泥压弯不了他的背脊,他将唇覆在幼崽的唇上,堵住那张劫后余生的嘴。 纪零眼瞪大。 唇上触感冰凉而柔软,像奶油融化在齿间,他的大脑比临死前还要混乱,手却抓住裴疏意的衣摆,明明他的遗愿只是拥抱而已。 怎么就进阶到接吻了。 他还活着对吧,还没有到达天堂对吧。 他们不还是非常清白的家长和幼崽关系吗。 虽然自己心思似乎有点不清白,可纪零也只觉得是自己而已。 第69章 裴疏意这个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好在,对方只是浅尝辄止的吻,并未有和他纠缠下去的意思。 他们埋在一堆废材之下,仅仅靠着裴疏意手中碧青色光芒照明,寂寥成了尴尬的温床,纪零先发制人:“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裴疏意垂眸:“不能做吗。” 这个距离,纪零能看到他薄皙的眼睑:“我们是什么关系。” 裴疏意:“恋人。” 纪零:“……?”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并不在正确线路上,而是被吞噬掉了时间。 于是,纪零问:“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裴疏意看着他,给了个精确数字:“三天前。” 纪零:“……?” ????? ----------------------- 作者有话说:写这里的时候,就还蛮开心的,可能老婆萌连着看更好,所以一起放出来了,小盐又换回了三年前的文名~不知道大家更喜欢哪个呀。给一个准备写还没写的场面约了一张简单的黑白场景插画,已经出图了,到时候就放wb上~感觉还蛮壮观的,差不多是这篇章的末尾高潮了 第60章 正在派送 纪零开始回顾,自己三天前究竟做了什么,可明明只是做了餐烤鱼而已,他发誓,自己并未在里边下药,怎么就莫名地多了个男友。 裴疏意长睫轻颤:“你说,我们是最亲密的一家人,难道不是表白的意思吗。” 纪零:“什么什么呀,我那是——” 裴疏意似乎是问过他,最亲密的关系是什么,而自己的回答是恋人,原来裴疏意在餐桌上的目光,竟然是求证的意思。 而纪零却给出了肯定回复。 像坠在云端里,纪零觉得晕乎乎的,裴疏意又啄了下他唇角:“这是人类表达亲密的方式,没错?” 裴疏意的体温很低,触碰过的地方却在点火,灼热从唇烧至心脏,纪零:“我怎么知道,我也没有做过!” 裴疏意笑了,几缕光晕闪过,碧青色星芒将扭曲的钢板撑起,形成一个容纳两人坐下的空间,很小,只能供他们贴在一块,于是,纪零依然是个蜷缩在他怀里的姿势。 他小声:“裴疏意,其实你明明可以让这片空间更大对吧。” 就像裴疏意明明可以一开始就造出这方天地,却要抱着自己等他醒来,再一口亲在他唇上一样。 这也太坏了。 裴疏意唇角弯弯的:“不喜欢这样吗。” 纪零支吾着,他说谎话一向很烂,一眼就能被看穿:“才不喜欢呢。” 说完,他便抬眼看到,裴疏意眸中笑意更深了,盈盈的,像有星河落坠其中。 意识深陷漩涡,一股勇气莫名涌了上来,纪零喊他名字:“裴疏意。” 裴疏意:“嗯?” 纪零支吾:“好…吧…” 语速又一下飞快:“我是有点喜欢你。” 喜欢被裴疏意抱着,喜欢他永远在自己身后,喜欢他与全世界背离也会奔向自己的身影,喜欢他的尾巴,他的耳朵,喜欢他的每一句话,喜欢他会在自己每个彷徨的晚上,安静听自己诉说,再指明方向。 纪零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下巴往衣领中缩了缩,补充:“一点点。” 他觉得耳朵很烫,脸颊也是,自己一定烧成番茄了。 高中方贺州说自己养野男人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某天这个事居然成真了。 裴疏意只笑:“好,一点点。” 怎么又是这个语气! 纪零偏过头去,掩饰般扯着胡话:“裴疏意,如果在我们人类的视角来看,你是被我包养的小娇夫。” “毕竟,你只是一个没有收入来源,整日赋闲在家,好吃懒做的外星人而已。” “那么我呢,应该是你的金主。” “所以算起来——” 裴疏意听得很耐心。 纪零:“你可以喊我一声爸爸。” 裴疏意默了下,自动忽略结尾句:“有收入的。” 纪零:“什么。” 裴疏意坦白:“其实我们家有很多钱,但是我刚来地球的时候,你没法花,哪怕受到一点点馈赠,身边就会出现意外。” “所以只能瞒着你。” 纪零:“那我现在不会出意外了么。” 裴疏意轻笑一声:“现在不受到馈赠,也差点死了,还管那些条条框框做什么。” 纪零:“……”听起来是更倒霉了。 纪零终于问出那个问题:“所以,你每天背着我都在做什么呢!!” 裴疏意用尾巴卷上他的腰,本就狭小的空间再次被压缩,纪零甚至能感受对方的鼻息。裴疏意开口:“我们聪明的宝宝应该猜到了一点,人类可以用财富和我换取运气。” “不过,”他顿了顿,“谋取金钱并不是目的,你可以将我的力量当作泉水,只有源源不断地往外涌,才会萌发新生,反之则会枯竭,所以,只有一直和他们交易,我的力量才会逐渐恢复。” 他眉眼温柔:“刚来地球的我的确羸弱,多亏我们宝宝收留。” 纪零:“裴疏意,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厉害。” 裴疏意:“如果对于人类来说,算得上是,但要对于完整的计划来说,或许还远远不够。” 对方没有隐瞒的意思,纪零便如愿询问:“完整的计划是什么。” 他说出这句话时,被注视的感觉从心底卷上来,像是心脏忽坠深渊,失速地跳动,冷汗瞬间打湿后背,无尽的恐惧与乏力浸染全身。 裴疏意注意到他异样,只是挥了下手,光晕柔和地覆盖在他身上,将他从恐惧中解救,裴疏意唇瓣启合:“计划是【】” 意识到某位神明,打破他的屏障,只为阻止自己为幼崽讲解计划,裴疏意竟是笑了:“宝宝,看来祂把你看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重。” 纪零立刻明白,对方的话被屏蔽了。 他问:“你也见过祂吗。” 裴疏意摇头:“我没有见过祂的模样,但我知道祂的注视所在,从一年前开始,便频繁落在你身上,大概是你去给司尧挣医药费之后。” 他们在地底待了一天两夜,大多数时候,纪零都在听裴疏意讲故事,在纪零问他司尧和路安愉时,裴疏意食指抵上唇,比了个嘘声手势:“等下次你当面问他们。” 裴疏意可不愿让别人分走他的时间。尤其是,替旁人承担欺骗的怒火,裴疏意只是隐瞒而已,司尧却是个谎话连翩的骗子。 尽管,他将幼崽推至人前,的确快速吸引到幕后人注意,但也更早地让危险降临。裴疏意并不支持司尧的行为。 何况,他对幼崽的精神屏蔽,并不仅是掩盖他自己那样简单。 昏暗的世界里,呼吸交织纠缠,不说话的时候,纪零靠在他怀里补眠,有那条尾巴做腰枕,被裴疏意身上气息包围,似乎和在家也没有差别。他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由于不断读档消耗的精神力缓缓恢复。 命运之轮的刻印彻底与他融合,真正成了一颗眼下痣。 直至一缕晨光撒进来,是救援队到了,纪零听到他们惊呼:“是奇迹,这里钢筋居然搭起了一个空间,他们还活着。” 纪零第一反应却是扭头看向裴疏意:“裴疏意,你有身份证吗,万一查出来你是黑户怎么办。” 裴疏意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眸光温暖,像个摄人心魄的妖精:“放心吧,我不会被抓走解剖的。” 这一幕被媒体拍下,并被题名为《希望之光:劫后余生的对视与微笑》登上热搜榜首。 纪零看到报道时,一时没想起这拍的是哪一出,回忆过后又庆幸,还好记者没听到自己说话,不然估计得把他一起抓了。 纪零和裴疏意被送至医院检查,除了营养不良外,连个外伤都没有,医生啧啧称奇,几乎全东缘的专家都围了过来。 裴疏意的力量的确精进了,血检结果也没查出他非人类,纪零一直揪着心,裴疏意看他抓着被子,生怕护士报出惊世骇俗言论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下:“不会有问题的。” 护士只当他们在讨论病情:“你哥哥检查结果很健康,甚至指标比一般人要好,你不用担心。” 两人住在一间病房,晚上的时候,纪零会悄悄摸过去,挤在裴疏意的床上,让尾巴圈住自己,然后在天明时,由裴疏意在护士查房前,将他送回原本的床上。 睡前,纪零忽地感慨:“裴疏意,我们这样好像偷情哦。” 裴疏意:“偷情只是这样抱着吗。” 纪零立刻欲盖弥彰:“你还想做什么!” 他笃定裴疏意不了解人类习俗:“我们人类就是这样的呀。” 裴疏意:“这样呀。” 纪零偷偷瞟他,看不出他是相信还是没相信,于是闭上眼,开始胡思乱想,很快便想到,裴疏意曾经看限制片的事。 第70章 所以他一定是在逗自己玩!! 纪零很快脸颊就烧起来,此时,他头埋在对方臂弯里,闷声不语。 裴疏意调笑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烫。” 纪零:“……!” 他抓着裴疏意尾巴,一口咬在他尾巴尖上,察觉到对方尾巴尖微颤,纪零有些得意。 裴疏意:“我们西莱种族偷情就是这样的,咬尾巴是表示很舒服很亲昵的方式,所以宝宝现在是在告诉我很开心吗。” 纪零彻底不说话了。 为什么裴疏意这样牙尖嘴利,难道他看的书里还教口才吗,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被限制的通讯恢复,纪零躺在病房,收到不少慰问信息,三天后,纪秋挽打来电话:“零零,听说你出事了,妈妈现在在国外,要不要回来看看你。” 纪零面无表情:“不用等你回来,我现在已经好了。” 随即挂断。他忽地意识到,或许每个人外倾的爱就是不同的,各人心中有各自的份量,不必在飘忽的情感上纠结。 纪零看向窗外,月亮被切作半轮,思绪放空,突然觉得,他怎的那么命好。 他早就拥有了世界上最坚定的、只他不可的爱。这份爱穿越亿万光年,奔他而来,转瞬只临咫尺。 十七岁那年,担心裴疏意会更爱别人的心结,兜兜转转,成了一个一扯即散的蝴蝶结。 在一年后,由纪零亲手解开。 - 大概是报道出炉后不久,纪零收到个新的好友申请,头像是全黑,id也是空白。虽没有任何标注,可纪零就是笃定,这是黑袍人。 他通过。 对方却一直没个声响,似是在等候自己先开口,于是,纪零轻点几下屏幕,毫不在意地将聊天框删除,浑当没这个人,现在有裴疏意在身后,他才不用当按耐不住的那个。 关于黑袍人的消息,纪零在地底与裴疏意对过。裴疏意只道,他们抵达地球没多久,黑袍人便出现了,一直游走在各城市之间,行踪不定。前日,他终于捕捉到对方气息,于是彻夜在东缘搜寻。 大概只是声东击西而已,这事拖缓了裴疏意赶来的步调,他自到地球起,便在纪零身上打下标记,确保感知纪零情绪异常时,能在十分钟内赶到。 但黑袍人却将他引至东缘郊区一座荒山。 这才导致他差点晚来一步。 值得意外的是,方贺州竟连个电话都没有,这太不符合他人设,对方应该叨个没完才是,纪零主动拨了过去,问:“方贺州,你没事吧。” 对方嗓音很哑:“对不起。” ----------------------- 作者有话说:制糖大师盐矜矜! 第61章 正在派送 虽只有三个字,可方贺州声音难掩疲惫,似被火燎过,他一熬夜嗓子就出毛病,纪零合理怀疑,他这几夜没休息过。 纪零:“你道歉什么,是我把你支走的。” 甚至,在另一条线里,方贺州为救自己死去,如若不拖着自己,他一定可以跑掉的。 如今只是他为方贺州安排的happyending而已,这是他的抉择,无需任何人为此买单。 酒瓶碰倒声如碎玉,落进听筒,除此外,却没半分人声,房间只余默言,纪零莫名从里头嗅到危险气息,尤其是,宋星彦自杀前也是这副失去动力、半死不活的模样。 纪零舔唇:“好吧,方贺州,你确实没有我厉害啦,你去学个散打吧,以后我们要是碰上歹徒,你就打回去,说不准锻炼下还能跑得更快。”千万别再让人捅死了。 方贺州从喉中挤出两个音节:“好。” “我现在就去报班。” 挂断电话,纪零有些苦恼,他捂住脸,感受掌心温热覆在颊上,只觉得自己要变成救护车了,今天捞完这个,明天拯救那个。 如果这些事,都和电视剧演的那样,牺牲自己世界太平就好了。 随即,他又想,自己还不想死的。他想和裴疏意再多在一起,也想去看看星际的模样。 纪零只能从他们言语中窥探一角,却已然足够瑰丽,通往宇宙的大门即将展开,如若中道崩殂,也太过可怜了。 得知是由于自己,纪零才跑去后街,宋星彦提着半个水果店前来看望,见纪零躺床上,焉了吧唧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什么重症,扑在纪零床前,泪“啪嗒”落下来,把床单都打湿一片。 “我那天就不应该嘴馋的,我想买章鱼小丸子发现卖完了,又跑出去买了,害你去找我。” 纪零:“也没那么夸张啦,我没有什么事的,医生说我断食太久,得留院观察,才让我住下来的,但我怀疑他们只是想挣点话题度而已。” 宋星彦泪痕未干,闻言抬头:“真的吗。” 纪零还想再安慰他几句,却见病房进来个记者,一旁摄影师架起镜头,拍摄在进入前便开始了。 “您好,纪同学,我是东缘晚报的记者,在听说您在大楼倒塌前,就闯进广播室进行疏散人群,现在外面对这件事讨论度很高,我想对您进行一个采访。” “请问您现在方便回答吗。” 纪零:“可以的。” 记者穿着正式,却扯出个亲切笑容来:“不必紧张,你现在是英雄,因为你,有数百人活了下来,我们只是简单询问,那天你为什么会去后街呢。” 纪零:“我想去找我的朋友。” 记者以纸笔记录,又抛出第二个疑问:“那你为什么会有闯进广播室的举动,是什么让你意识到这栋楼有坍塌的风险。” 纪零早就想过回答:“我路过的时候,注意到外边承重墙出现裂隙,墙体也外鼓倾斜了,有非常细微的爆裂声,我也只是在赌,很不幸,事故确实发生了。” 记者:“为什么意识到危险后,你的选择不是离开,而是拯救大家呢。” 纪零笑起来:“我的确第一反应是远离,可生命的份量太重,把我心中的天秤压垮了。” 或许这句话显得造作,但纪零只是将当时的想法直白描绘出来。 阳光透过医院薄白窗帘,风将纱扬起,如同给他披上羽翼,那颗痣宛如上帝落在他眼下的吻痕,镜头将这一幕抓拍。 记者被他感染到:“感谢您的配合,这将是一个震撼人心的采访。” “不过,我听说您获救时,还有一人在您旁边,请问疏散人群这个举动是你们一起完成的吗,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是否会因救人产生分歧。” 纪零:“是我的个人决定,不过,他会支持我的每个想法。” 记者:“你们的关系是?” 纪零:“他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引导改变我一生的人。” - 由于病房人进出太多,纪零没让路安愉和司尧来陪护,裴疏意不知和他们密谋什么,率先出院不久后,又拎着小龙崽回来。 “给你解闷。” 纪零想出院,医生却总说再观察,好在医药费由校方承担,不然纪零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许久未见,纪零笑眯眯看着龙崽:“小愉呀,你该叫我什么。” 小龙崽依旧恪守礼节,正经极了:“主人。” 纪零垂眸,再抬眼,已是幅垂死模样,他有气无力地说:“小愉,我受了很重的伤,医生说我可能活不久了,这辈子,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听你叫一声爸爸。” “这真的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龙崽默然,他自我意识初步萌生,暂时没法处理复杂思维,最终还是抿唇:“爸爸。” 纪零眸忽地亮起,刚要再逗弄它几句,主任走进来:“家属在吗,你们明天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纪零:“……” 他将小龙崽抱进怀里,将它埋至自己颈窝,小声说:“如果我说,我是无药可救,才被打发回家,你会信吗。” 龙崽用彻底红温来表示否定,并且由于烫手,纪零不得不放开它,用被子将它裹住:“小愉呀,虽然你平时就很可爱,但还是叫爸爸的时候最可爱。” 龙崽不理他。 他捏捏龙崽身子:“真不和我说话了?” 裴疏意就像个正经监护人那样,看着他们打闹,随后安慰苦恼的纪零:“它现在烫是因为能量已经吸收完毕,热度溢散会导致体表温度超标,情绪波动就会导致升温加速。” 纪零眨眨眼:“那我现在能坐飞船去星际当太空人了吗。” “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很有名的广告,就是说,长大我要当太空人的。” 裴疏意:“要开启通航道路,足够的能量只是其一,还需要别的条件。” 纪零:“应该不会比转化太阳更玄妙了吧。” 裴疏意:“是交易。” 相处那么久,纪零心领神会:“所以,你现在和我坦白,一定是因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对吧。” “快让我来救你于水火之中吧,我已经是个资深救护车了。” 第71章 裴疏意问他:“这又是什么形容。” 纪零眉眼弯弯的:“我一直在救人呀,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救着本该死去的人,没有成功的话,就重新来过。” 这段话没被屏蔽,裴疏意想,纪零确实很聪明,或许换个形容,他在一些事上足够有灵气,一路驱使他向前。 于是,裴疏意也照模画样地掐头去尾:“挨个进行效率太慢,得找一个批量的方法。” 纪零第一次与家长同桌洽谈,内心勇气横生,他现在只觉自己无所不能,一口应下来:“我帮你想办法。” - 这些天死了活活了死,回到家,纪零只觉恍若隔世,他一门心思扑在当太空人上,钻研该如何帮裴疏意达成目标,黑袍人被抛之脑后。 直到对方终于按耐不住,主动找上门。 黑袍人发了一个问号。 纪零也回赠一个问号。 十分钟后。 黑袍人:[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纪零瞅了眼,似乎确实没有,和一个对自己心怀杀机的人交谈,难道他问什么,对方便会认真答复么,于是,他又默默划掉聊天框。 眼不见心为净。 半小时后。 黑袍人:[?] 00:[?] 场面一度沉默。 最终,黑袍人终是沉不住气:[小朋友,我们见一面吧。] 此时,纪零正在听裴疏意念书,见学生不专心,时不时看手机,裴疏意尾巴环紧,以示惩戒,纪零拿消息给他看,裴疏意:“可以答应他。” 00:[在哪里] 黑袍人发来个定位,却是在座岛上,纪零觉得眼熟,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某选秀节目拍摄地,名为滨岛,位于东缘沿海。 选秀节目封禁数年,今年刚恢复,造势很大,除程嘉轩和一众顶流评委外,还号称邀请到神秘超级巨星。 00:[你准备让我怎么过去] 黑袍人:[从海里游过来] 00:[?] 黑袍人:[开个玩笑,很抱歉,我现在是程嘉轩的经纪人,需要在岛上陪他录制节目,脱不开身,不过小朋友,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欢迎你的到来,我会为你准备一份大礼] 纪零觉得好笑,他看着裴疏意:“这家伙为什么说话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样子,难道他觉得这样很酷么。” 裴疏意眸中闪过嘲意:“祂的走狗和祂一个画风。” 纪零:“不过,我们该怎么过去呢。” 裴疏意略微思索:“可以让路安愉带我们过去。” 说罢,他便给路安愉打了个电话。 路安愉刚到实验室,又被裴疏意叫回,他倒是好脾气,只打笑道:“裴疏意,你真把我当坐骑了,要不你游过去,我带幼崽飞。” 纪零看看他,又看看裴疏意,弯眼,撒娇道:“阿愉,你就帮忙嘛,你最好了。” 路安愉抬眼,轻轻打量他们。平日里幼崽只会隔岸观火才是,怎的如今还会替裴疏意说话了:“宝宝怎么现在这么亲裴疏意了,之前我认识一个老人家说的没错,果然崽崽还是得自己带着才亲。” 纪零脸微微红了。 ----------------------- 作者有话说:昨天晚上写到拉灯情节,00做得哭,小盐一想到自己在码字房写什么就想笑 第62章 正在派送 路安愉敏锐全点科研上,其他方面异常迟钝,尤其是情感。他没看出纪零有什么不对劲。 客厅并不大,摆放沙发与绘图桌就没多少余地,三人站着谈话,纪零和裴疏意挨得近,手垂在一起,纪零正辩解:“不是的,我只是想快点找出那个人而已。” 就感觉,手指被勾了一下。 似有电流划过,纪零小指蜷缩,看了眼裴疏意,他想问你干嘛,可路安愉还在。 他状若无意地将注意力重回路安愉身上,试图认真探讨:“阿愉,你觉得他叫我过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可那只不安分的手,却再度卷上来,捏住他食指关节轻按,体温冰凉,纪零再次瑟缩了下,注意到动静,路安愉看了眼窗户,是关的。 他问:“宝宝,你很冷吗。” 东缘秋季漫长,近来天气降温,纪零裹了围巾,公寓楼住户集中,室温比外边要高,远远达不到冻得发抖的地步,他却仍昧着良心说:“阿愉,我有点冷,我先回房间了。” 裴疏意跟他进门。 纪零问:“你干嘛呀。” 他半张脸藏在围巾下,只露出眼睛怒视,裴疏意伸手将他围巾裹正:“偷情。” 纪零:“……!” 他脱口而出:“这样就算偷情吗。” 说完,他便意识到,落入裴疏意圈套,嘴唇翕动,有些羞愤,却不知说什么好。 裴疏意唇角弧度愈发明显:“好像是一个聪明的幼崽告诉我的。” 裴疏意学他说话,连带着那点尾音也照搬:“我们人类就是这样子的呀。” 纪零恼了,抄起枕头打他,可羽毛轻飘,打在西莱种族身上如小猫挠痒,在裴疏意面前,纪零太瘦了,裴疏意抓住那显得伶仃的手腕,捞进怀里,吐息落在他头顶,问道:“那怎么样才算偷情呢。” 纪零心虚移开目光,口中念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裴疏意觉得可爱,他将纪零下巴抬起,脸掰正,对着那张唇吻上去,门外,路安愉在看科学频道,主持人解说极度理性,那些理论似乎与情愫密度全然不融,一门之隔,世界被分割。 这是一个很深的吻。 比在废墟底部的浅尝辄止要深太多。 久到路安愉来敲门:“你们有没有看到我一张图纸。” 纪零仍觉得大脑眩晕,颅内星星狂闪,呼吸不畅让眼尾泛红,却仍想回答路安愉,裴疏意以食指抵上他唇,对门外道:“幼崽在午休,我没看到。” 随后,低头,凑近他耳畔:“宝宝,这样才叫偷情。” 裴疏意似乎爱上学纪零说话,咬着尾调:“是不是呀。” - 去滨岛的行程定在次日,裴疏意骄矜地不愿让路安愉将他们抓上天,三人只得找了个荒山,路安愉变为原型,是刚好够承载两人的缩小版,坐上后,龙翼缓缓扇动。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纪零闭上眼,路安愉飞得平稳,他张开双臂:“我飞起来啦。” 随即,刮起阵狂风,纪零被吹得往后,他迅速睁开眼,以为自己就要下坠,却落入个怀抱。 他似乎看到一闪而过的碧青星芒。 可裴疏意又是副自如模样,或许只是他看错了。 气流渐平,纪零想脱开怀抱,一条尾巴却已卷上来,娴熟地围住他腰,纪零:“做什么呀。” 裴疏意:“系安全带。” 纪零:“……” 似乎,还真有点像。 到达滨岛附近,纪零给黑袍人发消息:“我到了,在哪降落。” 黑袍人:[你猜猜。] 纪零默然。你不是反派吗!!能不能有点反派操守,这种小孩似的胡闹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但纪零本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人,他忍不住拌嘴:[你是不是发现没我厉害,打算让我被外生物研究所抓走,借刀杀人,才把我喊过来的] 黑袍人:[真是个聪明孩子] 黑袍人:[不如问问你的家长们] 纪零抬眸,却发现,不远处阴云缭绕,竟是下起暴雨,能见度被降低至零,路安愉已朝风暴眼行去,纪零早有防备,从包里掏出折叠伞,“唰”地撑开。隐没在暗处降落,是座建筑楼顶,似乎清过场,只有一袭黑袍身影。 纪零不等走近,抛出心头疑问:“你想当雨神吗。” 黑袍人默了瞬,似乎习惯这个小孩总口出惊人,他自动忽略这句,视线在裴疏意与路安愉身上依次扫过,他开口:“让你的家长们先离开吧,我会为你兑现奖励。” 纪零抬眸,看向裴疏意,征询他意见。 裴疏意:“可以跟他走,我能感知到你的危险。” 于是,裴疏意与路安愉重新回到上空,雷雨还在继续,黑袍人带纪零从天台楼梯往里走,下过一层后,转进一个房间。程嘉轩在沙发上看节目组安排的剧本,有几个皇族需要格外照顾。 见黑袍人带纪零回来,他态度恭敬:“您回来了。” 又转头看向纪零:“好久不见,您需要喝杯咖啡吗。” 场面凝滞,纪零没有回答,他思绪紊乱,看着那张不算熟悉的脸,但能确认是程嘉轩没错。上次对方开口,还是在嘲讽阴阳。 如今,他居然也配得上您这个字了么。 黑袍人一丝笑溢出来:“真是个礼貌的孩子,这是我的宾客,你先出去吧。” 程嘉轩露出个讨好的笑:“是。” 便乖乖出门了。莫名的,纪零看着他,觉得他如黑袍人养的一只宠物狗,小心的,垂尾乞怜的,连带着自己也能被敬重对待。 第72章 黑袍人似乎看透纪零想法:“看看,小朋友,你还是第一个对我不礼貌的人。” 纪零直入正题:“你说的奖励是什么。” 黑袍人又低低笑了声,随即,做了个让纪零意想不到的动作,脱去黑袍,纪零终于得以窥见她真容。 是的,是她。 黑袍人竟然是一个小萝莉。 纪零:“……” 萝莉下方是一个机械装置,模拟出人类形体,撑起身高,她坐在装置座位上,扎着亚麻色双马尾,眼睛大而圆,像只猫咪。 她摘下变声器,用稍显稚嫩的原声说:“小朋友,奖励是可以知道我原本的模样。” 纪零一直将黑袍人划入中年大叔那档,如今被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叫小朋友,他彻底沉默下去,连这份令人诟病的奖励都顾不上无语。 整理思绪,他问:“你今年多大了。” 萝莉说:“小朋友,刚见面就问人年龄,真是很没礼貌,不过,我就告诉你吧。” “我已经五万岁了哦。” 她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盛栎” “这是我在地球上的名字,和你一样都是两个字,是不是很有缘分。” 纪零:“你出门在选手宿舍里转一圈,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和你有缘份。” 盛栎就喜欢纪零回嘴的模样,她控制机器走近:“可是,我就看上你啦,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纪零:“谢谢夸奖。” 盛栎:“特别倒霉。” 纪零:“……” 纪零:“你把我喊到这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顺便唠嗑几句的吗。” 盛栎拖长调:“当然——” 看纪零眸中泛起怒意,盛栎捧腹大笑:“不是。” “我打算给你真正的奖励,是祂让我给你的。” 纪零没听出“祂”是哪个字,先入为主的想到程嘉轩,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给他东西。 盛栎交给纪零一个笔记本,尺寸迷你,模样朴实,笔插处夹了只笔,似乎是配套设施。 她见纪零一头雾水,狡黠地转着眼珠子,拖长嗓子道:“现在,可爱的小朋友可以用它写作业了呢。” 纪零:“……”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下一次见,说不定就是和你的尸体说话了,现在,请你出门左转,到尽头,下楼右转,去找你的家长吧,小朋友。” 纪零走出房间,程嘉轩就在走廊抽烟,火光明灭,见他出来,头微垂,语气恭敬:“您慢走。” 他西装笔挺锋利,黑发抹上发胶,抓出个背头来,整个人如一把开过刃的刀锋,可言语却与外形气质截然相反,像卑垂进泥里。 纪零不免疑惑:“你为什么会跟着她。” 程嘉轩视线逐渐放空,仿佛聚焦于某个画面,又眸光明亮起来:“是我之幸。” 纪零被他视线灼到,若不是知道,程嘉轩大抵没见过盛栎真身,他要怀疑对方有恋童癖了。随即,他又乱七八糟地想,对盛栎来说,程嘉轩才是那个儿童吧。 裴疏意呢。纪零只微微脑补了下,便立刻打住,毕竟他成年了,才不能这样计算,在地球上就得按他来。 这栋建筑是临时建造,一楼用作舞台,上边都是练习生宿舍,纪零小心走下楼梯,害怕被人瞧见,以免认出他非选手。 经过拐角,却有人拦住他,似乎恭候他多时,是个化着精致妆容的男生:“喂,你是哪个公司的练习生,节目还没开始就爬床?程嘉轩活怎么样?” 他晃晃手中手机:“我可是拍下来了哦。” “真是不要脸呢。” 第63章 正在派送 纪零发懵,半晌才理解他意思,还没组织好解释。 落在练习生眼里,便是被戳中而无言。 他打量纪零,眼前男生是素颜,随意套着件灰色卫衣,可依旧难掩漂亮,反而如同轻纱遮掩后的珍珠,愈发诱人窥看,难怪程嘉轩会接受他投怀送抱。 以他做练习生的经验来说,节目里几乎再遇不到比他好看的人了。 甚至还微微有些眼熟。 如若他本分上节目,一定能够出道,却走起歪路来,还恰好碰上自己,只能算对方倒霉。他公司与节目组商议过,打算拉个炮灰给他垫背,演一出霸凌戏码,但原本准备的同事竟胆怯到宁被雪藏也要退赛。 如今刚好以此为证据,胁迫他配合自己,漂亮的蛇蝎美人,想必能引爆热搜。 而他作为受害人,自然能赢得话题度。 他愈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眉梢扬起:“怎么样,如果不希望视频传出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 纪零正要开口解释,实在不行,冲回程嘉轩房间拉他对峙,忽地感觉手中纸笔微微发热,他瞅了眼,上面有字。 【奋力抵抗,动静引来旁人】 【解释只是和程嘉轩谈事,乔颂不相信,动静引来整楼围观】 纪零第一反应是,什么破剧本,为什么奋力抵抗引来的人比解释还少,随即又反应过来,字迹是突然出现的。显然,这并非普通纸笔,上面显示的或许是即将到来的命运。 这个练习生叫乔颂么。 纪零:“乔颂。” 练习生眸光疑惑:“你知道我?” 果然如此。纪零忽然意识到,或许盛栎口中的“他”并不指程嘉轩,而指某个非人因素。 此“祂”非他。 换做平日,纪零一定会选2,被整栋楼围观动静太大,他为何出现于此更扯不清,难以保证没有认识他的人。 纪零只得按第一条剧情行进,他没经验,只能猜测别人该怎么做,抬手去抢乔颂手机,自然不是对手,被乔颂手肘击在腹部。 纪零一时吃痛,蹲在地上,泪水从眼角渗出,脸颊迅速泛红,楼道传来脚步声。 一切都按笔记本上写的上演。 除了被打是意料之外,剧痛从小腹传来,宛如会蔓延般随血流传输至大脑,思维被蒙上灰茫,脚步声逐渐放大,纪零闭着眼,却连思考对方是谁的心思都没有。 一道声音传来:“你真是干得不错呢。” “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我家宝贝儿,你在找死吗。” 听到这段慵懒华丽的声线,纪零似被雷劈中,他奋力掀起眼皮,司尧那张秾艳之至的脸映入眸中,司尧怒极反笑:“怎么办呢,我真想在这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乔颂眼神失焦,无论是特邀导师出现在这还是对方言语透露出的信息,都让他大脑过载。 这个宝贝儿指的是面前男生吗。 难道他不止与程嘉轩不清不楚,还是司尧的情人? 他支吾着:“司尧导师,这是个误会,我……”。 “是他破坏节目公平,我亲眼看到他从程嘉轩房中出来,他——” 不等他说完,纪零站起来,眼尾湿痕未干,他看着司尧,微微弯唇,然后忍着疼痛,转身离开。 他忽地理解到一些旁人诡异的笑,原来是这样,觉得事态离谱,愤怒裹挟大脑,生生笑出来。 乔颂没想他就这样走了。 这可是司尧啊!!! 据闻他的出场费用是个天文数字,连北欧小国领导人也公开发表过歌迷言论,如今这个能够只临咫尺距离的机会,就被纪零轻飘飘抛之脑后,甚至只看了他一眼,便再没回头。 倒是司尧,在男生走后,情绪波动更为剧烈,他那双瑞凤眼几近眯成条线:“怎么办呢,我家宝贝儿生气了,我本来准备了很多花和礼物,打算给他一个坦白仪式,让他原谅我。” “可现在,都因为你打乱我的计划,你那一下,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人鱼声音摄人心魄,明明言语充满危机性,乔颂却几乎沉醉,司尧笑了:“那你就彻底沉浸进去好了。” “现在开始,你走上楼,去程嘉轩的房间敲门吧,记得把你的衣服脱光,可千万要爬上他的床。” 这般荒谬带着侮辱性的话,乔颂却仿佛植入大脑,他竟真开始往楼梯上走,司尧目视他,乔颂到达走廊尽头,站在程嘉轩门前,敲响门,并开始一件一件脱下外衣,司尧将这段视频录下来,满意欣赏一番,发给幼崽。 [宝贝,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却收到个红色感叹号,他被纪零拉黑了。 次日初舞台评级,司尧火力全开,将每个选手都喷得狗血淋头,不少练习生泪洒舞台。仗着在国外综艺打过照面,评委evie问他:“你是吃什么火药了,之前你还收敛着,现在简直是个炸药桶,难道你没收到节目组的关照名单吗。” 司尧冷笑:“关照名单?也不看看他们配不配,我的关照名单上就只有一个名字。” evie:“你也会有特别关照的对象?能八卦一句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司尧:“我家小孩。” evie没想到,司尧对外公开年龄是25岁,却有了孩子,他忍不住八卦:“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节目组在录制期间不让出岛,你们也每天都要视频吗,我也想我女儿了,她每天都闹着要给我打电话。” 第73章 司尧笑意更冷,很不巧,他刚被拉黑了。 - 幼崽回来得狼狈,跌跌撞撞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路安愉一下就心疼,就好像孩子去上幼儿园,却哭着跑回家,他问:“宝宝,怎么了。” 纪零看着路安愉,想到,他大抵也瞒着自己,说是搬砖,不知在外边做什么,偏过头去。 这些人太恶劣了,纪零想。 司尧骗他撞车,要赔付五十万天价医药费的事仍历历在目,结果在这当导师,他来时看过节目介绍,除去程嘉轩,其中evie是个美籍华人,拿过几轮全美四大奖大满贯,剩下的一个个搬出来,也能掀起巨浪。 司尧又能糊到哪去。 而且,明明纪零有搜过司尧名字,却一无所获。显然,那个练习生是认识司尧的。 只有他对司尧的感知被屏蔽,一定是司尧动了手脚。纪零现在非常生气。 甚至,对于司尧隐瞒财富这事,他都不太在意,可让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生活在一个明明触手可及却只有他被瞒在鼓里的世界。这太过糟糕了。 纪零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玻璃罐中的蝴蝶,怎样扑腾挣扎,却都飞不出划定的囚笼,哪怕隔着玻璃壁向外窥探,却全是雾里看花。 这算什么。 他希望自己是被需要的,而不是被保护的。 他希望自己能站在他们身前,明明这是在地球上,是他的地盘才是。 纪零:“我看到司尧了。” 说完,他观察裴疏意和路安愉的反应,裴疏意神色很淡,路安愉却一副心虚模样。他几乎立刻意识到,路安愉和司尧是一伙的。 纪零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这次,再输入司尧名字,大量报道弹出来,他整理讯息,缓缓念道:“司尧,三年前在一个海外歌手节目夺冠出道,以外籍身份摘得全美最高音乐奖,回国后迅速拿下几项高奢全线代言,海报应该贴满商场才是。” “好奇怪哦,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呢。” 路安愉:“宝宝你听我解释。” 纪零其实有点想哭。以前过得很不好,经常出门打工,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哭过,纪零对物欲需求很低,那些凄惨的,不好的经历,汇聚到现在,纪零并不觉得遗憾。 但知道,司尧或许将自己屏蔽在外。 他是真的有些失望。 难道他是什么累赘么。需要小心地隐藏起来,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在温室,连他的消息都不能听闻。 路安愉第一次痛恨自己嘴笨,说要解释,却支吾说不出几个字:“宝宝……其实…” 纪零看着他:“那你呢。” “阿愉,你也不希望,我在外面看到你吗。” “裴疏意呢,你也和司尧做一样的事吗。” 裴疏意倒是为路安愉辩护:“你没有看到他是因为他的确没有出现在人前,一般来说,路安愉离开家都是去实验室。” 路安愉:“对!没错。” 汲取到灵感,他依模画样地为裴疏意说话:“裴疏意基本都在家里,外面也没有人认识他。” 那就只有司尧了。纪零点点头,他需要缓缓,其实他或许该问,司尧对自己精神屏蔽的原因是什么,觉得自己知道会搞砸一切吗,还是嫌弃自己帮不上忙。 可他现在不想和司尧说话了。 一路默言。 风将思绪吹散,大脑又将意识拉回,纪零到家也没想出答案。 一进门,他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准确说,是把家长们关在外面。 猫咪成了和平大使,作为唯一老实在家带崽的育婴师,它抬爪扒门:“幼崽在吗,快来吃蛋糕喵,路安愉和裴疏意买来一个大蛋糕喵。” 纪零声音闷闷的:“我不要。” 半小时后。 猫咪又来了:“快出来看看喵,司尧订了一束超大999朵玫瑰花喵。” 纪零更是带了火气:“扔掉,我玫瑰花过敏。” 一小时后。 窗台上站着一只银白色的,大猫模样的生物,覆盖的鳞甲被褪去,为迎合幼崽喜好,他浑身被毛绒包裹,风将他吹得凌乱,像是椰蓉撒了满身,这是纪零最喜欢的模样。 在学校见过一次,后面对裴疏意百般恳求,他也不肯变成兽型。 如今,却为了哄生气的幼崽,主动讨好。 ----------------------- 作者有话说:00狠狠冷暴力他! 第64章 正在派送 纪零只瞄了眼,故作高冷地将被子往头上一盖,很快,被子拱开一角,寒气夹潮席卷而来,他无奈道:“裴疏意,好冷。” 裴疏意将耳朵送到他手上,随后又去蹭他脸颊,他知道纪零吃这套。 果然,纪零嘴上说:“我不要摸。”手却没有挪开。 裴疏意得寸进尺,尾巴也卷上来,将狭小被窝占满,眸色漆黑如墨:“我之前就教训过司尧了。” “你可以不轻易原谅他,我说他精神控制的手段太激进,你不会接受的,可他不听我的。” 半晌,纪零才意识到,这种绿茶言论,竟是从裴疏意口中说出的。 他被逗笑了:“裴疏意,你怎么这样,从哪里学的。” 裴疏意:“不喜欢这样吗。” 明明是反问,却好似笃定纪零会喜欢,夹着诱哄,逼迫纪零说出答案来,纪零把被子上扯,盖住半边脑袋:“一点点。” 纪零想,裴疏意怎么这么会哄人啊。 他一口咬在耳朵尖上,似乎在报复,留下牙印,那一圈敏感地泛红,这是他对裴疏意唯一的攻击手段了。 纪零:“你刚来地球上不是这样的。” 他回忆起来:“你那个时候呢,很别扭,会因为我照顾不好自己生气,可是我当时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还好我脾气好,碰上我你是撞大运了,不然换个人早把你赶出去。” 裴疏意仍由他回忆,悄悄变成人形,将他捞进怀里:“西莱种族一贯运气很好,但是遇见我们幼崽这件事,全部的幸运都难以形容。” 西莱种族的王不知含蓄两字怎么写,意识到幼崽迟钝又敏感后,总会直白表达情感。他不太懂人类的爱,所以反倒毫无衡算。 那颗比体温还要冰冷的心脏,从古至今,只住进过一个变量。 听那么多次,纪零却还没习惯,刚从被窝探出的头又缩回去,像蜗牛胆怯的触角,被布料阻挡,他声音闷闷的,却带着点欢欣的尾调:“裴疏意,你怎么那么会说话。” 在倾诉完情感后,裴疏意便将天马行空留给幼崽,留白将气氛发酵,纪零觉得,他的心像加了酵母粉一样膨胀,要飘到云端上去。 …… 晕乎乎想了些乱七八糟的。 终于记起正事,他掀开被窝,“啪嗒”踏着拖鞋,去书桌上拿了个笔记本回来:“黑袍人给我的,我今天碰到一个人,以为我和程嘉轩有一腿,拦住我,告诉我他录了我从程嘉轩房里出来的视频,这个上面就突然跳出来文字。” “它告诉我,如果奋力反抗,就会引来人注意,但是认真解释的话,整栋楼都会来围观,所以我试着挣扎,接着司尧就出现了。” 纪零鼓起脸,露出久违的孩子气:“不行,我现在不想提他的名字。” “反正和他没关系,我觉得这个这个笔记本,或许有预知能力,不过我觉得我大脑很乱,有时候我想到,如果未来是编排好的,命运既是既定,可祂又问我,人类命运该走向何方。” “这到底是想好了还是没想好。” 话毕,他忽地意识到,这段话没被屏蔽,纪零顺着杆往上爬,胡乱道:“或许祂还在想呢,祂也不知道该不该完全划分世界走向,所以想要放一些变量在其中。” 此言一出,被注视感又如浪潮卷来,已经习惯时不时来这出,纪零没精打采的:“祂怎么无时无刻不在打探我们,说什么都要听吗,这是听墙角吧。” 对于华国人言语中的隐喻,裴疏意了解浅显,他问:“什么是听墙角。” 纪零:“就是偷听别人谈话,因为古代院子都会竖墙,躲在墙角就能听到邻居说话。” 裴疏意温言道:“这样啊。可以让祂听一点祂没兴趣的。” 纪零疑惑:“什么。” 裴疏意:“恋人该做的事。” 纪零:“……” 他脸红心热,满口胡诌:“什么呀,什么呀,我们人类和你们不一样,我们人类谈恋爱就是拉拉手,亲亲嘴,就没有了呀。” 裴疏意弯唇,眸光缱绻:“那么宝宝说说,我们种族要做什么呀。” 纪零:“……”他怎么知道!他乱说的! 见他这个反应,裴疏意又继续缓声说:“难道宝宝曾经很期待吗,明明我没有介绍过,宝宝却很了解的模样,是悄悄找谁打听过吗。” 纪零:“……” 好在,裴疏意以前转移注意的糊弄学也被他学到一点。纪零说:“我和你说正事呢!” 第74章 “不过这一次,我是依照笔记本上写好的路线行进的,我在想,会不会有别的方法,如果我跳脱出来,走出一个新的结局,会发生改变吗。” 他思维跨越着,又絮絮道:“不过我好像还没说,那个黑袍人不是一般的黑袍人,是一个小萝莉,坐在一个拟人的机械装置上,不过为什么她说她三万岁,还是副没长大的模样。” 裴疏意说:“这是她们种族的特质,在你们人类故事里,也有对矮人种族的想象,他们擅长手工与机械,在星际,我们称他们为格伦一族。不过,在万年前,他们种族就因时代变迁,传统机械制造被泯弃,而落幕了。” “格伦一族号称灭绝,或许她是最后的遗孤,但我更倾向,命运选中了她,这才导致她们种族的结束。” “祂是一个悲剧分子,热衷于希望在苦难中诞生的戏码。” 裴疏意讲故事时,总是客观的,没有任何情感在里边,如同在荒漠中车行直线,纪零却总会提出令人意外的见解,让道路旁开满颜色点缀。他说:“虽然对我们来说,她大概算得上是个反派。但是,她的故事里,也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呢。” 裴疏意问:“为什么是也。” 纪零只看着他,眨了眨眼。 - 周末,方贺州说要去报散打班,让纪零陪他同行,纪零正好打算看看,他是否留下心理应激创伤,便答应下来。 散打班位于东一附小旁边,在老居民楼里租了几间房打通,楼道狭窄,几个小学生跑来跑去,街边摆满小摊,环境喧嚣,纪零感慨:“虽然不知道学得怎么样,但是在这种环境,就感觉很有安全感呢。” 方贺州嘲道:“你被埋的地方也是这种环境。” 纪零顿觉不妙,方少爷什么时候这么说话过。他说:“方贺州,你现在怎么这么悲观了。” 他回想了下方贺州从前的神情,模仿着扯出个笑,舌尖轻抵上颚,让欠揍的话从齿隙流出:“有哥们在的地方,就有安全感。” “你应该这么说才对吧。” 方贺州:“……” 这段话极大冲缓他悲观情绪,甚至一路上楼,他都在琢磨,自己平日里笑得这么傻气? 进门口,方贺州便喊道:“老板,报名。” 老板埋头拿手机打牌,瞄了眼,抽出张表格,递过来:“你们谁是家长?先填一下。” 表格是问卷制,纪零看着表格上:[请问您孩子几岁了] 从三岁到十五岁都列了框,就是没有成人选项。 纪零:“……” 他说:“你哪找的这个地方。” 方贺州:“我请了个阿姨做饭,前几天正好叨到这个话题,她说她知道个好地方,她孙子在这学,小学二年级就拿了个市级冠军。” 纪零不客气拌嘴:“正好,你问问他排哪个班的,和他对打,打赢了说出来你赢了冠军。” 一局字牌打完,老板抬头,顾客似乎无从下笔,看眼纪零,又看眼方贺州,迟疑了下,还是开口:“你们谁是小孩。”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气氛还是凝滞了。 …… 纪零打破沉默,瞎扯着:“不好意思,是我弟弟,他今天没来,我们还是下次带他来看下环境再决定。” 随后不敢看老板表情,匆匆拉着方贺州跑走。 跑出楼道,他又扯着方贺州衣角笑:“我们为什么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应该和老板说以为这里招成年人的。” 至此,方贺州的散打计划彻底泡汤,他“啧”了声:“没意思。” “走走走,哥哥带你去网吧。” 他还是用哄小孩的语气,搭上纪零肩膀,却忽然意识到,纪零早长高了,甚至他们压根不用逃课,也不需要鬼鬼祟祟找家黑网吧,可以正大光明走进去,将身份证拍台上,说两台机。 那些在高中时期零碎而不以为意的日常,在某天起,忽地就变成遥不可及的东西了。 方贺州真觉得自己变得伤春悲秋,见什么都得感慨下。随便找了家店,纪零和收银交谈,转头看向他:“拿你手机扫个电子身份证,两个人都要。” 他又回忆起小崽子第一次进网吧时,还被里边烟味熏到,屏住呼吸找座位,南城校外那家黑吧环境算不上好,也没设无烟区,只能坐在大厅,就是在那里,他们撞见叶峥洵。 方贺州轻“啧”了下,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探究一下,那个野男人到底何德何能,能把小崽骗得死心塌地。 纪零对热门射击游戏天赋为零,方贺州筛选了下,双人奇境刚上架,两人玩得火热。纪零一鞭抽飞一个怪,久违体会到游戏乐趣,他感慨:“平常都没有人陪我玩。” 方贺州随口问:“你男朋友不陪你?” 纪零:“他才不会玩电脑呢。” 随即,他忽然意识到,方贺州这是挖着坑等自己跳,他转过头,视线果不其然撞进对方兴味的眸子。 方贺州舔了下唇:“说漏嘴了吧。” 第65章 正在派送 方贺州以为纪零会否认。 小崽子有点回避型,就像先前在散打班,明明只是闹了个乌龙,却第一反应是逃跑。跑完又发现,根本没什么好跑的,只是处于本能。但纪零看着他,竟然承认了。 “我和他在一起了。” 纪零觉得还是得解释清楚:“但是最近在一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之前养野男人的是胡扯的。” 方贺州:“哦,他找到工作了?” 纪零:“……还没有。” 方贺州又舔了下牙:“那就是现在养野男人了。” 纪零:“……” 不过,纪零想,就算是养野男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能被裴疏意倚仗,好像是件还不错的事。他忽地冒了句:“我倒是想养。” 方贺州现在倒是相信他之前没谈恋爱的话了,纪零一提到裴疏意,浑身冒粉红泡泡,他估计自己都不觉得,只是眼睛亮晶晶的。 方贺州打探纪零的话:“他多少岁了。” 纪零第一个问题就犯难:“……二十多吧” 方贺州眼微眯:“吧?” 纪零糊弄过去:“哎呀问点别的。” 方贺州又笑一声:“行,他老家哪的。” 纪零:“……” 见纪零沉默,方贺州脑补,这个野男人家里穷得连个籍贯都不敢透露,他嘲道:“别是哪个外太空里的吧。” 纪零:“……”还真被方贺州猜对了。 他迫切需要逃离这个你问我答环境,裴疏意压根不经扒,难道他能告诉方贺州,我男朋友是个几万岁,外太空里飞来的人外生物? 于是,他飞速瞄眼电脑,捂住眼睛,装作眩晕模样:“我好像晕3d,我们走吧,我知道有家omakase很好吃,我们去吃那个。” 那家店是宋星彦带去的,环境安静,没人交谈,仿佛发出声响是什么罪孽深重的事,宋星彦去了就后悔,用餐全程憋话,差点把他憋成精神病。 等到了那,方贺州满腹疑问就着海鲜酱油一吞,说不就准忘了。 方贺州冷笑着,戳穿他:“你电脑早熄屏了。” 纪零:“……” 东一附小在老城区,四处是弯弯窄窄的巷子,经过个卖香妃卷的小摊,纪零表示,这个很好吃,但他小学后就找不到了,得买一个。 然后缠着老板搭话,不给方贺州盘问机会。 刚拿到热气腾腾的卷饼,方贺州似乎又酝酿出疑问,还没开口,巷里居民楼内传来哭声,纪零说:“谁在哭吗,还有骂声。” 老板摊开勺面糊:“我没听到啊,还是年轻人听力好,可能是哪个家长在教育小孩,这块小学生多。” 方贺州也聚精会神听了下:“我怎么也没听到。” 正值关键时刻,只要能堵住方贺州嘴,再小的闲事纪零也得管管,他说:“是不是有人欺负小孩,我们去看看。” 说完,不等方贺州发言,就拉着他往巷内跑。 从小到大,方贺州视力都出奇地好,远远看见有人倒地上,瞧着是个头发很长的女生,几人包围着她,只能见散乱在地的发丝,看不见脸,纪零见他聚精会神,扯他袖子:“怎么样,是不是。” 方贺州刚要开口,却见包围圈里露出个豁口,看清女生模样,他顿在原地,纪零:“怎么了。” 方贺州“操”了声:“我好像疯了。” 方贺州家教很好,纪零很少听见他说脏话,于是,努力眯眼朝那边看去,重影逐渐清晰,地上躺着个少女,她背后长有一双碧绿色翅膀,此时弯折了,夹着血污,宛如盛开在泥泞的残花。 视线再扫至她脸上,是双金色眸子,耳朵尖长。这是个精灵族少女。 被她背翅血珠扫过的地方,苔藓疯狂蔓延。 纪零口袋中,黑色笔记本掉了出来。 【迅速离开】 【迅速离开】 第75章 【迅速离开】 没有给出抉择选项,三行文字都指向同一行为,纪零将它捡起,合上,拉着方贺州往前走去。 命运热衷戏耍观众,将离开这事重复三遍,反倒像是要故意激起他逆反心,糟糕的是,纪零的确只能顺它而行。 欺负小孩的闲事他打算管管,欺负女生也不例外。 方贺州还在揉眼睛,纪零:“别揉了,这是真的。” 围猎精灵少女的是几个猫咪的同族,目测是犬类,牙齿尖利,兽耳竖在头顶,脆弱的精灵翼被他们撕下一块,衔在口中。 他们眯着眼,享受虐杀带来的乐趣,抬脚踩在精灵身上,肆意笑道:“精灵族可不多见,还是在地球上,你那群整日侍花弄草的同族,终于也找到这来了么。” “可惜你们来得太晚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纪零:“……”作为一个纯血人类,一群兽人在地球上,哈哈大笑着说“这是我们的地盘”还是有点太惊悚了。 犬兽嗅觉灵敏,很快他们便感知到生人气息,其中一只鬣狗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人类的气味,不应该啊,人类应该进不来我们结界才是。” 另一只灰狼道:“管他呢,真来了杀了就好了,人类这种生物,离了枪支弹药什么都不是。” “我们看他们,就像他们看蚂蚁?都是需要团队协作才能有微弱力量的种族,好笑的是,人类还热衷赞颂蚂蚁的团结。” 顺着气味方向看去,两个男生就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瞳孔骤缩,手不觉发抖,俨然被吓到,另一个漂亮男孩却是一脸镇定。 鬣狗走上前:“宝贝儿,要成为我们今晚的点心吗。” 他故意咧开嘴,让喉口血腥气飘散出来,渴望见到眼前人惊慌失措的模样。 可惜,纪零依然没什么反应。 几人闪身,跃至纪零身后,呈包围圈,逼迫他们后撤,直至与精灵少女贴近,让猎物成堆再一起猎杀,是他们种族的恶趣味。想象血从断喉处喷涌,兽人们得意地笑起来。 “要不要给你们点时间叙叙啊,听说你们人类相信有地府?要不去下面再聊。” 利爪伸出,就要将人开膛破肚。 纪零从口袋中掏出个圆球,朝他们一扔,迅速拉住方贺州与精灵少女往后。 电磁风暴卷过,散发难以想象的光热,将周围电路全部罢工,几个兽人瞬间泯灭成灰,火光像场海啸,风吹乱纪零的发,在这场磁暴中,只有幼崽及其庇护的人幸免于难。能听到外街老板大骂:“搞什么,正是放学时间呢,停电让人怎么做生意。” 精灵少女呆滞了。 许久,她反应过来,抓住纪零衣摆:“你是人类对吧。” “刚才是怎么回事。” 纪零告诉她:“是亚诺种族的宝物。” 这是来地球后,他第一次过生日,路安愉送的礼物,由于杀伤力太大,还会引发区域通讯电路全部损坏,纪零从没用过。 原料来自路安愉五岁时别人进贡的宝石,还是矿石状态,灰扑扑的,龙族珍爱闪闪发光的财宝,作为龙族太子,小路安愉很生气,于是将它改造成了这样,打算下次还给那个大臣,并吓他一跳。 由于路安愉天赋异禀,大概率不会吓他一条而是害龙一命,龙后非常耐心地阻止了他,并教他用来自保。可惜,路安愉成长期太短,很快,他就到达无须借助外力便能随意生杀予夺的阶段。 这个汇聚了小路安愉五岁生庆全部怒气的宝石,就转赠给了幼崽。 精灵少女才反应过来:“你们可以叫我点点,你是怎么闯入这个结界的,按理说,你们人类应该对我们感知屏蔽才是。” 纪零:“大概是因为,你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外星生物?” 风拂过,点点又说:“你身上有很淡的西莱种族的气息,或许是这样,结界把你默认为了西莱种族,但西莱种族不是已经死完了吗,只剩那一位,也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了。” 那一位,大概是指裴疏意了,纪零:“为什么他们要杀你。” 点点:“我们精灵一族是主和派,这次来是与人类结盟的,近来星际愈发动乱,弱小种族成为狙击目标,我们希望寻求合作。但是我们的科技一向很落后,这台穿梭机只能传输一个人,长老选中了我,来了我才知道,人类社会太复杂了,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有那么多国家,那么多首脑,我要见到上面的人是很困难的,我没有人类的货币,只能在路边游荡,这些天住在公园里,我问路人你们这的掌权人是谁,我想见他。” “他们却只说我是疯子。” 她发梢沾满泥土,不好意思地用手梳理:“我知道疯子是说精神不正常的意思,但我是认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没有见到首脑,就被兽人发现了。” “他们想要占领地球,骨子里生性嗜血,爱好虐杀,或许不只是我,其他种族也在遭殃。” 点点:“你能带我走吗,我需要地方疗伤,我会给你报酬的。” 纪零点点头:“你可以变成正常人的样子吗,这样走出去的话,会把人吓到的。” 点点:“当然。” 她折断残缺的双翼隐去,瞳色变深,只是仍比正常人浅些,破损的衣服自动补全,精灵族先天有愈合能力,她受的伤会在三天后康复。 听完长篇大论交谈,方贺州终于缓过劲来:“不是,什么东西。” “什么兽人精灵西什么莱的,刚刚怎么回事。” “零崽,你掐我一把,我看看你是不是真实的,我好像疯了。” 纪零不知道从哪解释起:“这事说来话长,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猫咪团沙发上小憩,纪零推开门,身后,点点紧跟进来,猫咪忽地尖叫:“裴疏意,裴疏意,吓死猫了喵,幼崽带女朋友回家了喵!” 纪零顿在原地。 闻言,裴疏意很快走出,看到点点,又微微弯唇,依然露出个纪零看不懂,但直觉危险的笑。 于是,纪零快速往后一拽,将方贺州扯进来,示意,绝不是带女友见家长。裴疏意扫他一眼,是个熟人,但还是温笑着:“看来还有个男朋友。” 纪零:“……” -----------------------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裴老阴阳人了^w^ 第66章 正在派送 点点在看到裴疏意起,腿就开始发软,精灵族等级尊卑严重,对待上位者施行跪礼,恐惧刻在她骨子里,她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一道碧青星芒托起她膝盖。 裴疏意声音很淡:“先别急着拜高堂。” 纪零:“……” 他想,裴疏意是在阴阳吧。 上次这个情况,似乎还是带宋星彦回家。他弄不懂裴疏意想法,思来想去,忽地冒出个念头,裴疏意是不是吃醋了。 但宋星彦来时,他们还是清白的幼崽和家长关系,难道那时候,裴疏意就心怀不轨了。 这个推测让纪零有点开心。毕竟,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先对裴疏意动心的,对方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他抬头,对上裴疏意目光,轻轻眨巴眼。 纪零介绍道:“点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精灵,然后这位你见过的,是我哥。” 说完,他提心吊胆地,生怕裴疏意下一句是“你还有几个好哥哥”,好在,裴疏意只说:“好久不见。” 方贺州如今没心思和野男人叙旧,他精神紧张,手臂绷直,只道:“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都是些什么事吗,或许我应该先出门去我们学校附属医院挂个精神科?” 终于有向别人卖弄的机会,纪零:“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地球上并不是只有人类,或者说,宇宙中并不是只有地球有高等文明,甚至,人类历史进程放眼整个星际,只是浩瀚历程中的一小段而已。” 这段话科学家早已有推测,但并不代表,普通民众能够轻松接洽。 方贺州恍惚:“那你呢,你是人类吗。” 刚受到冲击,他现在思维跳跃:“哥们之前有个爱看网文的前女友,非要拉着我一起看,不看就说不爱她,我想想标题怎么取的来着,难道我们现在是《我被非人类大佬强占了》。” 哪找来这么诡异的标题。纪零:“想什么呢,我当然是人类。” “还有,谁要强占你了。” 方贺州舔了下唇:“那在场的除了这个精灵小姐姐,还有谁不是人类。” 他看着猫咪:“这个会说人话的猫也不是。” 目光又扫至裴疏意,等待纪零给出答案。 纪零:“裴疏意确实不是……” 方贺州抬眼,露出个漫不经心地笑来:“那就是你被非人类大佬强占了。” 纪零:“……” 纪零:“方贺州,我帮你给东大附一挂个号,你去看看吧,这儿可能真出问题了。” 他比划了下脑袋。 第76章 确定方贺州还能交谈,没被吓得精神失常,纪零将点点的事说给裴疏意听。 “我听到有人在哭,就赶过去——” …… “就是这样,她说需要在我们家暂住几天,直到康复为止。” 点点从腰间挎包掏出个水壶,尺寸迷你:“作为报酬,这个可以送给你们,里面装有精灵族的圣泉水,倒在任何一株植物上,都可以瞬间长成巨树。” 她下意识敬献给裴疏意,又想起,作为世间最后的西莱种族,对方大抵就是那位了,自己的东西实在寒碜。 不过,他看向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类时,很温柔,虽然言语是冷的,眸光却染上温度,一点也不像长老口中的模样。 点点只听过有关裴疏意的一段故事。 那是在学校,精灵族每年新生命不多,课业由长老教授,讲述至各种族史时,老师摸着胡子:“西莱种族的王近期出现,只干了一件事,可手段极其血腥残忍,如果你好好上了星际史这们课,就会知晓,自古以来,星际中有伙穷凶极恶的流寇,热衷捕猎各个种族做成美食,可某天,在他们短居窝点附近,感受到了西莱种族的能量波动,强烈到附近所有人出现记忆缺口,他们只记得自己一时恍惚,再缓过神,中间却过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 点点是个好奇姑娘:“这是为什么呢。” 见有人感兴趣,长老又说:“还是我的老师出关告诉我,西莱种族强盛之至时,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逆转因果,扭曲时空,大概率,他们失忆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实被篡改了。” “根据最后与那位王交易过的人描述,他应该已在衰颓期,却竟能使出如此大的力量,明明那个窝点与他的居住星相距亿万光年,不知他不远万里赶来的目的是什么。” “三天后,星际记者前去勘查,那伙流寇全部被分尸解体,扔进锅中,几乎煮成浓汤。” “为此,甚至《星报》记者专门攥写了篇怀疑西莱种族的王是异食癖的报道。” “不过,现场组织不只来自流寇,竟然还有人类,只是从血迹中提取,不见残骸,这愈发加速地球进入各种族视野。” “但同时,要扭转既定之事,那位应该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后来再没了音讯,大家都推测他已然伤重不治,就此身陨了。” 思绪回笼,点点没想到对方竟到了地球上,而他家中这个人类,会是故事中的人类吗。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猜测,西莱种族的王是为了他,才追至流寇窝点,或许他曾经死去,却被与命运背离的复活。 她天马行空地乱想,忽然意识到手还悬在空中,裴疏意目光示意,让她拿给纪零。 以为裴疏意这是表态,同意自己入住,点点眸光亮了亮,如果在地球上,需要找出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估计就是他身边了。 却见,裴疏意道:“家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纪零:“我们不是有一间客房吗。” 裴疏意:“司尧和路安愉回来了,所以连沙发都腾不出来。” 纪零听到司尧这个名字,又有点别扭,他还没原谅他呢。 似乎看穿他内心,裴疏意轻笑了下:“他们说要给你准备道歉仪式,现在正在房里捣鼓,待会你可以进去看看。” “不过,杂货铺可以住人。” 纪零忽地想起,他还租了间店面,一开始准备给裴疏意使用,后来事情太多,单个交易已不具太多作用,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事。 早过了为钱发愁的阶段,纪零奢侈地没有转租出去,或许也为了,恍若自己从未离开南城,毕竟那间屋子承载太多回忆。 或许裴疏意并不知晓,他其实是相当念旧的人,偶尔想起,他仍然有间杂货铺,心就会突然荡起下涟漪,这点小心思幼稚而隐秘。 纪零只会自己悄悄琢磨。 他略带歉意的看向点点:“家里有折叠床,如果你需要留下的话,可能需要住在楼下商铺里。” 点点却欣悦道:“当然可以!!” 被西莱种族的王使用过的杂货铺,如果能住进去,大概率她也会沾染一些好运气息。” 裴疏意又看向方贺州,从进门起,对方视线只短暂在别人身上停留,其余时刻,大多黏在幼崽身上,明明这里每个人都更具话题度。 于是,他意味不明道:“纪零哥哥需要留下来吗。” 方贺州直觉他在挑衅,扬起个笑:“我就不必了。” 他早就觉得,裴疏意压根不似他表现出来那般温和,完全是个黑心芝麻馅的,如今更是演都不演了,也就纪零被他哄得死死的。 送走方贺州,纪零带点点下楼,他知道裴疏意先前在装修,却一直没开业,只当他懒败,还是初次进入这个空间。 打开灯,他却觉得眼眶酸涩。 这里所有布局都一比一还原了南城。从陈设摆件,货品种类,甚至包括柜台上随手粘的贴画。大多ip来自小学时期热映的动画片,不知过去这么多年,裴疏意要怎样找齐。 大概真的花了很久吧。 纪零盯着角落一点。 他喜欢在放学回家时顺手捞瓶可乐,所以裴疏意的收银台靠近门口处,总有瓶汽水等他,就像现在,只影伶仃地立在那,等待他走进店门的这天。 关于这的一切,裴疏意什么也没说。还没装修好时,纪零某天说要监督他,却被味道大的理由拦下。 纪零以为,这样浮夸的惊喜,只有司尧弄得出来,或是细腻的路安愉,但偏偏是裴疏意。 那个曾经什么都不懂的,会为了弄清自己想法,拙笨翻阅所有资料的裴疏意。 那个学过很多人说话,学过很多人类做事的裴疏意,在某天,再无样本地为他准备了这样间童话屋。 点点不知他为什么哭,她只能感受到,他轻微啜泣肩膀下,被掩埋的情感。 月光切过他脸颊,眼泪亮晶晶地挂满下巴,点点第一次意识到,人类是这样复杂的,他哭得那么伤心,嘴角却是上扬的。 纪零在下面待了很久,等眼泪挥发,他平复情绪,他拿到那瓶可乐,拧开瓶盖,灌进口里,又去冰柜里拿了瓶给点点,忽然问她:“你想家吗。” 点点愣了一下:“我想家的,但是长老选中了我,我身上背负着精灵一族的使命,这很厉害吧,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差事。” 纪零看着她:“哪怕再也回不去也没关系吗。” 点点其实有点害怕,她不敢想这个问题,但此时,被纪零问出口,她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如果能完成长老交给她的任务的话,哪怕她留在这里也没关系。 纪零看着她颤抖的手,明明就觉得很有关系啊。他笑起来:“不用那么紧张,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星际看看。” 裴疏意用很长时间将他心中的家补全。 所以,他也想去看看裴疏意的故乡。 ----------------------- 作者有话说:写到00哭小盐也是真的为他们流过泪 第67章 正在派送 纪零用水洗过脸,确认看不出他哭过,回到楼上,猫咪立刻神秘地窜进客房,又回来报信:“可以进去了喵。” 纪零:“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走进房间,红色纸钞垒成两人高的金字塔,奢侈品盒子堆了一地,另一角落是蛋糕盒,司尧还在和路安愉讨论:“你确定幼崽能喜欢这样,简直是毫无审美可言,你这呆子也就只能画点图纸了。” 路安愉:“拜托,你这种兔耳play也没好到哪去。” 是的,兔耳play。司尧与路安愉都换上执事装,宽肩窄腰,将衣服撑得笔挺,头上戴着一个兔耳发箍,见纪零进来,司尧扯了下路安愉衣摆,极其不整齐地鞠躬弯腰:“欢迎幼崽回家。” 纪零看着他们,沉默良久。久的司尧以为,对幼崽喜好推断出了差错,就见纪零忽地笑出来:“司尧,你哪里想来这种主意!我才不是变态。” 见到幼崽笑了,司尧立刻送了口气,声音变得懒懒散散的:“宝贝儿,不想看吗?” 纪零觉得他的穿着配上骚包语气,愈发滑稽:“不是那种想看啦,但是有一点可爱。” 司尧受用地眯眼:“宝贝儿,你不知道,如果我这个造型上电视,会有多少粉丝发疯。” 纪零又默下来,这事还没算账,他还敢提! 纪零:“司尧,为什么我之前在电视上从来看不见你,实在太过分了。” 司尧第一次想给自己嘴上装个门把,此时立正站好,诚恳道歉:“对不起,宝贝儿。” 纪零没说原不原谅:“我也有个礼物送给你们。” 司尧和路安愉怔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就见幼崽从口袋中掏出一支录音笔,点开按钮,开始播放: “我现在不做体力活了,是个文员。” “今天我们工头为难我,克扣我的工钱,难道他觉得我学会和水泥天赋异禀,能抢走他的饭碗吗。” 第77章 …… “宝宝,对不起,人类职场太复杂了,老板让我周末留下来加班,不能回家。” “宝贝儿,看看哥哥在工地上挥洒汗水,都被晒出印了。” 密闭房间里,声音无限循环,像要将司尧与路安愉凌迟处刑。 两人顶着兔耳,唯唯诺诺靠在墙角。 纪零倒是笑眯眯的:“你们怎么板着脸呀。” “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阿愉,你可以先出去了,我不怪你。” 路安愉如释重负,虽然先前,裴疏意就告知过他,幼崽对他不会太过生气,他仍然有点担心,现在看来,裴疏意果然很了解幼崽。 司尧神情艳羡,看着路安愉将兔耳一摘,放至自己手中,并拍拍他肩,留下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门一关,将他视线堵在里边。 狭小的房间,又只剩他们两人,纪零看着他:“司尧,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纪零决定直述:“你的行为太过分了,你不应该屏蔽我的感知,剥夺我的权利的,或许我是并不太聪明,但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们从来就把我当成一个挂件。” “如果我今天起,把你关在这个房间,所有外在消息,都用拙劣的谎言描述,你也会疯掉的。” 司尧正色,看着面前的幼崽。 他显得理性,说话富有条理,在先前,司尧对审判场景最大的想象是幼崽会哭起来,亦或是质问,明明很有钱,为什么要让他过得那么糟糕。 但纪零却没有。导致,他准备的所有说辞全部沦为废稿。 在他并没有看到的地方,幼崽早已飞速成长起来,或许有他推了一把的原因,但司尧开始思考,或许以幼崽的内核而言,他并不需要自己自以为是对他好的操控。 他们的幼崽,从始至终底色都是坚韧的。裴疏意远比他要早地认知到这点。 他低下头去,收起所有的嬉笑:“对不起,宝贝。” 纪零看着司尧,在他说出那番话后,对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变了。纪零向来是敏锐的,他能听出司尧言语中的挚恳,他抓住司尧的手,领他走至蛋糕前:“好了,现在我要对你进行惩罚,既然你都准备好了,这几天你必须成为我们家的执事,承包所有家务,现在,先为这座房子的主人们切蛋糕吧。” 司尧看向纪零,那双漂亮眸子熠熠闪烁着,他看过那双眼睛的泪光,也看过它含笑的模样,此时眼里盛满自己的倒影。 或许,也可以盛下世间所有隐秘与阴暗。 他彻底解除了纪零所有的精神屏蔽。 执事扮演立刻执行。 司尧本以为,这份惩罚不痛不痒,但餐桌上,幼崽自然进入主人角色:“司尧,你端盘子时,应该说主人请品尝。” 司尧那双始终上挑的凤眼,此时没精打采地垂着:“主人请品尝。” 倒不是不甘对幼崽伏小做低,而是因为,旁边两个乐子人也加入其中。路安愉递过来个瓷杯,食指轻敲杯缘:“司尧,我没水了,快给我添上。” 司尧向来毒舌,若是平日,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免不了被一通怼,此时说不准是此生唯一使唤他的机会,果然,司尧那双绮丽的眸子恶狠狠瞪路安愉一眼,又对上纪零刻意鼓脸的表情。 泄了气:“请用茶。” 裴疏意向来不爱参合他们玩闹,这次却罕见地打量他一番,点评了句:“衣服不错。” 目光扫至他头顶兔耳,轻描淡写道:“如果你再戴上条毛茸尾巴,说不准幼崽原谅你更快。” 司尧:“你怎么知道。” 纪零脸微微发烫,昨晚上,他抱着裴疏意的尾巴,随口胡诹“如果是超级软的毛毛尾巴,我一定会在高中就意识到,离不开你的”,显然,裴疏意听了进去。 他说:“才不会呢,这是很严重的事,我不会心软的。” 分完蛋糕,纪零心绪有点乱,索性打开电视,打算看到泛起困意为止。 却发现,连新闻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昨日,他听两个室友交谈,说近来不太平,纪零问他们,发生什么了,室友却说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公交车乘客与司机争执,差点大打出手,最后成功和解。 此时,同城新闻主持人滔滔播报着,一起公交车坠河案。原本在线路上行驶近三十年的司机,忽地改变形迹,冲上大桥,由于是末班车,夜间搜救不及时,整车乘客溺亡。 纪零顿时意识到什么,抬眼瞥向司尧,对方果然故作忙碌,拿着拖把转向另一房间,纪零忽然觉得,他原谅司尧太早了。 这人行径比想象中还要恶劣。不只有关他的讯息,连稍微脱离人类认知的社会新闻都被篡改。仿佛恨不得将纪零关进打造的乌托邦里,只有不得不让他冒险,才驱使出来行动一下。 裴疏意在房间看书。司尧感受幼崽灼灼视线,逃离似地关上门,他靠在门上,放松般吐了口气:“裴疏意,看来你是对的。” “我们的幼崽比我想象之中要聪明厉害太多,或许我们应该更早告诉他真相。” 裴疏意合上书本:“我从来没有觉得,他是什么菟丝子过,我见过许多人类样本,大多数人类胆怯而犹疑,但纪零不同,他从始至终都是坚定的孩子,无论受到再多庇护,当困难降临眼前,第一反应都是,要靠自己来保护所有人。” 司尧看着他,莫名觉得,幼崽方才的话,叙述逻辑和裴疏意很相似,也不知谁是谁的老师。司尧说:“只有在提起幼崽的时候,你才会不吝啬夸奖。” 裴疏意抛下个炸弹:“祂选中了他。” 虽只是模糊其词,司尧却立刻意识到,他言语间意思:“就像选中你一样?” 裴疏意:“又不太一样。” “祂从未给我抉择的权利,等我意识到,需要挣脱自己是枚棋子的束缚,已经走上他既定的航迹。” 司尧说:“但我们遇到了幼崽。” 裴疏意很轻地笑了:“谁又能否定,遇上幼崽这事,不是命运写出的既定。” 月光打在他脸上,裴疏意说出这话时,司尧心脏颤动一下。司尧对人类文学不感兴趣,此时却忽然明白,为何月亮会有那么多寄托诗词。 它将某个朴实的,平凡无华的场景装饰起来,框进画框,挂在天上。 司尧坐至他对面,瞟了下他看的书,依然是心理学类,也只有他能啃下去,他说:“裴疏意,我觉得不止是幼崽,你也变了很多。” 他并不是第一个这样表述的人,但裴疏意还是愿意听他想法:“为什么这么觉得。” 司尧:“或许,祂在塑造你时,没收了你的情感,但现在,你的内心好像被填满了,我真不知道这事好还是不好,你变得更可怕了。” “但也变软弱了。” 裴疏意平静看着他:“我的软弱,你不是早见识过了吗。” 司尧:“虽然你总是对祂充满鄙夷,但曾经,你的确是祂最忠诚的信徒,我曾经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类幼崽,何至你牺牲至此,差点连命都不要。” 逆转因果,以果推因,起死回生。裴疏意曾经更改了命运。 裴疏意:“事实证明,的确没有做错。” 司尧轻勾了下唇:“回去的条件只差你那部分了。” 开启星际与地球通航路线分为三部分,路安愉负责的机器,司尧负责收集的人类信仰,以及裴疏意从交易中提供的力量。 如今,只差其一。 第68章 正在派送 关于哭过这件事,纪零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虽然眼角有点红,但没有任何人提起,直到睡前,裴疏意用尾巴将他卷进怀里,看着他,问了句:“为什么哭。” 纪零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被看穿了。 好不容易消化的情绪,被温柔一挑拨,又开始软弱,倚在他身上,像找到个支点,纪零头埋在他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表情,闷闷地:“我看到杂货铺里的东西了。” 不止一次,纪零觉得他身上味道好闻,被木质气息淹没时,他仿佛能见在冰山后掩埋的细腻纹路,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离裴疏意心脏很近。 纪零又开始眼睛发酸:“裴疏意,你真的花了很久吧,明明你都不认识那些东西才对,连我都要说不出名字了,你是怎么找出来的。” 裴疏意并未多描绘,只淡声问:“喜欢吗。” 纪零说:“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就像裴疏意那么好,他其实很早很早,就想象不出将他让给别人的模样了。 裴疏意:“喜欢就好。” 纪零抬起头,直视他眼睛,裴疏意垂眸时,纪零能在他薄皙眼皮上看到点青色血管,纪零就盯着那抹青,沉默良久,直到裴疏意说:“宝宝。” 他神色自若:“想亲就亲。” 纪零:“……” 他脸又微微泛红:“什么呀,谁想亲你了!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第78章 他抬起尾巴尖,咬了一口,裴疏意眯了眯眼:“或许今天的睡前故事环节应该再次科普下,尾巴对我们种族意味着什么。” 一开始,纪零不以为意。 直至听完,他羞愤得捂住脸:“裴疏意,这种事情,一开始我做的时候你从来不提醒,你是不是故意的。” 裴疏意告诉他,西莱种族只有在办事时,才会舒服地咬恋人尾巴,所以,咬住尾巴尖是比亲吻更亲密的事。 但纪零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 纪零注意到,窗边花全萎靡了,这些花是搬家那天裴疏意从附近花市买来的,他不知在哪搜罗的文献,言明公寓装修色调太黄,不利于幼崽身心健康,需要点缀,可他只会照着书本养花,没多久,仙人球都差点死了。 纪零自告奋勇揽过差事,却还是没能救活。 两人都是植物杀手,不想辜负裴疏意好心,他决定问问点点,还有没有抢救方法。 点点很快穿着睡衣上楼,是住进杂货铺后,纪零采购时顺带买的,她亚麻色长发挽成丸子,几缕碎发析出,就像个普通人类少女。 纪零将喷壶和网上购入的肥料递给她,她却摆手拒绝:“不用啦,这个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 “我们精灵养花靠的是和植物交流。” 为了让植物更快光合作用,纪零将全部植物排开摆在客厅窗前,点点在花盆前蹲下,在最前的,是平日放在主卧书桌旁的欧月:“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吧。” 那株月季宛若活过来,抽枝飞速碰了下她手,仿佛搭起架生命桥,点点迟疑了下:“真是这样?。” 纪零:“是为什么。” 点点面色古怪:“没有为什么,换一盆吧。” 方才月季牵住她手,告诉她,在它初次开花后,第二天,裴疏意就无意看着它说了句,他还真是喜欢你呢。 吓得月季恐惧万分,再没敢开过花,甚至致力于扮丑,只为让纪零不再欣赏自己。 点点:“……”她甚至怀疑是自己能力出了问题,裴疏意会这样说话吗。 好在,在她劝导下,并强调裴疏意虽然可怕,但这个家主导权在纪零,如果不乖乖茁壮成长,让纪零不开心,可能会被裴疏意陨灭成灰,然后换过一轮。 植物们都再三担保,一定会好好光合作用,自己养好自己。 这几日,纪零又连着看到几条与记忆不符的新闻,连带着,对司尧也没有好脸色。 司尧直接将节目录制罢工一期,决定将幼崽哄好再说,他网购了野餐垫与便当盒,准备带全家去江湾公园野餐。要道歉,自然不能让纪零做饭,又去各大餐厅扫购一波。 这事是经纪人陪他干的,伍仁一开始还以为他要给自己搞波地下恋,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公关团队都联系上了,司尧才说,要陪他宝贝儿去家庭聚会。 伍仁知道他家有个小孩,一开始,只当是他弟弟,后来撞破司尧泡澡,知道他真是人鱼,伍仁险些吓破胆。司尧眯着眼,那时他还是长发,湿发披散,宛若鬼魅,问经纪人:“伍哥,我还算信任你,你是愿意自己保守秘密,还是让我帮你永远保守秘密。” 伍仁以为,他这话是要杀了自己,连连保证,司尧就是他祖宗,后来才意识到,如若他拒绝,大概会被司尧洗去记忆,操纵起来。 对司尧家口中的宝贝愈发好奇,只可惜,有心问,却没那个胆。 一切准备妥当。 司尧找裴疏意帮忙,推翻原本有雨的天气预报,将周六换成大晴天,没什么温度的冬日落在草地上,三三两两是野餐的人群。 纪零将点点也带上,她有些好奇地打量四周。一副胆怯又充满探索欲的模样,遇上没见过的东西,也只会小声询问。 纪零看着她,没由得想,她可比裴疏意他们省心太多,那群家伙刚到地球上时,纪零带他们去公园闲逛,碰上个小孩骑自行车,司尧顺手就给抢过来,还毒舌点评了句“真是落后的交通工具”,小孩哇哇大哭,纪零给他家长赔罪好久。 思及此,纪零又狠狠瞪了司尧一眼。 司尧不知为何,纪零吹着风,莫名地看他视线更冷,他出门时全副武装,确保没粉丝能认出他,递过去个便当盒,声音在口罩下显得沉闷,却还是能听出上翘尾音:“宝贝儿,打开看看。” 纪零掀开盖,里边是各种水果。青提,草莓,番茄,无一例外,都是爱心型的。 司尧得意地眉飞色舞:“怎么样,宝贝儿,这是东缘市所有的爱心水果了。” 纪零:“你一家家跑的?只买这一点,老板没有把你赶出去吗。” 为取得幼崽原谅,司尧如今很老实,不敢说假话:“我把昨天所有水果店符合大小的水果都买下来了,然后挑选了一下。” 纪零:“你挑的?” 司尧思考,是否要抓住这个表忠心的好机会,见纪零微微眯眼,他还是放弃:“我经纪人和助理挑的。” 纪零同情了他经纪人三秒,抓起颗小番茄扔进口中,酸涩蔓延,压下几乎要失控的表情管理,他说:“爱心型的是比平常的水果要甜一点。” 司尧又懒洋洋地笑:“也不看看想出这个点子的是谁。” “宝贝,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不会再有任何事瞒着你了。” “原谅我行不行。” 他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漂浮,还是难得诚恳,被这样反复道歉三次,纪零:“好啦好啦,我原谅你。” 司尧一下容光焕发,左右顾盼想让路安愉看自己高光时刻,却发现路安愉正专注盯着一处,顺视线扫去,河边长椅那有对情侣在热吻,司尧:“怎么回事啊路安愉,你也想亲嘴了?看小两口看得目不转睛的。” 风拂过枝条,日光透过树影雕琢出斑块,连带着路安愉生出些浪漫因子,他感慨:“人类还真是富有情调,明明没什么轰轰烈烈的情感,多是些细碎琐事,却也还谈得怪唯美的。” 纪零认同地点头:“可是爱情就是在日常里产生的。” 司尧嗤笑了句:“你还懂上爱情了?” 纪零心虚地瞄了眼裴疏意,见他面色如常,于是故作镇定:“我怎么不能懂。” 路安愉:“要我说,这里最不懂的就是裴疏意了,我是真想不到他恋爱的样子。” 裴疏意轻轻笑了下,纪零那盒爱心水果不知什么时候到他手中,他插起块草莓,放进口里。 路安愉不解:“你笑什么。” 有纪零亲口说出原谅,司尧现在如花孔雀开屏,膨胀得很:“裴疏意,你说你长这么大,亲过嘴吗,不如和我学学。” 路安愉:“你?你们人鱼族的祭司应该是不能有任何恋情才是吧。” 司尧被揭发,吊着眼缓缓瞟他:“说的好像你这呆子有过一样!” 路安愉:“我虽然没有,但是我有过娃娃亲啊。” 司尧:“你是说那个龙蛋里被指给你的未婚妻?结果八岁来找你玩你带着她组装了一整天的机械,回去就哭着退婚最后嫁给你表弟那个。” 纪零没想到,还有这段故事,很符合阿愉人设呢。他笑眯眯的:“原来大家都没有谈过恋爱啊。” 司尧:“宝贝儿,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哥哥最不缺追求者,要是有人追你,记得带给我们看看。” 路安愉:“主要是带给裴疏意看看吧,他把幼崽看得比眼珠子还紧,会同意幼崽谈恋爱?” 裴疏意:“嗯。” “会同意。” 纪零:“……” 点点隐约猜到些什么,她看向纪零,又看向裴疏意,朝纪零眨了眨眼。 她加入交谈,有点羞涩:“说起来,现在星际还挺流行跨种族恋爱的,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开放,认为跨种族更能展示自己自由的内心。不过由于种族间习性相差太大,语言也不通,磨合起来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我被选中来地球后,由于地球并没有星际通用的语言针剂,进行了五年的人类语学习,依然觉得有点吃力。” “不过,精灵族比较封闭,若是我们长老知道了,非把情侣生生拆散不可。” 司尧对这个姑娘印象还不错,愿意答上几句,语气吊儿郎当的:“那你可得问下裴疏意了,他可是一年就从话都说不明白的模样,进化成这个样子,家里全是他的书,都没地方落脚了,真不知道有什么让他死命学习的。” 他那双旖丽的眸子微微眯起,懒洋洋说:“说不定是看上了哪个人类。” 知道司尧并没有意有所指的意思,纪零还是觉得脸颊有点烫,他喝了口水,试图将燥火压下去,裴疏意递过来杯冰柠茶:“喝这个。” 纪零:“……!” 为什么他又被看穿了。 ----------------------- 作者有话说:小裴就是故意的~ 第69章 正在派送 第79章 司尧倒是注意到幼崽有些窘迫,调笑了句:“不会吧,宝贝儿,这还没聊什么荤话呢,怎么就脸红成这样。” 纪零发恨戳着盒番茄,迁怒和自己脸一般红的可怜水果,头恨不得垂进塑料盒,思默良久,决定做点什么,打断他们这个话题。纪零说:“点点想见到能商议种族结盟事情的高层,我觉得这大概是件挺重要的事,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帮上忙,你们有什么主意吗。” 路安愉说:“我可以给她引荐几位,但人类不一定会愿意结盟。” 人类大多自负敏感,高层尤为如此,连对星际部门都由大国分别派人牵制,内部分歧很大,会议开了几次都掀桌,大部分保守派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不愿让步,对外星物种满是猜疑,最大论点是“外来人会毁了地球”。 所以,开辟星际航道这事,他们从未想过借助人类力量。精灵族质朴,不定能讨到什么好处,甚至可能反被人类吞噬。 点点:“能让我见到他们就行!或者帮我将结盟书交由他们手上就好。” 纪零担心点点安危,这姑娘看起来没个心眼,也无自保能力,至今,他仍小心惦记怕家长们被抓走研究的事:“要不让阿愉帮你送个信,他比较厉害,应该不至于被扣押。” 先前,路安愉在坦白局中说出他和联合国有些交易的事,加上阿愉颇具杀伤力的异能,显然他是交涉最好人选。 点点同意了。 次日,路安愉便飞去国外洽谈,没有司尧,那期节目收视率大降,节目组求爷爷告奶奶地将司尧请回去,并许诺他不必遵守封闭规定,只要录完舞台,爱去哪去哪。 家里顿时空下来,纪零带点点去菜市场逛了圈,她围着红色围巾,小脸挤在毛线里,手中刷着纪零给买的手机。 和植物交谈过后,家里花长势茂盛,连带裴疏意都在花盆前停留久了,纪零很感激她,买下这个礼物作为报酬。 刚收到时,点点非常腼腆:“这个是你们的通讯器吗,在我们那,只有长老才有资格拥有,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纪零:“没关系啦,在地球上,基本每个人之间都可以用电话交谈的,不过和星际应该不大一样,你们的通讯器能跨星球传输才是,对比下来,这就算内线电话。” 点点表示:“人类还真是博大精深呢。” 菜市场嘈杂,红砖上有流浪猫蜷在上边,懒洋洋地晒太阳,几条黄狗在争抢鱼贩扔掉的内脏,气味算不上好闻,但弥散几分人世间的喧嚣。 卖葱的大妈很喜欢点点,夸奖道:“这小姑娘真水灵,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吧,你们还真是般配。” 点点不自在地蜷曲手心,她忆起月季诉苦,它爆盆后,裴疏意时不时用阴沉视线打量它,却因为纪零说,看书太久需要适当看些绿色,不能搬走,而在卧室滞留下来,每日都活在殚精竭虑中。点点不敢当下这个名号:“不是的,我们是朋友。” 大妈笑眯眯削着葱段,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这样啊,我儿子前段时间也带回来个小姑娘,那个女孩子也是说,阿姨我们只是朋友,但我儿子那个样子哟,倒贴得,不争气啊。” “不过我打探了下,那姑娘说不准对我儿子也有意思呢,婚房早就买好了,就等这臭小子给我把媳妇讨回来。” “臭小子他爹走得早啊,我就盼着他娶媳妇这天喽。” 纪零喜欢在外时听人叨上两句,他生活得有点漂浮,需要听点厚重的故事。 听听路人讲述家长里短,他会感觉自己真实的活着,还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将要走时,大妈又无意间说了句:“最近东缘不怎么太平,你们出门要小心啊。” 纪零问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妈又拣过蒜瓣,不紧不慢地剁块:“就在这个菜市场,前段时间,刚死了两个人,是个卖菜阿姨和她儿子,只见着尸体,内脏都被野狗啃完了。警察没抓着人,而尸检报告提出,人就是死于野狗,你们说奇不奇怪,狗怎么会吃人呢。” 纪零和点点对视一眼,又是兽人下手了。他感到口袋温度上升,那里只塞了个笔记本,纪零从口袋掏出瞄了眼,却显示着: 【拿着被标记的葱蒜,遭遇跟踪,点点死亡】 【进行询问,异变横生,点点死亡】 纪零:“……!” 又是无法挽回的死亡结局,纪零注意到笔插上的笔,如果笔记本是预言簿,那么笔能做什么呢,他没第一时间回话,快速抽笔划掉最下那行,改成【平安回家】,但字迹停留几秒,一闪,又恢复成原来模样。 纪零只得在原基础上进行更改【进行询问,异变横生,一线生机】。 这次,更改成立了。 他照着剧本进行,提出疑点:“尸检报告居然会公布么。” 大妈看着他,很轻地咧了下嘴角,露出个与那张脸气质全然不同的狞笑来:“自然是因为——” “人就是我杀的啊。” “那大妈死得那么惨,肠子都流出来了,还护着她儿子,一直跪着给我磕头,真是好不可怜啊,这段故事还是她说给我听的呢。” 点点:“有危险!” 大妈躯体瞬间膨胀,肌肉撑破围裙,狼耳立在她头顶,周围早不知何时没了声音,两人被圈进结界里,又是布洛尼尔族的猎杀范围。 与靠机械改造的仓鼠小黄不同,犬系兽人热衷于利用自己爪牙狩猎,他们用结界将人锁定,可以在众目睽睽下杀人。 纪零手攥住路安愉的宝石,这颗宝石可以使用三次,三次后便会烟消云散,但短短几天,就要用掉三分之二,纪零有点舍不得,在大妈冲上来前一秒,他破罐子破摔说:“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 如若没能唬住兽人,纪零只能动用宝石。 大妈:“……?” 她停下步伐,想听听从这张嘴中能说出什么。 对上迟疑视线,纪零硬着头皮继续编排:“你知道西莱种族吗,这个世界上只剩一位的那个,他是我男朋友,如果我出事,他不会放过你的,也可能我还没出事,他已经在附近了。” 这话显然真有震慑力,大妈那锐利的尖爪在他面前滞住,表情从质疑逐渐转为相信,料想这样诡异的说辞,要想胡编乱造也是件困难的事,她问:“真的?” 本是实在没招了,却发现裴疏意的名头竟真有点用。 纪零忽然有了种他也是有人罩的感觉,仗势欺人的感觉其实还不赖。 他笑了下:“当然是真的。” 他从领口扯出那枚金币,虽然纪零感知不到上边的气息,但点点却能看到上边翻涌的伯利恒星芒。 力量逐渐增强,纪零猜测得没错,裴疏意的确早在赶来的路上,点点心想,那位还真是在意这个男生在意得不得了。 点点跟着装腔作势:“他男朋友已经在路上了,我劝你尽快逃跑为好。” 纪零接着说:“我还有保命手段,你再过来一步,我们就不客气了。” 两人一唱一和,竟真把狼兽唬住。她迟疑几秒,感受到金币上的西莱种族气息,还是迅速抽身,一个跳越翻上围墙离去。结界解开,菜叶与鱼腥味瞬间涌入鼻腔,纪零长抒一口气,与点点相视一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活下来。” “裴疏意的名号也太好用了。” 点点:“难以置信,你居然是第一次报出他名字,如果是我认识裴疏意,我一定拿着他名号在外招摇撞骗。” 纪零想,她的人类语言果然学得有点吃力。 他认真解释:“不能用招摇撞骗来形容,应该用……” 纪零也词穷了,他的语文算不上好,高考时背的都是模板,如今脱离应试环境,竟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感到有人靠近,纪零下意识抬头,对上裴疏意的眼睛,裴疏意给出个答案:“狗仗人势。” 纪零:“……” 裴疏意的语文更烂。 你和文盲一桌好吗!!! 有了菜市场这遭,纪零现在对蒜瓣带着忌讳,回想起大妈剁蒜瓣时狠辣手法,纪零合理怀疑,她杀人时也是这样。思及此,一股反胃感涌上来,纪零几乎要干呕,点点担忧看着他:“男的也会怀孕吗。” 纪零:“……” 裴疏意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充当保镖,纪零瞄了眼他神色,应该是没听到吧。 纪零说:“什么呀,什么呀,难道裴疏意会无性繁殖吗。” 点点有些惊讶:“你们没有做过?” 纪零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点点回头得快瞟了裴疏意一眼,他穿着件棕咖色大衣,身形修长,唇轻抿着,颇有些清冷意味,点点说:“也正常,裴疏意看起来就对那方面没兴趣的样子。” 纪零想说“他倒是口嗨得挺有兴趣的”,想了下,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原本准备的菜品泡汤,纪零打算更新视频,内容临时改成舒芙蕾。 第80章 纪零将蛋黄搅散,加入牛奶和过筛面粉,将它们打成厚重液体,打发蛋白后依次加入糖和淀粉,直到蛋白出现纹路变成蛋白霜,彻底混合成为舒芙蕾面糊,在平底锅中焖蒸。 掀起锅盖时,蓬松甜香溢散出来,舒芙蕾蛋糕如同云朵般膨胀,点点给他打下手,等不及冷却,悄悄捏起个放进口里:“真的很好吃诶!” 纪零:“你等一下,我还没拍封面图!” 第一锅被点点及携小黄出场的猫咪吃完,纪零只得又做了一锅,发布后。 粉丝评论:[失踪人口回归了!] [还好我是00妈粉,不然00这个更新频率,比我生三胎还要慢] [就算是事业粉又怎样!我前几天看到00的报道了,我们家小孩救了一栋楼的人] [如果00当时抓住热度出一期实况讲解视频,应该是可以上平台热搜第一的,论崽崽太佛系怎么办qaq] 似乎大家对他救人的关注度远比美食要大,纪零不由得又想起,自告奋勇帮裴疏意想办法的事,这事得提上日程,但他至今还没个头绪。 不知道怎么办好。 ----------------------- 作者有话说:00:你才是狗 第70章 正在派送 最近几天,纪零都在为裴疏意的事发愁,他不爱午休,没精打采趴宿舍桌上,等待下午上课。 寝室长赵峻豪椅子一转,忽然说:“咱们507晚上一起去烧夜玩吗。” 纪零不知什么是烧夜。宋星彦倒是眼倏忽亮起来:“就是学校附近那个酒吧?可以呀,我大学还没有去过酒吧呢,说起来,我高中那会可是夜店小王子。” 他看向纪零:“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 宋星彦又爱玩,又社恐,和寝室另外两人关系也一般,纪零对上他充满祈求的眼神,没忍心拒绝。 下午是高数课,几人在烤肉店用过晚餐,往酒吧走。烧夜全名烧夜fierynight,是家颇具情调的小酒吧,灯光模拟成火苗模样,音乐激情,借着昏暗光线,纪零发现座位上还有几个女生。 原来是室友借着纪零的名号约人泡妞。一个女孩子歪在座位上笑:“纪零,久仰大名呀,赵峻豪说能把你叫出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们宿舍关系这么好。” 赵峻豪坐下,第一件事捏起火机点烟,夹在指间,“扑哧”一笑:“我是什么人啊,纪零平常都叫我大哥,是不是。” 宿舍另一人张耀和他关系好,眼神示意让纪零给他面子。纪零唇瓣启合,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对方拿他在外装点自己的行为,他们只是对方单方面分享八卦的关系,远远不到叫“大哥”这样亲昵。 气氛微微尴尬,赵峻豪反应过来:“纪零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坐下一起玩啊。” 男男女女玩起骰子游戏,赵峻豪喝过几杯,酝酿了些酒气,似乎对纪零行为有些许不满,他轮次在纪零前一个,每次叫得很大。纪零初次接触这个玩法,难度于他而言有点超标。 赵峻豪报出夸张数字后,总要言语干扰,让纪零开他,纪零每次都输,被灌了不少酒。 “喝,快喝,喝完。” 几人点的可乐桶,威士忌混柠檬可乐,度数很高,这家酒吧之前有过假酒报道,不知加了什么杂质进去,纪零喝几杯就开始晕眩。 赵峻豪和一个叫叶芝萍的女生商量什么,很快换了位,女生穿得很少,皮草下是纤长裹着丝袜的腿,有意无意地往纪零身上蹭。 宋星彦没想到是这个场面,他开始后悔,不该执意让纪零陪玩,纪零脸上泛着红晕,像天边坠落的晚霞,他声音有点慢:“打个电话……” 各桌都在起哄,还有醉鬼开始唱歌,宋星彦没听清:“什么?” 纪零意识愈发不清明:“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 宋星彦默了一瞬,没搞懂什么情况。纪零前段时间还说“你们男同怎么是这样的”,没过多久,竟偷偷谈上了个男朋友。 他看着眼前男生的脸,虽过分精致漂亮,但称得上乖巧,刘海轻遮眉眼,为躲避女生肢体接触,此时安静地靠在他肩,宋星彦想,难道这就是长得越乖,玩得越嗨? 他用人脸识别解锁纪零手机,打开通讯录,只有四个号码,分别是司尧,阿愉,方贺州,以及,宇宙第一醋精。 居然没有裴疏意的名字,宋星彦想了下,指向意味太明显,还是拨通最后那个号码。 声音很快响起,温柔缱绻的:“宝宝。” 宋星彦觉得莫名耳熟,只是酒吧声音太嘈杂,他自己也处于微醺状态,顾不上细想:“纪零喝醉了,要我给你打电话,你方便来接他一下吗,我们在烧夜fierynight,19号台。” 那边只说:“我马上来。” 两个室友顾着与女生调情,没注意到这边,许久后,张耀才看过来:“纪零怎么一副要倒下的样子。” 赵峻豪扫了一眼,开始起哄:“纪零这就不行了,要不要哥哥开个房给你塞进去,还有谁想去,一起上啊。” 看叶芝萍对赵峻豪抛了个媚眼,跃跃欲试,宋星彦连忙道:“不行不行,纪零他家里人要来接他了。” 赵峻豪又吸口烟,烟雾弥漫:“家里人?男的女的,还是小女朋友找上来了。” 纪零显然觉得呛,又无意识往宋星彦身后躲,宋星彦:“男的,一会就到,你们先喝,我们出去等呗,台费到时候我们在宿舍群a过来。” 女生说:“别急着走嘛,这两天降温了,外边风大,你们就在这等呗。” 几人拦着不放行,宋星彦拗不过,纪零被他们争执声弄清明了些,说出口第一句却是:“他来了吗。” 宋星彦:“在路上了,在路上了。” 纪零“哦”了一声,又乖乖坐好,不说话了。 宋星彦觉得他这样还挺可爱的,平日他和纪零交流,多是对方主导,还是难得的,纪零显得呆滞又寡言,也不知道他在他那个男朋友面前什么样子。 约莫十分钟,一道身影走进来。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身形拔长,恍若披了满身寒霜,周围几桌都目不转睛盯过来,裴疏意走到他们面前:“我来接纪零回家。” 宋星彦在心中大喊“我靠”。 这不是,纪零哥哥吗!!!! 怎么个事!!!!! 他不是还极度抗拒自己的爬床提议吗!! 这就搞到手了??? 难怪纪零说他哥有时候还挺温柔的,这都要是自己老婆了,能不温柔吗!!? 一瞬间,宋星彦心上涌过百八十条思绪,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四个字“纪零nb”。 他迅速向别人介绍:“这是纪零他哥。” 女生们一下窃窃私语起来,叶芝萍向来胆大,手中捏着刚补过妆的口红,嗓子比先前还要娇上几分:“帅哥,要不你也坐下和我们喝几杯,到时候散场再一起回家啊。” 赵峻豪知道纪零对女生没什么兴趣,才放心起哄开玩笑,如今来了个荷尔蒙爆棚的熟男,他自然不肯:“你们就别起心思了,刚刚还夸哥们帅呢,一见帅哥就移情别恋了。” 裴疏意温笑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不用了,我现在就带纪零回去。” 从始至终,他目光都没在任何旁人身上停留,哪怕叶芝萍特意凑到他眼前,皮草早在半小时前脱掉,胸前露出大片雪肤春色。 裴疏意只是用既不厌恶也不兴味的目光轻略扫过,仿佛只是看一个物件。 叶芝萍莫名觉得,他看人的目光和看死物是一样的,莫名发寒,在他们走后,她又裹上外套,捂着胸口感慨:“纪零哥哥眼神那么吓人啊。” 宋星彦跟他们出门,风从北方席卷而来,如刀刮得人清醒,掀起一地枯枝落叶,裴疏意极其温柔地为纪零裹上围巾,打了一个复杂的蝴蝶结,显然是进修过。 虽然上次来纪零家,就体会过对方目光双标,但此时,宋星彦愈发感受到,裴疏意眸中爱意过于明显,大多数人对陌生人感情是三十,对爱人是八十,而裴疏意淡漠得对其它人都是零,只在看着纪零时,能见着温度。 他决定不打搅小情侣,识趣跑路,把纪零交裴疏意手上也算放心,毕竟据纪零所说,两人同居多年。便就此别过:“纪零我走了,纪零哥哥拜拜。” 纪零时清醒时晕眩,说话特别慢:“你就走啦。” 裴疏意:“嗯,他要回家。” 纪零:“为什么要回家。” 裴疏意才意识到,他是真的醉了,他说:“我们也要回家。” 纪零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倒是没问出“我们为什么也要回家”这个问题。 等待打车时,纪零站在裴疏意身侧,一直没有说话,摩的在他们面前晃喇叭,裴疏意拒绝后,纪零突然冒了句:“你怎么都不牵我。” 他声音有点委屈,尾音上翘,软塌塌的。纪零清醒时,压根不会主动提出亲热,两人的亲密接触只有抱着尾巴睡觉而已,此时喝醉了,倒是莫名黏人起来。 第81章 裴疏意牵住他手,将温热掌心十指相扣:“这样?” 纪零有点开心了,他遮掩不住地唇角上扬,眸子亮晶晶的,比星星还要亮。 裴疏意想亲他,但这样又和平常一样了。裴疏意决定看看,纪零还能做出什么可爱举动来。 见纪零总是打量自己,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话,裴疏意将打到的车取消,重新排队等车。 时间缓慢流逝,纪零五分钟看了裴疏意三次。 纪零现在对周围感知力很低,他没意识到,为什么在这条繁华街上,车一直不来。车水马龙里,他又看着裴疏意,像是下定决心:“还要抱一下。” 似乎等候多时,裴疏意将他带进怀里,手扣在他腰上,是个面对面亲呢的姿势,纪零抬起头与他对视,围巾蹭在裴疏意胸口。裴疏意很轻地笑了一下:“还有呢。” 纪零偏过头去:“没有了。” 裴疏意说:“这样啊。” 纪零又偷偷转头瞄他,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被抓包还没来得及逃,一个吻就压下来,呼吸交织,纪零本就不清醒的大脑更晕了,他喘不过气,眼前都是白色星芒。 他觉得自己像条溺死的鱼,在彻底窒息前一秒,裴疏意松开他的唇,亲亲他眼皮。 裴疏意含笑的声音传进耳里:“怎么办呢,我还想亲一下。” ----------------------- 作者有话说:小盐请大家吃糖~ 第71章 正在派送 两人挤在后排,毫不避讳地十指交叠,纪零如今是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裴疏意要做什么,他都乖乖听话。好在东缘是座开放包容的城市,司机通过后视镜瞟他们腻歪,只笑了一下。 下车后,兽人身上的血腥气混着寒风刮来,裴疏意感知到,有不安分的小野狗在跟踪。 那天从菜市场回家,纪零就叽叽喳喳讲述他怎么搬出裴疏意把兽人吓退的事。 显然,那只小狗并没全然相信纪零说辞,依然在等候下手机会。 24小时便利店灯牌下,裴疏意突然站着不走,待纪零反应过来,牵着的手已被扯住,他说:“怎么了。” 裴疏意说:“你过来一点。” 纪零乖乖向前。 裴疏意:“再过来一点。” 纪零又走几步:“就快要贴一起了,做什么呀。” 裴疏意再次飞快俯身亲了那张唇,便利店冷冷的白光打在他们脸上,与此同时,威压铺天盖地四散开来。 这次两人并未纠缠,只是蜻蜓点水的吻,纪零依然瞪大眼,哀怨地:“你干嘛老亲我,这里好多人呢。” 狼兽觊觎感散去,裴疏意笑着说:“就是要让人看见呀。” 纪零只瞪着他,他脸还是好红,眼睛湿漉漉的,没什么威慑力。 唇上触感恍若还在,他咬了下唇,偏过头去,对上一个震惊的目光。 是路安愉。 路安愉是连夜赶回来的,为向人类高层表示他是个守法公民,坐了13小时的飞机,想给幼崽惊喜,没通知任何人。他手中提着国外带回的巧克力,此时,手指蜷曲却没什么力气,手一松,塑料袋掉在地上。 路安愉:“宝宝,你们……我……你……” 他震撼得话说不完整,受情绪影响,能力外泄,噼啪乱炸的霓虹灯显示出他内心杂乱。 光影明灭,风似乎更冷冽几分,纪零眸色瞬间的清明,不敢直视对方眼睛:“阿愉,就是……” 裴疏意:“如你所见。” 纪零又瞪他一眼。被他简短的四个字概括,似乎气氛愈发凝滞,纪零想躲地底去,但阶梯瓷砖上连缝隙都没有。 最终,他鼓起勇气:“我和裴疏意在一起了。” 路安愉:“什么时候?” 比起幼崽和裴疏意偷偷好上,他竟然毫无觉察这事更让他难以接受。 纪零眼神游移:“就…就…楼塌了那次之后。” 路安愉:“所以,你们在地底下……” 纪零:“什么都没干!!” 路安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讪讪地:“我就是想说你们患难见真情而已,嗯,没错。” 纪零:“……”他意识到,自己是有点欲盖弥彰,绯红从脖子爬至耳根。 他不好意思,进家门就说自己困了,接着将门一关,连裴疏意也被锁外边,隔门抛下一句:“今晚你睡沙发!” 叫他乱啃人! 路安愉:“裴疏意……你……这是什么回事。” 裴疏意长睫微垂:“只是多个身份而已,没有什么不同。” 路安愉:“我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你看啊,我们幼崽还那么小,你这是不是有点那什么,老牛吃嫩草?” 次日。 点点被叫上门谈话。她习惯性和门口山茶花打招呼,听过对方叙述,却面色凝在脸上。 山茶花说,昨天半夜三点,裴疏意还没睡,看着它,冒了句“我很老吗”。 山茶花表示,再这样下去,它真要精神崩溃了!! 点点安抚过它,并表示,裴疏意不会对它怎么样,请放心后,才在沙发上坐下。 她忐忑地看着路安愉,路安愉却很轻地摇了下头:“抱歉,这事是我没能做成。” 这个结果点点其实有过预演,但真得到这个答复还是有点失落,纪零递过去块巧克力:“没关系的,你可以先和我们住在一块,实在不行熬死老的,万一年轻人主张不同呢。” 裴疏意瞟他一眼。 纪零还在生气,他喝酒并不断片,一觉醒来,回想起自己是怎样黏糊抱着裴疏意,和他在街边热吻,在出租车上头靠头,还在楼下被路安愉撞见,差点把裴疏意从家里赶出去。 看他这个举动,抬眼瞪他:“看我干嘛。” 有了月季提点,点点倒是看得清楚。估计是这个“老”字刺激到裴疏意了,也不知他听了什么,忽地对年龄在意起来。 虽不知裴疏意具体年岁,但对于西莱种族来说,他并不算年长,只是青年而已。但精灵族几千岁便称得上老者,寿命差也是各种族原先不提倡通婚的原因之一。也不是没有过异族情侣,在恋人寿终正寝后,独自面对黯然漫长的余生。 许多人跟着殉情。星际最热门的爱情片讲述的便是这个故事。 点点想不出人类简短的寿命下,裴疏意要如何与他相伴一生。 点点拿回那封精灵印记的盟书,上面有被拆动的痕迹,路安愉:“我给他们看过了,但他们依然是那个旧论点,无法判断精灵族是否是完全的亲人派,也不知你们愿意为人类做到哪个地步,所以暂时没有接触的打算。不过,人类那边也意识到,越来越多的外星物种降临地球,或许未来这个口子将会放开。” 他安抚般拍点点的肩:“未来可期。” 点点轻轻点头:“我知道的,真的很谢谢你。” 路安愉:“不必谢我,我是帮我们幼崽做事。” 点点转头看向纪零:“零零,真的非常感谢你。” 纪零眨眨眼:“没关系的,你可比某些家伙懂礼貌多了,某人可是睡在我家床上,吃我做的饭,一句谢谢也不说,阿愉还回给我们带巧克力,某些人呢——” 知道他是故意调侃,点点轻轻笑了。 在地球呆的时日不算长,她却把这当成第二故乡,或许是纪零家中太温暖,每日鸡飞狗跳打打闹闹又是一天。 精灵族等级戒严,她是早早被选中的人,日程多在规戒与学习中度过,回家后,也只能收到父母对长老满意度的询问。 久而久之,她已经学会自觉报备,也不再像父母撒娇。可连纪零都会经常问她,生活如何,是否需要添置衣物,饭菜口味怎么样。 收到的关心竟比她前半生加起来更多。在纪零家,她会感到,她是点点,是独立的个体,而非寄托精灵族希望的工具载体。 如果可以,点点甚至希望,能一直居住下去。 纪零洗澡出来,就见裴疏意坐在床上,他跟着坐下,被尾巴卷进他怀里,腰部被环紧,像要将他揉进骨髓,纪零说:“你干什么呀。” 裴疏意搂着他,眉目缱绻:“宝宝。” “谢谢你的出现。” - 这一年年末将至。 纪零高数学得一塌糊涂,期末临近,他只能临时抱佛脚,整日与叶峥洵打视频学习,叶峥洵调侃:“你知道我现在的一对一课多少钱一节吗?” 纪零:“你知道我现在线下活动多少一场吗!” 两人交换了个数字,叶峥洵抽了抽嘴角,得了,感情还是他占了便宜。 不得不承认,纪零除了在学习上算个笨蛋,其他方面都灵性十足,他天然就有观众缘,尽管看不懂题,低下头就显得乖巧。如若不是隔着屏幕,叶峥洵手就要摸纪零脑门上了:“是是是,大明星,快算吧。别高数也考个13分出来。” 这人怎么还记着他的13分。纪零鼓起脸:“我高考明明有一百三好吗!!” 第82章 叶峥洵只笑:“好好好,一百三,快算吧。” 大致划了些知识点,叶峥洵问:“你寒假还回南城吗。” 纪零咬着笔杆:“不一定住多久,应该会回去拜下奶奶。” 叶峥洵:“我们倒是想一块去了,我也打算回去祭奠下小橙。” 纪零说:“那什么叶承鸥的是不是快出来了。” 思绪拉回至帮叶峥洵平反时,时间一晃多年,叶峥洵:“还有个一年吧,据说他在牢里表现挺好的,能减刑。” “说来奇怪,现在回看过去,还挺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他犯贱,舔了下唇:“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果不其然,收获纪零怒瞪一句:“我又不是傻子!” 纪零往靠背上一倒,陷进软枕里:“其实有点想念我家房子,毕竟住了那么多年。” 尽管他在南城的生活称得上两点一线,大学后像稚鸟插上羽翼,居住多年对南城倒不如东缘熟悉,但好歹是他第一个家。 叶峥洵:“我也还蛮想念的,在那里住的时候,感觉我就像个武侠片里荡气回肠的失意天才。” 纪零弯了眼睛:“邻居哥哥,你怎么那么中二。” 叶峥洵想起无意扫见的新闻:“对了,我听说东缘最近气候不大好,你得注意一下,说来也怪,大冬天的也会有台风吗。” 近来东缘强风预警,风眼朝城市高速移动,超市泡面一抢而光,好在,纪零家有一杂货铺的存货,哪怕现在末日降临,估计也能生活到明年。纪零:“我已经给玻璃加固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他还是初次面对台风。南城气候和煦,虽临海,但几乎总是避开登陆路线。 不过纪零并不算担忧。 实在不行,用点家长们的超能力好了,总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虽然台风将至,东缘仍然是副欣欣向荣的模样,在这座永不停歇的城市里,上班族永远光鲜,年报里的人均gdp达到新高。 在一个周末早晨,铃声划破满室寂静,点点电话打进来,她声音天真而欣悦:“纪零!纪零!外面飘了好多白白的东西。” 纪零睁开惺忪眼睛,窗外飘起飞雪,满树银装:“这是雪啦。就是云层温度太低,水汽就会凝成雪花。” 点点:“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呢!!” 纪零:“不过气候真的好奇怪,怎么又是台风,又是下雪的,以前东缘也这样吗。” “就像网上编造的世界末日一样。” 第72章 正在派送 约莫十多年前,人类有过末日预言,很小的纪零在电脑广告弹窗上看见,惶惶不安好多天。 那年最后一晚,他试着给纪秋挽打电话,却得不到安慰。纪零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心脏□□,泪水往上涌,害怕得想哭, 黑暗如凶兽将喧嚣吞噬,他等待灾难来临,不知什么时候就睡过去。 醒来时,晨光洒进窗棂,汽车鸣笛惊飞几只鸟雀,日历上数字跨过一页,地球末日并未到来。 自此之后,纪零再不相信世界末日这一说法。 将这个念头抛至脑后。 窗台蒙上一层白色牛奶,在翩飞的雪里,人类宛如水晶球中的雕刻,回想起南城时和家长们堆雪人的经历,纪零手心发痒,对点点说:“你到顶楼来,我带你玩个好玩的。” 顶楼是天台,晾衣绳上雪轻轻摇晃,阳光炽白,没什么温度,只将纪零眼睛晃得很亮。 他将雪在手中揉搓,风在他脸上留下吻痕。纪零给雪人捏出一条长长尾巴,粘上耳朵,把成品捧在手心,跌跌撞撞跑向滚雪球的点点,但雪太松散,耳朵半路就掉下来,点点打量了下,说:“大蜥蜴?” 纪零:“……” 纪零说:“裴疏意。” 点点默了下:“还挺押韵的。” 于是,纪零索性没再修补,小心捧着那只蜥蜴雪人回家,摆在裴疏意面前,雪人腿又簌簌下塌几分,纪零问他:“你猜这是什么。” 裴疏意仔细观摩,抬眼:“麻绳。” 纪零:“……” 怎么一个个都没有艺术细胞!! - 关于自己被跟踪,纪零其实有所感知,只是某天起,被窥伺的感觉便彻底消失。 一门考试结束,纪零回宿舍放书,进门就听赵峻豪正在吹水:“你们知不知道,东缘前段时间出现的杀人魔露面了,可吓人了,据说她出现在菜市场那块,离我们就两站地铁。” 纪零觉得耳熟,问道:“她被抓了吗,怎么被抓的。” 赵峻豪压低嗓子,神秘兮兮地:“她死了。” “尸体就扔在大街上,看不出外伤,内脏却全被碾碎了,不过,据说她的尸体被警方带走,就再没消息传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段太残忍,影响不好。” “不过,东缘还真是不太平,杀了杀人魔的能是正常人嘛,这不得叫大魔头。” 张耀:“真吓人啊,这种人一定心灵扭曲,肯定是反社会人格,谁当他家人都得遭殃吧。” 猜想大魔头是裴疏意,并和他同居的纪零:“……” 回到家,点点也说起这个话题。 小姑娘眉飞色舞地:“这两天感觉被兽人盯着的感觉消失了,不知他们怎么了,之前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盯梢,可能是碍于你家有大魔头坐镇,一直没对我下手,害我都不怎么敢出门。” 回想起赵峻豪的话,纪零复述:“可能是被大魔头一窝端了,据说死得可惨,现在东缘好不容易少了个杀人魔,外界都传,又有个新的冒出来了。” 点点微微点头:“这样啊,那驯服大魔头的你在人类世界里是什么,公主么。” 这个称呼显得他很软弱,虽然又被裴疏意罩了一次,但纪零并不太喜欢。他认真思索,抛出个答案:“降妖除魔的得是孙悟空才是。” 这样他听起来就很厉害了! - 跨年那天,依然是全家人都聚在一块,点点也被叫了上来,在客厅拍了一张全家福。 画面被挤得很满,不同种族凑在一块,纪零看着照片,满意点头:“家里人越来越多了呢,改天洗出来,就挂在沙发后边那面墙上。” 晚餐是火锅,白雾在房间弥散,将不算新的出租屋装点得很漂亮,午时纪零包了饺子,这次,大家仍然玩着硬币游戏,纪零兴致缺缺,随手捞出个水饺,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裴疏意将一个饺子夹他碗里,纪零眼亮了亮,拆开看,果然是幸运水饺。 他抬眸,对上裴疏意眼中桔灯绰影。 裴疏意轻轻笑了一下:“把我的运气分给你。” 纪零心底飞速荡起圈涟漪。他将那个开口水饺放在米饭正中,淋了一圈爱心番茄汁,拍照发了张朋友圈,没有任何文案。 黑袍人久违冒泡:? 纪零回了个眨眼emoji。 在滨岛之后,黑袍人就没有任何消息,纪零总觉得,她在酝酿什么大招,但显然,今天并不是个适合尔虞我诈的日子。厨房传来清冽脆响,是碗摔碎声,纪零喊了句:“司尧!你是不是又把碗打了!” 司尧声音扬起,故意拖着高昂的调子:“冤枉啊宝贝儿,天地良心,这次是路安愉干的。” 纪零很快将黑袍人抛至脑后,跑进厨房检查:“阿愉!!我们家的碗又要补货了!” 路安愉捻着围裙边,不好意思地笑:“没问题没问题,宝宝,我来买。” 收拾妥当,纪零披上风衣与围巾,去楼下拣了大袋零食上来,无论他拿走多少,杂货铺的货物总会在周一补齐,这是裴疏意为他施展的童话魔法,纪零乐在其中。 打开跨年晚会。 虽然手机已经发展至如影随形的地步,但纪零仍然爱和家长们看电视,一家人坐在客厅,将狭小空间占满,虽然是冬夜,但好像因声画而摩擦升温。 对于电视,点点已看过不少次,但她依然对人类节目感官新奇,精灵族实在是太原始,除却命运赋予它们的天赋,在各行上都不算在行。 路安愉近期带给她一个糟糕消息,星际那边局势愈发动乱,如若不能尽快找到联盟,或许那些消逝的种族就是精灵族下场。 她将担忧深埋心底,对人类来说,今天是个特殊日子,点点不愿打搅纪零雅兴。 程嘉轩再次出现在电视中,舞台声势浩大,他是第一个出场,披一双白翼从天而降。纪零边吃薯片,边随口道:“司尧,这不是你同事吗。” 此言一出,全家目光汇聚到司尧身上。 司尧:“……” 尽管幼崽原谅了他,但时不时会翻出来处刑他几句。 司尧:“宝贝儿,我为了一家子跨年,可是把所有邀请都推掉了,伍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呢,你就行行好,把这事忘了行不行。” 纪零反咬一口:“别这么敏感啦,我只是担心你在地球人生地不熟,难得有个熟人呢。” 第83章 司尧怒瞪一眼裴疏意。他严重怀疑,就是裴疏意把幼崽带坏了。 那天路安愉撞破他们奸情后,便给司尧发了消息,司尧沉默良久,只憋出一句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虽说,他对裴疏意能照顾好幼崽这事,没什么质疑,但自家养了这么久的白菜,竟无声无息就被啃了,他还是觉得有点郁闷。 但他和路安愉一起上也打不过裴疏意。 能怎么办呢。 像是看懂他想法,裴疏意状若无意地又往纪零身边靠了靠,顺手抄起幼崽咬过的可乐喝了一口。纪零没意识到他们视线交锋,怒道:“这是我喝过的可乐。” 司尧:“……” 他怎的没发现裴疏意这么幼稚。 恋爱脑果然是地球第一大绝症。 窗外簌簌雨落,声音被电视背景音淹没,调笑间,点点突然冒了句:“海啸是什么意思呀。” 纪零:“怎么了吗,我也没有见过海啸,总觉得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地质灾害百科里。” 点点:“我刷到网上说,有一个预言家预言,今晚东缘会有海啸诶。” 她絮絮念:“12月31日,东缘一夕间沉入海底,这是宇宙给人类的警示。” 纪零:“今晚?” 他弯眼,酒窝深陷进去:“这都几点了,网上这种东西很扯的,每隔几个月都会有类似语言,暑假的时候,还说隔壁日本会大地震沉岛呢,结果日子一推再推,现在都冬天了。” 他靠在裴疏意身上,又开一瓶汽水:“没事的,这种东西,我小时候怕得不行,结果总是自己吓自己。” 点点听他这么说,只轻微点头,像是相信了。 裴疏意瞥她一眼,眸色晦暗。 地震是在35点50分的时候降临的。 楼房忽然开始剧烈晃动,纪零听到邻居惊叫:“地震了!!!” “地震了!!!!” 手机却没弹出地震预警。 纪零住在三十楼,往楼下去必定来不及,他迅速开门,和家长们往楼顶跑,楼道人流奔涌而出,像一条淌不进的黑河。 站上楼顶,咸腥的风灌入鼻腔,纪零手在抖,他只能抓着裴疏意衣摆:“为什么有海水的味道。” 不远处,led屏幕上正在跨年倒数。今日阖家欢聚,年轻人多在步行街附近酒馆买醉,临近零点就往门外一冲,在广场上开始狂欢。 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月光呈血红色,挂在天上,散播的却不是祥和味道。 纪零看到地面开始塌陷,远处海水倒灌,很快冲进街道,人如沙砾般被淹没,低矮的楼房开始东倒西歪。 当恐惧达到极值,纪零意外的平静。 原来人类是这样渺小的,在真正的灾难来临时,每一个生命都像指隙漏下的沙般微不足道。 每秒都有数以千计的灵魂凋亡。 他只怔怔看着远方,声音被风拉长:“他们都死了吗。” “大家都会死吗。” 一瞬间,他颅内闪过无数想法,他认识的人还好吗,方贺州回了北城,宋星彦要去巴厘岛度假,他们都不在东缘,但其它人呢。 那些他并不算熟悉的,或许只是点头之交的人,都会死吗,他还能不能再回到学校,一号窗口每次给他多打一勺的食堂阿姨还活着吗。 纪零一直认为,他并没太多熟人,可此时,那些不过点头之交的面容也在脑海闪现。 大家都是独立的,不围着他转,也会自转,他们都有难以割舍的情感,有眷恋要留在人世的理由。 可如今,他们都将死去吗。 思绪杂乱像交织的线团。 他想起命运赋予他的能力。 他能回到过去吗。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在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面前,没有人会听他诉说一个可笑的末日预言。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而眼前,更另他恐惧的是,点点身体碎裂成光点,朝他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纪零,这些天,我很开心,特别开心。” 一封精灵族盟书飘至地上,于此同时,一个线装本砸落,纸张散落一地,纪零大脑变得麻木,潜意识支配行为,他捡起几张纸。 【11月8日今天和纪零他们去了公园玩,吃了很多好吃的,原来这叫野餐啊,路安愉说起恋爱的时候,纪零的眼神一直在乱瞟,他不知道自己很明显吧】 下面又写下一行总结。 【在手机上搜了一下,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加油点点!今天又是成语变精进的一天】 …… 【11月25日在菜市场又碰到了布洛尼尔族,这个种族真的好吓人啊,最可爱的就是纪零家的猫咪和仓鼠了,不过纪零家还真是很神奇呢,全星际最厉害的几个种族聚在这里,但都对他很好,我在手机上刷到小说推文,这应该叫什么,团宠文吗。不过,我们只报出裴疏意的名号就把那只狼兽吓退了。】 【点点呀点点,你什么时候才能也这么厉害!!】 …… 【12月1日据说纪零和裴疏意的地下情被那个龙族发现了,上次和纪零暗示了一下裴疏意是个醋精的事,他的表情真的很可爱。不过人类并不愿意与精灵族接触,是因为担心我们对他们不利吗,还是不知道我们能为他们做到什么地步,纪零说大多数人类是很唯利是图的生物。】 【我的身上有什么利能让他们图吗。】 …… 【12月25日路安愉告诉我精灵族的情况不太理想,我能做出点什么,让这一切改变吗。】 …… 【12月31日我有点想家了。】 纪零从来没想过,某天,他阅读文字能这样快。那些出现在试卷上时,难以理解的文字片段,如今被一目十行地扫完,那些纸张像被嚼碎入喉,苦得他心脏皱成一团。 精灵少女的身形变淡,月光穿透她单薄的身躯,她看着纪零,眼中流下泪水,嘴角却轻轻弯起一个弧度。 这些天来,她所不能理解的人类情感,最终具现在她的脸上。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纪零,你看看远方,我不会离开。” 纪零瞳孔缩窄:“不要。” 他想要回溯时间,裴疏意却轻轻抓起他的手,摇了摇头:“这是她的选择。” “她早就预见了自己的死亡,身死而化作一株树,这是精灵族与生俱来的天赋,她是个种族天赋奇佳的天才,从她知道海啸预言开始,就规划好了这个设想。” 纪零怒吼道:“可是我就这样看着她去死吗。” 裴疏意:“这座城市的气运早被吸干了,她不死的话,这座城市,除却你以外的所有人类都会死去,或许不止是这座城市,海水流到哪里,哪里就会是地狱。” 裴疏意声音很轻:“宝宝,你接受不了的。” 纪零喃喃:“可是这样我也接受不了的…裴疏意……我会疯掉的……” 于此同时,不远处,一颗巨树拔地而起,窜入云霄,在这座将要淹没的城市中,海水中沉浮的人们胡乱抓住枝干,被带至天上,树根穿梭在楼房之中,像少女散乱一地的长发。 血月逐渐变得清明,巨树还在攀升,在它的驻扎下,房屋停止下陷,站在旁边楼顶的人在尖叫,纪零听不清他们是欢呼还是惊惧,泪水模糊他的视线,裴疏意手搭在他肩上,风吹乱他们的头发,胸前的围巾还未解开,被扬得很长。 这一天,一位精灵少女结束了她的生命,这座城市却长出了心脏。 裴疏意将盟书捡起来。这封点点为之付诸性命的文书,在纪零心中,却远不如那几页日记重要,他始终没有看过一眼。 裴疏意说:“路安愉会把这个再次带给人类高层,并告知他们东缘获救的缘由,人类必将重新审视外来生物的力量。” “我保证,点点的愿望会实现的。” 纪零抱住他,埋进他怀里,他觉得心脏还是好疼,站在巨树上的人不可置信地张望,纪零却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路安愉忐忑看向幼崽,如要处理灾难后的工作,将点点的消息送达,他该连夜离开,但他能明显觉察,幼崽如今状态不佳。 纪零像只猫崽般埋进裴疏意怀里,他一直在抖,泪水将裴疏意衣襟打湿,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缄默的,像一个吞噬声音的黑洞。 他的情感是那样澎湃,仅仅相处数月的人,离别也是那样痛彻心扉。 向来以嗓音为傲的人鱼也失了声。黑猫抓着仓鼠靠在司尧脚边,大家都担心得说不出一句话,连接近幼崽也不敢。 安慰在此刻变得无力。 裴疏意三言两语将事安排妥当:“猫猫和仓鼠留下在东缘装成房主对接一下,你把我和幼崽送回南城,然后你和司尧去处理点点的事。” “我会把幼崽哄好,交给我。” ----------------------- 作者有话说:之前说的黑白插是在这里老婆萌可以自行观看! 第84章 然后就是下一章我们的小情侣终于能!!那什么了 后面会写一点在星际的冷脸暴君小裴再次被00驯化的情节(在存稿箱里写的差不多惹) 大概三十万左右完结小盐存到25万啦后面就每天写多少发多少给大家加更吧很开心在这个秋天遇到大家呀 第73章 正在派送 南城老屋。 再次回到这个居住多年的家。纪零咬着唇,眼泪时不时在眼眶打转,经历那么多事,天仍然未亮,像一个永夜。 裴疏意只默然陪着他,他认为在这个时候,幼崽更需要安静。 纪零看着他,突然说:“裴疏意,我们做吧。” 裴疏意顿了一下:“什么。” 纪零说:“我们做/爱吧。” 裴疏意目光晦涩几分,爱人在面前像自己求欢,凭心而言,他没有办法拒绝,但凭理性来说,他不认为这是个好时机。 裴疏意没有说话。 纪零主动去吻他的唇,柔软的唇瓣像花苞盛开,像每次需要他帮忙时那样,叫出那个称呼:“哥。” 他思绪混乱,根本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也不知这番话落在对方耳中是何等引/诱:“我要粗/暴一点的,让我感觉我活着的,我的心也快要死掉了。” 裴疏意眸色暗而深邃:“如你所愿。” 他用尾巴缠住幼崽,将人压倒至床上,西莱种族的尾巴的确是最厉害的武器,无论在什么方面。 纪零挣扎要逃跑,却被桎梏住,尾巴圈住他的腰。 裴疏意的东西好吓人。纪零眼神逐渐涣散。 整个灾难中,他从未接触海水,如今却觉得自己沉浮在海上,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用想,像将灵魂交付。 …… 屋外晨光亮起,裴疏意抱住怀中温暖的躯体,换了个姿/势,碧青色光一纵即逝,窗帘瞬间合上,屋内又重归黑暗。 不分时间的亲昵持续了两天。 从床上到浴室,纪零嗓子完全哑掉了,到最后只会喊裴疏意的名字和“不要”。 裴疏意会给他喂水,有时候是用杯子,有时候是用嘴。 纪零总是哭,却分不清是为什么哭。 之后是持续的昏睡。 待完全清醒,身旁是空的。 脑中那些可怕的画面被性/爱挤占,纪零把头埋在被子里,鸵鸟般装死。 裴疏意走进来,将面包和水放至床边:“宝宝。” 床上蚕蛹滚动一下,却依然没有出来的意思,纪零怕他说出什么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话,欲盖弥彰地在被子下捂住耳朵。 声音穿透几层阻力,依然清晰穿进耳里:“我们家的最后一个锅也被我炸掉了,所以只能吃我刚买的面包。” 纪零把被子掀开,咬牙切齿:“裴疏意!” 重新拿到手机,铃声不知什么时候被设成静音,消息快要爆炸,自动忽略掉为什么不回消息的疑问,他挨个告知自己还活着。 纪零看到网上关于巨树的图片仍会心脏一滞,然后退出去默默点下不感兴趣。 只是仿佛永远清除不尽的病毒,报道接二连三跳出,东缘彻底成为长在巨树上的城市,那颗树疯长了三天三夜,根系枝干穿梭楼房盘旋而上,纪零在一扫而过的照片中看到了万象新天,在东倒西歪的房屋中,那栋楼房被温柔地扶正。 或许那棵树仍有生命。 灾后重建工作有序进行,所有道路需要重新修,华国人最具迎难而上的毅力,媒体报道,东缘将被打造成一座天空之城。 纪零发了会呆。 许久后,他忽然叫住裴疏意:“关于交易的事,我知道怎么办了。” 纪零委托猫猫做了一个匿名许愿网站,名称为,向命运代号1许愿,标题弄得很小,只起到与裴疏意连接的目的。 纪零编辑了一条:【希望这个城市重新长出血肉和骨骼】发在网站上,并在捐款平台将他的余额尽数捐出。 或许并不是笔多么震撼的数字,但有心人一算便能知道,这几乎是纪零所有收入。 他将两张截图发在账号中。 这条视频分享很广,不少粉丝知晓他在东缘上学,担心他安危,刷到的却是他的捐款消息,纷纷下场转发。 有心人很快找到网站,铺天盖地的许愿信息将页面淹没,大多数人都在期望东缘能尽量回归正常。 裴疏意将气运注入这座城市,以期望创筑希望,东缘在飞速恢复。 方贺州和纪零打了个视频:“零崽,零崽,你真要吓死我了,你不知道,纪秋挽听说你可能出事了,都吓哭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金融女魔头这幅模样。” 纪零弯眼笑了下:“你和她说我活得好好的,没事的。” 纪零忽然觉得,在生死面前,一切都可以抛之脑后,人活着就好。 方贺州:“你现在在南城?” “你男朋友带你走的?但是纪秋挽那边怎么解释。” 纪零最不擅长解释,他摆烂地说:“你说,我和野男人去度假了,逃过一劫。” 方贺州瞪大眼:“真这么说?” 纪零点头:“她迟早要知道的。只是告知而已,她无权干涉,你告诉她,如果她不能接受,我只能和她彻底断绝关系了。” 方贺州舔了下唇:“零崽,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出柜最硬气的。” 纪零抬眼扫他:“你还见过别的?” 方贺州这次没再把他当小孩:“在《春夜花情》里,就是你问过我那个电影,那个0号出柜被扫地出门,好不失魂落魄,然后回去就和1那什么了,可激烈了,一直叫着还要。” 纪零默了下。 电影都是骗人的!!干那事太可怕了。 回想起腰被粗壮尾巴环住的禁锢感,纪零摇头,将颅内画面甩出去。 方贺州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纪零没看懂他那个眼神。挂断视频,他往浴室走,裴疏意给他清理过,他还是觉得黏糊,总觉得那些东西弄不干净,准备再洗个澡。 站在镜子前,他才懂方贺州在笑什么。 从脖颈一路至锁骨再划进衣领,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昭示这两天有多么疯狂。 裴疏意是狗吧!红晕须臾间占满脸颊,纪零彻底无地自容。 他记恨着这事,晚餐吃棒骨汤时,将最大的筒骨夹至裴疏意碗中,裴疏意投来个疑惑视线。 纪零恨恨地:“给狗吃。” 裴疏意:“……?” 经历如此灾难,东缘大学仍惦记那高数考试,校址还没找着,就发了个下学期缓考通知,纪零没精打采地口嗨:“我突然觉得,世界末日也不是不行。” 裴疏意将他遮住眼的刘海拨至一边,安静看着他,纪零抬眼:“看我干什么!” 裴疏意眼神晦暗:“再来一次。” …… 在东缘重建的日子里,纪零极其放纵地与裴疏意在南城房子里每个角落都做过一遍。 路安愉终于打来电话,却绕过纪零要与裴疏意洽谈,裴疏意很温柔地看着他:“宝宝,你想要一起听吗。” 纪零又想哭,于是,他说:“裴疏意,你会把一切都安排好对吧。” 裴疏意说:“我会。” 于是纪零躲去客厅,将电视音量调大,直至房间交谈完全听不见为止。 其实他知道家长们要谈什么,但纪零不愿回想起那晚的一切。比起女孩死去,他更难以接受的是,他的抉择在命运安排下不值一提。 没有什么比亲手决定身边人的死亡更痛苦。 路安愉说:“这次东缘的事件归结于盛栎利用程嘉轩吸取居民信仰,导致整座城市命脉被吸干,东缘没法再运转下去,最终引发灾难。” “她这招实在阴毒。” “司尧虽然在做同样的事,但只是借助信仰之力转换能源,并不会伤及根本,盛栎这是想要牺牲所有人造出个神来。” 裴疏意垂眸:“或许她也想将神明取而代之。” 路安愉:“也?还有谁?” 裴疏意没有回答,将话题揭过:“精灵族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路安愉没再深想:“人类那边看到了点点的牺牲,也意识到人类的力量还是过于渺小。” “哪怕原始如精灵族,死后躯体都能成为如此可怖的存在,人类决定借用我们的通道,在航道开启后向星际输入一批人,其中会有人带着人类的结盟书摆放精灵族。” “你那边……” 裴疏意:“幼崽把事情解决了。大概几周后就可以开启。” 路安愉:“裴疏意,你真神了,你是怎么把幼崽哄好的,你不知道我们要吓死了,这些天猫猫在小群里发疯,每天睁眼闭眼就是"不知道幼崽怎么样了喵"” “对了,幼崽这几天不回消息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联系不上,你们到底做什么去了。” 裴疏意轻描淡写抛下两个字:“做/爱。” 第85章 路安愉彻底闭麦。 于此同时,门缝被狠狠一拉,纪零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决定还是得勇敢面对,他纠结许久,下意识要逃避,底色却不容他来到门前,就听见裴疏意在胡言乱语。 纪零又跑回沙发上,蜷坐成团,脸鼓鼓的,像枚刚出炉的包子。 裴疏意走过来,将人卷进怀里,故意问:“怎么跑了。” 纪零:“裴疏意!” “现在我根本没脸见人,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睡了,我还怎么和他们说话!你混蛋!” 裴疏意声音淡淡的:“星际航道预计两周后开启,你可以有一个漫长的假日不必与他们交谈。” 纪零小心翼翼:“漫长的假日可以不做吗。” 裴疏意:“不可以。” 纪零:“哦。” 看幼崽蔫巴的模样。 裴疏意补充了句:“可以有别的要求。” 纪零依然有点郁闷,推开尾巴,软塌塌往下滑,裴疏意贤良地将地毯刷过,他在上边胡思乱想,忽地,冒出个念头:他怎么就是下面的那个了。 这不公平。 纪零:“裴疏意,我要当1!” 裴疏意睫毛轻颤,再次将人用尾巴捞回自己怀里,覆上他的唇,纪零被亲得全身都好软,眼神水濛濛的,看着他,意识回神,还在据理力争:“我要当1。” 于是,裴疏意决定再次,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为什么是他在下面。 - 在一个下雨天,纪零去了奶奶的墓园。 这次终于不是一个人。裴疏意为他撑伞,纪零坐在台阶上,抬头能看到他黑色风衣垂坠的衣摆,他将塑料袋中的零食依次陈列在墓碑前。 四处是灰调的雨,水雾弥漫,纪零眼神却显得明亮:“裴疏意,你知道吗,其实并不是我爱喝可乐,是我外婆爱喝,虽然她已经是一个小老太婆了,但就爱喝点甜水。” “她会把给自己准备的可乐放在柜台前面,为了不让她摄入太多糖分,我就会在回家时顺手将饮料瓶拿走。” “她又是很节俭的人,一瓶可乐没了,就舍不得在那天再拿出第二瓶。” 裴疏意打量幼崽收拾的贡品,除去碳酸饮料,还有巧克力蛋卷与薯片,纪零清点完,满意地点了下头,又说:“不过现在她去世了,反倒可以不再顾及地吃甜食,这些都是我悄悄观察她喜好,精心挑选的。” “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幼崽在讲故事时,总像只雏鸟叽叽喳喳哼歌,裴疏意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扑棱翅膀飞走:“她会的。” 得到裴疏意肯定,纪零又显得高兴了些:“其实我外婆也挺倒霉的,生下的女儿是一个智商拉满情商为零的混账,给她二十岁就闹了一出未婚先孕,接着就出国了,外孙又是一个考试总是倒数的笨蛋,根本没沾过什么光。” “小时候班里成绩总结,我每次看着她被老师喊去谈话,都暗暗发誓,下个月一定好好学习,然后就变成很多个下次一定。” 裴疏意安静听他诉说,想,他倒是觉得纪零外婆运气很好,纪零有一颗柔软的心脏,和他在一起的每天,都被装点得明亮而鲜活。 人生寥寥数十年,能早十多年遇见他,未尝不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幸运。 纪零讲完故事,又对着墓碑念叨:“外婆,现在我不再是一个倒霉小孩了。” “你不用再在我莫名其妙摔倒后,怒骂老天爷坏了,也不需要去学校帮我挨老师训。” “……”纪零顿了一下,慢腾腾说,“因为后面我发现叫家长不去也没关系。”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又顿了顿:“可能也不能说是人。” “他现在在我旁边,虽然他是男的,但他很好,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一辈子一辈子喜欢他。” 他用了两个一辈子,咬字咬得很重。 裴疏意看他一眼,眸光被雨点疏影冲刷得柔和,裴疏意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对素未谋面的幼崽亲属,淡声说了句:“我也一样。” 纪零和他对视三秒,不好意思撇过头,和外婆说:“外婆,你会祝福我们的吧。” “可能今年春节我就不来啦,我打算去看一下裴疏意的家,大概会是一个很长的旅行呢,不过我还会回来的。” 他有些垂头丧气地说:“因为我还得缓考高数。” ----------------------- 作者有话说:00不知道,某些事一旦让小裴得逞,后面就~ 第74章 正在派送 两周后,一家人收拾好行李,在南城汇合,纪零埋怨他东西多在东缘,来不及带走,裴疏意却表示,那套房连带那间杂货铺都被买了下来,等回到地球,可以随时居住。 路安愉带来一台机器,几人走进其中,碧青色星芒笼罩庭院,随后是远山,一如家长们到来那天,光带为寂夜添上新妆。 星际与地球的航道在他们降临时已被击穿一次,此次完全破开,宣告人类独立于星际视野外的时代彻底结束。 时空飞速穿梭,纪零被卷进漩涡之中,与家长们分散,最后一个意识是,他的行李箱还在裴疏意手上!! 睁开眼,纪零在一架飞船上。 轻纱笼罩窗棂,可窗户只是摆设,外边是一望无际的黑,看不出材质的银色涂装将陈设铺满,细看折射出碎星光芒,来前家长们为他恶补过星际知识,这是沉积岩中提取的手感漆,一克价值千金。 软垫上有个昏睡的人类,戴副眼镜,头发半长不短,绀青夹克扣得一丝不苟,看着像个学究,长得有点像他传说中期末会挂掉半个学院的高数老师。 纪零有点怕他,默默离远了些。 虽不知为何身边还有别的人类,也不见家长们身影,但打量过装潢,纪零还比较满意。 他想,他终于能吃上家长们的软饭了吗。 房间唯一观察外边的通道是门上百叶窗,纪零凑近,眼贴在窗上,外边站着个兽人,在和另一人交谈,看不清模样,那人说:“人在里面?” 兽人:“自然,保证非常安全。” 纪零眸光明亮,大概他在昏睡之中,已经被注射药剂,能与星际种族无障碍沟通。家长们果然把自己看得很珍贵,虽然不知道,旁边这人是什么身份,但有保镖镇守,还体贴地安排同族与他同行。 兽人:“这两个稀罕的人族奴隶,保证能平安送达到那位大人手中。” 纪零:“……???” 纪零没弄懂什么情况。 奴隶? 什么奴隶? 说的是他吗。 他不应该住在什么宝石宫殿里被人伺候吗,难道说,他做过的梦,只有坏的是灵验的吗!! 纪零觉得自己有点死了。他头发垂下,遮住眉眼,没心思拨弄,整个人没精打采挂在门上。 这种感觉宛如他通关了地球online,从穷鬼养一屋子笨蛋,终于白手起家,可以过上好日子,现在却告诉他,还有个捆绑售卖的dlc得打。 何况,这是个什么奴隶还不好说。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或许并不能以人类道德作为标准,纪零现在只希望,这是个端茶倒水的工作。 也不知道那位大人什么来头。 运送奴隶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纪零将全身口袋翻过一遍,没找着任何东西,为了防止星际旅途颠簸,遗失在某个黑洞,所有物件他都收至行李箱中。 只是,弄丢的竟然是他自己。 家长们似乎没料到会分开,连个联络设备也没留下。 点点告诉过他,星际通讯器极其昂贵,常人根本无法拥有,所以要联系上家长们,大抵是件困难的事,他甚至没有他们私人号码。 现在往外大喊一声:“我要找西莱种族的王,人鱼族大祭司,龙族太子。” 这和在地球上高喊我要当总统有什么区别。 旁边眼镜男还在熟睡,房间里只有细微呼吸声,纪零只能继续借百叶窗窥探外边,他们位于一条走廊,左右两边及对面都是连绵的房门,或许这座飞船上,并不只有他们两个奴隶。 这是一架不知通向何方的囚车。 在一天一夜后,百叶窗被拉开,侍从投进营养餐。 眼镜男恰好悠悠转醒。 “我这是在哪里,同学,你是哪个老师手下的学生,在读研还是读博。” 纪零:“……” 纪零小心翼翼地:“我看起来有这么聪明吗。” 眼镜男说:“我叫方循志,是东大天体生物学方向博士后,现在被派往宇宙与外星生物进行交流,你的种族是?” 一串前缀劈头盖脸砸下,纪零眼前发黑,仿佛看到开学课上老师播放的ppt,他只能迅速告知对方他们处境,打断方博士对研究规划的阐述。 鉴于对挂科的恐惧,纪零语气极为恭敬:“方博士您好,我叫纪零,也来自地球,现在我们在一个飞船上,据说是要敬献给不知谁的奴隶。” 第86章 “……” 大眼瞪小眼让纪零更恐慌,他绞尽脑汁想出个话题:“请问……您的研究方向……有没有关于外星人会让奴隶做什么的……” 纪零问完又有点后悔,似乎这个问题有点蠢,纪零最害怕和聪明人说话。 方博士不知为何,明明纪零说的是,他们要敬献给别人当奴隶,却一副要给他当奴隶的模样,甚至连对视都会轻颤一下。 他陷入沉思,明明他学生还说过他很亲切,难道只是恭维话? 还是选择回答问题:“很抱歉,我的研究等级并不够直接与外星生命沟通,但根据已知资料,并没有哪个种族既拥有如此先进的飞船科技,又保留原始奴隶制,也不排除是未公开种族的原因,就像先前的人类。” 方循志起身找他的工具,却发现探测包不知何时被收走,房间只有维生设施,要钻研也无从下手,两人只得吃起营养餐来。 大概只是为延长生命而制作,是一团不知什么原料的黑色米糊,加入微量元素,纪零吃得皱眉,但为了饱腹,只得尽力吃完。 旁边博士倒是面色不改。 约莫又过去三次营养餐投递的时间。 飞船终于停下。 这次,门外扔进来两套男仆装,黑白色的执事服,袖口有蕾丝花边,甚至还有猫耳发箍,是来自地球的装束。 纪零默了一下,看看方博士,对方还在低头观测墙面,纪零把衣角捏在手里,没敢递过去,方循志注意到他踟蹰:“怎么了?是什么东西吗。” 纪零没说话。 于是,方循志走近,看清他手中拿的什么,也失了声。 场面陷入凝滞。 兽人再度敲门:“请你们在十分钟内换好服装,马上就要去见那位大人了,十分钟后我会来验收成果,如果你们没穿好,只能由我们代劳了。” 纪零:“……” 他不情不愿地找了个帘子,闭上眼,摆烂式地套在身上,磨蹭至时限将近才走出,却见方循志也已经将衣服换好。 纪零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险些笑出声,但对老师的恐惧还是刻在骨子里,他只得微低下头,藏起表情,身体微微抽动。 方循志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显得清瘦,身形修长,那点蕾丝并不显得女气,倒是添和了几分精致的眉眼,那身执事服仿佛为他量身定做。 自知现在自己看着滑稽,方循志选择自嘲化解尴尬:“我这样很搞笑吧。” 纪零抬起头:“不不不,一点也不,就是……有点特别。” “方博士,你知道吗,你很像我的高数老师,据说他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刽子手,一到期末就千人斩。” 方循志终于弄清这个男生见自己就视线回避的原因:“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我女儿也总和我吐槽她的老师,不必紧张,在这里把我当同龄人就好。” 他说:“不过,不知道那个马上要面见的外星生物是什么性格,但愿不要是一个杀人为乐的暴君。” 纪零在心中默默想,虽不知这个衣服是谁的想法,但如若来自那位大人,以对方没见面就甩出两套执事服的恶趣味,大概不是为了看人穿这个被斩首。 飞船缓慢停落,目的地是类似于机场的建筑,奴隶们被排成排,往出口走。 太久不曾见到日光,纪零抬手遮住光线,眯眼看清周围,就瞳孔骤缩,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星际赛博都市,而是东缘与南城的结合体。 纪零可以看出万象新天附近截断东缘的安陵江,马路上驶过一辆南城老宅附近的302路公交车,虽空无乘客,只有一个兽耳司机,却依照路线停靠站点,一分钟后,门关上,缓缓驶离。 一切都是虚幻又吊诡,此时,他对那位大人有了个猜测。 一切在进入目的地后得到验证。 兽人将他们运送至一座宅院,纪零看向墙角那块涂鸦砖,确认这就是他家前面一间,住户是一个带小孩的老人,男孩在附近幼儿园就读,热衷于在墙上涂画。 纪零偶然经过,被拉着画了只小猫。 就要进门,兽人深吸口气,与身旁不明种族交流:“前队长上一批人送错了地方,走进了后面那间屋子,结果被那位大人全部泯灭了,连尸体都没留下,我才得以上位,但愿这次我能活下来。” 空气中弥散血腥味,挥之不去,虽然是相同布局,但南城是风大的城市,显然,这里的复制品并未模拟出气候。宅院前护守的是个龙族:“快进去吧,那位脾气更差了,先前进去的巨人族由于进贡时说错话,那么高的家伙,竟顷刻成了血雾。” 他打量眼前兽人,身后跟着一批各种族奴隶,想好心提醒从未有送活体的人活着出来,但念及这家伙不懂规矩,也没给个贿赂,还是没再提点。 话语有点直白,不少奴隶变了脸色。 纪零身旁,方博士那张因勘测被风磨砺得粗糙的脸上冒出冷汗,嘴唇发干,他看了纪零一眼,又看一眼:“或许你想试着逃跑吗,我帮你掩护,我知道兽人的弱点,如果你能活着回去,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下我女儿。” 他从怀中掏出封信,露出个干涩的笑:“我就应该把遗书留在地球上,明明这次出来,我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却还是自以为是地将它带在身上。” 觉得他有点夸张。 却也知晓,对方来到星际是做了为人类献身的打算,是个值得敬佩的英雄。纪零摇摇头:“不用这样,我们会没事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身后少女嗤笑一声,她手臂与腿部都被机械改造,电线垂坠在空中:“哪来的自大狂。” “这是西莱种族失落的领地,在这里所有的建筑和生命,都随那位王意念而动,换而言之,他现在想要你们死,你们就活不到下一秒,很不巧,听说他最讨厌你这种蠢人,还是收拾收拾留一下遗言吧。” “像你手上这个遗书就不错。” 方博士将信件摩挲两下,又揣进兜里,抬眼扫她,带着些不容置喙的意味,这时倒真像个严厉的教授:“那位王会不会杀蠢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犬吠下去,倒是非死不可。” “对西莱种族我了解不多,但不巧,根据一位交易者的口述,我刚好知道一条严禁喧哗。” 机械少女知晓他说的是真,不再说话。 院门只是摆设,走进后,视野纵然一变,成了个金碧辉煌的空间,各色水晶钻石镶嵌满墙面,只是杂乱无章地排布,昭示主人财力雄厚,上位者坐在王位上,金线织锦的长袍垂坠着,脚边珍宝散落一地,他懒败抬起眸,打量眼前这群进贡的奴隶。 瞳光深漆,盛着看不透的幽潭。 纪零攥了攥手心,果然是裴疏意。 他没有站稳,就觉得眼前画面一变,被卷至王座上,恍惚间,他看到机械少女颇为挑衅地给了他个眼神,意思大抵是:等死吧。 那人将他从上至下打量过一遍,下颌线条利直,眸中却是淡漠,说了句:“你很眼熟……我见过你吗。” ----------------------- 作者有话说:00:睡过不认账了是吧!!!! 接下来请看我们00怎么驯服冷脸猫猫~ 第75章 正在派送 纪零没在那双眼中看见熟悉的温情。 他不敢置信地喊了句:“裴疏意。” 那双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裴疏意是谁。” 纪零:“……” 命运真他妈是个三流编剧。 纪零难得冒了句脏话。 一路从高中到现在,纪零自认为,如若以他为主角,不是部草根逆袭流小说,也得是什么努力抱得美人归的励志故事,现在,却告诉他,恭喜你,快走到结局,但你男朋友失忆啦,他不但不记得你,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纪零想骂人了。 随即,他又想起,裴疏意在地球上用的是华国人名,或许在星际,他并不叫这个名字。 于是,他试探性喊了句:“哥?” 裴疏意长睫轻颤:“我并没有弟弟,不必这样和我套关系。” 话是这样说,他却并未做出什么伤害性举动,不知为何,对眼前的男生,他升不起什么毁灭欲,这种认知让他感到奇怪。 从在这里醒来,并被命运告知他是这的主人开始,他就觉得莫名地想摧毁一切,他迫切需要寻觅一个记忆描点,于是依照碎片,具现了这些建筑,只是,每个生物都让他陌生。 好似这里本该有别的主人。 直到眼前这个人类的出现。 于是,裴疏意将他放在王位旁边,继续扫视下方,眯了眯眼,就要将这群垃圾泯灭。 空间开始扭曲压缩,下方瑟缩的奴隶们感到骨骼深处传来痛觉,如蚁啃噬,表情逐渐扭曲。 纪零:“等一下!” 裴疏意扫他一眼,皱眉,他并不想停手,但眼前人眼神恳求,琥珀色瞳孔像泛起潋滟水光,裴疏意心脏颤动一下,还是停止了杀戮。 第87章 濒死感余韵仍在,先前冷嘲热讽的机械少女如今如鹌鹑般往人群中缩,她没想到,西莱种族的王竟真对他青睐有加。 据闻,这位王是前段时间突然复出的。 星际各种族本以为他早已死去,或是身受重伤,但很快,他们意识到,对方不仅并非濒死,反倒重回是巅峰期。 生杀予夺只一念之间。 这才掀起一波进贡狂潮。 而她是兽人的俘虏之一。 兽人四处征战,在各种族搜刮到不少战利品,战争最看气运,为讨好西莱种族的王,已上贡过几波,都无功而返,这次终于轮到她。 纪零发觉有用,他继续扯裴疏意衣角:“我晕血。” 裴疏意低头,看向自来熟的手,又皱了下眉,还是没有抽身:“不会有血。” 纪零:“那……我晕他们痛苦的表情。” 裴疏意没有说话。 纪零眨眨眼:“你放了他们好不好,我知道你的过去,我可以说给你听。” 裴疏意想,要让眼前人类开口,有千种更轻而易举的办法。他应该先将这些人杀了,再留他下来逼问。 但裴疏意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眼前人类的请求:“我会留他们一条命。” 纪零弯眼:“你最好啦。” 裴疏意:“不必套近乎。” 纪零盯住他唇角,不知是否是他错觉,那里又翘起一点弧度,极其细微,或许裴疏意自己也没有发觉。 下面的人已经要疯了。 他们不知什么情况,只知道眼前人类三言两语将这个暴君哄好,手还旁若无人地扯住他外袍。甚至,他们莫名地捡回一条命。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眼前人类的确有一张漂亮脸蛋,在这片珠光宝气的领域,更显得清丽,但王座上那位什么美人没见过,说是颜控也未免过于浅显。 方博士眸中迸发光亮,手微微颤抖,倒不是因为脱离生命危险,而是,打听西莱种族的存在便是高层赋予他的使命。 如今对方就在眼前。 为人类文明历程前仆后继付出生命是他老师那代起的毕生追求,他自认为不是个感性的人,此时却几乎热泪盈眶。 之前生命危急,纪零没觉得不妥,此时方博士也获救,看到他炙热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和裴疏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扯是有一点怪。 于是,他松开拉着裴疏意衣摆的手,又往旁边挪了挪,他没注意到,裴疏意盯住空出的褶皱处,眉皱得更深,眸中冷郁挥散不去。 一个闪身,纪零被带离方才空间,来到熟悉的床上。这件屋子布局完全还原南城。显然,这个空间依靠的是裴疏意的记忆碎片,他并未进入过邻居家中,因此无法还原,而此时,他们的家由于长期居住,显得栩栩如生。 到了熟悉的领地,纪零心又踏实几分,疲惫与饥饿席卷上来,于是,颐指气使的话脱口而出:“裴疏意,我不想吃营养餐了。” 裴疏意:“我不叫裴疏意。” 话虽如此,很快,一份人类简餐凭空出现在床头,甚至是南城菜系,与糊糊不同,这份菜色泽浓郁,小山椒鲜香开胃,肉上淋满酱汁,食欲瞬间被勾勒起来。 不知裴疏意从哪里弄来的厨子。 但纪零没第一时间去够晚餐。 他说:“你叫什么。” 裴疏意垂眸:“我并不知道我的名字,祂告诉我,我是01。” 纪零:“ta?” 他很快意识到,这或许指的是命运。 只看他一眼,裴疏意就得知他也认识祂,裴疏意早意识到,眼前人类身上有命运的标记,但对方实在羸弱,除却对自己卖乖没有任何自保手段,若放在外面,不知是否会被豺狼吞噬。不知命运看重他什么。 而自己莫名地拒绝不了他的要求。 他向来讨厌被把控,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满足人类的感觉并不坏,甚至有些熟练。 或许是失忆前就认识的人。 他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纪零看着他,像是等候多时:“裴疏意,其实现在这个地方在地球上是我家,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裴疏意思索片刻:“主奴?” 纪零:“……” 他说:“其实,我是你爸爸。” - 纪零被圈禁在了房间中。裴疏意早出晚归,只是晚上在他身边过夜,甚至没再打听他的过去,显然有些忙碌,在他每次出门回家,纪零都能感知到,他的力量又精进一点。 愈发如同迷离深渊。 纪零在被晾几天后,终于善心大发决定告知“我其实不是你爸爸”,只是,裴疏意似乎极度缺少睡眠,尾巴环住人类躯体,不等他开口,阖上眼,就睡了过去。 猜想对方也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又觉得,他们目前相处和平日并没有太大差别,哪怕告知对方,我们是恋人,或许只是徒增尴尬,纪零放弃解释。 纪零猜想没错。尽管裴疏意失去记忆,但并没有相信这个人类的父子言论。剧烈的头痛时不时发作,在发现和人类在一起能睡个好觉后,他自然地每晚抱着人类入睡。 纪零能感觉到,他没带任何情/色意味,只是单纯将自己当作枕头。 好在,裴疏意对他称得上有问必答,确认过博士目前和别的奴隶被关在另外的地方,能保证安全,纪零微微放心下来。 只是,在他提出,将方博士和其它奴隶分开居住时,裴疏意看着他,很淡地问了句:“他也是你儿子?” 纪零:“……” 没料到对方还把这话放在心上,纪零一时哽住,只得推件旁的事转移话题:“你有没有见过我的行李箱。” 他比划了下:“这么大的,上面还有个猫猫头图案的。” 不知对方知不知道什么是猫,他又补充:“嘴直直的,有耳朵的一个图案。” 说完看向裴疏意现在表情,纪零想,果然再看一百遍,也还是和他很像。 裴疏意:“没有见过。” 纪零失落地“哦”了声,对方又主动说:“是有个东西。” 裴疏意从抽屉中扯出个笔记本,言简意赅:“醒来在我旁边。” 纪零将笔记本拿在手中,上边却是一片空白,几次规律下来,纪零意识到,大概只有在自己遭遇危险时,笔记本才会显现字迹。 显然,他现在很安全。 哪怕是失去记忆的裴疏意,身边依然称得上是他的港湾。 几日过后,裴疏意说要带他出门。 纪零:“为什么突然要出去。” 裴疏意语气淡漠:“我前几天得到了一些关于人类的书籍,在室内太久不利于人类身心健康。” 这番论述让纪零眼睛弯弯的,有点熟悉的感觉,明明是这样冰冷的语气,说出的却是关切的话,纪零想,这样的他有一点点萌。 正好想看看裴疏意的日常是什么,纪零答应下来。只是,离开前,他看着身上的执事服,难为情道:“还有没有别的衣服。” 这几日居家,他穿的都是裴疏意的睡袍,尺寸过大了,仅仅上衣便能到达大腿膝盖,下边空落落露出两条腿,显然不能这样出门,可合身的衣服,似乎只有这件进来时统一的装束,裴疏意看着他:“没有了。” “这样挺好。” 纪零和裴疏意坐上一艘星舰。 这艘飞船比来时那艘要小,但内壁依然镶嵌满钻石,在光折射下,熠熠生辉,纪零:“裴疏意,你这是什么审美,有点像暴发户。” 裴疏意:“什么是暴发户。” 纪零:“就是说一个人突然变得很有钱。” 裴疏意:“那的确只是像。” 纪零:“为什么?” 裴疏意淡淡的:“不是突然。” 纪零愣了下,随即翻译过来,他的意思是“我一直很有钱”。 纪零:“……” 显然对方已经忘记在地球吃泡面的日子,也不知为了生计发愁是什么滋味,只记得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暴君。 纪零别过脸去,不想和裴疏意交谈,他有在旅途中看风景的习惯,此时乍到星际,窗外总是一望无际的黑,困倦裹挟大脑,思绪逐渐放空,他靠着椅背,不知何时就睡过去。 坠入熟悉的虚无,这次,对着空气,纪零已经能够自然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命运并未回答他这句问候,却将声音推至他耳膜中,一开始,纪零只当是拟声词,在声音重复过几遍后,他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00…00……” 他回想起,裴疏意说他叫01,比起名字,这更像是个编号。 贯彻不能浪费咨询机会的原则,他依旧开始向命运提问:“你想做什么。” 祂竟然罕见地交谈起来:“吾…给予你的…能力如何…” 纪零:“还不错,如果自由度能更高一点就好了,现在虽然说是能自由选择,但根本做不到直接开挂,这很糟糕。” 第88章 神明没有说话。 半晌,命运开口:“吾……为你留下…一道难题……若你能解开……吾将如你所愿……” 话毕,虚无开始消散,脚下群星闪烁,纪零又抓住时间喊了一句:“裴疏意的记忆呢。” 消散短暂息止,命运:“吾收走了……他的记忆……作为01……祂并不需要有太多情感…” 声音飘渺:“他该为此高兴……此为认可……” 纪零又问:“那…我的行李箱呢。” 里面有他准备的衣服与礼物,除却看看裴疏意的家,纪零还规划顺路拜访龙族与鲛人族,猫咪对人类猫条爱不释手,得知它父母也是猫科动物,纪零准备了满满一包猫咪零食,现在由于行李箱丢失,计划被打乱,他得空手上门了。 命运似乎被问到,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回复:“不过是一些废品……已经坠入虚无…” 纪零有点生气:“那只是对你而言。” 命运:“这只是……些多余的东西…就如同01的情感一样……” 祂是那样高高在上,轻描淡写地将他准备多日的心意划上垃圾的标签,纪零觉得愤慨,恋人被夺走记忆忘记自己而积压的难过也冲破理智,他质问:“那你也要收走我的记忆吗。” 这次,命运不假思索地回答:“于你而言……情感并非多余…” 随后,神明再不愿意与愚昧的人类掰扯,纪零脚下开始坍塌,他往下坠落,失重感裹挟全身。 飞船上,纪零睁开眼。 他不知什么时候被移至床上,裴疏意的尾巴环在他腰间,下巴搁置在他头上,俨然把他当作一个柔软的抱枕。 这是命运最不吝啬发言的一次。 纪零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于往常而言,纪零大抵会与裴疏意直接交谈,交换意见,但如今,裴疏意失忆了。 可尽管裴疏意不再记得自己,似乎潜意识思维未曾改变,命运说是裴疏意不再需要记忆,但他的情感并未消失殆尽。 究竟是命运失手,还是裴疏意早意识到有危机发生,提前做了防备。 纪零酝酿了下语言,准备将裴疏意唤醒。 纪零:“裴——” 飞船剧烈颠簸起来,灯光忽明忽暗,裴疏意蓦然睁开眼,以尾巴固定住他,保证他不飞起来,纪零:“这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裴就这样冷着脸答应00的所有要求 第76章 正在派送 裴疏意眯了眯眼:“有小垃圾找上门。” 被吵醒的暴君神色阴鸷,往驾驶舱走去,经历多日观察,纪零发觉出规律,裴疏意并没有族人,他的下属多从各强力种族雇佣而来,也或是武力逼迫,总而言之,下属们多胆战心惊,只见个影子就开始颤抖。 纪零跟在他身后,飞船因颠簸而摇晃,纪零站不稳,扯住他衣摆。 裴疏意默许了这个举动。 飞船上站有护卫,看着一个身着执事服,头戴猫耳发箍的少年扯住那位王的衣袍,旁若无人地跟着他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纪零不知为何他们频频盯着自己看。 视线聚焦于自己头顶,纪零往头上一摸,触碰到柔软的、尖尖的耳朵。 趁他陷入梦境,裴疏意将发箍戴在他头顶,果然,兽人准备男仆装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为满足王的恶趣味。 纪零瞪裴疏意一眼,正要取下,飞船又一晃动,直直往旁边跌去。 落入冰冷却带着乌木气息的怀抱。 多数居民早习惯飞船出行,平衡性远远好于纪零这个新手玩家,护卫们只身型微晃,甚至比不上因吃惊而颤抖的幅度。 感知到视线愈发焦灼,护卫们努力掩藏目光,却愈发明显,纪零觉得他们有种在众目睽睽下,上演滥俗偶像剧情节的尴尬感。 他试图挣脱怀抱,却被箍住:“……” 裴疏意总是冷脸,却抱的很紧呢。 纪零视线描摹他的眉眼,他眸中冷若寒霜,唇线平直,明明是清冷的长相,以前总是淡漠的,将情绪藏得很好,辨不出喜怒,失去记忆后,反倒总能看出不悦。 像一只会炸毛的大猫。 纪零轻轻笑了。 裴疏意皱眉看他:“笑什么。” 纪零说:“觉得你很可爱呀。” 这句话仿佛施展默言魔法,裴疏意什么也没说,将他松开,交代护卫看管好纪零后,随后径直离开。 说是交代,也只是抛下句“保护他”而已。 最近的护卫是个豹人。两只圆润小巧的耳朵立在他头上,身后尾巴蜷屈成卷:“你…你……太…太太…厉…厉害了。” 纪零没想到他是个结巴,明明是这样威武的种族,爪牙尖利,却意外的反差萌,他笑眯眯打招呼:“你好呀。” 豹人受宠若惊:“你…你好。” 不知前方怎么处理的,飞船平稳下来,纪零借这个机会打听:“你们都是为什么会被裴疏意雇佣,这是你们自己找的工作吗。” 豹人:“我…我…我…” 旁边另一豹人看不下去,夺过话头:“我叫豹二,这是我弟弟豹三,他天生是个结巴,说话比较慢,你有想知道的东西问我就好。” 他斟酌片刻,叫出内心中猜测的称呼:“王妃殿下。” 纪零:“……???” 他说:“从哪看出我是这个什么…王妃的。” 豹人:“请恕我挨个回答您的问题,首先,这份工作是我等响应人鱼族大祭司号召,主动报名的,虽不知为何西莱种族的侍从由人鱼选拔,但殿下出手阔绰,一天收入够我等在外打拼一年,忽略掉有生命危险,还是份不错的工作。” “其次,或许您不知道,除却您以外,任何生物只要主动接近陛下一米之内,便会顷刻消失,尸骨无存,这种事情在我上任之初每天都在发生,毕竟,王刚回归,不少人想着投怀送抱。” “后来,我们队长想了个法子,让王不再选择泯灭,而是将他们全部斩首,三天后,一车头颅被拖在宇宙大广场公示,血腥味萦绕上广场中心的命运雕像,但命运却并未将下神罚,反倒是纵容地刮起狂风,助力这份警示传达更远。” “他们都说,命运赞赏王的无情。” 豹三终于缓过神来:“就…是…是…是…这样。” 豹二无情给了他一记暴栗:“是你个头啊是是是。” 纪零没想到,这份交谈还有意外之喜,能听闻司尧的名号,来这里后,他就没能听过其它家长们的消息,找裴疏意打听过,却总被他轻轻揭过,如今看来,或许并非是裴疏意不知晓。 只是他不愿提及别人罢了。 纪零:“我应该,不是什么王妃。” 他并不习惯这个称呼,何况,失忆的裴疏意只把自己当成一个称心的玩偶而已。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裴疏意的身影却已出现在走廊尽头,有了先前那个乌龙,他自然将纪零揽入怀里,就像抱着心爱的洋娃娃,随后,抬眸轻扫了眼两个豹人。 纪零感知到危险意味,率先出声:“等一下,不要杀他们。” 裴疏意顿了下,默默收起酝酿的力量。 现在的裴疏意远比从前好懂,起码不会莫名其妙冷笑,再意味不明地说话,虽然在他人眼中,或许称得上是个阴晴不定的暴君,但纪零看来,现在的他就像一只麻薯,表皮是冰凉的,可戳一下就会陷进去,似乎什么要求都会被满足。 这个认知让纪零有点开心,毕竟没有什么比被告知,你在爱人眼中足够特别要更让内心泛起涟漪。 纪零还挺从善如流:“我觉得他们人挺好的,你把他们派给我做保镖好不好。” 为印证自己猜想,说罢,纪零就在内心倒数:“3” “2” “1” “好。” 暴君面色不悦,薄唇轻抿,眸光满是冷意,却仍然答应了面前人类的请求。 看着人类得意地眨眨眼,他又升起个念头,这样百依百顺,是否过于娇纵了些。 并做不到出尔反尔。 暴君只补充:“只是当保镖,我在的时候,不能进入视野,我走之后,不能进你房间。” 纪零又轻轻笑了,忆起从前在东缘,裴疏意会悄悄吃月季花的醋,这个人怎的那么幼稚。 他一口答应下来。 纪零以为,接下来将继续旅程,可裴疏意只往身后轻微颔首示意,有侍从拖拽一个女人过来,她身着一身夜行衣,能看出薄肌线条下潜藏的力量,一边行进一边怒骂,手臂被禁锢拉扯,背脊却如松般挺直:“我呸,你不得好死…还我妹妹…暴君…你的种族活该死绝……” 言语不堪入耳,尖锐划破寂静。 纪零甚至不由得想,裴疏意竟会放纵她活至现在,怀揣疑惑打量对方的脸,只是看清女人面容后,恍若一块锥石打破冰面,冷意传达至脊背,那竟然是张与点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第89章 甚至是相同的亚麻色长发,浅金色双眸,除却身形不同,气质也皆然相反,点点身上是温和的书卷气,如同纸张,女人却像匕带血的刃。 裴疏意是潜意识中觉得她眼熟,才会将她带来吗。 女人也注意到纪零视线,感受到他身上点点濒死时的标记,她连带纪零一同骂了进去:“你也是杀害我妹妹的刽子手吗,我妹妹死前,会将生命中最后接触到的两个人打上标记。” “她是一个只会学习的好孩子,因为太过聪明,被选去地球送信,却因此丢了性命,你身上,这个暴君身上,都有她的味道,都给我去死,都去死。” 她说罢,就要自杀,试图以精灵族最原始的能力,摧毁这架飞船,纪零感受到点点死前同样的光点晕散,纪零试探性说了句:“你认识点点?” 女人停下,冷笑一声:“怎么,你还要再叙叙旧?” 纪零:“不是这样的。” 他手中指甲扎进肉中,攥紧成拳:“没能保护她是我抱歉,但点点是为了精灵族和人类牺牲的,如若你要将她的死归结于一人头上,那是否定她的信仰。” “她的死称得上壮阔,至今我想起那个场面仍然想哭,我的语文算不上好,但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座城市因为她长出了新的血肉。” 他睫毛颤抖,精灵女人分不清他是因激动还是悲悯。 听得出这番话并不是多么正式拟过的腹稿,她的心还是激烈荡起圈圈疼痛。 从未有人对点点有如此高的评价。 她自小家庭贫困,父母将她卖给表演游班,才生活下去,本以为妹妹也是相同命运,却检测出无与伦比的种族天赋。父母因为点点而得以住进主城,却只认为,妹妹是他们穷其一生雕琢出的满意作品。 在纪零口中,她却听到对方对妹妹独立人格的肯定。 泪水滴落在地,方才神情肃杀的女人卸去力气,那根竖直的脊梁弯折下去,如霜降过后的残枝:“抱歉……我自以为是地要替她报仇,却还是将她看得很低。” “点点一直是个希望被肯定的孩子,到最后我却不如你懂她。” “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们……” 纪零没有出声,只是任由她哭泣。 许久后,精灵女人的呜咽才渐渐息止,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语气定了下来:“要杀要剐随意处置。” 纪零才提出心头疑惑:“人类那边应该给你们回了盟书才是,为什么你们还会认为点点是被人害死在了地球。” 女人猛然抬眸:“盟书?什么盟书。” “点点的那盏生命灯碎了,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类那边的回信,大家都只以为点点任务失败,从来没有人找上来过。” 纪零回头看向裴疏意:“盟书应该在阿愉手上才是。” 见裴疏意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他又补充:“路安愉,亚诺种族的太子,一条龙。” 他没想到的是,听完他的描述,裴疏意抬眸,带着询问,声音很淡:“龙族太子失踪已久,你说的路安愉是谁。” ----------------------- 作者有话说:娇纵着娇纵着就习惯了! 第77章 正在派送 比起失忆,纪零更无法置信的是,路安愉不见了。甚至连裴疏意都表示,不曾听过他的名姓,也意味着,或许从踏入通道起,他们便已然失散。 纪零如今迫切需要见到司尧。 裴疏意失忆,路安愉失踪,那么司尧身上会出什么事吗,还有猫猫,走时扒拉在自己肩上,醒来却没见着。 纪零问裴疏意:“那人鱼族大祭司你能联系上吗。” 裴疏意不知为何,眼前人类口中忽地冒出大串人名,关心这个,询问那个,这种感觉他并不喜欢,仿佛他爱惜的个人收藏正扑棱翅膀,直往外冲,叫嚣着要换个主人。 于是,裴疏意说:“今天的问答环节就此为止。” 纪零正要再争取下权益,却对上裴疏意看精灵女人如死物的眼神,回想起豹人兄弟对裴疏意的阐述,凉意爬上脊背。但随即,纪零想到,哪怕是这样一颗随时爆炸的炸弹,依然对自己称得上特别关照。 在他的冷漠里,能看出一丝疲惫,似乎对方一直在连轴转,好不容易的睡眠也被打断,纪零觉得心软:“裴疏意,你把她先找个房间住下,她对我很有用,然后我们就去睡觉好不好。” 裴疏意显然是吃软不吃硬,语气微微柔缓:“我让他们安排。” 回到床上,纪零忽然想起,这些天,裴疏意是经常头疼的。几次梦中醒来,纪零都发现裴疏意是个手背覆在额上的动作,灯影昏黑,为他染上抹颓色,纪零试图过关心,但暴君并不愿多言,纪零被裴疏意哄惯了,吃瘪地闭嘴。 或许该再问几次。 他似乎并不算称职男友,总忽略裴疏意的感受,只是在地球上,裴疏意总是游刃有余,从不暴露他的脆弱,好似一樽完美无暇的玻璃工艺品。 才意识到,他也是会累的。 门上百叶窗析出幽暗光束。 裴疏意轻阖上眼,要维持场景的运转,需要耗费巨大精神力,与此同时,他能觉察颅内有记忆试图冲破禁锢,却反被镇压,撞得头破血流。精神识海恍如战场,硝烟弥散而紧绷。 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他额上:“裴疏意,你很累吧。” “闭上眼休息一下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重复过多次,他不叫裴疏意。可此时,听着人类放缓的嗓音,他竟觉得这个以人类方式命名的名字还不错。 将人抱进怀里,时刻紧绷的识海莫名松懈,纪零身上是很清淡的皂香,柔软的,蓦然生出股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情绪来。 不知不觉就这样睡过去。 近在咫尺的记忆被封印,裴疏意反倒想起段久远的碎片。 那是在星盗手中救下幼崽不久,由于种族没落,他力量稀薄,此时更遭到反噬,几乎无法再动用,担心有外人窥伺他的弱点,会趁虚而入,裴疏意将幼崽藏在一座岛上。 若要见面,得踏过座水晶桥。 本就是为消耗财宝建造,宝石般的湖面辽阔无垠,桥梁很长,上面布满机关。 于巅峰期的他来说,这点距离只是呼吸之间,可如今失去力量加持,还要维系空间秩序,他走得漫长,不知什么时候失去意识。 醒时,已经出现在岛上。 小屋子里,纪零趴在床头,给他喂水,此时,纪零还未长开,脸颊显出抹柔软的弧度,眼睛圆润而明亮:“你醒啦,你很缺觉吧,闭上眼休息一下,不用紧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看着的。” “我看着你倒在桥最后的地方,不过机关有点难解,害你躺地上吹了好久的风,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就好了。” 他是那样稚嫩的,像只羸弱的幼猫,却依旧挥舞细嫩的爪子,散发澎湃的生命力。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但的确,让裴疏意那颗枯寂万年的心松动一下。 复活纪零后,司尧曾问他:“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的,这个人类幼崽死了,还能去地球再抓一个,就算很艰难,你活过那么年,还在乎这一点时间吗,总好过失去所有力量几近沦为个废物。” “是,你是能通过交易获得力量,我们也因此与你结识,但你有没有想过,尊贵的殿下,外面的家伙并不是软柿子,比起好声好气捧着你,等你施舍一点运气,把你圈禁起来抽筋拔骨让你屈服更符合乱世行为准则。” 裴疏意是这样回答他的:“他是命运送上来的锚点。” “抓住他,我才和这个世界有连接。” 梦在言语落下后醒来,裴疏意并不记得方才画面,他睡眠一向很浅,此时看时间,却惊觉已过去十二小时,星船移速很快,早已到达目的地,只是由于王未下令,停靠在航道附近。 怀中人类还未苏醒,在地球上经历漫长寒冬,缺少日照,皮肤显得苍白,睫毛在他皮肤上投下光影,稍动就会轻轻颤抖。 裴疏意不免疑惑,人类竟也需要如此漫长的休憩时间。 他不知道的是,纪零守了他一宿,看他在梦中无意识皱眉,一遍遍告诉他:“别担心,我在。” 直至将近八小时,确认过裴疏意有一个完整的睡眠,才闭上眼睡过去。 难得闲暇,裴疏意将人类打扮了一番,被取下的猫耳发箍重新戴在发上,葱白手指将刘海梳理,确保那双眼睛睁开就能看到自己。 随后将衣摆扯顺,见到袖口松散的绑带,裴疏意极其自然地打上个蝴蝶结,这事仿佛刻在他印象深处,早已做过许多次。 整理完毕,裴疏意又抱住人类,下巴枕着他脑门,闭上眼,准备再理理稀薄的记忆,舱门打开,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冲进来:“裴疏意,我终于见上你了,怎么回事,你这飞船靠在这儿八百年了,你这是要在这儿住下了?” 第90章 “孤家寡人又没幼崽在,有什么好折腾的。” 话毕,他终于借昏暗光线,看清眼前情境,裴疏意怀中正抱着熟睡的人类幼崽,甚至穿着一身执事服,和他的兔女郎装扮比好不了多少,司尧那双狭长眸子睁至最大,口微微张开:“不是…吧…” “还真有啊……” 他自来熟地往床边走去:“哎哟,看看我家宝贝儿,你们这是什么情趣,事后清晨?” 他试图从纪零皮肤上看出暧昧痕迹,只是执事服领口高,脖颈被遮得严实,裴疏意不动神色将被子上扯,盖住他目光,声音淡漠:“你就是人鱼族祭司?” “我不知道,人鱼族是这样没有礼貌的种族。” 裴疏意八百年没用过这种语气说话,这家伙在地球修炼成了个妖精,总是端着副春风徐徐的模样,将幼崽哄骗得找不着北。 司尧顿时炸锅:“我没有礼貌?你不认识我了?裴疏意,我们才分开多久,考虑到你自理能力为零,刚回归得造势,你那边的人都是我安排的,怎么还翻脸不认账了。” 裴疏意眉头微拧:“你安排的?” 司尧:“不然呢,还能是本来就有的不成。” 裴疏意的确这样认为。 他将所有出现在他领地的东西当作是命运的馈赠,毕竟裴疏意自认为他只是在为命运做事,祂对员工有优待,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在怀中人类出现前,虽记忆缺失,但依照神明的口述,他猜想自己万年如一日地重复相同的事,与其它种族交易,向祂敬献,只传达神明的意志,近日伴随纪零出现大量名字,他才意识到,或许自己并非孤家寡人。 纪零终于被吵醒,他睡眠不足,神情恍惚:“司尧?” 人还迷糊着,也不忘处刑:“你从工地回来啦。” 司尧:“……” 司尧:“宝贝儿,你来评评理,裴疏意把我忘了” “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有病,我对他含辛茹苦照顾这么久,他回星际就没个信,我事多脱不开身,一直到处打听你和路安愉消息,结果裴疏意就记得你了。” 纪零听他念叨完,补充了句:“他也不记得我了。” 司尧顿时从萎靡状态复活,拉长调“噢”了一声:“连宝贝儿都忘了,那他是真有病了。” 裴疏意眯眼:“人鱼族都是这样的性格?” “倒是能改名叫狂犬族。” 司尧换上副可怜表情,将总昂扬的嗓音压低,绿茶作态:“宝贝儿,你看他。” 纪零:“好啦好啦。裴疏意现在就是这样的,他有点累,所以说话可能……不太好听?” “我有事问你呢,司尧你回到星际没出什么事吧,阿愉失踪了,猫猫也不见了,我怀疑这是命运弄出的恶作剧,我见到了祂,说要给我个考验什么的。” 本也是试探一说,发觉没被屏蔽,纪零大胆猜想:“还是说,这个考验需要我们共同完成?” 司尧正色:“考验?” 他稍作思索,瞧着是正经模样:“要说出什么事,也有。” 纪零:“什么。” 司尧:“回到星际后,感觉我的魅力没有在地球上明显了,在地球上算是超级巨星吧,在这也就勉强能当个巨星。” 纪零:“……” 看着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司尧倚着墙,懒懒散散地笑:“宝贝儿,我这次是专程叫裴疏意来给我出谋划策的,你放心好了,连你都没事,路安愉那家伙更没什么危险,真要动用武力,要危险的也得是他的敌人。” 幼崽向来热心肠。纪零说:“司尧,你有什么问题得解决的,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司尧眼一转:“你别说,也许还真帮的上忙。” ----------------------- 作者有话说:我们睡醒的小裴就这样开始玩奇迹00的游戏 第78章 正在派送 皇家主城名为星湾。 人鱼族傍海为生,踏出舱门,接应的是杉木筑成的桥梁,咸腥海风撩过发丝,天空盘旋几只白鸟,尾羽很长,划过天穹时宛如流星轨迹。纪零轻闭上眼,感受光线轻柔洒落眼皮上。 司尧看幼崽这幅模样,勾起唇角:“怎么样,宝贝儿,哥哥这地盘不赖吧,是不是比裴疏意那乱葬岗好太多。” 裴疏意眯起眸子,一丝危险意味溢散出来。 眼前人鱼热衷于挑拨他和小人类的关系,掌管运气的王决定给他点教训。 司尧从从口袋里随手掏出副墨镜,从地球回归星际,也没带点特产,就惦记他那耍帅道具,往脑门上一架,就要迈开腿往前走。 “扑通”一声,桥梁以他为中心破出个大洞。 整条鱼就这样掉进海里,双腿顿时化作鱼尾,摆动上浮,精心侍弄过的发型被水冲得凌乱,衬衫浸湿,露出上帝雕琢过的腹肌线条。 司尧舔唇笑了一下:“喂,裴疏意,你这样是希望宝贝儿看看我更帅气的模样吗。” 热气直冲脑门,纪零不敢直视:“司尧!你好变态。” 低估了司尧不要脸的程度,看到小人类对人鱼的湿身模样并不追崇,裴疏意才默默垂眸。 司尧很快爬了上来,泡个澡对人鱼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找侍从要了块毛巾,随意擦拭后挂在肩上,几人上了座游艇模样的交通工具,便往皇宫驶去。 经过路上交谈,纪零才知,司尧说的帮上忙指什么。 司尧回归后,人鱼族皇女便患上厌食症,百姓怀疑这是天降神罚,如若司尧想不出办法,便是祭司失职,不日就要押入大牢。 纪零听完有点无语:“为什么天降神罚要和你扯上关系,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随便弄个锅扣在你头上。” 司尧也觉得是这个理。他略微思索,抛出句话:“那可太多了。” 纪零:“……” 纪零又想念起他的行李箱来,他特意为司尧的朋友们准备了沐浴球,虽然现在看来,这家伙压根没朋友,但贿赂下什么皇女也不错。 现在因为某个神棍,心血付之一炬。 到达宫殿门口,又换上艘贝壳小艇,才驶进寝宫,由于司尧要被连累进大牢,纪零对皇女的印象算不上好,只当是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但直至真见面时,纪零默了一瞬。 随后冒出个念头:太萌了!!! 她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模样,坐在摇篮形状的水缸里,粉金鳞片恍若织锦,尾巴一甩一甩,扬起浪花,长卷发被珍珠串织成麻花辫,胳膊瘦削,脸颊却仍有婴儿肥的弧度。 这样的小宝宝也会患上厌食症吗。 人鱼宝宝一见他就笑:“崽崽~崽崽~” 纪零弯起眼睛:“宝宝,你可以叫我……” 一直寡言的裴疏意难得说了句:“又是爸爸?” 纪零:“……” 他也太小肚鸡肠了。 就开过一次玩笑,何至于此!! 纪零说:“我是想说哥哥!” 司尧环胸笑了一下:“她只是看起来比较小,实则已经三百岁了,比十个你加起来还大。” 人鱼的生长迟缓,寿命远比人类漫长,三百岁还是个喝奶年纪的宝宝,奶妈神情担忧,看向司尧:“祭司大人,皇女殿下还是不喝奶,这该怎么办才好。” 意识到在谈论自己,人鱼宝宝挥舞小手:“不要喝奶~不要~” 纪零:“她的情况是最近才有的吗。” 奶妈:“祭司大人是皇女的老师,他回来后第一次进皇女宫殿,回去后皇女就不再愿意喝奶,说很难喝。” 人鱼宝宝点点头,撅起嘴:“难喝~难喝~” 奶妈眉头紧锁:“所以外面都说,是祭司大人玩忽职守,上天降下神罚。” “为平息民愤,王上给了一个月的通牒时间,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了,不过祭司大人对小皇女的好小的都看在眼里。” “这事必不可能和祭司大人有关。” 司尧神色没多紧张,语气却惺惺作态,摆手:“就是这样,还有十来天我就要被抓进牢里去了,裴疏意,你可得帮帮忙啊。” 裴疏意瞥他一眼:“帮你让你们的王暴毙?” 司尧:“那我这个灾星人设可不就坐实了,民众明天就得把我火烧了。” 看着纪零去戳人鱼宝宝的脸,暴君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暗色:“可以让他们一起暴毙。” 奶妈瞪大眼,手扯住裙摆微微颤抖,这是她能听到的东西吗。这两位未免也太肆无忌惮,难道祭司大人当真起了歹心。 注意到奶妈面色凝滞,说不准下一秒,就要叫人将他们关押,纪零打断他们暴论:“我觉得还是得弄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看裴疏意现在脑子里只有杀的模样,就知道唯一的智囊也掉线了,司尧:“我也倒是想啊,但又不能回到过去,这又不像地球一样到哪都有监控,不然我往保安室一坐,这事不就成了。” 第91章 回到过去。 这话给了纪零灵感。 但他只试过回到自己的过去,命运真是很小气呢。给了两个金手指,却都相当麻烦,甚至没法凭心而动,不如说是神明随手施舍的边角料。 得知司尧请来裴疏意,人鱼皇派人传召他们觐见,人鱼宝宝抓住纪零手指,轻咬了下,不让他脱身,纪零正好不爱出席礼仪环节,便说留在此处,等他们回来。 人鱼宝宝弯起眼睛,“咯咯”地笑,像洒了一地碎银,包子般的手举起玩具:“崽崽~” 纪零说:“这么喜欢我呀。” 用玩具陪宝宝玩了会,进食太少,小公主显然活力不足,很快上下眼皮打架,身体靠在摇篮壁上,昏睡过去。 纪零百无聊赖地坐下,掏出笔记本,上面仍是一片空白,纪零偶尔会将它当作涂鸦板玩,写完会自动归零,除去上次删改,一次也没奏效。 只能自娱自乐,他提笔写下:“00是个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命运。” 随后等待字迹消除,再继续编造他的英雄事迹。 只是,字迹边缘发散光晕,竟没再变动,纪零眼前一转,再缓过神来,火烧云已然吞噬整片天,黄昏时刻,是个俯瞰的视野,纪零并不能活动,他成了虚无中的一片雾气。 司尧走进来,他穿的是旅行那天的羊毛大衣,坐在人鱼宝宝旁边,伸出食指戳她脸蛋:“想没想我?” 人鱼宝宝对司尧并没好脸色,尾巴一甩,巨浪砸了司尧满身,风衣湿答答黏在身上,司尧随手脱下,挂在摇篮边上:“小混蛋,同样是幼崽,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人鱼宝宝牙牙学语:“幼崽~崽崽~” 司尧轻“啧”一声:“我可没叫得那么黏糊,要是你纪零弟弟来了可别说是我教的。” 人鱼宝宝叫唤得更软:“崽崽~” 纪零一直将崽崽当作人鱼宝宝的自称,此时才意识,原来叫的是自己,该嘴角无意识弯起弧度,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嘴了。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只以一个摄像头视角,监视剧情发生,只是这样轻易让他联想到命运,或许祂在观测他们的每个瞬间,都是以这样的姿态。 女仆:“祭司大人,马上皇女殿下需要上早教课,麻烦您同我去后室检查一下书籍。” 人鱼宝宝还不知上学的可怕,将浪花拍碎成银,眸子亮闪闪的:“书~书~” 司尧跟随女仆离开,纪零视线却没转换,仍旧聚焦于这片领域,看来问题并不出现在司尧上。 司尧走后,人鱼宝宝伸出手,去够搭在摇篮上的外衣,人鱼幼崽不如人类小孩孱弱,很快将其勾进水中,随后自然地去掏口袋,竟在那个口袋中找出几块雪花酥。 纪零看着粉色透明包装,觉得有些熟悉。 随后想起,这是他某次视频素材产物,纪零做了许多口味,草莓味做得尤其多,同学邻居都送了些,消耗不完,便通通塞进家长们口袋,将衣柜每件衣服填满。 带点他的小心机在里边,某天他们很饿的时候,随手一掏,便能发现纪零准备的惊喜。 显然司尧缺根筋,至今没发现,却被敏锐的宝宝嗅到。 人鱼宝宝将雪花酥放进口里,啃咬起来,包装袋还没拆,她苦恼地嚼着塑料纸,直至将塑料咬破,感受到甜味在舌尖蔓延,眸光闪闪,听到司尧回来的动静,三下五除二将糖果藏进摇篮下的贝壳小包中。 司尧只看见自己衣服飘荡在水上,这件全羊毛大衣算是废了,这几年来,他早已习惯人类穿着,一时半会回不去,衣服丢一件少一件,他骂了声:“小混蛋。” 人鱼宝宝看着他傻笑。 司尧:“小傻子,怎么这么傻,你纪零弟弟还会做好吃的,你一天天就傻乐。” 人鱼宝宝:“好吃的~” 看到这,纪零没什么不明白的。 竟然是块雪花酥惹的祸。 达成目的,意识逐渐回笼。 纪零重新操控身体。方才就像看了场电影,忆起之前的几项能力,回溯,删改,重审,纪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编剧。 不过,命运本就是个编剧,还是三流又烂俗的那种,似乎也无可指摘。 直至天黑,司尧他们还未归来,人鱼宝宝又睡醒了,轻快摆着尾巴:“崽崽~崽崽~” 纪零唤来女仆,询问是否有厨房,得到肯定答复,女仆说:“在发现皇女殿下不愿喝奶后,我们就有了是断奶期的猜想,但哪怕是重金悬赏全星际最好的厨子,依旧做不出让皇女殿下满意的菜肴。” “所以,问题似乎不出现于此。” 纪零想,小宝宝对他的手艺还挺捧场,试探着问:“让我试一下?” ----------------------- 作者有话说:一开始的小裴:杀了 现在的小裴:(他和小人类)自动划入自己领地中 第79章 正在派送 看到食材,纪零飞速思考能做点什么。 这里基础物资和地球类似,比如鸡蛋,以先前见到的白鸟蛋取代,而蜜蜂则被另一种小虫夺过职务。 颇有种气候不同,导致物种变异的趣味。 小宝宝吃不了重油盐的东西,纪零决定从奶制品下手。 将鸟蛋过滤蛋清,兑入奶搅拌,直至均匀后过筛两遍,蒙上保鲜膜打孔,放在火上蒸至凝固,浆液凝成细腻布丁状,轻敲下碗便会微颤,纪零倒上花蜜,香气类似于玫瑰,氤氲而清爽,盛至贝壳小碗里,端到宝宝面前。 人鱼宝宝:“崽崽~好吃的~” 一般来说,皇女殿下不能吃外来食物,但女仆表示,鉴于他是大祭司带来的人,等她以身试毒后,可以给宝宝食用。 于是,宝宝看着照顾自己的大姐姐,极其小心地舀过一勺,放进碗里,盛至口中,眸疏忽亮起,在她咿咿呀呀地抗议中,又换了匹勺子,将她的饭分过一半。 人鱼宝宝顿时就哭了,泪珠如串砸进水里。 这个姐姐以前从来不会抢她吃的的!! 见小宝宝哭泣,女仆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先前味蕾刺激蒙蔽大脑,她忍不住满足自己私欲,作为被规训过的皇家侍女,被外来人一顿饭就迷得神魂颠倒,她尴尬地束手:“是这样,除了我试过毒,还得留下一点备样。” 人鱼宝宝撅起嘴,显然并不信她说辞。 纪零:“没关系啦,我准备了很多,这只是试验一下,如果你觉得好吃的话,我可以再做,做起来还比较快,而且如果宝宝以后还需要,我也可以把配方给你。” 人鱼宝宝吃了近日最香的一顿饭,就像从司尧口袋找到的糖果一样,甚至这次,没有嚼不烂的包装,宝宝眼睛享受地眯起来。 围观可爱宝宝进食是件治愈的事,纪零用小勺子喂她口里,宝宝会餍足地揪住他指尖。 他看得过于投入,未曾发觉有人进殿,直至声音响起:“宝贝儿,你们看什么呢。” “这下真得加把劲了,不知谁扒出我消失两年的事,民愤空前绝后地大,之前这事皇家一直瞒着,多半是克劳德那家伙想搞我。” “毕竟从爬出鱼卵那天我就压他——“司尧嘴动个没完,待看清眼前情境,话戛然而止。 他们的人类幼崽正在给另一个幼崽喂饭。 画面有点像童话,海风从雕花窗吹来,析乱他的发丝,日暮模糊他眉眼,将精致五官揉进油画般的光影中,人鱼宝宝扯住他袖口,尾鳍轻扬,点上水色高光。 人鱼族是信奉神明的种族,以至于皇室、大祭司呈制衡之势,甚至于,大祭司要隐隐压皇室一头,只因有民众爱屋及乌。 这届皇室并不讨厌司尧,他对权利实在太没追求,从不涉政,甚至还闲心当起皇女老师。 人鱼族皇帝在这次风波中决心立保他,派遣心腹跟随司尧,只等弄点真真假假的神谕为他造势,将他从风暴中心解救。 此时,这一幕被心腹记载下来。 见皇女开始进食,迅速回赶,向王汇报喜讯。同时,不忘完成王嘱托的任务,在通讯器上轻点几下,将视频发给皇家晚报主编。 心腹:[怎么夸张怎么写,最好同时为大祭司和皇女殿下造势,还要显出皇家与大祭司亲密融洽,你懂的] 能当上皇家晚报主编,自然业务熟练。 接收到讯号,主编不假思索,抬手敲下:[大祭司带回神使为皇女祝福,皇女殿下与神使亲密无间,已获神赐,病情痊愈] 新闻有地域性,夜间,司尧家光屏上,这条报道自动弹出。 纪零看见标题,微微愣神,照片上的人他都认识,字一个读不明白,认真咀嚼过三遍,终于意识到,这什么神使说的是他自己。 看来标题党在哪家报社都吃香。 纪零喊裴疏意来看,暴君自踏入宫殿,就被小人类冷落,本决定也冷他一番,纪零喊两遍没声响,于是跑去书房前:“裴疏意,你过来一下。” 第92章 裴疏意垂首,翻阅司尧收藏的古籍,恍若未闻,纪零:“我上电视了,你快来看。” 裴疏意手微滞,思及小人类现在才想起他,他决心要冷脸到底。 然后,站起来,跟着纪零走了。 于是,纪零压根没发觉,曾有个冷暴力的念头出现在对方脑子里,他拉着裴疏意坐下,从前总是对方将自己当幼崽,现在面对大猫样的暴君,纪零蓦然生出股自己也是家长的责任来。 看着裴疏意:“你怎么总是板着脸呀,这样会很影响心情的,比如说,本来你心情没那么糟,但是因为总不笑,你的身体就会当作你不开心。” “久而久之就笑不出来了。” 这段话还是他从裴疏意的书上找来的。 如今身份调换,当起老师,纪零想,这种感觉还不赖。 不过如果可以,纪零还是希望裴疏意能尽快恢复记忆,如今的裴疏意过于寡言,纪零总觉得,自己对着座冷败的冰山在说话。 偶尔一腔热血浇上去,也会凉得发颤。 比如现在,裴疏意并不是个好听众,听完幼崽的心情论,没给出任何评价,他目光移至光屏上,大祭司财力不菲,这间公寓是他私人住宅,并非职务所用宫殿,但用具都是全星际新款,哪怕多年未归,佣人也会定期更换,如今,立体vcr正在播放,纪零那双明亮的眼眸被放大,只是眼中呈的是小人鱼的倒影。 纪零跟随他视线,回味了下:“宝宝真的好可爱。” 妒兽在心间乱窜。 裴疏意掌心蜷缩成拳,指甲没知觉地陷进肉里,甚至流出血来,纪零发现垫布上有抹猩红,才看到裴疏意受伤了。 纪零立刻不再关注人鱼幼崽。 匆匆去找医药箱,司尧正躺浴室里,水汽氤氲他的发丝线条,喉结上满是水珠,闭眼享受闲暇,门上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动静大且急迫,活像要把门弄出个洞来。 纪零:“司尧,这里有没有创可贴什么的,是划伤。” 司尧只当幼崽受伤了,星湾有种捕捉足尖利的昆虫,在夜晚盛行,会划破猎物躯体,注入毒素,于人鱼来说并不致命,只是需要用特定药消毒,但不知于人类如何。 他顾不上擦拭,浴巾裹在腰上,便踏出水池,见纪零连教训他不穿衣服都顾不上,愈发觉得幼崽大抵是很疼。 声音放柔问:“可能是虫子弄的,伤口哪呢。” 纪零:“在客厅。” 司尧:“……” 待意识到是裴疏意受伤,看到伤口,他气笑了:“就裴疏意这样的,我水没凉,他就好全了。” 司尧甚至怀疑,是不是裴疏意自己划的,就为吸引幼崽注意。他扔下药箱,觉得没眼看,跑回浴池洗澡去了。 纪零反倒觉得,自裴疏意到地球起,就没见过他受伤模样,还是初次流血,问题很大,他从药箱里翻找,捻起棉签,细致擦拭伤口,随后敷上药膏,如若司尧来得及解释,纪零便会知道。 这管药是为战场研发的特效药,可活死人肉白骨,使用材料比这件屋子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要贵。 裴疏意轻垂眼眸,伤口传来冰凉触感,像淋了场细密的雨,棉签扫过部位像小鸟轻啄,氧意直达心底。 纪零抬起头,观察他神色,见没有痛苦表情,才放下心来:“司尧说可能是被虫子划了,我用了专门消毒的东西,应该会没事的。” “司尧也真是的,那么大的家业呢,也不做点杀虫工作。” 小人类半蹲在沙发前,将用过的工具收纳,嘴一张一合,碎碎叨个不停。 只是总念着别的名字。 星湾建在海上,气候潮热,人类的唇瓣湿润,泛着光泽,看着那抹红,裴疏意欲念莫名升起,他俯下身,堵住那张唇。 感受唇瓣柔软触感,纪零眼瞪大。 时间如同被冰封的沙漏,极其缓慢流逝,与此同时,脑袋中想法却像施加倍速,飞快向外涌现。 他怎么突然被亲了?! 裴疏意不是失忆了吗!! 失忆了忘了全世界,但还记得怎么亲人是吗!!! 就不能想点好的东西吗!!? 感觉不错,裴疏意没有停息的意思,甚至无师自通,用舌撬开他牙关,直至纪零喘不上气,奋力用手推开他,裴疏意才抽离。 随后,裴疏意看着他眸中淋漓水光,问了句:“刚刚那是什么。” 纪零彻底默了下来。 他莫名其妙被强吻,随后,登堂入室的罪人看着自己,极其无辜,问了句“发生了什么”。 所有话都被吞入腹中,纪零却快要尖叫了。 但随即,他想到,至少现在,裴疏意竟然有了亲吻的本能,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记忆已然松动。在初次见面那天,裴疏意还是个连多回答几个问题还需要恳求的大冰块,满脑子除了杀人还是杀人。 现在却已多了不同情绪,似乎是个良好开端。 想到这里,纪零看着裴疏意,睫毛如蝶扑闪,危险发言道:“要不,再亲一下试试?” 万一那个温柔的,会叫“宝宝”的裴疏意就像睡美人,亲着亲着,忽然就回来了。 小人类只是极其无辜地瞪大眼睛,他五官留白很少,那截下巴显得伶仃,裴疏意眸色渐发深冷,正要如他所愿。 纪零又“咻”一下跑了,他突然想起,裴疏意并称不上有节制,以前好说话,还能劝劝,据理力争一下,现如今万一真觉醒什么,似乎也并不是件好事,他要完蛋了。 留裴疏意孤身坐在客厅,他往后靠,身形陷进沙发靠背,头痛感又席卷上来,手搭在额上,轻闭上眼,唇上湿润触感还未消。 燥热难耐,他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了,盘算是否要将人类抓过来,毕竟他是那样弱小的,似乎轻轻一折便弯,可以摆弄成任意姿势。 就像个妥帖的漂亮玩偶。 司尧裹上浴袍,出门便看到他独自坐着,靠着墙,懒懒散散问道:“幼崽呢?怎么着,自/残被看出来了?” 裴疏意没理会他发言,寂然无声,许久,他食指抵唇,比划了下,问司尧:“亲是什么意思。” 司尧:“……” 他有些郁闷,看着幼崽不但没看出对方伤得太拙劣,还被裴疏意占了便宜。 没空理会这个弱智大龄儿童。 司尧抛下句:“自己查。” 转身进卧室睡觉去了。 思及裴疏意记忆恢复有望,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早上并没睡好,使用命运赋予的能力依旧是件耗费心力的事,精神力消耗过度,纪零很快意识昏沉,睡过去。 裴疏意进来时,他不知梦到什么,唇角还微微弯着,裴疏意看着那抹笑意,蜻蜓点水地飞快吻了他,一触即松。 明明只一瞬的时间,却像陷进雪里。 触感挥之不去,于是,裴疏意又再次含住唇瓣吮吸,人类似乎感觉到什么,无意识皱了下眉。 恍若发现好玩的事,裴疏意将他揽进怀里。尾巴卷至他腰间,腿轻轻蹭了蹭,观察人类表情,直至他将要醒来,才停下动作,抱着怀中人类阖眼睡去。 - 翌日,裴疏意又被皇室叫走,司尧自荐做导游,带纪零去星湾最大的乐园玩,昨夜新闻传播太广,不少人鱼见纪零便要行大礼,分不清激动还是惧怕,喊道:“神使大人。” 要排队的项目,纪零站在末尾,人群却全部散开,将冗长通道空出条一人身位的路来,纪零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人鱼们却愈发惶恐,害怕他们原地跪下,纪零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小声和司尧交谈:“你们这对神的崇拜也太夸张了,我一看就不像什么神使吧,怎么也没见你这么信奉神明。” “不过你们信奉的神有名字吗。” 司尧:“宝贝儿,整个星际信奉的都是命运。所以才那么多人惧怕裴疏意,毕竟,只有他们种族,命运称得上偏爱。” “不过谁知道呢,我看命运是个受虐狂,竞选祭司那天,我爹妈死于横祸,葬礼没空参加,便要被扯来参加仪式,哥哥我进去便指着神碟骂了句,什么狗屁命运,编排设定这种烂剧本,还要参加什么比赛,如若命运真存在,还不都是他设定好的东西。” “结果呢,那个神碟散发了历史以来最强大的光晕,莫名其妙就一群老头子进来对着我哭,接着我就成大祭司了,这不是受虐狂是什么。” 纪零想,如若命运是个彷徨的神明,在寻找关于祂饯行意志的答案,或许司尧这番话,还真有可能博得祂青睐。 这是个海底过山车项目,纪零一路走至队列最前,除却司尧,却没人跟他上车,辽阔海景无人共赏,猜想到其他项目多半也是这个情形,明明游乐园的趣味就来自排队过后的激情, 纪零觉得有点无聊,游乐园活动被迫终止,大祭司与神使同游又上新闻头条。 第93章 他还惦记着路安愉,虽然司尧再三保证,不会出事,但纪零总觉得心乱如麻。 于是,裴疏意回来时,他便说起:“我真的觉得我们得尽快找到阿愉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过好在司尧说猫猫还在它自己的领地称王称霸,不必太操心。” 几日下来,裴疏意已经能将“阿愉”和龙族太子对上号,他只说:“为什么要找他。” 纪零鼓起脸:“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呀,一家人就是得在一起的。” 失去记忆的暴君想不明白,为何他与人类,人鱼,巨龙,还有一只猫形态的兽人会是一家人。 不过这些天,他已经习惯对人类娇纵,于是只淡声说:“我会派人打听他下落,不过最便捷的方法,是现在随便找一个方向开始航行,到达的第一个位置,就会是他所在地。” 纪零眼一亮:“真的吗。” “难怪你手机里从来不下高德导航,这个能力也太好用了,如果把你的天赋点给宋星彦,他会激动得哭出来吧。” 宋星彦又是谁。裴疏意想。 不知眼前小人类究竟哪结识那么多朋友,从初见起,就像个掏不尽的礼物盒,不断往外蹦着人名。 得知有机会见到路安愉,纪零激动劲藏不住,再次闯进司尧浴室:“司尧,司尧,我们要去找阿愉,明天就走,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话毕,纪零才闲下心打量四周,发现司尧刚入水,连鱼尾也未变出来,上下不着寸缕。 恍若晴天霹雳。 不等司尧调侃,他便自觉往后一转,将门合上,落荒而逃。 撞进裴疏意怀里,却发觉,光屏上放的是情色电影。主演是星际最具盛名的艳星,来自布洛尼尔族,是两个豹人,颇具冲击力的豹纹随身形起伏,击打在屏幕上,喘息声不断传出,全景环绕,将客厅填满。 又想起标题党晚报来,如若是他,现在就将这幕取名为:[完蛋!我被变态包围了!] 纪零故作镇定,压住颤抖的尾音:“裴疏意,你为什么要看这个。” 对方神情坦然:“司尧让我搜的。” 纪零观察他神色,目光毫无游移,鉴定此话是真,方才尴尬被抛之脑后,他又“哒哒”跑去浴室门口,抛下句毫无攻击性的狠话:“司尧,你不准再把裴疏意带坏了。” 里头泡澡的司尧一头雾水,不知又一鼎黑锅扣他脑门上。 - 走时,纪零专程和人鱼宝宝告别。 终于见到崽崽,对方就要离开,人鱼宝宝小嘴一瘪,眼泪就落下来。纪零看得心软,留下足够她吃一个月不重样的改良菜单,寻找路安愉的计划即刻启程。 裴疏意镇顺手指了个方向,飞船行驶两天两夜,没遇上任何障碍。显然,他说的方法真能奏效。 只是两天后,豹二前来传讯:“那个精灵说有事情汇报。” 回到飞船上,纪零便卖乖,让裴疏意解除她的犯人待遇,只当她是普通乘客。 纪零能感觉到,对方对他愈发纵容,宛如块千层蛋糕,层层揭开,底线一陷再陷,一抹蜜意在心上漾开,随后又觉得有点心疼,裴疏意对他实在付出太多,与此同时,纪零似乎并未能提供什么。 好像总是在索取,虽然帮过裴疏意一点忙,但和他的付出比起来,少之又少。 思及此,他让豹二去请人,随后坐在床上,有些没精打采,四周阴云密布,低气压甚至让裴疏意觉察。 于是,他问:“发生什么了。” 纪零垂头:“就是觉得,好像总是被你罩着,好没劲哦。” 这话有点脱离裴疏意认知,里边情感过于晦涩,只是,他仍耐下性子询问:“为什么这样觉得。” 纪零:“你看,每次我觉得难以解决的事情,你总是轻松搞定,在地球上也是这样。” 裴疏意:“在地球上?” 纪零:“是呀,在地球上,我们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是一段非常危险横生、曲折离奇的故事,不过有你在,好像也没那么危险。” 这段话将他自己的主体性放得很低,裴疏意顿了下,开口:“如果遇到危险的话,说明并不是轻松搞定,虽然不知曾经我们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但如果是不需要你帮助的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所以,不用否定你的贡献存在。” 有一瞬间,纪零觉得曾经的裴疏意回来了。但随即他意识到,无论是否有记忆,对方底色都未改变,总是有一颗坚定强大的心,总是如风将他皱巴的心抚平。 纪零忍不住说:“裴疏意,我好爱你啊。” 不等他回应,豹二便将精灵带来,这番表白清晰落入旁人耳中。 纪零觉得有点尴尬,耳朵泛红,低头,视线要将床单灼出个洞来。 精灵女人倒是神色自若,直入正题:“你们可以叫我圈圈,飞船正在向精灵族方向行驶,所以我突然想起,或许有个线索能找到龙族太子。” “近期荒星异动,精灵族附近凭空出现个新种族,先前从未听闻,但据说会将过路者抓走强制交/媾,榨取力量,如若依照你们所说,他负责送信,极大可能便是被抓走了。” ----------------------- 作者有话说:小裴你怎么能一个人醋成这样!! 卡结局卡得想哭,看看今天要发的存稿,小情侣萌萌的,小盐又被治愈好了> 第80章 正在派送 交…交/媾!? 纪零眼瞪大,飞速将两个字在颅内过滤,确认他没想错,路安愉真有可能被淫/魔抓走,这事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阿愉向来是克己复礼的,哪怕再生气,也不会出现过多愠色,甚至在自己面前,纪零几乎没见过他高声说话的模样。 这样的阿愉被抓走,当作炉鼎,纪零想想就要疯了。 司尧眸子微眯:“哪来这么个种族,得是男频小说里跑出来的吧。”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又乐起来:“我看,路安愉也是能享受一把爽文男主乐趣了。” 纪零独自内心波涛汹涌,见司尧这个行为,不满地瞪他一眼:“司尧,你乱说什么呢。” 想起路安愉笑得温厚的模样,纪零说:“阿愉是当不了男频主角的,他看起来就很霁月光风,得是男主引路人才是吧,就像那种白月光大师兄。” 司尧一听,是这么个理:“那你倒是能当主角,毕竟开局就是个衰仔。” 眼珠子一转:“不过幼崽年纪太小,还是别享受那个乐趣了。” “不然裴疏意这个妒夫会发疯。” 被言论波及,也并不懂什么是妒夫,直觉不是好话,裴疏意轻瞥司尧一眼。 空气粒子微微颤动,哪怕在飞船上,这块空间包括一草一木也完全受他心意主宰。 并不真要将司尧泯灭,只是略施惩戒,司尧依然分出全力与他抗衡,没再口出狂言。 没受过地球文化熏陶,圈圈不懂什么是男频小说,只认真解释:“虽然没有什么记载,但根据星际民众对他们的猜想,大抵是魔类,不过我们现在真要撞上他们吗。” “不知晓他们种族的实力与能力,或许有点太过莽撞了,不如先绕路去精灵族商议一下,或许我们能召集些部队,再去救人。” “他身上有人类的盟书,关系着精灵族的百年大计,我想,说动长老大概并不是件难事。” 裴疏意一直没开口,此时冒出句话:“只怕来不及了。” 话毕,飞船剧烈抖动,顷刻间,一览无余的星海中张开个巨大黑洞,深邃无垠,带着压闷地窒息感,就像捕鱼般,将他们圈入其中。 关于谁有机会享受乐趣的事没个结果,他们被一网打尽了。 - 纪零醒时,是在水里。 温热潮湿的水,风口带着燥热气息,纪零迷蒙间,觉得似乎有触手将自己包围,他睁开眼。 并不是似乎。 纪零真的被章鱼触手包围了。 吸盘附在他身上,触须往衣领里钻,甚至隐隐往隐秘角落探去,纪零觉得浑身激灵,却找不到武器脱身,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狗急跳墙地拿笔去戳章鱼须。 神明赐予的武器被当作烧烤串。 纪零觉得自己也算弃文从武。 被选中的人类毫无觉察,但于亘古以来信奉命运的星际物种而言,这只纯黑的笔带有烧灼效力,章鱼吃痛,尽数触手抽离,化作个美少年。 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他眸光带水,肌肤胜雪,唇间却是一抹嫣红,恍若冰天雪地里盛开的桃花,纪零看得呆滞,觉得他比短视频里妖艳的小0也不逞多让。 这样一个人要强迫自己,他能当1吗。 意识到自己想偏到南极,纪零收回思绪,将视线尽量移开对方面部。 少年颇为委屈地瘪嘴,新手魅魔第一次出村就碰上个硬茬:“你的东西哪来的啊,明明关进来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要被收走的啊。” 第94章 说起来,纪零一路流离,这个笔记本却从未丢失,哪怕不在他手上,也聪明地跟着裴疏意,可目前看来,似乎在他主动使用前,别人无法觉察它的存在。威力比想象中要大。 纪零威胁他:“你老实点,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呢。” 听到这话,章鱼少年咧嘴,舔了下牙:“现在终于问起他们?不过有点晚哟,估计已经被我的同族吃干抹尽了。毕竟你是看起来不太美味才分给我的,那些很美味的分到的都是我们种族的强者,他们都有翅膀的,是大魅魔。” 这个新手魅魔看起来有点笨。 纪零问一句,他能解释好几句。 于是纪零又说:“他们都关在这里吗。” 章鱼少年:“哼哼,才不是呢,那些强者都有自己的寝殿,一人分配一个就把人打包回家了,像那个最强大的,被我们王带走了,也就你这样被嫌弃的,才扔进这个水牢里。” 纪零:“为什么嫌弃我。” 少年:“你实在太过孱弱了,要不是身上这个武器带了神赐的气息,我才不会好声好气和你说话呢。” 纪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魅魔吸食的并非色欲,而是力量,这是真将人当作炉鼎,而纪零显然就是过家家玩具里的迷你锅,做饭“嘎嘣”嚼一下也没个余味,吃了也就能过个嘴瘾。 少年:“现在我要走了,你呢就在里面等死吧,说不准有大人物闲下心下来看看,你再努力搔首弄姿一番,能把你收了。” “毕竟在我们荒渊,你实力差劲不说,虽然有几分姿色,却也算不上顶尖,神情太过寡淡,简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话毕,他就要离开。 却见水牢上方传来剧烈响动,门锁纷纷碎裂,黑暗蓦然被光线压退,所照明之处,顷刻化作粉尘。 暴君气压极低,锁定人类所在地,大步前来。 有看守高喊:“劫狱了啊啊!!” 也顷刻被泯灭。显然,如今暴君怒气正盛,毫无道理可言。 裴疏意目光移至牢房内部。 小人类衣裳全部浸湿,他还穿着那身执事服,人鱼族服饰多为抹胸,似乎比执事服好不到哪去,纪零纠结过后,还是没下手购买。 好在星际科技发达,衣服洗烘不过两分钟。 此时他下半身没入水中,由于先前挣扎,水珠不可避免落在面上,刘海被打湿成缕,那双下垂眼依旧栎栎夺目,在这片阴暗的水底,恍若明月高悬。 其实单看面容,种族天赋使然,任何魅族单拎出来,都远比他要明丽,所以章鱼少年虽觉得他好看,却远达不到惊艳的程度。 但于裴疏意眼中,那张脸侵占所有视线。 明明四周冰凉如水,雾气弥漫,血管却极速升温,醒时他被下了药,能轻易放倒一名巨人的药量,尽数注入身体。 异样让裴疏意迅速睁眼。 意识却遭受炙烤。 保持清明,将传闻中最强大的魅魔王骨头寸寸碾断,直至那双扑扇的骨翼成了堆烂架子,对方终于说出纪零所在地,于是,裴疏意便迅速赶来了。 小人类比他想象中要厉害,似乎对抗这只魅魔也游刃有余,这个认知让他眸中闪过抹愉悦。 早将人类划入他私人藏品的范畴。 思及这只恶心章鱼或许曾用湿黏触手触碰过小人类的身体,裴疏意准备将它抽筋拔骨。 章鱼少年感受到杀气袭来,瑟缩了下,随即露出个他自认为最诱人的神情,舌尖舔唇,眨眨眼,瞳孔化□□心:“哥哥,要和我试试吗。” 下一秒,便被隔空击飞出去,倒插秧般砸进水里,他努力浮出水面,就见浑身杀气的人,将他原本的猎物圈进怀里,手指用力摩挲,直至人类肌肤泛起红砂。 “他碰这里了?” 纪零点点头。 手指一路下滑,到达腿根,手感柔腻,不容置喙的语气:“这里?” 纪零迟疑了下,还是点头,见那只手没有停歇的意识,纪零激灵了下:“等等!!那里没有。” 裴疏意神色称不上好,不知是意犹未尽,还是因为珍爱的洋娃娃被偷碰而面色阴霾。 想对章鱼少年施以酷刑,看着小人类惊慌的神情,有些担心他被吓到。 毕竟从初遇那天起,对方就一直对他大开杀戒报以阻拦态度,似乎胆子并算不上大。 并不想因为这点事和他产生隔阂。 已经宠了这么久,裴疏意决心娇纵他到底。 果不其然,小人类下一句便是:“你先别杀他,他挺笨的,能套出来好多话呢。” 章鱼少年心猛然跳一下,就当着他面,讨论他是个蠢货,也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决心不再披露任何消息。 下一秒,人类就问:“你们的王很厉害?” 少年又有些得意:“那是自然,我们全族上下,再没有比王更厉害的魅魔了。” 纪零点点头,问裴疏意:“你收拾他用了多久。” 裴疏意:“五秒。” 纪零又问:“那你如果要和司尧真枪实弹地打一架,要花多少才能打赢。” 裴疏意并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看着小人类希冀的目光,还是垂下眸子:“两刻钟。” 纪零想,半小时就半小时嘛,裴疏意干什么遮遮掩掩的,果然是自尊心很强的一只大猫呢。 略微换算了下,魅魔在司尧手上并讨不到好,同时,裴疏意那的护卫也都是各种族一等一的高手,放下心来。 见裴疏意不太开心,深谙猫咪得顺毛捋这个道理,纪零说:“你好厉害啊裴疏意。” 果不其然,虽然面色表情没变,裴疏意却换了个动作,从捏住他胳膊,转为更轻柔地搂上他腰。 少年:“……?” 眼前气氛暧昧恍若情侣的两人肆无忌惮地交谈,他却遭受一记重击。 多久? 五秒? 那不就是没沾上边就顷刻成灰了。 章鱼少年还算是个贵族,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瘪。此时在心中怒骂巡查队,从哪抓来这么个硬茬。 纪零问:“那个王死了吗。” 裴疏意:“死了。” 纪零:“这样啊。” 担心对方觉得自己草菅人命,裴疏意解释:“他给我下药,醒来在脱我衣服。” 纪零笑眯眯的:“我知道呀,我是想说,下次对付这种人不要直接把他们杀了。” 果然还是个善良的小人类,杀伐于他而言,或许是过于沉重的事。裴疏意想,如若哄他开心,对那些垃圾留一命也并非不能接受。 就见纪零补充:“可以先榨干价值再杀,比如问清他们城防构造,还有司尧在哪里,阿愉又在哪里,一切搞定之后,再收拾也不迟。” 章鱼少年本以为,抱上这个圣母人类的大腿,便能拾回一条命,又听见这番抽干骨髓的发言,觉得心比寒潭更冷。 接着,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便看向自己:“那么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知道的事,全部抖露出来,我说不准能留你一条命哦。” - 这一天,整座荒渊的居民,都感受到了最深刻的恐惧。 一樽杀神迅速斩灭了几家贵族,将他们的宅院搅动得天翻地覆,从他们后院抢人,紧接着,所有被他们绑架的种族尽数被释放出来,不少人被迫与魅魔交欢,此时怀揣怒火,誓要屠了这座荒渊。 而杀伤力最大的则是一个六米高的巨人,只轻轻一跺脚,裂纹迅速激荡,王的后院地面砸开一个大洞,留司尧带着护卫在院外盯梢,纪零拉着裴疏意跳了进去。 有这个贴身保镖在,他胆子超乎寻常的大。 地穴内铺设满了管道,联通至千家万户,所有魅魔吸食到的力量尽数通过该管道传输,进入一个储能罐中。 对于魅魔吸食了那么多种族,却仍然孱弱的疑惑,此时一切有了解答。 储能罐似乎能够移动,但此时,由于主人已经死亡,没处审问,纪零只得朝身后一个眼神,裴疏意心领神会,伯利恒之星一击碎裂玻璃,能量倾泻而出,能找着原主的力量自动归位,剩下的无主之物如同海啸飓风,洪泻而下,将他们淹没。 纪零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裴疏意的世界是这样的,视野变得清晰明亮,连细微虫鸣也能听清,他的身体并不算一个完美容器,力量涌入其中又如流水漏走。 与此同时,他那颗眼下痣微微发烫,笔记本从口袋滚落出来,坦平张开。 白光刹那闪过。 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纪零将它拾起后,还是不可抗拒地被卷进个空间。 这是没有命运所在的虚无。踏在星芒中。 指间物品温度灼热,食指覆上,似乎有搏动感,纪零低头看去,瞳孔骤缩,空白内页不知何时浮现字迹:这一天,是孱弱的人类初次感知宇宙的洪荒。恭喜你激活隐藏奖励,尊贵的命运践道者,【路安愉】已经死亡,您有一次更改机会,需要使用吗。 第95章 阿愉死了? 什么时候死了?? 的确,翻遍整个荒渊,都没有发现路安愉踪迹,抓了几个贵族逼问,也没个结果,阿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何况以这群魅魔的实力,似乎并不足以阻拦阿愉,恰好证明阿愉是被别人带走。 只是要能将阿愉制服,对方起码得是裴疏意的实力才行,纪零对星际了解不深,可听他们的阐述,若是人人都是裴疏意,宇宙早该乱成一锅粥了。 思来想去,纪零只想到一个名字。 盛栎。 虽然由于对方是个小萝莉而放松警惕。偶尔在朋友圈还会开上两句玩笑。 但她毕竟是吸干了整座城市气运的人,或许不止在地球上,她早就在下一步更大的棋。 他们打通了地球与星际的航道,那么对方也必不可能坐以待毙。 或许早已蛰伏在阿愉的必经之路上,将他阻杀。 字迹还在闪烁,像是对他迟迟不做决定不满,眼见就要彻底消失,纪零迅速提笔写下,使用。 星光流转。无质雾气将纪零包围,他被踢出空间,打量四周,似乎连落日位置都未曾改变。 纪零对裴疏意说:“我好像又被祂叫走了。” “不过祂并没有出现,只是到了熟悉的地盘,好奇怪,他为什么不找你谈话。” 纪零想,这种感觉有点像裴疏意是个优等生,压根无须规训,而自己隔三差五就得被叫走提点几句,简直是到哪都摆脱不了差生的命运。 他不知道,得到老师悉心指导的还有得意门生。 纪零小心翼翼投下句惊雷:“阿愉死了。” 失忆的裴疏意对这个名字感触不深,没什么反应,倒是试图观察小人类是否因此伤心。 似乎还好,虽睫毛轻颤,但看不出过多的悲悯色彩,明明这个“阿愉”似乎对他来说是个重要的人。 很快得到答案。 纪零:“又被我复活了。” “不过好像只是一个文字游戏,就问我要不要复活,我说要,然后我就被踢出来了。” 他觉得没劲,兴致缺缺地打量周围:“好像什么也没变,不知道阿愉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从我之前乱涂乱画被驳回来看,想更改一个结果,需要完全融洽的逻辑链,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小人类叽叽喳喳诉说总是很可爱,顺手抚上他头顶:“有东西发生改变了。” 纪零顺他目光看去,墙角地上,落了一片龙鳞,是属于路安愉的银色鳞片,上边细微冒着粒子,贴近耳边,能听见“滋啦”电流响声。 “这是龙族胸口的鳞甲,只有自己才能拔下,在之前是没有的,说明如若这里是个中转站,原本的路安愉进来时生死不明,至少是失去意识。” 纪零心领神会:“现在他苏醒了,并且留下了记号。” 裴疏意:“而以龙族太子的实力,只要清醒,就能启动龙族最后的防御法术,无论如何,血不会流干,不会彻底死去。” 纪零:“所以只要找到他就好。” “不过,去哪里找他呢。” 他怔怔想,刚要抬头交流,却发现身边裴疏意眉目紧锁,眸中色泽晦暗,在失焦与清明中摇摆,纪零去摸他手,温度烫得离谱,裴疏意向来体温低,如今显然不对。 纪零问:“裴疏意,你怎么了。” 并不想在自己心爱之物面前表露脆弱,可看到小人类焦急的眼神,他微敛眸色:“是药效挥散不去。” 纪零:“药?什么药。” 话说出口,想起他们如今处境,刚被魅魔逼迫完,纪零又觉得这是个不太聪明的问题。 他想问“那该怎么办”。 又想起个在地球上刷到的帖子,里边女生极力控诉自己男友,遇到事情只会说“怎么办啊宝宝”遂分手之。 难得有裴疏意表露脆弱的时刻,纪零万万不能成为个无力的渣男。 于是他试探着问:“要不我帮你……解决一下。” 裴疏意垂下头,他的手被握得很紧,昭示小人类的确在意着他:“怎么解决。” 纪零耳尖爬上绯色:“就、就、就用手解决啊。” 这话一出,纪零又开始心虚起来,对方明显并不懂生理构造,哪怕在地球上,也是自己求对方先开始,总有种他占裴疏意便宜的感觉。 感受到掌心青筋急促跃动,对方呼吸愈发急促,纪零加快动作。 汗液浸湿后背,不断将他炙烤,裴疏意口中溢出闷哼,风不断灌入地穴,带来花草清香,和裴疏意身上乌木气息中和。 毕竟裴疏意现在也面不改色,他却快要蒸熟了。 暮色四起,外边人造阳光已要没入地平线下,地穴里光影朦胧,进来时,纪零让所有人侯在外边,不知他们是否等急。 得快点才行。 明明是帮裴疏意纾解,纪零发丝全部浸湿,手上温度似要将他灼伤,像浸过一场淋漓大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躺着不动还是好累。 裴疏意怎么这么久的。 怎么越来越大的。 这是要做什么!! 纪零抬起眸,和他对视,视线迷蒙,带点儿恳求,明明意思是求求你了快点完事,却看得裴疏意又胀大一圈。 纪零:“……” 他又再度默念两句[完蛋我被变态包围了],终于在手酸的失去知觉后,完成了这项艰辛工作。 地下没有纸巾,裴疏意脱下外套,塞给他当毛巾,清理过后,裴疏意顺手将弄脏的外套泯灭成尘。 纪零觉得,他就还挺像个焚化工。 再次抓起对方胳膊,感受到温度渐渐消退,虽然还是高于平时,但显然,到了裴疏意能压制的范畴,终于放下心来。 刚搞定一切,地穴上方压下道人影,声音随风刮进地底,是司尧:“你们做什么呢,在下面要待这么久。” ----------------------- 作者有话说:00:你越来越大怎么办啊宝宝!!! 第81章 正在派送 不知司尧看见多少。 见他跳下来。纪零有点心虚,眼神飘忽,本没多想的司尧见状疑心起来,空气中气味未全然散去,他问:“你们?” 舌尖抵唇笑了下:“也算入乡随俗了。” 纪零脸“蹭”地烧起来,感受到旁边小人类要爆炸,裴疏意淡淡道:“是魅魔王留下来的东西,他脸皮薄。” 抓马现场被三言两语化解。 司尧不知道自己曾撞破真相,此时信了裴疏意的话,只感慨:“这些家伙也太开放了,我在街上走,没死的魅魔看见我就开始脱裤子。” 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了开放事的纪零:“……” 越听越心如擂鼓,他现在连和司尧对视都不敢,手心仿佛仍有余温,握成拳又松开。 感觉到身边人温度不降反升,裴疏意没再搭腔:“魅魔王将吸取的力量储存在这里,估计会定期送走,龙族太子也从这里中转过。” 在巡逻队扣押处找到飞船,裴疏意这次听取建议,没将他们赶尽杀绝,所有工匠都被叫出来维修,魅魔们本性不改,这么座冷郁冰山就在眼前。 想将他融化,看他为自己喧哗的模样,跃跃欲试地脱起裤子,被暴君随手杀了一个。 彻底老实了。 倒是起到杀鸡儆猴作用,飞船很快修好,再度启程。 只是,裴疏意的直线大法似乎失效了,行驶不出半天就遇上障碍,似乎命运在他和盛栎两人中,在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就像个恪礼的裁判。 眼前是座未开发的荒星,尽管抱有怀疑态度,纪零依然不想放过任何寻找路安愉的机会。 未开掘的星球气候算不上好,昼热夜寒,瘴气暗涌,湿潮如瀑将人裹挟,加上时有不明生物袭来,连豹人兄弟与圈圈都觉得吃力,只有裴疏意依然面不改色,甚至有余力为小人类隔出个舒适空间。 爬过一座植被茂密的沼林,刚与变异植物厮杀完,骤雨飞溅,如刀剜肉,豹人兄弟在风中凌乱,回头一看,裴疏意和纪零片雨不沾,连发丝都被括出个柔美弧度。 就……感觉更命苦了。 连纪零这个对法力毫无感知的人类都察觉到裴疏意实力见长。 明明初见时在地球上,和普通人类差不了多少,碰到火灾只会逃跑播打119,怎的无声无息地就成了这副模样。 不免觉得他过于妖孽。 并非每个星系都有太阳的存在,星际多采用人造照明,这座荒星是稀罕的自然光线,只是白昼时间短,很快夜幕降临。 一天奔波下来,他们决定就地缓冲下,司尧掏出个爱心形状的遥控器,只按下几个按键,全息投影现出座小屋形状,能量粒子聚集,逐渐凝成实体。 回头见幼崽看得目不转睛,他调笑了句:“怎么,没见过这么潇洒的,宝贝儿被哥哥迷晕了。” 习惯他没事嘴贫两句,纪零慢吞吞说:“是挺精彩的,就是觉得你有点像——” 第96章 司尧挑眉:“超能战警?” 纪零:“魔法少女。” “……” 房子准备好,纪零招呼裴疏意入住,却发现他低头看着地上,顺他视线扫去,那里躺着颗宝石,湿漉漉裹着泥屑,却仍能看出火彩。 放进拍卖场能卖出过亿的天价,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之前在地球上,不知是因为物资稀薄还是裴疏意太宅,纪零没对他运气好有过于深刻的认知。 但此时,那些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排着队,一个劲往暴君面前凑,似乎生怕对方注意不到自己似的。 将宝石顺手装进口袋,裴疏意还没动身,纪零问:“怎么了。” 对方没说话,却将手臂抬起,置于他眼前,纪零看到上方伤口,正蹭蹭往外冒血,他问:“怎么受伤的。” 裴疏意轻垂眼睫,敛去瞳中暗色:“不知道。” 以前裴疏意从不受伤的,现在频率似乎有点高。 虽觉得疑惑,纪零还是去找司尧拿药箱,细心将伤口擦拭,扯出绷带包扎了下,嘱咐:“你得小心一点,不能仗着自己厉害就乱折腾,万一哪天就碰上致命的东西呢。” 打蝴蝶结是件难事,纪零拆了又打,那截多余绑带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忆起裴疏意游刃有余的模样,不免有点怀疑自己。 他还以为,是碰到绑带就会自动解锁这项技能,难道裴疏意背着自己有偷偷练习吗。 处理完毕,他抬起头,见裴疏意还盯着自己看,他问了句:“怎么了。” 对方没说话,只安静看着自己,静默良久,终于问了句:“这次不亲吗。” - 有裴疏意在,刀山火海的开荒成了颇为闲情逸致的观光,不过考虑到护卫们要过活,这么漫无目的搜寻下去不是个事,司尧提出,可以先去亚诺种族看看。 毕竟是那么大个太子丢了,路安愉家人估摸着也挺着急。 说不准有别的定位办法。 飞船朝亚诺主星曙都驶去,纪零听不懂星际里程换算,只知道是几万个地球至月球的距离,却只花了两日。 想到这样的科技即将引进地球,而他已走在人类前沿,纪零心有点飘然,于是,整座飞船上的人都发现,这位疑似王妃殿下的人类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连带着对他们的暴君说的好话都多了起来,早习惯对方动不动就要杀戮,风平浪静这些时日,他们感动得要哭了。 终于停泊在□□尔港。 这是龙族最大港口。 如若说星湾是傍海而生的峡湾。 这里便是彻底的赛博都市。高速蜿蜒曲折,飞行器于空中极速穿驰,霓虹斑驳,龙族大多天生体热,所以都城选在终年积雪不化的山巅,由于这里只用作办公社交,限制显出原型,路上居民多为类人形态,只是头上顶着犄角。 纪零觉得有点新奇,之前只见室友玩过这类游戏,也想不到路安愉的皇宫要建在哪里。 他眸子亮闪闪的,满是欢欣雀跃:“别人都西装革履地上班,阿愉却是要上朝,感觉是件挺有趣的事,就是不知道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宫殿。” 裴疏意说:“已经到了。” 看清眼前景色,纪零默了下。 飞行器于全城最高的楼前停下,保安身穿统一黑西服,列作两行,半屈身,白手套举至胸前齐刷刷敬了个礼,不知道的以为到□□了。 本以为这个太子是皇室太子,结果居然是集团太子吗!! 回顾起先前对小路安愉的脑补,于雕栏玉砌下研究机甲,是有点诡异,换做在这么座集团大楼里,似乎要稍好一点。 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司尧说:“路安愉家集团把握整个星际科研命脉,所以整个龙族由他家把持,太子也的确是太子,毕竟——” 不知从什么港片学的称呼,笑得散败:“家臣也是臣。” 纪零将这番逻辑在脑子里过了下,竟真能自洽,却还是道:“司尧,你这是个什么表情,看起来就像那种□□老大的对家,看起来阴森森的。” 司尧却得意扬眉:“你懂什么,我粉丝都说看我这么一笑,孩子都有了。” 觉得这家伙脑子不大好。 骚包得过分。 纪零继续打量起这座大厦来。 职业经理人已从百层楼降落,见到他们,先递上名片:“我兼任路易斯先生助理。” 公司名字下方坠着一串业务,纪零有点晕字,只大致认出来到星际后见到的飞行器、通讯器、光屏上面都刻着相同标签。 路安愉父亲名为louis,到地球后,他取了英译的首字作为姓氏。 阿愉家还真是家大业大呢。 虽然先前预约过,此时要面见路安愉家长辈,还得等待一段时间。 他们被带至高层等候室,配备全景落地窗,纪零站在窗前看风景,曙都取自城市于拂晓时般的光线,哪怕是白昼,也并不算明亮,灯光如夜霭暗流,恍若星河落坠,他想,路安愉自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还能成这副温厚性子,似乎是件极其不易的事。 毕竟只在这站立三秒,他便觉得心像棉花般膨胀起来,想顺手签下张过亿的合同,挥手肆意掌控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他怔怔发呆,看向远方,裴疏意看着他问:“喜欢这样的?” 纪零回过神,点头:“裴疏意,你大概不知道,如果早十年前问小孩梦想是什么,大抵都是我要当科学家,现在再问,一定是我要当富二代。” “阿愉两者都占了,简直是出生就站在人生终点了。” “我好羡慕啊。” 裴疏意没有说话,只安静听他诉说。 郁色于眸中闪现,却没发作,思起无意中听到豹二交谈,说王妃大人是天底下最会抚慰的驯兽大师,既善良又可爱,和他说说话一天心情都变好。 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裴疏意忽然想到,他似乎无声无息地被小人类驯化了。 不然为何不愿听到他谈及别人的名字,却也不愿看到那双眼睛扫兴的模样。 率心由性许久,又为何突受桎梏。 刺痛从颅底袭来,不想被发现异样,他刻意站离小人类身边。 约莫过去一小时,路安愉父亲终于姗姗来迟,他戴金丝眼镜,西装毫无褶皱,步履不疾不徐,身后黑压压的保镖停在门口,路易斯进门前便礼貌而不冒犯地将情形打量一遍。 本以为只有司尧独自拜访,待看见还有传闻中刚回归的暴君后,心凛然一沉。 他们竟懈怠地将他扔在等候室,并将其他人优先级排在他之前。 能得罪人鱼族民心所向的大祭司,却不敢怠慢这位执掌命运权柄的半神。 自己的失算需要找个替罪羊,他转头告知经理人,语气稀疏平常:“你被炒了。” 经理人连句解释也无,识趣地拎包走人。 在场的人都比较沉默,只有司尧是个恶劣性子,和路父也算相熟,他鼓掌起哄:“好!好!” 显然这屋人没点幽默细胞,纪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掌声息止后,气氛愈发冷寂。 没心情看这场职场闹剧,裴疏意漆黑的瞳扫他们一眼,颅内隐痛,他言辞冷淡:“louis先生还没发现吗,你儿子丢了。” ----------------------- 作者有话说:很显然,这个失忆小裴以为受伤就可以得到亲亲 如果两人相识于别的地方,小裴大抵会是个又争又抢的顶级绿茶~ 但是我们小裴命太好,00就这样被他养到,并且相处太久,日久生情,义无反顾爱上他^w^ 00: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第82章 正在派送 纪零觉得裴疏意似乎又不开心了。 除却刚找到他那几天,现在的裴疏意心情说不上好猜,就像块细密的天鹅绒,情绪藏在克制之下。 只是虽不能看全看透,纪零却也总能感知那点被掩盖的沙砾,或许只是直觉。 却也次次都中。 就他这语气,知道的是报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那个绑匪,下一句话便要说出个天文数字,索要报酬。 纪零扯扯裴疏意衣袖,手却被抓住,往下坠,握得很紧,抬眼瞪他,意思是“干嘛”。 却被捏了捏,依旧没松手,只得由他去。 果然路易斯愣了下,看着没搞懂状况。 首先儿子丢了是挺急,若是被旁人抓走,他已经雷霆震怒,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救回来,但如若是暴君抓的呢。 命运广场那血迹现在还未消,命运就这么纵容他,雨连绵不绝的神址,在那天后就成了干涸地。 任他商海浮沉多年,修炼成精,也一时没想出回答。换做旁人,的确做不成将他儿子绑了再跑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事,可眼前这位—— 似乎不能用常规心理揣度。 曙都常年低温,他觉得冷,但不知冷的是皮肤还是血液,背后洇出片薄汗。 第97章 纪零终于想好说辞:“我们是阿愉的…朋友。” 他本想说家人,可这样说,好像不知将路父置于何地,毕竟儿子跑地球上组建了个家是有点猎奇,何况这个家里连个异性都没有。 替裴疏意解释:“是我在找阿愉,裴…” 有点难办,阿愉说过他家人唤他yu的音节词做小名,应该能意会到,但似乎大家对裴疏意没个称呼,默认他叫暴君,亦或是那位,以及西莱种族的王。 视线移至裴疏意脸上,他眉无意识地轻拧,唇抿得很紧,眸中是化不开的墨色,窗外雾气弥漫,他的轮廓显得浓烈,这样的他,却数万年来连个名字都没有。 或许是没有人需要那样亲密地称呼他。 明明肆无忌惮地张扬,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躯体里的灵魂却那样孤独。 这个三个字的华国名字,会是个为他而起的称呼吗。 思绪又有点跑偏。 纪零集中注意:“裴疏意,就是你们口中的西莱种族的王,在帮我找人…找龙,但是没什么头绪,所以我们来找您,想看看您是否能提供帮助。” 路易斯初次见到人类,消化了下对方口中工整的人名,意识到他说的是“暴君在帮他找人”,仍是不可避免地错愕一下。 能使唤得动暴君? 那位就这样任他驱使!!? 此前他曾与西莱种族的王有过交易,或许说不止是他,放眼宇宙,叫得上名号的大佬都或多或少仰仗过他的能力,对方脾气算不上好,交易规则严明,哪怕冒犯一条,就会直接终止,进入他的黑名单。 难以想象,某天他会心甘情愿为人办事,甚至是这样一个羸弱的人类。 注意到他们牵着手,一个大胆猜测浮现,莫非他们是恋人? 又觉得太过荒谬。 路易斯定了定神,还是选择将裴疏意置于主位:“殿下——” 裴疏意打断他:“和他交谈就好,不用顾及我。” 虽然没有言明,路易斯还是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这个人类,他有一双漂亮的下垂眼,在这个雾蒙的城市,像弯明亮的月轮,是好看得过分,但一直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已经因为他越过暴君开口吃过一惊,此时听到对方认可了他的地位。 他不由得正色,重新审视纪零,的确只是个普通人类没错。 纪零顶住他打量的目光,商道皇帝果然是个老狐狸,表面客气,审视却峻然,纪零没退却:“我们现在初步推断,阿愉是被没落的格伦种族遗孤救走了,我们在一个虫洞中找到了阿愉留下的痕迹。” 路易斯问:“你和阿愉以及这位殿下是怎么相识的?” 纪零:“我们在地球上认识的,请问您是否对这个种族有了解,或者能不能定位到阿愉。” 路易斯“呵呵”笑了下:“地球上?这位殿下也和你们住在一块吗。” 怎么是这样无关的问题。虽不解,纪零仍礼貌回答:“是在一块,阿愉对我们来说就像家人一样,所以我真的很想找到他。” “这样啊,”路易斯带点探究,看向裴疏意,“不知道我们yu平日是怎样和殿下相处的。” 纪零有点恼,明明是这样紧急的情况,对方却总将注意力放至裴疏意身上,难道讨好这位暴君比自己骨肉的性命更重要吗。 他言语间带了几分愠怒:“路易斯先生,现在情况很紧急,阿愉生命堪忧,您这样的态度会让我怀疑您是否真的在意他,如若您提供不了帮助,我们现在就拜别了。” 路易斯眸中愕然一闪而过,先前他一直是副温温吞吞的模样,仿佛扔进冰块也不会激荡,却忽地硬气起来,而这份怒气来源似乎是自己儿子:“抱歉。” “不过我能感觉到我的儿子还活着,所以才显得不在意了些。” 纪零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一直活着吗?” 路易斯想,不然还能死了又活?还是认真回答:“是的,他和我的链接一直存在。” 看来他修改的是存在的状态,结果更改后,连同周围人认知也被影响,甚至自动修正被改变的剧情,世界还真是命运的游乐场。 那些世间生命逃脱不开的生死离别,与祂而言只是轻飘几作删改而已。 路易斯回头,想叫出助理,发现对方在半小时前被自己炒了鱿鱼,提了提白手套,大门没关上,他回身给了个眼神。 很快,一个男人上楼,装束与先前助理无二:“我是1078,请问您有何吩咐。” 路易斯打量他脸庞:“你就是1077的下一任?” 1078垂头,姿态放低:“是,1077刚办了离职手续,现在由我取代他的工作。” 路易斯点点头,转向纪零,露出个温和的笑:“抱歉,让你们见笑了,我的助理算是个次抛工作,竟然已经排到1078号了。” 告知1078去前台取钥匙,打开路安愉的研究室,拿出靠窗第二间抽屉上锁的铁盒后,送到这里,一系列工作下来,1078满头是汗。 路易斯接到铁盒,朝他露出个笑,1078眼一亮,回以一个比灿烂百倍的笑容,恭敬鞠下身离开了。 这段无声对视纪零看得云里雾里,只是老板笑了下,就仿佛打了鸡血,这位新助理也太是个合格牛马了。 放地球上,这种文化高低上个热搜。 路易斯继续弯唇,朝他解释:“我们企业实行微笑服务,不过我这人有点死板,于是我颁布了条令,谁能让我笑一下,能得到百万星币奖金。” 纪零:“这样啊。” 有点跃跃欲试,又怕被打。他思忖半天,回头瞄了眼裴疏意,寻到底气,又转回目光:“您刚刚对我笑了两次…我能领钱吗。” 路易斯:“……” 那点无惊无波的面具终于悍然碎裂。 纪零弯弯眼:“开个玩笑。” 司尧早习惯幼崽脑回路,跟着捧哏:“宝贝儿,我们louis先生大方的很,什么玩笑不玩笑的,路总,你刚也对我笑了,我也要。” 语气含笑,一肚子坏水往外冒:“我们裴疏意虽然不怎么说话,肯定也是要的。” “不信你问问他。” 裴疏意表态:“嗯。” 路易斯嘴角一抽,倒不是在意那点钱,只是没想到面前这群站在星际顶端的家伙。为了这个人类,以及那么微不足道的钱和自己开团。 他又“呵呵”笑起来,忙声说好,刚笑到一半,司尧又说:“这次也记上。” 路易斯:“……” 他从胸口口袋掏出芯片,贴至盒口,终于露出里边物品,竟是个龙型玩偶。 “近期新款通讯器研发到了关键阶段,还有关于能源转化也有了新的进展,每秒都在以百万记的烧钱,相信几位的实力,我暂时脱不开身,只能派部下进行搜寻,你们把这个拿走吧。” “我们种族自出生起,便会制作这个玩偶,如若死去,玩偶便会自燃成灰,将其抱在怀里,在凌晨一点至三点,可以与对方心灵感应,但对方并不会知晓。” 纪零有点好奇:“您有没有用过这个。” 路易斯这次带点父亲真挚的笑:“别告诉yu,自然是有的,在他刚成年的时候,我想看看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然后呢。” “然后,窃听了半个月,在他的脑子里我整合了几项突破前沿的数据与发明,制作推广后一举风靡星际。” “在这之后,我便将他带至身边,划了一间研发室给他,这个玩偶也再没动用过。” 这确实很阿愉,听完这段故事,像在沙漠中干渴之至,喝到碗冰糖水,皲裂的唇被滋润。 纪零心被治愈,笑起来。 大多数时候,路安愉都很迟钝,也或只是不计较小事,被作弄只会好脾气地笑,像一杯不会冷却也不喧哗的温水。 痴迷科研,却也不会忘记给他带吃的。 说特别想他时,也是说回就回。 忆起阿愉总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想念他下一秒就会张开双翼,将自己带至云上。路安愉补全了他对天空的梦,也在无数时刻,如绒毯将他心脏包裹。 纪零真挚道:“我们会把阿愉带回来的,阿愉对我而言很重要,请您放心。” 在纪零走后,路易斯发现,他先前坐过的位置上有什么东西,是一个礼盒,丝带打成的蝴蝶结上褶皱凌乱,显然练习了多次,他拆开,里边是颗如心脏般鲜红的宝石,还有一封信。 “阿愉父亲您好,很冒昧突然来访,并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希望您不要见怪,听阿愉说过,你们种族很喜欢宝石,从裴疏意那里得来,特此借花献佛。 希望您身体健康,万事顺利。” 在这里的时间他们全程交谈,显然礼物是来时就准备好,路易斯失笑,他的儿子还真是背着自己认识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明明这颗宝石拿去拍卖,能换来过亿的财产,他们走时却真找财务支了几百万现金,提在手里,大摇大摆走了。 第98章 这种感觉就像,荒诞世界是他们的游乐场。 混乱却鲜亮。 想罢,他忽然发现,和偶尔给下属装出个微笑,鼓励员工积极性不同,自己嘴角又无意识弯起弧度,摇摇头,今天还真是相当开心啊。 - 飞船航行生活无趣,纪零向来睡得很早。 今夜,他却精神炯炯,坐在沙发上,另外两位家长坐他身边,共同等待凌晨一点来临。 将龙崽玩偶抱在怀里揉捏,和路安愉带回来的龙崽不同,这只玩偶是软的,也和路安愉更像一点,捏扁搓圆,纪零又将其嘴角扯弯起:“这样更像现在一点,阿愉小时候可真是个酷仔,和裴疏意现在的样子一副德行,都冷冷的,看着有点萌。” 没搞懂他话里的逻辑,冷又怎么和萌搭上边,裴疏意提醒:“时间要到了。” 纪零干巴巴“哦”了声,没再对玩偶进行构想。 他聚精会神,抱着龙崽,等待对方心声响起。 ----------------------- 作者有话说:大家是彼此治愈,相互依靠,最最好的一家人!! 第83章 正在派送 想过对方可能正水深火热,也想过对方此时意识模糊。 却是句纪零没想到的话。 【想吃幼崽做的饭了】 如若问一个厨子,最高肯定是什么,一定并非华丽词藻的夸奖,而是朴实的“想吃你做的饭”。 纪零眼中萌发星火,随即乐了。 他想,盛栎那伙食有这么差么,能让阿愉在生死之际,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如何活命,而是吃自己做的饭。 不过还能有口腹之欲,似乎说明阿愉状态还不错,纪零高悬的心歇了歇,往身后软垫一靠,还想听他想点什么。 【不过是说了句裴疏意老牛吃嫩草,至于几天不给好脸色吗,看来是戳到他痛处了】 纪零默了下,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抬眼瞄裴疏意,对方视线一直锁在自己身上,眨眨眼,和那双漆黑眸子对视,直至墨色里染上疑惑,纪零得逞地笑了下。 【没想到裴疏意这个做老本行的,进度居然是几人里最差的,也不知道一天天做什么去了】 并未得意多久,笑就滞于脸上。 心脏疏忽跳空一拍。 一记重锤砸在纪零心口。 他有点艰涩地思考。 这条时间线对不上,如若之前几条还能归于回忆,那么这道心声时间的确定格于地球上。 这也说明,阿愉似乎并没有主观意识,只是漫无目的地空想,情况目测是最遭的那种。 纪零目光有点怔。 那边心声还在继续。 【给宝宝买了新开业蛋糕店的草莓蛋糕,他会喜欢吧,宝宝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亮晶晶的】 【虽然很舍不得宝宝,但也很想去研究基地工作啊,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骗宝宝在工地,有点心虚,都怪司尧想的馊主意,一旦开了头就只能一直编下去了】 似乎是倒叙。 【终于来地球找宝宝了,等这天裴疏意估计要等疯了,一天天就催进度,工序实在太复杂,明明在他的法力加持下机器研发已经是零失败率了,还是花了段时间】 【人类幼崽被偷走导致破壳计划失败,这次召来的只是人类幼崽的灵魂缩影,死了就是死了,活着两年后也会自动回归地球轨道,并失去这段记忆,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上,两年的样本观察时间太短暂,我建议他再找机会换个新的,但被他否决了】 …… 【致敬新生命的诞生,我将装置取名为破壳计划】 【他说命运为人类投下了新的注视,所以决定找一个样本来观察,但是地球太封闭,目前没法进入,或许只能找一个别的办法】 …… 【通讯器又被老爹监视了,看我将它改成新的,如果在宇宙中心建立一个切入神明线路的中转站,是不是就能精准锁定每个种族居民和他们联络呢,这个猜想需要找那位验证一下】 …… 【今天在家上课,不小心能力失控把老师击飞了,被妈妈狠狠教训了一通,老爹却说很有他继承人的风范,他年轻时是私生子,就是从曙都贫民窟一路打上来,直至被集团找回,成为商界帝王louis先生,我说老爹你这名字也太中二了吧,难怪别人都叫我什么太子】 …… 【愿望实现了】 【今年生日想要很多漂亮的宝石,也想要一台粒子整合机,可是妈妈问我要什么的时候,还是不好意思说,希望他们能猜到】 …… 【#%*】 戛然而止,又开始重复倒叙,纪零冒出个猜想,这是路安愉的走马灯。 裴疏意提过,路安愉只要不是一击毙命,在昏迷前可以主动开启保命状态。 从这些心声中,纪零回顾完了路安愉的一生。 若是平时,大抵是有泪有笑,而此刻,连眼泪都被郁结于心,坠在眼眶,他只觉得无尽的酸涩,好像柠檬在胸口被捏爆,汁水飞溅,一路从心脏酸至牙根。 纪零想,阿愉是个宝宝的时候好可爱。又想,阿愉要死了怎么办,一会又冒出个念头,原来他是这样和他们认识的,接着又骂自己,要是阿愉没了,纠结认不认识毫无意义。 他的瞳孔有点失焦。 随即感觉,腰被环住,被带至一个怀抱。 尾巴勾勒住那截腰身,完美镶嵌进腰窝里,有些紧身的衬衫卷了上去,呼吸间都是沉郁的乌木气息。 纪零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被这样对待也没什么反应。 裴疏意从他怀里将玩偶抽离,触碰到一瞬间,心声涌入脑海,已经重播至少年时。 他只稍分神留意着,将小人类再往怀里带,紧了紧,成了个禁锢姿态,确认人完完全全无法逃离:“怎么了。” 纪零呆滞的:“阿愉快死了。” 小人类总是欢欣雀跃,说话如同溪水潺鸣,偶尔摆烂发言,眼睛里带着股打不倒的劲,极少露出这幅模样。 得做点什么哄哄。裴疏意将他头掰过来,看着他眼睛:“他不会死。” 纪零只下意识地反驳,语速很快:“阿愉的种族天赋或许不能在任何情景适用,如果再有下次意外,我不能再把他复活了。” 裴疏意:“我可以。” 纪零:“你怎么确定你可以,你试过吗。” 裴疏意垂下眼睫,刺痛又于识海深处传来,仿佛有根深扎入骨的刺,搅得天翻地覆,混乱思绪里,路安愉的走马灯还在疯跑,迅速整合信息,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有了个猜测,他说:“我试过。” 纪零:“谁?” 裴疏意:“你。” 纪零呆呆地“啊”了一声。 他死了? 死过了? 又活了?? 复活路安愉时没觉得又死又活是什么奇怪的事,此时听裴疏意一说,脑子里像爆开朵烟花,给他炸懵了。 本是呆滞麻木的思绪开始运转。 纪零看了看裴疏意,又看了看司尧,发现只有自己一头雾水。 他说:“司尧,你早知道?” 司尧舔了下唇,虽看不惯幼崽被裴疏意感动,却也不想埋没他的高光:“裴疏意不让说,这家伙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劲,那段时间都半死不活了,也要榨干最后那点法力。” “我还以为他一辈子不会说呢,看来失忆了还是面子轻了点。” 说罢,司尧轻“啧”了下,“宝贝儿,虽然他失忆了,但是对你的感情还是不必说,这家伙也没爱过别人,虽然脑子不好使,好歹真心。” 眯着眼睛:“不然换个旁的人,我势必要好好审核一番。” 是挺感动,每当他认为裴疏意不会更好,就会发现,对方做得远比他想象中要多。 纪零觉得自己太乱了,信息量太大了。 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就像点点死的那天,整颗心都被风暴填满,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好朋友,不可以再失去路安愉。 他想像小猫蜷曲起来,找一个支点,却因为被裴疏意抱住,只能将全身重量倚在他身上,想收拢的手臂紧紧抱住他尾巴。 纪零喊他名字:“裴疏意。” 喊完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带给他心安。 像一个魔法符号,会让他宁静下来。 裴疏意迟疑了下,像是在地球上那样,抚摸他的头发:“我在。” 并未多言,他将心声听完,思忖片刻:“我知道路安愉在哪里了。” 在纪零没听到的部分,心声播放的另一末尾,路安愉说【失落的入口却竟在最繁华之地,不知道宝宝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找过来】 “路安愉在失落的格伦故都,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该去哪里找他。” 他语气淡漠:“最繁华之地。” “各个种族都这样称呼自己的都城。” 第99章 纪零心渐渐平静:“但阿愉不会,他很实事求是的。” 司尧皱起眉:“这事倒是难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格伦种族灭亡的原因是天降神罚,一颗流星毫无预兆地扭转轨迹,冲向他们的领地,引发了一场震动星际的爆炸。” “在那之后,格伦种族的故土便遗落了。” “还是只能用裴疏意的方法,只是或许要用别的法力加持,命运在她和裴疏意中架起了座天秤,得加点什么别的砝码才行。” 纪零听完,掏出笔记本,塞进裴疏意手里:“这个可以改变未来发展,但是我看不懂是怎么回事,只能靠它自己出现文字。” 裴疏意接过打量,手指摩挲封皮,先前他还给纪零时,只当个和祂相关的物件,感知到手下气息跃动,一记星芒打入其中。 力量被吞噬,像水消失在水中。 纪零目不转睛盯着它看,想到路安愉,他又有点想哭,不知对方正经受什么样的折磨。 生命被鱼线垂于悬崖,他分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茫然。 惊异的是,在他冒出这个念头后,一行文字浮现。 【前往格伦故土,被法阵绞杀】 是因为他害怕了吗。纪零语气闷闷,说出方才想法。 裴疏意有了个推断:“只有在感知到非人力量波动和你觉察到危险同时达成,才会显现。” 纪零回忆了下,几次出现文字,一次被威胁后碰上了司尧,一次是遇上兽人围攻点点,一次被狼兽狩猎。 似乎真是如此,只是,有了提点,上边写的似乎也并非好话,纪零捏起笔,不知要如何更改,在这寥寥几句文字里,写出部happyending来。 他下巴搁在笔上,戳来戳去,仿佛被绑架回备战高考时,面对命题作文,绞尽脑汁想不出两个字,最后只能现掰名人名言。 裴疏意:“可以从盛栎出发。” 纪零转头,眼睛亮起来:“你想起她的名字啦!!” 裴疏意:“心声里说的。” 纪零肉眼可见地蔫下去,“哦”了一声。 裴疏意:“想起了一部分。” 纪零心情坐上过山车,他的大脑电路要烧坏了:“什么部分。” 裴疏意:“来星际前的最后部分。” 纪零愤愤:“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裴疏意俯身,唇瓣擦过他耳朵,声音被压低,碾着耳膜:“你一直说不要了,腿却缠得很紧那部分。” 对面的司尧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纪零脸“蹭”地就烧红了,纪零想骂他变态,抬眼撞上司尧目光,心虚别开,只能将话拆吞入腹。 裴疏意唇角很轻地弯起,被封存的记忆撞开豁口,淅淅沥沥汇入他脑中,早预料到或许与小人类关系不菲,却没想是这样的负距离。 上次让对方主动亲吻的受伤并未得逞。 纪零只看着他,莫名地问了句:“为什么要亲啊。” 原来受伤不会被亲。 但他们却接吻多次了。 连理由都无需找,那张柔软温暖的唇,是可以随时覆上去的,甚至可以再亲密一点,到达更温暖的地方。 裴疏意并未想起他们相识的细节,也不知他们为何会是情侣关系。 可只要是这个身份就足够了。 可惜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幼崽脑中被太多悲情挤占,对面还有个外人虎视眈眈,不然可以将他压在床上,用尾巴环住他腰,在他呜咽时将尾巴塞进他嘴里。 告诉他:“所有事情由我来想,从现在起你的脑子里只需要有我。” 纪零只觉察到腰上力道又大了些,不知只恢复寥寥记忆的裴疏意彻底成了个危险分子。 万物性本混沌,礼教将欲念归正,而裴疏意记忆倒灌,先对小人类起了欲念,再被告知,你可以这样做,暴君忍得快要疯了。 裴疏意压下危险边缘的思绪:“祂曾告诉过我,盛栎与祂做过交易,是为了达成心中执念。” 最后离开地球前,他于脑中反复琢磨的念头浮现:“我先前以为她想成为神。” “但神不会答应她想取代自己的愿望,或许成为神只是后面萌发的想法,因为想要更多的东西,亦或是从未得到的东西,才会有膨胀的野心。”就如同他一样。 纪零若有所思,将笔记本摊平,捧在手里,提笔写下【前往格伦故土,即将被法阵绞杀,了解盛栎心中执念】 白光一闪而过,字迹凝刻其上。 成功了。 仍想不出最繁华之地,飞船往遗落之地旧址驶去,有了命运作保,无论如何都会抵达。 纪零往床边走,他觉得很累,大多数人在疲惫时,会选择大哭或是昏天黑地睡觉,纪零把流泪当作软弱的事,他往往选择第二种。 认识裴疏意后,他会选择诉说发泄,对方会如同一块绵软织密的网,将他包裹起来。 现在的裴疏意成了只需要哄的大猫。 纪零打算自己独自消化。 躺上床,将被子覆在脸上,昏暗坠在眼皮上,他咬了下唇,心中郁痛找了个借力点,就要意识放空,又觉得被木质气息占据。 从前他觉得裴疏意身上气味是沉厚的,不知是否心情欠佳,此时觉得多了些苦凉意味。 仿佛置身一片落雪荒林。 习惯对方会用尾巴圈住自己,这次却是手臂,紧接着,一个吻就覆了下来。 对方细细吮吸他的唇瓣,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将他最后细碎的意识击散,溃不成军。 不知怎的就到了这步,衣服被扯开,扣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炽热的情/事并未被打搅,这件执事服终于寿终正寝。 纪零小声:“我没有衣服穿了!” 裴疏意:“在曙都叫人买了。” 纪零:“那你就看我穿这个…唔…” 细密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体验。 他太粗暴了。 以前的裴疏意总是温柔的,虽然不会停,可至少动作是轻的,会说好听的话,会叫他“宝宝”,会一边将他抱在怀里,一边亲他的眼皮。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像只摇摇欲坠的木筏,要被击碎了,对方像要将自己扯进他的身体,他的手臂被领带绑住,全身都被桎梏。 甚至莫名地,觉得有几分背德意味。 失忆的裴疏意,只恢复部分记忆的裴疏意,并不是他完整的恋人。 不知如若他想起一切,又该怎样描绘这个夜晚。于是,在一次结束后,纪零试图抬腿蹬他,告知他想要停止。 却被抓住折过来,愈发激烈的骤雨狂澜。 他的眼神逐渐失焦,意识涣散。 他只小声呜咽,裴疏意让他大点声,纪零不依,于是尾巴惩/罚般抵住他唇。 第一次被迫咬上尾巴尖,纪零恨恨地用力咬了下去,那截尾段轻轻拍上他脸颊。 眼角沁出的泪落在上面,裴疏意又低头咬他嘴唇,鼻尖相抵,他说:“别哭。” “我会把一切处理好。” 纪零觉得自己要处理不好了。他哭才不是因为伤心,谁要和他将这个混为一谈!!裴疏意简直是混蛋。 翌日,纪零一天都没出卧室门,骨头要散架,七零八落凑成四肢,他像个残破的稻草人,怏怏躺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暴君倒是心情愉悦,甚至有闲心找司尧询问没想起的记忆细节。 航程预计是三天。 难以度过的,提心吊胆的,煎熬的三天。 最后化作荒/淫无乱的三天。 纪零再没时间不安,裴疏意将他的空闲如潮般挤占,甚至只要他有一点胡思乱想的迹象,便将自己拉至他腿上,黏糊糊地亲昵。 他甚至怀疑,对方谋划已久,只是碍于没有身份,毕竟这种事,裴疏意也不是没做过。 待反应过来这点,已经抵达命运广场附近,这片公用地图的确称得上于全种族的繁华之地。 思及法阵的事,纪零紧张地瞪大眼,看向客厅投影上的航图,很快听到一串笑声,如碎银落地:“小朋友,终于找到这里来啦。” “比我想象之中要快嘛,好久不见。” 抬眼间,对方已经进入舱体,像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 她操控机械装置,自来熟地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切了个频道,换成个轻快的动画片,视线扫来,目及纪零宽大衬衫领口下的吻痕,狡黠地笑了:“小朋友,我设计的情侣出游计划不错吧。” “哎呀,可是帮助某些夫夫感情升温了呢,怎么连句好话都不给。” 见盛栎这个语气,纪零已经难以回忆对方初见时的莫测模样。 她顺手从茶几上抓了包零嘴,还是路过某个补给站时,司尧抱回来的,拆开包装,放进口里,声音含糊:“听祂说,你们要了解我的过去啊,我真是很久没有想起那段时日了呢,猪狗不如的,下跪求饶的,为了一点吃食舍弃尊严,还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怀念啊。” 第100章 “不过既然你们想看的话,那就去吧。” 目光从纪零脸上扫过:“小朋友。” 再至裴疏意:“和他的监护人?” 光影闪烁,面前情境改变,纪零终于知晓,为何对方能旁若无人地进入飞船。 因他们早在无声无息间,进入了盛栎布下的结界,一切只是泡沫般的幻影。 几缕温暖的光洒在肩上,平房低矮,空气中萦绕烤松饼和果酒香气,机械狗奔跑在小巷,这里是遗落前的格伦故都。 ----------------------- 作者有话说:给小裴颁发最会哄幼崽奖^w^ 第84章 正在派送 纪零第一反应是寻找家长们身影,四周居民皆为陌生矮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矮人。 此刻在他视野中,灌木到达胸口,马匹高大,纪零下意识垂眸,看自己掌心,这是一个十来岁孩子的手,视线移至路边水洼,他从倒影中看清自己的脸,是一个有些营养不良的孩子,脸颊凹陷削瘦,发丝凌乱,断口并不齐整,似乎是被人为剪短的。 他站在路口发懵。 有人与他打招呼:“塞拉潘,你又出来做工了。” 那是张中年人的脸庞,挤在那副略显矮小的躯壳里,显得有些怪异,纪零有点愕然,那人又拍拍他肩:“哎,都说了让你多休息,没必要这样累死累活,看你都累懵了,奥罗拉总是要嫁人的,虽然你继母找的亲事是有点磕碜,但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你真能带妹妹逃走不成。” 从他的话中,纪零大致还原了下,原主有个妹妹,还有个继母,似乎正努力做工攒钱,只为带妹妹逃离。 看来这幅身体的主人是个好哥哥。对方又零零碎碎聊了些话,纪零怕被他发现端倪,只时不时应上两句,将疲惫人设贯彻到底。 拜别后,纪零看向岔路,这儿建筑造得随心,一条街延伸作几条,四通八达,他犯了愁,虽然了解过大致人际状况,但他压根不知道家在哪。 他翻找口袋,除了几个钢镚外,只剩那个黑皮笔记本。 旁边是个水果摊,用牛皮纸袋装了些红果,看不出种类,酸甜香气飘进鼻尖。 打开空白内页。触发条件是感知到危险。 偷东西被打能叫危险么。 揣测了下,纪零咬咬牙,从旁边商铺抓起袋果子就跑,店主骂骂咧咧追来,控制机械狗咬住他裤腿,抢去他手中货物,只是看清脸后,迟疑了下:“塞拉潘?你继母又虐待你了?你饿了就和叔说,没必要偷东西的。” 他叹了口气:“唉,也是个可怜孩子。” 看来还是个被欺凌的小可怜,倒霉到路边随便支个摊都能认出他。纪零瞄眼笔记本,上边显示出字迹。 【沉默道谢,格温离开】 【说明状况,格温心软,答应送塞拉潘回家】 再次对规则完善,纪零怀疑,这个笔记本在不危及性命时,会提出两种抉择。 回归卖乖讨巧的老本行,他用力眨了下眼,凄苦表情出现在脸上,挤出几抹泪光:“格温叔叔,我母亲心情不好,我不敢回家,可是奥罗拉还在家里,您能不能送我回去。” 那张脸上还挂着灰,睫毛上沾满木头碎屑,脸颊被泪水划出道脏污痕迹,头发被剪得七零八落,看着好不可怜,格温终是妥协:“你等我会,我把摊收了就送你回去。” 这似乎并非富裕小镇,居民生活原始,职业多为手工活,唯一不同的是,机械动物注入魔力后会活过来。 和格温回去的途中,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候在巷口。为首者在矮人中称得上高大,一身腱子肉,手中铁棒杵在地上,眯眼打量来人,就要包围过来。 格温大喊一声:“做什么呢,我爸是安防队长。” 纪零又瞄了他眼,格温性格其实还算温和,哪怕被偷东西,也只是骂两句完事,没成想还是个官二代。 那几人停下脚步,眸光打量,为首者铁棒在地上磨划,似乎思忖片刻,带小弟转身离去。 格温松了口气:“还好我今天陪你回来了。” “这群人是有名的恶霸,经常闹出人命来,不过他们胆子也真大,这都到你家门口了,还敢围上来。” 纪零默了下:“那就更要在这了。” 格温疑惑:“为什么。” 纪零:“这样他们打我时,我继母说不准还能给他们送杯茶,道句‘辛苦了’。” 格温:“……” 想了下,他又说:“是这么个理。” 终于到家。原主家是座砖红小楼,二层高,墙漆稀稀落落,苔藓从墙缝里流淌出来,院墙破了几个豁口,远远听见有呜咽的女声,以及尖锐叫骂:“哭什么哭啊赔钱货,长这么副脸蛋,天生就是当妓女的命,再过几天就把你卖了。” “母亲,呜…哥哥说会带我走的……” 女人冷笑一声:“哥哥?你哥哥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一窝出的下贱胚子,要不是他拦着,半年前我就把你卖了,说不准现在你肚子里野种都有了。” 接着,回不来的下贱胚子推开了门。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目光露出几分诧异,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她眉梢拧起:“你怎么在这。” 格温问:“薇洛夫人,虽然您是嫁给了塞拉潘的父亲,又因为丈夫去世得到了这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但您对这两个孩子未免太差了,若是提交到联邦政府,您是可以被控告的。” 薇洛勾起唇角:“控告?要上交到联邦政府是要先经过镇上审批的。” 格温了解她言外之意,她是镇长的女儿。有她父亲这层关系在,没人会和她爹控告她虐待继女。 纪零看向地上跪爬的女孩,从那凌乱的,稻草人般地卷发下,他与那双漆黑的眼对视,对方怯懦的眉眼于视线交汇一瞬间切换成狡黠的神情。 随即又迅速落下泪珠:“哥哥,我害怕。” 薇洛一脚踹在女孩腹部,将她踢翻过去,直至女孩身体蜷曲,弓成只虾,又要再一脚,纪零拦着她:“别打了。” 薇洛冷笑:“别打了?你以为你是谁,小贱蹄子,我连你一起打。” 格温目露不忍,他能威胁无权无势的混混,却拿镇长之女没办法,甚至他父亲也受其管辖,拳头握紧又松开,还是狠下心告别:“薇洛夫人,塞拉潘,我就先离开了。” 纪零知道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 盛栎是冷血的、运筹帷幄的执棋者,可如今的奥罗拉还只是个挨打的女孩,那截瘦削手臂落在花苞袖外,布满淤青,像副触目惊心的油画。 时空不同,立场不同,没什么好连坐的。 无论是塞拉潘或是纪零,都想要她逃离这个家。 只是目光局限于小镇的塞拉潘会无措妥协,他却不会受格温摆布:“我要带她走。” 薇洛:“你们如今抚养权在我手中,你知道把奥罗拉嫁出去能换多少钱吗,去年隔壁镇长已经和我商议好,一块金锭换她嫁去填房,被你搅毁了。” 她抚摸着红指甲,垂下眸光:“前两天主城风俗馆的老板娘决定将她买下来,你那一闹,倒是又让我多赚了几锭银子。” 奥罗拉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抓住纪零裤腿,小声哽咽起来。 纪零抓住了先前那点飞掠的狡黠,可就算表情是假,女孩的遭遇却是真的,他言辞坚定:“我给你钱。” “钱?”薇洛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你有几个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早出晚归地去打零工,日薪却只有几个钢镚。” 纪零眸光恳切:“给我一个月好吗,我从你手中买我们的自由,我会想办法的。” 薇洛打量他。 他无声息地后退,确保离薇洛有个安全距离,手在背后摸到餐桌上,那有把水果刀,刻意让继母看清他动作:“不然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搅动得这个家不安生。” 薇洛咬牙,那群人号称是这个镇上最勇猛的勇士,怎的连个小孩都搞不定。 若是塞拉潘死在路上,早没什么事了。 她说:“行,就给你一个月,两块金锭,若是拿不出来,我就将奥罗拉卖去风俗馆。” 心情不错,她哼着小曲,大摇大摆走进厨房,在冰箱中掏出新鲜山羊奶,盛进自己杯中:“喂,餐桌上有两个剩的馒头,就是你们的晚餐了。” 说罢,她便上了楼。 纪零看向奥罗拉,迟疑地说:“盛栎?” 奥罗拉抬起小脸,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面色苍白,鼻尖有一捧灰:“哥哥,这是谁啊,听起来是个东方种族名字呢,我们这个小镇也会有外来种族吗。” 她瞳色是不合年龄的深黑,如一片幽深的乌潭,平静望过来时,纪零觉得要喘不过气。 可却是小女孩的天真语气。 晃神片刻,奥罗拉还在掰扯他裤管,眸光可怜地摇曳:“哥哥,你要把我救出去吗。” 第101章 她咬字很重,语速极慢,带点小孩的忐忑:“我们以后相依为命好不好。” 忆起家门口被拦截的歹徒,以及听到继母的叫骂,大概没有格温插手,女孩的哥哥真的没有回来。 纪零伸出手,轻轻置于她发上,替塞拉潘做出回答:“好。” - 纪零搜刮了原主和妹妹那间卧室,在衣柜角落,旧衣掩盖下,找到个存钱罐。 他们并没几件衣服,能穿的两套堆在床上,衣柜里结满蛛网,这个罐子却很新,看得出反复擦拭过,磨得锃亮。 是小兔子形状,里边几个钢镚,几粒碎银地攒下不少存款。 却远远达不到继母报出的数字。 奥罗拉抓住他手臂:“哥哥,你说这个很像我的,你每次打开它,都会说我们奥罗拉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兔子。” 小女孩眼睛瞪大,瞳仁黑亮,她没吃到多少饭,脸颊却仍然有些婴儿肥的弧度。 “是有一点像。” 于是,奥罗拉眼睛亮晶晶地:“哥哥,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 猜想皮囊下是盛栎的灵魂,纪零不自在地蜷曲手指,可随即想,活了三万年的盛栎都不在意这个称呼,他似乎还挺赚。 从脑中搜刮出她曾经语气,纪零弯眼:“小朋友。” 奥罗拉手指疆了下。 纪零眨眨眼,继续复述:“以后要好好地听哥哥的话,写作业哦。” 奥罗拉表情碎裂一瞬,随即迅速消化,又成了天真模样:“哥哥,你会努力赚钱带我走的吧。” 显然她要将角色对白贯彻到底,纪零揉乱她的发:“塞拉潘不会丢下奥罗拉” 这个镇上工钱低廉,塞拉潘之前找的是帮木匠切割的工作,他手心布满薄茧,还有机械切割的伤疤。 次日,纪零先去做了天活,再向老木匠辞工,回家时,虎口伤口裂开,渗出血点来。 干净纸张也是他们不配用的东西,纪零随意用废衣物擦拭,问奥罗拉:“镇上有什么餐馆之类的么。” 奥罗拉摇摇头:“哥哥,镇上很穷的,怎么可能还有闲情消费。” 纪零觉得也是。 他蜷缩在潮湿小床上,枕头上是若有似无的霉味,老鼠爬动声细碎,他睡得不大安稳,裴疏意和司尧至今没有着落,他成为了被继母虐待的小镇少年塞拉潘,不知裴疏意他们又如何。 次日,纪零决定熟悉下镇上,他早早出门,想带奥罗拉出门采风,薇洛拦住他们:“塞拉潘,你做工把脑子做坏了不成,这小贱种不能出门,谁知道你会不会带她逃跑。” 不征得监护人同意,格伦种族的未成年人在成年前没有工作权,哪怕逃跑也没有办法赚钱谋生。 但谁知道这贱蹄子是否会傍上哪个男人。 奥罗拉朝他微笑:“哥哥,没关系的,反正我从三岁起就一直在家里了,奥罗拉会乖乖等你回来。” 她的眸中漾起缕悲伤,落在窄小门框里,和阴影融为一体。 这是盛栎的童年吗。纪零看着这个女孩,瘦弱肩膀撑起衣服骨架,就像一只无枝可依的鸟雀,似乎很难想象她黑化的模样。 可又似乎种子早已埋好。 小镇街道如蛛网般分布,纪零顺直线走至末尾,摸清建筑走向,这里是西区,多为商铺,一头链接中央广场,一头通往镇外,广场聚集了圈人,探头探脑往公告牌上瞧。 纪零挤开人群,看清上面文字。 【召集小镇做饭最好吃的人两周后为贵宾做庆典宴席,若能得贵宾满意,奖金三块金锭】 “哈哈,什么贵宾,我们这也能有贵宾呢。” “做饭最好吃的人?贵宾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里的菜。” 众人不以为然,只当看个热闹。 唯独纪零眼亮了下,这似乎是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工作,他将纸张揭下,询问该去哪里报名,一人给他指了个路,是镇长办公室。 “塞拉潘?你缺钱也不必凑这个热闹,选不上的。”那人看清他面容,迟疑了下。 纪零只露出个笑:“我就去试试。” 镇长是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老头,须发皆白,见到他,迟疑地喊了声:“塞拉潘?” 纪零:“是我。” 镇长:“你会做饭?” 他摸着白胡茬,对这个继孙说不上讨厌:“这不是胡闹,给贵宾吃的和给家里做的是两码事。” 到达熟悉领域,生出几分自信来,纪零眨眼:“您可以给我间厨房试一下。” 一小时后,纪零端上来八道菜。这是家里人多后,他潜心修炼的一锅出,将虾、鸡爪、鸡翅、牛排,排骨、蒸蛋,白萝卜、土豆依次扔进锅里,端出后调味,部分食材这里没有,纪零换了替代品。 办公室本装满书籍文件,此时,油墨味被鲜香取代,勾起舌尖馋涎。 镇长眼瞪大:“这是你刚刚做的?” 这些显然是东方菜系,不知这个继孙师承何处,他不觉这是自己女儿安排,毕竟前些日子,薇洛还与他说,要将兄妹处理干净,不能耽误她再嫁。 却给了他个惊喜。 纪零笑盈盈道:“您可以检查一下,顺便试试味道。” 食材虽然丰富,又是统一烹饪,但纪零出锅后分别做了勾芡,鲜香扑鼻,镇长捻起银叉,有些无从下口,最终还是杵了块牛排,切碎后放进口里。 惊人的美味,区别于平日做法,酱汁融入牛排每寸肌理,味道细腻而有层次,萦绕在舌尖,他埋头将那份美食享用完毕,依次品鉴过每道菜,走至纪零面前:“好小子,就你了。” 窗外几缕光折析在桌上,倒映进纪零眼里,显得那双眼眸格外明亮。 今天也是美食博主在星际艰难求生的一天呢。 没想到一天就完成任务,接下来只需等贵宾前来,走时天色将歇,糕点铺正要收摊,纪零走至窗口前,找老板买下份枫糖饼。 回到家,纪零将枫糖饼递给奥罗拉,她定定看着纪零的脸,那张属于塞拉潘的脸,近乎无声地呢喃:“哥哥。” 纪零说:“我在。” 须臾后,奥罗拉扬起个近乎明媚的笑:“哥哥,狗狗说它想你了。” 说罢,身后一只机械狗跑来,做工并不细腻,金属部分很少,零件多为木质,带着毛边,眼睛处只用墨水粗糙勾画,连带着跑步也磕磕绊绊,纪零在街上见过别人家的机械狗,远比它行走流畅。 奥罗拉说:“狗狗前几天死掉了,我修了好久才修好呢。” “我跪下给妈妈磕头,她才愿意给我几块新的木料” 明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心口还是泛起酸意,纪零看着她,语气放柔:“奥罗拉,我们很快就能走了。” - 等待贵宾来访的时间,薇洛仍然克扣他们吃食,纪零怕她再虐待奥罗拉,没再出门。 怀疑薇洛骨子里刻满暴力因子,明明他们只是安静坐着,对方便要时不时辱骂几句,甚至要动手。 纪零掏出水果刀,抵住她胸口,威胁:“我可以和你同归于尽,我不怕被抓,你怕死吗。” 惊异于这个少年的改变,从前明明被打也不还手,只会一味护住妹妹,承受拳脚,而今不但与她谈起条件,甚至会持刀威胁。 薇洛冷笑几句:“行,我看你什么时候拿出钱来。” 她打扮一番,将唇描成朱红,取来珍珠项链挂在脖颈上,兄妹父亲的抚恤金尽数落入她口袋,她向来生活得精致,出门与男友约会。 直至贵宾到访小镇那两天。 纪零早早被叫去厨房,他提前一天用黄油牛奶做了奶油,烤出一个三层蛋糕,餐席是庆典规格,一边是西方菜系,一边纪零做了些南城的家乡菜。 他有点想家了。 午时,在镇长簇拥下,贵宾终于到达广场,帮厨是副镇长侄子,一个脸上长小雀斑的少年:“听说贵宾是从首都过来的,他们造访我们格伦种族的星球,又不知从哪听说我们这个个小镇,王亲自派士兵将他们送过来。” 辛劳两天,纪零眼皮耷拉着,他趁着工作得以饱腹,唇上终于泛起血色:“这些老头还真是有闲心。” 在小镇待了这么些天,纪零看出些门道,格伦种族的上位者年龄都挺大。 帮厨:“你怎么知道是老头,万一是大帅哥呢,据说外边种族比例都很好,不像我们,要是个大美女就更好了。” 纪零:“醒醒,再把口水擦擦。” 他等着领酬金,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镇长办前,眯起眼小憩,太阳慵懒洒在眼皮上,风翻飞他衣领,帮厨猛地大力摇晃他胳膊:“塞拉潘,真是大帅哥啊,巨帅无比,快快快看。” 纪零差点睡着,睁开眼,两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映入眼帘。 “……” 好巧。 两个大熟人,裴疏意和司尧。 就他吃不饱饭还被继母打,他们俩当贵宾是吧!!! 第102章 -----------------------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啦!!还有几章,谢谢大家一路陪1100走到这里,特别爱大家,第一本书写的特别忐忑,不过还是尽力把想写的写出来了。 小盐在写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在评论区说!! 第85章 正在派送 在矮小人群中,裴疏意鹤立鸡群,他唇线冷硬,瞳中透着股厌世意味,微微低头打量情景,下颚线条仍然凌厉,披风在身后垂坠,将腿衬得修长利直。 左右各有四个护卫,只是那些身穿骑士装的矮人在他气势下显得有些滑稽。 司尧扬起那双凤眼,勾唇和他打笑。 他没理会,视线锁定在餐桌上那个巨大蛋糕上,那双漆冷的眸子柔了下来。纪零微怔,裴疏意这个反应,是认出自己在这里了吗。 可他只是看到个蛋糕而已。 询问过贵宾意思,餐宴按照当地庆典习俗来,长桌上只摆菜肴,不排座位,镇民会在附近举办舞会,纪零见到薇洛也挟她男友前来,对方在看到裴疏意后眸闪烁一下。 跃跃欲试要上前交谈,镇长朝她摇了摇头。 随即,纪零见裴疏意找镇长问了什么, 炽热视线扫来,纪零有意装不认识,自然撇头与帮厨搭话,想看对方是否能认出自己。 一道阴影笼下,帮厨就见,转瞬间,贵宾离他们只临咫尺,看到塞拉潘,微微弯起唇角,那显得薄凉的唇里吐出两个字:“宝宝。” 纪零:“……” 见帮厨眸中漾起惊恐,纪零只好装不熟到底,他当作没听见,将身后视若无物,和帮厨对话:“你说今天的庆典要持续多久?” 看他这副模样,帮厨又怀疑起自己耳朵,的确是“宝宝”没错吧,的确是在叫塞拉潘没错吧,总不能叫的是他吧!! 贵宾还站在塞拉潘身后,冷意直刺而来,对方很轻地笑一下:“借过。” 看到这幅表情,纪零猜测,裴疏意多半恢复记忆了。 失忆的暴君不懂弯弯绕绕,这个熟悉的,泛着凉意的笑,纪零看了很久才看懂他,只会出现在地球修炼三年的裴疏意脸上。 这家伙现在极度不爽中。 裴疏意从他们身后经过,转身拎起只机械狗,绿电线绕在他骨骼分明的指间,看向帮厨,又笑一下:“宝宝是狗。” 纪零:“……” 他怀疑对方意有所指。 抛下这句话,裴疏意回归宴席中。 庆典宴席持续很久,三点开餐,直至光线暗淡,类似萤火虫的小虫盈盈翩飞,舞会终于开始,果酒浓度不低,许多姑娘贪杯喝得烂醉,大胆走至贵宾面前,试图邀请他们共舞。 纪零看得有趣,格伦姑娘大多不超过一米五,在裴疏意面前,就如同一群小孩。 司尧漾起个桃花般的笑,他到哪都是超级巨星的存在,虽不答应姑娘们,却也不冷淡,甚至还会说几句赖皮话,逗得一片笑声。 天气闷燥,虫鸣在夜晚复活,似乎小镇所有人都汇聚在此,纪零想了想,与帮厨告别,偷溜回家,院门被薇洛上了锁,纪零隔着围墙喊:“奥罗拉。” 墙后传来细微女声:“哥哥。” 纪零思忖片刻:“庭院里有三个空酒桶,你把它们按阶梯堆在一起,翻过来我带你去玩。” 奥罗拉那边安静片刻。 随后响起木桶拖拽声,明明是空的,声音却很沉闷,折腾好一会,奥罗拉从围墙探出脑袋,她亚麻色卷发被风吹乱,在刘海下露出双明亮的眼睛:“哥哥,你要接住我。” 说完,她就往纪零怀里跳。 纪零猝不及防,迅速伸手去接,这幅营养不良的孩童身躯并不能做到将她稳稳接下,反倒两人都摔倒在地,奥罗拉掌心破皮,腿也痛得失去知觉,却笑起来,被她感染,纪零嘴角抑制不住弯起。 随后他问:“笑什么。” 奥罗拉反问他:“那哥哥你又笑什么。” 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只是莫名地觉得开心。 就像高中时停电的暮色,只是吹着夏夜晚风,在演算纸上画个卡通图案,就莫名地心飘起来,有种笨拙做着坏事的愉悦。 纪零将她拉起来:“快走啦,我们得在薇洛回家之前回家。” 他站起身,远处歌声传进耳里,纪零才发现,哪怕在院墙之中,也能听到外面的欢笑,只是这座算不上高的院墙,在今天以前,却是一座女孩难以逃脱的囚笼。 带奥罗拉向中央广场走去,四周房屋都熄了灯,所有人都在外边狂欢,奥罗拉用手梳理辫子,将卷曲打结的发散开,她说:“哥哥,去年这个时候,你说‘奥罗拉明年一定可以参加庆典的’,其实我知道哥哥在骗我,可是原来真的实现了,不过实现后,奥罗拉又想,如果是和哥哥一起参加庆典就好了,奥罗拉是不是太贪心了。” 借着幽暗自然光看清路,她落在阴影里,兀然孤独,纪零没有说话。 女孩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参加庆典,此后,她孤单度过了三万年。 太能共情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很小的时候,纪零就会为每个人难过的瞬间难过,那时电视里每晚七点都会播放《寻情记》,外婆看痴男怨女反目成仇,“呵呵”地乐,纪零却不知为何总会难过。 后来甚至发展到不敢看战争电影。 那些轻描淡写死去的人在他脑中总自动补全,成为自行运转的人生绘卷。 知道对方在未来会成为个草菅人命的刽子手,可在此时,纪零也真切懂她的绝望。 奥罗拉扬起脸蛋,露出个残破却明媚的笑:“哥哥是笨蛋。” “奥罗拉比哥哥要厉害呢。” 在广场之前,烟花绽放,在夜幕下划出火树银花,奥罗拉却停下脚步,她看向纪零:“奥罗拉要去做奥罗拉要做的事情了。” “奥罗拉不希望哥哥的钱落入坏女人手里,所以这一次,奥罗拉要去替奥罗拉和哥哥了结一切了。” 纪零直直看向她:“我陪你。” 奥罗拉晃晃辫子:“哥哥都不知道我是要做什么。” 冥冥中有预感,镇上的故事会在今夜截止,烟花在此刻短暂停息,只有风拂树叶的轻响,气氛已然烘托至此。 纪零语速很慢,咬字却很清晰:“无论你今天要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奥罗拉莞尔:“这样啊,那奥罗拉要抢走哥哥的男朋友呢。” 正煽情着,纪零觉得眼眶酸涩,突然来上这么句话,悲伤心绪全无,纪零:“奥罗拉!!” 他没再执着将她称呼为盛栎,新瓶装旧酒也好,左右不过是同个孤独的灵魂。 奥罗拉笑起来:“哥哥,你看,这样你就不陪我了。” “不过,奥罗拉还是很喜欢哥哥,哪个哥哥都是,哥哥想看的话,就跟我一起吧。” 纪零正要和她离开,想起件事:“你在这稍等我一下。” 他的工钱还没结算呢!! 他前去找镇长,告知他自己需要提前回家,小老头正喝至兴头上,拎起酒杯一饮而尽,明白他意思,从兜里掏出三块金锭给他,顺带着和司尧介绍:“贵宾,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主厨了,哈哈,手艺还算不错吧。” 司尧弯起唇角,轻抿了口殷红果酒,抬眼看向这个小孩,比了个口型。 纪零看出对方说的是“宝贝儿”。感谢对方给他留了点情面,没当众说出口,让他社死,纪零眨眨眼。 不知为何没见裴疏意,暂时顾不上他。 纪零跟奥罗拉回到家中,见她从裙中掏出钥匙,熟练打开大门,默了下:“所以你可以直接开门。”还是要泰山压顶砸他身上。 奥罗拉撇嘴:“可是人家想要哥哥抱嘛。” 身后传来句很轻的笑声,语气是温和的,却裹挟几分寒凉:“我也想要你哥哥抱。” 纪零:“……” 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找了过来,看起来,由于他只顾着感化反派,没时间安抚裴疏意,对方精神状况有点疯了。 奥罗拉煽风点火:“这位——” “叔叔,我哥哥今年才十四岁。” “这不太好吧。” 大脑宕机,纪零不敢抬头看裴疏意表情,奥罗拉怎么能往人家肺管子戳的。 萤虫杂乱无章地飞,夏日野草被风吹做沙沙作响,纪零数着面前飞尘,数到十时,纪零听到对方淡声开口:“没关系。“ “我可以再养一次。” 像忽然一罐蜂蜜兜头浇了上来,纪零心底冒出大串粉红泡泡。 他想,裴疏意是怎么能冷着脸说出这么多可爱的话的,他真的要爱死他了!!! 面前男生睫毛扑扇得要把自己吹飞,奥罗拉觉得没意思:“好啦,好啦,奥罗拉才不喜欢听这些,叔叔既然来了,就一起帮忙吧。” 她将酒桶拖来,纪零才知,为何印象中是空酒桶,却有沉重的拖拽音,里边满满当当,塞满了火药。奥罗拉说:“奥罗拉可是精心为那个女人准备了最灿烂的烟花呢。” 第103章 “不过火药铺的老板是个恶心的家伙,暗示奥罗拉陪他睡觉才肯帮忙,之前他来拜访,眼神贼眉鼠眼的,还想悄悄摸我。” 她“嘻嘻”笑了一下:“奥罗拉趁昨晚去把火药偷过来啦。” 将火药推至门口,确保是开门便能触及的距离,奥罗拉故作犯难:“哎呀,叔叔你太高了,这样会暴露我们的,要不你先回去吧,过了今晚奥罗拉就把哥哥借给你好不好。” 裴疏意淡漠道:“还。” 奥罗拉:“……” 这两人在一起就冒粉红泡泡,她将对方往外推,沾满灰尘的手在黑色披风上边抹上印子:“还给你,还给你,叔叔你快走啦。” 裴疏意看着他们,只说:“马车停在广场。” 转身离去。 两小孩藏至灌木丛里,被虫子咬了不少包,直至庆典结束,薇洛挽着男友,一路热吻走来,掏出钥匙开门,还未来得及诧异酒桶为何跑于此处,奥罗拉点燃手中火折,比划了下,还在测算力度能否抛过墙,纪零夺过火焰一把抛至墙后,引燃了一场最盛大的爆炸。 木石飞溅,隔着墙,两人被击飞出去,火光照亮纪零脸庞,那双眼中倒映模糊摇曳的影,奥罗拉愕然一瞬。 纪零迅速爬起来,拉着她往后躲:“愣着干什么呀,这又不是法治社会,杀个人还磨磨蹭蹭的。” 碎石在他脸上擦出血痕,这张塞拉潘的脸上,露出与她哥哥截然不同的神情。 她真正的哥哥虽会反抗,却没法不管不顾,也越不过人命关天,最终反倒被心狠的人 火焰仍在燃烧,如毒蛇炙烤,那座残破的小院没入火舌中,坍塌成灰,动静引来居民往这边围观,纪零拉着奥罗拉一路走小路狂奔,甚至,经过火药商的房子,他又放了把火,风将他的刘海掀起,露出那双炯炯兴奋的眼。 奥罗拉终于知晓,为何对于自己的危险发言,对方毫无反应。 纪零完全是个疯子。 看她欲言又止,纪零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比如没想到我不是个乖小孩,没想到我会帮你杀人,没想到我会放火。” “可是,奥罗拉,如果我是个世界里只有非黑即白的人,来到这里开始,我就不会把重心放在赚钱带你走上,每天我都可以出门,我可以早早打听裴疏意的下落,努力从这里离开。” 奥罗拉喃喃:“但你没有。” 纪零:“所以你讨厌的,也即我讨厌的,或许我并不赞同你的某些观点,但是我尊重大家的主体性。” “她死有余辜。” “我们一起逃走吧,从这里逃出去。” 奥罗拉怔怔的:“好。” 一路避开来往行人,逃至马车上,不时有人影惊掠而过,却没人敢接近贵宾的轿撵,纪零掀开窗帘一角,看人影攒动,突然问:“我不在你要怎么出去。” 奥罗拉:“哥哥猜猜啦。” 纪零想想:“奥罗拉,你不会根本没有逃出去吧。” 奥罗拉把玩窗帘上垂坠的珍珠:“猜错啦,哥哥真笨。”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解说的意思,只是同样看外边发呆。 大抵今晚,小镇居民彻夜难眠。 裴疏意和司尧很快回来,两人坐进马车,招呼车夫启程,四人大眼瞪小眼。 纪零还没来得及介绍,司尧先故作惊呼一声:“哟,宝贝儿又有新女友。” 纪零:“……” 他说:“司尧,这副身体才十四岁!” 司尧:“这样啊,那裴疏意——” 裴疏意意味不明地笑一下:“是叔叔。” 纪零:“……” 看着是乱成一锅粥了,不如趁乱喝了吧。 纪零不知说什么,直觉裴疏意得哄,却不知这幅身躯能做什么,又有别人在,想着等二人单独的在一起时,再好好哄哄他。 一时没人说话,气氛彻底沉寂下去。 差点睡着,被马车颠簸醒,纪零后知后觉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裴疏意看他一眼:“主城。” 纪零又问:“阿愉呢,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司尧含笑:“宝贝儿,那就要问你这位小女朋友了。” 所有人视线汇聚纪零脸上,他鼓起脸怒视司尧。知道司尧嘴毒,但纪零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做到一句话恶心三个人。 见幼崽黑脸,司尧补充:“哎呀,这不嘴瓢了,漏了个字,小女性朋友。 奥罗拉无辜瞪大眼睛:“离开哪里呀,奥罗拉还没离开过小镇呢。” 知晓对方至今不愿摊开来说,沉迷兄妹扮演,纪零没再追问,倒是抛出个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为什么你们一来就能当上贵宾。” 裴疏意看着窗外,阴影切过他侧脸,公事公办的语气:“西莱种族与格伦一族有过交易。” 于是纪零又问:“那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我是我的。” 裴疏意淡淡道:“蛋糕淋面是凹进去的,装着你的一大家子。” 纪零愣了下,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中间凹陷的淋面的确是他惯用做法。 曾经一次做蛋糕时,他让裴疏意帮忙打下手,指着堆满水果的蛋糕告诉他:“你看,这样蛋糕中间就有一个温馨的小窝,水果们可以挤在一起,成为一大家子,然后被我吃掉。” 事实上,这段话也只是突发奇想的天马行空,却没想到,被裴疏意完整记了下来。 心底泛起柔软,习惯裴疏意总温柔注视自己,此时却一直把头便向窗外。纪零想,难得重逢,干嘛一直冷着脸。忍不住犯贱,他拖着调子:“叔叔,你好厉害哦。” 裴疏意转头,看着他,温笑着:“行,下次换个地叫。” 待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纪零脸蹭地烧红了,不知另外两人是否听懂他暗示,纪零甚至不敢骂他变态,扬起个“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笑脸。 司尧一脸“白菜被拱”的无奈。 奥罗拉则是露出个“狗男男又这样”的笑。 气氛诡异凝滞,四人相顾无言,直至到达主城,这是这洲最繁华之地,白日长街鼎沸,只是此时逾近天明,居民还未起,大路空空荡荡。 纪零问:“住哪。” 司尧环顾四周,连个牌匾都看不清:“哥哥之前自然是住皇宫里,如今嘛。” 裴疏意:“先找家旅馆。” 瞎转悠半天也没寻着地方,奥罗拉看不下去,带路寻了处地,纪零发现她对小镇不熟悉,却是于主城中游刃有余。 裴疏意和老板自然地要了三间房,纪零却说:“不行。” “得四间。” 裴疏意抬起黑漆的眸。 纪零硬着头皮:“你看我这副身体,我总觉得很别扭,不可以抱着睡,不可以睡一起!” 见裴疏意没什么反应,明明已经恢复记忆,却还是没个好脸色,他也有点委屈,空口瞎掰:“裴疏意,你想出轨就直说!” 给裴疏意气笑了。 没什么温度地吐出个字:“行。” 将窗帘扯上,声音光线都被隔绝在外,纪零合上眼,近乎两日没睡,他实在有点累。 却出乎意外地并没睡好,他梦见有条大蟒蛇缠绕自己,只是不是脖子,而是腰部,像要箍进身体里,勒得他反胃,醒来时大口喘气,旁边床铺是空的。 出门撞上裴疏意,却不知为何他看着心情好了许多,甚至弯唇问了句:“宝宝睡得还好吗。” 纪零没精打采的:“不太好。” 裴疏意体贴道:“需要搬过来一起睡吗。” 纪零誓死捍卫那点原则:“真的不可以!” 在旅馆休整两日,纪零都噩梦缠身,他甚至怀疑是风水有问题,终于受不了,他召开四人会议:“我们接下来去哪。” 奥罗拉吟吟笑着:“奥罗拉觉得这里就很好。” 大反派发话,这个世界反正也是围着她转,纪零用一块金锭买下间小院,想到路安愉暂且安全,本着得过且过,他没再询问何时能走的话题,全当度假,四人就暂且定居下来。 没几天,纪零有点想念地球的糖水,自己试了下,味道还不错,便顺带支了间铺子打发时间。 格伦一族饮食偏向面包类,味道干巴,乍然出现间糖水铺,众人都觉得稀奇,生意空前绝后的火爆。 附近皮匠的小孙子刚满五岁,经常前来光顾,听老皮匠红光满面地说起孙子在学校被夸奖,纪零才意识到,奥罗拉也该上学了。 正好免得奥罗拉整日一口一个叔叔恶心裴疏意。纪零顺带问了他孙子在哪读书,想将奥罗拉送进去。 只是他们如今是黑户,派人去镇上打听,居民都以为他们一同死在爆炸里,尸骨无存。 开店时用的是贵宾下属的名义,或许这事也只能委托家长帮忙,司尧是个不能缺水的主,这儿打水麻烦,游不尽兴,嚷嚷要去海边泡澡,纪零只得放他离开。 第104章 剩下裴疏意不知在做什么,整日早出晚归。 终于拦截住人,纪零眨巴眼:“哥,帮个忙嘛。” 想听听他又有何事相求,就听见幼崽说:“奥罗拉——” 抬腿就要走。 纪零:“你听我说完!我打算把奥罗拉扔学校去,这样我们就有二人世界了。” 这句话极大取悦到裴疏意,他微微弯唇,摸了摸面前男孩的头:“行。” 纪零不愿以这副模样和他过度亲昵,重逢后连个脸颊吻都没有,裴疏意眸色幽暗,看着自己指间闪现的碧青星芒,从雾气凝若实质。 再过几日就好。 ----------------------- 作者有话说:00:睁眼家里就是两个魔王怎么办!!! 第86章 正在派送 有裴疏意帮忙,奥罗拉上学的事办得很快,由于他一听要收养奥罗拉就黑脸,只能将女孩在外称作是司尧捡回来的义妹。 告知她这个消息,奥罗拉却撇撇嘴:“奥罗拉不要上学。” 纪零:“没有小孩是不上学的。” 奥罗拉:“奥罗拉以前就不上学。” 纪零:“那就更该上学了。” 上学时,纪零称得上厌学少年,每日不是逃课就是睡觉,但真端起家长的架子,他显然无师自通,能说出地球家长口口相传的话。 或许稍稍通情达理点,纪零思忖片刻,补充:“奥罗拉,有没有书读和读不读是两码事,你可以去学校发呆,可是必须和正常孩子一样上学。” 第一次有被管教的感觉,奥罗拉:“好吧,不过还有三天就是哥哥生日了,奥罗拉有一个礼物送给哥哥,等哥哥过完生日,奥罗拉再去学校好不好。” 来到这片大陆起,纪零便发现,这里气候与外界对不上,地球正值寒冬,这里却是闷燥的夏,他的生日在三月,显然这是塞拉潘的生辰。这个姑娘最擅长装可怜,恰巧纪零能将她每句话都和可怜身世联想起来。 想到塞拉潘根本没有活到这个生日,他就蓦地心软,纪零妥协:“那三天后你一定得乖乖去上学。” 奥罗拉睫毛扑闪:“好啦好啦。” 纪零给了她不少零花钱,却也没把奥罗拉所说的大礼当回事,直到塞拉潘生日那天,奥罗拉神秘兮兮说要出门游玩,拉住纪零上了裴疏意的马车,和车夫交头接耳什么,看清目的地景象。 纪零咬紧牙关:“奥罗拉!!!” 这小姑娘真是给了他份大礼,把他带风俗馆来了。 格伦种族虽身形矮小,仍然以高挑为美,鞋跟大多做得很高,姑娘们轻纱遮面,身姿曼妙,细长白皙的腿若隐若现,见才午时,就有客人前来,纷纷围上来。 最漂亮的姑娘口中衔着支玫瑰花。 极其挑逗地刮蹭纪零脸颊:“小弟弟,干嘛脸这么红。” 纪零怔在原地,随后才偏头:“奥罗拉!!你哥哥才十四岁。” 奥罗拉食指扯住眼睑下拉,吐舌:“哥哥,准确来说,今天是十五岁,我们这十五岁就成年啦,所以这是奥罗拉精心为哥哥规划的成人礼呢。” “我给哥哥开了最好的包间,哥哥不会拒绝和奥罗拉喝一杯的吧,这可是奥罗拉的愿望。” 纪零气得发抖:“奥罗拉!” 他揪住小姑娘衣领,就要往外边走,奥罗拉撇嘴,落下颗泪珠,啪嗒砸湿纪零袖口:“哥哥,我只是想给你过个生日而已嘛。” 知晓她刻意装乖,还是拿她没办法,一起住过漏雨的屋子,吃过发霉的馒头,纪零总对她心软:“你让她们都走,只有我们两个去包间。” 奥罗拉立刻笑起来:“哥哥最好了。” 不明白对方为何硬要拉自己来这,纪零坐在木凳上,桌上摆放精致点心,捡起两块百吉饼放进口里,就着黄油啤酒咽下去,奥罗拉依然未开口,对方左摸摸,又看看,就是不理会他目光。 将包间全部打量过一遍,奥罗拉终于说:“哥哥,你听。” 纪零屏息凝神,极其细微的哭声从地板下传来,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这是什么?” 奥罗拉眨眨眼,走至床边,为了让客人尽兴,这张床几乎占据房屋一半空间,将被褥掀开,木板并非实心,而是从中间做了开页,抬起床板,一条地道映入眼帘。 “走啦走啦,哥哥,奥罗拉带你英雄救美。” 借着一线天光,他们往下走去,地下通道逼仄,霉味时有时无,不知名爬虫从墙壁上攀缘而过,纪零只见着它有很多腿,脊背泛起凉意。先前没刻意打量,意识到有很多虫,纪零又见着脚边有条蜈蚣样的玩意。 大脑一片空白,他很怕腿多的生物。 奥罗拉不以为意地抬脚碾死。 “哥哥是胆小鬼。” 忆起高中时,蜘蛛爬过总惊起一众女生惊呼,明明一般女孩都很怕虫子,纪零看着她问:“你怎么一点也不怕!” 奥罗拉做了个鬼脸:“见多了就不怕啦。” 她语气抑扬顿挫,像是件挺自豪的事:“哥哥不知道虫子饿急了是可以吃的吧,奥罗拉在这里吃过很多虫子呢。” “这个腿很多的不好吃,很酸很恶心,大大的圆圆的才勉强能吃。” 她的声音在地道回响,声音并不大,却拖拽长长尾音灌进耳里。 纪零说不出话来,只无意识抬腿向前。三四阶阶梯的距离仿佛穿梭恒久,默了会,他说:“奥罗拉,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以后不用再吃虫子了。” 奥罗拉“嘻嘻”地笑:“哥哥又可怜我了,不过这事还要看哥哥表现啦。” 地下室是个约莫三米高的空间,角落里横七竖八堆着几个铁笼,尽管地下只靠烛火照明,仍然能看到上边锈斑痕迹。 整个地下室都泛着潮意,如同附骨之疽,哭声来源是一个黑发女孩,蜷缩在角落,像块残破的、卷着水痕的抹布。 除去这个哭泣的女孩,每个笼子里都有一个幼弱的身影,看护在墙角酣睡,几个空酒瓶堆叠在旁,奥罗拉拾起一个,敲在他头上,玻璃飞溅,看护便栽倒下去。 看得出用了十成十力气,他的额角鲜血淋漓,头骨凹陷进去一块,奥罗拉从他口袋中掏出钥匙,见纪零还没反应过来:“这人被雇过来就为了酒钱,一天二十四小时没两个小时是醒的。” “这里的小孩都是被卖过来的,会在这里关到失去自我为止,再进行调/教,根据长相规划出不同的性格,成为哥哥你在楼上见到的那样。” 将锁打开,放出女孩们,奥罗拉盈盈笑着:“快走吧,跟着我,我带你们去找自由。” 她翩翩往外走,像只斑斓蝴蝶扑闪在暗室里,直至到达走廊,就要翻窗逃跑,被救出的女孩们站在阴影里,却没再踏出一步。 浓郁墨色吞噬后面人的表情,只能看见最前的黑发女孩咬住嘴唇,视线如捕兽夹般死死盯来,忽地大喊:“来人啊!杀人了!” 声音尖锐刺耳,卷起一场风暴。 纪零怔住一瞬,奥罗拉却仿佛早有预料,拉住他一路狂奔,趁被包围前,冲出风俗馆,踏上那辆属于裴疏意的马车。 提棍棒追赶的人在看到那属于皇都的标识便望而却步。 招呼车夫启程,奥罗拉斜斜倚靠在墙角,弯唇道:“哥哥,这个种族坏掉了。” “明明是矮小的,却在追崇不符合天赋的高挑,大家穿着高跟的鞋子,别扭地走路,却从没有认真思忖过,什么才是我们所拥有的。” “明明见到外族就会将他们奉为贵宾,奴颜婢膝地予取予求,为什么还不思考自己要如何立足下去呢。” “人类也是那样弱小的,可每一天他们就像不尽不灭的野草,每天都在焕发新生。我曾经烧掉了这间风俗馆,可当我逃出去后,我绝望发现每座城池都开在阴影里,我明明一直在往上爬,从一个又一个深渊逃离。” “一开始我不懂,为什么好像永远也逃不出那些如影随形的阴霾呢。” 她笑得天真烂漫,如一束没有温度的阳光,晃眼却冰凉。 “所以那时起,我向祂祈予垂怜。” “祂回应了我,我便献祭了我的种族。” “我还是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所以我想,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哥哥那天回到了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我想复活他,可我依然在怀疑自己,当力量愈发强大,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空洞。”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哪怕那天我的哥哥回来,一切也不会改变,奥罗拉只会变得更软弱。” “就像我今天带哥哥过来,也只是验证一下,如果我不再和她们一样关在牢笼里,而是像上帝一样降临,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她们会不会和我走。” “结果根本不会嘛,奥罗拉曾经用一把火把她们烧得干干净净,但奥罗拉并没有做错对吧。” 如若这是个游戏副本,大抵在奥罗拉推心置腹时便会提示gameover。将沉重埋进轻快背景乐里,再将电脑屏幕一推,徒然切割。 第105章 可世界并没有戛然而止,悲伤只融入路边一草一木每道阴影里。 显然奥罗拉倒是消化得很好,没心没肺地笑,但纪零只觉得心坠入泥泞里。 明明不止一个人夸赞他有治愈人心的力量,为什么此刻他却觉得言语贫瘠而单薄。 大抵是触及到更高的层面,过了觉得努力一定有回报的阶段,发现大家都在命运剧本里轮转而无法逃离。 他没有说话,奥罗拉当他被自己言论吓到,偏过头去,光影在窗帘留下刻痕。 却突然听到纪零说:“奥罗拉,草场是从一颗草籽开始的,哪怕一片草原全部腐烂败坏了,可有你还在思考存在的意义,这就是命运为下一剧目埋下的伏笔了。” 奥罗拉眼眶湿润。纪零已经又发起呆。 飞鸟鸣啼,风拂树影,万籁都化作他心绪的背景音,下马车后,他低头往卧室走,决定昏天黑地睡上一觉,自己消化一下。 却撞进个高大怀抱。 这副身躯太矮,硬挺宽阔的胸膛撞得他眼前发黑,随后是沉厚冷郁的木质气味,纪零捂住头,抬眼望去,看到裴疏意弯唇温笑的表情,先心沉一下,总觉得没什么好话等他。 不等对方开口,纪零先倒打一耙:“裴疏意,你怎么都不看路的。” 裴疏意看向他,眸中笑意点点:“可我今天一直站这没动过。” 纪零脱口而出:“你站这干嘛。” 随后,他便意识到,对方挖着坑等自己往里跳,又多半落入裴疏意圈套。果不其然,裴疏意那双漆黑的眸看着他,语气温柔:“宝宝今天去了哪里。” ----------------------- 作者有话说:对于幼崽被漂亮姐姐们包围的事,有请小裴说上两句 小裴:呵呵………………… 第87章 正在派送 纪零:“……”没敢吭声。 他难道说,好巧哦,我刚从妓院跑回来,就和你撞上啦。 或者说,甚至用不上撞字,显然裴疏意在这等他一天了。 自己还真是那兔子,一头撞在他胸口,被逮个正着,感知气息愈发危险。 大脑迅速闪过几种解决方式。 现在转头跑路显然不行。 一口亲在他唇上纪零也做不到。 卖乖撒娇又始终放不下脸不属于自己的事。 最后决定魔法对轰。 裴疏意微笑,他也微笑,气氛诡异地凝滞,只有风轻轻拂乱他们的发。 直至奥罗拉从身后跑来,狡黠打量片刻,大串拱火的话倒豆子似地倒出来:“叔叔好久不见哦,我刚陪哥哥庆祝完生日呢。” 看裴疏意眸光渐暗,她语气愈发欢快:“去的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哦,哥哥可受欢迎了,那些漂亮姐姐才不像叔叔你一样冷脸呢。” 纪零绝望地闭眼。 漏了这么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恶劣分子。 感受被打横抱起,白的花的青的,眼前一片眩晕,失重感裹挟全身,纪零抓住裴疏意衣领,还在惊呼:“裴疏意,这副身体才十五岁。” 裴疏意意味不明地笑一下。 将他往自己卧室抱去。 纪零落在他怀抱里,如被绑住翅膀的天鹅,抗拒地折腾,忽地意识到怪异之处,他看向自己手腕,那些粗糙伤疤全然消失,只剩一片细腻平滑。 不知什么时候,他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并不认为是奥罗拉好心,只是不知裴疏意是何时做到的。 被压至床上,床单是馥郁的红丝绒,腕子白得晃眼,久违的亲密接触,纪零盯住裴疏意睫毛阴影下的青色血管,想看他会做出点什么举动,尾巴缠在他腰间,明明许久没这样亲昵,却并不觉得陌生。 总出现在梦里的蟒蛇缠绕他时也是这个力度。 纪零想,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却来不及深思,因为裴疏意无声炽热的视线烧灼滚烫。 裴疏意会亲他吗。 还是会做点什么更过分的事。 他最近有点忽略裴疏意了。 会被惩罚吗。 心绪像风吹起的一叠碎纸片,纷纷扬扬将他淹埋。 可什么也没有,裴疏意只将他抱在怀里,让纪零埋在自己胸口,下巴搁在他头顶,窗外天光投下倾斜的影,细碎的飞尘仿佛被揉碎的雪花,纪零试探着伸出手,裴疏意将他不安分的腕子塞回臂弯里,他说:“别动,让我抱一会。” 他声音那么轻,那么柔,于是纪零流出眼泪,积压在心头的悲伤奔涌而出,裴疏意发现他在哭,抬起他脸,亲亲他眼角。 “一点没凶为什么也哭。” 忆起奥罗拉说的,哥哥存在只会让她变得软弱,纪零觉得自己也是如此,明明没有裴疏意在时,他也一个人走很远的路,为什么见到他心就稀巴烂。 可是又觉得,一回头就有这么个人在,无论他怎样往下坠,都永远会被轻柔地托起,似乎也是件极其幸运的事。 他说:“裴疏意,我好爱你啊。” “爱你爱得要死掉了。” 裴疏意并不懂爱和死亡有何关联。 回应纪零的是一个略带凶狠劲的吻。 仿佛要攻城略地,将他身上全部染上自己气息。 自裴疏意恢复记忆起,两人算不上有多亲密,干柴烈火,开始脱衣服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只是很快,纪零发现暴君藏着的那点恶劣因子,借着失忆这些天的相处,不再掩饰地喷涌而出。 情到浓时,身上人突然停下,纪零瞪着濛濛的眼,不明白发生什么事:“裴疏意……” 裴疏意亲亲他眼皮:“叫我什么。” 纪零:“裴疏意啊。” 他极其兴味地弯唇:“我说过的,下次换个地叫。” 纪零本来全身就泛起绯色,此时更是全然红透,像是鲜艳欲滴的石榴,他紧抿唇,不肯依他。 裴疏意恶劣地深深浅浅抽动,动作很慢,怎么也不让他满足。 怎么能这么坏的。纪零头埋在枕头里,脸上汗珠洇开湿痕,睫毛颤抖,极其细微地喊了句:“叔叔。” …… 那天过后,奥罗拉开始去上学。 格伦种族的学校以历史和手工课为主,小孩们一辈子也接触不到战争,裴疏意说,按时间线,现在已有外敌虎视眈眈,但硝烟被掩埋在和平下,四处笙歌弥漫。 奥罗拉经常做些小玩意回家,家里养起机械猫和机械狗,她成绩很好,又经常带纪零准备的小吃去学校,连带着同学都乐意和她玩。 虽不理解为何奥罗拉的家人都是外来种族,但有个漂亮的、会做美食的哥哥,还是让小孩们艳羡不已,经常放学后前来做客。唯一的缺点是,她家那个高大外族气息沉郁,只有看见漂亮哥哥会笑。 可他们看着漂亮哥哥笑的时候,他就不笑了。有点可怕。 奥罗拉无父无母,纪零担当起家长责任,她并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姑娘,开过一次家长会,纪零甚至还上台发言了几句。 最后奥罗拉悄悄告诉他,纪零私下当选为,大家最想要的哥哥。 有时奥罗拉会看向纪零,欲言又止,最后在沉默后,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哥哥真笨。” 司尧一个月也没见个人影,再次听闻他名姓,竟是在奥罗拉同学口中,小家伙们乖乖围坐在餐桌前,等纪零做传说中的火锅,兴致盎然地谈论近期帝都爆红的人鱼歌星。 照片刊登在报纸上。 一个男孩说:“我还没听过人鱼唱歌呢!” 奥罗拉叉起浆果,不顾汁水流进袖口,得意洋洋:“这个是我义兄。” 男孩:“哇,真的啊,奥罗拉!奥罗拉!那你听过人鱼唱歌吗。” 奥罗拉:“……” “也没听过。” 司尧倒是想给纪零唱歌,裴疏意嫌吵,一记星芒给他抡走了。 养小孩的生活持续一段时日,纪零开始经常发呆,几次裴疏意轻轻从后抱住他,他都没有发觉。 担心幼崽出心理问题,某天睡前洗过澡,裴疏意轻柔环住窗前视线怔愣的身影,下巴搁在他头顶问:“宝宝在想什么。” 纪零显得忧心忡忡:“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待太久了,不知道地球那边怎么样了,东大开学没有,如果开学我还没个人影的话,是不是得直接被记缺考。” “还有阿愉,好久不见他,虽然奥罗拉如今和我们在一起,阿愉的命一定是保住了,可是也不知道他在外边过得好不好,奥罗拉在我们这,又是谁给他送饭呢。” 显然,十八岁少年心里装得下整个波澜壮阔的宇宙。 而裴疏意心中装满他的恋人,只要他想,裴疏意会为他摆平一切。 裴疏意问他:“宝宝想回家吗。” 庭院里灯笼飘荡,这是奥罗拉的手工课作业,嚷嚷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墙边花圃开满银莲花,是某天午后纪零和裴疏意一起种下的。 星际暴君蹲着和他挖土挖了一下午。 第106章 纪零每每想起都不自觉笑起来。 不知不觉中,这个随手买下的小院,渐渐有了生活气息,就像先前的每个居所。 高三的下雪天,裴疏意说“有纪零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此时,纪零如有同感。 他摇头:“有你们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只是不太喜欢未来一片迷雾的感觉。”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截止,不知道下一天的日子是什么样,我想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可是好像我一直在被安排。” 感受到肩膀传来重量,热气吐至他脸颊,裴疏意略弯下腰,从身后轻轻蹭蹭他的脸,纪零觉得很痒,这样宛如大猫撒娇的举动极大取悦了他,眼睛渐渐变得明亮。 偏过头看清裴疏意面容,一双银白兽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头顶,明白他想哄自己开心,纪零伸手将他耳朵压折,配合地笑起来:“裴疏意,现在你是一只垂耳兔。” 裴疏意看着他,声音很轻:“那垂耳兔说"你会得偿所愿"。” - 怀疑裴疏意找奥罗拉密谋过什么。 这小姑娘见他不再说“哥哥好笨”,而是“奥罗拉还没想好嘛,哥哥你好讨厌”。 纪零将奥罗拉的话复述给裴疏意听,裴疏意没什么温度地笑,告诉他:“你和她说,我不介意帮她想。” 莫名其妙成了两人传话筒。 活在谜语人世界,纪零有点懵。 两人都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只是,纪零也没什么探究精神。一学期就这样结束,小姑娘全部课程都拿到了a+,司尧终于回家,拖回一车皇城里才有的美食财宝,纪零弯眼:“司尧,你现在好像打猎归来哦。” 司尧懒洋洋地笑:“可不是嘛,我都不用想,就知道我们的裴疏意一定又是在家吃软饭了。就这点出息。” 纪零:“才没有呢,裴疏意赚了很多钱,刚给学校捐了一批武器,说要让学校发展点战斗课。” 司尧故作讶异地张大嘴:“哟,小矮人也要练武术。” 纪零想了下那个情形,觉得还挺可爱:“你别说,还挺有用。” 前些天奥罗拉带同学来玩,曾经见到裴疏意还畏惧得不行的小子们,嚷嚷着以后要做大将军。格伦一族压根没这个职务,面对外敌只会一退再退,此时,战斗的种子却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这是个平凡普通的一天,人造太阳仍然柔柔散发光照,虫鸣叫声也没比平日响亮,纪零如同往常一般睡去,蜷缩在裴疏意怀里,醒来时却到了一个崭新的空间。 这是命运的虚无,却不同于往常所见的一片漆黑,反倒是翻涌朦胧光晕的白昼。 一段文字在空中凝聚。 【00,你是个充满想象力的孩子,在命运中寻找希望,在既定中探寻变化,值得获得嘉奖】 口袋中的笔记本落下。 每一页纸洋洋洒洒撕开,飘散而下,上面浮现亿万年来,各种族走过的路程,繁衍生息,看过最盛大的繁华,又冰销瓦解。 笑声、哭声、婴儿啼闹、绝望嘶吼灌入耳里,思维变得杂乱,不知是世界诞生之初,还是日暮之时的混沌原始。 纪零终于见到命运本体,那是双巨大眼眸,站在祂面前,人类渺小如尘埃,此时分为两半,一半坠入纪零眼中。 此时此刻,那些晦涩需要全力辨别的画面,只需一眼,纪零便能看清全部剧情走向。 随意看完一幕,他忍不住喃喃:“最骁勇善战的种族全部战死,这是谁写出的弱智剧情。” “是我。” 回过头,裴疏意缱绻地注视他,眉目里盛下整个宇宙的柔情。 纪零:“……” “那这个勤劳的地精灭绝于行星撞击导致的高温饥荒呢。” “嗯,也是。” “这个普通倒霉高中生遇到星际来的暴君呢。” 裴疏意轻轻地笑:“这个不是,这是命运退休前写下的。” ----------------------- 作者有话说:宝宝,你那么好,什么都会得偿所愿的!! 第88章 正在派送 神明连只言片语也没留下。 纪零显得一头雾水。 裴疏意担当起他的老师,将事情掰碎揉开,讲给他听,被押在这片虚无学习两天,纪零才弄懂什么状况。 多年工作下来,摸清世间所有轨迹,写下太多离合悲欢,命运开始谋划退休,于是早在数万年前,祂选中了裴疏意,将他命名为01。 是祂的第一个观察样本。 再接着,奥罗拉献祭所有族人,吸引了祂的注视。 安排命运是件麻木的工作。 祂需要寻找足够冷漠、又足够大胆的接班人。 可很快,祂又开始苦恼,两位继承人一个过于淡漠,只会循规蹈矩地书写既定,一个性格太疯,骨子里憎恶太深,指不定某天便会将世界连通她一同倾覆。 命运究竟是充满变化好,还是充满既定好。 在沉眠之前,祂需要寻找问题解答。 于是,祂的注视降临一座遥远星球上,这有新生而茂盛的种族,科技时刻飞速发展,希望永远蓬勃生长。 祂需要一个活在写好的既定中,却永远打不倒,追求变化的样本。 这种逐本溯源的问题,本该排在寻觅继承人前。 这一天,纪零诞生了。 唯一的缺点是,人类太过孱弱,地球称得上一块温床,在这样的地方,样本一生也遇不上什么大风大浪。 于是,神明惯会驱使祂的拥趸,怠惰地将纪零送至裴疏意面前。 他的身边足够危险,或许又恰到好处的安全。 两个样本交集产生爱情是祂想象不到的事。 可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难以割舍的既定与变化由他们分别掌控。 或许这个乏味的世界将焕发新生。 裴疏意说这些时,纪零听得很认真,将散乱碎片用线穿起来,大方向与他先前猜测相差无几。 出于对裴疏意的信赖,纪零很快接受这个说法,认领他实习员工的职务,开始对众生命运进行审阅。 “裴疏意,我已经连续工作35小时了,我觉得我要猝死了!!!”纪零愤愤道。 对于这个实习生,命运并未留下一份完善的新手教程。 要捕捉每个细微变化,并将它们编排成剧本是件劳累的事,这片虚无成了间办公室,比起成为神明,纪零更想回到家逗猫遛狗。 “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裴疏意亲他脸:“在将命运留下的烂摊子梳理开后。” 没有边际的虚无被改造得温馨,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需心念一动。 甚至能变出手机,和地球联络。 挨个和朋友报过平安,确认还没开学,高数考试能往后放放,纪零穿着兔耳睡衣,脸颊显得明润而柔软,懒洋洋躺在软椅上,指挥裴疏意替他加班。 如若从外边看,这是一个漂亮的水晶球,玻璃壁上从古至今的画面无规则闪现,内部却飘起大雪,像是被揉碎的鹅毛。 并不代表凛冬已至,只是他为恋人打造的漂亮风景。 没有温度的雪花在触碰到躯体前便消融殆尽。 纪零伸手托起漫天洁白,问裴疏意:“为什么要把这里设置成下雪天。” 得到一个“下雪天,雪花落在你鼻尖的时候,你的眼睛很亮”的回答。 于是他问:“那在你眼中,我的眼睛什么时候不是亮的。” 然后就被裴疏意按住弄哭了。 那双漂亮眸子里是迷濛不彻的水光,稚嫩的,混沌的,灵魂被打下裴疏意的烙痕。 - 事实上,命运的考察期本不止如此短暂。 依照祂的恶劣习性,大抵需要样本们再生生死死几个轮回,那样的悲剧份子,怎会随笔写出一部大团圆著作来。 但愿意为幼崽摆平一切的裴疏意,悄悄蚕食鲸吞了命运半数权柄。那一天,他冲破虚无,青色凝实的伯利恒之星汇做利剑直刺那团倨傲的雾气,告诉自大的神明,要么移交神权,要么由他带着祂创造的最自豪的作品——如今世界正运转的一切,就此泯灭。 连同那半数权柄一起。 命运最爱的抉择戏码,他演绎得很好。 也最终如愿以偿。 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在这里,没有人能寻找到他们踪迹。 在未来亿万年之内,这里都将成为他们的家。 对纪零来说稀疏平常的一个夜晚,他为此策划了好多年。 发现玻璃壁上的画面能选阅。 纪零很快在琐碎里找到了于布洛尼尔族的猫咪,这家伙将自己境况弄得糟糕,蜷缩在某个山洞里一身是伤,弹尽粮绝之际,它如往常那样,向曾经掌管好运的裴疏意祈祷:“我真的知道错了喵,再也不会抛弃幼崽一只猫跑路了喵,让我再见到幼崽什么事都好说喵。” 紧接着,一包人类猫条就掉到了它面前。 第107章 猫咪:!!! 纪零那只神明右眼中闪烁星芒,正要休憩的命运声音在他颅内回响:“一切……命运形迹……需有因果……” 纪零言辞坚定:“我被你弄丢的行李箱不知掉进了哪个虫洞,在经历时空穿梭后,掉在了向命运祈求的信徒面前。” “这很合理。” 显然,这位祂的见习员工有蓬勃的想象力,命运被说服,再度陷入长眠。 比起纪零如蜗牛探出触角的态度,裴疏意远比他要大刀阔斧,每一份既定的书写,都将他手中的神权凝实一分。 他周遭气息愈发漠然,如同寂寥不化的寒冰,眸中看尽离合悲欢却泛不起任何涟漪。 这让纪零想起许久以前,那时他们还在南城,纪零也还是个高中生,他于巷口无意间瞥见裴疏意的神情,恰如此时,后来那点情感壁垒浅浅消却,如今却重新复苏。 靠在软枕上,纪零撑着头看他:“裴疏意,你以后会变成祂那样吗。” 裴疏意问他:“那样是哪样。” 纪零:“就是高高在上的,不尽人情的……嗯…可能还有捉摸不透的。” 裴疏意的目光和漫天飞舞的雪花凝做一起,轻柔落在纪零脸上:“除了你,他们都这么形容我。” 纪零默然一瞬,接受了他男朋友很早以前就是个暴君的事实。 用裴疏意教的方法,意念调出想看的画面,却并没有寻到奥罗拉的身影,数不尽的命运中竟没有属于奥罗拉的一段, 纪零有些苦恼地说:“所以你说的让奥罗拉思考的事情是什么,为什么命运选中了三个样本,最后却只有我们出现在这里。” 裴疏意语气没什么温度:“宝宝不如亲自问她。” 说得倒是轻巧,但这是他不想的吗!! 纪零没精打采地说:“如果可以马上见到奥罗拉就好了。” 裴疏意微微弯唇:“宝宝有这么想见她吗。” 这些天,裴疏意对幼崽百依百顺,知晓他不太有安全感,容易乱想,裴疏意在身体力行地告诉他,永远不会对他不近人情。 那点敏锐被宠坏,纪零变得迟钝,没感知到危险气息,他点点头。 下一秒,纪零终于得以离开这个二人空间。 紧接着,睁开眼,一阵剧烈波动传来,世界天翻地覆,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旋转,纪零脸色惨白,下一秒,却觉得所有不适全然消却。 就好像神明温柔地为他抚平一切狼藉。 纪零:“……” 这是怎么回事!! 待看清眼前情形,纪零发现自己在一个舱体内,看起来是艘战舰,再接着,舱门被打开,对上奥罗拉的目光。 女孩亚麻色卷发利落地扎成马尾,一身劲黑戎装,五官长开几分,瞳色愈发漆沉,她依然坐在机械装置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巨人,却不像纪零见到的任一时期的她。 与命运做交易的女孩,自己也被永远困在那个仓皇逃窜的夜。 她再没长大过,直至再次直面恐惧。 并击碎它。 她身后身着统一装束的士兵齐声:“将军,这便是我们刚抓到的战俘了。” 奥罗拉微笑着:“又见面了哥哥。” 虚无中。 没有纪零的空间变得冷寂。终日飘散的飞雪消逝殆尽,裴疏意的左眼升起星芒,神明再次苏醒:“01……一切命运形迹需有因果……” 新的神明毫不掩饰他的私情:“菜鸟职工出门时走错通道误入战场没什么不对,成为半神后免疫一些□□上的痛楚也是无伤大雅。” 实话而言,他本想给一心惦记别人的幼崽一点小教训,却在看幼崽变了脸色的瞬间,推翻所有想法。 伯利恒之星从他周遭升起,像是一场盛大的碧青色风暴,凝聚后汇入他的左眼之中。 裴疏意没什么情绪地说着:“现在您该沉睡了,我亲爱的命运。” 单纯的人类幼崽在忧心他未来是否会不近人情,殊不知,很久以前,他便成了个渎神者。所有交易中转化的信仰被他吸收殆尽。 命运统治信仰的时代落幕了。 如今他即新神。 - 成功对接上自家小孩,从战俘摇身一变成了将军的哥哥,纪零初次来到格伦皇城。 机械装置行走在地,可爱的小型机械狗被取代,更多的是一人高的狼犬,金属爪牙闪着寒光,只瞟一眼便知咬合力惊人。 从田园风变成彻底的机械之都。 发现格伦种族翻天覆地,纪零有点焦虑,他开始怀疑自己在虚无中待得太久,甚至忧心是否会面临回到地球后,发现亲朋好友垂暮的事。 奥罗拉笑嘻嘻的:“裴疏意没有和你说吗,现在格伦种族的历程是独立于时间线以外的,也没有任何被编写的剧本。” “这个种族需要养精蓄锐,磨砺锋芒,直至再次与宇宙众生交汇的那天。” “叔叔还真是个精明的商人,一点亏也不愿吃。”作为交换,她曾经汲取的气运尽数给了裴疏意,大抵能想到,对方如今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不知是否已经成为半神。 奥罗拉问:“哥哥,这些天你在虚无之中每天做什么。” 其实深究起来,也没做什么。 纪零思索片刻:“看雪,看电视,看裴疏意写剧本。” 然后给一些太过惨绝人寰的故事添上两笔,至少得留下一线希望。 仅仅三言两语,奥罗拉便知,裴疏意成功了,这家伙竟然在神明遗址,为纪零打造了一个乌托邦,真是个万古千秋以来的疯子。 并不知奥罗拉心中何等惊涛骇浪,纪零问她:“阿愉呢。” 这个问题纪零问过她很多遍,每次奥罗拉都眨巴眼,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什么鱼,哥哥你要给奥罗拉做烤鱼吗。” 这次却与众不同。 奥罗拉伸手,直指天边:“在那里。” 云端里,若隐若现漂浮座通体银白的建筑,将机械翼披至纪零背上,教他如何起飞,奥罗拉取下胸牌,芯片贴在门上,又刷过脸,才得以进入其中。 这样严防死守,不知道还以为里面是何等杀器。纪零:“奥罗拉,把阿愉关在这种地方,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想到路安愉险些死去,他脸色算不上好,奥罗拉收起笑:“并不是关,我请路安愉为格伦种族进行武器与机械研发,作为分红,国库百分之十的收入给他。” “不过这个呆子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并打算转赠给你,哥哥,现在你暴富了。” 这点财富来得太晚,纪零也没处花,并未有多喜悦,他鼓起脸,试图显得严厉:“但之前……” 不等他说完,奥罗拉迅速接过话:“杀死路安愉的事我和他郑重道歉过,但当时奥罗拉可是拿捏了那位的,早就算准了哥哥会像一束光一样出现。” 有点怀疑这小孩乱掰找补,纪零:“真的么。” 奥罗拉又做起鬼脸:“假的,哥哥你当时就像个疯狂的稻草人,全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只有眼睛是亮的。” 谁问的是最后一句真的假的!! 纪零没好气:“那你就是个绝望的稻草人。” 听到这个形容,奥罗拉“嘻嘻”笑起来:“不信哥哥去问那个呆子吧。” 基地里到处是机械生物,穿过几道门,路安愉身影映入眼帘,头发不知多久没修,宛如垂藤,是个背对姿势,手中火光飞溅,粒子卷起风暴,将他们轰飞出去。 巨龙在这场爆炸中毫发无损。 他回头,想看是否有设备损伤,却见两个灰扑扑的人倒在地上。 路安愉:“宝宝?” 硝烟味经久不散,纪零坐起,一阵呛咳,密闭的空间却挂起一阵风,将烟尘吹散。 纪零眨眨眼,路安愉却觉什么落在头顶,抬手去触,是雨水,他的头顶破开一个大洞,能挡陨石撞击的墙面破开,风从中灌进来,亲呢缠绕纪零发丝。 路安愉匆匆起身,将纪零扶起,奥罗拉的坐骑飞到另一边,成了块废铜烂铁,她躺地上撒泼:“奥罗拉也要扶。” 纪零没法,将她也拉起来。 路安愉不好意思,盛着笑意:“宝宝好久不见,刚刚是我不好,一不留神机器炸了。” 才顾得上深究墙面怎么会炸的事。 他看向奥罗拉:“你们种族的材料质量是不是差了点。”地球上钢板也不至于这样。 也就被裴疏意弄漏水过一次。 奥罗拉咬牙:“怎么可能!” 纪零弯眼:“应该是裴疏意啦。” 和幼崽交谈过,路安愉才知,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从地球离开后,他从曙都醒来,前往精灵族送信,路上被拦截,昏迷前将鳞片揭下,企图留下标记。 醒来却得到奥罗拉高薪聘请他的提议。 并表示,精灵族与人类结盟的事,她会办妥。比起财富,为这个遗落三万年的种族进行改造让他更感兴趣。 第109章 【00崽!!!我就知道你没…】 【今天不要说那个字啊啊啊啊】 【好久不见崽崽,终于出现啦】 【00这一年去了哪里呀!】 纪零边清洗土豆,边瞄弹幕,统一回复:“我这一年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度假,网络也不太方便,所以断更有点久,特别抱歉。” “不过现在我回来啦,以后一定不会再跑路的。” 【00的脸蛋有点秀色可餐了,根本无心看美食】 【那是你还不够饿,乡下亲戚的菜也太难吃了,我现在迫切需要00亲手做的饭!!!】 【0崽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呀】 纪零:“大家都知道的,每年年夜饭我都煮火锅,特别没新意。” 【火锅好啊,火锅好,我想吃海底捞番茄锅了!!!】 【不过00这个背景是在东缘吗,00过年没有回家吗】 纪零将火锅底料煮开,想了下,还是说:“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家啦,我的家人都在这里。” 【咦,00好像很少提到家人呢】 【不知道00什么时候谈恋爱,找嫂子一定要慎重啊崽崽,来自刚被隔壁男主播创飞的悲痛之言】 【我们0崽看起来难道很像直男吗!?万一是男嫂子呢!!】 看到粉丝提及恋爱的事,思忖片刻,是否要坦白,正组织了下话,想说他其实有男朋友。 就感觉被环紧,头顶被下巴蹭住,声腔被挤压,明明是冷然的声线,却带了些黏糊意味:“宝宝,准备晚餐做什么。” 下一秒,弹幕炸锅了。 【宝宝????你在叫谁宝宝】 【我们的宝宝是同一个宝宝吗】 【我靠,惨绝人寰的帅】 【啊啊啊啊宝宝被抢了但是抢的人是个大帅比我该高兴还是难过】 纪零默了下。看向镜头里的裴疏意,一袭墨色风衣,瞳色冷然黑漆,下颌锐利,线条平直,唇却微微弯起,眸光柔情。 是…还挺帅。 弹幕还在疯狂刷屏,这事有点打乱他节奏,但纪零还是坦白:“嗯……这是我男朋友。” “可能确实是你们说的男嫂子。” 【老实交代!!!在一起多久了!!】 【求追00教学!!】 “嗯,在一起多久了?还挺久了,有一年多了。”实则算上被折叠的时间,远不止如此。在星际各个空间穿梭,如今纪零对时间感知有点迟钝,甚至说不出个准确数字。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还有漫长的以后。 “追我教学?这个没有啦,是水到渠成在一起的。” 【能不能说说男嫂子是做什么的?】 纪零瞄眼裴疏意,弯起眸子,酒窝深陷:“做什么的?你们嫂子是全职小娇夫,是不是呀。” 裴疏意只揉乱他的发,很轻地笑一下:“是。” 【不用吃年夜饭了!!!狗粮吃饱了】 【小情侣怎么如此般配^-^】 纪零将他推出厨房:“好了好了,你在这谁还记得我是美食博主,我要做饭了,晚点春晚都开始了!!” 把门关上,纪零又钻研起年夜饭来。 图个吉利,除却火锅,他还做了些别的菜。 每出锅一道,他便念:“板栗烧鸡,大吉大利。” “糖醋桂鱼,年年有余。” …… “四喜丸子,团团圆圆。” 将仪式感贯彻到极致。 【听00念完这一串话,感觉待会打麻将都能赢两千】 【楼上你怎么知道我下午清一色龙七对了!!!】 【新的一年大家都要顺顺利利!!】 眼尖地瞄到这条评论,纪零笑起来,复述:“新的一年大家都要顺顺利利。” 一大桌菜全部出锅,满屋鲜香,热气将镜头氤氲得模糊,纪零关掉直播:“我去和家人们吃饭啦,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 作者有话说:正文倒数二章啦!!!! 第90章 正在派送(正文完) 火锅得预热,将电磁炉点上火,辛辣味刺激舌尖,纪零注视锅底,看它“咕咚”冒泡,门“砰砰”响起,除夕佳节,这个点不该有人来,还是如此粗暴的敲门声。 不像有事,倒像是寻仇。 纪零往浴室里喊:“司尧,是不是你先前操控的那位女士,人家醒悟过来找上门了!!” “我不敢开门,你去开。” 司尧正泡澡,闻言有意逗弄他,浴巾围在腰上,水珠顺着腰沟流淌,趿拉着拖鞋往外走,水汽在地板留下湿痕。 纪零却一心在火锅上,压根没看他。 叫了两声“宝贝儿”没反应。 无奈摇头,往门口走去,门还在被大力敲击,司尧刚拧下把手,冲击力就几乎将他击飞出去,手臂肌肉暴起才站定:“谁啊。” “哥哥,铛铛铛铛,奥——” “啊啊啊啊啊!!!!变态叔叔!!!” 闪亮登场的话音未落,女孩尖叫划破长夜,走廊声控灯全然亮起,听到隔壁门栓响动,怕被幼崽教训,司尧一把将奥罗拉拽进来,门迅速摔上。 动静太大,纪零抬眼便看见司尧只围着块毛巾,还拢不住地往下掉,像什么行为艺术家:“司尧!!今天才两度,你不冷吗。” 司尧得意地吊起凤眼:“宝贝儿,哥哥这就去换衣服。” 一屋子又是叔叔又是哥哥,辈分全然乱套,纪零无奈,将视线落至女孩身上。 方才尖叫不乏表演成分,奥罗拉迅速整理神色,眨了眨眼,操控机械坐骑,往纪零旁走,机械臂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哥哥,快来看看奥罗拉带了什么过来!” 纪零接过,看清里边,都是些地球上的年货,红枣桂圆阿胶之类的,还有两盒脑白金,他说:“奥罗拉,这是看望老人才会买的。” 奥罗拉撇撇嘴,无辜地瞪着双眸,亚麻卷发被束作双马尾,穿着件毛领斗篷外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奥罗拉知道嘛,这不是看小裴叔叔年纪大了,又每天工作,担心老人家身体不好,特意买的呢。” 很难想象这小妮子说话能这么难听。 纪零满头黑线,又问:“你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 “嘻嘻,因为我的心一直和哥哥在一起呀。” 一记暴栗敲她脑门上:“正经点说。” 奥罗拉眼冒泪光,委屈道:“奥罗拉早就知道了嘛,以前在地球上就打探过的。” 险些忽略这家伙是个反派的事。 奥罗拉就像个没开智的小动物,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纪零知晓她行径恶劣,和她相处那么多天,却也生不起什么真切憎恶来。 他并非什么正义感爆棚的人。 只是经常无差别对所有人释放善意。 对奥罗拉心生怜悯时,也会纠结。 纪零曾经和裴疏意讨论,他是不是不算个好人,为什么看过奥罗拉可怜的模样,便将东缘数以万计的人命轻轻放下,路安愉被掠走的仇也以道歉揭过。 裴疏意将他抱在怀里,是个相对姿势,能用沉沉目光将他笼罩:“没必要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无辜的民众没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星际恶徒而言也不是什么要口诛笔伐的事,你只是恰好看到了奥罗拉不为人知的一面,又恰好对那些死去的人感同身受。” “命运本就是由许多隐秘面编织交错在一起。” “所以祂才选中了你。” 见纪零还是耷拉眼皮,他用尾巴尖轻戳他脸,触感柔软,恍若陷入雪里:“不然的话,或许你男友也会被抓走的。” 哪有安慰人是把自己描绘成恶人的。 纪零双手抓住他手腕,一本正经:“你被小纪警察逮捕了。” 裴疏意眸子弯起,漫不经心地将手腕伸直,配合做出被逮捕的模样:“那警察要怎么惩罚我?” 他声音带点哑,“惩罚”两字咬得重。 纪零脸一红,松开腕子,举起枕头拍他:“罚你两天不许上/床。” 裴疏意看着他笑,眸色晦暗却温柔,或许幼崽需要一段时间接收世间所有阴暗面,但他会陪他到底。 - 锅底彻底煮开,将蛋糕分好摆上餐桌,菜品也端上来,满屋鲜香,莹白热气蒸腾,最沉闷的路安愉却是最先支起筷子,吃完一口,眸中金黑转换,电磁粒子“次啦”乱窜:“宝宝做饭还是那么好吃。” 奥罗拉一边将丸子塞进口里,一边在锅中抢肥牛卷,脸颊鼓鼓囊囊,像只仓鼠,她还是初次在地球上有跨年这个概念。 先前沉迷于她的大计,将生命视如草芥,直至在格伦旧址与纪零相依为命,才有了家人的概念。 但不得不承认,在纪零身边总是有鲜活气,像是瓶不断往外冒泡的橘子汽水,永远无法结出零度的冰,温暖得让人几乎忘记严冬。 她才会执着于扮演兄妹游戏。 第110章 用过晚饭,几位家长自觉承包了洗碗业务,奥罗拉入乡随俗,机械臂几乎将碗抡飞,纪零才想起,忘了和这姑娘强调:“不可以用不属于地球的东西!” “可是奥罗拉以前在地球上就用这个,”奥罗拉可怜兮兮地瞄他,笃定纪零会心软,“哥哥,以前妈妈让奥罗拉洗碗的时候,奥罗拉就想有个机械臂帮忙就好了。” 但这次,纪零决定一视同仁:“不可以!会乱套的。” 他说:“现在是哥哥让你洗碗,没有妈妈。” “别想。” “哦…好吧。”在这里吃瘪,她眼一转,就将水抹至路安愉身上,早看这呆子不顺眼,每次作弄也没个反应,更引起她征服欲。 但路安愉看看她,只说:“奥罗拉,你找不到纸吗,纸巾盒挂在你身后墙上。” 奥罗拉:“……” 纪零倚着裴疏意笑,终于看小魔女被哽住,他还挺开心,催促两声:“你们快点,春晚开始了。” 说完便哒哒跑去沙发坐下。 裴疏意往外走时,注意到冰箱上有块蛋糕,旁边摆着副刀叉,只当是剩下的。 正要帮幼崽放进冰箱里,却注意到餐盘上押着块字条:“世界上最勇敢的点点用。” 他看向纪零,那张脸上正因相声而扬起笑容,白织灯切过他脸颊,那双眼眸澄澈明亮,像一轮月亮。 总是周到地照顾所有被忽略,会将所有人放在心里,阴暗地想让他只看着自己,却又舍不得打破他天真模样。 他走过去,将幼崽环在怀里,这个距离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绒毛,皮肤白得几欲透明,明明该像樽玻璃工艺品一样被保护起来,却折射不可忽视的光。 纪零总爱说“裴疏意我好爱你啊”。 此时此刻,裴疏意却想,他也真的很爱纪零。 万年不曾触动的心,一见他就轻颤。 几位家长陆续就座,纪零庆幸当时租下的是两室,客厅容得下五人一猫,尽管如此,还是略显拥挤,看过几个节目,旧人登场。 没了好运加持,程嘉轩混得似乎不如以往,只是能上春晚,也好过太多明星。 在纪零每次揶揄下,司尧对这人有ptsd,埋头一心嗑瓜子儿,奥罗拉倒是兴致勃勃:“没有奥罗拉还是果然不行嘛。” “怪不得一直给奥罗拉发消息。” 纪零好奇问:“发消息说什么。” 奥罗拉将马尾抓至脸颊,做出个娇羞表情来:“说要做奥罗拉的狗哦。” 纪零默然,低估这些家伙变态程度,他忽地想起:“为什么你要在地球上叫盛栎。” 小姑娘眨眨眼:“就是胜利呀。竞争上岗,狠狠把裴疏意打败,听起来就很吉利。” 裴疏意将纪零往怀里带,宣誓主权似的,尾巴恨不得将他缠成粽子,没什么温度地冷笑一下:“倒是不灵。” 这是东缘修复后的第一个春节,市政府没进行烟花管制,窗外烟花盛放,纪零才意识到,还能放爆竹,他一时兴起,和裴疏意下楼去买,但已经逾近十二点,除夕佳节,店铺早关门。 打开外卖软件寻找无果,只得悻悻而归。 走至楼下,不知谁家小孩在玩摔炮,一路疯跑一路笑,纪零眼巴巴盯着,一步三回头,裴疏意揉揉他头:“等等。” 他走至男孩跟前,弯下腰与他交谈,不久后,提着个塑料袋回来。 纪零眨着明澈湖泊般的眼,里边映着裴疏意倒影:“裴疏意,你和小孩哥说什么了,能让他分你一袋。” 注意到围巾散开,裴疏意先帮他将围巾整理好,骨骼分明的手指灵巧摆动,重新打成蝴蝶结:“告诉他哥哥的宝宝也想玩,问能不能和他买一点。” “但小男子汉显然把你当成女孩,兴高采烈地就去拿了两盒仙女棒。” 他提了提袋子:“走的时候我告诉他,哥哥的宝宝是个男生,他眼睛瞪得比月亮还要圆。” 哪有和小孩介绍他是宝宝的! 纪零不好意思,拢拢围巾,义正言辞道:“今天的月亮是弯的。” “嗯…那就是比火锅的锅还要圆。” 这又是什么形容!也就这个人外生物能想出来。不过裴疏意竟然会和别的小朋友主动交谈了,有种将阴郁大魔头开解的感觉呢。 也并非多想玩鞭炮,只是起了个兴头就想被满足。提着仙女棒,纪零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在电梯缠着裴疏意叽叽喳喳不停。 “回到地球好幸福哦,感觉这里的人都比较有人味儿。” 裴疏意:“人类不是人味还是孜然味?” 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纪零抬眼:“裴疏意你会开玩笑了!” 抓住他手腕咬一口,留下个淡淡齿痕:“嗯,你也不是孜然味。” 招呼家长们下来放烟花,一人塞过一把,几位肩宽腿长的大帅哥举着仙女棒,略显滑稽,纪零在空中划出个爱心:“裴疏意,你完全是仙女降临啦。” 火光将纪零瞳孔映得透亮。 零点将至,在烟花燃起的一瞬间,夜空宛如白昼,纪零偏头要说“新年快乐”,下一秒,裴疏意飞快俯身亲吻了他。 北风撩过他们发丝,头顶洒下一串火树银花,唇瓣触感柔软,时间被拉扯得很长。 待一吻完毕,纪零才发现,旁边有个小孩在围观,此时矮冬瓜般站他们面前,说:“新年快乐,好看的哥哥你们要永远幸福哦。” 纪零不好意思地扯围巾边。 裴疏意却微俯下身,变出个小红包,递过去,学着小孩语气,告诉他:“谢谢你哦,我会一直让他幸福的。” 纪零小声:“裴疏意,你是不是又用你的能力了!!!哪来的!” 裴疏意:“下不为例。” 纪零怒视他:“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不远处,司尧大声喊道:“那两位,做什么呢做什么呢,这可是一家子的时间,过什么二人世界呢。” 路安愉倒是好脾气的笑:“宝宝,来拍合照了。” 纪零立刻“哒哒”跑去:“我来啦。” 打打闹闹玩至很晚,直到纪零快掀不开眼皮,才上楼,和裴疏意纠缠睡去。 醒时,天光大亮,窗外几声鸟啼,寒风寂寥,树枝光影斑驳,在窗台上镌刻,凌晨落起碎雪,又是一年伊始。 纪零和裴疏意对视,轻轻笑了,他说:“早上好呀。” 就如每个平凡的清晨。 他们还会有很多个这样的早晨。 静默恒久,万万年不渝。 直至宇宙尽头。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看到这里的宝宝萌~我是小盐。 这本书的设定来自于十七岁的我在课上写写画画,灵光一闪想到的文案。 在十九岁的时候,准备休学又撞上yq被封在异地,就还挺有那种苦难是文学的温床的感觉,我拿着高中写出来的三章申签过了晋江,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成熟,笔力很差,词不达意让我很痛苦,于是放弃了写文,甚至不敢再打开晋江。 三年后,没有文字的我变成了一个平庸的、一眼望到头的人,于是九月底我认真修了一遍文,开始复更,哪怕可能没有人看。 时至今日,终于将我的第一本文完结啦,复更后没有一天缺席,小盐保证,以后都不会断更了!! 00一开始不是一个很完美的孩子,但他足够善良,足够坚韧,传播爱所以会收获很多爱,成长的过程里会迷茫,也会勇敢站出来想要为别人撑起一片天。 借用小裴的话来说就是“在你爱着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真诚的爱着你。” 00和小裴的感情也更偏向跨越性别跨越种族的纯爱,我很喜欢这种,无关附加条件,喜欢你是因为你就是你的感觉。小情侣都没有爱过人,就这样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因为战线太长,所以想写的东西和一开始可能不大一样了,翻到大纲时甚至有种“哇塞我原来要写的居然是这样的感觉”,从一个打脸甜爽文变成这样,曾经的我也想不到吧~ 所以前面会是一点校园娱乐圈玛丽苏,后面又开始深究什么是命运,开始生生死死的循环,有挺多不足,但小盐也还挺满意。 刚复更和写到最后经常单机,倒贴也会给孩子们约稿,朋友一开始让我砍纲完结,却还是认认真真写到三十万了,只是希望给小裴和00一个完整的故事,希望他们再幸福一点,1099!! 顺便和大家卖萌求求作收和预收好不好呀~接下来会更一些番外,下本会写《难道我不是美人1吗》大概会在寒假开始更新,因为小盐是个苦逼医学生要考九门专业课,不过会多多存稿的!! 下一章是00某天长出猫耳朵和尾巴!一些小情侣的后续细节会在日常番外里补全的!!保证非常甜! 所以接下来几章是接正文,后面有if线小盐再设置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