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不可以》 第001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轩辕三年,京都上阳城,一场春雨方歇,空气中尚弥漫着一股玉兰花的香气,淡淡的沁人心脾。净水泼街的京畿大道两旁围满了人群,就连道路两旁的茶馆酒楼也早已坐满了人,如此兴师动众,众人只为了见一个人--卫彰侯萧权。 传闻,这位年轻的卫彰侯虽出生寒族,却凭借着自身的睿智果敢和敏锐的政见,一跃成为南朝最年轻的侯爷。但是三年前,仕途正盛的他却主动请旨前去戊守南朝边疆,一去便是三年。 如今两国战事平缓,圣上召其回京,人人都在猜测这个飘逸俊美,功勋卓著的年轻侯爷会受到怎样的封赏?有人说,当今圣上数月前召回了独守皇陵三年的御好帝姬,便是有意赐婚,借以拉拢重兵在握的卫彰侯。但也有人说,当今权倾天下的相国大人早已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南朝第一美女墨螓卿嫁给卫彰侯。 正当人们众口纷纭,莫衷一是时,他们口中的御好帝姬正隐身废太子府的梧桐树上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一袭素白的孝服衬得她美丽得宛若天仙一般,三年未剪的乌黑青丝随风摇曳着,折射着淡淡光芒。上阳的百姓只道相府千金美艳无比,却不知天家帝姬更胜一筹,这一筹,胜在气质,此刻她一双清丽的水眸淡然的俯视着一切,浑身上下便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贞静。 “你若不愿意嫁,由太子哥哥帮你去和皇叔讲,可好?”在她身旁的废太子君殇着了一袭简素的淡蓝色的长袍,浑身上下彰显出清贵高雅的气质,略带忧郁的双眸凝视着身侧的女子,浓浓的皆是疼惜。 君御好纤眉一拧,唇边强自漾起一抹春花般的笑意,不答反问道:“太子哥哥认为除却萧权,御好还能嫁谁?”嫁谁,才能让她保全母妃的后半生,嫁谁,才能让她爱的人都能周全?这世上怕唯有萧权了。 君殇闻言,忧郁的眸中幻化成一抹冲动,话几欲出口,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卫彰侯路经此地,闲人回避。” 少顷,一对执剑戟的士兵走过,卫彰侯萧权的身影渐渐近了,他端坐在一匹健壮的汗血宝马之上,一身银白的盔甲衬得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更胜从前,优雅的唇边凝着淡漠的笑意,指节分明的右手一直紧紧的握着腰际的吟龙佩剑,青筋毕露。 这便是萧权,俊朗,谨慎而冷漠!君御好美眸微敛,暗自流露出一丝悲哀,这样的萧权,她该如何才能走进他的心中。 “高官厚禄之于萧权,必定是指日可待。”君殇淡淡开口,举止间有着指点江山的从容气度,像极了先皇。但此刻,他忧郁的眸中更多一丝执着和认真:“只是他不适合你,御好。” 御好微微一愣,顺着君殇的视线寻去,只见萧权的身侧,随驾着有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虽是轻纱覆面,却依稀可见清丽而秀美的面容,肌肤更是雪白晶莹,脱俗耀目,宽大的战袍下更显身形娇俏玲珑,一看便知是个女子,她巧笑的和萧权说着什么,萧权淡笑着回应着,眉目间尽是令她陌生的温柔,能让萧权这般温柔相待的人,世上除却相国千金墨螓卿,还能有谁? 第002章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君殇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他宽厚的大掌之中,冰冷的双手丝毫不能温暖她。 其实御好又何尝不知道,君殇是恨的,恨当年皇叔逼宫篡位,恨萧权率军破城,如今的萧权之于她,就像皇位之于君殇,一切早在三年之前便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但是君殇尚可偏安于这繁华中的一方寂静角落,她却没有选择,嫁给萧权,是她唯一的出路。 “御好心意已决,太子哥哥不必再说了。”御好敛去眸中所有悲戚的神色,想要拉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这种松石只有岭南才有吧。”君殇突然拂开她袖间的薄纱,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腕上的松石玉镯道。 御好心中一俱,下意识的拉回自己的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运气跃下树梢,极力掩饰内心慌乱之下,脚步不由得有些虚浮,所有人都只知道她腕间有一个上等辟邪护身的松石手镯,却没人知道隐在手镯之下那个狰狞的疤痕。 三年前初到皇陵,怨气不甘愤怒几乎淹没了她整个身心,年少孤傲的她寻到了唯一解脱的办法--割腕自尽,却被侍女会意撞见,捡回了一条命,但手腕上的伤疤却永远都抹不去了。 “琴儿。”见御好离去,仓促间,君殇下意识的唤出了她儿时的乳名,“离晚宴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好好考虑,也许你可以等到曜回来再做决定。” 君曜吗?御好苦涩一笑,绝美的面容上满是凄楚。别说君曜此刻正被贬在遥远的岭南,即便回来,又能如何?有些东西只有萧权能给,他不能。三年的时间早已令她看透世事,变得现实而冷漠。 “帝姬,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吧。”侍女会意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恭敬的开口道。 “沂南王,御好先行告退。”人前,她总是恭敬的唤他一声“沂南王”,不敢逾越分毫,不管是他还是她,再也受不起半分流言的迫害。 “好。”君殇依旧坐在树上,一袭蓝袍掩在树荫间迤然垂下,俊雅的唇角依旧挂着如常的温柔笑意,“今晚的夜宴我会告病在府中。” “御好明白。”御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她明白,君殇是不愿看她委曲求全,不愿看她一步步走向火坑,但是,他见与不见,结局都是一样的。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她一定要嫁给萧权,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帝姬,卫彰侯此刻已经进了承天门,陛下要您早些准备晚宴的节目,为卫彰侯助兴。”刚离开太子府,会意便谨慎的附在她的耳边道。 御好心中一阵冷笑,凉意漫遍全身,以色侍他人,如此又和那些妓子有何分别? 夜寂静,月光似水,柔柔的透过几缕薄云泻下一湖月华。一叶小舟停在湖岛中心的思乐馆旁。一身素白的君御好凝立舟头,一阵晚风伴着湖水的凉意袭卷起她白色的素服,宛若折翼的蝴蝶。 第003章 侍女会意在一旁系好缰绳,贴心的替她披上一件黑色的风氅,轻轻的说了一句:“奴婢在这守着,帝姬快去吧。” 御好点了点头,敛去眸中悲戚,拾级而上,推开了思乐馆那扇尘封了三年之久的雕花木门。大殿之内,暗紫的纱幔从殿顶轻柔的垂下,飘荡在幽深的殿阁之中,似行云流动,又似鬼影漂浮。 她永远不会忘记,三年前,便是在这里,她的及笄之礼上,皇叔君桓昕以“清君侧”为名逼死父皇,废黜太子君殇,贬罚二皇子君曜。苦守皇陵的三年间,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初她不求父皇将她赐婚给萧权,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反? 轻挪莲步,缓缓的漫步在这幽静的的深宫殿阁之中,偌大的殿内唯有她裙裾曳地的声音沙沙作响。思乐馆内尘封了事发当年的模样,三年来,宫人无敢踏足此殿,此番如若不是她执意要拿回留在这里的凤桐古琴,恐怕这里会永远成为宫中禁地。 御好熟悉的上前摸出凤藻桌案上的青鹤烛台,点上那截残留的蜜烛,殿内陡然燃起了一室明亮,衬得她白皙如玉的面庞愈发的美艳动人,纤长的十指轻轻抚上案上的凤桐古琴琴弦完好无损,清晰的流水断纹透着古琴的贵重气质。 青葱玉指轻轻拂去上面的蛛网灰尘,随手拨弄出一连串优雅古朴的琴音,静静飘荡在寂寞无声的殿内,心情也随着曲声坠入了谷底。想来,彼时她是何等的自傲,如今却要以这身技艺讨好与人前,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帝姬,时候不早了,您拿了琴便走吧。”会意沉稳的声音在暗处响起,她竟没有察觉。若是平常即使会意的轻功再好,她定也能察觉的到,毕竟三年的修习,她的武功也早已不容小觑。 轻轻的拨下最后一个音,御好抬起清丽朦胧的眼眸问道:“母妃睡下了吗?” “太妃娘娘服了药已经睡下了,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那便好,那我们就直接去含元殿吧。”今晚之事决计不能让母妃知道,听会意这么说,倒也安心不少,遂抱起古琴起身走出门外 “帝姬,您还是换身衣裳吧再过去吧”。会意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凤桐古琴,望着她一身素白的孝服,不由得凝了凝秀丽的眉。 “不用了,女要俏一身孝,不是吗?”御好微微扬眉,清丽的眸中流转着更胜月华的光芒。 会意听了却只有更深的紧了紧眉头,倒也没再驳她,心中不由得心疼,三年了,帝姬终究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一切,本是最美好的年华,却一直着了一袭素服。 御好到含元殿的时候,晚宴即将开始,殿内早已坐满了皇亲贵胄,文臣武将,两排鹤顶寿花的金丝蜜烛将宽敞明亮大殿燃的通明如白昼。 她甫一进门,殿内有短暂的一刻安静,众人望着她绝美飘逸的身姿,只剩下惊叹和艳羡之声。良久,不知是谁先唤了一声“御好帝姬”,众人才回味过来,纷纷上前向她行礼。 第004章 “各位大人都起来吧,御好受不起。”她竭力保持着完美的笑靥,对着满堂的大臣回施了一个屈膝礼,御好很清楚,如今的她没有任何高傲的资格。 众人见她如此,更是惶恐的不敢抬头,只有几个年轻的将领低声议论:“这就是御好帝姬吗?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啊!” “是啊,听说三年前本是要指婚给卫彰侯的,不过后来被侯爷拒绝了。” 这原是极轻的议论,若非有着内力,御好也根本听不到这声音,如今刹那耳闻,心中充斥的不知是何滋味,复杂莫名。 “卫彰侯到--”殿外传来司礼太监的一声通禀,众人皆是敛神肃立到了两旁,御好望了一眼满堂宾客,发觉萧权竟是最后一个到,好一个卫彰侯! 御好不愿如此仓促地见他,便回到了垂帘之后,此刻已是戌时,皇叔想来也快到了,便转身吩咐会意道:“你先回琼华殿照看母妃。” “是。”会意领命而去,却与刚进门而来的萧权擦肩而过。看到会意,萧权显然一愣,犀利的目光透过绡纱垂帘直直望进来,御好明明知道他根本看不清,心却还是狠狠的悸动了一下。 绡纱是一种特殊的材质,他看不到她,她却可以看到他。透过绡纱垂帘,柔和的灯火之下,萧权着了一袭华贵的紫袍,腰际间配着同色的玉环勾勒出他身形修长,容姿超群,他游刃有余的辗转在这些朝中贵胄之间,优雅的唇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漠而冷然的笑意。 “陛下驾到--”萧权与众人寒暄没过多久,皇叔便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缓步而来,换下了那日接见她时的一袭倜傥妖冶的紫袍,皇叔此刻身着龙纹黄袍,倒是更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君主,而不是…… 众人按例行礼过后,皇叔上前坐在了御案之前,幽深的目光瞥了一眼身侧的她,狭长优美的眸中目光冰冷得犹如刀锋上泛起的光泽。 御好避开他的目光,略定心神,敬等一切…… 今晚的宴会原就是为了犒赏三军而设,皇叔按例的说了些褒奖话语。推杯换盏,言谈宴宴间,对有功的将士该升官的升官,该封赏的封赏,看似平静寻常,其中的波涛诡谲却不是谁都能懂。 御好只知道,此次封赏的大都是萧权手下的得力大将,是以,皇叔决定之前,总是会象征性的询问一下萧权的意见,而萧权总是淡淡的颔首称是,并不干涉他的决策,尽管此中大都是明升暗降,他也依旧保持着唇角那抹优雅而淡漠的弧度。 “萧权,此次平叛边疆叛乱你的功劳最大,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赏赐?”皇叔举杯就唇,宽大的袍袖遮挡了他狭长眸中的晦暗阴森。 “此番平定边疆,全都仰赖陛下洪福,微臣不敢居功。”萧权的声音是极好听的那种,犹如三月桃花飘落般的清雅,却又不失稳重。 皇叔放下手中琉璃盏,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她一眼。御好了然的放下手中的古琴,笑意盈盈的开口建议道:“既然卫彰侯不求赏赐,就让御好为侯爷弹上一曲,如何?” 第005章 “哦?”皇叔似做不知情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萧权身上,“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御好帝姬琴技超群,微臣愿洗耳恭听。”萧权的话看似恭维,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三年之前,她的七弦琴技艺便早已超过了宫中乐师,哪怕是寻遍南朝也少有人能媲美。 “那御好献丑了。”御好侧坐在御案旁,下意识的抚了抚左手上的松石手镯,尽力的平复着内心的忐忑不安,开始抚琴。 当年腕上的那道疤因为割的太深,曾一度影响了她手腕的力量,现在虽因习武修身恢复的差不多了,但终究还是不及当年。 虽说当年有幸能听她弹琴的人少之又少,但萧权却是其中一人,且她早闻萧权精通音律,心中只盼此番不要出了差错才好。 御好轻柔的拨弹着,和静清远,古淡恬逸的七弦琴声飘荡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一时间,偌大的宫殿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众人皆是屏息静听着。 她轻扬黛眉,望着萧权,勾起一抹害羞带怯的笑容,低声吟唱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她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她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她思使余悲……” 古朴高雅的古琴缓缓流淌出脉脉情愫,令人闻之心神荡漾,这便是世人皆知的古曲《凤求凰》,萧权定是懂的。 曲声一落,四周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坐下便传来了窃窃私语,众人脸上大都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皇叔冲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晦暗的眸中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欣慰,遂转身对坐下的萧权道:“萧爱卿啊,你可明白御好的心思?” 萧权放下手中的琉璃盏,抬眸极快的望了她一眼,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波澜,他亦没料到她的大胆,只抱拳道:“帝姬美意萧权不敢当。” 萧权话语一落,举坐皆惊,谁也不敢相信萧权竟会在三年之后再一次拒绝皇帝赐婚。 当事人御好却淡然一笑,并不意外,早在看到与他一同进京的墨螓卿时,她就该想到了,不是吗? 她抬眸望向御座之上的皇叔,他倒也还算镇定,只是眸中的欣慰早已被隐隐怒火代替:“萧权,御好对你一片痴情,你这么说是何意?” “陛下,微臣已有妻室,帝姬乃是千金之躯,微臣惶恐……”萧权俯身下拜,声音平静无痕,脸上划过一丝温和的柔情。 妻室?御好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在听到他说这话时,心还是不可遏制的钝钝一痛。 “这有何难,御好是我南朝唯一的帝姬,你大可……”你大可休妻再娶。 皇叔的言下之意很是明了,她身份高贵,容姿绰约,朝中想要娶她的大有人在,即使让萧权休了原配娶她,也无人敢道长短。 第006章 “侯爷既有妻室,御好甘愿为妾。”御好轻启微唇,打断皇叔的话,美眸微抬,平静的望着萧权道。 “帝姬……”萧权猛的抬眼望她,深沉似海的星眸中满是惶惑不解,甘愿为妾?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娇贵无比的御好帝姬吗?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默,所有的目光一时间都落在了他和她的身上,生生灼人心神。 正僵持间,殿外突然闯进来一个熟悉的粉色身影:“帝姬,不好了,太妃她……”闯进来的正是君御好的贴身侍女知心。知心唇色惨白,脸上还有两道未干的血迹,衣衫也被扯破,狼狈不堪。 见此,御好心中狠狠一顿,也顾不得群臣的惊异,立刻起身走出了垂帘,扶着知心焦切的问道:“母妃怎么了?” 萧权微抬双眸,云淡风轻的看着这边,三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美丽出尘了,身上更多了几分令他熟悉的韵味。如今的她已不是三年之前了,原本娇贵单纯的她也学会了隐藏自己,只是在面对至亲有危险时,还是简单真挚的模样,令人心疼。 她跪在地上一面为自己的侍女擦拭唇角的血迹,一面急切的问着,这样仓皇害怕的模样像极了三年宫倾之日,不由得令他心中一窒。三年了,终究还是他欠她更多一些,可她为何还是这般固执,嫁他又有何好?凭她的出身容貌,原该有更好的。 “太妃她,太妃她……”侍女知心支支吾吾的说着,惊惶恐惧的眼神却落在了御案之上。 御好看到知心望向皇叔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迎着皇叔满是怒火的眼神,俯身请罪:“皇叔,请恕御好失礼,母妃身子不适,御好恳请皇叔准许御好离席。”这一刻她什么都顾不了了,母妃若是出了什么事,今日的一切便都是枉然。 闻言,皇位上阴鸷的男子神色微微一变,轻咳一声,殿外立刻进来两个侍卫,冷面站在了知心身后:“来人,将这个不知礼数的丫鬟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恐怕也受不起此等重刑,更何况是孱弱如知心这样的小丫头呢,顾不得太多,御好忙叩首恳请:“皇叔,知心跟随御好在皇陵三年,恐对宫中礼仪早已生疏,还请皇叔饶了她吧。” “既是如此,那就先放开她吧。”沉吟片刻后,阴沉的声音从上座传来。 御好闻言,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朕改日派个好的教习嬷嬷陪你一同出嫁,毕竟是要做卫彰侯夫人的人了,身边的人万不可失了我天朝的礼仪。” 御好知道皇叔此话等于下了一道严厉的圣旨,摆明了不让萧权再推脱,只是如今只要知心无事,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御好,今日是犒赏宴,你还不代朕敬卫彰侯一杯。”皇叔威严的声音传来,她这才回过了神,微微颔首。 上前在酒樽里斟上一杯醇香剔透的梅子酒,轻挪莲步走到萧权面前,柔声道:“御好恭贺侯爷凯旋。” 第007章 “谢帝姬美意。”萧权的声音冷若冰泉,寒冰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她的脸,接过她手中酒樽,一饮而尽。 “好,果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皇叔含笑说道,“御好,既然太妃身子不适,你便早些回去吧。” “谢皇叔。”御好忙俯身叩首,倒退出了殿门,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帝姬,知心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知心不比会意稳重,毕竟是个没经过事的孩子,此刻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没事了,快随我回琼华殿,边走边说。”她转身瞥了一眼殿内,里面依旧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开始什么都变了,从今往后,她便是要以卫彰侯夫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至死方休…… 琼华殿,清冷异常,晚风吹拂落一地春花,隐隐有香气弥动在月光之中。御好一路奔跑回琼华殿,殿内果真还亮着烛火,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得她的心仿佛割裂般难受。 素日里整洁干净的琼华殿凌乱异常,桌椅倒成一片,母妃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青花瓷茶具也碎裂一地,一袭华服的母妃坐在一地的凌乱中,发髻松散,涕泪交替,平日里清雅的双眸此刻毫无色彩,只一径的喃喃自语着。 “母妃--”御好上前一把拉住衣衫凌乱的母妃,轻手拂过她鬓间的青丝,轻声宽慰,“母妃,不要闹了好不好?” “御好,御好。”母妃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绝美的脸庞上尚带着两行泪痕,“御好,母妃难受,母妃受不了了,你给母妃好不好,你给母妃好不好……” “母妃,你不能再用了。”御好竭力握住母妃颤抖不已的双臂,望着她眉下的那道刻意用长发遮掩的疤痕,柔声道,“御好马上就有办法治好母妃脸上的疤了,母妃答应御好不要再服用那东西了,好不好?” “我不要--”母妃突然嘶吼着挣开了她的手,满含血色红丝的眼眸紧紧的凝视着她,声音尖锐的犹如鬼魅,“你快给我,你不给我我就去撞死,马上去撞死……” 母妃说着便真要往桌角撞去,御好拉拽不及,眼见母妃真的要撞上了,幸好会意正巧端着药碗从内殿出来,及时的拉住了她:“帝姬,你还是给太妃娘娘吧,娘娘真的是快受不了了。” 御好知道会意素日里最为稳重,如今连她都这么说了,许是真的别无它法了,只能无奈的望着一室的凌乱,问:“御医来过没?” “沈御医按例来看了一下,却不肯再留下那东西来。”会意轻柔的安抚着犯瘾的太妃,秀丽的双眉紧紧的拧着,上天正是太不公平了,让帝姬一柔弱女子苦守皇陵三年还不够,一回来还得眼见着自己的母妃犯瘾,却无计可施,只能一次次委曲求全的去哀求沈御医。 “我去试试看,你好好守着,要真的不行就点睡穴吧。”吩咐了会意几句。 第008章 御好又上前将药碗递到母妃的唇边,宽慰道,“母妃,您先把这药喝了,我现在就去找沈御医。” “好,好。”满眼血丝的母妃像个孩子一般,听话的喝下了那碗安神的药,立刻推她出门,“快点,快点,母妃受不了了。” 夜色正好,御好抬眸看了眼时辰,时近亥时,按例沈御医身为外官,如若没有当值,此刻怕快出宫了,思及此,御好也顾不得覆上面纱,提起裙摆便往承天门方向跑去。 月华如水,如洗的苍穹上碎钻般的群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御好极力的奔跑着,狭长静寂的宫巷中唯有她沉重的脚步声不停的回荡,晚风和煦轻柔的抚在她的脸上,微微生疼,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早已落了满庞。 月上中天,莹莹月色中巍峨的承天门近在前方,一辆黑色的马车正徐徐的往城门口驶去,御好用了些许内力,飞奔到了城门口,拦下了那辆马车,不顾驾车小厮的诧异,阻停道:“请您等一下,御好有话和您说。” “不知帝姬深夜拦车,有何要事?”漆黑的帷布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揭开,卫彰侯萧权正从容的坐在里面,俊美唇角勾着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是你?”御好诧异的看着车内那个束着紫金玉冠,俊美无俦的男子,突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背脊升上来,“怎么是你?” 萧权像是听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望着眼前神情惊诧的她,顺手一指,笑出了声:“不然帝姬以为呢?” 御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盏写着“萧”字的明灯正悬挂在车前,在夜风中摇曳摆动,情知是自己莽撞,御好只感到自己的脸一阵滚烫,素来稳重的自己竟做出这等蠢事! 正踌躇着该怎么办时,遥遥的有一辆挂着“沈”字明灯的马车行了过来,御好顾不得萧权冰冷讥诮的目光,赶忙上前拦下了那辆马车。 沈御医掀开车帘,见到是她,不由得蹙起了略带花白的眉头:“帝姬,微臣已经说过了,绝不会再给您五石散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五石散?一旁的萧权闻言,诧异过后,漆黑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沈御医,御好求您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我保证不再问您要了。”御好敛眉遮挡住眼中的悲切,极尽卑微的道,“最后一次,可以吗?” “帝姬,您该知道五石散对人的危害,微臣今日若是给了您,无异于是害了您啊。”沈御医言辞恳切的道。 “御好求您了!”眼见机会渺茫,御好说着便要下跪,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住。她一转身,见到的竟是萧权,月色之下,他着一袭华贵的紫袍,黑发如墨,面容俊朗,煞是好看。 “沈伯父,您给她吧。”萧权将她拉到身后,说着躬身向沈御医拜了一礼。 沈御医见状,神色大惊,连忙扶住萧权的手臂,惶恐道:“卫彰侯此举沈某不敢当,既是侯爷开口,老夫自当从命。” 第009章 沈御医说着,从随行的药箱里取出一包五石散交到萧权手中,望着御好深叹一口气:“帝姬,微臣先行告退,还望帝姬珍重。” “谢沈御医。”御好颔首致谢,待他的马车离去后,才转身望向萧权,月光柔柔的泻进他澄澈幽深的眸中,神情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御好谢过侯爷。”御好屈膝向他施了一礼,正待去取他手中的五石散时,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将手负到了身后。 “帝姬打算怎么谢我?”萧权唇畔稍稍勾起,俊雅面容宛如月夜中静静闪烁的群星。 望着萧权笑容中的阴寒冷意,御好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安,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的要求,咬唇道:“侯爷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御好定当万死不辞。” “好,那我如果要你……” “你知道的,我并不愿意娶你。”萧权淡然开口,即使说着残忍的话语,月光下他依旧是个好看得令人不忍侧目的男子。 “御好知道。”闻言,君御好低眉敛去眼中湿意,强自稳定心神道,“侯爷是要御好主动悔婚吗?” “不。”他的声音凛冽如刀锋之上的光芒一般,生生慑人心魄,“我可以娶你,但是只能是侧夫人。” 侧夫人?她心中苦涩,不料自己在宴上的一句戏词竟成谶了,思虑着道:“御好并无力改变皇叔的旨意。”这是实话,从一开始将她从皇陵召回到如今的犒赏夜宴,一切都是皇叔布下的局,她不过是一颗棋子,怎有能力改变皇叔的想法? “你会有办法的,除非你并不想要这个。”萧权注视着手中的一小包药粉,语带讥讽的道。 看着萧权手中那包母妃视若生命的五石散良久,御好终是低下了头,强抿着唇应承道:“御好尽力而为。” “好。”萧权上前拉过她的手,将药放进她的手里,“我等你消息,如果你做不到,你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语毕,萧权拂袖而去,月色之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直到他的马车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御好才蹲下了身,用力的抱住自己的膝盖,让泪水尽情的洒落在白色的裙衫之中。 “帝姬--”沙哑的声音传来,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会意,“帝姬,您怎么了?” 御好苦涩一笑,并不回答,只抬头望着苍穹之中的那轮明月,问道:“今日是几时了?” “十五。” 御好站起了身,将手中的五石散交到会意的手中,“你马上带回去给母妃服下。” “那帝姬你呢?” “我去趟坤宁宫,马上就回来。”萧权既已离席,想来夜宴也已散去,按例每月十五皇叔定是宿在坤宁宫皇后那里。 “帝姬。”会意拉住她的手,紧皱着双眉冲她摇摇头,“您不可再去得罪皇后了。”自家主子和皇后的关系她是知道的,今上并不爱皇后,也只在十五之日,因着祖宗家法才会宿在坤宁宫中,此刻如果帝姬去了,无异于是得罪皇后。 第010章 “放心吧。”御好看着会意眸中的担忧之色,心里自然明白,但还是挣开她的手,往坤宁宫方向而去…… 是的,萧权说的没错,她有办法的,放下尊严,放下自小养成的高贵傲然的秉性,甚至是放下对皇叔的仇恨,她是有办法可以让皇叔答应她任何条件的。 --------------分割线-------------- 数日之后,一道圣旨下,震惊京中百姓,人们纷纷议论着这桩旷古奇谈,堂堂皇朝帝姬,下嫁卫彰侯为妾,流言甚至越过了层层宫墙,传到了御好的耳中。 “帝姬,如今京中百姓都在议论您呢,说您……”知心向来口快,一日午膳之后,闲适间不禁脱口而出,却被会意一记眼光吓回了肚中。 “哦?”御好放下手中的古卷,淡然一笑,“他们都说什么了?” “帝姬,您别听知心胡说,您肯下嫁给卫彰侯为妾,百姓们定是觉得您是深明大义的。”会意替她斟上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善解人意的回道。 御好却不以为意,固然有人这么想,却也怕是少数,她此刻在上阳城中怕早是臭名昭著了吧,堂堂帝姬坏人姻缘,也当真不知以后如何和卫彰侯夫人相处。 “太妃娘娘吉祥。”她正苦笑间,会意和知心突然对着她的身后恭敬行礼。 御好闻声回头,见到一脸宁静祥和的母妃徐步走来,亦起身行礼:“母妃吉祥。”母妃此时的气色已比多日前好了很多,一袭简约的青色长裙,随意的发髻依旧难掩她昔日的惊世的美貌。 “御好,你这是和母妃生疏了吗?”母妃扶起她施礼的身子,坐在了她的身旁,轻轻执起她的手,“母妃那日让你为难了,是不是?” “母妃千万不要这么说。”自幼御好便与母妃不是很亲热,母妃性子冷,儿时御好经常看到母妃望着她出神,她想问,却总被母妃冰冷的目光吓回。但是不管如何,母妃终是她的生母,父皇已经离世,如今为母妃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思虑再三,御好终是反握住母妃的手,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御好希望母妃以后还是莫要再服用五石散了,毕竟于身子无益。” 母妃不由得一怔,目光中隐隐有些动容温暖之色:“母妃明白,母妃一定尽力克制。” “嗯。”御好勉力牵扯出一抹笑意,她又何尝不知道五石散成瘾性极大,一时难以根治,即使她此刻向她保证,下次一旦范瘾,恐又难以自持。 沈御医也曾说过,母妃对五石散上瘾,主要还是心理阴影,而这阴影便是她脸上的那一道疤,那道疤是宫倾之日留下的,也许每每对镜梳妆都会让她想起那日的可怖吧。幸好她如今已经想到了办法,也许用不了多久,母妃就可以根除阴影了。 “御好--”母妃突然幽幽的唤了她一声,轻柔的抚着她的脸,泪几欲落下,“是母妃没用,是母妃连累了你。” 第011章 “母妃?”御好不明白母妃突如其来的悲伤,只见她从袖间拿出了一个白玉制成的瓶子放入了她的手中,瓶身晶莹剔透,在和煦的日光中泛着光芒。 “这是什么?”御好不解。 “你收着吧,到时会有用的。”母妃说着站起了身,举目望了望日头,道,“我先回佛堂念经,没事不要过来了。” “是。”看着母妃冷然离去的背影,御好不由得心中悲凉,母妃生性淡然孤洁,若是去了五石散的瘾,定可以安然的渡过余生的,而她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帮母妃戒除药隐。 母妃离开后,御好疑惑的拿起了桌上的玉瓶,打开塞子一闻,只觉一股腥臭味传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会意,你看看这是什么?” 会意闻言接过了玉瓶,嗅了一下后,满脸绯红的道:“回帝姬,是鸽子血。” “鸽子血?什么是鸽子血?”一旁的知心满脸不解的问道。 御好也是一愣,待明白过来早已满脸朝霞,灿若桃李,只得吩咐会意快些收好,莫让人看见。又抬起一双水眸,遥遥望着曲水长廊深处母妃快要消失的背影,心下莫名震颤,是她那晚衣衫不整的从皇叔处回来,让母妃误会了什么吗? “知心,我有些饿了,你去做些吃的来。”她随口支使道。 “是。”知心领命离去。 “帝姬……”看主子有意遣开知心,会意立刻明白过来,“帝姬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会意。”御好抬起一双平静清澈的眸,下定决心道,“你帮我散去内力吧。” “帝姬,如此万万不可啊,若是散去内力,您的身子……”会意不敢想象,若是散去内力,帝姬的身子回复先前的羸弱,该当如何?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五月十八,大吉之日。京都上阳城天朗气清,清风送爽,偶有几片浮云飘散在瓦蓝的天际中,一切都预示着今日是个好日子。满城的张灯结彩,喜气冲天,锣鼓喧天,皇朝帝姬君御好下嫁卫彰侯为妾,一时间京中议论纷纷,立时成为京城大小茶馆的谈资。 此刻,御好的花轿过处,皆围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人人脸上都带着好奇探究之色,纷纷议论,究竟是如何不济的女子,才使得她不得不抛弃皇族的尊贵身份,甘为人妾? 御好稳稳的坐在八抬凤轿之中,隐隐听到人群的议论之声,只淡然的一笑,当做未闻。喜帕之下,轻启微唇的面容虽有些苍白却依旧美丽得不可方物。 一路而行,御好不得不揉了揉脖颈,被厚重的凤冠压着的脖颈处酸痛无比。心下很是后悔让会意散去了自己的功力,若有内力支撑,方可过了这些繁琐冗长的礼节,无奈此刻的她一如三年前那般孱弱多病,浑身酸软无力。即便只是坐在轿中,都有些支撑不住。 “落轿--”正在御好觉得无力承受之时,轿外突然传来了司礼太监的高唱声。 第012章 轿子落下,她静静的坐在轿内,只闻得外面突然寂静无比,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落在了她十步开外的地方,只听脚步便能知道,那是萧权。 南朝祖制,新娘落轿前,需由新郎往轿内射一箭,以示新人同心,彼此信任,可此刻行此礼节,倒真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轿外传来屏息静听的呼吸声,人们虽是期待,但当看到卫彰侯脸上那抹冷然的笑意时,都不由得一惊,即使毫无依据,人们心中也都是有几分知晓的,卫彰侯并不愿娶这个被传得奇丑无比的皇朝帝姬。 而此刻,御好的内心反倒一片平静,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的夫妻同心,只因为他是萧权,南朝第一上将军--卫彰侯萧权,如此身份,不由得她不信任他的射术。 御好刚坐正身子,便听“嗖”的一下,一支绑着红色丝带的箭翎呼啸过她的耳际,定定的落在身后的轿板之上,耳垂不由得有些发烫。 御好掀开喜帕一角抬眼望去,只见箭矢入木三分,在大红的喜轿内泛着冷然肃杀的白光,锋利的箭翎之上竟没有封蜡,御好心中一惊,如此,一旦她侧坐,这箭便会刺进她的体内,他是太过自信,还是根本就是在给她下马威? “帝姬,请下轿。”一个喜气的声音传来,喜婆满脸喜色的掀开轿帘,御好却还未及盖好喜帕,一抬头便撞见了轿外萧权深沉似海的双眸,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轿外传来一阵吸气声,不为其他,只是谁也不曾料到,南朝帝姬君御好竟是这般的美艳惊人,偶有几个见过南朝第一美人墨螓卿的,都在心中暗暗掂量,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听到周遭的吸气声,萧权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看着轿中垂着双眸的人儿,心中也不由得一声惊叹,穿上嫁衣的她确实更加美丽非凡,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中,丝毫没有惧意,却带着一丝灵动的笑意,便是那么淡淡的一瞥,便引得轿外围观之人更大的吸气声。那样的美丽,竟丝毫不逊于有着南朝第一美女之称的螓儿。 见到萧权打量自己的目光,御好些许有些无措,只得任由喜婆一脸惊色的替她盖好喜帕,牵出轿外。 脚下刚落稳,身子便被萧权一把抱起,人群中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和鼓掌之声,身子不可自抑的一阵战栗。 微风轻轻拂起头上喜帕,御好隐约可见萧权坚毅的下巴和那抿着一丝讥诮的唇角:“害怕了吗?”他好听的犹如泉水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分明是在嘲讽她。 御好心中暗恼,却也不甘示弱,遂刻意搂紧萧权的脖子,娇媚的道:“有侯爷在,御好怎么会怕呢。”。 听到她轻柔的话语,萧权笑出了声,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霎时间有那么一丝恍惚,何时起自己也学会了这些娇媚的招数了? 跨火盆,拜堂行礼,送入洞房,一切比想像的要顺利得多,御好平静的完成了及笄之礼以来,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任由喜婆牵入洞房。 第013章 夜,寂静,御好静静的坐在满室的红色的旖旎之中,太阳穴处涨涨的有些酸痛,略略掀了喜帕望去,只见一对龙凤红烛静静的泣泪,房内的布置也皆是喜庆的大红颜色,令人厌烦。软榻之上放着好几绣着百子千孙的龙凤锦被,被单之下是象征着多子多孙的枣子和桂圆。 一想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御好便觉得一阵心悸,袖中玉瓶握得更紧了些,无论如何,都要避开夫妻之事,先保住清白之身再说……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御好努力压下身心的疲惫,端直了身子。却听会意熟悉的声音传来,隐隐有些怒意:“你是何人?你不可以进去。” “属下李平求见帝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时候已经不早,萧权没有来,来的却是他手下的大将,御好已隐约察觉将有事发生。李平是萧权最为器重的大将,此次皇叔封赏,他亦名列其中,这般身份的人自是不会贸然前来扰了她的洞房之夜,唯一的解释便是是萧权派他来的。 “李校尉请起,不知李校尉有何要事?”御好淡然开口,缓缓站起身,却不料散去内力之后的身子孱弱至此,仅是站立都感到一阵眩晕,幸好会意在一旁体贴的扶住了她。 “帝姬--”听她直接唤出他的官阶,李平有那么一刹那的惊疑,面色不由得恭顺了些许,禀报道,“回禀帝姬,方才侯爷收到急报,洛水出了些事,事关紧急,侯爷已经进宫了,还望帝姬体谅侯爷今夜不能前来。” 李平说的极是恭敬清晰,御好却还是一下子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自然知道洛水是萧权的封地,但是究竟是出了何事,要他在洞房之夜留下她一个人,陷她与如此尴尬境地,若是传了出去,她情何以堪? “知道了。”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御好不禁暗骂自己,早就知道嫁他是不会有幸福的,如今又何苦这般自怨自艾,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御好纤眉微拧,扬手扯下头上的喜帕,惊得房内众人纷纷跪下,就连会意也不例外:“帝姬,如此万万不可啊。” 她不答,兀自扔下手中喜帕,转身对着龙凤红烛默然凝立。她并非娇气任性,只是萧权既然不来,顶着喜帕做甚?只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要他连夜进宫,为什么又这么巧,偏偏发生在她和他的洞房之夜?萧权并不像是任性而为之人,即使厌弃她,也断然不会拿大事开玩笑。 “帝姬,切莫气恼,气坏身子可不好。”一个慈祥柔和的声音传来,不卑不亢。 御好转身,却见站着一个身着秋香色绸缎长裙的妇人,发髻高耸,柔和的眉眼极其熟悉,便柔了声音,问道:“您是?” 眼前的妇人竟和母妃这般相像,虽无母妃的高贵冷凝气质,却更显温和可亲,不知何时见过? “臣妇望氏见过帝姬。”妇人答着,却不行礼,只温柔的凝视着她,“臣妇不才,勉强算得上福寿双全,帝姬可否愿由臣妇为您揭喜帕?” 第014章 臣妇?御好抬眸望向会意,见会意默契的点了点头,便肯定了心中答案,于是含笑接道:“那就有劳姨母了。” 相国墨葆成的正室夫人望氏正是母妃的孪生妹妹,御好也曾听母妃提起,但从未亲眼见过,却不想她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其实御好本不信这些,人各有命,怎会掌握在一方喜帕之上?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得已时最好的方法,并是符合礼制的,况初次相见,也不好拂了姨母的好意,便应承了下来。 会意像是松了一口气,上前搀扶过她,替她重新盖上喜帕,再由望氏替她揭开,如此便在名义上全了一个仪式。 “帝姬,您会幸福的。”望氏细细的凝望着她,像极了母妃的慈祥双眸中隐含泪珠。 “承姨母美言。”望着那样一双慈母般的双眸,御好的心不由得跟着莫名的心酸,却还是避开了她的目光,吩咐会意道:“送墨夫人回去吧。” “臣妇告退。”她依旧不曾行礼,只是望着她的目光更多了一份她看不懂的殷切之情。 御好起身目送着她离开,瞥见一身盔甲的李平依旧跪在门口,月光下神色莫名:“李校尉,本宫这里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去禀报侯爷了,本宫静候侯爷佳音。”她翩然起身,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不像一个深闺怨妇。 “是,属下告退。”李平领着众侍卫起身,恭敬的告退,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皇朝帝姬不仅容貌不像传言的那般丑陋,甚至是少有的美丽出尘,而且连性子都是极好的,得体大方,在他瞧来,和侯爷倒是绝配。 会意遣散了一众喜娘仆妇,站在御好身后良久未语,心里很是替帝姬委屈。 “会意,替我更衣。”她的声音清雅动人,却不怒不喜,听不出情绪。 “是。”会意上前替她脱下一身累重的嫁衣,拿来一件正红的蜀绣锦花长裙替她换上,不由得赞叹道,“帝姬,你今晚真美。” “你何时也学了知心那般巧舌?”御好对镜卸妆,望着镜中的女子精致的脸上施着淡淡的妆容,三千发丝挽成一个高高的堆云髻,髻上一只金丝凤鸟傲然而立,四边垂着缕缕珠玉,嘴里含着那颗世间独一无二硕大的南海明珠,将她整张脸映衬得宛若桃花绽放,美不胜收。她知道她是美的,只是萧权未必欢喜。 只是她并不愿多想,取下头上的贵重无比的凤冠交予会意:“命可靠的工匠将明珠取出来,尽快送往琼华殿。” 这是她唯一能为母妃做的了,用一场婚姻换一颗皇后凤冠上的明珠,这是皇叔答应的,虽是有违礼制,他却还是答应了。沈御医说过,恢复女子容颜最好的药引便是南海明珠。 “帝姬。”会意立在那里迟迟不肯动身,“您和侯爷尚未洞房,这凤冠恐还有用。” “按我说的去做,萧权不会在意的。”且不说萧权此时尚未回来,即便他今晚真的和她洞房,也不会去在意她着哪身衣衫的,带哪顶凤冠。 第015章 “是,那帝姬早些歇息,按礼明日还要去给卫彰侯夫人敬茶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卫彰侯夫人?听到这个称谓,御好心里不由得堵得慌,“啪”的一声,梳妆案上的一支精工制成的桃木衩在她手中应声而断…… 一晚未成眠,刚过寅时,御好便醒了,躺在红艳艳得软榻上,一时竟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一直等到卯时,会意才领了一众奴仆进来为她梳洗。 御好有意避开那些不相识的仆人眸中的惊疑同情之色,只做寻常梳洗打扮。这时,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颤颤巍巍的捧了一盒青盐上来,跪首道:“帝姬请漱口。” 御好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模样倒还算清秀,年纪也还尚小,虽是有些胆小,却也合她的心意,遂良善的勾起唇角,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元儿,秦管家派奴婢伺候帝姬。”小丫头不敢相信堂堂帝姬竟然会冲自己笑,而且还这么温柔,不禁惶恐。 “嗯。”君御好淡然的应了一声,接过会意递上的锦帕拭干手,回头道,“既是秦管家派来的,以后只需认真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帝姬。” 御好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青盐,漱了漱口,正欲坐下梳妆,但听窗外传来知心的声音:“你们不能进去,帝姬有吩咐概不见客。” “哟,这帝姬倒是矜贵啊,我们卫彰侯夫人来拜见,她也不见,也不看看……” “妹妹,不准胡说。”一个柔和似水的声音打断了先前那个高傲的声音,“帝姬身份高贵,我等不可无礼。” 一听便知这个声音的主人定是个稳重的人,想来定是卫彰侯夫人无疑,御好心中暗忖,来的好早啊!她轻勾唇角,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意,吩咐道:“元儿,你先下去替卫彰侯夫人看茶会意,你替我更衣。” “帝姬,卫彰侯夫人此来,定不简单。”会意边说,清秀的眉紧紧皱着,琥珀色的眸中有着一丝忧虑之色。 “我知道。”御好颔首,见会意拿了一条烟霞色的扑蝶长裙过来,忙伸手阻止:“换件妃色的来。”她素来不喜艳丽的颜色,更何况如今她是妾,她是妻,她并不愿多生事端。 “帝姬--”会意心有不甘,帝姬下嫁卫彰侯为妾已是万分委屈了,如今却连着装都要让人。但她毕竟是跟随御好多年的人,自然知道御好的秉性,于是,在柜子里挑了一件妃色的长裙替她换上。 御好见这裙裳式样简约,只在裙边绣了几朵淡雅的黄梅,却也雅然,遂开解道:“会意你记着,我想要的定会夺来,但若不是我的,我也不愿强取,我再不愿受这求不得之苦,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是求不得吗?凭帝姬的家世容貌,世上还有她求不得的吗? 御好雅然一笑,抚了抚鬓角,慢步移向外间,刚一跨入门槛,便听一阵衩环叮铛之声。 第016章 “臣妇率众姐妹叩见帝姬,帝姬万福。”说话的是一个身形优雅的女子,还看清她的容貌,她已颔首向她跪了下去。身后还有三四个衣着鲜亮的女子,或贞静娴雅,或冷艳翩然,或楚楚动人,也一径向她行礼。 这倒真是御好未曾料到的场景,原来萧权不仅有妻室还有了好几房妾室,看着这一地的美丽女子,御好努力平静烦乱的心绪,开口道:“会意知心,快扶各位夫人起来吧。” “谢帝姬。”众人抬头,却见主位之上的女子,不仅容貌出众,而且姿态从容翩然,无形间流露出皇家的高贵气质,众人一时间都噤了声,不敢开口。 御好眼角淡淡的瞥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卫彰侯夫人身上,只见她神色淡雅娴静,五官平整,薄唇紧紧的抿着,这般容貌至多也就算得上清秀,远不及其他妾室的美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萧权便是这样的眼光吗? 但此时绝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心神一凝,冷然开口道:“知心,跪下。” 知心听到主子的吩咐,先是一愣,看了一眼一旁的会意,见会意暗暗点头,终是撇着嘴跪了下来。 “向夫人赔罪。”御好扬眉瞥过众人,冷冷的开口道。立刻引来一室的惊讶神色,不止知心,众人也是不解,这个帝姬看似贞静温和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莫名的令人心中惶恐,难道这便是皇家的气度吗? “帝姬,知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向她赔罪。”她跟随帝姬多年,名义上虽是主仆,帝姬却常以姐妹相待,她不明白帝姬今日是怎了? 看着知心满脸的不解和委屈,御好不由得叹了口气,如今自己是寄人篱下,纵然身份高贵,却是新来的,自是要谦逊一点,知心却全然不懂这些深宅大院的相处知道。 御好俯身对着委屈无比的知心,一字一句清晰的道:“你这句话便是犯了两个错,其一,我如今已不是南朝帝姬,出嫁从夫,你该唤我一声侧夫人,其二,坐在你面前的是卫彰侯夫人,你该用敬语才是,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此话一出,卫彰侯夫人华彩的手不由得一颤,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闪过惊慌之色,平淡无奇的脸也早已惨白:“帝姬言重了,华彩不敢当。” 御好并不回应,只冷然对知心道:“还不谢罪。” “奴婢没有错,不管在哪,奴婢只认您一个主子,就算在侯爷面前,那都是一样的。”知心是耿直之人,又随她在皇陵待了三年,全然忘了该有的礼数,竟搬出了萧权,平白惹来一室妒容。 御好心下无奈,只得起身拿起桌上的细瓷茶碗,上前半步站在卫彰侯夫人面前道:“御好教导无方,让姐姐见笑了。” 御好说着便欲下跪,被华彩夫人冰冷得满是汗水的手紧紧扶住,华彩夫人连声音都满是惶恐:“帝姬,您千万别这么说,是华彩冒昧打扰了,全然不干知心姑娘的事。” 第017章 一切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多年后宫生活,御好对这些争斗早已了然于心,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是输,她并不求高寒之巅,她要的不过是安然而已。 于是她灿然一笑,望着那双盈满急切与慌乱的眸,真挚道:“谢姐姐谅解,姐姐若是不嫌弃以后唤我御好便是,同是服侍侯爷的,切莫生分了才是。” “嗯,御好。”华彩夫人似是松了长长的一口气,脸上立刻换上了卫彰侯夫人该有的雍容姿态。 “御好向各位姐姐见礼了。”她微微屈膝而拜,接受着从四方飘来的各色目光。 “御好不要多礼了,你我既是姐妹,便别这么客气了,你是不知道,我早就想来疏影阁看看了,那日侯爷还说要将疏影阁给采薇姐姐的呢,却不料御好你进门了,便先给了你,不过我还是想来瞻仰一下这让帝姬住的地方。”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海棠色撒花长裙的女子,这个女子眉目明朗,神色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倨傲,一双飞凤眼扫过她的身上,略带不屑。却不知这个采薇姐姐又是何人? “染玉,不得无礼。”华彩夫人低声喝止,又向她抱以歉意的一笑,“染玉妹妹性子直,御好不要见怪才是。” “不会,是御好思虑不周,只想着要嫁给侯爷,不想却抢了采薇姐姐的院子。”御好说着,向会意招了招手,会意立刻捧来一个镶金嵌玉的宝盒,“一点小意思,还望各位姐姐笑纳。” 盒内大都是她的随嫁之物,任何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当日皇叔虽是答应让她嫁与萧权为妾,却还是给了她最尊贵的婚礼,特意为她备下了十里红妆,而钱与她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不足入眼。 “这个……这个是岭南的玉石吗?太漂亮了。”染玉接过宝盒,挑选了一件岭南产的玉石项链,爱不释手。 “姐姐喜欢便拿去吧,各位姐姐也都挑一些,当是御好送与各位的见面礼。”御好含笑而语,心中却是不屑,不过是一群空有姿色的女子罢了,看来这卫彰侯府的日子会比在宫中好过许多。 “夫人,夫人……”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声音,一个看似精明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见到是她,亦连忙叩首,“小人见过帝姬。” “这是管家秦浏。”华彩夫人介绍道,又转身问,“秦管家何事这么匆忙?” “这……”秦浏望了御好一眼,犹疑着说道,“侯爷昨晚连夜赶往封地去了,托人带来口信让夫人好生照料府中事物。” “侯爷没说其他了吗?”华彩夫人望了她一眼,又问道。 秦浏自然也是领略了她的意思,却还是忠实的摇了摇头:“侯爷没说其他了。” 御好心中一颤,只是瞬间的窒闷,很快便也释然了,萧权对她的心意早在那日夜宴之后便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她也该学会适应。 “哎,原以为爷娶了帝姬能在上阳多住些时日,现在看来恐怕又要数月不回了。”染玉伸了伸腰,“我还是先回去歇息了。” 第018章 染玉说着随意福了福身,傲然的离开,其余众人见状也冲她施了施礼,转身离去。 “御好你放心,侯爷这次一定会早些回来的。”华彩夫人可能是怕她伤心难过,于是安慰她道。 御好心里却全非这么想,萧权如今重兵在握,权势熏天,皇叔早已有意除之而后快,将她嫁给萧权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以示君臣同心同德,二来便是为了让她掌握住萧权谋反的证据,以期一举铲除萧权一党。 萧权不在府中,这正给了她寻找萧权谋乱证据的机会,也许不用鸽子血,她都可以全身而退…… 萧权一去便是三日,三日后正是御好归宁的日子,可是萧权还是没有任何要回来的消息,她孑然一人立于侯府门口的马车之前,看着秦管家将一众归宁礼搬上马车。 这个秦管家看似普通的一人,身手却是极好,对萧权也相当忠诚,她几次遣了会意趁夜想要进入萧权书房内,都被他挡了回来。 “帝姬,您要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知心拿了个包袱出来,面上带着忧郁之色,“帝姬真的要一人回去吗?” “这不是还有你吗?”她嗔笑,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先是洞房之夜留她一人,再是归宁也要她一人回宫,萧权当真做的出来,就连表面的功夫也不愿做了吗? “侧夫人,奴才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启程?”因为她的要求,如今阖府上下都称她为侧夫人,秦浏也不例外。 “启程吧。”她望了眼宽阔的京畿大道,无意间瞥见对门竟是相国府,春日的晨光照耀之下,相国府门上的牌匾上“敕造相国府”五个镏金大字熠熠生辉,恍然令她产生一丝熟悉亲切之感。 她在侯府三日,除了寻常的用膳赏花,并不出门,也鲜少和府中姬妾往来,是以对周遭事物并不知晓。那日卫彰侯夫人和一众姬妾离开之后,会意便将众人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这个卫彰侯夫人华彩本是侯府的一名笔墨丫头,自从萧权得势之后,便一直伺候着萧权,情分虽重,但按着她的身份至多也就是个妾室。 不过三年前她怀了萧权的孩子,也就是现在侯府唯一的小少爷萧铭,所以名正言顺的成了卫彰侯夫人,只彼时是在萧权的封地洛水成的亲,是以京中鲜少有人知晓得萧权有家室一事,而少数知晓的京中官员,也都悄悄的将自己家族的女子送与萧权,却不宣扬,唯恐被人抢去了妾室的风光,饶是如此,萧权如今也是一妻四妾。 只是听说三年来萧权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封地,或者征战前线,极少回京,偶尔回京也是住在夫人华彩房中,是以萧权姬妾虽多,且都身份不低,但因本就没有雨露可言,是以在御好到来之前,这些名门千金们倒也一直保持着和谐宁静的生活。 “帝姬,上车吧。”知心拉了拉她的衣角,唤回了她的思绪。 第019章 秦管家早已恭顺的为她掀起轿帘,静候多时,她冲他点头致意,弯腰进轿,她今日着了一袭用金线绣成的百鸟朝凤的长裙,发髻低挽成坠马髻,淡施红妆,眉眼间却依旧有着失去内力后的疲累之色,这样的她,看上去定是像极了一个新承雨露的少妇,娇羞美艳。 知心随后也上了花轿,坐在她的身边,神色恹恹:“如果会意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让帝姬开心的。” 她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头:“谁说我不开心了?” “帝姬明明就不开心啊,这几日我经常看到您一人拿着那颗南海明珠发呆,这侯爷也真是的,就算有再大的事也该赶回来陪您一起回宫才对呀。” 知心平日里看着马马虎虎,却也是跟了她多年的丫头,往往一语便能道破她的心思。那日她命会意将南海明珠交给母妃,却被母妃退了回来。她知道,母妃定是心怀愧疚才不肯接受,却不知这样只会令她更加难受。 卫彰侯府虽是在上阳最为繁华的地段,但离皇城却还是有些距离,没有半个时辰根本到不了,今日会意身子不适,她便留下了她,此刻只留她和知心二人,一路上难免寂寥,慢慢的便有些昏沉。 正当她要睡过去时,轿外突然传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未及她起身,轿帘上便染上了一抹刺目艳红的鲜血,轿内立时弥漫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保护侧夫人。”是秦管家的声音,这个追随萧权多年的管家也是身手不凡,但此刻他的声音却有些仓皇不安。 “帝姬。”知心死死的抓住她的手,眼露殷切之色。知心是知晓她会武功的,但她却不知道,她为了不被萧权怀疑,早在嫁入侯府前便散去了功力,本想等一切稳定之后再积蓄内力,却不料在这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轿帘突然被掀开,轿外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双琥珀色的眸在黑布下泛着缕缕冷然光芒:“你就是御好帝姬?” “是,你要抓便抓我,不要伤害侯府的人。”他既是唤她御好帝姬,此事定和侯府的人无关。 面前的男子突然笑出了声,声音清朗而洪亮略带赞赏:“不愧是南朝帝姬,你随我走,我保证不伤害任何人。” 他说着,上前拽过她的手,将她拉出轿外,只在指上轻轻一吹口哨,便有一匹黑马奔跑过来,男子一挥长剑,下令道:“撤。” 御好被他抱上马,疾驰在京城大街之上,一路之上竟是无人敢阻拦,很快便冲到了城门口,在打伤了几个守城侍卫后,他带着她一路顺利的向城外驰去。 玉门关的守将是一个叫荣华的中年将士,他自负箭术一流,此刻也不敢不敢射箭,刚被掳劫出城的若只是皇朝帝姬他倒还敢试试,奈何她可是卫彰侯的新夫人,若是有半分伤亡,他可怎么和卫彰侯交代,遂只能下令:“飞马禀报卫彰侯,若是救不出夫人,老子的前途全毁了。” 第020章 君御好被男子带到城外很远处的一间破烂的草屋之中,屋内除了一张破旧的铺外别无其他,刚才的十几个人,此时只剩下了那个绑她的男子和一个随从模样的人。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冲着那个看似是头领的男子问道,男子黑衣如墨,长发凌散的披散着,身形俊朗飘逸,隐有神圣凛然的气质,绝非是一般的劫匪。 御好正思索着自己到底何时得罪了这么一个人,便见男子缓缓的转过了身,望着她的琥珀色的眸隐隐有温情涌动,终了叹息了一句:“真的很像。” 他说着便欲伸过手来,御好本能的退缩了半步,不料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了软榻之上,他向前倾过身,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静静的凝视着她,眸中虽并无半分恶意,却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下巴处传来一阵疼痛,她不由得蹙眉道:“你要做什么?” “你很怕我?”他的声音低沉得犹如夜魅一般,“你为什么要怕我?” 男子说着一把拉过御好的手臂,琥珀色的眸仍旧逡巡着她的脸,仿佛在寻找什么一般,修长的指尖带着温热的气息,慢慢的抚上了她的肩。 他的指腹缓缓从她肩处滑落,最终停在了她的上臂之上,他的视线也随着落在了那里,眼中已不复温和,带着强烈的期盼…… 他的手臂箍的很紧,眸中的期盼也愈演愈烈,琥珀色的眸光似能将她穿透一般。 手上力气之大,根本不容御好挣脱,御好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传来了一丝冷意,后背也不由得冒上了一阵冷汗:“你要干什么?” 看到御好绝美的面容上霎时闪现的绝望神色,男子微微有些动容,正欲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英朗的眉峰微微皱起,喝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普通随从打扮的中年,他附在男子的耳际说了几句,只见男子好看的双眉越皱越紧,终是猛的站起身,不耐的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好生照看,不得有误。” “是,少主。”侍从恭敬的应了一声,抱剑恭送他出门。 御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下却更加提防,她不知道秦管家能不能来救她,如果不能,她又该如何自救? 这般愁恼了整整三日,虽然每日都会有人送来饭菜和水,丝毫不曾虐待过她,但她却未曾再见到他们口中的少主,他的那几个手下也都口风极紧,丝毫不肯透露分毫消息与她。 直到第四日的末时左右,那个少主才重又出现,此时他身着一身墨色长袍,虽然依旧蒙着面,但腰间佩戴的玉环却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他不同常人的身份,那是极其贵重的汉白和田玉,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朝都只有身份极为贵重之人才有资格佩戴,御好曾在皇叔和萧权的身上见过这种玉佩,而他这块玉的质地丝毫不逊于任何人,晶莹透亮的玉石上雕刻着一只鹰,令御好隐约想到了些什么? 第021章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温和似水,黑色面巾之下露出唇角勾起痕迹,琥珀色的眸中闪烁着清华高贵的光芒,御好想面巾之下的他一定是个美男子。 “托少主洪福,御好过的很好。”她淡然回道。 看着她虽是疲乏不堪,清丽的眸神色中却依旧镇定如初,他不由得有些激赏,随即顺势坐到了她的身边,有力的手又像上次一般抚上了她的肩。 御好挣扎了一下,却丝毫挣不过他,看来他的内力远在她之上,不由的薄恼:“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只看一看,御好。”他循循善诱般的说道,仿佛丝毫不觉得这是在侵犯她,阳光从破落的窗户射进来,落在他琥珀色的眸中,平静中略带着一丝挣扎。 他的手缓缓的抚上她肩上丝滑的锦服,用力一扯,御好雪白莹亮的肌肤便暴露在了略带冰凉的空气中,她想伸手遮挡,却被他骤然间变得冰冷的目光吓了回去。 那不是想法,是一种比雪山巅峰的千年积雪更冷然的光芒,他的唇在黑布下微微翕动:“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会没有。” 他拉过她的手臂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嘴里依旧喃喃:“为什么会没有,御好,为什么你身上没有火印?” “火印?什么火印?”御好一时也被他的失常怔楞住了,忘记了挣扎。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随从模样的年轻男子闯了进来,看到衣衫不整的她,立刻跪倒在地:“奴才该死。” 年轻的随从说着一把抽出自己腰际的佩剑,便要往自己的双目刺去,却被他们口中的少主一记手刀夺下:“愚昧,她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还不确定,你便要剐目了吗?” 剐目?御好也曾听闻,北朝民风严谨,男子若是看了女子玉体,如不能娶她,便要剐目以偿,如此说来这几个人真的是北朝中人。 “属下愚昧,属下暂且留着这双目。”年轻的随从恭敬俯首,却再也不敢抬眼看她分毫。 “起来吧。”男子徐徐站起了身,扯过一旁被子覆在御好的身上,肃然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少主,前方兄弟来报,有一个身着淡蓝长袍的男子正往这赶来。” “是萧权?”男子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带起一丝洁白。 “看样子不像是萧权。”随从老实的禀报道,御好的心顿时跌落了谷底,是啊,萧权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来救她呢。 “准备马车,我们马上就走。”男子冷冷的吩咐道。 “你要带上我?”他的手下皆是男子,根本无需马车,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要带上她。看着他眼中倏然涌上的阴暗幽深的冷意,御好心内不由的惊慌,再往北走便是北朝境地了,届时恐怕就连萧权也救不了她。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默默上前帮她拉上衣衫,但衣袖早已被他扯破,根本遮掩不住泄露的风景,见状,他的眸中隐隐现出一丝尴尬之色。 第022章 “少主,车马已经备好。”这次,随从只在外面敲了敲门,禀报着。 “我们走吧,御好。”男子说着上前点了她的穴,抱起她大步往外走去。 此时西边的太阳已经缓缓下坠,天际的流云不时的舒卷着,带着一丝血染的残红。外面的槐树下停了一辆黑色帷布的马车,男子将她抱进了马车里,自己走到了外面驾车。 “走。”御好听到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马车也辚辚的转动起来,她的心顿如死灰,现在无论是谁都救不了她了吧! 正在她绝望之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大胆劫匪,还不放下帝姬。” 这个声音温雅无比,即使带着少有的怒气也依旧令人心生暖意:“太子哥哥--” “御好不要怕,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他的声音带着稳定人心的温暖力量,御好虽是不能动弹,还是雀跃不已。 “你是沂南王?”男子的声音传来,有着一丝不可思议的诧异,“你不是被软禁了吗?” “少废话,放下御好,我可以放你们走,否则……”君殇没有再说下去,言语中却有着不容人忽视的霸气。 “不可能。”男子也不妥协,一径顽抗。 车外很快传来了刀剑相撞的声音,看来双方已经开始动手了。御好被点了穴不能动弹,正想动用这几日来积蓄的内力冲穴时,外面的马突然像是受了惊一般,发出悲惨的一阵嘶鸣,立刻撒欢的跑了起来。 “御好--” “御好--”她听到两个惊慌的声音,是君殇和那个陌生的男子。 御好突然感到一阵失重,整个马车向下跌去,好像是……坠崖! 坠崖?当这个词闪过御好脑海的时候,手脚顿时一阵冰凉,据她所知,城外五十里处有一个有名的“断情崖”,崖底深达千丈有余,若是下坠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还来不及细想,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眼前突然一片光亮,原来是马车在下坠的过程中撞到了崖边的枯树,而马车却被撞裂成碎片,坠入幽深谷底,而她却幸运的被树枝勾住了华丽繁复的裙摆,减缓了下坠的速度,身上的穴道也在无意中被冲开。 身上酸痛不已,御好努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住崖边的枯树,挣扎着抬眸向上望,却已然看不到崖边,绝望凶猛的在胸口鼓荡,寒意由背脊出滋长而出,依她那微薄的内力,想要飞身上崖根本就是妄想。 正绝望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仗剑飞身而下,紫色的长袍随风翻飞,勾勒出俊美的身形,在雾气朦胧的谷中宛若谪仙,“萧权--” “抓住我。”萧权将手伸给她,一把吟龙长剑用力插在陡峭的崖壁之上,借以支撑她们二人的力量。 “怎么会是你?”抓住他宽厚温暖的手,御好感到庆幸的同时,心中更多的却是不解。 “不然帝姬以为是谁?”萧权好看的眉头舒展开来,优雅的唇边却依旧挂着她熟悉的讥诮。她突然记起夜宴那晚,他也曾这样问她,她以为会是谁?是啊,她一直不敢奢望他会出现,可是每次她有困难出现的竟都是他。 第023章 “你还撑得住吗?”看着萧权一手紧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握着吟龙长剑的手已经青筋尽现,依着萧权的身手,如果是他一人,要上这万丈悬崖定是没有问题,可是如今却还抱着她。 听到御好担忧的语气,萧权莫名的感到舒坦,淡淡扬眉,语带玩味的道:“你放心吧,大不了就一起死。” 闻言,御好凄然一笑,想到若他们今日死在了这里,倒是真应了那句“生不能同衾,死而同穴”的凄美誓言了。 “我不担心,因为你是萧权。”御好抱紧他的身体轻声叹道,鼻息间隐约可已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药香。 这是新婚以来第一次和他靠得这么近,也因着自己无意中表露的信任,如玉般洁白的面上泛起一丝红晕,她连忙撇开他低头望来的目光,视线落在了他的身后,叹道:“只是可惜了你的吟龙宝剑就怕是要葬身此处了。” 萧权望着怀中人儿娇羞的模样正出神,听她的叹息才回过了神,这才看到从崖顶落下的绳索,他知道,如果要想抓住绳索,就必须放弃一直随身携带多年的宝剑。 然而也只是犹疑了片刻,萧权终是松开了紧握在剑上的手,拽住了绳索,用力拉扯了几下,很快上面便传来了一阵力道,将她们二人拉上了崖顶。 崖顶的风极大,一道残阳落在碧草幽幽的道路两旁,带着鲜血的剑戟凌乱的掉落在地上,在夕阳下折射出残忍血腥的光芒,随着萧权赶来的一众侍卫皆训练有素的守在两侧,恭敬无比。 一袭蓝袍的沂南王君殇正守在崖顶,见他们上来,连忙走到御好的身边,关切的道:“御好,你没事吧?” “没事。”她含笑答道,心里满是感激,更多的却是担忧,世人皆知沂南王被禁王府,不得皇命不准外出。 想到这,御好不由得回头去看萧权,却见他此刻正负手立在崖边,崖边的风鼓荡起他的紫袍,俊朗的面上神色郁郁。她知道,一把好的佩剑对于一个久战沙场的将军的意义,但他还是放弃了剑选择救她,不管是被迫还是无奈,她终究是感激他的。 “你的手怎么了?”君殇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思,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光裸的玉臂之上,难掩关切的问道。 御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之色,想要遮掩却不及君殇的手快,他脱下身上玄红的风氅披在她的肩上:“走,我带你回去。” “我……”御好有些为难的顿住了脚步,回头去看萧权,萧权此刻也正向着这边走来,目光瞥了一眼她身上的风氅,随即向君殇俯身行礼。 “萧权,今日之事本王并不想宣扬,御好就先到本王府上暂住几日,三日后你亲自来接她。”君殇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说着便欲带她离开。 “沂南王,请恕御好难以从命。”御好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君殇的手,在君殇不解和忧郁的目光下,上前站在了萧权身侧,“御好如今已是卫彰侯侧夫人,实不该随您离开的。” 第024章 听她唤他沂南王,君殇的眸中有那么一丝的诧异失落,但随即换上了淡漠:“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也不勉强。” 看着君殇唇边勉强的笑意,御好突然感到胸口间一阵莫名的拥堵,一阵血气在胸内翻涌,情知会发生什么,御好急忙如获大赦般的施礼:“御好恭送沂南王。” “好好照顾自己。”君殇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浓若点漆的眸中有难掩的痛色,终是扬鞭上马,绝尘而去。 御好知道,君殇定是懂她的意思的,如今他是被废之身,虽是依旧拥有亲王的身份,却被下令终生不得出府,今日为了救她,私出府门已是大罪,若是萧权有意参上一本,恐怕就是性命不保。 “沂南王是个正人君子,我萧权也绝非小人。”萧权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犹若清泉般清澈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恼意。 御好扬眉看他,心知这是承诺,心里不禁宽慰些许,萧权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不会陷君殇于不义。仔细一想,倒也是自己多虑了,萧权当年是太子伴读,与君殇同吃同住情同兄弟,虽也为了皇叔登基之事割袍断义,情分总还是有的。 “走吧。”不知何时,萧权早已牵了一匹马过来,他坐在马上,落霞映衬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煞是好看:“上来吧。” 她伸手握住他的,重染锦绣丝缎之下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御好霎时意识到腕上松石手镯不见了踪迹,清丽秀美的脸上顿时失去了光彩。 “怎么了?” “我的手镯掉崖底了。”御好说着疾步向崖边跑去,却被他微有些不耐的拽住,“什么手镯这么重要?” “那是……”情急之下,御好几乎脱口而出,那是君曜送她的,是在她生命垂危之时唯一的寄托,对自己十分重要,但一想到面前的是萧权,便住了口,只失落的垂眸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是那个松石手镯吗?”萧权在她身后淡淡的问出口,御好不由得身形一僵,他怎么会知晓玉镯之事,莫不是? “走吧,不过一个手镯而已。”见她没有回答,萧权上前拉过她的手向马边走去,眸中淡若无痕,并无她想象中的深邃,看来是她多心了。 御好将手递与他,他轻轻一拽便将她拉到他的坐骑之上,他的手环过她的纤腰拉住缰绳,熟悉的药香再次萦绕在她鼻息间,她禁不住浑身一颤,胸内更加翻涌无常。 萧权轻喝一声“驾--”,马匹立时在城外寂寥悠长的小道上疾奔起来,傍晚的疾风迎面侵入她的鼻息,引得她捂唇一阵猛咳,白皙的掌心顿时被一片鲜红浸染…… 御好翻掌按住了手中的鲜血,不愿被萧权看到,她自幼身子弱,此番散去了内力,身子更不如从前了,但只要好生休养,也就会没事了,一切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一路疾奔,片刻之后,他们便到了城门之外,一抹斜阳照射在朱红大门的铜钉之上,折射着耀目的光芒,此时已是酉时,城门已关。 第025章 萧权驻马立在城门口,城楼上的将士本有些不耐烦的想要呵斥,但一见城楼下骑马而来的竟是堂堂卫彰侯萧权,立刻惶恐的打开城门。 城门徐徐打开,一抹夕阳斜射入城内,城门守将荣华一边胆战心惊的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疾奔而来,扶住腰际的佩剑,跪迎萧权入城:“小的荣华参见卫彰侯。” “起来吧。”萧权坐在马上,眸光微微凝成一束,打量道,“你便是那日告知本侯帝姬下落的荣华?” “正是小的。”那个名叫荣华的守将深深叩首,粗犷的面庞上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惊喜,“侯爷还认识小的?”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萧权淡然开口,深不见底的眸心处有一丝冷然深意。 “小的只求能追随侯爷上阵杀敌,一尝多年夙愿。”荣华诚挚的说道。 这个名叫荣华的守将看似三十多岁,比萧权还年长一些,追随萧权竟成了他多年的夙愿,御好心中纳罕? “起来。”萧权的声音冷若冰泉,黑眸中带着飒然的凛冽,落在御好身前的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几分。 “谢侯爷。”荣华依言起身,脸上的欣喜之色还不及收敛,便被萧权一脚踹在地上,唇角顿时喷出一抹鲜红的血。 御好被他拉在怀里的娇躯不由得抖了抖,萧权这一脚看似轻松,却是内力十足,光看荣华紧捂着胸口痛苦皱眉的模样,便知这伤恐怕已伤及肺部。 “这是你保护帝姬不力的惩罚,若想参军,明日辰时到京畿校场报到。”萧权的声音冷若冰霜,丝毫不带感情。 御好素闻萧权治军严明,奖惩分明,今日一见果然非虚。这个荣华今日受他一脚,明日能不能起来都成问题,若真还能从此处赶到京畿校场,倒也不失为一个硬汉。 “我并不怪他。”御好坐在马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这原就不干你的事。”心中似有什么被点破,萧权不由恼怒,说出的话亦冰冷到了极点。 御好心中不由得一窒,是啊,她怎可自作多情的以为萧权惩罚荣华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不过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罢了,况且他和荣华说的是保护帝姬不力,而非卫彰侯侧夫人。 萧权一进城便又扬鞭疾驰起来,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萧权在上阳城的府邸,这是她第一次从外面看到萧权的府邸。 萧权素来崇尚节俭,夕阳中,他的府邸静静的坐落在上阳城的西面,和周围雕栏玉砌比亟错落的朱门大户相比,一时看竟是朴实无华得失了颜色的,唯有牌匾上皇叔亲题的“萧侯府”三字和门口那对威严的石狮,仍彰显着萧权无上的尊疼和权力。 他们刚刚下马,府门便被从内打开,一下子府中众人皆鱼贯而出,卫彰侯夫人华彩站在人群之前,向萧权行了一礼,语气略带担忧,却依旧恬淡好听:“侯爷,御好,你们可算回来了。” 萧权闻言,似有若无的瞥了她一眼,上前扶过了华彩夫人,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将她鬓间滑落的发抚到耳后,温柔的道:“已经没事了,别担心了。” 第026章 “侯爷,为了寻找帝姬下落,您已经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染玉在房中备了野鸡乌参汤,您随染玉回房好好补补,好不好?”染玉大大咧咧的开口道,在众人的低笑声中依然不扭泥的期盼着萧权的回答,倒也算得上真性情。 “不了,我还有要事要去书房,你们各自回房吧。”萧权淡淡的开口,言下之意众人却都是懂的,她虽刚刚九死一生,他也并不打算送她回房。 御好暗自苦笑自己受到的冷遇,心情却也没想象的那般糟糕,她该学会承受这些的,从一开始萧权便说过,他并不愿意娶她。 她并不理会众人同情而暗含讥诮的目光,只含笑的抬头,无意间看到站在人群最末的会意,正翘首关切的望着她,御好冲她点了点头,会意才走了上来。 “帝姬,您惩罚会意吧!”会意拽着她玄红的外袍径直跪了下来,声音悲切而带着忏悔之意。 “傻丫头,快起来,这怎么能怪你呢?”御好纳罕,正欲俯身扶她起来,胸口间却突然涌上一阵血腥之气,一口黑色的鲜血止不住喷在了她粉色的裙裳上,暗红一片。 “帝姬,您怎么了?”会意吓得不轻,连忙起身扶她,眸中少有的慌乱不安。 “药,把药给我。”自小到大生在深宫,虽是有父皇竭力疼溺保护,却总免不了被人下毒谋害,身子也一度孱弱体寒,是以会意作为她的贴身丫头身上总会带些疗伤去毒的药,对于中毒,御好早就可以做到从容不迫了。 许是看到她的从容,会意也稳定了心神,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细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碗喂她,却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拉住。 “这是什么药,也敢乱吃!”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她面前最后一抹夕阳,霞光照在萧权英俊的侧脸上,面色很是难看。 “没事的,这是最好的驱毒药。”她含笑答道,雾气迷蒙的眸中淡定从容。 “秦管家,马上去找沈大人过来。”萧权断然否定她的话,上前一把抱起她,抬脚跨入了侯府大门,一如成婚当日。 可笑成婚多日,她竟还从未自己踏进过侯府半步。 进府的那一刹那,御好看到最后一抹夕阳终于下坠到了地平线下,原本霞光满天的西边渐渐被黑暗笼罩…… 这一日,她和萧权都失去了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他的吟龙宝剑她的松石手镯,但是冥冥中却又好像得到了些什么? 萧权径直将她抱到了疏影阁,知心和元儿一听到声音,连忙迎了出来,“侧夫人,您可回来了。”元儿这小丫头虽是跟了她不过数日,却也和她贴心,说话间眼眶都有些红了。 “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御好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即使萧权不待见她,可是她还有这么一群关心她的丫头。 “你怎么会在疏影阁?”正感动间,却听到萧权低声的呵斥声。 元儿看出萧权的不悦,连忙伏地叩首:“回侯爷,夫人说侧夫人刚刚进门,对侯府还不熟悉,所以先将我先调来伺候侧夫人,小少爷那里夫人会亲自照看。” 第027章 元儿原本是在小少爷的房中伺候的,御好原来也顾虑到这点做过推辞,但华彩夫人坚持,她也不再多做计较,却不想会惹得萧权如此生气,看来府中对萧权不疼儿子的传言也是讹传罢了。 “侧夫人?”萧权眼中略带玩味的念着这三个字,俯首望着怀中的她,莫名的脸色微霁。 “你们先去准备热水,另外给侯爷准备一份野鸡乌参汤。”她并不理会萧权语气中的意味不明,吩咐道,她可不想误了他的野鸡乌参汤。 “既然侧夫人美意,本侯倒是要好好尝尝了。”看她还有心思和自己计较,萧权突然心情大好,举步将她抱进房内。 “谢侯爷送我回来,你先坐吧。”甫合上门,她便从萧权的怀中挣扎了下来,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到榻榻旁坐了下来。 萧权幽深的双眸双眸打量着她的房间,手抚着榻上的淡青色纱帐,语气略有不悦的道:“是我多虑了,看来我不在,你一个人过得也很好嘛。” 御好瞥了眼他目光所及,知道他是说房中毫无喜色的摆设,遂启唇道:“侯爷若是不喜欢,御好可以把它换回来。” 她本就不喜红色,是以婚后第二日便叫会意把房内所有的红色都换了下来,但如今转念一想,这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你不需要和我置气。”萧权说着坐在了她的身侧,深邃目光凝视着她道,“那日是我对不起你,我既然娶了你,便会把你当做我萧权的女人。” 他的语气极缓,温热的气息抚在她的耳际,惹得她面上不由的一烫,他俊美的脸慢慢的靠近她,御好本能的一避,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扣住:“这算什么?欲拒还迎吗?” 他的语气微微有些恼怒,更多的却是叹息,御好无法看清他深邃的双眸中包含了怎样的情绪,只觉得他扣着她腰身的手在慢慢的用力又慢慢的放松,其实他也是在挣扎的吧。 “侯爷,侧夫人,热水和晚膳都已经备好了。”会意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她和萧权几乎异口同声,他也早已松开了环在她腰际的手,脸上早已恢复了清华贵雅。 会意端进来一盅参汤,向萧权福了福身,转身对她道:“侧夫人,换洗的衣裳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沐浴。” “御好会做好一个小妾该做的一切。”御好俯身附在萧权耳边道,清晰的感到他的身体一僵,却不甘示弱的在她的手上落下一吻,扬起好看的英眉,道:“我等你。” 御好轻轻一叹,其实他们都是倔强的人,明明都心有不甘,却还故作不在乎。无暇感叹这些,她记得刚才萧权是让秦管家去叫沈御医了,在此之前,她还要做些准备。 绕过屏风,一旁的偏房内热水氤氲,水面上飘躺着她喜欢的花瓣,会意上前为她宽衣,俯身正欲退下,被她唤住:“你等等。” 她将自己埋进热水之中,疲乏无比的身子顿觉轻松了许多,胸口的热血翻涌也渐渐的缓了下来。 第028章 “帝姬还有什么吩咐吗?”虽是她三令五申,人后会意总还是习惯唤她“帝姬”。 “上回母妃给你的鸽子血还在吗?”素手轻柔的用花瓣拭着自己白皙如玉的肌肤,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萧权的言外之意她不是不懂,早在进宫之前,便有教习嬷嬷教过她男女之事,皇叔也按那日宴上所言,给她配了一名年纪大些的嬷嬷随同出嫁,因着萧权不在京中,嬷嬷一直被安排在侯府偏院中,只等她和萧权圆房,便要回宫禀报,而如今萧权已经回来了,有些事情恐怕难以逃避,除非…… “帝姬?”会意径直跪在了雕花浴桶前,神色慌乱的追问,“你这几日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为何,自从她回来后,会意一直表现得战战兢兢,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此刻她身子乏累,也无心计较,只吩咐道:“还在的话去拿来放到枕下。” 沐浴过后,她正在穿衣,隐约听到房外传来秦管家的声音,大致意思是说宫中有贵人身子不适,沈大人需留在宫中照看,今晚回不来了。 “那便去把京中最好的大夫请来。”萧权冷冷的吩咐道。 “不用了,我无甚大碍,不用劳烦秦管家了。”御好迤然从偏房出来,朝门外的秦管家挥了挥手道。 此刻她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素淡绿衫,长长的发丝拢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没有妆容,面色却也还好。 萧权此刻正站在梨木梳妆台前,修长的指尖抚着桌上一个精致的梳妆奁,那里放着她本欲送给母妃的南海明珠。见她出来,他随意的望了她一眼,目光突然深邃莫名,过了一会儿才道:“让沈大人一回府便过来。” “是。”秦管家转身离去的时候亦望了她一眼,那目光好似包含了很多意味,只是她看不懂。 偌大的房间内此刻只剩下了她和萧权两人,房内静的仿佛连针掉下的声音都能清晰入耳。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春雨,传来了雨打芭蕉的声音,轻盈剔透的雨水顺着芭蕉宽大的叶徐徐落下。 萧权转身坐在了榻边,目光依旧静静的凝视着她,莫名的灼热…… 萧权转身坐在了榻边,目光依旧静静的凝视着她,莫名的灼热。 御好不由得透过青铜镜打量了自己一番,发梢尚未干,水珠顺着低垂的发髻在洁白的脸庞上蜿蜒而下,倒也有几分惹人怜爱之资。 “你过来。”萧权的声音温和有余,却令她不自觉的一阵瑟缩。她本来立在窗边,这时恰好看到密密的雨帘中,一抹淡绿色的身影正往这走来,来人手执一柄湖绿色的纸伞,简单婉约的发髻上珠玉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摆,形容温婉。 合上窗,御好勾起一抹嫣然的笑意,坐在了萧权的身侧,极尽温柔娇怯的唤了一声:“侯爷。” 闻声,萧权墨黑若寒星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手竟不由自主的将她拥入了怀抱之中,有些担忧的道:“你可承受的住?” 第029章 感觉到萧权的变化,御好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是担心自己的身子吗?“我无碍的。”如果没有料错,这场旖旎很快会被打破,她自然无碍。只是当那具充满着幽幽药香的身躯覆上来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得感到慌乱。 “不要怕。”他的声音难得温和,略一低头,凉薄的唇轻轻的覆在她的,他吻得那么轻柔,那么细腻,仿佛在吻世上自己最为珍视的宝物一般,那样的美好几乎令她窒息过去。 “侯爷。”御好毫无预备的轻吟出声,声音娇媚沙哑的令她自己都不明所以。 “你很好。”他轻轻说,似是在抚慰她的紧张情绪,宽厚的手带着莫名的灼热探入了她的衣襟内,动作温柔,霎时撩拨起她全身的火热,几乎不能自己。明明做好了准备的,此刻身体的反应却好像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一般。 “侯爷!”门突然被叩响,华彩夫人的声音适时的响起,“铭儿又犯病了,您快些过去看看吧。” 萧权闻言停止了动作,御好带着一丝慌乱娇羞抬眸望他,却见他眸中清明无痕,静如冰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御好突然觉得陷入了冰窖之中一般。 “我去看看,你先休息。”萧权整好有些凌乱的衣衫,举步向外走去。 绵绵的春雨中,她看到萧权接过华彩夫人手中的纸伞和她匆匆往铭儿住的致远阁走去…… “帝姬。”会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上前帮她放下淡青色的纱帐,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小少爷病发得突然,侯爷定是不会过来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怔楞的抬眸去看会意,意识才缓缓地恢复过来,回头从枕下拿出那个事先预备好的细瓷玉瓶,突然觉得有些酸涩:“如果刚才华彩夫人不过来,我不会用它的。” “会意不明白。”会意如实说道,清秀的眉皱得紧紧的。 “我本想让萧权看到它,那样他就会以为我已非处子之身,他就不会再碰我了,可是刚才,刚才,我根本就忘了它的存在……” 她悲戚的笑出声来,胸口泛起一阵血气,大口的浓黑鲜血喷撒在淡青色的羽帐之上,颜色晦暗不明。 “帝姬——” 御好本不是贪睡之人,加上身子不适更是一晚不曾好眠,昨晚会意本欲去叫萧权,却被她拦了下来,自作多情这种事,犯一次错误就够了,于是,昨晚随便吞了几粒恩师给的药丸便睡了。 今早知心和一众侍女进来的时候,她已换好了衣衫,开始梳妆了。 “帝姬,您真美。”知心放下一并洗具,眉带喜色的赞叹道。 “就你嘴甜。”她嗔笑一句,起身看着镜中依旧明媚的身姿,心中莫名的一窒,不明所以。 知心拿了一把牛角玉梳帮她梳着长及腰际的秀发,一边问:“帝姬要梳什么发髻?” “简单一些就好。”这是萧权回来后第一次与侯府的人共用早膳,心中难免忐忑,在此之前,萧权不在府中,自是少些争斗,恐怕从今天开始就会不一样了吧? 第030章 知心手巧,几下翻飞,很快就给她梳了一个如意髻,顺手想要给她挽上八宝玉珍凤凰簪,却被她阻止:“换成碧玉簪吧。”八宝玉珍凤凰簪是她的随嫁之物,太过贵重,萧权素尚节俭,如此盛装定会引他不悦。 “侧夫人,您请梳洗。”元儿自进来后便没有说话,这时捧了一盒漱口用的青盐,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她的面前,面上谨慎之态一如初见那次。 “元儿,你想什么呢?”不止是她,就连一向粗心的知心也察觉到了。 “啊?没什么,元儿只是被帝姬的美震惊到了,元儿觉得这府上就帝姬最漂亮了。”元儿说话间眉目闪躲,显然是有心事,御好倒也不曾在意,只轻笑着带过。 “紫苏嬷嬷,帝姬还在梳洗,您此刻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会意冷然的制止声。 “老奴闻听昨晚侯爷在这里过的夜,特来恭贺帝姬。” 话音未落,紫苏嬷嬷便不顾会意阻拦,硬是推门闯了进来,见到御好倒也不慌不乱,只微微失了个屈膝礼:“老奴奉皇后娘娘命令须取帝姬落红,回宫交差,还望帝姬见谅。” 说着,不等御好应答,她便熟练的走到榻榻前,望了绣鸳鸯戏水的榻单上那块依旧纯白的丝帕,面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良久,突然尖锐的惊叫道:“怎么没有落红?” 紫苏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了,在宫中分位极高,就连御好也不得不给她几分薄面,但此刻疏影阁内外侍女不下十人,她出口张狂,御好心内极是不悦,却还是强自镇定着:“紫苏嬷嬷,请你慎言,昨日……” 御好正待开口解释,紫苏嬷嬷却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个细瓷玉瓶,走到她面前一派质问的模样,沧桑的眸底明显的狡黠之色:“帝姬,这是什么?” 御好看着那个熟悉的白瓷玉瓶,突然感到手脚一阵冰凉,后背一阵寒意,是她失策,没有料到紫苏嬷嬷一早会过来,为今之计只能佯装发怒。 “这是什么,本宫需要和你交代吗?”御好反手掀掉元儿手上的青盐盒子,佯怒道。 一旁的元儿显然没有料到御好会突然发怒,看着掉落在地的青盐盒子,吓得跪了下来,浑身战栗不已。 御好无暇顾忌,上前一把夺过紫苏嬷嬷手中的玉瓶:“你可以出去了。” “帝姬,老奴奉皇上之命特来教导帝姬夫妻礼仪,如今帝姬没有落红老奴当真……当真不知如何向皇上交代。”紫苏嬷嬷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此刻依旧言语凿凿,不依不饶。 “本侯昨晚并为留在疏影阁,又何来落红之说。”御好正无可奈何之际,一个熟悉的温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御好抬头,看到萧权在一众妻妾的陪伴下正立在门口,他此刻一袭紫色云纹长袍立在门口,熠熠晨光落在他紫玉高冠上显得整个人异常俊美,深邃的眸中却有着隐隐怒意。 心中虽还为昨晚之事感到羞愤,但此刻萧权的出现无异于是救了她,紫苏嬷嬷闻言,也立刻伏地叩首:“老奴莽撞,侯爷恕罪。” 第031章 御好心中正感到喜悦,却不料萧权竟走进门来,上前执起她的手,微一用力便拿过了她手中的玉瓶,语带笑意道:“至于这是什么?本侯倒也很有兴趣知道。” “侯爷。”御好语带恳求,望着他眸中危险的笑意,心凉如冰玉。 原来自己是在乎的,在萧权打开玉瓶的那刹那,御好突然这么想到。 只是御好不明白自己心中那刹那无法言语的恐慌,究竟是源自何处?是自己的名节?还是他的目光? “御好。”萧权嗅了嗅手中玉瓶,眉头微皱,望着她的眸深邃而痛心,“我说过药不可以乱吃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侯爷?”御好不解的望向他,只见他似是心疼的叹了口气,遂将玉瓶收入了袖中,“你身子不好,我今早已经派人去请沈大人过来为你诊脉了,答应我以后不要乱用药了,好吗?不然我会心疼的。” 还未待御好从震惊中反映过来,萧权已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此刻他的怀抱已没了昨日的药香,反而有一股玉兰花的香气,御好知道那是华彩夫人经常用的香料,可是昨晚那药香又是什么? “走吧,沈大人已经在前厅等了,我带你去好好诊诊脉。”萧权说着,神色温和的拉过她的手,径直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看的眉眼一挑,对守在门口的秦管家道:“紫苏嬷嬷劳苦功高,一直住在偏院也不好,给她换个更好的去处。” “是,老奴明白。”秦管家应了下去,看到侯爷深邃如渊的眸中隐有阴鸷闪过,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这么多年了,侯爷极少发怒,更不会无故为难下人,今日为了侧夫人如此,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聪慧如御好,自然知道萧权是不会放过紫苏嬷嬷的,可是他为何要这般护她?他对她本就没有夫妻之情,他曾说过他不愿娶她为妻,就连新婚之夜亦可弃她一人独守空房,为何再次相见他待她会如此不同了呢? 御好苦苦思索,浮上脑海的却是那抹隐隐苦涩的药香…… 走到前厅时,厅内早有一绯衣男子立在堂前,晨风微微扬起他的衣摆,被朝阳微薄的光线照耀的侧脸肤白如玉,甚是柔美,却不是御好以为的沈御医。 随着萧权刚走过堂前的白玉小桥,绯衣男子便迎了上来,恭敬作揖道:“微臣沈逐惊见过卫彰侯,见过御好帝姬。” 沈逐惊?御好颇为一惊,这个名字甚是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沈大人无需多礼,一早便劳烦沈大人过来,御好先行谢过。” “帝姬客气了。”沈逐惊抬起了头望向她,御好这才看到了他的面容,星眸朗目,色若满月清辉,形若芙蕖灼灼,这般的绝世风华,便是女子见了恐也要惭愧了。 “这位沈大人是沈御医的四子,医术不在沈御医之下。”萧权落座在上首淡然开口道。 “那就有劳沈大人了。”御好含笑着落座,姿态翩跹。脑中依旧在盘旋着“沈逐惊”这个名字,她究竟何时听过? 第032章 “帝姬是否已服过药了?”沈逐惊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她脉上少顷问道,灿若桃花的双眸凝视着她。 “是。”御好挥手让会意把药拿来给他看,他拿过一闻,面上露出喜悦之色,唇角噙起一抹绝美的笑。 “这是好药,逐惊自问再配不出更好的药了。”沈逐惊顿了顿,又转身对萧权道,“只是帝姬中毒已有数日,且毒性还在蔓延,为今之计只有找出中毒的原因才是上策。” “你的意思是帝姬是在侯府中的毒?”萧权眼神中有一丝骇然的森寒缓缓凝聚,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堂中姬妾。 看到萧权的目光,御好便知他和她想到一起去了,若她当真是在侯府中的毒,定是这些姬妾所为,可究竟会是谁呢? “逐惊以为此毒只可能通过食物进入帝姬体内,是以请侯爷彻查府中膳食。”沈逐惊眉目俊美,眸中却隐隐透着冷意,浑身仿佛隔着一层不容人靠近的隔膜。 “我明白了。”萧权站起了身,却不做任何指示,只走到沈逐惊身边,“本侯刚好要去上朝,顺道送沈大人出门。” 沈逐惊的身子剧烈的一颤,抬眸去看萧权,刹那间有丝惊喜难以掩饰,这样的表情从沈逐惊这般冷漠的人上流露出来,一时间仿若是错觉。 “帝姬,微臣告退。”沈逐惊恐也察觉自己的失态,赶忙朝她施了一礼。 “沈大人慢走。”御好颔首示意,看着他紧随萧权而去的背影,心中纳罕,不明白刚才他的刹那失态是为何? “御好,你别担心,侯爷定会查出你中毒的原因的,你还是先用膳吧。”萧权走后,府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轻松,华彩夫人对她依旧关怀有加。 时辰尚早她也不急着回房,便打算坐下来与众人一同用早膳。 “你们听说了吗?相府的墨螓卿小姐回来了。”一落座,染玉又神神秘秘的开口说着她的所见所闻。 御好淡然一笑,那日墨螓卿公然以一袭男子装扮,随萧权一同骑马回京,恐怕早已是全上阳的百姓都知道的事了吧。 “染玉姐姐,你听谁说的?”却有姬妾不明就里,连忙好奇的接口问道。 “什么听说,我亲眼看到的,不过我听说啊,这个墨小姐如今毁容了……” 毁容?御好一怔,那日她分明看到女子笑容璀璨,虽是轻纱覆面,却决计不像是毁容之态,莫不是她看错了,那人不是墨螓卿吗? “染玉,不准再说了。”华彩夫人性子向来温和,如此严厉的口气御好倒是第一次听到,众人也有些惊讶,纷纷侧头看她。 唯有染玉不服气的道:“为什么不能说啊,谁不知道墨小姐是侯爷青梅竹马的人儿啊,你乱吃什么醋,即使墨小姐如今毁容了,也比你漂亮,到时恐怕你这个卫彰侯夫人的位置也要让给她喽。” “染玉--”华彩夫人一时气极,握着筷箸的手剧烈的颤抖着,神情却不自觉的瞥向了御好。 第033章 御好虽是心中波动,面上倒还镇定,只宽慰道:“姐姐莫要生气,染玉也是无心的。” “御好,你难道不生气吗?我可是听说,侯爷昨晚根本没留在你那,我还以为侯爷会对你不一样呢,毕竟你是我们中最像墨小姐的了。” 染玉性子直,说话也快,御好甚至未反应过来,华彩夫人已经愤然起身,对门外道:“秦管家,将染玉夫人带回房中,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出玉华阁。” 听到华彩夫人的话,染玉也愤然起身:“华彩,你太过分了,不要以为侯爷疼你,你就可以这么对我,怎么说我爹也是刑部侍郎。”染玉是美的,只是此刻姣好的面容却失了颜色,额间的流苏在微薄的晨光下摇摆着泛着夺目冰冷的光芒。 御好环视众人,却见她们面对华彩的怒火,都谨慎的端着青花瓷碗垂首不敢做声,看来她是小瞧了这位当家主母的威性了。 “夫人?”秦管家有些犹疑的站在一旁,不敢动手,虽说眼前这位才是卫彰侯夫人,可是毕竟其余人的娘家地位都远在华彩之上,此事若是闹大了就算是侯爷,恐怕也不好收拾。 “娘亲--”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尴尬氛围,这是御好第一次看到萧权的独子,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身上却与生俱来一种高贵的气质,容貌和萧权不是很像,却令御好莫名产生好感。 “秦管家,是不是姨娘们又欺负我娘了。”铭儿一副质问模样,那股凛冽的气度倒是和萧权颇有几分相像。 “铭儿,你莫要胡说啊。”染玉颤抖着手指指着铭儿,显然是又气又怕。 华彩夫人一时也尴尬不已,毕竟是大人之间的事,她并不想让铭儿参与。 御好见状,情知事情再闹下去会变得难以收拾,便放下手中筷箸,上前拉过染玉的手,解围道:“染玉姐姐,你上回不是说很喜欢会意描的花样吗?御好最近要会意替我描了一些,不知染玉姐姐肯不肯赏光去看看呢?”。 “我……”御好素来不与府中众人交恶,况且萧权并不疼她,是以耿直如染玉,对她也是没有恶意的,听她这么说,面上也软了下来。 “其余几位姐姐也一同去吧。”御好微笑着建议道,正好撞上秦管家赞许的目光,她亦颔首示意,她知道这一幕迟早都会落到萧权耳中。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御好顿住了脚步,回头冲铭儿嫣然一笑:“我叫君御好。” “君御好?”铭儿疑惑的开口,却把一旁的华彩夫人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他的唇,“不准乱喊。” “无碍的。”御好巧笑蹲下了身子,解下颈上的玉佩挂到了铭儿脖子上,在他耳边轻声道,“记住,若是想要你娘亲不被欺负,就先让自己强大,明白吗?” “我明白了,御好,谢谢你。”铭儿欢喜的摸着脖子上的玉佩道。 第034章 御好眉一轻挑,不解他怎会这么唤她,他却已然回答了她的疑惑:“昨晚爹爹梦里也是这么唤的。” 御好从大堂出来,心中还在想着铭儿所言,“爹爹昨晚梦中也是这么唤的”萧权竟在梦中唤她的名字,倒真是意外啊。 “帝姬,众夫人已经在花园中了。”知心上来禀报,打断了御好的思绪。 御好点了点头,放下繁琐不得其解的思绪,加快了步伐往后花园走去。 正值春日,阳光明媚,百花争艳,众人早已坐在侯府的后花园中。御好命了会意回房去取纹样,却见她久久不回,众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御好,我真不明白,你比华彩那女人不知道好多少倍,侯爷怎么会不休了她娶你为夫人呢?”染玉一袭艳红的水波纹涧裙坐在她的身侧,抿了口茶终是不忿的开了口,按在白玉茶碗上的白皙指戴着红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也许正如你所说,侯爷的心中另有他人,也许谁做夫人他并不在意的。”御好拿过石桌上的新采的雨前茶,含笑的说道。 “不是的,御好,我听她父亲说墨小姐是两日前才回来的,墨小姐已经失踪三年之久了,就连墨相国都以为女儿已经死了的,我想侯爷娶你之时心中已是放下了的,只是不知这个墨小姐怎么又出现了。”说话的穆扇弦是户部郎中的小女儿,长的丰腴动人,说话慢条斯理,性子也稳重得很。 “说来也奇怪,这个墨小姐失踪了三年,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又出现了呢?”说话的正是那日染玉提及的采薇姐姐,采薇夫人的父亲是京畿禁军守卫统领,官位不高但是毕竟是京官。 这个李采薇在出嫁前也是高贵秀雅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优雅恬静,声音也是细弱流溪十分的动听,只是有着如此细腻思维的人,反倒令御好心生戒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李采薇不似表面的那般简单。 御好微笑的看了她一眼,脑中却想,三年,时间过得真快啊,想来她和墨螓卿确实也已有三年未见了,却不知当年那个伴同她一起在思乐馆学艺的,娇美孤傲的墨家二小姐如今是何模样了? “你们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侯爷回府那日墨府的管家还来过我们府上呢。”染玉又开口猜测,“难道侯爷这次回封地是因为……” “各位姐姐莫要乱猜了,侯爷此次回封地是奉了皇命的。”御好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也疑惑重重,如果萧权那日确实是去找了毁容的墨螓卿,那么他身上的药香倒也好解释,可是那日明明是皇叔召他进宫的,萧权权力再大也不可能假传圣旨啊。 恰好这时会意取来了她房中的花样和一些上好的锦缎丝线,御好便岔开了话题:“御好听宫中绣房的嬷嬷说啊,这些锦缎丝线用来绣制荷包再好不过,各位姐姐若是闲暇,倒是可以绣来玩玩。” 第035章 “这倒真是好布料呢,用来绣荷包未免可惜了。”穆扇弦抚摸着这上等的锦缎,面露赞叹。 “那也要看是绣给谁,各位主子觉得呢?”会意在一旁打趣的说道。 闻得此言,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少女般娇羞的红晕,染玉略带疑惑的问道:“御好既是有如此珍品,怎么不自己绣一个荷包给侯爷呢?” “御好不善女红,倒是让各位姐姐见笑了。”御好带着谦逊的笑意回道,“能者多劳,各位姐姐绣给侯爷都是一样的。” 她正说着,却见众人面色微变,纷纷向她身后看去,齐齐起身行礼:“侯爷--” “你们都先下去,我有话和御好说。”萧权一身的绛红朝服未换,立在丝纱环绕的亭子外,面目清朗冷凝。 “侯爷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御好微拢袖间的纱绢,替他斟了一杯茶,面上极力保持着温婉之色,心中却是慌乱的,今早的事仍历历在目,萧权定也是没忘的。 “皇上下旨罢朝五日。”萧权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淡淡的回道。 御好知道,皇叔并不是个明君,初得天下之时尚且算是个勤勉的皇帝,可是如今早已沉迷于酒色丝乐,他要罢朝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此刻,萧权坐在她的对面,深邃的目光不时的逡巡着她,似要把她看穿却不开口,直让人觉得心慌。 “今日早上的事谢谢你。”御好企图挑起话题,她知道即使她不说,萧权也肯定会问的。 他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她想象中的愤怒,难道他没看出来那瓶中装的是鸽子血吗? “御好,你为什么要嫁给我?”他突然开口问道。 “御好,你为什么要嫁给我?”他出乎意料的问道,一双明眸清透无比,却带着一丝了然,“就连一个荷包也吝啬绣给我,你可不要说你喜欢我。” “御好不善女红。”她没想到萧权这般精明,一时只能这么搪塞。 “我曾经在岭南王君曜的身上见过你的绣品,你的绣工恐怕不会比你的琴技差。”萧权站起了身,不再逼迫的注视着她,但是一语道出了她心底最深沉的呼唤,却令她手足失措。 “御好,你是聪明人,岭南王不惜冒着欺君之罪去皇陵看你,这般情意我亦十分敬佩。”萧权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件东西,晨光之下,古朴的松石泛着深海湖泊的沉重光芒,竟是昨日她掉下山崖的那个松石手镯。 “萧权,你……”御好感到自己的呼吸沉重无比,一时没耐住性子,追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如果说他可以看在曾经和君殇情同手足的份上不去告发他,但他和君曜却是素来不和。 “御好,我并不想为难你。”萧权转过身,执起她的左手缓缓的套进了那个松石手镯,“我如今将它找还与你,你也送我一样东西,可好?” “南海明珠?”她勾起唇角的一抹笑意,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此时墨螓卿惨遭毁容,不管这其中有着怎样的曲折,萧权肯定要想办法医好她的,而这世上最好的良药便是她费尽心机从皇叔处得来的南海明珠。 第036章 萧权俯视着她的目光似有惊讶掠过,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是,只要你将凤冠上的那颗明珠送给我,你便还是我的侧夫人。” 萧权说着,将袖中的细瓷白玉瓶放在了石桌之上:“至于这个,我也可以不再追问。” 看着日光下泛着淡淡光泽的白玉瓷瓶,御好心尖仿佛滴血般难受,原来他都知道,心中虽是苦涩,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渴求的吗,如此,他便可以不再碰她,至少一切结束后,她还能是个清白之身,这样一想,倒还庆幸昨晚之事。 “你不用庆幸,昨晚不止你看到了华彩,我坐在榻边看的更清楚。”萧权优雅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自信的笑意,“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们之间便不需要再演戏了,你觉得呢?” 原来如此,昨晚萧权一反常态对她温存有余,原来是因为他早就料到华彩会来打断,或者说华彩的到来根本就是他安排好的,她还可笑的以为自己是设局之人,却不料最终坠入了迷局。 “如果我不答应呢?”明知道终需要妥协,她却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那我自然不介意和你做对真正的夫妻。”萧权上前一步,将她逼退到了朱红色的廊柱上,头一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你还算是个美人,我并不介意多你一个女人。” “萧权--”她从不知一向谨慎的萧权还有这么纨绔的一面,挥手便欲推开他。 萧权英眉一皱,星眸之中隐有怒气,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扣住,霸道的唇随即覆了上来:“再过一个月后便是皇后的寿辰,皇上有意留岭南王在京以堵悠悠众口,但若是我此时参上一本说他私离封地,就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命回京。” 提到君曜,御好不由得心中一惊,皇叔是个猜忌心极重之人,是以当年才会将一切做得那般决绝,岭南瘴气甚重,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君曜时,他本丰神俊朗的模样已清减许多,此次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岭南,怎么可以因她而失去机会。 萧权的唇温热的覆着她的,不侵占也不离开,只亲昵的摩挲着:“御好,我并不想做绝,快做决定吧。”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她在乎的人的话,那便只剩母妃和曜哥哥了,萧权的手段她是领教过的,三年前,他的一封奏折,便是的皇叔将她遣往皇陵苦寒之地长达三年,如果不是她尚还有些姿色可以利用,恐怕是要在皇陵终老了,此刻除了答应萧权她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用力推开他,却觉得无力站立,双腿一软,眼前氤氲过萧权绛红色朝服上的复杂高贵图案,一下子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当御好从昏迷中醒来,窗外天已大暗,温热的春风抚着大片的芭蕉,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 御好支着手臂,无力的坐起身,伸手掀开淡青色的纱帐,却见窗棂前,萧权正一袭白衣负手立在那里,月光掩映着他绝美俊朗的身上,煞是好看,御好觉得,其实穿白衣的萧权其实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度翩翩,也更给人温和的感觉。 第037章 “醒了?”听到声音,萧权转过身来,烛火照耀下俊美的脸上略显疲惫,声音却依旧好听,“沈大人刚替你施了针,暂时不会有事了。” 御好淡淡的应了一声,喉咙干涩得紧,环视了一眼灯火暗淡的房内,没有看见会意和知心,便挣扎的站起身,刚一落地却觉脚下没有半分力气,一个趔趄跌落在萧权的怀中。 “要什么,我帮你拿?”萧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和的定人心神。 “给我拿些水,谢谢。” 萧权扶她坐回榻边,倒了杯水递到她唇边,御好想自己来,双臂却没有半分力气,只能由他喂。 “刚施过针所以会没有力气,休息一晚便会好的。”萧权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淡漠,英眉一拧,口气却依旧体贴温和。 御好抬眼看他,见他虽是拧着眉,唇角的笑意依旧温柔。不知为何,她此刻反倒有些厌烦萧权的好,她是明白萧权的所求的,是以不愿再费心与他周旋揣测,只低声道:“南海明珠就在那边的梳妆奁里,你自己拿。” 御好感到身上疲惫无力,喝了水便向内侧了身,顾自睡了。不料身侧一沉,萧权居然掀开锦被在她身侧躺了下来,轻柔的道:“这事不急,眼下你的事才重要。” “我的事?”御好不明所以的侧身看他,却紧紧的贴近了他的怀中。 他眸心笑意一闪,似乎很受用她的“投怀送抱”,很自然的拥住了她,唇角漾起一抹浅笑,道:“明日我会让紫苏嬷嬷回宫复命。” 萧权说着伸手挥灭了桌上的烛火,房内顿时暗了下来,唯有一缕月光泻了进来照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明天开始你就安心做你的侧夫人,我若不在府中有事就找华彩,她会帮你的。” “嗯。”御好自然能明白萧权话中之意,过了今晚,她和他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将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场戏。 不知是不是不习惯萧权睡在身侧,御好久久未曾入睡,直到听到萧权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的沉入了梦乡。 梦中她恍若置身一片冰水之中,抬头望不见岸边,只有几缕微薄的阳光透过了冰层,却抵不到她的身边,她觉得好冷,寒透骨髓,她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岸上,水波摇动着他修长俊朗的身影,她大声的唤他“曜哥哥”。 不知怎的,她的身边已经变成了皇陵后的那片桃花纷飞的小院,她看到了曜哥哥春风般和煦温柔的笑容,他拥着她坐在树下,白衣飘飞,她的发缠在他的袍裾上,他的声音轻柔似春风一般“御好,还冷吗?” “曜哥哥糊涂了,说好了在皇陵你就唤我琴儿的呀”她躲在他温暖的怀中,听他似是犹疑却又温柔的唤她“琴儿,琴儿……” 次日醒来,宽大的铺之上只剩她一人,萧权睡过的地方一片冰冷,鸳鸯交颈的铺上赫然一朵绽放的红花,御好雅然一笑,掀开帐帘唤了会意她们进来替她梳洗。 第038章 萧权起身的时候动作很轻,但她向来睡得极浅,便清楚的看到那匕首的刀光划过萧权的指尖的瞬间,他几乎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随便在被单上抹了一下,便走了出去,一整晚他衣衫未除。 会意进来的时候,一同来的还有久候在门外多时的紫苏嬷嬷:“老奴参见帝姬。” 御好眸光一闪,心知定是对她施加了什么压力,才使得她如今见到她这般恐慌。 “起来吧。”御好淡然的说了一句,顾自坐在了梳妆镜前,任由知心替她梳发施妆。 “帝姬,昨晚睡的可还好?”知心梳着她的发突然问道。 “嗯,还行,怎么了?” “奴婢是看你的寝衣好像有些湿,不知昨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知心兀自揣测着。 御好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也不愿多说,只看紫苏嬷嬷一脸讨好的喜气跪在了她的脚边:“老奴恭喜帝姬,愿帝姬和侯爷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御好淡然一笑,从梳妆盒中拿出一张银票递与她:“本宫昨晚听侯爷说嬷嬷今日便要回宫复命,还望嬷嬷善自珍重。”她知道萧权定是会打点她的,但还是给了她一些银两,自是希望她能好好复命。 “老奴谢帝姬赏赐。”紫苏嬷嬷跪拜着退去,进门而来一群衣衫整齐的侍女,领头的竟是秦管家。 秦管家面带着善意的微笑向她施了个礼:“侧夫人,侯爷今早吩咐了,以后侧夫人可以在疏影阁用膳,不用再去大堂用膳,这些膳食都是老奴看侧夫人平日喜好定下的,若有不足之处,侧夫人尽管告诉老奴。” “有劳秦管家了。”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应早膳,果然都是她喜欢的吃食,御好敛衣坐下,正欲拣些来吃,却被秦管家止下。 一个粉装侍女上前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秦管家才微笑赔罪:“侧夫人,为了您的安全,多有得罪。” “秦管家言重了,这么做都是为了御好好,御好自是明白的。”萧权能做到这般细致,想来自己日后的饮食也是不用担心被下毒了。 御好正用着膳,门口突然进来一个小厮,在秦管家耳边附耳说了几句,秦管家上前躬身在她一旁问:“侧夫人,相府的墨小姐求见,侧夫人见还是不见。” 墨小姐?御好微一凝眉,搁下了手中筷箸,有些踯躅。其实她并不愿意见墨螓卿,也知道墨螓卿此行无非是因为自己送她南海明珠,而来全个道谢的礼数,可墨螓卿毕竟又是相国千金,若是不见,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三儿,你去告诉墨小姐,侧夫人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秦管家稳重的声音响起,替她回绝了。 御好向他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秦管家只一味的躬身:“侯爷说过,侧夫人您是自由的,只要您不喜欢的应酬统统可以推脱,老奴擅自做主了。” 春意正浓,疏影阁庭院中有几株夹竹桃在温暖宜人的春风中开得如火如荼,整座庭院中暗香涌动。 第039章 御好坐在窗棂前,上身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短襦,下面是一袭轻薄华贵的白色绫子裙,一手支在榻上的梅花小几,一手捧着一本闲杂的书,三千发丝梳成一个简单却大方的宜春髻,上插一朵纯银的碧玺花,耳上缀着一对葫芦形的翠玉耳坠,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的灵动出尘的气息。 微风袭来,手上的书被风吹过数页,御好却未曾察觉,她的思绪早就随风飞远了。自那日之后,萧权每晚都会在她这里宿下,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一对恩爱得令人艳羡的夫妻,却不知他们私下却只相敬如宾,互不侵犯。 御好知道,这场做给别人看的戏,很快就会结束,而相拥而眠的日子也很快会到尽头,思及此,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舍起来。 不知是不是萧权的话勾起了自己对君曜的思念,每每深夜,御好都会做同样的梦,梦到自己掉入了无底的寒冷深渊,然后是君曜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将她拥入他温暖的怀中,听着他一遍一遍的唤她“琴儿”,她才能慢慢的沉睡。梦中没有惊慌没有寒冷,有的只是君曜的笑,君曜的怀抱,可御好知道,真正与自己的是萧权,如果有一日他不在自己身边了,是不是还会有那最终的温暖与踏实。 今晨,沈逐惊按例奉萧权的命令,来替她诊脉,把完脉后,沈逐惊那张美得如妖的脸庞上一对细眉紧紧的拧着,很是愁恼的样子:“你到底用了什么,怎么毒素还会渗入你的身体?” 和逐惊多日相处之下,御好对他有着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在生人面前他冷漠翩然,独独对她却是极尽关切,是以他偶尔的言语不敬,她也丝毫不会计较:“怎么说?” 沈逐惊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但尽管如此,她的身子还是毫无好转,沈逐惊虽是不停的用各种办法为她解毒,毒却还是不知通过了何种途径进入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抑制,令她不由得疑惑:“侯爷已经派人查过了我的饮食,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会不会是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沈逐惊闻言沉了眸,思考了良久还是不得其法的样子,便拧着细眉问,“你晚上可还会犯寒症?” “寒症?什么寒症?”御好心中惊诧,自己从未犯过寒症,他怎会有此一问? 沈逐惊看她不解的模样,也是一惊,解释道:“你中的毒很是奇特,那日我便和侯爷说过你晚上很有可能犯寒症,难道没有吗?” 御好心中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时却不敢置信,难道萧权他…… 沈逐惊许是见她面上有犹疑之色,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那事虽能抑制你的寒症,但是你的身子很弱,还是节制一些的好。” 看着沈逐惊白皙面上莫名的红晕,御好忽然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脸上不由得一阵燥热。 还未等御好回答,沈逐惊已扯开了话题:“你如今内力不足,更是无法压制体内毒素,如有可能还是尽早恢复先前的功力为好。” 第040章 沈逐惊第一次替自己把脉的时候,便知道了她会武一事,但不知为何,他并未和萧权提起过,多日来很好的守护着这个秘密,偶尔还会替她打通身体脉道,帮她恢复些许功力。御好几次问起原因,沈逐惊却从不回答,只恢复一脸的恭敬从容之色…… “帝姬,马车已经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出发?”会意掀帘而入,便看到御好支着头,神思恍惚的样子,不由得幽叹了一口气,上前替她拾起地上的书,提醒道。 御好被打断了思路,这才反应过来,前些日子会意奉她的命令,在京中最富盛名的“天衣阁”订了一袭贵重的锦缎薄罗金缕裙,以备数日后皇叔寿辰之上穿,今日天气极好,御好便决定亲自去取,顺带出去逛逛。 想到此,御好连忙起身整了整身上微皱的衣衫,问道:“这事和华彩夫人报备过了吗?” “是的,华彩夫人说了您是自由的,只是鉴于上回的绑架那件事,这次出门,华彩夫人特意派遣了侍从在暗中保护我们,护送我们到天衣阁。” “改天记得谢谢华彩夫人。”御好拢了拢微乱的鬓发,走出门去。、 ------------地点分割线-------------------- “天衣阁”历来是京都上阳城中最大最好的衣庄,尽管里面的衣服少则百两,多则千金,却还是有很多的京中名门小姐夫人前来光顾。 由于是一开始便订好的,御好一进门便被店中伙计恭敬的领到了二楼,刚上楼梯口,御好便看到柜台前有一位身姿翩翩,纤合有度的美丽女子,在一个侍女的陪同下,正和衣庄老板说着些什么。 老板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一身富贵的装束,长相普通的脸上有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客气:“墨小姐,小人不敢和您说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您便是砸了小店,我也拿不出您要的裙裳啊。” “你胡说,当初定的时候怎么就知道收钱了,如今却拿不出货,小心我把你告到官府去。”女子身边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衫的丫鬟,声色俱厉的说道。 “张老板,我家夫人亲自来取衣服,快些把上回订的衣服拿来吧。”会意见老板一味的和那位小姐解释着,没有上来招呼之意,便朗声说道。 老板闻声,连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向御好赔笑道:“这位夫人,实在抱歉,您要的衣服……” 这边老板的话还未说完,那边便传来一个细小的惊讶声:“小姐,是她。” 丫鬟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落入了御好的耳中,御好微一皱眉,抬起双眸,入眸的竟是一张有好几分相像的美丽容颜,不同的是那女子的脸上有着一股清冷的气质,就连那双眸都是冷冷的,隐约间竟可见些许戾气。 御好未想过,三年不见,相府千金墨螓卿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御好努力的勾起唇角的笑容,温婉一笑:“墨小姐,好久不见。” 第041章 墨螓卿今日着了一袭淡雅的冰丝罗裙,一柄刻着木芙蓉的发衩挽起所有的发丝,如墨般的长发中别着几朵簪花,清冷美丽的宛如雪山巅峰的雪莲,琥珀色的眸一敛,朝她施了一礼:“见过帝姬。” 御好与墨螓卿儿时便是相识的,思乐馆初建之时,父皇曾诏令京中闺阁小姐陪她一起习艺,墨螓卿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三年多前墨螓卿突然失踪,此后便再未见过。今日再见,竟已相隔数年,物是人非,唯有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总令御好心中莫名感到介怀。 “原来两位认识啊,那小人就不用多费口舌了,两位订了同样的裙裳,可是小店今日真的拿不出两位要的衣服,两位商量一下,要赔多少,小店都认了。”天衣阁的老板一脸讨好的上前说道,心想两位都是天仙一般的人儿,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 “张老板,我家小姐像是缺钱的人吗,我们只要衣服。”墨螓卿身边的丫鬟厉声说着。 “允儿,不准无礼。”墨螓卿一口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对老板温和道,“张老板,今日既然没有衣服,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三日后能做好便好。” “这位小姐,小人真是无能为力啊。”张老板一脸愁容,顾虑的望了未开口的御好一眼,正欲开口解释,店中伙计正巧拿来了一个红木匣子,询问:“老板,您要的裙裳已经准备好了,要放在哪里?” 伙计将红木匣子捧到张老板面前,里面赫然躺着一件御好前日里看中的锦缎薄罗金缕裙,会意见状,心中略有不忿,淡然一笑,问道:“张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是说没有衣服了吗,那这又是什么?” “这,这个已有人订了的呀。”张老板无力的瞪了一眼伙计,满脸赔笑。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和相府千金抢裙裳。”墨螓卿身边的允儿愤怒的问道,顺带瞥了御好一眼,神色很是不屑。 “这是卫彰侯订的,小人实在是不敢得罪啊。” “这是卫彰侯订的,小人实在是不敢得罪啊。” 张老板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御好明显的感到墨螓卿向她投来的清冷的摄人目光。御好心里明白,既然是萧权订的,这衣服最终的主人便只有两人,一个是陪他出席皇家夜宴的自己,还有便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墨螓卿。 御好心中冷笑,这样的事情居然也能让她碰上,墨螓卿现在的心境定也是和她一样的,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言,却听得张老板突然响起略带兴奋的声音:“秦管家,你可算来了。” 御好回头,正巧看到刚上楼的侯府管家秦浏,对上御好的目光,秦管家也是一愣,随即恭敬的朝她施礼:“侧夫人吉祥。” “秦管家无须多礼。”御好略一抬手,温婉的道。 “您就是卫彰侯侧夫人?”张老板精明的面上浮上了一抹舒心的笑意,命伙计将红木匣子呈到她的面前,道:“既是如此,那这件金缕玉衣自然是……” 第042章 伙计正要将红木匣子呈给御好,却听墨螓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秦伯,您是来替权哥哥拿这件裙裳的吗?” 墨螓卿说着,极是熟稔的走到秦管家的面前,客气的作了一个揖,含笑道:“真是有劳您了。” 墨螓卿此话一出,原本已将红木匣子递到御好面前的伙计硬是僵住了手,看看她,又看看墨螓卿,一时不知所措。 “墨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奴才分内之事。”秦管家依旧一副恭敬的样子,精明如他,恐也看出了其中的尴尬,虽是垂着头还是难掩面上为难之色。 “帝姬。”会意轻轻的唤了她一声,见她面色淡定,遂伸手去接那匣子。御好也不阻止,只淡然一笑,做出一丝吃味的模样:“能劳动秦管家亲自来取,这件金缕玉衣定是要给华彩姐姐的了,夫君真是偏心呐。” 秦管家听到她的话,猛地抬起了头,心中不由得暗叹帝姬高段,脸上立马恢复了恭敬的笑意:“侧夫人说笑了,侯爷对侧夫人也是一样疼爱的。” 御好掩嘴轻笑:“连秦管家都这么说了,便不与他计较了,会意,把匣子给秦管家吧,我们再看看其他的。” “是,侧夫人。”会意含笑着将匣子递到了秦管家手中,还特意加重了“夫人”二字。 御好暗中嗔怪,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对秦管家道:“御好还想再看看,若是回去晚了,夫君问起,便说御好要迟些回去。” “是,老奴明白,侯爷先前便吩咐过,您是自由的,想何时回去都可以。”秦管家说着,向她施了一礼,便下楼去了。 一旁墨螓卿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幕,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却已见裙裳早被秦管家拿去了,心中不免懊恼。 “萧夫人,墨小姐,小店还有其他的华贵裙衫,不知两位可有兴趣看看,小店免费送与二位,以作补偿。”张老板满面笑意的迎了上来,眼中闪过一轮精光,眼前两位既然与卫彰侯有着密切的关系,即使是免费送几套衣服,也只会起到宣传的效果,绝对不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不用了,允儿,我们走吧。”墨螓卿美丽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眼中戾气更甚,就连御好这般浸淫后宫多年的人也感到一阵寒意,这三年在墨螓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寒冷? 见墨螓卿匆匆下楼而去,会意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帝姬,我们还看不看了?” 御好暗嗔了她一眼,唇边却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意:“看,当然要看。” 已是多久,没有再这般的放肆任性了,儿时有着父皇的庇护,便时常想着法子捉弄后宫中人,上至后妃贵嫔,下至宫女太监,父皇不仅不忍苛责,还时常赞她聪慧可人。 可自从父皇驾崩,皇叔即位以来,自己便学会了收敛那份俏皮耍赖的个性,硬是装出一副温婉和顺的模样,因为自己心里明白,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容自己耍赖撒娇了,可今日自己堂而皇之的和萧权的心上人作难,心中却又不知是仗了那股力量?难道仅仅是秦管家那句“侯爷对侧夫人也是一样疼爱的” 第043章 “萧夫人,请随小的来。”见御好无意为难,天衣阁老板甚是开心,一口一个“萧夫人”的唤着将御好引到了楼下的店铺中。 此时店铺中人群鼎沸,店中伙计正拿着几匹布料出去,一不小心便撞上了御好,张老板顿时慌了神,连连向她赔罪:“萧夫人恕罪,萧夫人恕罪,伙计莽撞,冲撞了您。” “没大碍的。”御好心情好,便也没有计较,只打量了一下店中莫名多的人潮,好奇道,“张老板,店中怎会有这么多人?” 张老板没想到堂堂卫彰侯夫人竟是这般和顺大度的脾气,遂客气的上前解释道:“萧夫人有所不知,如今江南水患,有很多绸缎布匹都送不到京中来,夫人小姐们都怕久了便买不到好的衣料,是以才会这般哄抢,夫人和墨小姐想要的那套金缕玉衣也是因着这次水患才缺了布料。” “那这些又是什么?”御好指着掉落在地上的布匹,这等布料并非上乘,原是不可能出现在“天衣阁”这般贵重的地方。 “这是蕉麻布,是江南的布庄老板从京中分店送来作为补偿的,有上万匹之多呢,可是这般布料哪能入得了京中小姐夫人的眼啊,小的正打算送回去呢。” 蕉麻布?御好心中微一忖,便道:“张老板,我要一套蕉麻布制成的长裙宫装。” 御好回到侯府时,已是掌灯时分,疏影阁外,芭蕉叶随风摇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一袭粉装的元儿等在门口,颇是心急的模样,一见御好回来,便急急的跟了上来,面上微露喜色:“侧夫人,您可回来了?” 御好见她满脸喜色的模样,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御好边说边推门走进阁内,“是不是知道我给你买了发簪啊?” “比这个还高兴呢。”元儿神秘的一笑,却不回答,只冲身后的会意默契的一笑。 “帝姬,您回来啦?”御好刚一进门,便看到知心也是一脸笑意,向她福了福身,便拉着她身后的会意退了出去。 御好正疑惑间,突然瞥见房中的圆桌上赫然放着一个红木匣子,隐隐跳动的烛火下泛着华贵的光芒。 御好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上前打开了厚重的匣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袭贵重无比的锦缎薄罗金缕裙,上等的丝线绣成大朵的繁复华贵的芙蓉花,琉璃烛火之下映衬着灼灼的光华。 “喜欢吗?”一袭紫袍的萧权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俊朗清雅的面上带着暖阳般的笑意。 “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半夜的时候,萧权突然接到宫中急报,便匆匆进了宫,直到午时她出门时他还未回,此刻见他俊雅面上一脸的疲色,想来也是刚刚回来没多久。 “没一会儿,一回来秦浏便来禀报了一些事,所以到现在才来你这换身衣衫。”萧权已在她这里住了大半月,是以管家顺便把他的平常穿着衣衫拿到了她房中,方便换洗。 第044章 见他正整理头上玉冠,御好一边上前踮起脚尖帮他稍稍扶正,一边问:“侯爷不恼御好抢了墨小姐的东西吗?”既然秦管家已经回过话了,那他定也知道了白日里的事情。 “我还当你是善解人意,却原来是孩子心性。”萧权扶住她的肩,一双幽深墨黑的眸中毫无怒意,唇角反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快些试试吧,这件裙裳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上了暖暖的感觉,但下一刻心中顿时清如明镜,御好徐徐转身合上匣子,柔声道,“侯爷还是送给墨小姐吧。” “你不喜欢?”萧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隐隐带着失落的怒意。 “御好不该再和墨小姐争的。”御好幽幽叹了口气道,回忆起往事,语气竟微微有些酸意,“如果没有御好,三年前侯爷便可以娶墨小姐了,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境地,今天是御好任性了……” “不要说了。”萧权突然打断她的话,脸庞隐藏在烛火微弱的光线下,俊美五官上带着一丝灰白,“时候不早了,你既然不想试衣,她们早些歇息吧。” 他说着,想要来拉她的手,却被御好闪身躲开,状似温婉的道:“侯爷,您已经有很久没去华彩姐姐那里了。” 萧权的手僵在那里,深若寒潭的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道:“君御好,你到底在便扭什么?” “御好没有便扭什么,侯爷不是御好一人的夫君,要演戏也够了,不然别人该说我霸疼了。”御好苦笑的低着头说道,目光落在自己锦缎绣鞋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之上,心里莫名的泛着苦涩之意。 “好了,不要闹了,早些安寝吧。”萧权的声音有着极力掩饰过的温和,御好知道他是生气的,可是他为什么非要留下?难道沈逐惊说的是真的? 见她没有再拒绝,萧权心里一安,跨步上前拉过她的手,不容反抗的将她带到了榻上,一如往常般替她捏好被角,然后衣带不解的在她身侧躺下。 看着萧权清朗俊美的侧脸,御好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大胆的想法。 “侯爷。”御好侧过身温柔的唤了他一声,大着胆拉过他的手“如果这是您非要留下来的理由,御好不会反抗的,御好这便伺候您更衣。” “君御好!”萧权的手触到那抹柔软后,立刻触电般的收回了手,大声咆哮着坐起,眼睛却始终不敢再看她,深怕一不小心陷了进去,只提高声音道,“你把我萧权当做什么人?” “御好当然把你当夫君啊。”御好半倚着起身,宽去外面的衣衫,斜靠在他的身上,任由身上柔滑的里衣滑落在旁,美艳的唇角勾着一抹挑逗的笑意。 萧权的目光不自觉的望向她的如雪雕砌般香肩,深沉的眸底隐有不屑的怒意:“君御好,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 第045章 他说着愤怒的掀开锦被,起身大步离去,望着他消失在廊檐灯火下的暗紫身影,御好终于支不住手臂,倾倒了身子,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萧权,我知道你不是巧言令色的男子,所以我相信那件金缕玉衣真的是给我的,可是你要我如何看待那么一分意外的礼物,是疼爱?是愧疚?还是补偿?不管是哪样,我都不能接受。 --------------短时分割线------------------ 夜,好冷,如坠冰窖,中毒以后的日子,第一次没有萧权陪着入睡,御好自然也没能在梦中见到曜哥哥的影子,无比的寒冷使她从梦中醒来,再也无法入睡,这就是“寒症”吧。 噬骨的寒冷使得御好的脑子异常清晰,果然,自己的寒症才是萧权夜夜留宿的真正理由,而那一声声深情的“琴儿”,也是他唤的吧? 正当御好以为自己今晚必然不能入睡时,淡青色的帐帘突然被掀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其实除却药香之后,萧权的怀中有一股极好闻的水墨香,温定而暖心,使御好贪恋不已。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萧权紧紧的搂着她冰冷的身子,宽厚温暖的手摩挲着她冷得缩起来的后背,淡淡问道,“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犯寒症的?” “早晨的时候。”御好反抱住他温暖有力的身子,汲取着他的温暖气息,反问到,“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六月上阳城中,报春的杏李竞相开放着,柔软飘逸的花瓣,粉红,嫩白的颜色,映衬着上阳光烂漫,风景如画。 三日后,天衣阁的张老板如期的把那件蕉麻制成的裙衫交到了御好的手中,蕉麻本是低劣之物,并不符合她这般身份穿着,是以御好便吩咐张老板在裙边上绣上了大朵的莲花图案,隐有“出淤泥而不染”之意。 因着是皇后的寿辰,午膳过后,会意知心便开始帮她打理起来,盛妆之下,御好年轻而绝美的面庞极好掩饰了裙衫上的遗憾,相衬之下反而更显着裙之人清丽秀美的气质。 元儿进来禀报的时候,看着御好硬是楞了很久,稚嫩的面庞上满是羡艳之色,惹得会意知心一顿打趣。 “不是让你去华彩夫人那了吗?怎么回来了?”御好搁下手中的螺子黛,止笑问道。 “回侧夫人,华彩夫人突感不适,今晚恐不能参加夜宴了。”元儿回禀道。 御好心里先是一沉,随即泛起一股暖意,华彩夫人是何等的贴心,知晓卫彰侯夫人若是出席宫宴,定会令她尴尬,便故意称病不出,这份情意当真是难能可贵。 “你去告诉夫人,让她好好休息,我回来便去看她。”御好拾起手中眉笔,淡淡画眉道。 “是。”元儿出去后,会意环视了一眼房内,附在她耳旁道:“奴婢昨晚看见一件事,不值当讲不当讲?” 第046章 在御好面前,会意极少自称奴婢,今日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御好便知有要事,于是应允道:“有事就说吧。” “奴婢昨晚见到侯爷在院中舞剑,后来华彩夫人出来和侯爷说了几句,侯爷才又回了您房中。” 原来是华彩夫人,难怪昨晚自己问萧权为何回房的时候,他只淡淡一笑,不曾回答。 御好心中一暖,心想难怪萧权宁可违逆皇叔的旨意,也不肯休妻,这等贤良的妻子不是谁都有幸娶的到的,只是萧权大半夜的舞剑,却不知为何? ----------------时间分割线-------------- 月色正浓,一辆华贵的马车伴着辚辚的声响驶入了皇宫之内,车内,御好一袭蕉麻布裙,美丽而动人,她偏头看着萧权一脸冷凝之色,莫名浮想他舞剑之时的英姿,唇角不由得敛起笑意。 御好原是带着探究的看着萧权,冷不防萧权回头,深沉的目光对上她的探究,竟出乎意料的对她一笑,眸中笑意尽是温和:“在想什么?” 萧权今日着了一袭紫色的罗袍,同色玉冠束起黑色发丝,甚是英伟俊朗,颇有王侯将相的贵胄之气。 御好敛了眸,一时不敢再看他,呢喃着正欲回答,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帘外传来一声通禀:“卫彰侯,陛下有请。” “知道了。” “我去去便来。”萧权紧了紧她的手,掀帘而去。 月色之中,看着萧权深紫色的背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之后,御好莫名一阵心悸…… 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她身旁疾驶而过,晚风掠过,车帘之后闪过一道金缕玉衣的绝美身影,是墨螓卿? ------------地点分割线------------------ 清月挂在天际,群星失色,柔柔的月色倾泻了一地光华,重锦殿西侧的暖阁中,穿戴华丽的众命妇千金早已候在了殿内,华衣贵服珠玉灼灼,甚是隆重。所以,当一袭蕉麻素衣的御好走进暖阁内时,众人皆惊讶不已,目光中大都带了不解之色。 “臣妇,臣女参见御好帝姬。”众人即使心有疑惑,也都纷纷跪拜下来。 “各位请起。”御好含笑出声。 众人谢礼起身,目光落在御好一袭裙裳上,目光中都隐隐带了几分嘲讽与讥诮,都说卫彰侯疼爱帝姬,如今看她的装束,想来也并非如此。 但御好毕竟身份尊贵,一时无人敢开口,只有站在众人前面的相国之女墨螓卿上前半步,语带嘲讽的道:“帝姬今日这身裙裳,可有何讲究吗?” 御好看出她的挑衅,只淡淡一笑,却不回答,使得抱着看好戏心态的众人,失望不已,但众人也都非寻常出身,只看两人神情,便能判断出两人气度的高低。 “是御好来了吗?”皇后胡氏从内室走了出来,一袭华贵帏衣衬着她宛若桃李的面容,甚是娇艳。 第047章 御好转身,对着皇后作了个揖:“御好见过皇后娘娘。” “快快请起。”皇后含着三分造作的笑意走到御好的面前,轻轻扶起她,凤眼微眯打量了她一番,“这卫彰侯也太……怎好让你穿成这样便出来了呢,本宫可是听说侯爷在天衣阁订了一件价值千金的裙裳啊,怎不见御好穿来呢,也让大家见识见识嘛。” 御好没想到裙裳之事,竟连皇后也知晓了,不由得疑惑的看了一眼墨螓卿,见她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御好心中已是了然,遂淡笑着开口道:“母妃自小告诉御好,不要的东西便要送给稀罕它的人,是以御好已经把裙裳送人了,御好自小任性惯了,侯爷亦是拿御好没办法,是以便依了御好。” 御好此话一出,一旁的墨螓卿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众人也渐渐回味过来,不敢再存轻视之意,只道是卫彰侯疼爱帝姬,是以由着帝姬胡闹,亦丝毫不介意。 “原是如此。”皇后作势亲昵的拉过御好的手,眸光不由得瞥了一眼墨螓卿,略带恼意。 皇后落座后,众人也都依了身份入座,偌大的殿内顿时恢复了一室的祥和之态。 殿内琉璃灯火耀目,御好坐在下首看不清皇后耀眼带笑的眉目,只听得她尖细的声音传来:“御好啊,你皇叔今日特别嘱咐了,要本宫好生招待你。” “劳皇后娘娘费心了。”御好起身举起琉璃玉杯,注满琼浆玉液,恭顺道,“御好在此恭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帝姬,您身子不好,不能喝酒的。”知心向来不知轻重,见御好要喝酒,立刻拽了拽她的衣袖劝阻,她的声音虽不响,但在寂静的大殿内却异常清晰。 “哦,是吗?”皇后眉目一挑,额上凤鸟嘴中垂下的三缕金丝在灯火下泛着阴冷的光芒。 御好与皇后素来不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父皇在时,皇后胡氏还不过是个王妃,而她是南朝最受疼爱的帝姬,胡氏纵是不喜欢她,也无可奈何。但如今胡氏却高居后位,今日她若是以此拒绝敬酒,怕是要落人口实,便再次举杯:“丫头不知轻重,还望皇后莫怪。” 御好正举杯欲饮,却见外面跑来一个皂衣太监,附在皇后耳际说了几句,皇后微微颔首,微笑着对众人道:“陛下派人过来传旨,让各位夫人小姐移驾正殿赴宴。” 众人俯身谢恩,御好借势起身,掩在宽袖之下的手一翻,倾倒玉杯,杯中浓酒洒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响。 一旁知心见状,清秀的面上满是惊恐万状的神色。御好她却只淡然一笑,缓步往正殿走去…… 重华殿此刻琉璃宫灯高照,灯火瞳瞳,丝竹清越,觥斛交错。 未进正殿,御好便听到一个清朗淡雅的声音从殿内传来,颇有洒脱之感,心里微微一怔,顿时涌起一丝暖意。 御好循礼站在皇后身侧进入正殿,微一抬眸,便望见了坐在正殿左首位的君曜,他着了一袭银纹墨兰平锦的常服,一如往常般淡然如玉,气质清华而高贵,两人目光相遇,默契一笑。御好心中的那番郁郁也随之消散,心里只为曜哥哥终于得以回京感到欣喜不已。 第048章 “都入座吧。”皇叔君恒昕略显阴郁的声音传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御好的脸上,妖冶的唇角淡淡含笑。 御好避开他的目光,行礼后走到萧权的身侧,缓缓落座,两人一时无言,御好抬眸,却见萧权神色淡淡,就连她坐了下来,也未曾察觉一般,目光只灼灼的注视着对面的位置。 御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看见对面坐的正是墨相父女,一袭金缕玉衣将墨螓卿的美衬托到了极致,神色却始终带着一丝倨傲清冷,唯有回应萧权的目光时,才有一丝娇羞的媚态。 御好心中一涩,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终还是避免不了那样酸涩的情绪。 皇叔坐在上首按例说了些应景的话语,众人便借机奉送上准备多日的贵重贺礼,皇后坐在皇叔身侧,笑意盈然,目光投向御好,浅笑道:“御好,本宫看你似乎不是很开心,是有什么心事吗?” 御好知道皇后绝不肯轻易放过她,听到她惺惺作态的关怀,回以嫣然的一笑:“御好是在想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诞,刚才的敬酒无意中被御好洒了,御好还未谢罪,不知御好可否为娘娘舞曲赔罪呢?” 闻言,皇后原本端庄的身形微微一震,却还强自保持着镇定,温婉的侧身询问正襟危坐的皇叔:“本宫素喜音律舞曲,只是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君恒昕一双狭长的双眸微微一挑,望向御好,眼中隐有怒火:“朕只道御好琴技超群,却不想还精通舞艺。” “皇叔既然不嫌弃,那御好便献丑了。”御好起身走出座位,不顾萧权诧异的眼神,立于大殿中央,轻挪玉步,挥洒开广袖翩然起舞,舞出一曲《采桑舞》。 采桑舞本无难度,在座的小姐夫人怕是都略知一二,但却不是谁都能舞出其中精髓的,御好自小喜爱舞蹈,皇陵三年又受师母指点,自是无人可比。 况且天衣阁的做工相当精良,她所着裙裳虽是质地一般,但是精巧制作之下,合身轻盈程度却不下于一般丝绸锦缎,旋转,跃步,踮步,一应动作行云般流畅,丝毫不受影响。 御好缓缓下腰,目光所及,大抵是惊叹,羡艳的表情,唯有曜哥哥神色平静,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而萧权似乎对她的舞蹈有些诧异,星眸不由得深邃了几分。 一曲弗落,殿中片刻寂静后,掌声雷动,御好微微屈膝谢礼,正欲退回座位,却听得皇叔轻声唤道:“御好,上前过来让朕看看。” 御好了然一笑,谦逊上前,跪在御案前,任由皇叔细细打量着她身上的裙裳:“御好,你这身裙裳是何物制成?” “回皇叔,此乃蕉麻。”御好话音一落,低下立刻响起一片议论之声,皇叔也是眉头一皱,责怪的看了一眼坐下的萧权:“御好你身份高贵,怎可穿此等低劣之物。” “皇叔此言差矣。”御好退下玉阶,俯身跪拜,“如今江南水患,百姓皆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正因为御好乃天潢贵胄,更应该与民同哀。” 第049章 偌大的重锦殿内一片寂静,噤声一片,无人敢语,谁都没料到御好帝姬一介女流,竟然敢提出满朝文武都不敢提的敏感问题。 君恒昕闻言,神色微变,促狭的凤眼中一眯,突然笑出了声:“好一个天潢贵胄,御好此言甚合朕意。” “谢皇叔。”御好俯身叩谢,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唇角便不自觉的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皇上,臣妾儿时曾听人说这蕉麻强度极高,透气性也极好,最适合做夏衣了,刚才看御好穿着这蕉麻裁成的裙裳,那般美丽绝伦,如果可以,臣妾倒也想要一件这样的裙裳呢。” 说话的是一直伴在皇叔身侧的丽妃娘娘。这个丽妃是墨相长女,入宫后因着性格温婉,容貌绝佳很是受疼,如今看着她那张和墨相夫人近乎相似的容貌,御好不由得的便生出了一丝好感。 “这还不容易,朕明日便命人做一套来给你。”皇叔似乎心情大好,立刻应承道。 “御好,坐到朕的身边来。”君恒昕轻轻一挥手,便有太监搬了席案放在了皇叔的下首,她依言落座,神色恭敬温婉。 “皇上,既然如此,臣妾以为今年宫中夏衣也可选用蕉麻制衣,江南水患,丝绸布匹一时运送不到,若是改用蕉麻倒也省了一笔开销。”皇后适时的提议道。 御好心中暗笑,心想这个皇后倒真是会顺杆子往上爬,也不枉自己对她的谋划。端起案上乳酪轻抿一口,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左侧首座上的君曜身上,他也正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御好心中一暖,曜哥哥总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 “这个提议甚好,众卿家以为如何?” “臣等附议。”众人纷纷赞同,有几个伶俐一些的人一时也都明白了御好帝姬此番穿着的用意,心里不由得钦佩起她的胆识和计谋来。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实乃天下女子的表率,螓卿愿为皇后娘娘奏上一曲,愿娘娘福寿双全,容颜永驻。”说话的声音清丽动人,宛若夜莺吟唱。 御好坐在上首,眸光不自觉的看向萧权,只见他俊朗的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猛的灌下一口酒,似有不悦。 “螓卿?那不是丽妃的妹妹吗?”皇叔转身望向坐在他另一侧的,那个温婉如水般的女子身上。 “正是,家妹不知轻重,皇上见笑了。”丽妃颔首称是,目光谦和有礼,却还是隐约带了几分担忧。 “御好素闻墨小姐琴技高超,连御好都甘拜下风呢。”御好宽慰的冲丽妃一笑,对上她温柔回视的目光,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莫名的契合。 “既然御好都这么说了,墨小姐便弹奏一曲吧。”皇叔君恒昕声音淡淡,黑介帻边沿悬垂着的白玉珠帘遮挡住了他妖冶俊美的容颜,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螓卿献丑了。”墨螓卿翩然起身,落座在殿中,纤纤玉指轻轻一拨动,古朴动人的旋律便立刻绕梁而起,曲中情意令所有人皆是一惊。因为墨螓卿所弹奏的正是数月前御好在含元殿上弹奏的《凤求凰》。 第050章 “墨小姐弹奏此曲却不知是在向谁示爱。”坐下不知谁轻佻的问了一句,霎时所有的目光都扫过御好和墨螓卿,继而落到萧权身上。 霎时间,答案已是分明。 见状,御好心头不由得一惊,纵是淡定如她,在满室寂静和众人亲昵的目光下,御好也再难镇定,面色控制不住的有些难看。 “家妹不知礼数,还望帝姬莫怪。”御好的手被一双柔软的柔胰握住,轻盈温婉的声音在耳旁淡淡响起。 御好回头,见一袭鹅黄的软衫的丽妃正歉疚的望着自己,神色一如往昔般的谦和如水,只是眸光中多了一丝无奈。 御好宽慰的一笑,无妒无恨:“娘娘不要这么说” 御好说着,清丽的目光落在坐下的萧权身上,只见他十指紧握席上玉杯,深沉的目光中唯有清冷。 御好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这个墨螓卿委实太傻,傻到在这种情况下,表达自己对萧权的爱意,殊不知她这么做,只会让萧权徒增尴尬。 满室一片寂静,墨螓卿原也没料到会有人问的如此直白,白皙精致的脸上正染了一层红晕,一时无言。 御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突然打破满室寂静道:“墨小姐琴技超群,御好亦是甘拜下风呢。”她说着站起了身,拿起案上的酒杯,挽起一抹亲切的笑,道,“螓儿,我输了。” 墨螓卿听御好没头没脑的一句,很是不解:“我……” 御好淡淡一笑,道:“你我自小便在思乐馆学艺,乐师大人总说你我皆是乐中奇葩,难分高下,可今日一见,你确实比我更胜一筹,御好心服口服,来,我敬你一杯,我认输了。” 众人听御好此言,方才明白两人不过是简单的琴技的切磋。 “帝姬过谦了。”墨螓卿见御好四两拨千斤便将事情简单化了,面上一阵惨白,只得讪讪的举起案上酒杯,一饮而尽。 一旁的萧权将一切收入眼中,深邃目光凝视着坐上那抹纤细的身影,唇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丝赞赏的笑容。 “墨小姐的琴技真是好呢,臣妾虽是没有听到御好在含元殿的那惊世一曲,却觉得墨小姐此曲也堪称惊鸿呢。”皇后巧笑的说着,目光若有若无的瞥向御好,有意再次掀起众人猜忌。 “确实是不错,赏!”皇帝冷澈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的欣喜,只见他放下了手中玉樽,鹰隼般的目光掠过众人,突然戏谑的开口问道:“卫彰侯以为如何?” 御好心中一凛,陡然升起一股惧怕,不由得望向萧权,见他迤然而坐,面色沉静如玉,犹如黑夜般深沉的眸子扫过她,悠然回道:“是很不错,不过帝姬所弹更令微臣难忘。” 萧权决断的话音刚落,坐下便传来阵阵亲昵的笑意,不过大抵都是以为萧权与帝姬夫妻情深才作此说法。 御好心中不由得落下了一块大石,这分明就是皇叔的试探罢了,幸而萧权也非泛泛之辈。 第051章 听到萧权的回答,皇叔突然开怀笑了起来,道:“御好得嫁良人,朕心甚慰啊。” 御好只得作势羞怯的笑了几声,却始终感觉有道温柔复杂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令她心中生茧,丝丝缕缕纠缠于心头不得解脱,曜哥哥,御好变成如今这般,你是不是很失望。 “皇后,朕记得朕曾答应过你,要为你重修思乐馆,今日是你寿辰,朕便下旨将这事办了,可好?”皇帝转移了话题,道。 “谢皇上。”皇后的声音娇媚柔软,透着腻人骨髓的情意,却不知无形中失了国母风范。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传来,相国墨葆成离席跪在澄泥金砖上,叩首道,“如今江南水患,数万百姓正遭受苦难,且臣以为修缮思乐馆所费众多,还望陛下三思啊。” “墨相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看到皇叔决绝的神态,御好嘴角噙起一抹淡笑,皇叔自即位后,便少了为王之时的朴素,大肆修建宫殿已非第一次,又怎是他为臣的一句话可以否决的。 只是御好此刻只希望夜宴快些结束,她好早些回疏影阁好好休息,她虽聪慧,善用手段,但若不是自己在意的人在意的事,她也绝不会插手,至始至终,她所祈求的只是简单的生活。 但显然这个墨相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固执的叩首道:“皇上,如今已有很多南边的难民涌入京都,若是陛下此时行修建宫殿之举,难保难民不会闹事啊!微臣愿以死相荐,祈求陛下以苍生为念。” 坐上男子听了此话,突然恼羞成怒:“墨葆成,你少和朕来这套,你若想死,等朕在大殿梁柱上包了布帛,你再撞好了,切莫让你的血污了朕的门面。” “皇上--” “皇上,墨相实属忠心一片……”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官员上前求情。 “都给朕闭嘴。”君恒昕阴柔唇边掀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握在手中的镶金玉杯一下掷到那名官员的头上,官员蒙哼一声,额上立刻血流如注。 “谁要求情,如同此杯。”皇叔的声音透着决绝的冷意,一时间无人敢语。 墨相跪在下面,沧桑的脸上泛起一抹愤怒的红晕,御好见状,心道不好,却已见墨相豁然起身,一头向殿中廊柱撞去,幸好一旁的萧权立刻出手扶住,才不至于落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君恒昕见状,狭长优美的黑眸中寒冷的冰雾已盛不住流露出来:“来人,将墨葆成即刻打入天牢,听候处置。” 众人都知道当今皇上向来喜怒无常,却言出必行,本欲上前求情的众人都被他突然的怒气震慑到了,一时都不敢开口求情。 御好抬首向萧权望去,见他深若幽谭的黑眸中流露着一丝决绝的情绪,身为墨相门生,朝堂之上他虽然一直聪明的选择明哲保身,此刻遇到这样的事,恐怕也是按捺不住了吧。 思及此,御好心里涌起一丝担忧,遂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玉杯,在一室寂静中掀起声响,随即又刻意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满殿的人立刻向她看了过来。 第052章 “御好,你叹什么气?” “皇叔,你上当了呢。”御好含笑的望着殿中央被侍卫架着的墨相道,“墨相求仁得仁,日后南朝的史书定会说墨相忠心耿耿,在朝堂上不惧龙颜大怒,死荐而死。皇叔反倒要落了枉杀忠臣的怀名声,御好是替皇叔不值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殿中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因为御好的一句话沸腾了起来,看着御好的眸光无不露出怨毒的神色…… 一语激起千层浪,殿中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因为御好的一句话沸腾了起来,看着御好的眸光,无不露出怨毒的神色。 君恒昕冷冷的扫过殿中甚不安分的众人,脸色阴晴未定,问道:“那依御好之言,朕该如何处置他?” “御好以为,皇叔不如就让墨相负责重新修葺思乐馆吧,墨相既是我南朝的肱骨大臣,又饱读诗书,若让墨相负责,皇后娘娘必定是欢喜的,而且如此一来,朝中上下,京都内外谁还敢说一句不是呢。”御好刻意回避殿中那一道道深邃如刀刃的冰冷目光,犹自甜美的笑着。 “那惩罚不是太轻了。”坐在一旁的皇后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用意却是刻毒无比。 君恒昕冷眸一挑,俯身望着跪在地上的墨相,不置可否。 “皇上--”身旁的丽妃此刻早已容颜惨白,起身想要求情,却被御好放在案下的手紧紧按住。 “皇后言之有理。”御好抬眸迎上皇后犹如寒冬冰凌般的欺凌目光,“若是只是这样确实太便宜墨相了。” “御好记得,皇后娘娘刚建议将今年的宫中夏衣改用蕉麻裁制,御好不才,却也知,如此一来,宫内开支便可省下大约百两的黄金,若是用这点银两来替皇后娘娘修缮思乐馆,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说罢,御好垂眸抚着衣袖上的大朵芙蓉图案,深知自己今日锋芒太露,便浅笑着不再说话,只等皇叔做出决策。 良久,君恒昕犀利的扫了一眼殿中各色神态的大臣们,露出一抹冰冷若雪的笑:“如此甚合朕意,如此既不劳民伤财,也当是对墨相的惩罚,皇后便将此次省下的开支一并用来修缮思乐馆,至于其余银两开支,墨相便自己想办法吧,朕给你半个月时间,到时若是无法修建好思乐馆,朕一样会将你打入死牢。” 墨相闻言,沧桑的面上满是悲戚与愤懑,一时竟没依礼谢恩,大殿之内一时陷入僵局,君恒昕的眸中离开闪过一丝肃杀之气,情势一触即发。 御好连忙拉住丽妃挣扎的手,淡淡启唇道:“墨相不谢恩吗?” 墨相抬眸望了一眼坐上盈盈浅笑的女子,心中悲凉不已,却也深知无法再改变什么,如此执拗下去,只会牵累同僚一同受罚,遂俯地叩首,道:“老臣领旨谢恩。” “嗯。”君恒昕这才收敛了眸中杀气,淡淡道,“朕累了,起驾回宫吧。” 君恒昕说着站起身,走过御好面前,在她精致的脸庞上逡巡了一会,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待走下玉阶,近到萧权面前,用不大的声音吩咐道:“太妃甚是想念御好,御好便在宫中小住几日吧。” 第053章 “微臣遵旨。”萧权俯身应道。 “谢皇叔体恤。”御好闻言,俯身作揖,恭送他离开,收回目光时,无意间和萧权目光相遇,只觉他眸中犀利和厚重冷澈,令人寒彻心底。 “相爷,相爷……”见到皇帝离去,朝中属墨相一派纷纷上前搀扶位高权重的相爷,面露凄切之色,“相爷两袖清风,这不是为难相爷嘛。” “是啊,当年思乐馆便是花费万金筑成,如今区区百两黄金怎够应付呢?而且只有区区半月时间,哎……” “爹--”丽妃梨花带泪的想要上前,却被御好一把拉住,清丽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她,道,“娘娘该回宫了。” “御好,我不明白。”丽妃白皙的玉脸上闪过痛苦的颜色,“你……” “请娘娘相信御好,您若和墨相多做纠缠,只会让你在宫中地位难保,娘娘请暂先回宫吧。”御好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便松开了丽妃的手,吩咐她的侍女将她带离重华殿。 “我们也走吧。”丽妃离开后,御好亦不忍再看这般忠臣苦叹的情景,淡淡吩咐身侧的会意道。 “君御好,我会记得今日的事的。”一道清丽脱俗的声音传来,御好转身望见一袭金缕玉衣的墨螓卿,只见她绝美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眸中戾气更重。 御好红唇翕动,本欲说些什么,但当看到萧权一脸淡漠的表情时,便知说什么都是徒劳,只微微福了个礼,留下一室的愤怒茫然之色,转身走入大殿内侧。 刚入得华美堂皇的内殿,便有一个皂衣小太监上前禀报:“帝姬,皇上请您到昭阳殿一叙。” 昭阳殿?御好心中一俱,又是昭阳殿!自古以来,只有后宫有品阶的妃子才能出入昭阳殿,承受帝王雨露。而她不止一次的被召见在昭阳殿,包括出嫁前晚,同样是在昭阳殿,那是御好第一次见到了皇叔残酷嗜血的另一面,如今只要一听“昭阳殿”这三字,便不由的感到不寒而栗。 “帝姬,皇上正在等着。”小太监恭顺的催促道。 “知道了,走吧。” 月上中天,空气中浮动着暗香阵阵,重华殿前的汉白玉石阶在月色下笼着一层华贵冷凝的光,小太监提着琉璃宫灯在前边引路,御好跟在后面,裙裾曳地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帝姬,奴婢不明白,您今日为什么要这么做?”会意素来稳重敏锐,此刻亦是不懂帝姬为何要出言中伤墨相,如此,与帝姬又有什么好处? “我若不这么做,此刻被下狱的就不止墨相一人了。”御好轻轻的说了一句,脑海中又浮现出萧权看着自己冰冷淡漠的表情。 御好心中一凉,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前一刻,还体贴的为自己取暖,和自己同榻共枕相拥而眠的男子,此刻竟会流露出那样生疏淡漠的神情,是因为墨螓卿吗?是因为他爱的终究是墨螓卿吗? “可是帝姬的苦心并非所有人都懂的。”会意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沉沉的道。 第054章 御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散了宴席之后,各大臣及其家眷们皆在玉阶下的宫道旁上车,御好一眼便望见了那抹令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深紫色的英朗身影,而此刻,他身边正伴着一袭华贵高雅的窈窕身影。 那抹柔弱身影正靠在萧权的怀中,纤细的肩微微抽动着,萧权温柔的拍着她的背,似是安慰又似爱人间的浓浓细语…… 御好终不忍再看,加快了步伐,往昭阳殿疾步行去,今晚的噩梦也许才刚刚开始…… 夜色极好,清月高悬天边,皎洁明亮的光泻在昭阳殿外青石铺成的路上,照出御好茕茕独立的寂寥身姿。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殿内偶有亲昵的口申口今之声传来,御好早已习以为常,只立在那里,等待召见。 “帝姬,陛下有事要忙,要您先等会儿。”刚才的引路小太监上前向她禀报道,口齿有些含糊,御好细看之下,才发现小太监半边脸早已肿的很高,想来是被皇叔打的。 小太监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甚是清秀,令得御好不由得生出一丝恻隐之心:“知道了,你先去御膳房领块冰敷一下脸吧,就和管事的公公说是我要的。” “谢帝姬。”小太监没想到御好竟会关心他一个小小奴才的脸伤,忙受疼若惊的跪下向她行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感激的泪水。 御好缓缓带起一抹温暖的浅菀,虚扶一把:“快去吧。” 小太监叩首起身,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帝姬,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您都不要惊讶,也不要吓着。”。 御好不解,却见小太监已退开半步,深深向她作了一揖:“小人小福子,帝姬日后若有用的到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 “嗯,谢谢你。”御好含笑的说道。 没过多久,昭阳殿朱红雕花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发出“吱呀呀”苍凉的声响,殿内夜明珠的光芒直直射出来,御好下意识的挡住了眼,却皇叔君恒昕阴鸷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是。”御好敛衣几步上前,跨入昭阳殿的大门。 昭阳殿内琉璃宫灯高照,整座宫殿显得富丽堂皇,殿顶绘着青云祥鸟的图案,红色绣花的纱从上面悬垂而下,随着晚风轻轻浮动,在御好面前呈现出一幅妖艳绝美的画面…… 御好在深宫长大,自小便懂得明哲保身,眼不见为净,遂恭敬的按礼躬身下拜:“御好拜见皇叔,皇叔万福。” 即使御好再淡定的人儿,此刻也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正是一月来悉心自己照顾病情,让她几乎引为知己的沈逐惊。 “怎么,你认识御好吗?”看到沈逐惊不可制止的颤抖,君恒昕出声问道。 “不认识。”榻上的沈逐惊一口否定,背对着他的时候,朝御好使了一个眼色。 御好心领神会,却还是难免震颤,镇定的穿好衣衫,起身拜退。 第055章 “你不用走。”君恒昕大手一挥,止住了沈逐惊的步伐,“朕还有事要你帮忙。” 君恒昕话一说完,一个箭步上前,突然伸手紧紧的扣住御好的下颚,阴鸷的道:“朕要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他下手极重,御好几乎痛出眼泪来,却还是强忍疼痛道:“皇叔,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么说就是没有了。”殿内悬挂的夜明珠发出璀璨绚烂的光芒,落在君恒昕妖冶的脸上,御好只觉一阵恐怖的心悸。 “没用的东西。”君恒昕说着一扬掌,挥在御好的脸上,御好顿时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遍布整个脑袋。 “皇叔,萧权向来谨慎,从不许他人踏入他的书房,是以……”御好抚着胀痛不已的侧脸,紧紧的闭着眼,心里已经明白,自己今晚定是逃不过了。 果然,君恒昕二话不说又是一掌,直将她打倒在地,又俯身扣住她的下巴:“你就不会用美色引诱他吗?朕要你这张脸做什么的?” 他手上的力道比之前更重,御好紧咬着唇,直感到一阵血腥弥漫开来,苦涩的辩解道:“萧权对房事向来谨慎,从不沉迷其中,我……” 御好心中苦笑,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和萧权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估计是要把自己撕碎了解恨吧? “好一个萧权,朕以为他今日定会替那个姓墨的死老头求情,没想到他竟然忍住了。” 御好闻言一骇,皇叔该不会是看出自己有意帮助萧权了吧? 幸而他只是道:“罢了,罢了,萧权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说着松开了禁锢着御好的手,紧接着缓缓移到了她的肩上,令御好娇弱的身躯不由得一阵僵硬。 见状,他突然狂笑出声:“御好美貌连朕都难自持,这个萧权真是不懂珍惜。” 君恒昕说着,大掌一路向下,直到她的腰际,轻轻的摩挲了一番,看到御好害怕的模样,却笑得更加狂放:“御好,你是该向逐惊学学怎么伺候男人了,这般生涩怎么行呢?” 闻言,御好浑身一颤,顿时感到了无边的羞耻和惊慌,皇叔刚才要沈逐惊留下来,该不会是要…… 思及此,御好不由得抬头去看默立一旁的沈逐惊,此刻他也正担忧的看着自己,幽深的眸中神色复杂,好像还有一丝的惶恐,只见他俯身一拜,叩问道:“皇上,不知皇上留微臣有何吩咐?” “你说呢?”君恒昕眉眼一抬,露出一丝阴鸷温和交杂的复杂目光。 “你说呢?”君恒昕眉眼一抬,露出一丝阴鸷温和交杂的复杂目光。 “哈哈……”君恒昕突然狂笑出声,拍了拍沈逐惊的肩,幽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安慰,“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沈逐惊啊,可是……” 皇叔的一句“可是”,令御好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皇叔--”御好满脸惶恐不安的唤了一声,清丽的眸中盛满了晶莹透亮的泪水。 第056章 君恒昕看着怀中的女子一脸的害怕惊慌,不由得一阵心疼,忙宽慰的抚上她的脸:“御好,不要害怕。” 他粗糙的手抚在自己肿痛的脸上,御好只感到一阵刺痛,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君恒昕连忙惊慌的停下了手,俯下身子轻吻着她脸上的泪:“御好不哭,皇叔怎么舍得让其他人碰你,皇叔只要你好好的伺候萧权,他终究是个男人,美色当前,他怎么克制的住呢,你要尽快帮我拿到罪证,朕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御好明白。”看到皇叔突然转变的态度,御好虽然恶心他的亲吻,心中却是一松。 听他语气,御好知道今晚他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了,便连忙起身作揖:“皇叔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御好先行告退。” “去吧。”君恒昕疲惫的挥了挥手,突然又对一旁的沈逐惊吩咐道,“你帮御好看看,不要让她的脸留下伤疤。” “是。”沈逐惊低低的应了一声,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紧随着那抹纤细身影走出了昭阳殿…… 一路徐步而行,沈逐惊只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两人都默契的不曾言语,如今除却皇叔,沈逐惊是知道自己最多秘密的人,而她也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龌龊,御好到现在从不敢相信像沈逐惊这么优秀俊美的男子,竟会…… 思虑间,御好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太液池旁,夜的太液池在月华轻抚下泛着莹莹波光,湖上植满了荷花,只是还未到季节,放眼望去,只可见满眼的绿色。 御好上前坐在儿时经常戏耍的假石上,淡淡的对身后的沈逐惊道:“时候不早了,沈大人回吧。” 良久,身后没有回应,御好不由得回头,只见沈逐惊一袭绯衣随风激荡着,瘦削的身子倚在假山之上,一双桃花般的美眸静静的望着她,宛若这夜的春风一般温暖柔和。 鼻尖一酸,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滑过肿胀的脸,一想到皇叔那个有违伦常的亲昵动作,御好便觉得自己好脏,恨不能抹杀一切。 看沈逐惊挑眉不语,御好用力的擦拭,直到肌肤被粗糙的蕉麻衣袖擦的生疼,却还是擦不去那唇留下的感觉,仰头对着沈逐惊笑道:“你看多脏,擦也擦不掉呢。” “别擦了。”沈逐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杏目流露出一丝疼惜之色,良久叹息道,“你父皇若是看到你这般模样该多心疼。” “逐惊!”御好惊讶的看着他,奇怪他何以会提起父皇,直觉告诉她他绝不是一般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脸很肿了,不知明日能不能消掉。”他从袖间拿出一瓶药膏,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抚着她的脸,转移开话题。 “沈逐惊,我们认识,是不是?”御好一把握住他的手,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沈逐惊眸光一亮,又一沉,轻启微唇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五岁……” 沈逐惊轻轻反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慢慢的叙述着往事…… 第057章 御好自然记得五岁那年,那个误闯皇家围场的美丽少年,他被抓时,已被当做猎物射中,奄奄一息。本来擅闯围场是死罪,父皇却因自己一句求情便放了那个少年,而他们只见过一次面,之后她便再未见到过那个美丽的少年,如果不是逐惊今日提起,御好早已忘了那件事,不想,时隔多年两人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 “那天,我母亲病重,我闯围场不过是想找父亲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看到我被射中,都不敢上前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御好记得萧权曾说过,沈逐惊是沈御医的四子,只是她不曾想到,逐惊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难怪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死了,我答应了先皇要好好保护你的。”沈逐惊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令牌,郑重的交到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御好奇怪的看着手中那块刻着龙形纹的金制令牌。 “这是暗门的令牌,陛下驾崩之前将它交给我,要我好好保护你,如今我将它交还给你。”暗门?那个南朝历代唯有帝王相传统治的秘密组织? 御好知道,身为帝王有很多事情不能通过光明正大的方式去做,便会指派暗使去做,刺杀有异心的高官,获取各国情报,只要是执此令者发出的命令,无所不及,皆可完成。 “父皇要你把他交给我?” “当年你一句话救了我之后,我便被皇上送到了暗门培养,我是那一年暗门最出色的暗使,所以先皇在临终前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英明如先皇,早就料到了之后的一切,便要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将暗门交给你统治,我想如今已经是时候了。” 御好不敢置信的听着这一切,原来父皇早就料到了当年的叛乱,那他为何不直接派暗使杀了萧权,还要给他留下叛乱的机会。 “先皇知道你喜欢萧权,所以打算饶他一命,只是没料到一切会来的那么快。”逐惊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 刚止住的泪再一次决堤而出,喜欢萧权不过是年幼无知的懵懂,却不想父皇却因此而埋下了祸根,原来一切到头来竟是因自己而起。 “逐惊,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你尽管说。”沈逐惊侧坐在她身旁,神色一如往常般恭敬。 “我如今是萧权的侧夫人,这个令牌我不方便带在身上,我要你依旧管理暗门,如果我有什么需要,再找你帮忙。”御好将令牌交回他的手中,触到他的温热肌肤,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冰冷如玉。 御好抬眸,望见天上一弯月牙,看时辰已是子时,自己的寒症恐怕又要犯了:“逐惊,你抱着我。” “这……”沈逐惊略一迟疑,看出她正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便也不再拘泥,将她拉入怀中。 看着天上那轮孤清的月,御好突然觉得心寒无比,成婚一月来,萧权虽是不曾爱她,但是待她却是极好的,吃穿用度从不曾亏欠过她,还有每每深夜那个温暖坚定的怀抱,御好都从心底感激他,她原来想他们是可以相敬如宾的,可是如今逐惊的话却令她霎时坠入无尽深渊。 第058章 “我会想办法查出诱发你寒症的原因,但是在此之前,你切莫相信任何人。”沈逐惊替她把完脉后,又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一股暖暖的内力顺着掌心灌入她的体内 “好些了吗?”沈逐惊俯身问她,一双璀璨得令月光失色桃花眼近在咫尺,令她突然想到那日他看着萧权时眼中的羞涩惊喜,那样的表情就像一个女子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一般。 “逐惊,你是如何认识萧权的,你对他是不是……”御好说不出“爱慕”二字,但心中却已有些明了,如果说今日之前一切都还只是她的揣测,那么今日看到他在皇叔身下承欢之后,心中便更多了几分笃定。 沈逐惊似乎也明白了她话中之意,脸色一白,呼吸也有些紊乱,拥着她的肩的手更紧了几分。 “岭南王,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玄远殿休息吧。”一个小太监极细的嗓音从假山后传来,御好不由的一怔,一回头便撞进了一双温柔似三月春风的眸子中。 “曜哥哥--” 翌晨,阳光极好,高远的天空中白云悠悠,天色湛蓝,澄澈如水。 御好立在雕栏玉砌的玉阑干旁,看着一众朝臣鱼贯的从含元殿而出,一袭绛红色的朝服萧权走在人群前面,轻风带起缓袍,更衬得身姿挺拔,清朗贵气。 “夫君。”御好甜美的唤了一声,提着裙摆快步走下玉阶。 众人闻声转过身来,见到是御好帝姬,面上笑意凝在了脸上,更有武官不屑的轻哼出声。御好却故作不见,依旧向着萧权跑去,脚下被裙袂绊住一个不稳差点摔下玉阶,幸好被萧权稳稳的扶住。 “你怎么在这里?”萧权的神色淡淡的,犹如漂浮在天际的浮云,看不出情绪。 “御好等夫君一同回家呀。”扶着萧权的肩,御好轻轻的拧眉,故作娇态,“莫不是夫君还有要事要忙吗?那御好自己回去便好。” 看到她难得的娇态,萧权有些尴尬的立在那里,面上虽是冷漠,心里却并不反感,听着她甜甜的声音,心里似乎还有一丝暖暖的感觉流淌,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群臣不屑的样子,一时只好默然不语。 见状,御好勾起浅菀,扶过一旁会意的手走到萧权面前,道:“那御好先回去了。” “等等。”御好刚要走,突闻一声大喝,一把古朴的长剑瞬间直抵到了她的喉咙,御好抬眸,看到一个满脸胡须,昂藏七尺的将军正满脸的用剑指着她。 众人皆是一惊,却无人上前阻止,会意粉拳紧握正欲上前,却被御好一把按住。 “林海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御好淡淡问出口,面上波澜不惊,流露出的却是一种和刚才的娇羞完全不同的气度。 林海完全没想到一个离开皇宫三年的女子竟能毫不犹豫的唤出他的名讳,显然一怔,但随即正义的威严道:“墨相昨日病倒了,我要杀了你替墨相报仇。” 第059章 病了吗?御好微微拧眉,原来萧权今日的默然是这个原因,御好原就想,凭借萧权的睿智,经过一晚时间,肯定能想明白自己昨晚那么做是为了他好,是以才丝毫不担心萧权会因昨晚的事苛责自己,却不想墨相竟然病倒了,看来还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林将军是墨相门生,今日若是御好血溅三尺,将军以为墨相就能逃过罪责吗?”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自有一种削金断玉的气度,令人敬仰服从,即使林海这样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大将也不由得颤了颤手。 “林海,放下你的剑。”萧权低沉略带威严的声音传来,上前扶过御好的肩,将她护在他的身后。 “侯爷,这个女人疼不得啊……” 林将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萧权一记冷凝的目光吓了回去:“御好是我的女人,你们今日谁要为难他,便是与我作对。” 萧权此举,倒也是出乎御好的意料,他竟然会回护自己,还是说他根本就是看透了自己的把戏,只是不屑揭穿。 “我今日没事,一同回去吧。”萧权熟稔的牵过她的手,拉近自己身边。 “好。”御好依顺的依着他的臂膀,随着他的步伐离开了愤怒的人群。 御好知道此刻会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禀报给含元殿中那个阴鸷犹如魔鬼般的男子。 想到这,御好不由的回头,却看到人群之外,君曜一袭银纹墨兰平锦的常服负手立在那里,一副云淡风轻的高贵模样,对上她的目光,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温暖如常。 “让夫君为难了。”坐在马车中,御好歉疚的对一脸冷凝的萧权道。 萧权微微抬眸,深邃的眸瞳望进她的眼中,企图寻找一丝做作,却没有:“即使我不出手,你也是不怕的。” “御好不怕是因为知道夫君一定会救我的。” 此言一出,萧权身形明显的一僵,不自然的避开了她微笑美丽的眸,冷冷道:“你以后还是唤我侯爷好。” “若是御好不依呢?”话一出口,连御好自己都惊讶话语中的撒娇意味。 萧权深如幽潭的眸中同样逸出一抹惊讶之色,许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无言,顾自吩咐车夫启程。 “侯爷莫怪,御好不过是怕了,才胡言的。”她轻轻扯过他的衣袖,决心将一切做到底。 于是,抬头对上他墨黑如漆的眸,温婉的道:“侯爷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御好时的样子?” “记得,当时你在孔雀台上跳舞,就是昨日大殿上的那一曲。”萧权说着,眸中不由得多了一丝温暖之色,当年自己虽然有了螓儿,但毕竟年少,看到御好那般绝美出尘的舞姿,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其实御好从小便 第060章 “为什么?”萧权纳罕。 “因为侯爷你啊。”御好浅笑的说道,“御好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侯爷的时候,那时侯爷也不过弱冠之年吧,可是御好却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闻言,萧权心里泛起一丝熟悉的温暖,原来她亦记得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模样。 “可惜那个时候你早有心上人了”御好状似幽幽一叹,“我听宫人说你们经常一个抚琴一个吹箫,所以我便开始练琴,在皇陵的三年无数遍的想着能和你琴箫合奏的样子……” “我若不信呢?”萧权状似无意的一打断,却令御好心中莫名一惊。看来萧权的城府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并非一般儿女情长可以牵绊的住他。 良久,御好低着眉,略带委屈的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你引兵入宫那日我以为我会恨你的,可是没有,后来你谏言让皇叔将我赶往皇陵,我发誓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你,可是我根本忘不了你,昨夜里寒症发作时,我脑中想起的依然是你,萧权,我好像这辈子也忘不了你了,我该怎么办呢?” 萧权直视着她真挚美丽的眼,心中最后的一丝戒备和冷漠渐渐的被宛若春风般的暖意和疼惜缓缓代替,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前的刘海:“傻丫头,我不值得你喜欢。” 御好苦涩一笑,知道这是拒绝,只是喜欢不喜欢怎可用值得不值得来衡量呢,遂撒娇般的挽上他的胳膊:“只要我喜欢你就好。” 话一出口,御好蓦然想起昨晚遇到君曜时的情景,他也是这般拉起自己的手,轻轻说了一句:“只要我喜欢你就好。” 御好知道君曜是真心的,皇陵三年那般艰苦的环境,他依旧不离不弃的相伴在自己的左右,那样诚挚的感情她不是不动容的,只是如今的她却再也给不起任何承诺。今日她可以为了母妃的安危曲意逢迎萧权,他日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这便是她的宿命。 “御好,此次江南水患我会主动请缨去治水,你随我一起去,可好?”犹记得,柔和的月色下,君曜的双眸溢着润玉般的光泽,好看极了,“江南美景数不胜数,等我治理好水患,我便请命驻留江南,我们就一起留在江南,好不好?” “曜哥哥,你都看到了不是吗?御好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御好了,我不可能随你走的。” 她拒绝,他却更加固执:“为什么?御好,你明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拒绝我吗?” 她拒绝,他却更加固执:“为什么?御好,你明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个时候, 难道你还要拒绝我吗?” 闻言,御好惊慌的心都漏跳了好几拍,赶忙捂住他的嘴,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才垂头低叹:“我不管你是不是父皇的儿子,我一直当你是哥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只要我 第061章 御好知道,君曜从小就性子平淡,不好争名夺利,出身皇室的他,不是不懂权谋,只是不屑去做。父皇不疼爱他,他一笑而过,被贬岭南,他也淡然处之,如今又怎可为了她一人,平白牺牲了留在上阳的机会。 “我不愿意离开上阳,不愿意离开萧权。”御好故作冷漠的道。其实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不能离开上阳,不能离开萧权,不能置母妃的生死不顾。 自己是皇叔安排在萧权身边最有利的棋子,此生若想离开上阳,恐唯有一死才能了结。 “我明白了。”君曜眸中仅剩的亮光渐渐暗淡下去,终是放开了她的手,却又道,“我会等,等你做完了你要做的一切,我再带你离开。” “曜哥哥--”御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他已经转身离去,那抹落寞的身影令御好心中蓦然一痛。 “只要我喜欢你就好。”如今,自己对萧权说出了同样的一番话,萧权显然一愣,俊朗的面上却还是温和了些许。 良久,宛若春风般的声音传来,萧权轻声道:“我知道了。” “嗯。”御好应了一声,埋下了头,脸上控制不住一阵绯红。 “御好。”他出声唤她。 “嗯?”御好闻声抬眸,看到萧权眸中柔情的目光,脸愈加的红了,忙敛了蝶翼般的眉睫,掩住眸光中的羞涩。 萧权看着她红润可人的美丽脸庞,心神一荡漾,带茧的指尖不受控制的摩挲上她的娇唇,慢慢的低下了头…… “侯爷,侯府到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打断了车内旖旎。 萧权动作蓦地一僵,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会想要吻她?自己不是只喜欢螓儿吗?怎么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方寸大乱,居然还情不自禁的想要吻住那张说出美好话语的唇。 “侯爷--”见他发愣,御好轻唤了一声,萧权刚回神,便觉得唇上一软,娇唇仿若蜻蜓点水般吻上自己,一触即离。 萧权还未回味过来,便见那抹娇影已经下车离去。萧权不自觉的伸手触了触被她亲吻过的唇,星子般眸中不由得点燃了温柔的笑意。 ----------------分割线------------------ 晚春的夜,银色的月光透过木格窗棂,射进房来,将身旁的人儿面目更衬得英朗无比,御好静静的看着他如雕刻般完美的五官,心微微的有些悸动。 也许白日里自己说的话也不全是做戏,这个她曾深深爱慕过的男子此刻便躺在她的身旁,再过一会儿便是子时了,御好内心一股柔情缭绕而起,到底该怎么办? “冷吗?”被她翻身的动作惊了睡梦,萧权极是熟稔的侧过身,将她拥入怀中。这么多个夜晚,没当子时,她便会被寒症冻醒,自己早已习惯了拥她共眠。 “不冷。”御好埋首在他的怀里,如实回答着。 第062章 萧权缓缓睁开了双眸,初睡刚醒的眸中没了平日的深邃难测,只余平和近人的温和目光:“不冷?” “嗯。”御好埋首淡淡的应了一声,一股淡雅的水墨香气涌入了她的鼻息间,御好只觉得浑身莫名燥热,她从未在清醒的情况下被他紧拥在怀,而且现在自己只着了一件简单的寝衣,紧紧相贴之下,甚至能感觉到他坚实的胸膛传来的温热气息。 “嗯。”萧权亦感受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处子体香和柔软,想起白日里的一吻,身子不由得一僵,只得故作镇定的咳了一声,松开了拥着她的手臂,不自然的道,“许是你昨日没有在府中的缘故,凶手也没办法对你下毒。” “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原因。”萧权说着,有些不舍的松开了紧拥着她的手,坐起身,整了整身上衣衫,道,“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看他要走,御好鼓足勇气拉住了他的手,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小心翼翼的问:“这么晚了,侯爷还要去哪?” “我……我去。” “该不会又是去舞剑吧?”想起昨日会意和自己说的话,御好掩嘴笑出了声,靠舞剑来灭火,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萧权看到御好脸上了然的笑意,面色一僵,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却也不否认。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御好跪坐着,纤细的十指轻轻抚上他的胸膛,清丽的双眸带着一丝羞涩凝视着他,手已慢慢下滑至腰际,去解他的腰带。 “御好,不要这样。”萧权一把拉住她的乱动的小手,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慌乱。 萧权掌心滚烫热度传到她的手背,御好也不由得一阵热辣的脸红,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也是忐忑不已。 御好努力镇定下来,抬眼望着他被情欲渐染的双眼,魅惑的一笑,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大胆道:“难道侯爷是嫌弃御好不够美吗?” “不是,我……”萧权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得令自己无法抗拒的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会不美,此刻他甚至觉得她是自己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御好大着胆子轻轻的啄吻着他的唇:“那就留下来,让御好好好伺候你,好不好?” “御好。”萧权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双手早已不由自主的搂紧了她的腰,温热的双唇覆上她的,辗转到了耳垂,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会后悔的。” “御好。”萧权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双手早已不由自主的搂紧了她的腰,温热的双唇覆上她的,辗转到了耳垂,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会后悔的。” “御好不后悔。”她轻吟出声,承受着他已经无法克制的强烈需求。 “这可是你说的。”萧权轻轻的将她放倒在榻榻之上,健壮的身躯覆了上来,热烈的吻一路蜿蜒而下...... “侯爷。”身子被他吻得燥热不已,御好不可自制的口申口今了一声。 第063章 萧权闻声,抬起了头,再次覆上她娇嫩的唇,修长的食指轻轻一挑,解开了御好本就单薄的衣衫。 白净美丽的身子突然暴露在略带寒意的空气中,御好不由得一阵瑟缩,躲进了萧权的怀里。 萧权轻轻搂住她颤抖的身子,啃咬着她嫩滑的香肩,轻笑道:“怎么这么生涩,刚才的主动去哪了,嗯?” 只是一句寻常的情话,御好却突然一个寒颤,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昭阳殿中皇叔阴鸷的话语,浑身一阵僵硬。 “怎么了。”感受到她的僵硬,萧权突然停下了动作,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沙哑的安慰我道,“你要是害怕了,就算了。” “萧权--”御好轻唤了他一声,她从未祈求过萧权能温柔待自己,一时间竟觉得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竟比任何人都要亲切。御好明白,错过了今晚,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便伸出玉臂圈上他的脖颈,娇声道,“御好不怕。” 萧权低头,轻轻的吻去她的泪,舔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柔情使御好渐渐的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和不安,双臂慢慢的环紧他的脖子,与他唇瓣相接。 “御好……”他温柔的提醒了她一声,拥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 深深纠缠良久,他终于放开紧拥着她的手,在她身侧躺了下来,俊朗的眉目间神色晦暗不清。 御好默默的拉好身上的寝衣,闭目不愿去看他后悔的神情。 其实后悔的不会是她,而是他,情欲过后,他便会清晰的认识到身旁的女子是谁,谨慎睿智如他,这恐是他最为后悔的事了吧。 一晚纠缠,深睡至辰时,慵懒的阳光缓缓的扫进疏影阁,御好掀帘起身,却见青玉镶金屏风之后还有人影。 “侧夫人,起身了吗?”门外是元儿喜悦清灵的声音。 “进来吧。”一开口,御好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还带着一丝绵绵过后的沙哑,不由得一阵脸红。 “侧夫人,元儿今天看到门外的喜鹊在叫呢,知心还非说没听到。”元儿一如往常般嬉笑着,没有任何的拘束。 “是吗?”屏风之后,萧权一袭云常的修竹长衫缓步出来,面上笑容可辨。 “侯爷。”一见是萧权,元儿立刻敛了面上笑意,跪拜下来,“拜见侯爷。” “你吓到她了。”话一出口,御好才发觉自己无意间表现出的亲昵变化,竟是连自己也未察觉。 “起来吧。”萧权笑笑,顾自走到镏金面盆前,打算漱口。 “侯爷,不要……”原本跪在地上的元儿却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冲上前,打翻了萧权手中的青盐,萧权神色一凛,微微有些不悦。 第064章 御好也极是诧异,元儿这丫头素日里虽是喜爱嬉笑,却也没有这般无规矩。 “侯爷,这……这是给侧夫人的,侯爷的已经送到华彩夫人那里了。” 御好想起,若是以前,萧权都会在自己起来之前,回到华彩夫人那里洗漱,然后陪着铭儿一起练剑读书,疏影阁素来是不给他备下洗漱用品的,如此倒是可以理解。 “丫头们也没想到你会留在这里,下回注意便好了。”御好上前替他擦拭他手上的青盐,却见萧权神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侧夫人,洗漱物什已经备好了,侯爷请梳洗。”会意跟随御好多年,很是懂得察言观色,立刻又出去备了一份。 萧权面色微霁的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突然在会意身上流连片刻,又恢复了常态。 送走萧权后,御好遣了元儿去园中帮忙折支玉兰来,会意见状,立刻上前了然的问道:“帝姬是在怀疑元儿?” “但愿是我想多了。”御好俯身捻起一丝漱口用的青盐,心中怀疑越甚,“会意,你立刻出府,将这青盐带去给沈大人,务必查出这青盐和我中的毒有无关系。” “是。”会意出门后,知心替她梳洗了一番,又在房中用了早膳。初经人事的身子极是酸痛,一时也再难入睡,御好便携了知心往侯府的花园走走。 萧权在京中的府邸甚是简朴,唯有园中设计倒是别具一格,正值春夏交际,园中百花盛放,走在青石铺成的甬道上,便可闻到阵阵的花香弥漫在空中,令人身心俱爽。 “帝姬,前面好像有人。”刚过花园拐角处,知心眼尖的指给她看。 御好抬眼望去,只见园中站了一女子,一袭朴素淡雅的芙蓉盛开的长裙,发髻上用简单的发簪点缀,除却华彩夫人,还能有谁? 御好正待上前,却见树枝掩映之下,还有一个男子的身影站在她的身侧,却显然不是萧权。 御好无意偷听别人谈话,正待转身离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华彩,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你跟我走吧。” 御好本能的回身望去,细看之下,发现那个说话的男子竟是萧权手下最为得力的校尉李平,也就是新婚那夜和自己禀报萧权进宫消息的李校尉。 “侯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离开,而且铭儿还小,需要我照顾……”华彩夫人好像哭过,声音沙哑哽咽。 “帝姬,你听到了吗?”知心显然也明白过来,惊讶的面上带着一丝窃喜之色。 御好神色一凛,打断她的话道:“今日的事你权当没有听见,我们回房。” “可是帝姬,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卫彰侯夫人与其他男子在园中私会,确实是个好机会,但御好清楚,除掉华彩只会招来更大的敌人,这绝非良策。 “别说了,我们走。”给了知心一记凌厉的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御好一转身,入眼一抹淡青色的纱裙裙摆,原来这园中还另有他人…… 第065章 “御好。”一个温婉好听的声音响起,御好抬眸,看见萧权的妾室,禁军统领的千金李采薇正朝着这边走来。 李采薇着了一袭淡青色的蝉翼纱衣,薄如蝉翼,轻若无物,更衬得弱柳般的身姿颇惹人怜爱,她盈盈含笑,向她施了一礼。 “采薇姐姐也是来赏花吗?”御好心中一惊,回护的看了一眼园中的一双身影,亲切的寒暄道。 “是啊。”李采薇低眉顺首,甚是恭敬谦和的模样。 “那我们一道可好?”从一开始御好便觉得这个李采薇心思太过细腻,定不是个简单的人,可是几日来,她却一直安分守己,性子也表现得温婉可人,倒让御好对她生不出任何的反感来。 “采薇荣幸之至。”御好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却没有发现李采薇眼中闪过的复杂之色,只听她温婉的话语。 御好亦冲她淡淡一笑,谨慎的吩咐一旁的知心道:“你不要跟去了,在这等着吧。” “这丫头素来不懂赏花弄月的,徒然煞坏了风景。”御好带了一脸无奈的表情和李采薇解释道,牵着她的手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知心听到御好此话,又是委屈又是奇怪,帝姬素来不在人前说自己的不是,怎么今日倒是嫌弃起自己来了。 知心正疑惑着,便见又有几个侯府的姬妾往这边走来,知心见到这状况,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帝姬用意,赶忙上前大声的向几位妾室行礼 这边,华彩夫人似是听到声响,忙拭去脸上的泪,看到有人过来,连忙推搡李平:“你快走。” 李平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园中…… 几个妾室看到御好的侍女在这里,不由得好奇的问:“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和采薇夫人往莲园去了。” 众人闻言,听到李采薇和御好在一起,心中都有些焦急,谁不知道御好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如果御好能帮着在侯爷面前说上几句,自己指不定也能得到侯爷的关注,谁想这个李采薇平时老实温婉的样子,倒是比她们快了一步。 于是众人二话不说,赶忙往莲园走去。 华彩夫人从花园中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不解,又有些害怕,这是花园的拐角处,看知心站的地方,如果御好来过,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可为什么她不过来和自己打招呼呢,莫不是? “见过夫人。”知心乖巧的行了一个礼,没等华彩问出口,便道,“我家帝姬是故意让奴婢在这里替夫人守着的。” “御好她……”听到此话,华彩便知道御好什么都看到了,可是御好为什么不揭穿自己。 “我家帝姬是个坦荡的人,她今日既然会帮助夫人,明日定然不会反咬一口的,夫人放心吧。” 莲园中,御好和李采薇两人随意漫步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几株海棠旁边:“御好你看,海棠结果子了。” 御好顺着李采薇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树上结了很多可口喜人的海棠果:“没想到侯府居然还种了这么实用的果树,既可以赏花,又可以吃到果子。” 第066章 “是啊,侯府种的都是八棱海棠,再过些时日,这些海棠果不仅可以酿酒,做蜜饯,而且海棠果的花,根,果实都可以入药,能祛风湿,平肝舒筋呢。” “哦?那我今日当真是长见识了。”御好真挚的道。 “采薇自小便喜欢医经,是以知道一些。”李采薇颔首谦逊的道。 御好笑着,正想和她再寒暄几句,园门外秦管家向她们走来,恭敬的向她施了一礼:“侧夫人,天衣阁的张老板求见。” “张老板?”御好淡淡吩咐道,“让他在疏影阁等我吧。” 御好朝李采薇歉了歉身,正想解释,便听李采薇善解人意的道:“御好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再逛逛,我们改日再聊。” “嗯。”御好点了点头,转身往疏影阁走去。 刚一进疏影阁的门,御好便见得天衣阁的张老板,一脸喜气的朝她走来,便知一切定是如她所料:“张老板生意欣荣啊。” “小的还要多谢萧夫人指点啊。”张老板微微发福的身子向她做了一个揖,面带感激之色。 “张老板客气了。”御好伸手示意他坐在疏影阁院中的梧桐树下的石凳之上。 知心正一眼端着茶水过来,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御好便知华彩夫人那里没事了,便也放下了心。 “萧夫人是小的恩人啊。”张老板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小厮一脸恭敬的奉上一个精致的木匣和一本账本,知心接过,详细的翻看了账本和木匣中的银票,朝她点了点头。 “张老板果然守信。”御好品着手中的大红袍,心下喜悦,其实事情还要从那日自己在天衣阁订下一件蕉麻布裙说起。 那日,她在京中最富盛名的天衣阁订制了一件蕉麻布裙,加之后来在殿前的惊世一舞,便使得原本被放弃的数万匹蕉麻,在短短两日时间内,迅速成为京中名门小姐夫人们争相抢购的布料。 “萧夫人当真是料事如神啊,如今京中夫人小姐都以穿蕉麻布裙为荣,小人的生意也是好得不得了,今日小人奉上的不过是这两日的两成利息,此后一月,小人都会派人奉上夫人该得的那份分红。” “张老板言而有信,我自然放心,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张老板,蕉麻布料毕竟不够华贵,江南水患数月可平,到时还是绸缎更为紧俏,望张老板有准备,切勿进过多的蕉麻。” 如今京中名门女子穿着蕉麻,不过是因为她有着所有女子无法企及的无上荣耀和幸福。但是数月之后的事,她实在不敢想象,皇叔一心想除去萧权,无论谁胜谁负,她都将无路可走。 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便是依曜哥哥之才能,定能平定江南水患,想到此,心里也不由得宽慰了些许。 “谢萧夫人提醒。”张老板满面春风的奉上另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小人按夫人的尺寸订制的全京城最华贵美丽的裙裳,希望夫人笑纳。” “张老板有心了。”御好含笑着命知心收下,心中突然想起了深宫内院那个和她身形相似的美丽温婉的女子。 第067章 于是,张老板前脚一走,她便小声吩咐知心,将这件衣裳送进宫中,并且让她宽慰丽妃,相爷定不会出事。 御好独自坐在院中,细细的回想近日发生的一切,却是繁琐不得其法,正待起身回房小憩,却见一个府中家丁疾步跑来,禀报道:“侧夫人,大事不好了,您房中的元儿姑娘溺水死了。” 天色不知在何时暗沉了下来,原本明朗的湛蓝天空被几片乌云挡住,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元儿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侯府的花园湖边,清秀可人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上依旧穿着出门之时的粉色裙裳,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朵玉兰花。 “侧夫人。”湖边此时早已围满了人,秦管家从人群中走上前,神色恭敬而深沉。 御好木然的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元儿的身侧,从袖间拿出一块苏绣锦帕,擦拭去她沉静小脸上的淤泥:“元儿,怎么这么调皮呢?你再不起来我可要生气喽。” “侧夫人,元儿已经去了。”秦管家沉痛的道。 御好心里堵得难受,如果不是她有意支开她,她就不会死,她至死手上都紧握着她要她摘的玉兰花,她才不过十三四岁,却早早的因自己而丧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秦管家,查出是什么原因吗?”华彩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中,面上很是凝重的问道。 “回夫人,元儿是不慎落水而亡,没有他杀的痕迹。” “不可能啊,元儿很会水的,不可能淹死的。”说话的是李采薇的侍女小晴,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采薇一记狠厉的眼色堵了回去。 御好望了一眼秦管家,却见他眼中也有着一样的疑惑之色,御好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会意刚刚从沈逐惊府上回来。 会意看到自家主子半跪在地上,一旁躺着面色惨白的元儿,心里虽有疑惑,但毕竟是在深宫中待了多年的人,只微微一丝诧异闪过,立刻恢复了平静,上前小心的附在御好的耳边道:“帝姬,沈大人证实青盐中确实有您所中的毒。” 闻言,御好不由得觉得一阵蚀心的寒冷,清冷的目光落在怀中元儿的身上,终是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惊异痛恨,起身道:“秦管家,元儿一直将我服侍的很好,好好将她安葬,多拿些银两抚恤她的家人,所有银两从我房中出。” “是,侧夫人。” “会意,我累了,我们回房吧。”御好朝华彩夫人点头示意,随即走出人群,在花园的拐角的隐蔽处出停住了脚步。 “帝姬?”会意奇怪的看着御好忽而停住的脚步。 御好并不作答,只拉过会意,躲在花丛之后,看着湖边众人的眼神情态。 “帝姬,您是在怀疑元儿的死是她们中的人做的。” “看看就知道。”御好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睿智的神色,冷冷的注视着湖边的众人。 此时,湖边的人群也慢慢的散去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恹恹的神情,或许一个丫头的死在她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唯有李采薇离去的时候,温婉柔和的娇颜上流露出一丝痛心…… 第068章 ----------------夜的分割线---------------- 是夜,萧权没有如往常般来她的房中就寝,只派了秦管家来通报了一声,说他今晚要留宿在采薇夫人的房中。 早已习惯了萧权的怀抱,一时听说他睡在别的女人那里,御好心中极不舒服,但面上却还是客气的道:“我知道了,劳烦秦管家跑一趟了。” “侧夫人客气了。”见御好神色平静,秦管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侧夫人多少会摆些脸色给自己这些个下人看,毕竟侧夫人风光多日,侯爷突然留在采薇夫人房中,侧夫人无异于是被冷落了。 “秦管家还有什么事吗?”会意见秦管家没有离去的意思,在一旁问道。 秦管家这才回过了神,吩咐一旁小厮奉上一碗浓黑的汤药,道:“侧夫人,这是侯爷让人熬的药,有助于抑制您的寒症。” “嗯,有劳秦管家了。”御好不甚在意的挥退了他,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毒源,加之今早没有用青盐,估计今晚是不会再发寒症了,又何须这药呢。 “老奴告退了,侧夫人早些歇息。”秦管家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小厮离开。 “会意,把药倒进花盆里。”御好坐在梳妆台前,神色不由得有些恹恹的,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便算是失爱了吗?自己自小在宫中长大,早已看惯了这些得失起伏,御好相信只要自己想要,挽回萧权并非难事,是以,原以为自己会比别人豁达一些,看得开一些,却也一样忍不住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御好一边苦笑着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摘下发上的花钿,任由三千发丝散落在肩头,隔着薄薄的轻纱,隐约可见锁骨上昨夜欢爱后留下的青紫吻痕,萧权厌弃的真快啊,还是他根本就不曾喜欢过自己。 看着莲花缠枝的青铜镜中,属于自己的那张美丽得不可方物的脸,御好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拢了拢身上的轻纱寝衣,正准备起身就寝,却听得一阵瓷碗碎裂的声音。 会意在身后很是惶恐的道:“帝姬,这……这怎么会是……” 御好从未见过会意这般惊慌的模样,不由得柔了声音:“怎么了?” “帝姬,您从未怀疑过侯爷,是吗?”会意一会儿便恢复了冷静,琥珀色的双眸紧紧的注视着她,说出的话却令御好不由得一阵心凉。 “这究竟是什么?”心中隐隐有些明了,指着摔碎在地上的药碗,终不敢相信。 会意秀丽的双眉紧紧拧着:“奴婢虽然不知道这服药对您的寒症有没有效,但是奴婢从小深居宫中,藏红花的味道还是闻得出来的。” “藏红花?”望着地上浓黑的冒着热气的药,御好的唇角不可思议的勾起了一抹凄绝的笑意,不愧是萧权啊,做事这般的谨慎。 “会意,你再去向秦管家要一碗来。” 第069章 “什么?帝姬您在说什么,这药可是避孕的呀。” 避孕!明明心里是清楚的,可为何从会意的口中说出来会那般的刺骨疼痛呢?萧权,既然你这般心狠,那就不能怪我了。 思及此,御好的声音也不由得冷了几分:“快去快回。” “是。”会意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帝姬的决定,遂立刻起身出门而去。 趁着会意出门的时候,御好从箱底拿出了一袭很久未穿的黑色夜行衣,换下那身轻若无物的柔软寝衣,此刻的她便是另一个人。 御好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熟悉而又陌生的矫健身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心里带上了几分决绝…… 会意办事向来妥帖,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又拿来了一碗药,看到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主子,不由得担忧的问:“帝姬,您这是要做什么?” 彼时在皇陵时,帝姬时常在三更半夜跑到幽绝谷习武,后来萧师母不放心帝姬,便为帝姬量身缝制了一套夜行衣,帝姬一直视若珍宝,回到上阳之后,就一直将夜行衣藏在箱底,今日突然拿出来换上,该不会是要? 御好知道会意是聪明人,是以向来也不瞒她任何事:“今晚萧权留宿采薇夫人房中,不正是我们的好时机吗?”御好边说边束紧腰带,熟稔的在袖间藏好暗器, 会意素来伶俐,自然明白了过来:“侯府侍卫把守森严,虽说侯爷不在书房,可是那些侍卫的武功也是极高的,帝姬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御好曾派会意试图潜过几次萧权的书房,是以对她的话也不敢大意,遂道,“若是半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便坐在这里抚琴,等我回来。” 御好平静的端过会意手中的药碗,一口饮尽,苦涩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只觉得泪水都止不住的想往外涌。 “帝姬。”会意一把拉住御好,琥珀色的眸中流露着丝丝的担忧,“万事小心。” “我的身手你还不放心吗?”御好轻笑着说道,虽然自己的身手比会意好些,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原以为萧权不在书房中,纵然有侍卫阻拦,想要窃取他书房的东西也不会太难,可是,事实却出乎了御好的意料。 当她以极高的轻功躲开府中侍卫,到了萧权的书房门外时,却见里面灯火隐隐,烛火剪出一个娉婷妖娆的身影。 御好心中极是诧异,连忙闪身躲在一旁,静听房内的动静。 “侯爷放心,家父届时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的,只是家父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声音温婉中带着一丝不同往常的柔媚,仔细一听,竟是李采薇。 “哦?什么要求?”萧权低沉淡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隐隐透着一丝亲昵的味道。 御好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走到窗棂前,用手指轻轻戳开了薄薄的窗纸,入眼的便是一幅旖旎的景象。 李采薇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婉,发丝绾成风情万种的坠马髻,纤细的腰身一摆,落座在了萧权的腿上,娇媚道:“家父要采薇好好伺候侯爷,替侯爷生儿育女。” 第070章 “这就是你的要求?”萧权英朗的眉目一挑,大手搂住李采薇的细腰,俯身覆上一个深情绵绵的吻,“这有何难!” “侯爷从未疼爱过采薇,可是侯爷在御好的房中一住却是一月多,御好当真有那么值得侯爷留恋吗?”李采薇纤细的手指撒娇般的探进萧权的外袍中,挑逗的轻轻的划着圈,声音娇媚动人。 “御好虽美,却不及采薇妖娆。”萧权赞叹般的握住她的盈盈玉手,抱起她便往内室走去。 看到李采薇脸上娇羞而期待的表情,御好不禁联想到昨晚的情景,如今的李采薇不正是昨晚的自己吗?御好 用手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极力想克制住内心的压抑和恶心,却发现,竟是徒劳,只要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中的厌恶根本无法抑制。 御好自知绝不是萧权的对手,正想起身离开,心神恍惚之下,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一盆文竹,房内立刻传来了萧权的低喝声:“谁?” 御好提步欲走,却不及萧权的剑快,寒光掠过,左边小臂上一阵麻木的温热,她连忙扶住伤口,灵巧的躲开了萧权又欲袭来的剑。 “你是什么人?”萧权执剑而立,深紫色的锦缎长袍在风中掠起猎猎的声响,雕刻般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然的杀意。 “扰了卫彰侯的良宵,实在抱歉。”御好故意沉了声,将手中暗器射向一旁的李采薇,与她的发髻堪堪擦过。 果然,萧权立刻移开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动作极快将愣在当场的李采薇护在身后。 见状,御好赶忙趁他不备,运气掠上了他身后的高墙。 萧权未料到来人竟是这般大胆,冷凝的寒冷被一抹深邃的笑意代替:“轻功不错。” 御好也知道自己的武功胜在身形轻巧灵活,如今且不说她的内力尚未完全恢复,即使有十成功力,也绝对不是萧权的对手。见萧权的杀意已敛,御好连忙跃出高墙之外,飞身往疏影阁方向跑去。 转身的刹那,瞥见萧权紧锁着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样子。 “追。”萧权冷声喝道,俊朗的双眸紧锁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竟是往疏影阁去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 “侯爷,时候不早了。”一旁的李采薇轻轻扶过他的手臂,柔声道,“我们早些安寝吧。”萧权难得才来她房中一次,别说是刺客,就是杀人狂魔,她都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不了,你先休息吧。”萧权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她的手臂,冷眸一凝,迸射出缕缕杀意,今晚商议之事极为机密,若被刺客听到对大事极为不利,况且刺客竟是往疏影阁方向而去,萧权心中更多了一份担忧。 夜色撩人,载满海棠的林荫道上树影斑驳,芳香四溢,御好疾步飞奔着,企图甩掉身后的侍卫。 御好亦是知道,侯府的侍卫大都是萧权出征在外时带过的兵,身手也是不凡的,她的轻功虽好,奈何小臂上的伤口传来隐隐钝痛,阻滞了步伐,但幸好疏影阁离萧权的书房并不远,她提气略施轻功,很快便隐身进了房中。 第071章 御好推门而入时,会意正在抚琴,袅袅琴音甚是动人,见到她负伤回来,正欲起身相迎,却见御好摆手示意她不要停,会意虽心中担忧,还是坐了下来继续抚琴。 御好进了屏风后换下夜行衣,随意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后,便听见门外传来侍卫们搜查的声音。 她立刻披衣走到外间,坐在凤桐古琴前忍痛抚起了琴,示意会意去开门。 “侧夫人的房间是你们想搜便能搜的吗?”门外传来会意厉声的质问声。 “会意姑娘,你不要为难我们,我们只是奉命捉拿刺客而已……” 那个侍卫突然顿住了话头,一阵齐刷刷的下跪声传来:“侯爷,我们追到这里,那个刺客便消失了。” “参见侯爷。”会意见到萧权亲自赶来,心中大骇,赶忙行了礼,声音却不可制止的有些颤抖。 “你们去别处搜查,本侯进去看看就好。”萧权说着,推门而入,一阵冷风拂起御好身上白色的寝衣,宛若蝶翼翻飞。 “这么晚还不睡吗?”萧权走到她的身边,见她无恙,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御好拨弹出最后一个音,抬起了含满泪水的双眸,轻轻的唤了一声:“侯爷。” “怎么了?”萧权绕过琴架,拉起她,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做什么哭成这样?” “御好以为侯爷不会来了呢。”御好故意娇嗔一句,投入他的怀抱,却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心重重地一沉,脑海中又浮现起他拥着李采薇时的模样。 “傻丫头。”他轻轻的扶正她的身子,正待宽慰几句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她明丽漂亮的双眸,那样的灵动神采竟和那刺客竟有几分相似,瞳眸不由得一缩。 御好察觉到他的异样,便连忙垂了头,却不料他竟执起了她的左手,小臂上的疼痛令御好背后一阵冷汗,更多的是心中的惊慌。 “这究竟是一双怎样的手,竟能弹出如此美妙的音。”萧权面上带着轻柔温和的笑意,眼中的怀疑之色却极是显然。 他略带粗糙的手指看似亲昵的摩挲过御好的手背,一点点的拢起她的衣袖…… “侯爷--”御好轻唤了一声,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的桎梏在手中。 “怎么了?”他依旧笑着,眸中怀疑之色却是更甚。 “御好腕上丑陋,侯爷还是别看了。”御好说着,状似无意的一沉手肘,腕上的松石手镯顺势滑落下来,露出腕上蜿蜒狰狞的一道疤。 果然,萧权神色一敛,一道英眉紧皱在了一起,眸中闪过一丝疼惜之色:“这是怎么回事?” 御好连忙收手入袖,苦笑道:“没什么的,御好以前不懂事,以后一定不会再那么傻了。” “侯爷,时候不早了,采薇姐姐还等着您呢,您该走了。”御好强自勾起一抹笑意,赶忙推着他的手臂道。 萧权见她强自苦笑的模样,心中不知怎的很是舒坦,遂勾唇一笑,反拉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难道不想我留下来吗?” 第072章 御好心中一惊,脸上却还是强自作出娇羞的模样:“御好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服侍侯爷的,侯爷还是去采薇姐姐那里吧。” 见到她娇羞的模样,萧权不由得心情大好,含笑在她耳垂边呢喃道:“我有说我要做什么吗?” “这,我……”御好脸一红。 “怎么?你不愿意陪陪我吗?”见她犹豫,萧权敛了笑意,淡淡的问道,“那我回书房睡好了。” 听出他的不悦,御好上前拽着他的衣袍,羞涩的道:“自然是愿意的,只怕到时难和采薇姐姐交代。” “那你便说是我贪恋你的美色,执意要留下的,谁让她们都没有你美呢。”萧权拥过她纤细的肩膀,赞叹道。 御好心中一窒,情知他既然这样说了,便是决心要留下来了,只得忍着手臂的疼痛帮他脱去外袍,陪他入睡。 “御好,元儿的事秦浏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也别太难过。”萧权一如往常般的拥她入怀,温柔的宽慰道。 “侯爷真的相信元儿是不小心淹死的吗?”想起元儿,御好心里不由得一阵钝痛,虽然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她,但她一月多来的寒症却都是因她而起,枉她还那么信任她,却不知背后是哪个人在指使? “我会派人暗中查清此事,但元儿毕竟曾是华彩的人,我不希望……”萧权欲言又止道。 “我明白的,我相信华彩姐姐不会害我的。” “御好……”萧权的拇指指腹轻柔的抚过她腕上的疤痕,怜惜的问,“是因为我吗?” “不怨侯爷,是御好自己太脆弱,以后一定不会了。”是的,不会了,就算没有爱情,自己还有母妃,决计不可以让任何人伤害到母妃。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今后一定好生待你。” 承诺般的话语萦绕在耳畔,御好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对采薇说过的话“御好虽美,却不及采薇妖娆”。 也许会意说得对,自己对萧权太过信任,以至于从未怀疑过他的用心,总以为他虽不爱自己,却还是真实相待。如今想来,如此权高位重的南朝卫彰侯,如此游戏于女人堆的男人,他的话怎能轻信? “嗯。”御好应了一声,强压下眼中的湿意,靠在他熟悉的怀抱中沉沉入睡。 夜深时分,御好突然被一阵疼痛惊醒,原来小臂上随意包扎的纱布此刻已经渗出了鲜艳的血。 看着身边沉沉睡去的萧权,御好小心的挣脱萧权的手臂,坐起了身,却听到萧权轻声的梦呓,声音虽轻,却还是听得真切“琴儿,琴儿” 御好回头去看他,只见他优美的唇角勾着一抹好看的浅菀,呢喃之声从他的唇中逸出。 听着那熟悉的轻唤,御好有那么一刻的失神,原本静若止水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惆怅,强忍着臂上的疼痛起身,替他掖好被角,御好随意披了件外袍,走到外间。 “帝姬--”会意正躺在外间的榻上,见她捂着手臂出来,连忙取来药箱,替她上药包扎。 第073章 看着白皙小臂上一道狰狞的剑伤,会意鼻子一酸,心疼道:“疼吗?” “不疼。”和自小受过的伤相比,和那句“御好虽美,却不及采薇妖娆”相比,这点小伤算什么? “帝姬。”沉稳如会意突然像个小孩般的哭了起来,“你别骗我了,一定很疼。” “傻丫头,哭什么,小心把萧权吵醒,快些给我上药。”御好声音虽冷冷的,心里却暖暖的都是感动。 “嗯。”会意应了一声,麻利的帮御好上药。 药瓶一打开,便有一阵强烈的伤药的味道袭鼻,御好瞥了眼桌上的已然熄灭的香炉,吩咐道:“把香炉点上。” “是。”会意仔细的替她包扎好伤口,收拾起桌上的药瓶,取来香料将香炉点上,空气中立刻飘荡起一抹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内间突然传来萧权起身的声音,御好眉头微皱,连忙披上外袍,取过放在绣篮中完成了一半的绣品,强忍着疼痛对着烛火绣了起来。 “怎么起来了?”萧权随意的披了一件寝衣出来,兀自倒了杯水问道。 放下手中不过绣了两针的绣品,御好含笑的站起身:“吵到侯爷了吗?” 萧权挥手屏退了会意,走到她身后,轻声在她耳畔呢喃道:“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御好听了,心中却不争气的涌起丝丝的甜蜜,转身拿过桌上的绣品给萧权看:“我刚才梦到元儿了,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刺绣,侯爷你看还好吗?” “这个是?” “这个是绣给侯爷的荷包呀。”御好吟然笑道,“御好当真不善女红,曜哥哥身上的那个是我让会意绣的,如今我想亲自绣一个给侯爷,可是怎么都绣不好。” 萧权似是一愣,但随即眸中闪过一丝简单的喜悦之色,接过她手上的绣品,凝望了良久,看着尚不成形的绣品赞赏道:“绣得很好。” “御好。”萧权放下手中绣品,轻轻的唤了一声,将她娇柔的身躯拥在怀中,埋首在她的细腻柔滑的颈间,呢喃着道,“你好香啊。” “是香料的味道,御好从不用香的。” “御好,我……”萧权眸光紧紧的锁着她,眸中渐染上一抹的情欲。 御好心中一惊,连忙借口推脱道:“侯爷,我今日身子不爽……” “御好,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萧权语带无奈的叹息,眼眸中闪烁着如同黑夜一般的深沉颜色。 望着他近乎真挚的神情,她的心不由得陷入海,唇角勾起梨花般的璀璨笑容:“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萧权眸色一沉,又听御好浅笑道:“我爱上你了。” 萧权拥着怀中香软的娇躯,手情不自禁的更用力了些,头一低,深深的猎取住了她的娇唇,极尽绵意…… 此后几日,御好虽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了萧权的亲近,他却依旧宿在疏影阁,一切好像回到了成婚初时。 萧权习惯性的拥她入睡,却已不再穿着外袍,相拥而眠之时,隔着薄薄的寝衣,御好总可以可以清晰的感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第074章 那日夜里,御好抚着他稳定的心跳,心里竟萌生了一丝杀意,想起白日里皇叔派人传话来,说母妃因为大量服用五石散,以致多次昏迷不醒,心里便担忧不已。 御好知道,一切定是皇叔派人所为,目的便是要她尽快想法拿到萧权的罪证,可自己如今和萧权愈发的纠缠不清,要如何才能两全,御好极是苦恼。 记得数日前,自己进宫时,母妃的身子本已有了很大的好转,母妃说这一切都得益于沈逐惊暗中给的药方,她的五石散的毒瘾也已很久没发作了。可现在皇叔这么一来,恐母妃又要遭难了。 想到此,御好不由得伸手轻轻的抚过萧权跳动的胸膛,清丽灵动的眸色一片晦暗,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刀下去,萧权便必死无疑,皇叔也可就此放过自己和母妃,匕首便在枕下,那是萧权送她防身之用的,心里仿佛纠缠了枯藤蔓枝,疼痛而纠结。 “你再摸下去,我可要控制不住了……”寒冷的手突然被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萧权睁开了双眸,近在咫尺的俊颜焕发着浅菀的笑意。 御好不由得一阵脸红,想要挣开,却被他顺势拽入怀中,强烈的男性气息顿时包围了全身,他俯身捕捉住她的唇,灵蛇般的舌滑入她的口中,深深绵意。 “侯爷。”趁着呼吸的空隙,御好轻轻的呢喃出声,双手无力的抗拒着他的肩。 萧权终于停下了动作,呼吸沉重的躺在一侧,带着无奈却疼爱的笑容抚过她微红的面颊:“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女人一个月中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的嘛。”御好撒娇般的投入他的怀中,心中却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丝丝怀疑。对于萧权,自己究竟抱了何种心态,为何撒娇亲昵的动作做来都会变得那么得心应手,仿佛天生了一般。 直到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水墨香时,御好脑海才突然又开始变得清明起来:“侯爷,你会背叛皇叔吗?” 萧权的身子明显的一僵,他温柔的眸霎时布满了阴霾:“御好,你不该问这些问题。” “如果我说,皇叔此行将我从皇陵接回,并给你我二人赐婚,只是为了让我监视你,你信吗?”对于萧权,也许适当的坦诚更容易获得他的信任。 “御好,我们不说这个好吗?”萧权说着,又吻了吻她的眼睛,他怎会不知,可是就算明知她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的,心仿佛还是为她陷进去了,自己宁可只能拥着她入眠,也不愿再碰别的女人,如今她愿意坦白告诉自己,是不是代表她还是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我不想出卖你,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爱你便好,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是吗?”“侯爷可以一月多都待在我的房中,可以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我,可是却不能爱我,是吗?” “御好--” “最无情是帝王家,我懂的,侯府也不外如是,侯爷派人送避孕药给我,我明明知道的,可我还是喝了,我想如果可以,侯爷肯定也是想要孩子的,我在等一个侯爷可以给我孩子的时机,在这之前,我不想再尝试避孕药的那股令人无端作呕的味道了。”御好静静的说着,其中真假连自己也不明白。 第075章 只是咸涩的泪水滑落脸颊的时候,萧权突然温柔吻上了她的脸,没有情欲,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感到真实的幸福,御好知道,这一刻萧权是真正的怜惜自己的。 那一晚之后,在侯府的每次偶然相遇,萧权总是孤身一人,没有丫鬟侍卫,更没有其他的女人,御好时常看到他独自坐在花园的池边,一袭白衣,孑然置身于含苞的海棠花丛后,偶尔在众姬妾中捕捉到她的目光,也总是带着淡淡的无奈何深深的怜惜。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就快来了,不管萧权是否真心疼自己,真心待自己好,在她君御好的心中,始终是母妃的命更重一些,所以,便让自己负他一次又何妨?御好清楚,他们今生终究是无缘的。 可是命运总是不会往既定的轨道前行,就在御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萧权的时候,她却忘了他生命中另一个女子的存在。 那日午后,知心匆匆跑来向她汇报,说是今日出门时,看见对门的相府已经被禁卫军包围,原因是修缮思乐馆半月之期只剩三天,但是墨相却至今未动土,皇上限墨相三日之内完成修缮工作,否则全家抄斩。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御好正在绣着手中鸳鸯,一不小心戳到了指尖,白色的鸳鸯颈血染满布。 “我不是命你把从天衣阁得到的分红都汇进相爷的银号之中了吗?”御好拂开知心欲上前帮她着包扎的手,心有不悦的道。 “这个奴婢也不明白,奴婢确实是按帝姬所言,将这半月所得的数千两白银依次汇入了相爷的银号了,可是……可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知心跟随御好多年,却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心下委屈,泪水便落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御好伸手擦去她的泪,心中也恼自己无端的怒火,遂宽慰,“你也知道我和相国夫人感情甚笃,我不愿她出任何事。” 自从洞房那夜,相国夫人突然出现解了她的尴尬后,得空之时她便时常会带些自己做的精致小点心来看自己,偶尔闲话家常,有时也会教自己一些女红方面的技巧,又因着她有着和母妃一样的面庞,御好对她有着对母亲般的感情,自是不愿她出任何事。 御好想,也许事情恐怕已经到了不得不由自己出面的地步了,于是吩咐道:“你去把上回我从宫中带回的那两个碧玉雕琢的盒子拿来,收拾一下随我去一趟相府。” 六月的上阳城虽已是初夏时节,空气中却总还是带着一丝轻薄的寒意,几缕海棠花的香味飘漾在空中,令人舒爽不已。 御好着了一袭简单的天青色绣莲花涧裙,将一半发丝束起,挽成得体的伴月髻,任由其他发丝飘落在肩,清秀绝美的面上覆了一层薄纱,以相国夫人远亲的身份顺利的进入了相府。相府的管家福伯在前面领路,偶尔回头看她几眼,眼中神色复杂莫名。 第076章 福伯看出,面前的女子虽是覆着面纱,但不难发现那是一张和小姐有着几分相似的脸。福伯在相府多年,对昔年相府的人事也有几分了解,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遂也不再疑惑,只是还是禁不住好奇和艳羡的目光,回头去看那个绝美的女子。 “福伯,你在看什么,难道还担心我是坏人不成?”看到福伯的目光,御好浅浅抱以一笑,并无恶意的玩笑道。 闻言,福伯不由得惊愣了一下,那是怎样温和有礼却又绝美出尘的笑啊,他福伯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却也不由得被这样的笑容摄了魂魄。 于是便不敢再看她,只径直将她领到了相爷的书房,眼前这位小姐虽是以夫人远亲身份进的相府,但她今日要见的却是相爷,于是福伯躬身一礼,道:“老奴去找相爷,小姐请坐着稍等片刻。” “有劳了。”御好微微颔首,待管家离开后,这才坐下打量起了墨相的书房。 墨相的房中的布置极为简朴,一张书案几把椅子,干净的墙面上挂着几幅山水花鸟画,若说有什么特别,便是挂着书案对面的一幅略微泛黄的舞曲图,画中女子身子婀娜,舞姿翩然,这样一幅画挂在清雅的房内很是格格不入。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还未等她回头,身后便传来一个慈祥稳重的声音:“螓儿,你又乱闯爹的书房。” 螓儿?这似曾相识的呼唤令御好心中徒然划过一丝怀疑和不安,却立刻被她压了下来。管家福伯刚刚出门去寻墨相,不可能那么快找回来,这么说墨相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而是把她当成了墨小姐。 “相爷。”御好翩然转身,伸手揭下面上的面纱,朝他盈然一笑。 “御好……帝姬?你怎么会在这里?”相国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平日沉稳的面上有着一闪而过的波澜失措。 “来人,上茶。” “相爷无需客气,御好今日不过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来探望自己的姨丈罢了,并不想更多的人知道。”御好上前亲自掩上了门,转身的时候,目光有片刻停留在墙上的那幅舞曲图上,从这个角度看,竟莫名的感到一丝熟悉。 “这幅画是小女百日抓周之时选中的。”墨相似是解释般的说道,想起当年的事,心中忐忑不已。 “人说三岁定八十,墨小姐如今色艺双绝,却原来百日时便已有了定夺。”御好含笑的撤离落在画上的目光,落座在了相爷的下首。 “御好今日来,是有两样东西要送给相爷。”她轻叩着手边的碧玉木盒,轻声吟然道。 “墨某无功不受禄,不敢当帝姬送礼。”有一缕斜光照射进窗棂,落在墨相的脸上,那样一张饱经沧桑却愈发儒雅清贵的脸,此刻却浮现着冷漠的光芒。 御好深知墨相定是对自己有所误会,才如此冷漠,虽心中委屈愤怒,但此刻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善解人意般的说道:“御好知道相爷定不会拿全府人的性命开玩笑,之所以半月不动土,恐怕是因为皇后娘娘并未如期将银两交到相爷手中吧?” 第077章 “你何以知道?”墨相的脸上掠过一丝惊疑。 “御好还知道仅以皇后一人,绝不敢擅作主张扣留银两,此举定是得到了皇叔的首肯,皇叔此举便是想要借口除掉相爷您这位功高盖主的两朝功臣,而相爷之所以不敢动用您银号中多出的银两,是担心无故背上贪污受贿之名,御好说的没错吧?” “帝姬所言甚是,只是帝姬何以知道老臣银号中无故多出了银两?”墨相眼中虽有赞赏之色,更多的却是不解。 “因为那些银两是御好存进去的,但之前御好考虑不周,倒是令相爷图添烦恼了。” “老臣不明白,帝姬为何要帮助老臣?”在他看来,御好出身皇宫,虽然美丽出尘,一双清眸也浸透着熟悉的清澈伶俐,但长年身处后宫,她的心思恐怕早已被后宫的黑暗争斗浸染,断然不会再单纯如儿时了。 看出相国眼中的不信任,御好心中蓦地一沉,依旧淡笑道:“御好说过,今日的御好只是以晚辈的身份前来,夫人对御好照拂有加,御好和相爷长女丽妃娘娘更是一见如故,想来这都是缘分,不是吗?” “缘分。”不知为何,墨相听到这两字时面色不由的有些沉重。 “不知相爷可否愿为了这‘缘分’二字,看看御好今日所赠之礼。”御好说着,顾自打开了手中木盒,取出里面的稿纸交到相爷手中。 “这是?” “这是当年思乐馆的修建稿图,当年的思乐馆是由父皇亲自为御好设计督建,是以多年来这份原稿一直留在琼华殿中,希望对相爷有所帮助。” 御好说着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卷画轴,徐徐在相爷面前打开。 这回墨相更是惊异,历经沧桑的深邃眸中也情不自禁的绽放出一丝赞叹和激赏:“这个,这莫不就是出自……” 这回墨相更是惊异,历经沧桑的深邃眸中也情不自禁的绽放出一丝赞叹和激赏:“这个,这莫不就是出自……” “没错,这正是出自著名画师萧三千之手,皇叔向来喜爱萧三千之作,无奈萧三千大师从不肯将画作卖于达官贵人,若是相爷能将此舞曲图悬挂于重新修缮的思乐馆大殿之内,皇叔定会喜悦。” “老臣不明白,萧三千隐世多年,世上无人知其行踪,帝姬又是从何得到这幅画的?”相爷看着御好的眼神多了几分赞叹,更多的却是不解,依她的年纪,断然不可能结识萧三千这样的隐士,她又是萧三千最为不耻的皇室中人,她怎会有萧三千的作品。 没错,这萧三千的画作极是难得,民间仿作虽多,却极少有人见过真品,而这位墨相却也非寻常之人,一眼便辨出了这画作的真伪。 “相爷何不仔细看看这画中之人。” 画中女子舞姿盈然,立于一片桃花园中,粉色桃花落在白色绸衣上,更显女子纤细柔美之态,微风轻抚,带起女子清澈透明的笑意,书画画工细致,用笔不多,但秀润独存,整幅画传神得仿佛能闻听到女子的笑声一般。 第078章 墨相细细一看,揣测道:“此人莫不就是帝姬您?” “相爷好眼光。”虽然只是侧面,但那画中之人的确是自己,而萧三千正是她在皇陵之时遇到的恩师,三年的时间,恩师夫妇教她习武,学舞,作画,抚琴,于她恩重如山,虽深知恩师不愿将画作卖于达官贵人,但若是为了救一个忠心耿耿的有功之臣,想来恩师定也不会怪责,如此一想,御好心中便也安然了。 墨相虽是眼中满是不解,却也没有多问,绕过了书案,俯身便欲向她叩拜:“老臣先前对帝姬多有误会,还望帝姬海涵。” 御好赶忙扶住他下拜的身子,郑重道:“相爷言重了,按礼御好还得称呼相爷一声‘姨丈’呢。” 听到她的话,墨相的面色有刹那的凝重疼痛,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帝姬汇入老臣银号的银两,老臣定当如数奉还。” “不必了,相爷若是用不到这笔银两,便拿来施舍城外的难民吧,御好不过区区一个女子,出面赈灾毕竟不好,相爷人脉甚广,一定有办法的,是吗?”御好含笑的说,心中轻松莫名。 看到她的笑容,墨相也勾起了唇角,俯身向她作了一个揖:“老臣代全体难民谢过帝姬了。” “相爷无需客气。”御好上前虚扶一把。 正欲开口告辞,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清灵的笑声:“爹,你看我带了谁来。” 出现在门口的女子一袭樱粉的细丝裙,高雅的含烟髻上简单的插着一支琉璃发衩,一对同色的琉璃耳坠更衬得面上笑容如沐春风。 看到御好的那一刹那,墨螓卿的面色微微一僵,但手却依旧挽着身边俊朗挺拔的男子,微翘的娇唇似是在像她示威一般。 “螓儿,不得无礼,见到帝姬还不行礼。”墨相的声音也有些尴尬,面上不怒自威。墨螓卿却依旧保持着她高傲的模样,不肯低头。 “学生萧权见过相爷。”见到御好,萧权俊朗的面上也是一僵,借着向墨相行礼的时候顺势抽出被墨螓卿拉着的手。 御好从没想过会在相府碰到萧权,一时尴尬不已,甚至忘了是该生气,还是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幸好这时相国夫人走了进来,见到她很是开心的寒暄:“我说怎么今天听到喜鹊叫,原来是御好你来了,原本管家说见到一个和螓儿很像的女子来了相府,我还不信呢。” “姨母说笑了,御好今日来不过是想来拜会一下姨丈而已。”御好状似无意的说道,却依旧能感到身后一道深邃异样的目光。 “御好,我今日刚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我现在便叫人去给你拿,你吃了再走,好吗?” “不了,姨母,侯爷来找相爷定是有要事相商,御好不便打扰,先行告辞了。”御好努力的保持着微笑,盈盈浅笑道,仿佛不曾看到萧权和墨螓卿牵着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般。 “相爷,御好先行告辞。” 第079章 “嗯,有空多来姨丈府上走走,陪你姨娘说说话。”墨相态度和蔼,和先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御好又微微施了一礼,冲萧权颔了颔首,离开了书房,心里却不免笑话自己,何时自己竟变得这么畏首畏尾,倒像是个闺阁怨妇了。 “老爷,你看你……御好好不容易来一趟。”相国夫人略带哀怨的说着。 墨相的目光却久久的停留在了墙上的那副画上,深深凝睇,他何尝不知自己夫人的心思,只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贸然改变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帝姬,侯爷他……”见到御好出门,知心立刻迎了上来,一是好奇,一是不平,她刚才分明看到侯爷和墨小姐在一起。 “有话回去说吧。”御好打断知心的话头,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懊恼,明明自己才是萧权明媒正娶的人,何以自己反倒要逃得那么快。 六月,已是到了繁花盛开的季节,相府花园自不是侯府可比,规模宏大,设计精美,奇花异石,甚是好看,走在小道间还能闻到隐隐花香,不知为何,来到相府,御好总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却又说不清何时见过这般的景象,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那不是秦管家吗?”知心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顺着知心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侯府的秦管家匆匆走来,秦管家办事素来稳重得体,此刻他却满头是汗,神色焦虑,莫不是侯府出事了? 见到御好,秦管家惶然一惊,侧夫人怎么也在这?侯爷今早特意吩咐不得把他来相府的事告诉侧夫人,依他多年对侯爷的了解,恐也是怕侧夫人知道了心里难受,却不料侧夫人却出现在了相府。 见秦管家神色不对,御好立刻问道:“秦管家,是出了什么事吗?” “回禀侧夫人,适才用膳之时华彩夫人突感不适,老奴便请了大夫来,谁知大夫说……大夫说……”秦管家似是有难言之隐,犹疑着不肯相告。 御好却真心关切华彩夫人,不由得厉声道:“大夫到底说了什么?华彩夫人怎么了?” 秦管家也知侧夫人素来与华彩夫人交好,绝不会有恶意,遂交了底:“华彩夫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 谁不知道两个月前,萧权还在前线和北朝夷狄作战,华彩夫人怎么可能有两个月的身孕呢? 谁不知道两个月前,萧权还在前线和北朝夷狄作战,华彩夫人怎么可能有两个月的身孕呢? “那秦管家打算怎么和侯爷禀报?”抽出繁杂的思绪,御好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夫人的意思是?”显然秦管家也不是泛泛之辈,立刻明白了她话中之意,询问她的意见。 御好略一思索,情知事大,便吩咐道:“此事事关侯爷声誉,断不可宣扬出去,你便进去和侯爷说我不小心扭了脚,想让他送我回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的,夫人。”秦管家俯首称是,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敬佩之色。 第080章 秦管家进去不久后,萧权便从墨相的书房走了出来,脚步甚快,俊朗的眉头紧锁,见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花园中,一时眉头皱得更紧,转身低声呵斥秦管家:“你也陪着她胡闹。” 御好正欲和他解释,却见墨螓卿从远处走来,便状似撒娇靠近萧权的怀中:“夫君有火冲着御好便是,何苦为难秦管家呢?” “御好,你……”萧权并不知墨螓卿便在身后,见她柔弱的模样,也不忍发怒,只捏了捏她的鼻尖,“以后不准再胡闹了。” “知道了,夫君。”御好俏皮的一笑,刚才的怨气便也消散了些许,但见秦管家在一旁掩嘴轻笑,不由得一阵耳热。 “权哥哥。”身后传来墨螓卿略带哀怨的声音,御好淡笑着从萧权怀中离开,心里莫名轻松自在。 “螓儿,有什么事吗?”萧权笑靥微敛,低声问。 “爹要我把银票还你,爹已经找到了办法,以后不用你费心了。”墨螓卿长长的睫毛颤动,强忍着眼中酸涩,紧抿着唇却不敢再看萧权一眼,留下银票便转身离开。 “螓儿。”萧权似乎想要挽留,却终是叹息了一声,转身对我说,“走吧。” “御好从不知道侯爷是这么称呼墨小姐的。”御好自知是在意的,这个墨螓卿不仅和她长的那么相像,竟连乳名也是一样的。 “御好,我真看不懂你,你刚故意那般俏皮的撒娇是为了让螓儿难过吗?”见到御好略带醋意的责问,萧权反倒心情大好。 “若是真是为此,侯爷那么多姬妾,御好忙得过来吗?” 御好顿住脚步,伸手握住萧权的手,面色也变得慎重了些许,抬头注视着他的眸,认真道:“侯爷要有准备,大夫诊断出华彩夫人她……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御好以为萧权会大怒的,却不料他竟连神色也未变,只是突然反握住了她的手,深邃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终是低叹了一声:“御好,谢谢你能顾全大局。” 她知道,萧权的敏锐智慧自是别人所不能及,所以他能看出自己的良苦用心,倒也是正常。 但是当萧权带她花园外走时,御好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欣慰却立时被扑灭的一干二净,因为发现萧权带着她走的路,竟是从相府后花园直通侯府偏门的,这样隐秘的小道,恐也是他与墨螓卿私会时用的吧。 御好发现,自己越来越会计较了,也越来越在乎了,很多时候心思竟变得那般敏感脆弱,不得不一再提醒自己,萧权终不是属于自己的。 ----------------地点分割线-------------- 御好刚进侯府大厅,便见华彩夫人正跪在大厅门口,面色苍白不已,见到萧权回来便是深深的叩了一个头。 此刻大厅之内站满了人,萧权的一众侍妾也都站在其中,却无人去扶她一把,面上大抵是窃笑的表情。 第081章 “姐姐,你脸色不好,快些起来吧。”御好见状,连忙上前去搀扶她。 “御好,你过来。”萧权面色冷凝,只冲她招了招手,却看都不看华彩一眼。 “爹,娘为什么跪在地上啊?”厅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男孩,声声唤着萧权“爹”,是御好只见过一次的萧府的小少爷萧铭,平日里萧权都将他放在华彩夫人的房中,不准他与府中众人来往。 这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孩子,虽和萧权不甚相像,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一袭短短的绣工精致朱红色袍子衬得他肤白如玉,粉嫩可爱极了。 “秦管家,把铭儿带下去。”萧权冷声吩咐道。 “不,我不走。”萧铭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用力的挣脱了秦管家的手,却上前跪在了御好面前,“御好,你救救我娘亲,我求求你了。” “铭儿,不得无礼。”华彩夫人满是心疼的斥责道。 御好淡淡的叹了口气,上前想要扶起铭儿,他却一径跪着,稚嫩可爱的脸上满是晶莹的泪水:“御好,你不是说要我变得强大保护我娘亲吗?可是我还没有强大起来,我该怎么办呢,请你帮帮我好不好?等我强大了,我保护你,好不好?” 若是从前,依御好的性子绝不会插手这件事,自己如今尚且自顾不暇,若是在萧权的气头上惹恼了他,一切计划恐怕都要付诸东流了。但此刻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御好哪里还忍心拒绝,遂对萧权道:“侯爷,事情还未查清,你还是先让姐姐起来吧。” “依御好之见,该当如何?”萧权眉眼一挑,注视着她道,他从未见过铭儿如此依赖过谁,御好倒是第一个。 见到萧权松了口,御好立刻询问道:“秦管家,今日给夫人把脉的是沈逐惊大人吗?” “回侧夫人的话,老奴原本也想去请沈大人的,可惜沈府的下人说沈大人昨夜宿在宫中,未曾回来,于是老奴便请了京中的王大夫。” 听完秦浏的话,御好突然计上心来,俯身拉起华彩夫人的手,看似认真的把起了脉,良久,面露微笑道:“侯爷该派人把这个庸医抓来治罪。” “御好此话何解?” “夫人根本就没有身孕,夫人不过是被人下了一种名为子孙草的药而已。”御好吟然而道,堂下众人听了她的话,皆是一惊,目光纷纷落到了她的身上。 “御好久居深宫,对这种草药很是熟悉,御好小时,便有宫中妃嫔服用这些草药假装怀孕,夫人如今是被人冤枉的。” “当真?” “侯爷若是不信,大可叫沈大人来诊治一番。”萧权是何等聪明的人,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御好便知道自己定会露馅,但此刻,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都不会揭穿她的谎言。 萧权冲她默契的一笑,上前扶起一脸茫然泪水的华彩,“是我冤枉你了,既是如此,我一定把事情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你先带铭儿下去休息吧。” 第082章 “是,侯爷。”华彩夫人不解的望了一眼她和萧权,终是敛了眉,恭顺的退了下去。 “御好帝姬医术真是高明啊,本侯怎从未听说过有一种叫子孙草的东西。”众人走后,萧权坐在上首,一双深眸紧紧的注视着她。 “侯爷打算如何处置华彩夫人?”御好不答反问道。 “春夏交际,暴病身亡也是常事。”萧权负手立在那里,语气淡淡的,仿若说的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家事罢了。 暴病身亡?他的意思是说他根本不想留下华彩夫人的命了吗?御好深深吸了口气,意图抚平心中剧烈的起伏:“萧权,华彩夫人……” “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萧权根本不容她求情,挥手制止了她的话。 御好深知自己根本无力改变萧权的决定,只想着如何在华彩夫人那里出手帮忙,便不再多言,转身回房…… 盛夏时节,院中的海棠开得绚烂,一簇簇的甚是惹人喜爱,偶有一些已经结了小果子,甚是可爱,御好却无心欣赏,只支着头思索对策,房内的冰雕一点点的融化,发出滴答的声音,御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以至于会意进来时都未曾察觉。 “帝姬,您要的药已经熬好了。”会意端了一碗浓黑的药过来。 御好看了一眼,站起身整了整衣裳:“你们在这守着,侯爷来了,便说房内闷热,我出去走走。” “是,帝姬。” 天色已经不早,离亥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在萧权过来之前,她得想办法去华彩夫人房中一趟,劝她趁早离开,否则依萧权那冷漠的性子,当真有可能做出灭口之事也不一定,试问世上有几个男人能承受自己的夫人怀了别人的孩子这种事呢? 华彩夫人住的雨辰阁御好是第一次来,平日里萧权是不许别人去雨辰阁的,大抵是因为铭儿的缘故,萧权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说不上爱,却是保护的紧,一般不允许别人见他。 御好进雨辰阁时,夕阳正好,斜斜的落在青砖红瓦上,折射出唯美的光芒,雨辰阁很是寂静,阁外竟是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御好径直走到主房外,门并未全掩上,透过缝隙,隐约可见华彩夫人的榻旁坐着一个一袭紫袍的男子,原来里面有人。 “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上阳,你可明白?”这个低沉好听的男声竟是萧权。 “谢侯爷大恩。”华彩夫人的声音隐隐有哭泣过后的哽咽。 “你这回可当真是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李平素来是我手下最忠心的大将,如今却甘愿随你远离京都,我这回可是损失一员大将啊。”萧权虽是在叹息,可口气中却隐隐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侯爷大恩,华彩来世做牛做马定当报答。” “你也别这么说,你已经跟了我三年了,你我虽是无夫妻之实,但你却替螓儿保住正室的位置,对铭儿更有养育之恩,原就是我该补偿给你的,如今你和李平情投意合,我又岂能棒打鸳鸯。” 第083章 闻言,御好只觉得一股凉嗖嗖的感觉遍布全身,想来五雷轰顶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原来华彩夫人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这枚棋子的作用便是替墨螓卿保住卫彰侯正室夫人的位置。 “侯爷,请恕华彩冒昧问一句,华彩此去之后,侯爷打算娶谁为妻?”华彩夫人此话一出,御好的心一凛,呼吸也不由得紧蹙起来。 “只要螓儿还愿意嫁给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娶她进门。”萧权的声音如寒冬积冰般传来,御好自然知道此“螓儿”非彼“琴儿”。 “侯爷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帝姬的感受吗?”华彩夫人追问道,“如今您正疼着帝姬,他日墨小姐进府,姐妹共侍一夫,你让御好情何以堪啊?” 闻言,萧权似是沉默了一会儿,冷然道:“在我心中,御好和采薇她们没有区别,我离不开她们任何一个,但是却永远不可能真正爱上她们。” “侯爷--”华彩夫人低低的唤了一声,似有不解,“若是大事得成之后,您又当如何补偿御好,御好和采薇她们不同,她如今已是您的人了,您若娶了墨小姐,您让御好如何自处。” “华彩,我年纪也不小了,有几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好好的做她的侧夫人,不管将来这天下是谁的,我都不会愧待她。” 房内突然沉寂了下来,御好知道萧权很快便会出来,便努力压下心中钝痛,朗声道:“会意,你先回疏影阁,我自己进去就好。” 事实上,外面只她单身一人,何来会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造成自己刚刚才到的假象。果然,房内立刻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萧权过来开门,见到她的那刻,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闪躲,只在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淡淡道:“早点回疏影阁。” 御好微微颔首,转身走进阁内,含笑的对华彩夫人笑道:“姐姐身子可还好?” “嗯,我没事。” 御好端着药,递到华彩夫人面前,温婉的道:“这是御好托宫中的人带出的保胎良方,姐姐趁热喝。” “御好?”华彩夫人对方才大堂的事很是疑惑,可是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得出尘的女子,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御好若是懂得医术,便不会被人下毒了。”御好故作轻松的道,将手中药碗递到华彩夫人手中,“侯爷那般睿智之人,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华彩夫人似是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抚上她鬓旁的发丝,突然道:“御好,刚才侯爷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侯爷不过是当局者迷,他迟早会看出你的好。” 这回却是轮到御好迷惑了,她自问刚才躲的很好,华彩夫人又怎知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华彩夫人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一面铜镜,铜镜正好可以照到门口,而她刚才的失落难过,恐怕也早已落入了华彩夫人的眼中。 御好不由得苦笑,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华彩夫人轻轻拢她入怀,怀中玉兰花的清香淡淡的凝人心神:“想哭便哭吧,我做了三年的卫彰侯夫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却从未见过你这般的,明明是很温婉的模样,心里却又执拗的很。” 第084章 “倒让姐姐见笑了。” “说什么傻话。”华彩夫人,不,也许应该是华彩,从今以后,她便不再是萧权的妻子,她可以永远的和自己相爱的人相守一生,永不分离,御好心中也是艳羡的很啊。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御好该走了,姐姐一定要记得喝药,晚些时候,我让会意把药方拿来,以后按着药方煎药便好。” 御好起身欲走,袖中冰凉的手却被华彩紧紧握住:“御好,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其实铭儿他……” “姐姐不用告诉御好,如果御好可以知道,侯爷自然会说。”御好淡淡一笑,道。 华彩眸色一沉,深知御好是在替自己考虑,确实是自己鲁莽了,一时姐妹情深,反倒忘了侯爷的大计。 “御好,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华彩夫人的眸中已没了刚才的犹豫,只坚定的道:“死去的元儿本不是我房中的丫头,她是李采薇娘家府中一个家丁的女儿。” 闻言,御好心中有一丝惊疑掠过,但聪慧如她,立刻便心如明矾:“御好知道了。” 门外一袭紫色长袍的男子淡淡的叹了口气,举步离去…… 夏末时分,池面菡萏绽放,开满了整个池塘,远远望去,很是好看,池面上偶有几缕清风缓缓吹过,掀起丝丝涟漪。 闲来无事,御好着了一袭清凉的淡青色纱裙,独自坐在池边的幽远亭中翻阅一本深奥的医书。这本书原是在皇陵之时恩师萧三千所赠,恩师不仅在绘画上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造诣,在医术上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奈何当时她无心向医,如今真的中了毒,吃了大亏,才想到学上几手。御好明白,自己心性太过孤傲,断然是不甘只做萧权口中的女人,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会选择离开。 会意知心二人站在她的身侧,间或替她倒上一杯香茗,又或者打几下扇子,因是午后的缘故,神色都有些恹恹的,唯有御好一人痴迷书中,浑然不知有人向着这边走来。 直到会意知心二人下拜作揖时,御好猛然从书中回味过来,才听到一阵环佩叮铛之声,原来是府中的一众姬妾女眷拥着一个红衣女子说笑间,正往亭中走来。 御好微微颦眉,只觉得从她们身上传来的阵阵浓重的脂粉味传来,无端扰了清风许许,令人生厌。 人群走近亭子,御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医书,起身相迎:“各位姐姐们好兴致,天气炎热,快些坐下喝些茶。” 亭中石凳位置不多,除却她原先坐的以外,便只剩了三个位置,众人推辞间,只见被她们簇拥而来的红衣女子毫不客套的坐了下来。 女子面容娇俏,举止间有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灵动之色,一双明媚璀璨的大眼好奇的打量着她,她唇角微勾,瞧着御好问道:“你就是御好帝姬吗?” “正是,却不知……”萧权府中姬妾女眷人数虽多,大抵御好却都是见过的,眼前的女子倒当真不曾在侯府见过,但眉眼间隐约却有几分熟悉感。 第085章 “这是侯爷的亲妹妹,萧飞燕小姐。”染玉向来口快,也不再客套,坐到她的身侧,向她解释道。 “萧飞燕?”御好只知道萧权出生寒族,自小凭借出色的才能和胆略,靠着赫赫战功跻身朝堂,而这也正是御好喜欢萧权的原因之一,只是她却从未听任何人提过萧权竟还有个妹妹。 “飞燕一直在岭南王府上作客,御好你进府迟,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岭南王府?”御好以为自己听错,但见得萧小姐一脸的羞涩模样便知自己不曾听错,原来曜哥哥竟和萧权的妹妹还有渊源! 萧飞燕含羞的拍了一下染玉的手,小声道:“这事哥哥是不知道的,那日随哥哥一同回京后,哥哥原是叫我回洛水,是飞燕自作主张留在了王府,各位姐姐可不要说出去啊。” 一同回京?原来那日随萧权回京的是他的妹妹萧飞燕,不是墨螓卿,如此说来,新婚那夜萧权便更有可能是去洛水接毁容的墨螓卿。 “既然如此,飞燕何不在王爷府上多住几日,据说这次皇上可是赏了岭南王一座很大的宅子啊,飞燕你迟早是王府的女主人,何不多多帮着打点一番呢。”人群中有人打趣道。 萧飞燕面颊上浮现出一层淡薄的红晕,俏皮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做作之态,只道:“王爷如今请命去治理江南水患,飞燕自然也不好再叨扰了,此番回来还望各位嫂嫂不要嫌弃才是。” “飞燕妹妹说的什么话,你是侯爷掌心里的宝,谁敢嫌弃你,况且侯爷也不能时常陪伴我们,我们都是闲得很,有妹妹相陪还多了几分乐趣呢!”李采薇趁着说话的空当,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自坐在了剩余的唯一石凳上,含笑的和飞燕说着话。 自从那晚之后,御好便对李采薇多了几分戒备之心,看到她仍旧温婉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厌恶。 “嗯,哥哥事务繁忙,若是不能经常回府,各位嫂嫂也不要怪他,哥哥有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赢来的,自是要忙碌一些。”萧飞燕说着,灵动的大眼中有几分心疼闪过。 “倒也不全是这样,侯爷近来回府倒也多了,只是……”李采薇突然顿住话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颇有为难之色。 “只是什么?” “这个……”李采薇说着,抬头望了一眼神色淡淡的御好,再一次欲言又止。 染玉见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朝御好发问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件事想要问问御好。” “姐姐问吧。”御好心中还在想着当日之事,面对着这群唠唠叨叨的女人,神情不免有些恹恹的。 “那晚侯爷明明是说要去采薇房中的,怎么后来却留在了你的房中?”染玉向来心直口快,此刻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毫不顾忌。 “染玉,不要瞎说,侯爷自是 第086章 御好不傻,浸淫深宫多年,她自然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虽是当事人李采薇做了并不打算为难她的样子,实则却是要给答案的,否则很容易便招致众人的猜忌和暗伤。但一时却不知如何回答,不免有些嗔怪萧权,好好的非要留在她的房里做什么。 见她久久未语,坐在一旁栏杆旁的人群中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听说御好的一手琴弹的极好,那日侯爷便是被这琴声吸引走的。” “嗯?嫂嫂你会弹琴吗,王爷最是喜欢听人弹琴,只可惜飞燕琴技不佳,不知嫂嫂能不能弹奏一曲?”萧飞燕心思单纯,全然没有察觉到氛围的尴尬,倒向她虚心求教起来。 听到她提到君曜,御好的面色不受控制的白了一白,指尖轻轻抚过髻上的刻莲花银簪,立时有了主意,遂吩咐道:“会意,去我房中把那把琴拿来。” “是,侧夫人。”会意领命而去。 众人皆不知御好打算如何应付,一时都噤了声,只看着御好…… 众人皆不知御好打算如何应付,一时都噤了声,只看着御好,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仿佛只消她一句话,便能令得众人景仰俯命,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此刻却觉得莫名寒意。 御好见众人屏气凝神,心中也不由得好笑,只抬着素手给众人倒了一杯茶,面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也不说话,气氛一下子更加的低沉,众人都有些幽怨的看着始作俑者的染玉,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离开。 幸而这个亭子本就离疏影阁不远,没过多久会意便捧了瑶琴过来。 御好接过琴,甚是爱惜的抚了抚琴面,对着众人冷然道:“那日虽是侯爷主动想要留下,却是御好对不住采薇姐姐,御好素日极少抚琴,今日便抚上一曲向姐姐谢罪。” 御好的一番话诚恳至极,一时也无人反驳,御好冷冷环视了众人一眼,便扬手轻弹出一曲《高山流水》。 古琴音质古朴深远,绕梁的余音透过亭中飘荡的细纱缓缓飘逸而出,时而清越明净,时而沉浑洪亮,脉脉流淌出君子的谦和之风。 曲音弗落,众人尚沉浸在音律之中,御好却突然抬手取下髻上银簪,猛的在琴弦上一划,“崩”的一声,瞬间琴弦尽断,众人皆是一惊,更有胆小者,只觉得竟是心都快跳出来了。 就连素来沉稳的会意也不曾例外,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道:“帝姬,这可是先皇送你的及笄之礼啊。” 提及父皇,御好的心中沉沉一坠,面上却是纹丝不动:“此物既是坏了我们姐妹情谊,留它又有何用?” 众人皆惊,知道是先皇遗物,一时对御好只剩感佩,无人感再道长短。 此刻,亭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温润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御好,你可当真下得去手,此琴少说也值万金啊。” 第087章 御好不敢置信缓缓转头,便见一袭云龙纹常服的君曜正站在亭子外,笑意温润如风,萧权站在他身后一步开外,面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王爷万福。”众人赶忙行礼。 “曜哥哥。”御好听到自己的声音夹杂着喜悦与激动,一时间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御好,久别无恙?”君曜缓步步上台阶,熟悉的杜兰气息扑面而来,顿时使人心静神凝,温暖不已。 御好抬眸,无意间瞥见萧权一脸的冷凝之色,遂敛了唇边笑意:“侯爷待御好极好,御好无恙。” “哦?是吗?”君曜似是无意的瞥了眼亭中众人,温润的眸中迸射出一抹寒薄的凉意,遂转身笑着对萧权道,“本王与御好兄妹多年未曾好好相聚,不知卫彰侯可否容我二人单独聚聚?” “那是自然。”萧权明知她与君曜在皇陵相伴三年之久,脸上却依旧是恭敬谦和的笑意,唯有那双眸中寒意许久未曾消退,令她心中莫名生出胆怯之意。 众人退下后,御好也屏退了会意知心,亲自替君曜斟上一杯雨前龙井:“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哥哥尝尝可否合心意。” 御好原是不喜欢这茶的苦味,却因着君曜喜欢,皇陵三年倒也慢慢习惯了这茶的味道,以至于后来便离不开这种茶了。 “御好。”君曜一把握住了她递茶过来的玉手,眼中不复先前清明温润,反多了一分急切,“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师,你可愿随我一同离开?” “曜哥哥此行是去替朝廷替江南百姓做大事的,怎可携了御好同去,再说御好如今身份不同了,断然不能去的。”御好嘴上坚定,心中却不是没有动摇的,母妃出身江南士族之家,时常与自己说起江南的秀丽山水,她也是非常向往的,奈何不曾有机会去。 “朝廷?你当真以为这朝廷还能安泰?”君曜唇角一瞥,温润的眸心绽放出一丝痛心。 “哥哥此话何意?”她尚且记得昨日萧权对华彩夫人说过朝廷即将变天的事,如今看君曜极是痛心的样子,更觉事态严重,只是不知到时会变成何等地步? “御好,皇叔缘何将你嫁与萧权,你我都清楚,萧权如今重兵在握,皇叔又独断专权,猜忌甚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又何苦趟这趟浑水呢?” “哥哥此言虽是有理,奈何御好如今已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哥哥既是知道朝中形势,此去江南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且等京中稳定了局势再回来吧。” “御好,你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你随我去江南吧。”君曜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指节用力的有些泛白。 御好挣脱不得,唯有厉声道:“去了江南之后呢,御好难道能置母妃的生死与不顾吗?我如今是皇叔的棋子,又是萧权的挡箭牌,你以为他们会让我轻易离开?” “你若是担忧太妃安危,届时完全可依托你外祖父在江南的势力,将你母妃救出宫中,不管是皇叔还是萧权,我都不会再让他们伤你分毫!” 第088章 御好一直知道君曜不是不善计谋,只是不屑,如今他竟能想到她尚有外祖父一家在江南掌势,不可谓不是思虑周全。只是若为了她一人,让他与皇叔萧权为敌,她即使万死亦难辞罪责的。 “哥哥放心,萧权如今待我很好,即使到时输的皇叔,萧权也不会对我怎样的,时候不早了,哥哥还是回府吧。”御好故作冷漠,起身欲走。 “御好。”君曜在身后唤她,见她不曾驻足,便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御好想要挣扎,却不想被他搂的更紧。 “你爱上萧权了?”君曜犹豫的问道,眸中痛色更甚,仿佛能渗出血来。 “没有。”御好失口否决,脑海中又想起萧权冷漠的话语--“我年纪也不小了,有几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在他心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她又怎能傻到去爱他。 闻言,君曜的唇边浮现出一抹好看的轻松笑意,仿佛很是愉快,正当御好以为他要放开自己的时候,他却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脑勺,毫无预警的吻了下来。 他吻得甚是急切,舌尖舔了舔她娇嫩的唇后,趁她不备便打开了她的唇齿,灵活湿热的舌瞬间与她的纠缠在了一起,令她呼吸顿时紧蹙,心里又慌乱不安得紧,唯有紧紧拉住他的衣袖。 “王爷,你们……”一个清灵悦耳的声音响起,是萧飞燕! 轻纱围绕的亭子外,萧飞燕一脸震惊的站在那里,半日说不出一句话来。御好伸手推开君曜,一时心乱如麻,不知作何解释。 “采薇姐姐说她的丝帕落在了亭中,让我来替她取回。”萧飞燕惴惴不安的说道,明媚大眼中盈满了惊慌的泪水,仿若做错事的是她一般。 “是这块吗?”御好镇定下来,拿过石桌上的锦罗丝帕,心中一阵凉笑,这个李采薇当真心机深沉,故意遗落下丝帕让飞燕来取,好撞破自己和君曜的私情。 “是…是的。”飞燕上前拿过她手中的丝帕,却不敢抬头看她一眼,更遑论看一眼君曜。接了丝帕便往回跑。 “燕儿。”君曜眸中神色复杂的唤了一声,终是没有追上去。转身拉过御好的手,“御好,燕儿与我……” “哥哥--”萧飞燕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御好抬眸望去,看见一袭华贵紫袍的萧权正站在不远处,轻风鼓荡起他的长袍,愈发俊朗非凡。 “燕儿,你怎么哭了?”萧权扶住飞燕的肩,眸中满是心疼之色的问道。 “没什么,我刚刚不小心迷了眼。”萧飞燕躲开萧权的盘问,顾自跑进了一旁的林荫小道中。 萧权深邃眸中一抹异色闪过,举步往亭子走来。 御好没料到萧权也会去而复返,心中莫名涌起一丝愧疚和慌乱,紧咬着唇,全然没了对付萧飞燕时的泰然。 一旁的君曜看出她的心思,心中苦笑,知道自己根本不用解释,因为御好在乎的人从来不是自己。遂拍了拍她的手,走出亭子迎了出去,和萧权走到一旁的林荫小道上,寒暄起来。 第089章 “殿下的意思是要您立刻离开,京中无论成败,皆与您无干。”萧权面色冷肃,低声和他耳语道。 君曜闻言,神色一沉:“太子哥哥当真决定一意孤行吗?若是败了……” “王爷请放心,若是败了,我萧权只当一力承担,与殿下无关。” 君曜知道,自己原本就不是这场政变的参与者,根本没有任何的说话权,于是只慎重的托付道:“不管发生任何事,请你保全御好。” 萧权转头望了一眼亭中那抹娉婷之色,道:“御好是我萧权的女人,自是不劳王爷费心。”话一出口,萧权突然觉得心中盈满了莫名的满足感,她是自己的。 看到萧权看过来的眼神,御好不敢有所回应,心慌意乱下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不多时,君曜便匆匆的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辞行。 御好原以为萧权也会一同离开,正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他竟向自己走了过来,面色淡淡 的,不辨喜怒。 “侯……爷。”御好自问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惊慌得不知所措过,以至于双肩被萧权紧 紧的握住时,身子还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御好,你在害怕什么?”萧权的双眸深沉似海,总是让人无法看透。此刻她亦不知道萧权到底看到了多少?是以不敢贸然开口。 “御好,你是聪明人,你说的对,即使我赢了,我也不会伤害你分毫,可你何苦骗我说你爱我呢,我也有犯傻的时候,我若当真了怎么办?”萧权的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失落。 御好从未想过如果萧权当真了,该怎么办,在她眼里,萧权虽是偶尔会有温柔的一面,但终究还是那个谨慎冷漠的南朝上将军,他即使当真了,也只会一笑了之吧,可是…… 御好无端的觉得心烦意乱,语气却因着萧权表现出来的那份失落,多了一份愧疚:“今日的事是御好不对,侯爷要打要罚,御好绝无二话。” 御好突然记起,出嫁前教习嬷嬷曾训导过,丈夫是天,即使她再怎么尊贵,终不过是一个女人,还只是一个小妾,纵然心中不屑那些繁琐的礼教束缚,心中也深知如果惹怒萧权,吃亏的只会是自己,遂低下了头。 “当真?”萧权低下了头,嘴角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深邃的目光直直的望进她的眼中,“你认罚?”他说着,状似高高的扬起了手,问道。 “是。”御好闭上了眼,等着他的掌落下,却不料他只是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背后,轻轻一带,自己便落入了他的怀中,一个意料之外的吻轻轻的覆了上来。 御好惊讶的睁开眼,却见萧权正闭目吻得温柔,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不由得令她脸红耳热。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眼,挡去所有的光芒,使她更深切的感受他的唇覆上来的温度,萧权的吻轻柔而绵绵,虽然意外,御好却还是情不自禁的陷了进去…… 第090章 良久,萧权终于放开了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中依旧喜怒难辨:“我和君曜,你更喜欢谁吻你?” “啊?”御好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是以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见她没有立刻回答,萧权的眸心掠过一丝不悦,索然的道:“我并不需要你的回答,我只是要你知道,你我才是名正言顺,正如你刚才对他所讲,我不会放你离开,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我。” 萧权的声音很冷,好像千年冰山上融下的积雪一般,流淌过她的心间,一片冰凉,也许他并不是真的在意自己是不是喜欢他的,他有那么多女人,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 “御好知道。”她无心示弱,声音却不知怎的有些哽咽,只得垂下了头不去看他。 他离自己咫尺之遥,大手一圈便又将她拥入了怀中:“我萧权的女人是不可以轻易落泪的。” 不知为何,本是冷冷的一句命令的话,听到她耳中,却令她莫名一暖,心中便也不再那么难受,萧权比自己理智,他们两人注定是要绑在一起的,成败与否,她君御好都只能以卫彰侯侧夫人的身份与他共同进退。 御好思及此,遂开口解释道:“在御好心中,曜哥哥是兄长,是知己,是皇陵三年患难与共之人,却不可能是御好钟情之人。” 闻言,萧权抱着她的手似是一僵,不可否认,听到她这样的解释,他心里莫名舒畅,遂道:“岭南王明日便走,巳时初刻出宫门,你去送送他吧。” “什么?”御好不敢相信,在明知道君曜对自己的情意之后,萧权竟然还让自己去送他。 “你若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萧权勾唇浅笑,“到时不要说我萧权霸道。” 御好一怔,赶忙道:“不,我想去。” “好,明日我让秦浏送你。”萧权拥着她,神色复杂的叹息道,“送走岭南王之后,你顺便在宫里住些时日。” “住在宫里?” “近日侯府不太平,你回宫避避吧。”萧权说话时,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莫名的有些不舍。 御好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不解的问:“侯爷难道不怕我将你的事说给皇叔听吗?” “你会吗?”萧权俯身看她,仿佛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眸光中毫无戒备之色。 “如果是为了母妃,我会的。”御好埋头不敢看他的脸,一味的埋首在他的胸前,才有勇气说道。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和萧权如此坦诚的说这些事,而他竟然不怒,只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如果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我现在就可以原谅你。” 如果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我现在就可以原谅你!看着萧权唇边泛出一抹包容的笑意,御好心中最后一丝的冰冷戒备在那一刻仿佛突然轰然坍塌了一般,一切努力戒备防守在他的一笑中,终是化为虚无。 此刻,即使萧权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自己也唯有束手就擒了。 第091章 入夜,灯火煌煌,御好披了一件寻常的单薄的银线织成的外衫,坐在灯下绣着手中的荷包,明日一早便要回宫,刚才秦管家来报,萧权今晚在书房处理公务不会过来了,是以她想在离开前绣好这个荷包。 “帝姬,这件衣裳要收拾吗?”知心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素色的衣裳问她。 “不用了,宫中都有的,不用收拾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可是宫里那些都是三年前的,还可以穿吗?帝姬在皇陵住了三年消瘦了很多呢。”会意在一旁思虑周全的说道。 “不过我瞧着,帝姬最近倒是胖了很多呢,该不会是有了小宝宝了吧?”知心素来口无遮拦,玩笑道。 御好听了却心中一痛,恍惚间仿佛又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汤药味,手中针线也是一顿,突然失了兴致:“别在这里瞎说,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是,帝姬。”知心听出了帝姬语气中的不悦,吐了吐舌头,乖乖的退了出去,心中却是窃喜的,帝姬这月没来月事,帝姬自己没察觉,她却记得清晰。 知心下去后,会意却还依旧站在那里,犹疑着似乎有话要说,御好问道:“会意,你还有什么事吗?” “帝姬,两日后是萧三千师傅的寿辰,您可还记得?” “是啊。”御好恍悟道,连连自责,“亏得你提醒我,近来事多,我差点忘了。” “这样,你这次不用随我回宫了,替我备些礼跑一趟幽绝谷吧,便说我有要事缠身,过段时日定亲自上门赔罪。” “是的,帝姬。”会意颔首领命,看了眼她手中的绣品,又道,“帝姬也早些休息,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知道了,就差最后几针了。”御好应道,看着会意退出门外,替她掩好门,一阵清风袭来,抚了抚柔滑的缎面,心里流过一丝暖暖的情意。 她本不善女红,从小便是随了父皇在思乐馆弄些音律琴音,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绣这鸳鸯戏水的物什,幸而相国夫人曾悉心教导过,便也能绣上一些,虽算不上极好,总还是看得过去的。 却不知道萧权会不会戴着,这样想着,又暗笑自己没出息,脑海中又不由得浮现出萧权包容的笑,便又就着烛火绣了起来。 也不知绣了多久,等收了尾针,收拾好桌上的针线盒时,窗外月已上中天,十三的月已是很圆,房内熄了烛火,柔和如水的月光便透过窗棂在榻旁泻下一地斑驳的月光。 御好无心睡眠,披了外衣,往萧权的书房走去。 萧权的书房位于一片竹林之中,此刻一灯如豆,便显得有些寂寥,御好握着手中的荷包踯躅着不知该不该进去,却见竹林中有一个黑影闪过,身形极快,在她还未看清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御好正想追上去看个真切,萧权的书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到了她,俊美唇边勾起一抹亲切的笑意:“御好,这么晚还不睡吗?” 第092章 “太子哥哥?”御好脱口而出,几乎不敢相信废太子君殇竟然会出现在萧权的书房里,他们不是…… 一身紫袍的萧权从房内走出来,看到御好的刹那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御好,你怎么过来了?” “我……”御好咬唇不语,神色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小女儿的娇态。 “好了,本王也不打扰你们夫妻休息,先走了。”君殇一脸的淡然之色,唯有眸心深处的一抹忧郁之色从未改变。 “微臣恭送殿下。”萧权甚是恭敬的施了一礼,口中唤的是“殿下”而非“王爷”。御好的心里重重一顿,仿佛已经料到了会发生些什么,却终是不敢相信。 待君殇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时,萧权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搂过她的肩,温和的道:“更深露重,进去吧。” 这是御好第一次进萧权的书房,许是承继了墨相的作风,萧权的书房也是极其干净朴素,干净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书“宁静致远”四字,细细一看,那熟悉的字体竟是出自恩师萧三千之手。 “御好,你什么都别想,更不要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顶着。”萧权自然不会小瞧了御好的聪慧,他本也无意隐瞒她。于是,倒了杯茶递到她冰冷的手中,大手覆上她的,温暖着她的手。 “嗯。”御好应了一声,轻轻撇开头,看到一旁的小几上有两杯未凉的茶弥散着缕缕热气,告诉她刚才不曾看错,太子哥哥真的来过,深夜造访,密谋的定是大事。 “对了,我不是和秦浏说过了吗,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萧权俊朗的面容在烛火下映衬着雕刻般完美。 御好这才想到自己的此番前来的目的,拿出了袖中的荷包,递给他看:“明早我走的时候,你恐还在上朝,所以现在给你拿来,我帮你戴上。” 见他沉默,御好遂低下了身子,将荷包系在了他的腰间的内袍上,知道他习惯穿紫色的衣衫,特意选了深色的缎面,颜色倒也很是般配。 “御好。”萧权俯身拉起她,胶着的目光落在她娇艳如花的脸上,细细逡巡了一遍,轻声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被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御好的脸不由得一红,心里忐忑不已,后来御好无数遍的回忆那晚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后悔当初若是自己坦诚表白了心意,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端。 只是当时,她也不曾多想,只含蓄道:“没什么,只是早就想要绣的,如今绣好了便送来了,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萧权松开她的手,面色显然不郁。 “那我走了。” “御好--”刚走到门口,萧权唤住了她,抬起深邃的眼眸直直的望着那抹纤影,欲言又止。 御好凄然一笑,颔首道:“我知道的,今晚我什么也没看到。”事情已经不止是萧权一个人的事了,如今已经牵扯到了太子哥哥,她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第093章 萧权闻言,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绕过书案上来拉的手,俊朗的面上带着一丝期待:“御好,今晚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御好自然知道萧权话中之意,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起宫中的教习嬷嬷曾经说过的话,新婚之时若是面对夫君的求欢,总是要矜持的拒绝一番,才算不丢了皇家帝姬的高贵。 可是此刻,她却只觉得心内一暖,便没再犹豫,投入了他的怀抱,娇柔的应了一声:“好。” 御好想自己是真的陷进去了,至此必将万劫不复…… 次日醒来,日已高照,一抹温暖的光斜射进书房,御好懒懒的从榻上坐起了身,才发现身上披着萧权的外袍,袍上尚留有萧权身上淡淡的水墨味道,一想到昨晚旖旎,脸上不由得一阵热辣滚烫。 御好披了外袍,上前打开了案边的雕花镂空木窗,一阵弥合着栀子花香的晨风吹来,吹醒了微微有些沉醉的心思。 自己曾费劲心思想要一探这间书房,如今堂而皇之的站在了这里,心里却再也没有计较,夫妻之道贵乎真诚,萧权既然放心留自己在这,自然也是信任自己的,此番回宫虽难和皇叔交代,但终是不能负了萧权一番信任。 如此想着,御好便觉得心里坦然了些许,正当她打算出门,突然一阵疾风袭来,吹起了书案上的一纸信笺,徐徐的落在了脚边。 御好俯身拾起,澄心堂纸上上的字迹龙飞凤舞般,很是漂亮,御好随意的一瞥,正想放回,“五月十八起事”几个字陡然跃入了眼中。 她突然觉得喉间一梗,浑身冰冷得如坠冰窖,仿佛每根神经都被冻结了一般,胸口空荡荡的疼,起事吗?御好虽早有预感,却没想到会那么快,那么急切,五月十八! 正当御好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却没看见门口有一抹精明的目光将一切收入眼中,秦管家轻轻扣了口门:“侧夫人,您起身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秦管家的声音,御好心乱如麻,只轻轻应了一声:“进来吧。” 一时慌乱,御好几乎本能的将那纸信笺藏入袖中,略有些慌乱的道:“秦管家有事吗?” 精明如秦浏,自然将御好的动作看在了眼里,心里却忍不住叹息,侧夫人糊涂啊,枉费侯爷一番信任。 昨晚侯爷曾在侧夫人入睡后,召见过自己,彼时,侯爷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寝袍,他进书房时,侯爷正负手立在窗旁,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他一进门,侯爷便问他:“秦浏,你觉得御好可信吗?” 第094章 他追随侯爷多年,从未见过侯爷这么犹疑不坚定的样子,依侯爷以往杀伐决断的性子,根本不会有这种忧虑。如今有此一问,定是对侧夫人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情意的。 “我想信任她,可她毕竟是君恒昕派来的人,我手上有一封信,如若她明日拿走了,你便禀报我。” 于是,他便奉了侯爷之命,监视侧夫人今早的一举一动,果然一切如侯爷所料,侧夫人果真将那张信纸藏入了袖中,秦浏不由得叹息,侯爷若是知道是这个结果,却不知该有多难过。 见到御好出神的样子,秦浏俯首施礼道:“侯爷吩咐侧夫人今日要回宫,奴才已经备好了一切,不知侧夫人是否现在就起行?” “劳烦秦管家了,御好梳洗一下便起行。”御好心思紊乱,根本无暇顾及秦管家的异常,只敛了敛衣衫,往疏影阁走去。 疏影阁内,知心早已备好了一切,待给她上妆时,悄悄附在她的耳边道:“帝姬,我听说华彩夫人病倒了,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呢,怕是不行了,现在各位夫人都去了雨辰阁,明里是说伺候夫人,实则谁不希望夫人能就此不醒,自己好成为正室的夫人呢。” 御好知道其中的隐秘,也不奇怪,只吩咐道:“莫要在背后嚼舌根,免得惹祸上身,各位夫人的心思连你都能看透,侯爷心中更是明了的,她们谁也不可能成为卫彰侯夫人的。” 听御好口气,知心心中一喜,追问道:“帝姬,昨晚您是不是和侯爷在一起啊?若是华彩夫人有个万一,侯爷是不是会让你做正房夫人啊?” 听到知心这话,御好原本淡淡扫眉手却不由自主的一颤,画歪了些许,拿了丝绢擦了便无心再画:“你莫要瞎说,侯爷要让谁做正室夫人我们谁都不知道,你也别妄下定论。” 萧权要娶的是墨螓卿,这点她一直很清楚,她原也不在乎名分这东西,更何况自己与萧权若即若离的状态,一旦他真的起事,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知。 看帝姬不想提,知心也乖乖的闭了嘴,熟练的替她梳了一个温婉的伴月髻,拿来一件百花扑蝶的粉色宫装为她换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句:“在我看来,这么多夫人中还是我们帝姬最美,侯爷不娶您为正室是他的损失。” 御好嗔怒的拍了下她的头:“就你会计量。” 看着知心简单喜悦的模样,御好心中不由得想,如今的自己当真就不计量了吗?许是经过昨晚,自己也已然开始在意了。 今日天色甚好,秦浏奉了萧权的命,将轿子停在了宫门外的一个隐蔽角落,辰时的光落在皇城朱红大门的铜钉之上泛着耀眼刺目的光芒。 君曜便在这样一片耀眼的晨光中慢慢从城门中走来,一袭贵重的王服将他衬得恍若神砥,唯有眼中那抹温和却冷然的目光让人陡然心酸,他是那般美好的男子,浑身散发的气度却总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凄美翩然。 第095章 御好深深凝望着他,见他出了宫门,下马,回身,朝着皇城深深一拜,清澈冷谧的眸光久久凝望着宫阙深处,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御好从轿中出来,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正欲上前和他作别,却见一个娇俏玲珑的身影快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耀目的晨光下,女子一袭杏色的绉纱长裙,发髻微挽,斜插的步摇泛着淡淡的金光,一双明媚璀璨的双眸凝视着君曜,隐隐含情。 “是飞燕小姐?”秦管家在身后低声嘀咕,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御好却是知道萧飞燕对曜哥哥的情意的,遂也不打算打扰他们,只转身吩咐秦管家道:“算了,我们进宫吧。” 御好转身走进轿内,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却没有醋意,她与萧飞燕虽然接触不多,但也深觉她是个美丽真诚的女孩,家世和君曜也算般配。 “奴才参见岭南王。”御好正思索着,便听秦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未及她反应过来,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便掀开了轿帘。 “就打算这样走了吗?”君曜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失落和恼怒,温润如玉的眸中难得的有着一丝迫人的气势。 御好垂眸不敢注视他无边无际的眸,只淡淡的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御好还要去看母妃,哥哥保重,御好在京中等你凯旋而归。” 君曜深深望了她一眼,知道她定是还在介怀昨天的事,遂也不做纠缠,只放下了轿帘,道了一声:“好。” 御好刚放下心来,却听深重幽远的声音从轿帘外飘荡进来:“御好,且等我功成名就而回……” 君曜没有再说下去,但单就“功成名就”四字,便重如千斤,压得御好心头重重的锥疼,那日侯府一吻之后,御好便明了了曜哥哥对自己的情意有多么深厚? 可是君曜本不是好追求名利之人,朝堂险恶,“功成名就”的承诺又会叫他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御好根本不敢想…… 当御好带着满腹的愁绪回到琼华殿时,一袭淡雅裙裳的母妃正坐在殿后的一碧池水旁喂鱼,气色比她想象中的好些,却也憔悴了不少,见她回来,先是有些惊讶继而嗔怪道:“怎的回来也不说一声?” “御好这不是想给母妃一个惊喜吗?”御好敛起心中繁杂的思绪,含笑的坐在了长廊旁的玉椅上,接过母妃手中的鱼食,喂着一池的鲤鱼。 “确实是惊喜。”母妃爱怜的抚了抚她鬓间的发,问道,“去见过你皇叔了吗?” 一提起皇叔,御好心中难免惊惧不已,但还是强忍了惧意淡笑着回答:“还没呢,这次是侯爷让我回来陪陪您,皇叔不晓得的。” “嗯,是这样。”母妃淡淡的应了一句,憔悴却依旧美丽的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御好,萧权待你好吗?” 御好拢了拢手中被池水浸湿的长袖,心底深处的愁绪渐渐被一丝甜蜜代替:“好,怎会不好呢。” 第096章 “御好,你每次撒谎的时候眼眸都会看向右边。”母妃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牵过她的手走到了一旁的石桌旁。 “那御好刚才有往右看吗?”她牵着一抹笑意,努力想让眼中都充满笑意,盈满的却是酸涩。 “没有,许是母妃多虑了,看来萧权待你是不错,只是可惜了你堂堂一个南朝帝姬却委身做他的妾室。” “母妃不是一直不在乎名分的吗,更何况萧权也非池中之物,只要他待我好,御好并不在乎。”御好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也产生了一丝疑惑,自己当真不在乎名分吗? “傻孩子,人只有在得不到时,才会说不在乎,你若当真爱他,又怎会甘心屈身为妾。”被母妃一语道破心底深处最深的yuwang,御好面上不由得一阵潮红。 自己从小得到的便是最好的,若按了以前的性子,定然是不甘的。只是以前从未想过萧权可以待自己到这般程度,是以从未敢奢求什么。 “御好只求此生能与萧权相敬如宾共此一生,不敢多想。” “御好,你总是这般执拗,只是你需知道,爱情不是敢与不敢这么简单,爱了便是爱了,再柔弱的人,为了爱情也是会奋不顾身的。” “御好知道了。” 太妃一路看着自己俏皮机灵的女儿变成如今温顺的模样,也不由得心疼,自己的女儿素来是个要强的性子,只是心中执念太多,亦是需要开导一番的:“你还记得母妃跟你说过,母妃当年是如何从冷宫出来的吗?” “自然记得。”自己曾经立下这般的丰功伟绩,御好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只是御好当真不明白,依母妃之言,当年御好不过是个才过周岁的孩童,怎会喊‘爹’呢。” 太妃眸光一沉,拉过御好的手,道:“御好你知道吗?你父皇直到临终前还和我说起当年的事,这么多皇子皇女中,他最疼的便是你了,就因为当年你的一声‘爹’,让他感受到了身为寻常人家父亲的骄傲和喜悦,是以之后的十几年中,他待你最是不同,御好,你明白母妃想说什么吗?” “御好明白。”御好面色一白,无边的愧疚涌上了心头。 自从自己记事以来,便知道父皇待自己是不同的。如果不是萧权,如今的自己许还沉浸在父爱之中,所以哪怕只是为了当年的事,自己也不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自己不可以爱上萧权,在侯府的这段时间是自己放纵了,全然忘了自己曾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南朝曾经荣光最盛的帝姬。 “不,不,你不明白。”太妃清楚自己女儿的误解,遂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解释道,“当年萧权虽是打开了城门引了你皇叔的军队入城,可是即使他不那么做,你皇叔还是要反的,你父皇若是知晓你如今这般辛苦,心里会更加难受,所以你理当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才是,没什么比你能幸福,更令你父皇高兴的了。” 第097章 母妃的话令御好恍然,心中虽还有些牵念,但积压多时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御好心情甚好的在母妃处用了午膳后,才回了自己寝宫扶赢阁。 尚未走近,便望见阁外立了一地的奴仆太监,甚是恭敬的守在外面,御好的心里重重一沉,这般阵仗,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御好上前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漫,皇叔一袭云常的绣日月龙纹的长袍负手立在阁内,手边还有一杯未尽的残酒。 听到推门声,他也不回头,只余清冷如冰的声音低沉地传来:“为何回来也不和我先说一声?” “皇叔不是早就希望我回来了吗?御好不过是奉旨回来,莫不也错了?”御好冷声反问,心内没来由的一阵反感。 “君御好--”君恒昕转过身来,长袍一挥,桌上青瓷彩釉玉杯摔碎在地,妖冶的眸中冷光流转,夹杂着她全然不懂的情绪,大怒道:“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今日回来?” 看到他眸中的冷光,御好深怕拂逆他之后会带来更大的后果,遂强压下心中恼怒,低头作揖道:“御好知错了,还望皇叔莫怪。” “知错,你若是知错,何以到今天才回来?”君恒昕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愤怒的脸。 “我不是早就让你回来了吗?”他手上的力道极大,仿佛能捏碎她的下颚一般,御好紧咬着下唇,委屈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却说不出话来。 见到御好强忍疼痛的娇弱模样,君恒昕心中一疼,忙将她拥入怀中,心中思念之情倾口而出:“御好,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突然被他拥在怀里,强烈的龙涎香弥散在鼻息间,御好有些慌乱,脑海中陡然想起那晚在昭阳殿的情景,心里一阵冰凉,手抵在他的胸膛,想要推搡却被他搂得更紧:“皇叔,你不要这样。” “御好,你乖乖听话,好不好?”君恒昕埋首在她馨香的发间,突然产生了一丝旖旎的想法。 “御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见到你,我后悔了,我该把你留在身边,三年前就不该听了萧权的话将你赶往皇陵,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君恒昕含糊的说着,温热的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一双有力的手已带着一丝绵绵的情意缓缓的抚上了她的腰。 “皇叔,你做什么?我是御好啊。”御好一时惊惧不已,已谙情事的她,心里对君恒昕接下来要做的事已有几分了然,想要推他却又不敢使用内力。 御好的抗拒渐渐的激怒了沉浸痴迷中的君恒昕,他不顾一切的将她压在了一旁的书案之上,大手急切的拉扯着她的儒裙,声音带着几分情欲,沙哑地道:“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而已,我不管你是我的谁。” “不可以。”御好避开他倾上来的吻,手慌乱挣扎中,突然握住了案上的黄石镇纸,刚想扬手却被君恒昕紧紧扣住。 第098章 “御好,不要逼我用强,你别忘了你母妃还在我的手里。乖乖的顺从我,我便放过你母妃,否则我现在就让人将她推进湖里。”君恒昕的眼中尽是比地狱修罗更血腥残酷的决绝和残忍,令人生出发自灵魂的寒意、恐惧和惊乍! 御好一时忘了反抗,君恒昕带着酒气的湿热的吻便强势落在了她的耳畔,带着情欲的声音令人战栗不已:“这就对了,御好,让我好好疼你。” 御好浑身冰冷得发颤,熟悉的触感令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温润亲昵的男子,口中不由得唤出了他的名字:“萧权。” 君恒昕闻言,猛得抬起了头,妖冶的凤目中迸射出一抹冷冷的杀意,咬牙切齿的道:“我倒是要看看萧权是教导你的?” 他说着,扬手一扯,撕裂了她身上的外裙,白皙的肌肤暴露在投射进来的阳光下,莫名刺疼… “丽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就在御好绝望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太监的阻拦的声音,还未待御好反应过来,扶赢阁的门突然被打开,一抹秀丽温婉的身姿在金红色阳光的照拂下宛若谪仙。 女子面容清秀温婉,带着三分笑意站在门口,见到君恒昕在,却也不惧,只盈然做了一个揖,道:“臣妾叩见皇上。” “你来做什么?”君恒昕冷冷质问,手已放开了对御好的钳制,将衣衫凌乱的她挡在身后,阴鸷的面上却镇定的很。 “臣妾听说帝姬回来了,特地来看看。”丽妃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婉动听,宛若三月的阳光一般。 “你何时和御好这般交好?”君恒昕狭长优美的黑眸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目光落在身后颤抖着穿衣的御好身上,道,“御好今日身子不适,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不用了,我和丽妃娘娘约好了要一起去御花园赏花的。”御好连忙打断道,故作亲昵的拉起君恒昕的手,“皇叔该不会不允吧?” 没料到这种时候她还能笑的出来,君恒昕笼着冰雾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莫测,俯首靠近她的耳侧:“要是敢耍什么花样,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丽妃在场,他绝不会再做出什么事来,御好嫣然一笑,俯身施礼:“御好恭送皇叔。” 君恒昕轻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玉阶后时,御好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终于撑不住身子的疲乏瘫软在了地上。 “御好,你没事吧?”丽妃急忙冲了上来,扶过她酸软无力的身子,黑白分明的眸中满是关切。 御好瘫坐在地上,缓缓的抬眸,只觉得门口投射进来的阳光那么刺眼,眼角不由得酸涩,却还是笑着:“丽妃娘娘不是这么巧过来吧?” “御好,你别这样笑。”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出尘的女子脸上漾起的笑,丽妃心疼不已,忙抬起袖子拭她脸上的泪。 御好能感觉到衣服的料子极是舒软,仔细一看,竟是那日自己让会意送与她的那件。 第099章 “是皇上身边的小福子过来和我禀报的。”丽妃说道。 御好这才看到了丽妃身后,有个皂衣小太监正在小心翼翼的掩门,却记不真切是哪个小福子:“你是哪个宫的?” 御好在皇陵一住三年,回宫不过数月,与宫中的宫人早已生疏,却不知哪个不要命的竟会帮她,要知道若是被皇叔知道,这可是死罪啊。 见到有人提到自己,小福子立刻转过身来,体贴的上前帮着丽妃扶起了御好,清秀白皙的小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帝姬曾对小的有恩,小的理当报答帝姬的。” “哦,我想起来了。”细看之下,御好才发现正是那日昭阳殿外被皇叔打得肿了半边脸的小太监,当时不过一时心软,便要他以自己的名义去取了冰来消肿,如今看来倒是明智之举,如此清秀可人的小脸若是毁了,也委实有些可惜了。 “小福子,你去打些水来,让帝姬好好梳洗一番。”丽妃扶她靠在软榻之上,柔声道,“你好生休息,我在这里守着你。” “不用了,我们还要去御花园赏花的,不是吗?”御好挣开她的手,举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台上的牛角梳子梳起一头凌乱的发,挽了一个轻便的发髻,起身道,“待御好换身衣裳,便和丽妃娘娘一起去赏花,听说御花园的海棠开的极好。” 依皇叔多疑的性子,自是不会轻易相信丽妃的话,只会派人盯着他们,丽妃此番与自己有恩,万不可牵累了她。 “御好--”看着这个异常坚强的柔弱女子,丽妃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惜,美目中皆是心疼之色,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却发现徒劳,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是若身为相国的父亲看到了今日的场面,是不是会后悔当年的抉择? 看出丽妃的怜惜之色,御好友好的回她以一笑,回房内换衣。扶赢阁内大都是自己未及笄之时穿的裙裳,虽是旧些,颜色却依旧那么艳丽,如今看着这些艳丽华贵至极的裙裳,御好唯有苦笑,那时是何等的年少不知愁滋味啊。 在梨木衣柜里随手挑了一条相对素雅的涧裙穿上,大小却是刚好,会意说的没错,嫁了人之后自己反倒又胖了回来。 御花园的垂丝海棠柔蔓迎风,垂英凫凫,如秀发遮面的淑女,脉脉深情,风姿怜人。 令御好想起一句诗来,随口便吟了出来:“垂丝别得一风光,谁道全输蜀海棠。风搅玉皇红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 “懒无气力仍春醉,睡起精神欲晓妆。举似老夫新句子,看渠桃李敢承当。”丽妃应了后半句,对她温婉一笑,“看你还有心思吟诗,我倒也放心了不少。” 御好凝神望向她柔情似水的眼眸,心中生疑:“娘娘是何时知道御好与皇叔的事的?”御好自问也是今日才知道了皇叔对自己的真正意图,却不知这位深居后宫的妃子,又是怎么知晓的这些? 第100章 “前面有座亭子,我们过去坐坐可好?”丽妃黛眉轻扬,贞静娴雅的气质流露无遗。 御好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御好潜意思感到羞愧和害怕,往丽妃身后退了半步,丽妃显然也是察觉到了,顿了顿脚步,却拉着她走了过去。 “臣等叩见丽妃娘娘,御好帝姬。”御好全然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萧权,萧权今日着了绛红色朝服,身形挺拔,面容如玉,依旧是那么的俊朗非凡。 见到他别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御好忙垂下了头,一想起刚才的事,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一丝愧疚。 “各位大人请起,帝姬今日回宫便陪本宫随便逛逛,各位大人们请便吧。”丽妃看出了御好的尴尬之色,遂开口解围道。 “臣等告退。”众人又施了一礼。 御好正欲随丽妃往旁边的一旁的甬道走去,却堪堪与萧权擦肩而过,那抹熟悉的水墨香飘过鼻息,御好情不自禁的抬眸去望他,一眼撞进了他深邃而清冷无比的眸中,只觉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便转了身随着丽妃向园中亭子走去。 “御好--”萧权清冷好听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御好--”萧权清冷好听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御好身形一僵,手被他拉过,冰冷的掌心立时多了一枚温热的玉佩。 御好疑惑的去看他,却见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掩饰温情的走上前,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鬓发,温柔的道:“这是暖玉,有助于睡眠,好好照顾自己。” “嗯。”御好轻轻应了一声,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将御好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待还想说些什么时,萧权早已随了一众大臣向着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这么多年了,萧权还是这么关心你。”丽妃坐在亭中,端起手边的茶盏,啜饮一口,姿态娴雅从容。 “丽妃娘娘说笑了,御好嫁给侯爷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我说的是三年之前。”丽妃淡笑的说道,“你不是问我是何时知道皇上对你的心思的吗?是三年之前。” “三年之前?”彼时自己才不过是个及笄之年的懵懂少女而已,皇叔怎么可能……而且三年前也是皇叔亲自下的圣旨将她赶往皇陵守孝的呀? 看出御好心中的疑惑,丽妃上前牵过她的手,叹了口气,幽幽道来:“三年前皇上初登大宝,我还不过是个未承雨露的才人,在宫中无人依傍,听说权哥哥进宫面见圣上,便想见他一面,却不想看到了他冲撞皇上的一幕……” “权哥哥?娘娘您和侯爷……”在自己印像中只记得墨螓卿是这么唤萧权的,却不知这位温婉可人的后宫疼妃和萧权竟也是这般亲昵。 “萧权是家父门生,他曾在我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关系甚好,他待我也像亲妹妹一般。”丽妃黑白分明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失落的神情,但很快却被静美悠然的目光代替。 第101章 御好心中微微一凛,已是了然,萧权是何等出色的男子,加上青梅竹马的情意,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丽妃本身也是个才情卓绝的女子,却不知当年又是如何的一番心痛离别,而这些,萧权又可否知晓? 丽妃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继续道:“那日也是在这御花园中,我看到权哥哥极力劝诫皇上将你遣往皇陵,我当时心中极是纳闷,你知道的,先皇在世之时便有意将你许配给他,无论如何,能成为驸马对他的前途绝无害处。” “嗯。”御好应了一声,何止丽妃,当年萧权的拒婚是谁都不曾料到的。 “皇上当时很是愤怒,我当时听皇上的意思,是想要处决太子和二皇子,留下你在京的,可是权哥哥却执意劝皇上将你逐出京都,他说皇上绝不能为了一个御好毁了一世的清誉,那时我才知道皇上对你是怀了不一样的情的。” “可是你知道的,凡为帝王总有不愿为他人知晓的秘密,我一度纳闷,权哥哥是多么英明睿智的人,依他的性子,他即使知道皇上的不耻心思,也断不会揭皇上的隐私,给自己惹祸上身。” “他不过是不想娶我罢了。”提及三年前的事,御好便有如骨鲠在喉,内心极是不舒服,口气也有些冰冷。 “不想娶你需要用半条命来拒绝吗?”素来温柔的丽妃突然提高了声音,有些哽咽道,“那一次的直谏,权哥哥被皇上整整打断了三根肋骨,休养了将近半年才好。” “什么?”御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眸,指甲不由得陷进了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后来有一次我获准回家省亲,我曾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做,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御好隐隐感到一丝惧意,仿佛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却又早该知道的事。 “他说即使他娶了你,也无法保全你,所以他宁可让你在皇陵受苦,也不愿眼看着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让你受苦。” “他当真这么说?”御好虽是在问,却已无力表现疑问的语气,只兀自凄楚笑着,想要掩饰心中钝钝的沉痛和不知怎就苏醒的情丝! --------------地点分割线------------------ 和丽妃在御花园一坐便是几个时辰,回到扶赢阁时已是酉时,小福子忐忑不安的跪在扶赢阁门外,见她回来,颤抖着声音禀报道:“帝姬,皇上传您去昭阳殿。” 御好的心里本能的一阵惊惧,却比先前坦然了很多,蓦地就想起丽妃在御花园时和自己说过的话。 “皇上已经清楚了权哥哥和废太子君殇的意图,就连他们的起事时间都早有人告诉了他,所以皇上若是问起,为求自保,御好你千万不能有所隐瞒。” 丽妃所言虽是有道理,但是事到如今,即使知道皇叔已经了解一切,自己的话根本不会对萧权多加多少伤害,心中却也是不愿意的。 第102章 走到案前,御好拿出袖中的澄心堂纸,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燃成灰烬…… “小福子,你去告诉皇上,就说御好在御花园受了寒,身子不适,不便过去面见圣上。”御好说完,便跨进了扶赢阁内室的门,手中暖玉几欲握碎…… 萧权,我该如何才能让你知道宫中的消息呢?皇叔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届时一定会多加防范,你要如何化解这场危机呢? “等等,小福子。”脑中灵光一闪,御好突然唤住了正欲去回话的小福子,道,“告诉皇上,御好许是衣衫单薄了些,突然感到很不舒服,想请皇上派位御医来替御好看看。” 御好下意识的抚了抚脖颈处的吻痕,笑得凄凉,谅皇叔也绝不会派寻常御医来,如果她猜得没错,自己的扶赢阁今晚还需迎上一位贵客…… ——————————————————时间分割线—————————————— 时至亥时,扶赢阁外响起一阵裙裾摩挲之声,为首的人内力定是极高,连御好这般内力的人都几乎听不出他的脚步声。 “微臣沈逐惊叩见御好帝姬。”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熟悉得令人心中大安。 “沈大人免礼。”御好转身,对上一身绯衣,美艳更胜女子的沈逐惊,嫣然一笑,“御好恭候沈大人多时了。” “微臣听闻帝姬身子不适,皇上特遣微臣来为帝姬诊脉。”沈逐惊朝她默契一笑,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然,眸心深处却可见一抹担忧。 “沈大人请进。”御好做了个请的姿势,邀他进门。 随同而来的侍女也许都是知晓沈逐惊男疼的身份,是以也未阻止她将沈逐惊请进珠帘内,只恭顺的守在门外。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殿内金莲缠枝的香炉内氤氲着隐隐香气,徒生出一丝旖旎。 御好一袭薄薄的轻纱单裙立在窗棂前,背对着沈逐惊吟然道:“沈大人,御好想要怀一个孩子,不知道沈大人敢不敢给?” 第二日一早,御好怀有身孕的消息便传遍了阖宫上下,太妃过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倚在梨木雕花的凉榻上,手中翻着师傅赠的那本医书,神情专注。 “都是有身孕的人了,别看这些杂书了,对眼睛不好。”太妃拿过她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的梅花小几上,轻柔的帮她盖好丝滑的衾被,含笑着问,“几个月了?” “一个月。”看着母妃眸中极少有的满足笑意,御好心中有些愧疚,此刻却也只能瞒下去了。 “难怪这次回宫看你丰腴了些许,也怪母妃,竟没想到这事上去。”母妃上前握过她的手,素日冷情的眸中弥散着淡淡温柔的光芒。 御好低眉抚了抚扁平的小腹,心中有缕缕失落扩散,如若不是上回的那碗避孕药,自己现在可能就真的会有孩子也说不定。突然想起前次房事之后萧权并未要自己喝药,思及此,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涌上心头。 第103章 “瞧你这般模样。”母妃爱昵的抚了抚她鬓间的发,“这怀孕还有九个月呢,后面的苦还有得受呢,我看你还是早些随萧权回侯府静养,毕竟这后宫……” 母妃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御好心疼,她自然是明白母妃话中之意的,遂笑着拉过她的手轻轻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撒娇道:“母妃便这么不待见你的外孙啊?” 说着又解释道:“华彩夫人近来身子不好,恐也没多少日子了,是以萧权才让我回宫的,我们母子俩还要叨扰母妃呢。” 御好这边正说着,珠帘外突然进来一个皂色的身影,正是皇叔身边的小福子:“奴才叩见太妃,恭贺帝姬。” 情知小福子此来定是和自己怀孕之事相关,唤了他起身后御好便直接问道:“你过来是皇叔有什么吩咐吗?” “这……”小福子伏在地上,犹豫的看了一眼太妃,欲言又止。 “这里没有外人,说吧。”御好道。 “回禀帝姬,方才皇上命奴才出宫向卫彰侯报喜,可是……可是。” 一旁的太妃久历深宫,听小福子吞吞吐吐的模样,立刻看出了端倪,急急的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皇上私下让奴才告诉侯爷,陛下会照顾好帝姬,侯爷不用进宫来见帝姬了。” 御好闻言,冷冷一笑,果不出自己所料,皇叔是想以她挟持萧权。御好嘴角一扬,冷凝道道:“既是如此,御好有件事想麻烦公公。” “帝姬尽管吩咐,奴才万死不辞。”小福子跪地叩首,恭敬万分。 御好拿出枕下暖玉,交到小福子的手中,谨慎吩咐道:“这东西请公公务必交到萧侯爷手中,便说这玉有助睡眠,让侯爷在书房看兵书时戴着这块玉佩,以做凝神之用。” “是的,奴才一定一字不差的传到侯爷口中。”小福子年纪虽小,却是个伶俐的人,见御好如此慎重,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胸口的藏青色深衣内。 小福子走后,御好突然觉得眼皮很是沉重,身子疲乏极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太妃见状,笑着关切道:“有身孕了是极容易疲累,你好生歇息,母妃去佛堂给你颂经,保佑你和你腹中孩儿平安。” “谢谢母妃。”御好想要起身送她,却被按到了榻上,“不用起来了,休息吧。” 看着母妃素雅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御好心中愧疚更深,怀孕不过是自己想办法和萧权互通消息的借口罢了。 昨日萧权送自己的暖玉,她睡时拿来仔细看了看,便发觉这块暖玉虽是玉泽透润,做工极为精细,较之一般的玉佩边缘却要厚上很多,这样的玉很适合刻字。 御好先前在萧权的书房醒来时,便发现萧权的书桌上有本《孙子兵法》,于是便在玉的边缘刻上数字,只消在兵书上按数字寻找,便能拼凑出她想和他说的话。 萧权是何等敏锐睿智之人,想来他定是能懂自己的心意的,一旦萧权没有异动,皇叔即便是扣留了自己也是无计可施的。 第104章 如此想来,心里便安了不少,近来十分嗜睡,头一沾到枕头便昏昏沉沉的想要睡着,刚要进入梦中,帘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会意。 “帝姬都睡了,你有什么事晚点也可以说。”知心在外阻止道。 “让她进来吧。”会意被自己指派去给恩师送寿礼,自己多月不见恩师夫妇,心里也是想念得紧,想要知道恩师夫妇近来可好? “帝姬。”会意微微福了福身,面上还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闪着敏锐的光。 “你先喝口水,有事慢慢说。”情知其中定有另外缘由,御好屏退了知心,让她在门口把守。 “帝姬,会意有两件事要说,不知先说哪件?”会意匆匆喝了口水,上前扶她起身,面色沉重的道。 看着会意的面色,御好心中也是一紧:“随意哪件?总归是要说的。” “那先说第一件,会意此番去给萧师傅送礼时,看到了侯府的秦管家。” 秦管家?御好微微一忖,恩师是世外高人,萧权又是少年功成,位高权重,有意拜访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遂问:“那这第二件呢?” “华彩夫人过世了。” 乍听之下,御好心中一惊,但回头仔细一想,心中却是宽慰,华彩夫人虽和萧权做了三年有名无实的夫妻,终究还是获得了自己的幸福,只希望她和李校尉可以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到这繁华无情的帝都来。 “帝姬,会意听说这次侯爷给华彩夫人的丧事办的极其隆重,还拓建了后园,以安放夫人灵柩。”会意别有深意的说道。 听闻此言,一股凉意从脚底升到头顶,如此郑重其事自然不是萧权的作风,萧权素来崇尚节俭,此番拓建后园,大兴土木,唯一的可能便是萧权在借此次丧事--屯兵。可是按照萧权的计划,举事之日应在五月十八,现在屯兵是不是太早了,莫非…… 御好不敢往下想,深怕有朝一日,心中所想变成了残酷的现实,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多想,宁愿相信萧权只是对华彩夫人有些情意,更甚者,她宁愿相信萧权不过是为了面子,也不愿意相信萧权他在欺骗自己…… “不,不可能。”突然一阵莫以名状的疼痛袭来,头疼得欲裂。 “帝姬,您怎么了?”会意琥珀色的眸中此刻满是悔意,“我不该告诉您这件事的。” 突然感到小腹沉沉一坠,明知可能是幻觉,御好还是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许是自己想多了,一切还没发生,只要过了今晚,便能知道答案了:“我没事,你出去吧,让我好好休息。” “帝姬,您真的怀孕了吗?”会意帮她盖好寝被,突然幽幽的问道,她是知道那晚的避孕药之事的,帝姬本不可能怀孕,除非帝姬是在……假装怀孕。 御好靠在里侧,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作答,放在被中的手不由得抚上小腹,若是自己当真有了孩子,萧权是否会为了顾全自己和孩子而放弃一切,此刻她反倒希望皇叔的计谋能得逞,那至少说明自己倾心付出的感情是值得的。 第105章 ----------------时间分割线---------------- 午膳之后,在知心的苦苦说教下,御好不得不随了她的意思去御花园逛逛,知道自己怀孕后,知心显得很开心,仿佛是她的功劳一般。 “御花园里开了很多花呢,帝姬多走走对肚子里的小侯爷好。”知心走在身侧仔细的扶着她,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小侯爷呢?小郡主不好吗?”听知心一口一个小侯爷,仿佛知道她肚里的一定是男孩一般,若是日后被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怀孕,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小郡主当然也好啦,到时候奴婢就可以给她梳小辫,做漂亮的小衣服穿啦。” “听着不错。”听着知心单纯的设想,御好心情也不由得大好,原本的烦闷也去了大半。 “帝姬,你看那里的牡丹开的多艳丽啊。”知心指着前面一大簇的各色牡丹,兴奋的说道。 御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人影,想要避开已是不能,只得上前行礼道:“御好参见皇后娘娘。” “臣女墨螓卿见过御好帝姬。”一袭白纱丝裙的墨螓卿,盈然立在富贵华丽的皇后身边,更似一朵白莲般静美优雅,唯独眸中戾气却是一如既往,目光若有若无的瞥过她的小腹,眸光清丽,却莫名的让御好感觉到一丝恶毒的意味,手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 御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墨螓卿,更奇怪的是墨螓卿怎么会和皇后在一起?但碍于礼节,只友好地点了点头:“墨小姐不用多礼。” “御好啊,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还在这里走来走去的,若有个万一可怎好啊。”皇后一袭正红凤袍,唇角微启,掩着手帕笑道。 “多谢娘娘训示,御好只当铭记于心,这便回宫歇息。”御好恭敬施了一礼,后退半步,作势欲走。 “去吧,去吧。”皇后挥了挥手,神色中满是厌烦之色,待御好走远,含恨的对一旁的墨螓卿抱怨:“你看看她,什么态度?” 墨螓卿浅浅一笑:“皇后娘娘莫恼,臣女素问帝姬很得皇上宠爱,估摸着是被宠坏了,自是不会把皇后放在眼中。” 一句“得皇上宠爱”,令皇后很不舒服,身为皇上的结发之妻,她也是知道皇上对御好的绮念的,如今被墨螓卿说破,便有些挂不住:“螓卿,你这是何意,你可不要忘了,她怀的可是你的心上人--萧权的孩子。” 墨螓卿盈然一笑,眉目间信心满满:“皇后娘娘莫恼,正因为螓卿知道这一点,才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厌烦的眸中带上一丝狠毒笑意,扬唇问:“螓卿,你的意思是?” “螓卿有一计,不知娘娘可愿一听?”墨螓卿压低声音附在皇后耳边道,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刻毒神色…… 第106章 夜来的极早,从御花园回来后,御好在榻上躺了一下午,到了戌时末刻入睡时反倒睡不着了,心中总是隐隐的感到不安。 自从看了从萧权房中拿来的信笺后,聪慧如御好,已经有了一丝了然,自己也许真的被萧权利用了,今时今日的一切原就是萧权计划好的,自己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利用她对母妃的孝顺,借她之手将假消息传给皇叔,让皇叔以为他会在十八日出兵,届时他便提前攻进皇宫,打皇叔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即使是猜到了这样的可能性,御好也是不愿意相信,他的温情关切难道真的是装的吗? 心里烦乱不已,无心睡眠,御好随意披了一件淡青色的银线绣莲花披风,踱步到了扶赢阁的外面,斜倚在栏杆上,遥望天际,今晚的月儿正圆,柔和的月光下,花香浮动,甚是宜人舒适。 小福子方才来报玉佩已经交到了萧权手中,如若萧权原计划当真是十八起事,那么今晚定会平安无事。倘若他真是利用自己向皇叔谎报了消息,那么他起兵的时间--唯有今晚。 恩师曾教过自己推算卦理,御好卜了一卦,卦文显示“六月十五宜刀兵”,恩师曾说过,越是欲成大事者,越是忌讳相信这些宜忌,更何况萧权起兵的目的是帮太子哥哥得到天下! 房内更漏声滴答响过,御好抬眸望向含元殿的方向,微敛长长的如蝶翼般的长睫毛,一遍遍的回想皇宫路线,大军进宫首先要攻占的地方便是含元殿,而要攻占含元殿势必要路过承天门,届时承天门上的警钟定会响起。 夜愈是寂静,御好愈发觉得心乱如麻,仿若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时间缓缓流逝,御好心里一点点的沉沦下去,不安越演越烈,正因为如此,当喊杀声真的传来之时,御好一时竟以为是幻听,直到承天门上的警钟“咚咚”响起时,御好才知道一切真的来了…… 萧权侧室李采薇的父亲李阔天是禁卫军统领,此次若是萧权领兵,肯定是如入无人之境,喊杀声在慢慢的靠近,御好的心却沉入无底深渊。仅仅三年时光,她便又一次看到了大火焚尽万千琉璃宫阙,她不懂帝王霸业,亦不想懂,却次次深陷囹圄! 小腹隐隐有些坠痛,御好却不以为意,和心中的疼痛比来,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萧权啊萧权!你可知道我根本没有将那张信笺交给皇叔,可是却有人早已错将你的假消息告诉了皇叔,你会不会以为一切都是我所为?你还能信我吗? “属下叩见使主。”身后突然有一群黑影迅疾的闪进扶赢阁外的高墙,齐齐的跪在了御好的身后。 闻声,御好身形一震,缓缓的转身,冷静的凝视着跪了一地的黑衣人,待望到为首的沈逐惊时,心中已是了然:“各位暗使大人请起吧。” 这群一直奉父皇之命归自己调度的暗使终于出现了,来的倒真是时候! 第107章 沈逐惊一袭黑袍面覆黒巾,一双桃花眼露在外面,眸心深处全是凝重之色:“帝姬,承天门,玉华门,含元殿已经落入沂南王之手,属下等人保护帝姬离开。” “领兵的是何人?”御好仍心有不甘的问。 “萧权。”沈逐惊的声音原是极好听的那种,此刻听在她耳中却犹如地狱之音,令她不寒而栗。 沉吟半刻后,御好勉强压住心中慌乱,俯身向面前的暗使俯身作揖道:“各位暗使大人,御好今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各位大人助御好一臂之力。” “唯使主之命是从。”众人齐声道,皆是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 “我要你们立刻埋伏在宣政殿四侧,必要时助萧权一臂之力。”宣政殿是整座皇城最重要的政治中心,皇叔即使事前没有准备,此刻却也会誓死守卫宣政殿,想要一举攻下整座皇宫恐非易事。 “帝姬--”沈逐惊猛的抬起头,显然没料到她的决定,眸中有些惊喜,一时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拉过她的手臂,问,“你此话当真?” “沂南王此举若是败了,御好必定落入皇叔手中了,逐惊,我不管你对萧权是什么感情,但我想我们此刻的心境是相同的,是吗?我希望你能保全他。”事到临头,御好才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萧权,难道自己真的爱上他了吗? “属下遵命。”沈逐惊退后半步,深深做了一个揖,眸底一片深沉的墨霭。 沈逐惊刚刚离去,知心便急急的跑来,谨慎的禀报道:“帝姬,皇后娘娘来了。” 御好冷眉一扬:“皇后?她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皇后带了很多宫里素日里狠厉的嬷嬷来,帝姬你要小心啊。”知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御好宽袖一甩,转身往扶赢阁内走,心内难以抑制的忐忑。 --------------地点分割线------------------ 扶赢阁内,灯火摇曳,皇后一袭正红色的凤袍立在那里,烛火映射在她姣好的面上,瞧不出太多的情绪,看越是这样,御好反觉得越可疑? “你可算回来了。”皇后淡淡一笑,一块锦帕遮在鼻口,梳得高高的朝天髻更使得她整个人显得凌厉可怕,让御好莫名一寒。 御好微一点头,跨步进门,努力保持镇定,恭敬行礼:“御好参见皇后。” 皇后不言语,面上露出一抹冷凝狠厉的笑,玉手一挥,镂花的朱门立刻被人从里面关上,知心也被关在了外面。御好这才看清灯火摇曳中,幽暗的殿内竟然站了很多的人。 “娘娘这是做什么?”御好双手下意识的握紧,冷声质问。 皇后二话不说,冷冷一哼:“给她喂麝香水,把她腹中的贱种给本宫弄下来。” “是,娘娘。”两旁嬷嬷应声,敛起了衣袖,脸上大抵带着晦暗不明的笑意。 “我看你们谁敢。”看着她们越靠越近,御好突然沉吟出声,清丽的眸中迸射出一丝冷冷的目光。 第108章 两旁的嬷嬷显然没料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这样的威慑力,心中莫名的一惊,下意识有些惧意的退了半步。 见状,御好正待积蓄内力,却发现自己竟浑身无力,根本使不上内力,脑中一转,御好立刻反应过来,难怪自己进门之时皇后要掩着手帕,却原来是在殿内点了迷药。 皇后见众人竟然惧怕一个小丫头,不由得厉声道:“一群饭桶,还不动手。” 御好努力捏住拳头,意欲做最后抵抗,皇后却突然高声笑道:“御好,我看你还是别反抗了,本宫下的可不是一般的迷药,你根本反抗不了。”皇后缓步凑近她的面前,额间的金丝流苏在烛火的照射下泛着冰冷如霜的光芒,美丽的脸庞上忽地变得狰狞可怖。 “我要见皇叔。”御好倒退几步,无力的扶着一旁的木桌,声音已是细弱游丝,心里却存了最后一份希冀。 皇后闻言,面色陡然一变,眸中忽地闪过一丝血红色的狠厉之色,上前一把将失去力气的御好掼于地上:“到了如今你还想着要勾引你皇叔吗?本宫老实告诉你,本宫今日便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拿下你腹中的贱种的,要萧权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御好本能的护着小腹想要站起身,身上却已无半分力气,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绝望的呐喊道,“胡氏,你若是敢动我分毫,等卫彰侯领兵进了宫,定会要你们不得好死。” 皇后的面色微微一白,倒退了半步跌坐在梨花高椅上,狠厉的指使着一旁的嬷嬷:“还不动手。” 看到皇后惊恐得愈发张扬的面容,御好的心中反而舒缓了下来,一个人只有在极度的惊惧之下,才会表现出这样的张扬之态。看来萧权领兵的能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皇叔恐怕已是穷途末路了,才会想要拿自己腹中的孩儿来打击萧权的士气。可谁又会猜到她根本没有怀孕呢,而这一点萧权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以恐怕皇叔的计谋要落空了。 迷药的药力发挥到了极致,御好已无力挣扎,眸中厉色渐渐弥散,两旁嬷嬷见状,立刻上前架住了她的双手,强行将她压跪在地上,发梢突然被人用力一扯,御好只得被迫的扬起了头。 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眼前这个兴奋得有些失态的嬷嬷,正是她出嫁之时的教习嬷嬷紫苏,紫苏嬷嬷苍老的面容因为抹了太多的脂粉而显露出一丝狰狞的丑态,嘴角却有着一抹得意狂放的笑容:“帝姬,这回可轮到老奴报仇了,您可是不知道当初卫彰侯是如何对待老奴的,今日我便让他知道什么叫心痛,哈哈……” “你就不怕死吗?”避开她强行递到唇边麝香水,御好镇定的问道。虽是知道那日紫苏得罪自己之后,萧权定不会轻饶了她,却不知萧权是如何待她的?要让她如此记恨于心。 第109章 “死?哈哈……等到沂南王的军队进了宫,还不一样是死,若是能报当日之仇,也不枉此生了。”她说着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扣住了御好的下巴,猛的往她口中灌入了一口刺鼻的麝香水。 麝香水本无直接堕胎的功效,却能对胎儿造成一定的伤害,皇后胡氏之所以用麝香水,恐怕也只是想要多折磨她一会儿罢了。因为知道腹中并无胎儿,也知道萧权很快就会进宫,那一刻御好反倒变得平静,是以没多挣扎,任由她们往嘴里灌了满满的一碗麝香水。 “给我按压她的小腹,把贱种压下来。”皇后见状,心血涌起,突然失态的尖叫道…… “给我按压她的小腹,把贱种压下来。”皇后见状,心血涌起,突然失态的尖叫道。摇摆的烛火映射在她白皙高贵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一丝的美来,只余地狱修罗般的血色残忍之态。 御好的心中狠狠一颤,胡氏竟狠心至此,竟是想要生生按压下她的孩儿,若她真的怀了孩子,那样的痛苦岂是她一介女子所能承受? 殿内的迷香慢慢的散开了一些去,御好慢慢的也恢复了一些气力,突然发力便挣开了两边的束缚,刚一起立,便觉得下身一阵温热流淌,两腿顿时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看她已经有小产征兆了,恐怕不用按压,这孩子也是保不住了。”紫苏嬷嬷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指着她裙衫上的血迹道。 “你说什么?”御好不敢置信的看着血一点点地从下身流出来,那一刻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余无比的震惊,自己难道真的怀孕了? “不行,给我压,绝不能留后患。”皇后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最深的呐喊一般,击得御好四肢百骸一阵巨颤,最后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你们不要过来。”御好拖着沉重的步伐退到了门口,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的攀着门,想要设法逃出去。 “看来帝姬很不喜欢你们这群奴才碰她呢。”皇后的声音尖细中带着一丝矫揉造作的媚态,徐徐的从身后传来,“紫苏嬷嬷,还记得当年柳妃的孩子是怎么掉的吗?” “老奴当然记得。”紫苏嬷嬷暧昧的一笑,御好的心已寒到了极点。 柳妃是曜哥哥的生母,在母妃进宫前,柳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才艺俱佳,冠绝后宫。据说当年柳妃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却未曾察觉,一次父皇临幸柳妃,不小心造成了柳妃小产,事后父皇极是后悔,对柳妃的宠爱更胜从前,甚至在柳妃月子中时亦多次承宠。 直到有一次父皇出宫南下江南,回宫后,查出柳妃娘娘又有了身孕,父皇大喜,立刻昭告天下,柳妃此胎若是男孩,便立为太子。这原是一件喜事,柳妃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后来不知为何,宫中御医居然集体上奏禀报,一致认为女子在月子中是不可能怀孕的,是以怀疑柳妃腹中胎儿不是父皇所有。 第110章 父皇当时已经开始宠幸从江南带回的母妃,听群臣都这样说,亦没有深究,可怜的柳妃便不明不白的被打入了冷宫,后来在冷宫出生的曜哥哥也身世成谜。 当然那些都是成年往事,只是如今皇后突然提起柳妃堕胎之事,莫非是要…… “老奴明白,如此深夜,在琼华殿外执勤的侍卫们定是想念温软的女子香,老奴这便去让他们进来,好好伺候帝姬。” 闻言,御好心中一阵恶心,猛得抬头,愤恨怒气交加的去看坐上的皇后胡氏…… 对上御好的清丽愤怒的目光,皇后心中一颤,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惊异惧意。但刹那眸光一转,看到御好因为失血而苍白的面色,便敛去了眸中异色,冷笑着起身向她走来,带着镶金嵌玉的华贵指套的玉指,轻轻拂过御好的脸庞,道:“御好你放心,本宫会吩咐他们温柔一些的。” 看到她眸中决绝犀利的残忍之色,御好情知自己已无力再做反抗,只得顺势拉扯住她绣凤凰的红色锦缎凤袍,软下了声音,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求本宫。”皇后黛眉一扬,眸中尽是得意残忍的笑,“你求本宫,本宫便不让他们进来。” 御好眉头紧拧,头痛欲裂,却无力改变这个残忍的事实,只得微弱的道:“我求你。” “跪下来。”皇后的声音尖锐而刻毒。 御好太清楚皇后的狠毒了,她定是说到做到,且门外的侍卫多是皇后的人,又岂会顾忌她的身份,只能缓缓的松开了双手,低头抚着小腹中越来越空虚的疼痛,后退了半步,孩儿,原谅母亲,让你还未出生便要给这种人下跪。 御好提起满是血污的裙子,缓缓的跪在了冰凉透骨的大理石地板上,双膝冰冷而生疼:“我求你。” “好。”皇后的声音本就有些尖锐,此刻落入御好耳中更是可怖如地狱之音,“本宫便不再去叫侍卫来了,紫苏嬷嬷,还不动手。” 还是不肯放过她,还是不肯,她该知道的,这一跪,不过是换了一个清白的堕胎方式罢了。 下身的疼痛慢慢的醒转过来,疼得御好已无力跪立,膝下一软,便跌倒在了地上,下身的血还在不停的沁出,将淡青色的裙衫染成深沉一片,该是要疼的,这是孩子在责怪自己这个做娘亲的,不仅不能保护他,竟然连他的到来都未察觉。 罢了罢了,自己连丈夫的信任都得不到,又何苦拖累一个孩子到这世上来受苦。 紫苏嬷嬷下手极重,粗糙有力的手按压在她的小腹上时,御好禁不住痛苦的口申口今出声,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萧权的脸:初时舞衣翩然间瞥见的那张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脸;梧桐树荫中骑马行走在三千将士前谨慎冰冷的脸;一个个寒冷夜晚拥着自己唤着“琴儿”的模糊温润的脸;说 第111章 他说“御好,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说“御好,你何苦骗我说你爱我呢,我也有犯傻的时候,我若当真了怎么办?” 他说“你我才是名正言顺,正如你刚才对他所讲,我不会放你离开,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我。” 他说“我萧权的女人是不可以轻易落泪的。” 他说“御好,留下来陪陪我”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心中剩下的却独余悲凉,萧权,除却了这个孩子,我们此生便是互不相欠了! “出来了。”紫苏嬷嬷因仇恨而变得尖锐兴奋的声音响起时,御好觉得下身一阵空虚,一股暖暖的液体从身下流淌而出,身体仿若脱离了一切般,沉沉的想要就这么沉睡,再不要醒来。 见到御好快要昏迷过去,皇后突然发狠的吩咐道:“拿水把她泼醒,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御好只觉得一杯冰凉的冷水泼在脸上,浑身像是浸在冬日寒冰中一般,身子一哆嗦,在刹那间惊醒。一睁眼,便见一片刺目的红色落入眼眸。 皇后胡氏涂满丹蔻的双手托着一个精致雕花的木盘,递到她的眼前,目露狰狞的道:“御好,你看,这就是你的贱种呢。” 胸口突然涌起一阵恶心,御好想要避开眼睛,却被一旁的人死死的扣住,强迫看着满是鲜血的托盘,目光所及不过是一些血块,但只要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第一个孩子,御好便心痛的无以复加,眼睛酸涩得很,却流不出泪来…… “胡氏,我会要你付出代价的。”御好原本婉转好听的声音此刻早已沙哑得不成样子,却依旧很有震撼,她明显感到皇后胡氏的身子猛地一颤。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突然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跪在门口颤抖着声音禀报道,“卫彰侯已经领兵打过来了。” “还不快拦着。”皇后猛地站起身,声音慌乱的吩咐道。手中托盘颤抖的跌落在地,凤袍甩过,凌乱的裙摆在透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拖曳出一道深红色的血迹。 “属下无能,恐怕,恐怕已经……”侍卫战栗的回禀道,话还未说完,身子一颤,后背中了一箭,满口鲜血的扑倒在地。 大名鼎鼎的卫彰侯萧权,便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一袭银白色的盔甲衬得身形挺拔,恍若天神,黑色的披风上染上了一片片的暗红的鲜血,却已分不清是谁的,一切都模糊在了夜的黑暗中,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月色下依旧清明如玉。 “御好。”萧权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冰冷的盔甲硌得她生疼,语气中满是愧疚之色,“对不起,我来晚了。” 御好努力的抬眸,捕捉着意料之中的愧疚之色,此刻唯有那丝愧疚方能令自己心中的恨平复一些。 “萧权,你看,我们有孩子了呢。”靠在他的怀中,御好指着一地的血迹,强笑着说道。 萧权目光落在满是血块的地上,深邃的瞳眸倏然放大,眸光突然间涌上的杀气,冰冷得令谁都也不敢直视。 第112章 但这远远不能使她感到舒心,她要让他痛,和自己一样的痛:“你说他若是长大了,会像谁更多一些呢?” 萧权的身子在刹那僵硬,眸心深处渐渐被疼痛代替:“来人,将这里所有的人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不忍她看到血腥的一幕,萧权伸手覆上她的眼,柔声道:“御好,不要看。” 众将士本就绑了殿内众人待命,一听此言,毫不犹豫的一刀斩下嬷嬷们的头颅,有得甚至连闭眼的机会都没有,就已身首异处。 有将士缓缓逼近瘫坐在高椅之上的皇后,胡氏这才意识到了危机,狰狞着眼睛,无力的喝道:“萧权,你大胆,我可是皇后。” 听到皇后惊恐莫名的声音,御好虽是被蒙着眼,但闻着萧权的怀中那抹被血腥污染的水墨香,心里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复仇的快感。 “那也要看这南朝如今谁是皇上。”萧权抱着怀中颤抖不已的人儿,冷眸一瞥,对着犹疑的侍卫下令道,“还不动手。” “将军,是用刀还是……”毕竟她是一国之母,身首异处,有辱国体。 御好闻言,伸手拉开萧权覆着自己的手,清冷的目光一转,落在那个士兵手中的弓箭上。 萧权顺着御好的目光望去,明白过来,遂冷冷的下令道:“用弓弦勒死。” 南朝轩辕三年秋,沂南王君殇领兵攻城,戮皇后,清君侧,废帝君恒昕,囚禁长棂宫。次月,以丞相墨葆成和卫彰侯萧权为首的百官,力推君殇为帝,殇三辞,终登大宝,改年号永和,废除轩辕年号,延续先帝时的嘉雍年号,轩辕三年依次改为嘉雍三十二年,嘉雍三十三年和嘉雍三十四年。 --出自《南朝。永和帝志》 -地点分割线- 朝堂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却终不过是一场重复的政变。所以当知心把太子哥哥登位之事告诉御好的时候,御好只是淡淡一笑,筹谋三年,卧薪尝胆三年,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刻吗,她并不意外。也许所有人都得到了他想要的,太子哥哥的帝位,萧权的兵权,天下百姓的安宁,唯独她失去了,还是永远无法磨灭的痛恨与遗憾。 时值八月中旬,扶赢阁外的紫薇开得甚好,御好着了一袭简单的云锦织成的睡袍,倚靠在雕花镂刻的窗棂旁,素来清丽的目光不知何时起,渐染了一层化不去的悲哀,整个人仿佛被悲哀凝固了一般。。 萧权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夏日的夕阳从窗棂外扬扬洒洒的落进来,洒再窗旁人儿的如瀑布般乌黑的长发上,折射出点点光芒,她的发比一般女子更长一些,披散在纤细的背上,更衬得身形消瘦,惹人怜惜。 御好没有察觉到有人进门,只看着窗外的盛开的紫薇,感叹紫薇虽是姹紫嫣红,甚是美丽,却也终有凋谢一日,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还记得儿时和曜哥哥一起植这几株紫薇时,曜哥哥曾吟过杜牧的一首诗:“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 第113章 儿时觉得杜牧赞得甚是有理,只是此刻却觉得桃李虽不在,却曾占尽园中最上春,殊不知紫薇花期虽长,却苦等红颜消瘦,何等凄凉,还不如早早谢了,结成果子,岂不更好? 微红的夕阳落在她美丽出尘的面容上,衬得肌肤晶莹如雪,美得不可方物,萧权站在门口微微有些痴了,情不自禁举步上前,道:“你身子才刚好,莫要站在窗边吹风。” 见到是萧权,御好面上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顾自坐回榻边,从昏迷中醒来已有一个多月了,期间萧权每日都会过来,御好并不怎么和他说话,而他也总是安静的坐在扶赢阁内处理一天的公务,陪她一起用完晚膳,看她入睡,然后赶在宫禁前回府。 御好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却担心自己会武功一事被人知道,是以拒绝任何太医诊治。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另一个人--沈逐惊。 此次政变,逐惊因为是先帝男宠,被宫人告发,戴罪入狱。 见御好执拗不肯接受医治,萧权无法,只得在新帝面前力保沈逐惊,连番上奏,才终于保了他一命。 那日御好刚醒,沈逐惊便来给她请脉,依旧是着了一袭绯衣,长发用一根银白色的发带束起,依旧美艳,只是浑身更多了几分清冷和落寞。 诊完脉,他站在榻前,伫立良久,看着她的目光复杂难测,有担忧,有悔愧,还有一丝她不懂的情绪。 “御好,是我没有保全好你,你以后可能都不能有孕了。” 当他的薄唇中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御好仿佛五雷轰顶般绝望灭顶,身子重重的往下沉,只希望就此沉沦。不再有意识,那么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受? 之后沈逐惊每天都来替她诊治,她的身体虽是好了很多,想要有孕却还是没有可能,就在御好想要放弃时,沈逐惊却突然请命离京了。 沈逐惊走的那日,上阳城下了很大的暴雨,御好拖着小产后疲累的身子去送他,琼华殿前的玉阶被暴雨冲刷的很是干净,沈逐惊一袭绯衣立在那里,目光执着的望着重重殿阁,仿佛想要望穿一般。 见到御好执伞出来,他一双桃花眸中明显的一阵失落,随即又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意,朝她恭敬行礼。 御好懂他眸中的神色,也知道他在等谁,为此,小产后,她第一次开口和萧权说话,希望他能一同去送送逐惊,却被萧权婉言拒绝。 “我来送送你,侯爷有公事要忙,不能一同前来,他要你好好保重。”临了,御好终是不忍,随口编了个谎。 “御好,你不用骗我,他不会这么说的。”沈逐惊没有撑伞,雨落在他白洁的面上,乌黑的发丝紧紧贴着,多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看着沈逐惊悲戚懦弱的样子,御好突然有些恼,冷着脸执意道:“是他说的,信不信由你。” 沈逐惊望着她难得恼怒的可爱模样,突然笑了,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伸手替她抹平紧皱的眉头:“我信,御好说的我都信。” 第114章 “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我定会找到良方,治好你的病。”沈逐惊说着跪在琼华殿前的玉阶上,向她叩首辞行。 “你这是做什么?”御好顾不得礼节,上前扶起他,喉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脸上流落的,已不知是雨还是汗,想了良久,终是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萧权知道你对他的情意吗?” 沈逐惊猛的抬眸,雨愈发的大了,雨水冲刷着他的乌黑如墨的发,紧紧的贴着他绝美的脸上,终是不置可否的一笑,向她俯身一拜,扯开了话题:“好了,你快些回去吧,你才刚出月子,受了凉,会落下病痛的。” 御好默然颔首,将手中的伞递到他的手中:“雨下得这么大了,撑我的伞去吧。” “不,我不要。”沈逐惊一把推拒道,“伞既是散,逐惊一定还会回到帝姬身边效命,所以请帝姬收回吧。” 御好猛的一震,她何德何能,能让沈逐惊如此真心相待,更何况自己还是萧权的妾室,他心中该是怎样的矛盾纠结? 雨越下越大,在青石板上泛起一个个水泡,儿时听宫里的老人说,地上有泡泡,雨就会越大,沈逐惊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一袭绯衣在朦胧的雨水中慢慢消失,直到御好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今日天气甚好,不知怎的,御好又想起了沈逐惊离开是的那抹萧索身影,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御好倚靠在榻边,拿出枕下的信笺,那是这些日子来飞沈逐惊鸽传书给自己的书信,数日前,他说他到了江南柳城,那是母妃的娘家,如今曜哥哥也在那里,御好隐隐的对那个地方生出了一丝牵念。 看着手中飘落在地的信笺,御好突然觉得喉间梗得难受,浑身都不自在,全然失去了平日里的淡然。 “若是累了,便睡会儿。”萧权上前捡起地上的信笺,瞥了一眼,眼中隐有无奈之色。萧权倾身上前扶她躺下,一股熟悉的水墨香萦绕着她的鼻息。 御好微微抬头,看到半落的帐帘散在他的肩上,隐隐的光线下更衬得他俊朗的脸棱角分明,却苍白异常:“你瘦了。” 萧权闻言,眼中霎时涌上满满的动容欣喜之色,她是在关心自己吗?萧权情不自禁的想要拥她入怀,却被她下意识的避开了。 看出了她的冷淡,萧权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终是收回了手,叹息道:“只要你好就好。” “我不好。”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萧权对逐惊的冷漠,极少任性的她,此刻亦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恼抑郁,脱口而出。 萧权的眼中闪过一丝与他极不相称的受伤的神色,却依旧勾唇笑着,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让我……”让我许你一生,让我给你爱。 可是萧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御好冷冷打断:“萧权,写份休书给我吧。” 纤细的手被握在他的苍白宽厚中,御好感受着他刹那的僵硬用力,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从此后我们两不相欠。”“我们过得都不好,不是吗?萧权,我们不要再相互折磨了,如今皇叔不在了,没人再强迫我们在一起了,放过我好不好?” 第115章 “和我在一起你觉得是强迫吗?”萧权紧紧握住她纤细软弱的双肩,一双星眸紧紧的逼迫着她,大声追问道,“和我在一起你很勉强吗?” 御好心内烦恼,仿佛被千丝万缕的细线纠缠,终不得解法,正想推他离得远些时,却见他眸中漾起一抹熟悉的欲望,正灼灼的注视着她,声音不由得软了下来:“萧权,你弄疼我了,先放开我。” “如果你是因为孩子的事,我可以给你,现在就给你。”他说着,手上突然加大了力道,顺势将她推倒在了榻上,坚实健壮的身子猛得覆了上来。 “萧权,你干什么?”御好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萧权,伸手去推他,却被他单手扣住手腕,拉在胸前。温热濡湿的吻立刻覆了上来,毫不怜惜的掠过她的唇,耳垂,脖颈…… 感受到他的炙热,御好心里有些惶恐,声线细若游丝的哀求道:“萧权,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在恨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吗?我现在就给你。”他说着粗糙的手抚过她细嫩白皙的脖颈,一用力就扯开了她胸前的衣衫,就势就吻了下来。 御好无力反抗萧权的暴怒下的欲望,正打算放弃抵抗时,珠帘突然被掀动,知心闯了进来,站在帐外满脸惊慌失措的叩问:“帝姬,您没事吧?” “出去--”萧权停下动作,冷冷的吼道,冰冷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温度,知心愣在当场,一双明眸大眼内满是惶恐,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帝姬--”。 “滚出去。”萧权咆哮道。 从未见过萧权发过这么大的怒,知心娇弱的身躯不由得战栗起来,豆大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跪在了帐帘外,低声哭泣:“侯爷,您有什么怒气冲着奴婢来,都是奴婢的错,请您惩罚奴婢,求您不要这么对帝姬,您不是最疼爱帝姬的吗?” 闻言,萧权眸光一沉,看着身下面色苍白的人儿,心里暗骂,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见到萧权的动作顿了下来,御好顺势坐起了身,敛好衣衫,掀开帐帘,便看到知心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中的火不由得冒了上来:“这是干什么?起来。” 知心显然更怕萧权,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萧权,萧权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自己已经心甘情愿容忍了一个多月了,她可以不理他,可以气他,甚至可以恨他,但他却不能容忍她想要离开她,但自己刚才确实也是粗鲁了一些,于是,脸上怒气也稍稍敛了些许,看了一眼御好,淡淡的对知心道:“起来吧。” “侯爷,奴婢们都知道您是心疼帝姬,帝姬不能再有身孕,都是奴婢的错,那日是奴婢换了会意端给帝姬的避孕药,帝姬当日服下的不过是碗温补的药而已。”知心低着头,声音透着愧疚。 第116章 御好的心一凉,在炎热的夏季只觉得浑身冰冷,不知怎的就想起母妃曾说过的一句话“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自己如今又何尝不是这样。 御好抬头望见萧权眼中神色复杂莫名,眸心深处有一丝杀意凛然,心中一惊,连忙下意识的回护道:“自己去廷尉处领十下手刑,以后若是再擅作主张莫怪我不顾主仆之情。” 知心抬起一双泪眸,显然没有料到帝姬竟这么快就宽恕了自己,连连磕头谢恩,眸中却还是有些担忧。 “你出去吧,我和侯爷没事。”御好淡淡吩咐道。 “如果你待我有待她万分之一的宽厚,便不会想要离开我了吧。”萧权低低叹息,看着她白皙脖颈处的吻痕,心中怒气不由得化为了怜惜。 御好任由萧权替她将薄衾拉至肩膀处盖好,只兀自垂着眸,不回应他的话,心想:若是你待我有知心待我万分之一的真诚,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 “侯爷,晚宴开始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过去。”一身红色宦官服的大太监站在门外禀报。今日是新帝君殇大宴群臣的日子,御好早已推脱了不去,萧权身为皇帝面前的第一红人,是非去不可的。 “你好好休息,我去去便回,今晚留在这里陪你,日后我夜夜陪你,孩子肯定会有的。”御好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的,想要反驳,却被他突然紧紧拥入怀中。 良久,他埋首在她的耳际轻声道:“不准你再想休书的事,我是绝不可能给你的,你也休想离开我半步。” “若我要离开你,你以为你还拦得住我吗?”御好突然冷笑着说,如今荣登帝位的是最宠爱自己的太子哥哥,自己再无任何后顾之忧,从此自可逍遥。 见她还是执意要离开,萧权猛得站起身,望着她的眸中泛着怒气,咬牙道:“君御好,你且等着,看我留不留得住你。” 御好不语,只望着他轻笑,何时起,谨慎镇定的卫彰侯也有了这么失态的时候? 许是看到自己的凉薄的笑,萧权终是二话不说,袖袍一挥,掀开门口处的珠帘大步离去,珠帘纷乱的落下之声搅乱了御好心内惆怅,萧权,我已再不能生育,已然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凭你今日成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纠缠与我,放我走不好吗? “帝姬,您这是怎么了?”会意和怒气冲冲离去的萧权擦肩而过,进来的时候脸上满是痛惜。 “帝姬,您病着的时候侯爷整整三日未曾合眼,一直带着伤守在您病榻前照顾您,您这才刚刚好了些,侯爷心里不知多少欢喜,您又何苦惹他生气呢?” “我累了,你先出去。”御好心里清楚,今日的一切本不是萧权之过,只是自己奢求太多,才想着要破除自己和他之间相互利用的关系,想要和他白头偕老,是她奢望了,是她奢望了…… “帝姬。”会意上前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羊奶,看着她脖颈处明显的吻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117章 “有什么话就说。”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御好开口道。 “墨小姐在外面求见。” “墨螓卿?她来做什么?不见。”御好不知墨螓卿此次为何而来,却本能的厌烦她,遂放下手中玉杯,翻身往里,顾自睡去。 会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来自家帝姬是真的对侯爷上心了,否则依她平日里淡然的性子,怎会像如今这般任意而为,摆明了是一副见了情敌的醋意模样。会意无奈,遂收拾了东西,往外面走去。 ----------------地点分割线---------------- 夕阳正好,墨家小姐螓卿一袭华贵的金缕玉衣,长身玉立,正等候在在廊柱的阴影中,夕阳落在她白皙圆润的玉脸上,折射着美丽的光泽,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个标致的美人,会意却总觉得这个大家闺秀身上有一种冷漠的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会意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墨小姐,我家帝姬身子还未大好,如今已经歇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无碍的,我在这等着,你将这个交给你家帝姬,她定会见我的。”墨螓卿浅浅一笑,举止间透着令人厌恶的自信。 会意接过,却见是一枚薛涛笺,上面用极细的小楷写了一首诗,会意自小随御好熟读诗书,乍看之下,猛然一惊,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将信笺递回给墨螓卿:“请恕会意无法替墨小姐传送,墨小姐还是快些去参加晚宴吧。” 墨螓卿美丽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莫不是会意姑娘知晓你家帝姬看了会伤心难过,暗自垂泪不成?” 会意虽说素来稳重,这下却也有些恼了,又一把扯过那枚信笺:“怎么可能,待我家帝姬醒来,我便交与她。” 御好再醒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近来身子疲乏,一觉醒来,胸中怒气倒也是减了不少。 帐帘之外,隐约会意的声音传来:“帝姬,您醒了?墨小姐还等在外面不肯走,您是不是……” 御好起身披了件会意递来的秋香色蜀锦披风,却见她面有为难之色,便随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听她一问,会意立刻跪了下来,从袖中拿出一枚薛涛笺:“帝姬,您看了切莫气恼。” 御好接过她手中的薛涛笺,眉头不由得一皱,待看完笺上文字,却不由得笑出了声:“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很不错的诗呢,萧权的字也写得不错。” 会意一脸莫名的看着帝姬轻快的笑,看来自己帝姬的胸襟确实不是自己这般奴才可比的,于是道:“帝姬,墨小姐说您看了这首诗就一定会见她,可是奴婢怕您受气,故不敢……” “这个墨螓卿倒还真是有些心计,叫她进来吧。”御好随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心中只觉得无奈,墨螓卿怕是为了萧权之事而来,只怕今日要让她失望了。 第118章 “帝姬,您要不要梳洗一下。”想起墨螓卿一脸精致的妆容,会意不由得建议道。 “不用了,叫她进来吧。”御好无心和墨螓卿比较,也许自己越是憔悴,她才能越快些满意的离开。 片刻之后,墨螓卿便被领了进来,轻移莲步到她面前,屈膝行礼:“臣女螓卿见过御好帝姬。” 御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见她挽了一个高耸的双环髻,一袭熟悉名贵华丽的金缕玉衣衬得她肤白如玉,眉如远山,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墨螓卿也毫不示弱的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无意间落在她脖颈间的吻痕上,面色不由得一白,权哥哥和华彩夫人之间的事自己都是清楚的,而那些妾室更是形同虚设,她自是不会在意。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不仅怀了权哥哥的孩子,如今刚出月子,权哥哥便又耐不住想要她了吗?那么他们的誓言呢?君当如磐石的誓言呢? 御好见墨螓卿面色不好看,自然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一看她故意穿这件金缕玉衣来令自己难堪,心里也不好受,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起来吧,本宫刚刚睡醒,却不知墨小姐已等待多时,失礼了。” “帝姬言重了,家母很是惦记帝姬,是以特遣了螓卿前来探望,不知帝姬玉体可好些了。”墨螓卿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瞥过她的小腹,眸光却表现得很清澄,并无半分不敬之色。 看着她强自装出来的镇定,御好亦不愿让她舒坦,遂柔弱的道:“多亏了侯爷衣不解带的照顾,御好已经好很多了。” 御好垂眸抚上自己的小腹,故作哽咽:“只是……” “多亏了侯爷衣不解带的照顾,御好已经好很多了。”御好垂眸抚上自己的小腹,故作哽咽:“只是……” “帝姬不要伤心,孩子还会有的。” “是啊,夫君也是这么说。”御好淡淡应了一句,心中暗道,等的便是你这句话。 闻言,墨螓卿知道着了道,妆容精致的面色不由得一僵,双手绞着手中的罗帕,娇眉紧皱,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模样。 “帝姬出身深宫,心思缜密,手段高明,螓卿自问不是你的对手,我今日不妨对你直说,此生我非萧权不嫁。”墨螓卿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但话未说完,已是满面绯红。 “墨小姐,请注意您的措辞。”会意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愤怒的开口道。 “会意,下去帮墨小姐沏杯茶来。”御好淡然挥手制止,对满面通红的墨螓卿道,“墨小姐快人快语,御好很是欣赏,只是不知墨小姐和御好说这些做什么?” 见到御好一脸淡然的反问,墨螓卿心中一悸,如同潮水般的嫉妒与恨涌了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君御好这般淡然,仿佛什么都不争,权哥哥却还对她倾心照顾,可是自己呢?这段时间,自己百般讨好暗示,权哥哥却仿佛忘记了当初的承诺一般,对自己置之不理,为何这么不公平? 第119章 见到墨螓卿被激起的怒与妒,御好心中快慰一笑,她从来就不是被欺负的对象,小时候不是,现在更不可能,见墨螓卿久久不语,御好冷冷道:“墨小姐若是无事了,便请离开吧。” 墨螓卿眸光一沉,鼓足勇气道:“铭儿病了,权哥哥每日在宫中照顾你,回了府中又要照顾铭儿,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我从未见权哥哥对谁这么好过。” “未必吧?”御好随手拿起桌边的医书,随意的翻着页,“至少墨小姐便是这个例外,新婚之夜,侯爷都可以去找墨小姐,不是吗?除非墨小姐当真只把御好看成了萧权的一般姬妾。” 不给墨螓卿说话的机会,御好又道:“更何况侯爷本就是御好的夫君,是铭儿的父亲,这原就是他的职责,御好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君御好,你……你简直……”墨螓卿气极,却找不出话来。 见墨螓卿被自己说得无话可说,御好只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无心再做纠缠,冷然道,“如果墨小姐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便请回吧。” 此时,会意刚端了茶进来,听御好此话,连忙放下茶盘,做了个请的姿势:“墨小姐,我家帝姬要休息了,您请回吧。” “君御好,你当真这般冷情吗?你难道没心的吗?如果我说岭南王快死了,你是不是也还能这么冷静。” “你说什么,曜哥哥怎么了?”突闻噩耗,犹如重石狠狠跌进了心里一般,顿时血流如注,御好只觉得头愈发得疼了。 “你果然还是有心的,只是却不是对权哥哥,可怜了我的傻哥哥。”墨螓卿幽幽一叹,黛色的柳眉微微一皱。 “我问你岭南王究竟怎么了?”御好无心看她娇弱伤心的模样,上前一步,冷声质问,。 “帝姬便权当螓卿没有说过吧。”墨螓卿微微行了个礼,转身便欲离开。 “会意,关门,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御好缓缓坐到房内的梨花绣凳旁,抬眼看墨螓卿瞬间苍白的面容,“如果墨小姐觉得可以就此离开,便是太小瞧御好的能耐了。”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墨螓卿显然有备而来,再抬眸间,眸光清澈镇定如初。 “说。” “我要你先答应我。”墨螓卿美眸一凝,隐含威胁之意。 御好已无心再做口舌之争,胸口有火腾腾燃起,霍然起身,一手掐住她细嫩的脖颈,冷声道:“说出你的要求,可以答应我自然会答应你,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御好已许久未施展功力,此番大病初愈,用在手上的力也不是很大,墨螓卿绝美的容颜却已失了血色,只颤抖着声音道:“我要你离开萧权。” 御好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脑中一阵混沌,脱口而出:“这有何难,我答应你便是。” 听到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墨螓卿从袖中拿出一份手绘月浮碧涛黄绢奏折,递到她的手中:“这是江南江南巡抚南君康上奏朝廷的奏折,前段时间朝中政变,折子一直留在父亲手中,折子中所言恐怕也已有半月之久了。” 第120章 御好接过奏折,简单的浏览了奏折上的文字,心内五脏六腑被这短短数十字搅得翻涌疼痛,原来,江南柳城灾区洪涝之后,又相继爆发了重大的疫症,曜哥哥不幸感染。若这当真是半月前的折子,曜哥哥如今恐怕已经…… 御好脑中突然浮现出君曜离去时说的话:“御好,你且等我功成名就而回”。 御好彼时便觉得,这所谓功成名就绝非那么容易,却不想曜哥哥当真是拼了性命在实现这个所谓的“功成名就”,他明知难民区疫症横行,一不小心就会感染,却还是一意孤行,带着数名当地的大夫亲入难民区设法救治身染疫症的百姓,他自小身子便弱些,几番劳累之后终是感染疫症病倒了。 “家母明日要回柳城探亲祭祖,原是打算带我同去的。”墨螓卿淡淡的在她身后开口,声音幽如夜魅。 聪慧如御好,自是明白墨螓卿话外的算计之意。她紧握着手中的奏折,踱步到了雕花云纹的窗棂前,心绪便如这窗棂上繁复的图纹一般,明知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萧权愤怒的脸庞,两相为难。 御好转身,望见墨螓卿端起桌上的茶盏,啜饮一口,姿态娴雅从容,那张和自己有着几分相像的脸,便是她今日的利器吧。 “我如你所愿。”…… ----------------分割线------------------ 夜风燥热,十五的月极圆,淡淡月华照在阁前的玉阶上,柔滑似水,阶下的树荫丛中不时的传来虫鸣声。御好着了一袭华贵的金缕玉衣,面上覆了一层薄薄面纱,走出扶赢阁。 会意听命守在外面,见她出来,不情不愿的屈了屈膝盖,语气有些不善的道:“墨小姐慢走。” 御好冲她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如果连会意都没能认出自己来,定也是能瞒过这里的守卫的。 “侯爷,您小心玉阶。”御好正想往前走,却见几个侍卫扶着一脸酒气的萧权往扶赢阁走来,一袭绛红色的官服衬得他绯红的面颊更多了几分俊美。 御好倒退几步,躲在了廊柱之后,见到会意迎了上去,询问那些侍卫道:“这是怎么回事?侯爷怎么醉成这样?” “侯爷今日许是高兴,多喝了几杯,皇上要小的们扶侯爷回扶赢阁休息。”一旁的侍卫们赶紧回话道,他们也从未见过一向慎重的卫彰侯喝醉失态过。 “帝姬睡了吗?”萧权听到是会意的声音,抬起一双醉酒的双眸,在月光下流露着关切的光芒。 “回侯爷,应该是没睡,奴婢正要进去。”会意上前想要扶他,却被萧权一把拂开,趔趄着向前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回身指着会意道:“告诉知心,本侯不会再凶你家帝姬了,不会,本侯喜欢她尚且不及,怎么舍得她难过,你明白吗?本侯喜欢她!” “侯爷,您醉了,帝姬在里面,您有话自己告诉她。” 第121章 看着萧权从未有过的失态之举,御好只觉得夏夜里的燥热得难受,就连眼睛都干燥得很,泪水便那么不经意的落了满庞,胸内不知为何比刚才更加烦闷了几许。 “小姐,我可找到你了,夫人已经在等了,我们回府吧。”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个声音御好熟悉,是墨螓卿身边的丫头允儿。 “我们走吧。”御好拂去脸上的泪,不舍的望了眼扶赢阁的雕花镂刻的大门,终是转身离去。 透过重重殿阁,御好瞥见不远处的含元殿此刻灯火通明,散席之后,更多了几分安静肃穆的雍容,不知这一走,要何时才能再回来,不知怎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舍。 “小姐,你别难过,且让她得意几天,不过是个不会生的女人,侯爷迟早还是要娶您为妻的。” 允儿的话就像一把利剑般刺入御好的心窝,待血流出的刹那,却突然生出了那么一丝恍悟,自己刚才那般对待萧权,是不是因为也在介怀自己不能生育? “允儿,如果侯爷是真心喜欢她,不介意她不能生育,又当如何?”御好停住了脚步,侧眸望见允儿一脸尴尬之色,心底突然生出了莫大的勇气,头也不回的望扶赢阁跑,如果他当真喜欢自己,自己是不是当真可以抛下一切过往成见呢? 此刻的扶赢阁门外空无一人,月华依旧,御好正打算上前推门时,却突然听到微敞的门内隐隐传来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娇弱的口申口今,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御好当场愣在那里,心脏紧接着抽痛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是晚了半步而已,当真便要错过此生了吗? 御好正怔楞间,墨螓卿的小丫头允儿已经喘着粗气追了上来,唤了声“小姐”。 见到御好僵在那里没有回应,允儿顺着御好的目光望去,这才听到了门内的声音,脸也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嘴里却低声咒骂了一句:“真不要脸,竟然用弥合香勾引侯爷。” “弥合香?”御好低低呢喃,这才闻到了从房内飘出的那一缕缕令人心生旖旎遐想的香气。 “小姐,你莫要生气,这个贱女人一定会遭雷劈的。”允儿在一旁愤恨的骂道。 御好心中冷笑,若是她知道她此刻口中的贱女人正是她忠心守护的小姐,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御好脚步沉重,心中的决心却比先前更大,从初见萧权的那一天起,他便始终是自己心中的一道疤,反复纠缠消磨不得。今日这一幕却令自己下定决心剖开这道疤,剜除深埋于底的那颗毒瘤,御好相信终有一日,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好的。 允儿知道自家小姐对侯爷的情意的,小姐和侯爷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就是公认的一对,原本侯爷便打算送走华彩夫人后就娶自家小姐的,奈何宫里的这位突然有了身孕,又小产了,小姐多番暗示当日承诺,侯爷均是无动于衷,小姐近日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来和宫里这位摊牌,却不料竟被小姐撞到这种事。 第122章 允儿知道自家小姐肯定伤心难过,于是只一路默默跟随着,不敢上前劝解。 御好一路心神恍惚的走着,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远远便望见了相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那里,相国夫人身着一袭秋香色的华贵裙裳,整个人显得高贵而优雅,眉眼间带着她熟悉的温柔之色,令她心内一暖。 见到是她们,相国夫人立刻迎了上来,低声道:“螓儿啊,你去哪了?害娘亲好等。” “娘亲!”不知为何,听到相国夫人的这声埋怨,御好心里酸楚夹杂着暖意,不由得扑到了她的怀中,一股上色沉香的味道带着温厚的气息弥漫了她酸涩的鼻息,愈加哽咽。 “你不是螓儿?”相国夫人疑惑出声,带着一丝揣测问道,“是御好吗?” “嗯,我是御好。” “不哭,有什么委屈告诉姨母。”相国夫人轻轻拉下她的面纱,柔软温暖的双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拭去泪水。 “你不是小姐。”一旁的允儿见状,张着嘴吃惊的问道,“那扶赢阁内的是谁,难道是我家小姐吗?” 御好擦去自己不争气的泪水,看着一脸惨白的允儿,应了一句:“是。” “不行,我得去把我家小姐叫回来。”允儿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见到的那幕,整个人都懵了,唯一想到的便是把自家小姐找回来,于是说着便欲转身跑去。 “站住--”御好低喝一声,声音在寂静悠长的宫巷中尤为响亮清透。 “御好,告诉姨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相国夫人见状,便知事情不对劲,上前拉过她的衣袖,眼眸深处尽是疑惑,“为什么你会穿着螓儿的衣服出来?” “夫人,小姐她和侯爷,他们,他们两个人……”允儿憋红了脸,终是不敢说出来,抬眼对上御好冷然的目光,鼓足勇气般跺了跺脚,“我现在就去把小姐找来。” 将允儿的犹疑挣扎看在眼中,御好只淡淡的道:“如果你想要让你们小姐受辱难堪,本宫自可带了禁宫守卫去扶赢阁,把你们家小姐请回来。。” “御好帝姬,你究竟安了什么心?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家小姐。”允儿顾不得主仆之分,厉声指责道。 御好冷冷一笑:“我君御好虽不是什么心思高雅之人,却也不至于卑贱到把别的女人送到自己夫君的床榻上去,更何况本宫宫中素来不用弥合香这等物什。” 御好心中怒极,转身却瞥见相国大人墨葆成一袭正红色一品官服,负手立在不远处的地方,深邃沧桑的眸中一丝羞愤闪过。 “御好,你说的可是真的?”相国夫人明白过来,拽着她的衣袖,低声追问道。 “御好也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不过姨母放心,侯爷对墨小姐情深一片,无论发生什么事,自有侯爷一力承担。” “那是自然,侯爷自小便是喜欢我们家小姐的,娶小姐为妻是迟早的事。” “混账东西。”相国不知何时走到了允儿面前,伸手便是一巴掌甩在允儿的脸上,又对着御好俯首一揖,“老臣管教不善,还请帝姬恕罪。” 第123章 “相国千万别这么说,如若不是曜哥哥命在旦夕,御好也不会出此下策。”御好说着便敛裙跪在了二老面前,“还请姨母同意带御好回江南省亲,让御好见见曜哥哥。” 相国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切,柔美的眸中泪水弥漫,深埋心中多年的愧疚涌上心头,连忙心疼的上前扶起她:“御好,你受委屈了,事已至此,你便随姨母回柳城吧。” “谢姨母。”御好感激的点了点头,重又覆上面纱,回头望向相国大人,轻唤道:“爹,娘,我们回府吧。” 彼时御好并不知道,这一声“爹娘”迟了整整十八年…… --------------分割线------------------ 宿醉之后,一夜好梦,萧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一觉睡到天亮了,下意识的翻身拥住身旁的娇软身躯,脑海中出现的都是御好昨晚热情娇吟的模样,心里便觉得舒坦,她一定是原谅自己了吧。 “御好,随我回侯府吧。”他不愿睁开眼睛,只埋首在她的脖颈处,一股熟悉的苏合香涌入鼻息,令他猛然惊醒。 “权哥哥。”墨螓卿娇美的容颜上满是泪水,纤细的小手紧紧拽着身旁欲后退的身子,轻柔的唤道。 “怎么会是你。”萧权大声喝道,他从未如此凶过螓儿,自己从小便宠她爱她,丝毫不忍她受半分委屈,可是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墨螓卿此刻只着了一袭薄薄的寝衣,白皙的肌肤上满是他昨晚种下的孽缘,只见她美眸一垂,纤细的睫毛凝了泪珠像极了断翼的蝴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帝姬传我过来的,我刚进门就被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喝醉了酒进来,你根本不听我解释,就把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萧权只觉得脑子涨疼,丝毫想不起昨晚的事来。 “权哥哥,不怨你的,是帝姬在香炉里放了弥合香。”墨螓卿低垂着头,双颊早已染成了烟霞色。 弥合香?萧权嘴角一抽-搐,眸光骤然变冷,君御好,她当真做的出来,这便是她离开自己的方法吗?她真的这么想要离开自己,甚至连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吗? 萧权凄凉一笑,看来真的被她言中了,她想要走,自己确实拦不住她,可是她焉知自己不会把她找回来,如此一想,萧权便觉得心中畅快了一些,君御好,我绝不会放开你的手,永远! “权哥哥不要怪帝姬,其实在螓儿心中,早就把权哥哥当成了要托付终身的良人,螓儿迟早都是你的人。”墨螓卿轻轻的拉他的衣袖,好看的眉轻轻的蹙着,娇态毕现。 萧权见她娇弱的模样,轻笑着躺回榻上,大手轻轻一勾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看着她那和御好有着几分相像的脸,第一次,想要在她的身上寻到御好的影子:“我昨晚唤你什么?” 第124章 “御好。”螓儿娇羞的伏在他的身上,娇唇微嘟,仿佛很伤心的样子,“你整晚唤的都是御好。” “那我现在补偿你可好。”萧权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御好冰冷淡然的双眸。她们终究是不同的,螓儿人前冷漠,唯有在他面前温婉可人,御好不同,她待任何人都好,府中姬妾众多,她却总是游刃有余,丝毫不得罪别人半分,对下人更是宽厚,唯独对自己,总是若即若离,如果这是一场美人计,自己也唯有自叹英雄气短! “权哥哥,你在想什么?”见到萧权出神,墨螓卿有些惶恐,纤细修长的玉指轻轻的抚过他的脸,明眸漾出一丝悲戚,“你在想她吗?” “没有。”萧权矢口否认,却发现自己对着身下的螓儿竟提不起半分兴致,只能像往常般浅浅的吻了吻她的额际,起身穿衣,“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阵衣衫窸窣的声音,萧权见到墨螓卿也跟着站起身,披了御好素日里常穿的秋香色蜀锦披风,御好身子寒,即使是夏日里,她也总比别人穿的多些,沈逐惊说是她幼时中过的毒太多,才导致她畏寒的体质。 “权哥哥,我们认识十三年了,你骗不了我。”见到他盯着自己身上的衣衫出神,墨螓卿缓步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尖替他整了整玉冠,“你喜欢上她了。” 闻言,萧权浑身一颤,都说人有两大不悦,一是看不穿别人在想什么;一是被人看穿自己在想什么。他自问一直是个谨慎之人,喜怒从不外露,此刻被螓儿轻易看穿,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吗? “可是我不怕。”螓儿顺势投入他的怀抱,“因为你是爱我的,是吗?” 萧权听到墨螓卿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想,恐怕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话那般的无力牵强,什么时候起,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变得这么如履薄冰了? 萧权心底微微一颤,明知终将负她,却还是伸手环上她纤细的肩膀,埋首在她馨香的发间,低声应承:“是,我爱你,我会娶你的。” 御好初到柳城那日,江南一直连绵着下了三个月的瓢泼般的大雨终于渐渐止了踪迹。 相府马车路过城门时,御好掀开帘子探去,只见这座百年老城的城墙脚下到处都是乞讨的人,衣衫褴褛,四散游走,整座城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氛围,丝毫看不出这曾是江南最为富庶的城镇。 马车进城没多久,便来到了柳城昔日最繁华的街市上,道路两旁都是豪门大户的宅院,青瓦白墙朱门,倒是颇有些江南的韵味。 岭南王府林立在这些宅院之中,虽是皇家建筑,倒也不显奢华,在街道转角的地方,御好命车夫停下车,向一旁的相国夫人恭敬的道:“御好先去探望王爷,劳姨母稍等。” “嗯,去吧。”相国夫人拍了拍御好的手,替她覆上面纱,又命外面的相府管家陪她一道前去。 第125章 “谢姨母。”御好淡淡颔首,掀开车帘,移步向不远处的王府走去。 岭南王府外,久违的残阳如血,两只石狮子威武的立在那里,却透着说不出的凄凉孤清。待走近一看,御好才发现,王府门口,斑驳着雨水的青石板上跪着很多富商学子模样的人,一个个低头叩首,神色严肃。 王府的侍卫守在门口,面上大都带着习以为常的表情,对这群跪着的人既不驱赶,也不上前搀扶,只默然的来回巡视着。 御好虽然心中疑惑,还是绕开人群,举步走到了门口,还未靠近,就被侍卫执戟拦了下来:“什么人?” 一旁的相府管家立刻客气的上前,递上拜帖,对门口的侍卫道:“烦请两位军爷向你们王爷通禀一声,便说我家小姐前来拜见。” “什么小姐,走走走,我们王爷不见客。”两个侍卫不耐的挥了挥手,指着一地的人,道“没看这么多人都跪着嘛,要见王爷到后面跪着去。” “请你们务必通禀一声,王爷一定会见我的。”御好不甘的强调。 “没用的,王爷下了死令,不管是谁,一律不见。”侍卫不耐烦的说道。 “是啊,这位姑娘,你就别求了,王爷大病期间一律不见客,你还是离开吧。”一旁有位富商打扮的中年人好心相劝道。 “王爷既不见客,各位缘何跪在这里?”相府管家不解的问道。 其中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听到福伯此问,神情肃然的回答道:“我等深谙王爷为我江南百姓所做的一切,是以跪在这里替王爷祈福,愿王爷早日康复。” 御好心中一暖,向众人深深一拜:“御好代王爷谢各位深情厚意。” “福伯,我们走吧。” 众人尚未回味过御好的话,御好便已转身离开,有一富商好奇的问:“御好,谁是御好?” 先前的书生略一思索,脑中急转,手中折扇一敲额头,“呀”了一声,恍然道:“御好,御好,‘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刚才那女子定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妹--御好帝姬啊!” “啊?是御好帝姬啊,就是当今权臣卫彰侯萧权的侧夫人君御好吗?” “是啊。” “哎,可惜了,听闻这位帝姬才貌双绝,刚才竟是错过了。” 这边人群还在沸腾中,御好已经回到了车上。 “看来岭南王真是深受百姓爱戴,这么多的富商学子前来为他祈福,这样的场景只有那年你父皇亲下江南治水的时候,才有过一次。”相国夫人在一旁面带欣慰的回忆道。 “嗯,曜哥哥一定会比父皇更出色的。”御好面带安慰的道。 彼时,为了快些到江南,御好已是连着在车上奔波了数日,小产之后的身子虚浮不已,只是在听了相国夫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宽慰,一时忘了疲惫。 心想,曜哥哥竟这般深得民心,也不枉他放弃京中荣华,为这江南百姓牺牲一场。只要他的身子能好起来,依他的能力和今时今日在江南的声望,“功成名就”想来也不会很远了,只可惜今天是不能一见了。 第126章 “御好,我们已经到了柳城,既然见不到王爷,就先陪姨母去拜见外祖父,可好?”相国夫人在一旁轻轻执过她的手,柔和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担忧。 “好,御好听姨母的。”该全的礼数御好自然还是懂的,遂放下帷布,吩咐车驾继续起行,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心里隐隐带起一丝担忧,难道曜哥哥的身子真的到了不能见客的地步了吗? 外祖父望天楚的府邸离街市口还有些路,御好正待闭目休息,却不料马车没行多远,就突然停了下来,相府的管家福伯在车外忐忑不安的禀报道:“夫人,小姐,不好了,我们的车子被难民围住了。” 难民?御好眉头不由得一紧,心道不好,难民不同劫匪,是打也不得,赶也不行。御好儿时也曾在一次随父皇微服出巡的时候,遇到过难民,幸而那时难民的领头人不过是两个十来岁的寒族男孩,父皇一番恩泽,便缓解了困境,只是这回恐难脱身了! “怎么办,御好?”相国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也没了主意,知道御好素来聪慧过人,遂信任的问道。 “姨母莫怕,不会有事的。”御好轻轻拍了拍相国夫人的手,定了定心神,上前伸手掀开帷布。 车外的难民一见到从马车里出来的竟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皆是一惊,细看之下,才看见女子一袭淡绿色的云锦长裙裹着纤细的腰身,眉目清秀间略带些美艳的气质,举止间便可见大户人家的风范,这样的人儿,即使是在江南这等专出美人的地方,亦是少见的。 再看她身上那袭华贵的云锦,云锦可是只有京中名门大户才穿的起的料子,众人便知是个外地来的有钱人家的小姐,片刻的惊艳之后,难民们都大了胆,靠着手上的锅碗瓢盆壮胆,更近了一步。 御好站在车上,目光淡淡的掠过众人,入眼的皆是穷困潦倒衣衫褴褛的难民,男女老少一个个面黄肌瘦,毫无半分人气,只有眼中的那丝不管不顾的欲望,令御好心中不由得一惊。 “漂亮姐姐,我饿。”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大胆的上前拉过她的裙摆,乞求道,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和渴望。 小女孩长得很漂亮,一双浓眉大眼乞求般的望着她,御好心下一疼,想起自己还未出世便离开的孩子,眼眶不由得一热。 御好正想要下车去抱抱她,却被墨府管家福伯拦住:“小姐小心,这群难民说不定有疫症。” 听到福伯此言,人群顿时起了骚动,又向他们逼近了数步,一张张苍白饥瘦的脸上皆流露出凶恶之色。 见势,御好也是一惊,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群难民都是穷途末路之人,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截他们的车驾,定也是不怕死的。 众怒难犯,御好连忙步下马车,抱起了身边的小女孩,柔声道:“告诉姐姐,你想吃什么?” 第127章 小女孩见御好这么问,知道有吃的了,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一双脏兮兮的小手蹭了蹭御好白皙美丽的脸庞:“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我要吃白馍馍,很多很多的白馍馍。” “当然是真的。”见小女孩惊讶的张这小嘴的可爱模样,御好不由得爱怜的一笑,伸手抚了抚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姐姐给你吃馍馍,很多很多,好不好?” 众人见御好被小女孩弄得有些脏的脸庞上露出的美丽可亲的笑容,突然都觉得心里暖暖的,仿若看见仙女下凡一般,众人脸上愤怒也渐渐的隐了下来。 “哥哥,你快来,这位姐姐要给我吃馍馍。”小女孩冲着人群招了招手,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小男孩,衣衫虽是破烂,却隐约可看出衣袖边上绣的云龙纹。御好不由得一怔,正待细想,却已见小男孩恭敬的冲她施了一礼,颇懂些礼教的模样,令御好心中涌起一丝好感。 小男孩大着胆子道:“姐姐,谢谢你,你放心,我和我妹妹都没有得疫症,你不要怕。” “我不怕。”御好轻轻的抚上小男孩的头,“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好吗?”看小男孩的穿着,御好隐约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何以会落魄至此,御好不由得有些好奇? 听到御好的问题,小男孩有一刹那的惊慌,掩饰般地低下了头,但是当他再次抬头,看到御好良善可亲的笑容时,便放下了心中戒备,踮起脚尖,轻轻的在御好耳侧道:“我叫南君城,我妹妹叫南君忆。” “姓南君?”御好隐约记得哪里听过,但也没有做多想,只吩咐一旁的福伯道,“把车上的干粮送给这位小兄弟。” 福伯领命,拿出了众人一路上剩余的干粮,整整一小袋交到了南君城的手上。 “有吃的了--”人群中顿时爆发了一阵躁动,饥饿多时的人群一时看到白面做成的干粮,仿佛能闻到粮食香甜的气息,顷刻间都上前哄抢起来。 御好见状,立刻上前将两个小孩护在身后,高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连小孩的东西都要抢吗?” “小姐,你就行行好吧,我们已经饿了很久了,你就让我们分一点吧。”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妇在御好脚边跪了下来,沧老的眼中盈满了浑浊的泪水。 御好正有些心软,便见几个年轻的难民不顾一切的围了上来,将老妇挤倒在了地上,眼看着便要到自己眼前了。 御好纤眉一拧,捏紧粉拳,正待动手,却听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你们看,那不是望家的舒怀少爷吗?” “你们看,那不是望家的舒怀少爷吗?”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都带着一丝害怕和敬意的神色停止了动作。 御好随着众人的目光抬眸看去,人群之外,一个年轻男子轻袍缓带骑坐在马上,身形不算高大,却有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士族贵气,一双星子般的双眸隐约透着精明之色,和她目光相接,目光温柔如沐春风。 第128章 “表哥。”御好轻轻唤了一声。 众人循声转身,当发现这个清丽动人的声音发自刚才那个美丽的少女时,都不由得一愣,脚下都自动的让出一条道来。 望舒怀含笑下马,快步走到御好的面前,双手有力的握住御好的双肩,目光带着几分疑惑逡巡过她的脸,亲切的呼唤几欲脱口而出。 御好眸中精光一闪,赶紧捂住了他的唇,娇笑着道:“表哥不认识螓卿了吗?” 螓卿?望舒怀一愣,望了一眼御好身后的车轿,星眸中掠过一丝了然,遂亲热的拉过她的手,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变得愈发漂亮了,爷爷若是见了,也该不认得你了。” 御好面色一红,撒娇道:“坏哥哥就知道取笑我。” “是舒怀吗?”相国夫人听到车外的声响,伸手掀开了帷布,亲切的唤道。 望舒怀快步走到马车面前,俯身拜了一礼:“侄儿舒怀拜见姑母,爷爷特让舒怀来迎接姑母和表妹,舒怀来迟,令姑母受惊了。” 相国夫人看着眼前如沐春风般的男子,含笑着抬了抬手,面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容,道:“不用多礼,快起来吧。” “舒怀少爷,这位小姐真的是望家的表小姐吗?”人群中有人惊叹的问道。 闻言,望舒怀眉眼一挑,亲昵的搂过御好的肩,唇边的弧度扬的很大,骄傲的道:“那是自然,试问这天下还能找出比我表妹更标致的人来吗?” “是是是。”那人连忙应是,心想,这世上果然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美人的,原来这个清丽出尘,气度非凡的女子是出自名门望府啊! 众人见望舒怀这么一说,即使腹内还是饥饿连连,却都不敢再行不法之事,都恭敬向御好跪地叩首,歉然的道:“表小姐,请饶恕我们的不敬之罪吧。” “都起来吧。” 御好自然不会和他们计较,只是,望府在柳城乃至整个江南的名声之大,御好早有耳闻,而事实上,光是见这群嚣张的难民一下子服软的样子,御好便知自己仍是小瞧了望家在柳城的势力了。 望家在父皇在世时是上阳城中有名的士族之家,世代在朝为官,望家的长辈也就是御好的外祖父望天楚,还曾任父皇帝师,官居一品,名震一时。但在皇叔即位以后,望氏一族所有在朝官员就集体辞官还乡,做起了生意,一下子从最为尊贵的士族落为商族。“士农工商”,虽是最低贱的商家,但望家在江南的名声却只增不减,就连皇叔亦不敢动望家分毫,生怕激起民怨。 此刻,一听说她是望家表小姐,就连嚣张如斯的难民们都自发的朝她叩头谢罪,虔诚恭敬不已,望家在江南声望可见一斑。 看着他们面黄肌瘦的模样,御好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悲凉,不免为曜哥哥担忧,那么多的难民,如果疫情再蔓延,该当如何?曜哥哥该如何收拾这样的局面? 第129章 御好心下悲凉,转身吩咐福伯:“眼下填饱肚子要紧,把车上的银子都拿出来分给他们吧。” “谢表小姐。”闻言,众人又是重重的叩首。 御好转身对上望舒怀满是笑意的眉眼,轻扯唇角:“表哥,我已经很久没和你一起骑马了,你我可否并肩同行?” “自然。”望舒怀并不惊讶御好的提议,笑着应承着,立刻命下人牵过来一匹马。 只见那匹马通体白色,鬃毛发亮,算不得高大,却很适合女子骑坐,御好不免惊讶的道:“这是追风吗?” “不,是追风的孩子,还没取名字,留着给你取。”望舒怀宠溺的一笑,在一旁伸出手扶御好上马。 “那便叫流年吧。”御好心中一暖,没想到望舒怀还记得当年的事,御好第一次学骑马便是和他学的,彼时骑的还是追风,却不料时光暗转,一去便是经年,连追风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流年?”望舒怀潇洒的转身上马,英眉一挑,“好,流年好,便叫流年吧。” -分割线- 七月的江南,烟雨朦胧,道路两旁的合欢开得正盛,翠碧摇曳,在风中飘落红花朵朵,骑马而过,落花成泥。 望舒怀骑马在前,一袭白衣飘然,他侧眸看着御好,见她眉眼间隐带的伤感,不似儿时俏皮,便调侃的问道,“这么伤感的小佳人,你究竟是御好还是螓卿?” “坏哥哥说我是谁便是谁。”御好一如儿时一般唤他,便瞧见他唇边的笑意更甚:“果然是我的‘好妹妹’,这么多年了,也就你这么唤我。” “几年不见,坏哥哥竟连我都不认得了,该罚。”御好挥鞭向他,却不料被他一把拉住,他只微一用力,自己整个人就被拉到了他的马上。 望舒怀轻轻的环住怀中女子的细腰,附在她耳际得意的笑道:“好妹妹果然还是这么泼辣啊。” 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在自己耳畔喷洒,御好不由得一阵脸红,想要挣扎,却被他箍得更紧,只得嗔怒道:“望舒怀,快放开我。” “叫声‘怀哥哥’听,便放开你。”望舒怀一如儿时般亲密无间的拥着她,重复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 “坏哥哥”和“怀哥哥”不过一笔之差,却让他纠结多年,御好不由得好笑,拍去他揽着自己的手,作势拿出训人的姿态:“坏哥哥这么做成何体统?外祖父没教你男女大防之道吗?” “是啊,是啊,好妹妹如今是有夫之妇了,连哥哥也碰不得喽。”望舒怀讪讪的说道,手却更不安分的搂着她,故作委屈道,“好妹妹当年不是说好要嫁给我的吗?” 闻言,御好脸上涌起一片红晕,垂了眸不敢应话,自己和望舒怀已有多年不见,彼时望家在朝中势力鼎盛之时,父皇原也有意将她许给才德兼备的望舒怀,只是世事难料,谁能料到多年之后再相见,自己已嫁做他人妇,还是相遇在自己最不如意之时,而他却一如当年般潇洒不羁。 第130章 望舒怀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尴尬,自知失言,连忙松开了搂着她的手,故作镇定的咳了几声,唤了声:“御好……” 御好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定是想到了当年之事,便扯开话题:“我这次来做什么,哥哥心中应该知道吧?” “是,我前些日子已经接到姑父的书信,他已和我说得很清楚了。只是君曜他这次恐怕……”望舒怀英眉紧皱着,精明的眸中全是无奈之色,“恐怕是不行了。” 御好不由得身子一僵,清丽的眸中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若是曜哥哥此次无药可医,百姓们怕是更加人心惶惶,所以我决不能让他死。” 望舒怀听出她的坚定,无奈地附在她的耳际边轻轻叹息:“前些时日京中名医之后沈逐惊路经此地,亦来替君曜诊过脉,他也是束手无策,说是只能等奇迹了。” 奇迹?绝望的口气犹如冥冥之中的地域之音令御好的心狠狠的一坠,就连沈逐惊也没有办法吗?只能等奇迹吗?不,她不信! =章节分割线= 时间飞逝而过,御好在柳城望府一住便是七日,她初到柳城的那日,外祖父望天楚正在静室闭关,几位舅舅也都出门在外。初来乍到的御好只看到了表哥望舒怀的妻子--江南知府的千金张惠婉。 御好说不清对这个表嫂的感觉,看着明明是大家闺秀的模样,长相也算得上秀丽,却总给御好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日初进望府大门时,表哥一如儿时般牵着她的手,表嫂领了一众家眷仆人在门口迎接,在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时,面色便有些不善了,御好虽是连忙挣脱开来,但也知道自己肯定给这个未曾谋面过的表嫂留下了坏印象。 御好倒也无心计较这些,只是这些日子她一直想着要见曜哥哥,但曜哥哥如今也是王爷了,那日碰壁之后,御好便只能托了望舒怀以望府的名义去送拜帖。但是一连好几日过去了,却一直没有消息,多日来,一直对自己关怀有加的望舒怀竟也没来看她。 御好开始还纳闷,直到有一日,午后闲来无事,御好正想出门走走,却见到表嫂指派给自己的丫鬟红儿正在门外拦着望舒怀,推说她在午歇,不便打扰。御好这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见不到望舒怀,原来是出身官宦之家的表嫂从一开始就防着自己了。 御好虽隐隐感觉到了一些深宅大院的奥妙之处,倒也没有立刻上前揭破,这里毕竟不比皇宫,更不比侯府,自己如今是寄人篱下之人,自然不好主人计较什么。 如此耗费了七日,御好有些等不住了,那日陪了姨母用了早膳后,御好终于摆脱了随侍的丫鬟,独自跑到望府园中散步。 江南毕竟不同于帝都上阳,纵是炎热的夏日,空气中还是没有多少闷热,到处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宁人心神。 望府是江南名门,就连花园都是寻常人家的几倍大,御好寻了几圈,还是没能找到望舒怀的书房,只得在花园池边看了会儿随身携带的医书,直到日头缓缓升了起来,御好觉得有些微热,便起身往来时的路回自己的房间。 第131章 可望府花园太大,到处都看似差不多,御好无意间走错了小道,便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地方,正焦虑间,却突然听到一片竹林之后的院子里,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王爷,您先喝药吧。” 王爷?据御好所知,留守江南的只有曜哥哥一位王爷,难道真的是曜哥哥吗?御好心中一喜,一时好奇加之急着想一探曜哥哥的病情,便顾不得礼数,循声往竹林掩映深处走出,竹林尽头有一个圆门,门上用飘逸大气的字体书着“景逸苑”三字。 御好正想进门,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 御好正待再往前探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御好转身,却见是一脸惊讶的表哥望舒怀:“你怎么在这里?我方才去寻你的时候,红儿还说你在歇息。” 见望舒怀大意至此,御好不由得微嗔:“你哪次去寻我,我不在歇息。” “这……”望舒怀不解的挠了挠头,正待再问,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御好这才看到望舒怀的身后还站了一个老人,老人一袭团福字镶金边华服,整个人显得气度不凡,隐隐透射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严,不用猜,御好也知道,眼前这位老人便是她的外祖父,江南士族长辈--望天楚。 见到御好抬着一双清丽无比眸冲他温婉有礼的一笑,望天楚感到浑身一震,他久历官场商场,却也没见过这么清丽纯净的眸。 他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但看面相,便知贵不可言,和印象中的螓卿有几分相像,气质却是不同,遂只能探究般的问道:“螓卿?” 御好听得眼前的老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不由得暗暗敬佩,遂上前恭敬的俯身行礼:“御好见过外祖父。” “爷爷,这是御好,不是螓卿。”望舒怀在一旁解释道。 “御好,御好。”老人轻轻的念叨,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良久才道,“御好,是御好,螓卿没有这般气度。” 御好低低颔首不语,余光瞥见外祖父的一双沧桑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龙头拐杖,似在挣扎着什么?只听他反复轻声念叨着:“螓卿就是御好,御好就是螓卿,却原来真是这般的相像。” 御好不知道外祖父为何会这般念叨,只是不知为何?听到他将自己于墨螓卿相提并论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园门内偶尔传来几句温柔的女声,御好终是耐不住,恭敬的作揖问道:“御好斗胆,敢问外祖父,岭南王是不是住在府上,御好方才听到里面有人唤‘王爷’” “王爷确实住在府上,只是御好,王爷他……”外祖父上前执过她的手,手掌很温暖,说出的话寒彻人心“岭南王此番恐怕是不行了。” 御好垂首,清丽的眸中带起一丝深寂的痛苦,带着哽咽的声音道:“外祖父,御好想见见王爷。” 望天楚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丫鬟递上一块白色的绸布:“戴上它再进去吧,如今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肯听了吧。” 第132章 “谢外祖父。”御好俯身施了一礼,心中虽是疑惑曜哥哥怎么会在望府,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所谓景逸苑显然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布置比望府其他地方略微简单些,却也雅致,长长的庭院两旁载满了株株桃树,像极了皇陵后的那片桃园。可惜如今已是夏日,没有灿烂如霞的桃花耀满枝头,只结了一颗颗酸涩的小果,凝着滴滴雨露,在霞光中泛着不起眼的光芒。 桃树深处,站了一男子,白衣飘飘,轻风微微鼓荡起他的长袍,飘逸宛如谪仙,听到脚步声,君曜缓缓转过了身。 看到御好,他俊朗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勾起了唇角,绽放出一抹令她熟悉的笑容:“御好,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御好轻轻一笑,极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再也不敢上前,只立在离他三步之远的地方,静静的望着他,他瘦了,苍白了,只有那笑容依旧温暖如斯,令她千疮百孔的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真好。”君曜看着离自己仅几步之遥的女子,轻声叹息,她瘦了,可她终究到了自己身边,想到此,眸底不由得呈现着惊喜澄亮的光芒,伸手朝她招了招。 御好慢慢走近他,辰时的光芒落在他消瘦的面庞上,更衬得脸和下巴像刀刃般瘦削发亮,御好心中酸楚更甚,一时竟无言以对,这哪里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丰神俊朗的曜哥哥啊! “王爷,您该进药了。”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突然上前打断道。 “端下去吧。”君曜不耐的挥了挥手,眸底一片死灰,“已经没有必要喝了。” “可是王爷……”小丫头似有为难之色,固执的端着药碗候在一旁。 “给我吧,你先下去。”御好见状,上前去端她手中五彩牡丹纹碗,那个丫鬟却紧紧端着不肯放手,一双灿烂生辉的大眸紧紧盯着自己,那样警惕的神色竟令御好有刹那的熟悉感,只可惜丫鬟同样蒙着面,看不清面容。 “我是望家的表小姐,你莫怕,先下去吧。”御好微一用力从她手中拿过瓷碗,径自坐走到了曜哥哥的身边。 “老规矩,你一口我一口。”御好用银勺舀了一勺喝入口中,一股呛鼻的苦味直冲鼻尖,心内的酸涩一齐涌了上来,眼底立刻蒙上了一层泪水。 “傻丫头,这药是能乱喝的吗?”君曜几步上前,伸手替她拭泪,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想要望穿白布之下的容颜。 见到他的目光,御好伸手想要去摘白布,却被他伸手制止:“这样就好,小心传染,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就已经很好了。” 君曜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痛惜,目光落在御好的脸上反复逡巡,喃喃道:“能看到你好好的,就好。” “把药喝了吧。”御好不忍回应他的目光,舀了勺浓黑的药汁替到他的唇边,故意扯开话题,“轮到你喝了,若是被人知道堂堂岭南王怕喝药,丢死人了。” 第133章 “我喝,我喝。”君曜端过她手中的药碗,一口气灌下了所有的药汁,俊美的脸因着药的苦涩紧紧皱在了一起。 御好便知这招是肯定是有用的,从小曜哥哥便不爱喝药,但却更不忍心让自己多受一点苦,所以往往只要自己喝上一口,他便会强迫自己喝完药。 御好拿出袖中的锦帕,伸手替他拭去唇角的药汁,目光落在他消瘦俊秀的唇边,视线却再也不敢看他的眼。 “琴儿。”他轻轻的唤她的乳名,宽厚冰凉的手拢住她的,“人总是要死的,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哭,好吗?碧落黄泉,我也只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好吗?” “你胡说什么。”御好不愿听他这般不争气的话,心内薄恼,手捶上他的胸膛,却忘了他此刻羸弱不比寻常。 “御好……”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刚刚咽下的药汁尽数吐在了身上,白色的锦袍上泛出沉重的颜色。 “曜哥哥--”御好上前扶过他,心绪刹那间全乱了,手脚也似不听话了一般。 见她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君曜心疼不已,情不自禁的一把牵过她的手,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双手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带着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别怕,没事的,别怕……” “御好,我知道告诉你这些很残忍,但是你必须接受,舒怀他一定也告诉你了,我这病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不会的……”御好伏在他的怀里使劲的摇头,泪盈于睫,却始终不肯掉落,仿佛是怕沾染了他白色的衣袍。 “御好,你听我说好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光中带着几分柔情,几分隐忍,几分释怀。 “你说,你说,我听着。” 君曜拉过她的手,坐在一旁的桃树下,一如在皇陵之时,他的声音轻柔如风:“御好,你知道的,这辈子除了母妃,我最亲的人便是你了,小的时候宫里的人都笑话我是私生子,笑话我没有父皇宠爱,可是没人知道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不是父皇的孩子,等我长大了我便可以娶你了。”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小的时候总以为曜哥哥宠着自己保护着自己,都是因为他是她的皇兄。可是渐渐长大了,等她遇到了萧权,便明白,曜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自己看萧权,时而痴迷,时而欣喜,时而失落,那又怎会是一个哥哥看妹妹的神情。 可是她不愿,不愿意失去这么好的哥哥,所以一直装作不懂,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恣意的享受他的宠溺,他的保护,却不用爱情交换。 直到现在,当他说出这番类似遗言的话的时候,御好哪里还忍心忽视他的情意:“御好一直都明白。” “不,你不明白,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母妃临终前告诉我,我是父皇的孩子,你知道的,母妃从来不与我说假话,可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失落和痛苦吗?我宁可我不是父皇的孩子,我宁可永远背负私生子的骂名,也不想失去你,所以我一直骗你,骗所有的人,说我们没有血缘,说我是私生子……” 第134章 “曜哥哥--”御好不可置信的喊出了声,原来,原来…… “可是御好,我如今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我爱你,不管你是谁,不管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都爱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当然明白,那样不管不顾的爱,一如她对萧权,不管他是不是曾经打开城门引敌军入城,也不管他是否利用过自己,只要一想起他,心中总有那份永远都无法忘怀的情愫,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做过什么,爱了便是爱了,无从选择,无法逃脱,这就是她的宿命。 “如今君殇即位,萧权必定位极人臣,他的夫人又过世了,他定会对你好的,这样,我即使死了,也放心了。”君曜紧搂着她,明明不忍放开,嘴上却还说着那般成全的话语,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她说这样的话了,如果还有额外的生命,再要他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是绝不可能的。 御好听着他说出的话,看着他温润眸中流露出的纠结复杂的神色,心痛得无以复加,逼视着他问:“那我为他失去过一个孩子,你可知道?我过的不好,他也不会对我好,你可知道?即使华彩夫人死了,他也要娶墨螓卿为妻了,你可知道?我打算就此留在江南陪在你的身边,你可知道?” “你说什么?”君曜原本死一般沉寂的的眸子闪烁出心疼欣喜交杂的光芒。 “你说什么?”君曜原本死一般沉寂的的眸子闪烁出心疼欣喜交杂的光芒。 “我原以为我不顾千里而来,至少还有你可以接纳我,却不想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御好垂眸幽幽叹息,一时不知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这是唯一唤醒君曜求生意识的方法。 “当真,御好,你当真愿意留在江南?当真愿意陪在我的身边吗?” “是。”迎上他欣喜的眸光,御好努力的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只要你在江南,这里便是我的家。” “好,好。”君曜紧紧的握着她的双肩,眸中尽是喜悦之色,御好,请让我许你一个家,即使只能一辈子做你的哥哥也好。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不只是我,全江南的百姓都需要你,你许是不知道,我刚进城的时候,便看到王府门前跪了很多的人,他们都需要你,你若病倒了,他们便都失去了信念,你懂吗?” “我懂,我懂。”君曜连连应声,眸中心灰意冷的光芒已去一半,只余下坚定的信念与责任,如果不是御好出现,自己或许真的还在失意痛苦,只是以后不会了,他许诺过她要做一个“功成名就”的自己,那么他一定要承担起自己肩头的重任,让她看到最好的自己。 这时,白色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像是花盆被踢到的声音…… “什么人?”墙院外传来望舒怀的呵斥声。 “我出去看看,你进里面休息吧。”御好站起身,道。 第135章 “嗯。” 干净的庭院中,一个身着粉装的丫鬟跪在望舒怀的面前,身后围着一群手执棍棒的家丁。 “拖下去乱棍打死。”望舒怀眉头也不皱一下,冷冷的下令道。 “等等。”御好见状,连忙出声阻止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生这么大气?” 望舒怀抬头看到是御好,脸上怒气消了一半,却依旧冷着张俊脸,道:“爷爷原是让我来请你和王爷去花园叙叙的,却不料让我看到这个丫头在这里偷窥,这还得了,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敢偷窥主子了。” 御好明白曜哥哥出现在望府,定然是另有原因的,而自己身为皇朝帝姬,擅自前来探视,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便会另生事端,是以望舒怀才会下手除掉她。 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缘何要偷窥她和曜哥哥呢?思及此,御好上前走到那个丫鬟面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发现竟是刚才端药的那个丫鬟,她虽是蒙着面,但依稀可见眉目清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令御好莫名熟悉:“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燕儿。”见她打量她,丫鬟连忙低下了头,那样的小心翼翼的卑微令御好心中微疼。 “表哥,御好有个不情之请。” “你要替这个丫头求情?”望舒怀问道。 “若不是非死不可,便放她一马吧,御好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被洪水淹死,疫症病死的人,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我相信她不会做什么大事的。” “是啊,少爷,这个丫头是染过疫症的,也只有她主动愿意照顾王爷,少爷暂且饶她一命吧。”一旁一个看似管家的中年男子也跟着恳请道。 “好吧。”望舒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若是再让我看到你敢偷窥主人房间,定杀不赦。” “若是王爷死了,奴婢也绝不苟活。”小丫头伏地叩首,说出的话令御好不由得一惊…… 盛夏的江南,路旁合欢洒落,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繁花殆尽的气息,走在宽敞的路上,呼吸着新鲜宜人的空气,别有一番韵味,。 今日,御好着一条淡雅的绣菊长裙,青丝梳成简单的发髻,面上覆上一层薄薄的轻纱,透过细纱,隐约可见面纱下柔美的线条。她的身侧,君曜穿着一袭修竹细草的清雅长袍,同样白纱蒙面,浑身上下却难掩风月霁光,温润如玉的气质。他一刻不离的看着御好,温润眸光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比我初来之时好了很多,那时路上连车马都很稀少,如今倒有人出来摆摊了。”御好说着,走到着一个卖玉衩的摊子前,一面挑选一面说道。 “确实如此,我也好久没有出来了,水患过后倒是第一次看到街上这么有人气。”一旁的君曜淡淡的叹息道。 摆摊的是一个老妪,见到一对如此俊俏的人儿来买东西,不由得攀谈道:“两位不知道?这是官府下的命令,必须出来摆摊,若是没有生意,每日还可以去官府领半两银子呢,这样的好事,谁不来啊。” 第136章 “官府?”御好纳罕,看了看身旁的君曜,问道,“哪个官府。” “还有哪个官府,当然是江南布政司府啊,不然谁敢开这么大口啊。”老妪面带欣喜的回答道,“要说这个新来的布政司大人还真是个好人,他不仅颁布各种新的政令,还命人修建难民房,听说还准备在城里办学堂呢。” “江南布政司吗?”君曜在一旁无奈一笑,轻声在御好耳畔解释道,“前些日子,原来的布政司被我一本参倒了,却不料这个新上任的倒有些作为,只是积重难返,江南腐败贪污太甚,恐不是一个新来的布政司可以搬得倒的。” 御好在江南半月,也曾听说过此番水患之后的弊病,太子哥哥即位后,曾向地方拨过一笔赈灾款,但是最后到了百姓手中却寥寥无几,江南布政司主管钱粮,税收,是江南一带的衣食父母官,但若真是一介文官新人,确实很难与一方腐败势力做斗争。 “两位可有喜欢的?”一旁的老妪见两人聊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小声提醒道。 “喜欢这个吗?”君曜在摊子上挑了一支做工精细的玉衩递与御好,眉间涌动了一丝柔情,“这么多年我还没送过你钗子,你看这个你可喜欢?” 御好接过仔细一看,却见这只钗子确实难得的精致,特别是钗尾的镂刻设计,镂空的钗尾内置了一颗朱红色相思豆,很是别致,自己的梳妆奁里都是些富贵的玉石朱钗,乍看这么个别致的,心里很是喜欢。 君曜看她灿烂的笑容,便明白了她的心意,掏了些银两买了下来,却拿过放入了自己的袖中。 “不是送给我的吗?”御好嗔道。 “你莫不是要我在大街之上给你戴上?”看她白纱下娇嗔的模样,君曜不由得心情大好,摸了摸她的头,道,“走吧,回府我亲自给你戴上。” 听出他话中的戏弄,御好不由得一阵脸红,也不理他,顾自往前走。 没走几步,御好便听到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悲戚的乐声,好像是二胡之类的乐器所奏,技艺却是不敢恭维。 “是二胡。”君曜几步追上了她,在她耳边道。 “嗯。”御好应了一声,循声走去,却见一棵粗壮的合欢树下跪了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的并不出色,瘦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只有一双眼睛倒是很大,很是水灵。 少女手里拿着一把二胡,毫无章法的拉着,含泪的目光一直看着身旁一张破旧的草席下,草席之下好像躺着一具尸体,露出一双死灰色的脚,少女的身前的一块白布上用红色的鲜血写了“卖艺葬父”四个字,上面凌散的扔着几个铜板 御好感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捏得她都有些发疼了:“曜哥哥--” “都是我不好,没有尽到为民请命的责任。”君殇低低的叹了一声,温润儒雅的眸中只余一丝悲戚。 御好原是想借百姓凄苦来刺激他振作,却不料如今适得其反,于是连忙安慰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只要你身体好了,他们都会跟着好起来的。” 第137章 “嗯。”君曜应了一句,目光落在那个卖艺葬父的少女身上,满是同情,御好想,这便是自己的曜哥哥,心地善良,心怀天下,不似萧权,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随意伤害任何身边的人。 “御好,你可愿意帮她?”见到御好眸中浓浓的悲伤情绪,君曜突然感到害怕,连忙打断道。 “当然。”御好说着便往袖子里掏钱,却被君曜一把按住,径自拉着她往少女所在的地方走去。 “姑娘,可否借你的二胡一用。”君曜弯下腰,客气的问道,温柔的笑意直达深处。 “自……自然。”少女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察觉他眼中温和的笑意,不由得面色一红,低下了头。 君曜道了声谢,接过少女手中的二胡,交给御好,含笑道:“很久没听你弹琴了,拉回二胡我听听罢。” 御好看着怀中破旧的二胡,不由得苦笑,她素来精通宫中各类乐器,可对二胡这等市井之物只是粗略涉及,虽说乐理都是同的,可是…… 御好刚想拒绝,但看到君曜眸中的期待之色时,心有不忍,只得咽了回去,走到一旁的树旁,优雅的坐在树根旁,调试了几下,幽幽的拉出一曲《雨碎江南》。 御好素来琴技超群,几下调试之后,便掌握了二胡的原理,越拉越顺手,悲戚的声音飘荡在雨后的大街上,不多时便吸引了很多人过来围观。 人群之外,一顶藏青色的轿子停落在街上,轿中男子一袭华贵紫袍,俊朗非凡,好看的星眸微眯,欣赏着远远传来的妙音,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赞赏的神色:“去打探下是谁在拉二胡?” “去打探下是谁在拉二胡?” “是,大人。”轿外一个年轻的仆人听到吩咐,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人群深处挤去。 此刻,道路上已经挤满了前来围观的人,年轻的仆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见到一棵枝叶茂盛合欢树下,坐着一个身着淡色长裙的女子,虽是蒙着面,但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华贵气质,却可以让人轻易看出她并非一般江湖卖艺之人,而站在他身侧的男子更是容姿超群。 两人沉浸在琴音之中,时而默契一笑,丝毫不为周围爆满的人群所影响。 这个年轻的仆人虽是自小在江南这等出美人的地方长大,却也没见过这等姿色和气度绝佳的人儿,于是忙拉了一位老者,问道:“这位小姐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这二胡拉得绝妙啊,老夫也真是第一次听到。”说话的也是一个外表儒雅的老人,他眯着眼睛,享受着二胡的乐音。要说这个老人也是出身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偶然路过,听到如此绝妙的乐音,便情不自禁的下轿亲自过来看看,待看到拉琴之人竟是如此绝佳的气度,脸上更多了一丝激赏。 仆人见众人着迷的模样,无奈的挠了挠头,这可怎么办好?他家新来的大人第一次派给自己任务,自己可不能空手而归啊,他正苦恼时,人群中突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第138章 御好一曲拉完,看着地上散落的铜钱,无奈瞪了一眼满含笑意的君曜,要知道她的一曲,岂是千金可买,如今却只换了这么几个铜钱,不由得觉得可惜。 原本在卖艺葬父的少女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见到恩人起身要走,连忙上前叩首:“谢谢姑娘,谢谢公子。” “不用客气,快些起来吧。”御好客气的去扶她,不料一低头,面上轻纱被风一吹,掉了下来。 一旁围观的人看到御好的容貌,都不由得吸气出声,他们哪里见过这般美丽的人儿啊?白皙精致的面庞,一双清丽得过分的水眸,唇角勾着淡淡的笑容,斑驳的日影下,浑身仿佛染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微风拂过她长长的发丝,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美艳绝伦,仿若是从合欢树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那个仆人在人群中也看到了御好的模样,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真的好美啊!他家大人真是有眼光,光从琴声就听出了美人,如此想着,他的心中又对这位新来的大人多了几分敬佩。可是这位美丽的小姐到底是谁呢? “快走吧。”见到众人痴缠的目光,君曜心中一阵紧张,忙拉了御好要走。 却听人群中突然有人激动的叫喊:“大家快看啊,是望家的表小姐--” 御好轻轻一蹙眉,今日本是陪曜哥哥出门走走,了解民生,却不想这样也能被人认出,她来江南才不到半月时间,且从没出门,怎么有人知道她是望家的表小姐呢? 御好不知道,她那日随便捐出的银子,对快饿死的难民来说,却犹如救命稻草一般,数十两银子救了好几十人的性命,从那以后,柳城上下立刻传遍了对望家表小姐的美言,道她如何美丽?如何善良?如何大度? 而这些传言,躲在望府的御好自然是不曾听闻,同样不曾听闻的还有那个年轻仆人,见众人一脸敬仰的模样,他又拉了一人,小声问道:“谁是望家表小家啊?” 被拉住的中年人不耐的一脸鄙夷:“墨螓卿墨大小姐啊,听说墨小姐是当今相国墨葆成墨大人的掌上明珠啊,墨小姐前些日子随了母亲前来望府探亲,刚一进城便接济了数十人,真可谓是难民们的救命恩人啊,这事早就传遍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墨螓卿墨大小姐?”年轻的仆人一脸恍悟,连忙道了谢,向轿子跑去。 ----------------地点分割线---------------- “大人,小的打听清楚了。”年轻的仆人激动的道。 “是谁家小姐?”离京多日,他已很久没有听到过这般的仙音了,今日乍听之下,竟觉得有几分熟悉,便派人出去打听,能弹出这样美妙琴音的,想来定是一个高雅的女子。 “回大人,听说那姑娘名叫墨螓卿?” “墨螓卿?”轿内传来一个好听的犹如三月春风般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隐怒和疑惑,“哪个墨螓卿?” 第139章 “听说是相国大人的千金,前些日子随母亲回乡探亲的,听说这位墨小姐还是柳城望府的表小姐。” “望府表小姐?”轿内的男子听了这番话,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如此说来,竟真是有人冒充螓儿,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冒充螓儿? 男子站起身,正要掀帘,却听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仓促的声音:“大人,府里出了些事,需要您回去处理一下。” 男子英眉一挑,按下了心中的疑惑和恼怒,掀帘的手又收了回来,冷然道:“回府。” “大人,那位小姐怎么办?”年轻的仆人低低的问了一声。 轿内探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手上拿着十两银子,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去赏给那位墨小姐,给我调查清楚她住在哪里。” “是,小的明白。”仆人一笑,心中已是明了,他家大人何等风姿,确实也只有那位小姐那样的人才配得上。 ----------------地点分割线---------------- 这边御好正想要离开,却见有个仆从模样的人跑来,恭敬的朝她作了一个揖:“墨小姐,这是我家大人给你的。” “你家大人?”御好蹙了蹙眉,简简单单出来一趟,没想到还遇到什么大人? “是的,我家大人是新上任的江南布政司萧大人。”仆人恭敬的道,“大人十分欣赏小姐的琴音,这十两银子是送您的。” “嗯。”御好应了一声,拿过他手中的银子,交给了一旁的卖艺的少女,浅笑道,“既然是大人赏的,你便一道收着吧。” “谢小姐,谢小姐。” 御好浅浅一笑,又转身对那个仆人道,“告诉你家大人,御……螓卿谢谢他的赏赐。” 仆人没想到这位小姐竟是这么爽快,丝毫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扭捏作态,听到自己大人的名号,也没有半分慌乱羞涩,这他倒是第一回看到。要知道他家大人虽然上任没几日,府中却是每日都有很多媒人上门,要替大人做媒,不过都被大人婉拒。 而这位大人主动接近的小姐,竟是这般的荣宠不惊,心中不由得对这位望家表小姐又多了几分敬仰。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一旁的君曜见一个仆人竟然肆无忌惮的盯着御好看,声音不由得有些恼怒,出声提醒道,“我看你家大人已经走了。” “哦哦。”仆人这才回味过来,但想到大人的吩咐,不敢疏忽,只退回了人群中,待等会儿跟踪御好,看她住在哪里,如果自己帮大人物色到这么一个美人,大人一定会赏自己的,这样想着,年轻的仆人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御好循着君曜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一顶藏青色的轿子缓缓起行,想到刚才的十两银子,不由得浅浅一笑,看来这个江南布政司真是个出手阔绰的人呢,难怪可以在数日间复兴江南的商业。 第140章 “御好,我们走吧。”君曜拉过她的手,走出人群外,看来今天是逛不下去了。 “嗯。”御好知道曜哥哥的身子虚弱,不宜久逛,今日看到百姓安乐,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两人没走出几步,御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娇声:“小姐,小姐等等--” 御好闻声,顿住了脚步,声音明明很熟悉,可是在江南这个地方谁会叫她小姐呢?正疑惑着,两道纤影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果真是会意知心。 御好心下欣喜不已:“怎么是你们?” “小姐你都不要我们了,我们无依无靠的,只能死皮赖脸的又寻来了啊。”知心在一旁故作委屈的道。 原来刚才两人远远听到二胡声,感觉很熟悉,便凑上来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是又惊又喜,这不是她们寻了半月之久的帝姬吗?听到老百姓叫她望家表小姐,又说她是墨螓卿,知心正想和众人解释,却被素来稳重的会意拉住。直到等人少些了,两人才敢上前相认。 御好看着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愧疚:“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们的。” “帝姬别这么说,我们都了解。”会意见到御好如今好好的,欣喜之余,不可避免的一阵哽咽,帝姬虽好,只是可怜了侯爷,帝姬走后,侯爷大病一场,后来又…… “好了,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我们回望府再说吧。”君曜见人群中那个自称是江南布政司府上的仆人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们看,总觉得有些奇怪,深恐发生什么意外,于是开口阻止道。 “好,我们回府。”御好上前亲热的拉过两个丫头的手,正想往前走,却见一旁的曜哥哥突然停住了步子。 她连忙转身去看,看见君曜面色惨白,俊秀的额上一下子冒出了很多的冷汗,心下一惊,连忙扶住他,担忧问道:“曜哥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们先回去吧。”君曜勉强支撑着走了几步,身子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夕阳西斜,一抹微光透射进窗棂,照射出空气中的细小微尘翩翩起舞,整间卧房中满满的都是药香味道。 一张雕花描金的大床榻上,层层叠叠的白色织锦悬垂而下,君曜躺在床榻上,俊逸的面上泛着几抹不健康得红润,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捂着唇,咳嗽不止。 一旁的粉装丫鬟燕儿不时的替他擦拭额角的汗水,焦虑的询问一旁的大夫:“大夫,怎么样啊?” 身着青袍的白眉的大夫坐在榻边,摸着一缕花白的长须,细细探脉良久,终是收回了榻边的脉枕,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这位公子的病恐怕回天乏术了,还请另请高明吧。” “不,不可能的,大夫我求求你救救他。”燕儿一把拉住大夫的手,沙哑哽咽着声音哀求道。 此刻,御好立在外间,听到大夫的这句话,只觉得脊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顷刻间汗透后背,“回天乏术”,这当真就是曜哥哥的结局了吗?不,她不信!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御好再也等不住,起身欲进去,却被一旁的会意拉住,劝阻道:“帝姬,您不可以进去。” 第141章 “让我进去看看吧。”御好无奈的道,一双清丽的水眸早已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大夫说了,曜哥哥的疫症愈加厉害,恐怕会传染,严令她不准再靠近,否则依她如今的身子,很有可能传染,只有那个丫鬟燕儿是得过疫症的,才被允许近前伺候。 “燕儿,别为难大夫了,生死有命,莫要强求了。”里间的榻上,君曜伸出白皙得有些透明的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行。”叫燕儿的丫鬟猛的站起身,大声哽咽道,“君曜,我说过,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御好本想进去的脚步,在听到这句决然深情的话语时,硬生生的顿在了那里。脑海中似有什么突然迸现,燕儿?燕儿? “别闹了,不是说不给我添麻烦的吗?”帐内君曜传来宠溺的声音,又似带了一丝无奈,“若是你哥哥知晓了,还不定怎么惩罚你呢。” 聪慧如御好,听了曜哥哥这样的语气,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是她…… “表小姐,老夫先行告退。”一旁的大夫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赶忙趁机脱身,出得外间见到御好怔楞的立在那里,便朝御好行了个礼,转身告退。 “大夫慢走。”御好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 帐内的君曜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猛的一颤,手无力的垂在了一旁,面上神色数变,终是虚弱挣扎的坐起身,无力的问道:“是御好在外面吗?” “是的,哥哥好好休息,御好去送送大夫。”御好竭力镇定道,但不知怎的,说出的话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酸涩。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要撞见萧飞燕,如此便可不再连带着想起那个远在京师的人了吧。 “御好--”床榻上的君曜见御好要离去,慌乱中不顾身子虚弱,走出帐帘来。 刚想去拉御好的手,却听一旁淡淡的娇柔声音响起:“王爷不要靠近御好嫂嫂,会传染的。” 君曜听了这一声“御好嫂嫂”,手猛的一震,眸中满是痛苦之色,是啊,“御好嫂嫂”,他竟然忘了她如今还是萧权的妾室。 御好闻言,同样心中一痛,走到门口的脚硬是顿在了那里,最后的一抹夕阳照在她纤细的身上,浑身染上了一层微薄的悲哀色彩,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御好收手入袖,勉强启唇道:“飞燕,如果要留在望府,就给侯爷写封信报平安,不然他会担心的。” “不劳嫂嫂费心。”萧飞燕走上前,扶过病弱的君曜,璀璨的大眸中带了一丝恨意,“倒是嫂嫂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莫要犯了七出之条才好,哥哥可还在京中呢。” 听出萧飞燕话中讽刺,御好心一阵冰凉,原以为躲到这遥远的江南,便可永远不再想他,不再记起那些痛恨来,可是似乎不行。萧飞燕浅浅的一句“哥哥可还在京中呢?”,自己的心中便不可抑制的生出莫名复杂的思念来。 第142章 七出?是不是犯了七出之条,萧权就可以把她休了,让她可以彻底对他死了信,彻底磨灭他在自己心中最后的一丝痕迹。 “燕儿,不准胡说。”君曜沉下脸,一把推开萧飞燕的搀扶,上前拉过御好的手,昔日温润的眸中满是愧疚歉意,“燕儿还小,她的话你不要放心里,萧权不要你是他的损失。” “他不要你我要你”,君曜想这么说,却终是没有勇气,只握着她颤抖的肩,紧了又紧。 “曜哥哥多虑了。”御好强自勾起唇角,不着痕迹的避开君曜太过明显的深情眼神,故作淡然的道,“我去送送大夫。” 看着御好远去的背影,萧飞燕苦涩一笑:“燕儿还小,这便是王爷对飞燕的看法吗?” 君曜抬眸看了一眼受伤的萧飞燕,好看的眸中只余下一丝悲凉的温润:“我不希望燕儿你成为一个刻薄的人,更不希望你为我而变成这样,你当知道,你要的我给不起。” “不是给不起,而是已经给了别人,对不对?”心中虽有千般不愿相信,萧飞燕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君曜回头看了看身侧比自己低了整整一个头的小女子,不可避免的升起一抹怜惜般愁绪:“燕儿,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依你哥哥的权势,定可以给你找一户更好的人家,你又何必……” “那王爷又为何痴缠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人?”萧飞燕掩了衣袖拭了拭眼角,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扶他上榻,替他盖好薄衾。 “没办法,我已泥足深陷,明知不可得,却还是不愿放弃,哪怕只留一丝痴念在心中也是好的。” “王爷可知自己这般做,要牺牲多少?”萧飞燕忍不住质问道。 “你不懂,她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的人,哪怕要牺牲一切,我都不在乎,失去她才是我最大的损失。”君曜靠在床榻上,抚了抚放在床榻里侧的锦盒,想到里面躺着要送与她的钗子,心里便满满的都是温暖。 萧飞燕看着他满眼的柔情,虽然努力克制,心还是狠狠的一痛,他怎么忍心对自己说出那么残忍的话,莫不是在他眼中自己真的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吗? “燕儿。”君曜伸手抚去萧飞燕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可这就是事实,你明白吗?我爱御好,这就是事实,永不可变。” “可我也爱你!”萧飞燕豁然站起身,大声道,“我爱你,你又明白吗?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你救下的小女孩了,如今的我足以和你相配,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爱我。” “燕儿,对不起,我做不到。”君曜痛苦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忽然想起初见她时那个衣衫破旧的小女孩,彼时他十岁,她五岁,一次出游,她被自己的马车撞倒,坐在地上哭着要找哥哥,当时不过怜她年幼,又孤苦无依,便收留了她。 第143章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竟是萧权的妹妹,那个十三岁从军,十五岁入朝,十八岁拜将,二十岁夺走御好芳心的男子的妹妹--萧飞燕,一切都是那么悲哀而可笑,萧权夺走御好,自己却被他的妹妹纠缠不得脱身。 思及此,君曜胸口一阵翻涌,刚刚喝下去的药又全数吐了出来,喉间苦涩不已,不由得剧烈咳喘了起来。 萧飞燕见状,也冷静了下来,坐在床榻旁,一边帮他捋背,一边幽幽开口道:“王爷可知哥哥为什么能得到御好嫂嫂,而你却不能吗?” 君曜抬头,清淡如风的黑瞳中尽是不解,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和御好之间有着那道永不可破的阻隔吗? “因为权势!”萧飞燕敛起面上悲戚,冷然道,“王爷最不在乎的东西,恰巧是哥哥得到御好嫂嫂的最大筹码。” “权势……”君曜喃喃道,“因为权势……” --------------地点分割线------------------ 夜,天色清朗,星空静美,层层叠叠的流云忽卷忽舒,有些朦胧,天上星星轮回转动,预示着人间的命运。 望府花园,明灯高挂,一池碧水映衬着天际美妙无极,池边的亭子中一老一少对面而坐,投下两道人影。其中的老人气度非凡,浑身上下折射出一抹历经沧桑的稳重姿态,年轻的男子一袭翩然的白衣,衣上用墨画成株株绿竹,更衬得整个人风采翩翩,一双精明的星眸隐隐流露出痛惜。 “爷爷,你看王爷这病可还会好?”望舒怀修长食指捏着手中黑子,一脸担忧的问道,刚才看到御好满脸阴郁的从王爷房里出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老夫又不是神人,怎么会知道?”老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手下微微一顿,落了一颗白子,“该你了。” “可是如果王爷这一病不起了,江南百姓可能会更加恐慌了啊,如今贪污腐败巨甚,朝廷赈灾粮食大都被贪污了,百姓连温饱都顾不上,如若疫症再继续横行,可怎生是好?爷爷您素来胸怀黎民,如今为何不管不顾了呢?” “那要看上天佑不佑江南百姓了?”老人不动声色的指了指了亭子外面的天,神秘的道。 “爷爷这是何意?”望舒怀素知老人精通周易卦相,五行八卦,莫不是看到了什么天机,“爷爷看到了什么?” 老人看着自己敏锐睿智的孙儿,欣慰的笑笑,透露道:“王爷是紫微星照命的人,如若能平安度过此劫,他日定可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您是说王爷会成为皇帝?”望舒怀一脸的不可置信,追问道,“今上才刚刚登基,且还未到而立之年,况且君家兄弟感情甚笃,断然不可能有篡位之举,孙儿着实不明白爷爷此话何解?” 老人嘴角一动,叹息道:“君家的男儿素来命短,今上亦不可避免,王爷若是能度过此劫,倒是会成为长寿之人,只是如果王爷这颗星就此陨落,恐怕这君家江山就要……”老人说了一半,摇了摇头,不再继续。 第144章 “要如何?”望舒怀脱口问道,却见老人一脸沉重,他自幼由老人一手带大,也不是泛泛之辈,把老人前后的话连起来一想,立刻想到了老人话外之意:“江山易主——” “要如何?”望舒怀脱口问道,却见老人一脸沉重,他自幼由老人一手带大,也不是泛泛之辈,把老人前后的话连起来一想,立刻想到了老人话外之意:“江山易主——” 老人点了点头,眉头一紧,叹息道:“但愿这一切不会发生。” 望舒怀沉浸在震惊之中,良久才回过神来,追问道:“爷爷,如果一切真的发生了,会应验在何人身上?” “你道如今京中除却皇帝,谁的权力最大?” “是……”望舒怀几乎脱口而出,却被老人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不是不可以泄露于嘴,而是泄露于心,很多事情不知才会无畏,你可明白?” “孙儿明白。”望舒怀连连点头,脑中浮现起御好近来憔悴的模样来,心头不可抑制的一疼。 “舒怀……”老人何等睿智,一眼便看出了自个儿孙儿心中所想,遂伸手覆住他的手,宽慰道,“不是你的,就该学会放手,明白吗?” “嗯,孙儿明白,当年离京之时,孙儿便答应过爷爷,此生只把御好当妹妹看,当年誓约舒怀一直谨记于心。” 老人历经沧桑,早已看破男女情爱,只看着亭子外不停闪烁移动的星际,深邃的道:“爷爷之所以要你忘记御好,并非御好不好,相反的,御好太好,这样的女子,不是我们望家要得起的,她命中注定不是你,不是一个小小的江南可以困住的。” 听了老人的话,望舒怀释怀一笑,顺着老人的眸光望向千变万化的深邃苍穹:“爷爷莫不是早就参破了御好的命格?” “不,御好的命格我参不透,十八年前她的命格便脱离了原先的轨道,连我亦是无法参透,她的命运或许真的只有上天才知道了吧!” 老人收回目光,落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上:“舒怀,轮到你了。” “老太爷,老太爷……”亭子外,望府的管家匆匆赶来,神色从未有过的焦急。 “出什么事了?”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忙将一封书信交到老人手中:“老爷,刚收到一封官府的请柬。” “官府的请柬?”老人闻言,眉头一皱,嫌恶的道,“我不是吩咐过了吗?凡事官府请柬一律回了。” 管家当然知道这位老太爷的脾气,老太爷自从带了望府全门老少辞官之后,就不再与官府来往,可是这封请柬:“老爷,这封请柬是给表小姐的。” “表小姐?”望舒怀在一旁疑惑的问道。 “是哪家府衙送来的。” “是江南布政司府。”管家说着,顿了一下,“来的仆人说他家大人只是邀请表小姐一聚,无关政事,更无关……” “无关什么?”见素来稳重的管家,满头大汗,欲言又止的模样,望舒怀不禁勾起了心中的好奇,挑着眉笑问道。 第145章 管家战战兢兢的说道:“更无关老太爷,无关望府。” 望老太爷闻言,先是一怔,继而不怒反笑,道:“哈哈,他好大的胆子。看来这个新上任的布政司大人倒是有几分胆量。”望老太爷虽从不屑与和官府交往,但整个江南上至巡抚,下至通判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这个小子倒是大胆,竟敢直接说破。 望舒怀听了管家的话,不由得带了几分薄恼:“何止是有几分胆量,简直是不知好歹,他也不想想,望家的表小姐是他想见便能见的吗?” “望贵,去把请柬交给表小姐,请表小姐务必接受邀请。”望老太爷出乎意料的将请柬交给管家,唇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 “是,老爷。”管家领命而去。 “爷爷,为什么?我们并不了解这个江南布政司,怎可轻易让御好赴约呢?”望舒怀焦虑的道。 “你放心吧。”老人伸手打乱棋盘,欣慰的道,“你不是问我缘何不顾江南黎民苦难吗?我不过是没找到合适的共事之人,如今算是找到了。” “您是说那个布政司大人?” ===========================章节分割线============================= 农历八月刚过,望府花园中的桂树便开花了,虽然只是小小的几朵,但是香气宜人,御好居住整座的归庭苑满满地被桂花香气弥漫,甚是舒适。 有人说不喜欢桂花太过于浓密的香气,御好却不以为然,就像此刻,舒舒服服的坐在桂花树下,手执一本医术,一旁的小几上置上一杯雨前龙井,若没那些烦心的事情,便是再惬意不过的事了。 “御好,你当真要去?”一旁的望舒怀看着御好一派悠然的样子,再也耐不住性子,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认真的问道,“这个江南布政司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若是瞧上了你的容貌,可怎好?” 御好抢回医书,毫不客气的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道:“不是还有我这风华绝代的表哥在吗,御好哪里瞧的上别人啊,御好定然是誓死不从的。” 一句玩笑,立刻把两边的小丫头逗得直笑,望舒怀抚了抚额际,大声道:“我是认真的。” “坏哥哥你就放心吧,他既然敢把请柬往望府大门送,定然是不会为难我的。”御好突然想到十日前收到请柬时,所有人的诧异神色,不由得觉得好笑。 其实对这个新来的布政司大人,御好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更何况他提前十日发出请柬,也足可见诚意,所以当收到他的请柬时,御好也没有往坏的地方想。 况且外公既然都同意了,定还有几分另外的打算。于是,御好收到请柬的当晚,便去了外公的书房,果不其然,外公郑重的交给了她一封信,要她转送布政司大人,御好虽然没有拆开来看,对其中内容却也有几分了解,外公素来不与官府往来,但若让他看着江南如此颓败下去,定也是不忍心的,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有些能耐的布政司大人,肯定是要修书重托一番的。 第146章 “御好,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望舒怀看着眼前这个绝美出尘的表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御好那么美丽,万一那布政司大人起个歹意可如何是好? 御好上下打量了望舒怀一番,躺在躺椅上,悠然的品了口茶,笑道:“你是要保护我?” “当然,你一个弱女子……” 望舒怀话还未讲完,会意知心在背后抿嘴笑了起来,要是她家帝姬是弱女子,这世上还有谁敢称强,三年苦修,帝姬的武艺虽算不上是最好的,但要逃离,凭她的轻功,也是绝对没有问题。 见望舒怀一脸莫名,御好止住了笑意,正待拒绝望舒怀的“好意”,无意间看见门口进来两个丫鬟,遂心中一动,俯身在望舒怀耳际道:“坏哥哥,如果今晚你还能来归庭苑,我们便一同去。” “那好,我们说定了,到时……”望舒怀眼睛一亮,话还没讲完,那两个丫鬟已经走近,朝他们作了个揖,齐齐道:“少爷,少夫人突然感到身体不舒服,请您过去一趟。” “身体不舒服找我有什么用,请大夫去呀。” 看着望舒怀不耐烦的表情,想起那个总对自己心怀排斥的表嫂,御好便知,这定然是近段时间时常发生的事。 “大夫请了,还请少爷过去看看吧。”说话的正是先前在御好房中服侍的丫鬟红儿,御好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幸好这次会意知心回来了,否则还不定要怎么应付呢? “哥哥便过去看看吧,表嫂一定等急了。”御好含着笑,一语双关的道。 望舒怀不曾察觉,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起身敛了敛衣裳,不忘嘱咐道:“晚上要等我。” 御好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待看到他的身影远去后,好看的眉眼一挑,说了四个字:“过时不候。” “帝姬,您受气了。”会意人如其名,立刻看出其中玄机,宽慰道。 “你家帝姬像是这么受不起气吗?”御好睨了她一眼,悠然道,“都不过是些小伎俩,我只要没她想的那些心思,她也拿我没办法。” 一旁的知心是个简单的人,哪里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心道,肯定又是些女人之间的斗争,自己也帮不上忙,便也没有插嘴,只是突然想到刚才王爷房中托人过来传的话,立刻禀报道:“帝姬,您现在有空,不若去看看王爷吧。” 御好知道这肯定不是知心的想法,遂问道:“谁让你传话的?” “是王爷房中的那个燕儿姑娘和我说的,想是王爷想见您了。”知心如实禀报道。 御好心中一顿,没想到竟是飞燕的意思,更是觉得尴尬,抬头看了眼天,拒绝道:“不了,不过去了,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我累了,已经歇息了,明早再去看他。” 曜哥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依大夫的话恐也撑不过这几个月了,这几天,她一直在研究一些医书,虽然自己的医术倒是进步飞速,却还是想不出良方来,加上自己从未得过疫症,不能一直在他身旁伺候。 第147章 思及此,脸色不禁暗沉下来,清丽的眸中染上了一层暗淡之色。 会意见到帝姬如此,瞥了知心一眼,知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连忙宽慰道:“帝姬放心吧,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况且飞燕小姐一直悉心照顾,一定会好起来的。” “是啊,飞燕对曜哥哥确实没话说了。”御好眸中黯然之色未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萧权的身影,自己坐月子的一月,萧权倒也是这般悉心照料,这点兄妹倒是相象。 会意见知心越抹越黑,心中一阵无奈,连忙打发了知心去打扫房间,上前宽慰御好道:“昨日事昨日死,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帝姬莫要伤怀。” “嗯。”御好牵强的笑了笑,转了话题道,“晚上的衣衫准备好了吗?第一次见布政司大人,切莫失了礼数才是!” “是的,帝姬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好了。” 夜,群星闪耀,疏影横斜,一轮圆月挂在天际,仿佛是象征着人月两团圆一般,洒下柔柔的光芒。 十日未曾出门,江南商户的复苏又一次让御好震惊,已是戌时末刻,脉脉流淌的秦淮河边依旧人影传动,灯火煌煌,仿佛从来未曾有过任何灾难一般。 宽阔的青石铺成的道路一旁是比邻的商铺,河畔停靠着数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有专营青楼生意的花船,也有有钱人自己游湖的小船。 布政司大人在请柬中邀了御好在秦淮河畔的一艘名曰“溯源”的小船上见面,御好正在岸旁寻找,便见一群衣着整齐华丽的仆人走了上来,朝她恭敬的作了一个揖:“表小姐,我们家大人已经久候多时了,请——” 御好虽然不知道这些下人是如何认出自己的,但看他们训练有素的模样,便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布政司大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御好随了几个仆人向前走了几步,果然见到一艘精致的小船停靠在岸边,船头用有力隽永的字体写着“溯源”二字,字体隐约有些熟悉。 船头的竹帘之后隐约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姿态从容,气度不凡,他身前的案几上置了一架古琴,琴旁放置了一个香炉,炉中袅袅香烟伴随着一阵优雅古朴的琴音传来,曲风大气,透着脉脉君子之风。 御好顿住了脚步,不敢置信这世上竟还有男子可以弹出这等清丽绝妙的琴音来,而且还是一个身处宦海的人,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表小姐,请吧。”曲子一落,一旁的仆人恭敬出声。 御好正待携了会意知心二人上船,却听竹帘之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我好像只邀请了表小姐一人吧?” 言下之意御好自然是懂,既然是人家的船,自然是客随主便,加之刚才看到了布政司大人的业绩,御好料想他也不会是个不知分寸的人,遂遣散了会意知心:“你们难得出来一趟,随意去逛逛吧,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等我便好。” 第148章 “帝……小姐--”会意不放心的皱了皱眉。 “没事的,去吧。”御好使了个眼神,示意二人离开。 两人终是不清不愿的离开了岸边,御好客气的冲一旁的仆人点了点头。 “小姐,这边请。”仆人在一旁躬身引路,引着御好上了甲板。 “小女子螓卿这厢有礼了。”御好按礼站在竹帘之后,作了一个揖。 “螓卿?”竹帘后传来一声带笑的戏谑,竹帘被两旁的仆人打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御好的面前! 犹如雕刻般线条分明的脸,星辰般深邃的双眸,直挺的鼻梁,好看的嘴唇,分明就是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影子,萧权,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墨小姐你不认识我?”萧权唇角微勾,举杯就饮,望着这个和螓儿有着几分相像的女子,淡淡戏谑,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和螓儿的关系,还是太大胆了,竟然真的敢来赴约。 御好心中一骇,望着他深邃带笑的危险星眸,竟找不出一丝昔日熟悉的温柔包容,只余下满满的戏谑和嘲弄,他叫她墨小姐,他怎么会叫她墨小姐呢? “萧大人此话何意?”御好不解,萧权怎么会用这样陌生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他是在恼自己的不辞而别吗?还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既然是望府表小姐墨螓卿,那便是在下的未婚妻了,怎么会不认识在下呢?”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御好的面前,俯下身幽幽的道,语气中带着嘲讽的意味。 “你在说什么?什么墨小姐,什么未婚妻?” “我那日在街上听到你拉的二胡,原想应该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却不料是个骗子。”萧权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一丝叹息,伴着一丝温热的气息,传到了她的耳中,“姑娘也许不知道,你假扮的望家表小姐墨螓卿正是在下的未婚妻。” “你说什么?”姑娘,他叫她姑娘,他说墨螓卿是他的未婚妻,虽然早就知道他迟早会娶墨螓卿,可是乍听之下,心竟然像是窒息般疼痛,而且他好像把她忘了。 “知道为什么这艘小船叫‘溯源’吗?”萧权走到她的面前,声音又冷了几分,“因为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挂着望家表小姐名号的女骗子究竟是什么人?也来追根溯源一下。” “女骗子?”萧权居然说她是骗子? “你还不明白吗?”萧权抬手扣住了她的下颚,深邃的眸细细打量道,“虽然你们是有几分相像,但你不是她,你可知假冒望家表小姐是什么罪名?” “假冒?”御好反问,突然笑出了声,“我何时说过我是墨螓卿了吗?” “很好。”萧权突然放开了她,退了一步,深邃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镇定却惨白的小脸,“果然高段,好一个女骗子。” “来人,把她抓起来,交给官府法办。”萧权狠狠的说道。 “等等--”御好突然喊出声,娇柔的声音中自有一番削金断玉的气度,外面的仆人也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听我解释。” 第149章 她怎么能相信,萧权竟然不认识她了,还要把她当骗子法办,如果可以,御好真希望这是一场玩笑。 “好,我给你机会解释。”萧权伸手挥退外面的人,兀自坐在了低矮的桌椅旁,饮了杯醇香的好酒,抬眸望着她,“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墨螓卿?” 看着他冷漠的俊脸,御好忽然觉得脚也有些麻木了,却还是努力的移步到他跟前,跪坐在了锦缎制成的垫子上,伸出玉手,替他斟了杯酒,轻声道:“夫君,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 “夫君”,乍听这两个轻柔的字,萧权只觉得心神一荡,仿佛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但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连忙摇头制止心中莫名的柔情,直直逼视着她,大笑道:“夫君?姑娘可真是会从善如流啊,你以为就凭你长得有几分像螓儿,便也配叫我夫君了吗?” 闻言,御好浑身一震,彼时,自己只要唤他一声‘夫君’,两人即使心有隔阂,他也总是会柔情以待,如今是怎么了,萧权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是御好啊,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御好不甘心,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追问道。 “你说你叫御好?”萧权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双小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柔软和冰冷,心里突然有些不忍,抬头仔细打量起她,一双清丽的双眸,小巧的鼻梁,红润的唇,脸上满是诚挚而恐慌的表情,就是这么一个美丽出尘的女子,怎么会是骗子呢?可是她明明就不是螓儿啊。 “我是御好,君御好,你还记得吗,我们……。” 御好想说我们是夫妻,我们同床共枕数月之久,甚至我们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是还没等御好把话说完,萧权便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你这个女骗子越来越大胆了,竟然敢冒充起皇族来了,御好帝姬如今还在皇陵守孝,怎么可能出现在江南。” 皇陵守孝,几个字直击御好内心深处,她终于相信了,萧权失忆了,他的记忆居然停在了她回京之前,他不记得她是谁,在他的记忆里他只有一个未婚妻,名字叫墨螓卿,如此,任自己如何解释,恐怕也说不清了吧。 “这么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御好心里一片冰凉,看着萧权眸中的冷漠的眸光,不由得一阵战栗。 “自然。”萧权冷冷开口,声音犹如泰山极颠的寒雪,如果说原还对这个陌生的女骗子有几分莫名的怜惜的话,那么当她死不悔改之后,他便不打算再听她说下去了,她的眼眸太过清丽,清丽得令人失去判断力。 “来人,把这个骗人的丫头抓起来。”萧权冷冷下令道,竹帘之外立刻进来好几个仆人,“我倒要看看到了大堂之上,你还如何狡辩?” “我看你们谁敢!”御好大声制止,转身对萧权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如今依然是望家的表小姐,我要见我外祖父。” 第150章 萧权一时也被眼前这个小女子身上爆发出来的威慑力震到了,眼睛微微眯起来,直直的注视着她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把她抓住,本官只会向望太傅交代。” 御好见萧权执意抓她,心里也开始惶恐,眸光打量了四周,见不远处的舱壁上挂了一把剑,身形一闪,立刻移到了萧权的身后,一把抽出宝剑,剑光一闪,直指萧权后背:“放我走,他日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萧权眉眼一挑,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反问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由不得你不信了。”御好用力一指,剑锋划破萧权的外袍,冷声喝道,“出去。” 萧权没料到一个小丫头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好像还有点轻功的底子,遂也不敢大意,听了她的话,移步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秦淮河畔依旧繁华如斯,但是一切景物却已离得很远,御好这才意识到,萧权竟然放开了缰绳,任船在湖心飘荡,四周没有任何的着力点,摆明了是不给她退路。 “你跑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御好不理会他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心神一凝,做了个大胆的想法,于是,一把拉过萧权的手,走到甲板旁,在他耳畔轻轻一笑。 “布政司大人可会游泳?” “布政司大人可会游泳?”御好轻轻踮起脚尖,在萧权耳畔吐气若兰般的道。 萧权心中一骸,自己虽是武艺超群,智谋过人,奈何是北方人士,哪里会游泳,这个疯丫头该不会是想…… 还没等萧权想清楚,御好已经从袖间抽出了一封信,扔在了甲板之上,对一众仆人道:“这是望老太爷给你们大人的信,等你们把你们大人救上来再交给他吧。” “你个疯丫头,你要做什么?”萧权咬牙切齿的道。 “怎么,御好吩咐的不够仔细吗?夫君?”御好嫣然一笑,趁他不备,手上微一用力,拉着他一同跳入湖中。 “大人,大人……”船上传来一声声的呼唤声。 虽然是夏日,夜晚的湖水却还是带了几丝凉意,幸好御好深谙水性,在跳水前便憋了口气,此刻正想往岸边游去,却无意间瞥见在水里挣扎的萧权。一时心有不忍,明知水下救人极有可能被缠上,还是上前拉过了萧权的手。 萧权一下水,便被呛了好几口水,此刻见御好向自己游来,下意识的拉过了她的臂膀,一俯身便吻住了她的唇,努力的想要从她唇中汲取空气。 御好一时不备,只觉得唇上一热,熟悉的触感透过微凉的湖水传过来,明明只是相互汲取空气,渐渐地,御好却觉得被他吻得窒息。 此刻,摇曳着光芒的湖面上传来了火把的光影,“扑通,扑通”几声,船上已经跳下来几个救人的仆从。 “布政司大人,后会有期。”御好一把推开神智混乱的萧权,娇脸一阵通红,幸而是在湖下,没人看见。 “大人,大人,您在哪里?”湖面上不时传来奴仆们惊慌呼喊的声音。 第151章 御好看着萧权已经镇定了些许的神情,遂用力将他往那些仆人的方向推了一些,自己深吸一口气,潜入湖底…… --地点分割线- 夜,江南布政司府,萧权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立在窗前,看着外面花园中淡雅柔和的月色,脑海中又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那张倾城俏丽的面容。 心里有一丝莫名的迫切,萧权转身回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白玉雕花的紫毫,沾了满满的墨汁,在一张白皙无暇的宣纸上,一笔笔勾勒出一张同脑海中一模一样的面容。 管家秦浏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了萧权凝眸看着画中人微微含笑的模样,心中不禁震撼,自从侧夫人失踪以来,他已经多久没看到侯爷笑了。 方才听下人说侯爷遭人暗算,掉进湖里,他心里不知道多么害怕,侯爷不谙水性,这样的深夜落水,身体上和心理上不定会留下什么阴影,是以,他匆匆赶了来,不料侯爷竟然在笑,还笑得那么简单。 房内蜡烛“哔啵”爆了一声,萧权从失神中回过了神,看到呆愣在门口的秦浏,朝他招了招手:“过来,看看像不像螓儿?” 秦浏依言上前,待看清画上之人时,心内震惊得无以复加,手上玉盅也跟着战栗起来,他指着画上的女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她……她是?” “一个女骗子,疯丫头一个,我今天就是被她推进湖里的。”萧权丝毫没有注意到秦管家的异常,只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笑意道,“我杀敌无数,还是第一次栽在别人手里,居然还是一个小丫头,着实可恨。” 女骗子,疯丫头?秦浏惊讶的看着萧权,可哪里看得出他眼中的恨意啊,明明是不住的在笑呀。 看到秦管家的眼神,萧权又将目光落在了岸上的画像上,手指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唇,那里曾和这画上女子有过最亲密的接触,那样美好的感觉仿佛还留在唇上一般。他承认,开始的吻她不过是本能的反应,他并不想在水里窒息死,可是一旦触到了她柔嫩的唇时,自己渐渐的便有些不受控制,那样熟悉的触觉,好像很久之前便尝试过这样的美好 秦浏看着萧权出神微笑的模样,咳了一声,把手中的玉盅递给萧权:“大人,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吧。” 秦浏说着,正想要收起桌上的画时,却被萧权阻止:“别收,让我仔细看看,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疯丫头。” 疯丫头?秦浏心中苦笑,看着画像中那张倾城的脸,心中暗道:这哪是什么疯丫头啊,分明就是自家的侧夫人啊!可是秦浏哪里敢说。自从侧夫人失踪之后,侯爷就大病了一场,群医束手无策,皇上甚至派了宫中最好的御医前来,却还是无药可医,只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侯爷心中有牵念,是以这病才久久不好,一旦心结解开,大病自然可好。 第152章 期间,墨小姐曾带来一个琥珀色眼睛的异族男子为侯爷诊治,秦浏虽是心有顾虑,但也不能任由侯爷颓废病弱下去,遂引了那人替侯爷诊治。当时那个年轻的异族男子就说侯爷是心力交瘁,只待服下些许药便会好,只是醒来之后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但千万不能提醒他,免得刺激到他。 秦浏一开始还不信,侯爷醒来之后也一切正常,只是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提到过侧夫人,一开始秦浏以为是因为墨小姐在一旁,侯爷不便提及。 直到有一日侯爷在府中闲逛时,无意间走到了侧夫人先前居住的疏影阁,突然开口说:“为什么还不让采薇搬进来,别让这疏影阁空置着。” 秦浏到现在都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让采薇夫人住在疏影阁分明还是侯爷回京之前的事情,侯爷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那日后,事情便一步步的往他不敢置信的方向发展,数日后,侯爷居然派他向相爷提亲,相爷当时虽是一脸严肃默然,却还是同意了侯爷的提亲,终了,对侯爷严肃的道了一句“他日莫要后悔”。 侯爷当时有些不以为然,还问他相爷为何会有这样的态度,娶螓卿不是一开始就决定的吗?秦浏当时因为谨记着那个异族男子的话,不能让侯爷受刺激,是以不敢提及侧夫人的存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小姐成了侯爷的未婚妻。 他还记得当初侧夫人小产后,尚在昏迷之时,侯爷曾告诉他:“秦浏,我不想娶螓卿了,我想御好做我的正室,你说好吗?” 秦浏当时很是惊讶,因为当时侯爷已经知道侧夫人不能再有孕,若是侧夫人成了正室,可能永远都不能为萧家延续香火,但秦浏还是看得出,侯爷是认真的! 可是现在呢?侯爷好像什么都记得,偏偏把侧夫人的一切都忘了。 如今依这幅画来看,侯爷分明是见到过侧夫人了,可是他仍然不记得,居然说侧夫人是女骗子,疯丫头,这个真是,真是太荒谬了。 “大人,据老奴所知,望家不止墨小姐一个表小姐,御好帝姬的母妃也是出身江南望族。”秦浏小心的提醒,唯恐真如那个琥珀色男子所说的刺激到侯爷。 “这个我自然知道,那个疯丫头刚才居然还叫我夫君,说自己叫御好,你说可笑不?”萧权抿了口茶,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丫头喊他夫君时的模样,当时虽是克制住了没有心软,如今回想倒是挺受用的。 “御好帝姬如今还在皇陵守孝,怎么可能出现在江南,秦浏你莫不是也糊涂了。”萧权上前伸手抚了抚已经干了的墨迹,不知为何,看着这张清丽出尘的小脸,心里总是暖暖的,好像在哪里见过,莫不是因为她长得太像螓儿了。 “秦浏,螓儿有来信吗?” 秦浏本还在出神,听到萧权的问话,连忙摇了摇头:“没有,许是墨府家规深严,和未婚夫互通书信毕竟不合礼制。” 第153章 “嗯。”萧权应了一声,也不甚在意,只是指着画上的女子道,“找人按这幅画多画几幅,贴在城中各条道路上,一定要把她抓起来,交给官府法办,我谅她一个女骗子也不敢再回望家。” “是,侯爷。”秦浏有口难言,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画收入袖中,看来自己有必要去望府见见侧夫人了。 “小心点,别给我弄坏了,到时再还给我。”萧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嘱咐道,唯恐他会弄坏了他最珍惜的宝物一般。 秦浏惊骇得睁大了眼,这还是他家侯爷吗? “对了,秦浏,城外的难民房造得怎么样了?”萧权收回脸上的笑意,又恢复成了素日里冷静睿智的模样,慎重的道。 他初到柳城,便发觉城中难民太多,且有许多身患疫症的人,依着沈逐惊给自己的书信所说,必须把这些患病的隔离开来,方能防止传染,遂在城外建造了难民房,效果确实也不错,城中秩序也大抵恢复了正常,只是难民越来越多,房子还需不断扩造。 “回大人,基本上已经落成了。”秦浏顿了顿又道,“大人,您如今这般大刀阔斧的为老百姓办事,却未和地方官员磋商,小的以为这样下去,届时恐对大人不利啊。” 萧权沉眸思索了片刻,官海沉浮多年,他自然也懂得其中的道理,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那个疯丫头不是有封信要交给我吗?快拿来我看看。” …… 次日辰时,一抹晨光透过雕刻繁复的窗棂射了进来,御好躺在床上,抚了抚有些胀痛的额际,慢慢坐起了身,只觉得四肢酸痛,恐是昨晚受了风寒了。 一拉开帷帐,便见房间里居然坐了一人,好看的眉眼紧紧皱在一起,一副质问的模样:“你昨晚为什么不等我?” “你昨晚来归庭苑了吗?”御好惊讶的问,他不是该被表嫂缠着抽不出身吗? “我昨天好不容易借了出恭的机会,跑来找你,你居然自己走了。”望舒怀一副很不抒怀的模样,故作冷漠的质问道,“老实交代,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衣衫全都是又湿又破的。” 御好一脸惊讶,他怎么知道的,衣衫湿了是因为她跳水了,破了是因为被墙外的树枝勾破的,他该不会以为…… “你昨天是不是先回了归庭苑,又换了衣服才又从大门进来的。” 连这个都被发现了,御好一脸苦恼,不过仔细一想,他望舒怀是何等人,儿时只要望舒怀进宫,自己便总缠着他到宫外玩,想来在偷跑出府这事上,他还是自己的鼻祖。 “那个臭小子,居然敢欺负你,看我不收拾他,我望家虽然不再为官,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望舒怀说着站起身,正欲往外走,知心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告罪道:“帝姬,奴婢有罪,是奴婢没藏好您的衣服。” “算了,算了。”御好挥了挥手,拉过望舒怀,无奈道,“哥哥待我换身衣服,与你详细说明吧。”哪里还瞒得住他,只能盼着他别告诉外公就好了。 第154章 一刻钟后,御好坐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摊了摊手:“就是这样了。” “什么。”望舒怀惊呼出声,“你把布政司大人推湖里了,他还不会游水,你这可是谋杀朝廷命官啊。” “别大惊小怪的。”御好连忙捂住他的唇,一脸鄙视的样子,刚才是谁说要收拾这个朝廷命官的,“我都说了,他是萧权,是我夫君。” “夫君,夫君,你倒是叫得亲热,人家不是不认识你了吗?”望舒怀道。 御好闻言,面色一沉,想起昨日萧权冰冷的目光,心里钝钝的有些疼,是啊,他不认识自己了。 “喂,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望舒怀自知失言,赶忙安慰。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敢故意的话。”御好说着捏紧了拳头,作势要打的样子。 “是是是,好妹妹饶命,小的不敢了。”望舒怀连忙告饶,心中却苦笑,明明是自己来质问他的,怎么成了被欺负的对象了呢? 正想再责问她昨晚为何不等自己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仆人,叩首道:“表小姐,外面有人求见?” “是谁?” “是江南布政司府的管家。” 布政司府的管家?御好听到,先是心里一慌,仔细一想,却是泰然了:“那位管家是不是姓秦?” “是的。” “嗯,请他进来吧。” 没过多久,园门外就进来一个身着灰色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满脸含笑,眼中精光依旧,不正是秦浏秦管家嘛! “老奴秦浏拜见侧夫人。”秦浏上前施了一礼。 御好连忙上前虚扶一把,含笑道:“秦管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 “侧夫人……”秦管家见果然是自家的侧夫人,心下一暖,看见一旁的望舒怀,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望舒怀见状,知道御好和这位秦管家是旧识,遂在一旁假意咳了几声:“那个,惠婉还在等我用早膳呢,我先回去了。” 见望舒怀离去,秦管家俯身又欲叩拜:“侧夫人,您受苦了。” “秦管家言重了,快请坐。”御好昨晚受了风寒,身子疲累得紧,忙坐了下来。 “侯爷他没事吧?” “侧夫人放心,侯爷已经没事了。”秦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是,想必夫人也看到了,侯爷他已经不记得您了。” “嗯。”御好应了一声,长睫微敛,敛去眸中暗淡,又问道,“只是御好不明白,侯爷何以会失忆呢?” 秦浏早知她会有此一问,连忙把数月来发生的事都和御好详细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墨小姐带了一个琥珀色眼睛的异族男子给侯爷诊过脉?”御好聪慧,立刻看出整件事情中最可疑的地方。 “是,当时奴才也奇怪,那个男子看似很年轻,身上却带了一股子的贵气,并不像是大夫。”秦浏听御好一问,也发觉其中有可疑。 琥珀色眼睛的年轻男子?御好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人,一时却没有头绪。 第155章 “侧夫人,这是侯爷画的,说是要奴才贴在城里,把你找出来,你看?”这才是秦管家此来的重点,夹在两人中间,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御好接过一看,看着画上盈盈浅笑的女子,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侯爷画得很像呢。” 没想到失忆后的萧权竟还能凭一眼记住自己,心里原本的阴郁也散去了不少,遂道:“你便按你家侯爷的吩咐行事吧,今日也当没见过我。” “可是……” 御好浅笑,道:“你家侯爷一定和你说,这个女骗子肯定是不敢回望府了,你一定要把她抓回来交给官府,是不是?” 秦浏见侧夫人有模有样的模仿侯爷的口气,不由得觉得好笑,以前一直觉得侧夫人浑身有种高贵的气质,令人不敢轻易靠近,却不料真实的侧夫人竟是这般的俏皮可爱,也难怪侯爷会一口一个“小骗子”,“疯丫头”。 “侧夫人所言甚是。”秦管家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侯爷还另有交代。” “什么交代?” 秦管家微微一笑,指着御好手中的画纸:“侯爷要奴才好好保管这幅画,不要弄坏了,到时还要还给他的。” “嗯?”御好惊诧,见秦管家一脸暧昧的笑意,不由得一阵脸红,遂将手中画纸交还给了秦管家,“我如今躲在望府里,你就尽管放心去搜吧,免得到时他迁怒与你。” “谢侧夫人。”秦浏起身行礼。 “表小姐,表小姐,又有人找你--”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仆人,下跪通禀道。 御好还真是没料到一天之内居然有这么多人拜访自己,不由得抚了抚胀痛的额际,问道:“什么人找我?” “两个小孩,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说表小姐是他们的恩人,他们是来报恩的。” 两个小孩,御好略一思索,立刻想了起来,初来柳城时,那个自称南君城的小男孩给她留下了很深的映像,事后御好派人查过,原来柳城姓“南君”的只有原先江南巡抚南君定一族,只是今天这两个小孩说来报恩的,却不知要做什么? “那老奴先行告退。”秦管家见状,忙起身辞行。 “秦管家慢走。” 秦管家前脚一走,御好后脚便到了前厅,看到的果然是南君城兄妹二人,外公正慈爱的抚摸着两个小孩的头,眼睛尽是欣赏。多日不见,这两个孩子倒是比初遇之时胖了些许,衣衫也整齐干净了很多,只站在那里,便不由得让人生出怜爱之心来。 “外公。”御好福了一福身,又冲两个小孩微微一笑,温柔道,“你们近来可还好?有没有饿肚子?” “我们都很好。”南君城依旧是那副颇有礼教的模样,恭敬的回答。 “漂亮姐姐--”南君忆一看到她,就跑上前,拉过她的裙摆,甜甜的唤她。 “你们怎么找来的?”御好一把抱住南君忆,开心的问道。 “御好,这两个孩子说官府在城外派发一种给牛吃的草料,能治王爷的疫症,你可愿一试?”外祖父沧桑的面上满是深沉。 第156章 草料?御好也明白两个孩子的话不可尽信,况且只是一种给牛吃的草料,可是事到如今也唯有一试了:“若是曜哥哥愿意,御好愿意赌一把。” “好,不愧是我望天楚的外孙女,有胆量。”望老太爷欣慰大笑出声,面上赞赏之意溢于言表,“那你便随这两个孩子去城外的难民区寻来那种草药试试看吧。” “是,外公。” ==========================章节分割线============================== 御好随着两个小孩赶到城外难民区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夏日的斜阳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氤氲着淡淡的光芒,马车里,两个孩子都有些高兴,指给御好看这看那。 “姐姐,你看,就是这里,这里很多人吃了官府配制的芨芨草,疫症就好了。”南君城指着前面修缮整齐的一排难民房,道。 “这里是难民区?”御好没想到所谓的难民区居然还有这么整齐的房子,有些不敢置信的走下马车。 “对啊,这都是布政司府派人来造的,我们现在就住在前面。”南君忆下车来,稚嫩可人的脸上满是喜悦。南君忆一边拉过御好的手往前走,一边开心的道,“萧大人还说要给我们建学堂,让我们读书呢。” 布政司府?萧大人?原来这里的一切都是萧权的功德,思及此,御好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骄傲来,仿佛做了好事的是自己一般开心。 “哎呦,你们两个小祖宗可回来了。”见到他们走来,一个身着灰色锦缎长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见到御好的刹那,满脸惊讶…… “秦管家?”御好没想到一天之内居然会两次遇到秦浏,很是诧异。 “侧夫人,您怎么来了?”秦管家一脸惶恐的看着御好,又看了看身后,想要拦她已是来不及了。 “你们两个小鬼可算回来了,不知道我等你们很久了吗?”一个深沉却好听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来。 低矮的房檐下走出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星眉朗目,修长俊朗的身形,在微风中轻袍缓带,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 “萧大哥。”两个孩子看到萧权都兴奋的走了上去。 南君忆更是亲热的拉起萧权的手,开心的道:“萧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个漂亮姐姐。” 御好看着慢慢走近的萧权,腿已经不听使唤,只能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喃喃的道:“布政司大人安好。” 夕阳中,一袭淡绿色轻纱长裙的御好立在那里,浑身仿佛沐浴着一层柔和的光芒,萧权定定的看着她,心中又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嘴上却玩味的道:“布政司大人?怎么不叫夫君了啊,小骗子?” “布政司大人开玩笑了。”御好后退几步,想要离开,却被萧权一把拉住。 “还想跑?”萧权拉住她纤细的皓腕,“既然来了,就不用想走了。” 第157章 “大人,这位是……”秦管家想要解释,却被萧权喝止道:“你先带城儿和忆儿进屋休息。” 御好情知自己这回是自投罗网了,看着萧权一脸晦涩难懂的表情,只得赔笑道:“大人,你弄疼我了。” 萧权看着自己握着她的皓腕的手,脸上略微闪过一丝尴尬,却不放开:“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你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 御好正待开口,却见难民房中走出十几位男男女女,看见御好,都跪了下来:“真的是望家表小姐墨螓卿。” “是啊,真的是墨小姐,小的谢墨小姐救命之恩。”人群纷纷低头叩首。 御好尴尬的笑了笑,看着萧权,状似无奈的道:“你看,不是我要冒充墨螓卿,是他们误会了,其实我是望家表小姐,可是我不是墨螓卿,我是……” “别说你叫君御好,我和御好亦是旧识,你们虽然长得像,可是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萧权执着道。 御好满脸无奈,一时无语,本就有些胀痛的脑子更加疼痛,浑身也是一阵阵热汗。 “萧大人,这位墨小姐是您什么人啊?”人群中有人看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暧昧的问道。 “未婚妻。”御好脑中灵光一闪,连忙抢先道,“我是萧大人的未婚妻。”御好说着,亲昵的挽上萧权的手臂:“权哥哥,你不是说时候不早,我们要回去了吗?” “你……”萧权咬牙切齿的指着身旁一脸含笑的女子,一把甩开她的手,上前几步对众人道,“大家别信她的,我们……” 见萧权执意要揭破她,御好也顾不得太多,胸口正堵得难受,便蹲了下来,状似干呕起来:“权哥哥,我难受。” 众人见状,都露出暧昧了然的表情,有的妇女干脆道:“萧大人,墨小姐有了身子,就不要在这晒了,您赶快带墨小姐回去吧。” 萧权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着了这个小骗子的道。 “权哥哥,我们回去吧。”御好挑衅的一笑。 萧权见众人都一副殷切的样子,知道自己有口难言,只得上前拽起地上的人,恨恨的看着她,却见她当真面色苍白,光洁的额上满是细密的汗水,一时竟说不出狠话来。 御好看着眼前萧权模糊的面容,凄然一笑,身子一晃,往旁边倒了去…… 一直站在旁边的秦管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对侧夫人生出佩服之意来,侧夫人果然高段,装得还真像。 他却不知,御好这回可不是装的,昨晚浸了那么久的湖水,今天一早起来便觉得头胀痛得厉害,加之马车上的颠簸,身子早就受不住了。 萧权无奈的看着躺在自己怀里装晕的女子,再看看一旁难民们期待的神情,只得将她抱上了车。 ------------时间分割线-------------- 夜寂静,柔柔的烛火映衬着床榻上的女子面容清秀,出尘般的美丽,光洁的额头,远山含黛的眉,几滴晶莹的泪水凝结在长如蝶翼的美睫上,投射下一片阴影。 第158章 萧权心中纳罕,这么美丽的女子,怎么偏生了一副骗人的心肠,着实可恨。心里虽这么想,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替她换上了一块白巾。 御好感到额上一阵凉意,幽幽的从梦中醒来,看到榻前一个身着紫袍的萧权,一时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喉咙底发出一丝沙哑的声音:“侯爷--” 萧权闻言,身子一怔,看着榻上悠悠醒转过来的女子,不敢置信,她刚才是唤了“侯爷”吗?自己自从来到江南后,就连秦浏都改称自己大人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侯爷? 一触到她那双清丽的双眸,萧权的眼中不禁含上一抹危险的信息,唇角微勾,讽刺道:“小骗子消息还蛮全嘛,居然知道我的封号。” 御好缓缓坐起身来,抚着胀痛的额际,打量了一眼房内陌生的摆设,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在扶赢阁了,而眼前的男子也已然不是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夫君了。 遂扬起一抹轻浅的笑意:“布政司大人把小女子带来这里是何意啊?” “你说呢?”萧权亦跟着一笑,看着床榻上的女子换上了笑容,自己的心情竟也跟着好了起来,遂起了捉弄之意,“你不是说自己是我的女人吗?我把你带回自己的房间,又有什么错?” “你想干什么?”御好看着一点点靠近自己的男子,心底微颤,虽说自己是认识他的,可他完全把自己当陌生人啊,这种感觉真的很便扭。 “你说我想干什么?”萧权含笑着,又靠近了些许…… “侯爷不可以--”看着越靠越近的萧权,御好大声制止道。 “为什么不可以?”萧权反问,不知为何,他仿佛对她的娇弱模样很熟悉一般,心里也少了几分嫌隙,遂故意捉弄道,“你不是说自己是我的人吗?” “我……”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调戏,御好禁不住一阵脸红,“我……” 正当御好手足无措的时候,秦管家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大人,望府的舒怀少爷求见。” “望舒怀?”萧权眉眼一挑,不可置信的问道,“他来做什么?” 一旁的御好看了秦管家一眼,知道定是他通知表哥来接自己的,遂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开口道:“表哥当然是来接我的啊。” “表哥?”萧权道,“你真的是望家表小姐?” “如假包换,望家表小姐君御好!”御好终于畅快的说出了自己的名讳,她知道,既然是表哥亲自来接,便由不得萧权不信了。 萧权见她一脸自信的模样,心中也起了疑惑,如果眼前的真的是御好帝姬,那皇陵……萧权突然觉得脑子混乱,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茧而出,却始终不得其法,心口突然开始一阵阵的作痛。 “大人,你没事吧。”秦管家看着萧权捂着心口,冷汗直流的模样,率先反应了过来,难道那个琥珀色眼睛的男子所言不虚,侯爷当真受不得刺激? 第159章 “萧权,你没事吧?”御好也看出了秦管家的忧虑,连忙扶住一旁的萧权。 “你真的是御好帝姬?”萧权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神色的女子,褪去了俏皮耍赖的外衣,她的身上倒确实有几分高贵典雅的气质,令自己不得不信。 “我……”御好这回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明明一直很想和萧权证实自己的身份,如今看他一脸痛苦的神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御好,我来接你了。”一袭白袍的望舒怀不顾门外仆人的阻拦,硬是闯了进来,当看到御好坐在萧权床榻上的时候,不由得一惊。 看出望舒怀的担忧与惊讶,御好连忙解释道:“表哥,我没事,方才是萧大人救了我。” 看到望舒怀眼中的关切和担忧,萧权终是相信眼前这个女子所言非虚,遂敛去脸上的笑意,推开了御好的搀扶,俯身朝她作了一个揖:“微臣萧权拜见御好帝姬。” 萧权如此一来,御好反倒不知所措了,看着他满脸痛苦的汗水,心里也跟着莫名的疼痛,情知不能再刺激到他了,连忙柔声道:“萧大人不必多礼,一切都只是误会,萧大人切莫挂怀。” 望舒怀看不懂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打断道:“御好,别和他磨蹭的,王爷又犯病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闻言,御好心中一惊,脊梁一阵寒意,突然想起南君城说过的话,回头看着萧权,慎重道:“萧大人,御好有一事相求,请萧大人务必帮御好一忙。” “帝姬有事只管吩咐。”萧权慢慢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心口也不是那么疼痛了,看着她恭谨高雅的模样,突然很希望她还是那个俏皮耍赖的小骗子。 御好看到萧权打量自己的眼神,不敢有所回应,于是敛了睫毛,客气的道:“御好听闻官府有一种名为芨芨草的草料可以医治疫病,不知萧大人可否送御好一副。” “自然可以。”萧权应道,转身对愣着的秦浏吩咐道,“给帝姬备上一副,送帝姬回府。” “谢萧大人。” “帝姬客气了,微臣恭送帝姬。” 凌晨,天际刚刚泛出一丝白光,窗外传来仆从们往来奔走的声音。 望府景逸苑内,御好趴在君曜的病榻旁,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她已一夜未眠了,昨晚君曜病发,幸好她及时赶回,喂他喝下了从萧权处要来的药,才缓解了些许的病痛,因为心里还是担忧,便执意守在榻边,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御好才放下了心。 君曜从睡梦中醒来,一转身便看到睡在榻边的美丽容颜,心头一阵悸动,心底深处涌上一阵暖流,看着她沉静安睡的模样,君曜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她,指尖碰到她光洁如玉的面庞时,又忙收了回来。 御好一副宛如蝶翼的双睫微微颤动,从梦中醒了过来,刚睁开眼,便看到君曜正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目光柔和得似要把人融化一般。 第160章 御好不好意思揉了揉眼睛,连忙上前扶起他:“你可醒了,吓死我了,现在可觉得好些了有没有什么要吃的,我找人去做。” “御好--”他沙哑着喉咙伸手拉住她,夏末的晨光中,他原本苍白的面容也多了一丝血色,一双眼睛更多了几分神采。君曜目光深深的锁着她,不答反问,“你昨天和萧权见面了。” 御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不打算瞒着他,点了点头道:“嗯,他就是如今的江南布政司大人。” 尽管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萧权了,可是此番一提起,脑海中还是不由得浮现起昨晚自己离开时,萧权痛苦的脸色,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既是失忆,又怎会那么痛苦? “我道是谁有那么大能耐能恢复江南商业,原来是萧权,这也就难怪了。”君曜凄然一笑,重重的咳了几声,面色更加惨白,汗水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不说这些,你好好养病,等你养好了病,一切也就都好了。”御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抓住。 御好看了一眼他眼中的晦暗,宽慰道:“你放心吧,我看着草药对你也有些作用,很多人都是喝了这草药医好的,你一定也会好的。” 君曜听了她的话,却无半点欣喜,手上的力度却加重了几分,削瘦不已的手硌得御好有些疼。 “御好,别回萧权的身边,好不好?”君曜低低恳求,他太了解御好了,自小一同长大的默契,使他轻易看穿她心底深处的想法,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对萧权已然情根深种,不管是爱是恨,她根本无法忘记萧权! 只要一想到这些,君曜便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于是不管不顾的道:“我不想你离开我,如果我的病好了,你反而要离开,我宁可死了。” “曜哥哥--”御好心里堵得难受,她哪里还会回萧权身边,萧权都不记得她了,“我不准你胡说,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不知怎的,听他说这些负气的话,御好突然感到很委屈,自己那么希望他能好起来,他却如此自暴自弃,还说这样的话,想着这些,御好便觉得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傻丫头,别哭。”君曜伸手想要给她擦泪,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缩了回来,连原本握着的手也松了开来,沉声道,“快去洗手,快去洗手,莫要传染给你。” “曜哥哥。”御好愣怔的看着突然变得冷漠的君曜,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不快去。”君曜突然提高音量,一把将她推开,“去洗手。” 御好一个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君曜看到,心中一疼,刚想去扶,却又缩了回来,声音不禁柔了几分:“我会传染给你的,你快去洗洗。” “我不怕。”看到君曜眸中重又染上的悲戚,御好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我不怕传染,从今天开始就让我照顾你,我一定可以把你的病医好,好吗?” 第161章 看着御好为自己而闪现出的倔强的神色,君曜心中一软,却是更加不忍拖累她:“别傻了,我还怕没人照顾吗,我只想你陪陪我,陪我一道说说话,说说小时候的事,说说我们在皇陵时的快乐时光,好吗?” “好,我陪你,你放心,我不会回萧权身边的。”御好笃定般的说道。 “当真?”君曜眸光一亮,欣喜的问。 “当真!” 御好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瓷碗碎裂的声音,御好回头,看到一袭粉色丫鬟装的飞燕站在那里,脸色满满的都是惊讶与痛苦的神色…… ================================章节分割线========================= 金桂飘香,夏季慢慢的远去,池中的荷花也渐渐枯萎,秋叶飘零,象征着秋日已经来了。 数日来,君曜的身子已大有好转,御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便也鲜少往景逸苑去了。她心里一直清楚飞燕对曜哥哥的情意,是以也生出了成全之心。 就像今晚,御好刚到景逸苑门口,看到飞燕在里面,便退了回来,其实曜哥哥不该喜欢自己的,许是因为自小不和贵族少女们接触,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当做了心爱的对象,御好相信,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曜哥哥一定会忘记对自己的那份绮念,接受飞燕的。 夜色已晚,御好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会意帮着自己卸下发髻上的钗环。 “帝姬,您可有想过以后怎么办?”会意一边帮她卸下发上步摇,一边问道,“如今侯爷也在江南,您看是不是和他……” “会意,你不要说了,我与萧权许是真的有缘无分吧,他如今已经有了心爱的未婚妻,我是决计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的。”站起身,任由会意替她换上一件白色绣兰花的寝袍,御好淡淡道,“从今以后他是江南布政司,我是皇朝帝姬,再无瓜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御好觉得心上宛若插了一把利刃般疼痛,但只要一想起那日自己说明身份后,萧权英眉紧皱,痛苦不堪的模样,便再也不容自己有分毫犹疑,当断则断,这才是她君御好该有的性子。 会意看着主子黛眉紧皱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上前帮御好梳理一头青丝,解惑般的问道:“帝姬,您可曾想过侯爷在京中好好的,为什么要来江南做个小小的布政司呢?” “此话怎讲?” 会意眸中闪过一丝挣扎,终还是道:“帝姬您不知道,侯爷请命任职江南的折子是在您失踪以后才呈上去的,那日还是我给侯爷磨的墨,当时侯爷还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一定能把您找回来,可是后来侯爷就病了,病了之后就仿佛不记得您的事了,您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御好知道会意向来心思缜密,是以她说的话倒也不无可能,如此说来,萧权失忆一事倒确实有可疑,可是究竟是谁敢那么大胆谋害卫彰侯萧权呢? 第162章 御好想要凝神思索,却始终觉得房内沉沉的,令人难受的紧:“会意,你今天点了什么香,怎么这么晕呢?” 会意秀眉一拧,闻了一下房内的气息,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立时屏住呼吸,却柔和的对御好道:“只是一般的安息香,帝姬许是乏了,早些安歇吧。” “嗯。”御好抚了抚愈发昏沉的头,迷迷糊糊的走到床榻上,没过多久便沉沉睡了去。 月色正浓,窗外繁华盛开,香气在月色中弥漫,会意上前推开窗棂,便见一个黑衣男子飞身跃了进来,一袭紧身黑衣衬得男子身形挺拔健壮,一双妖娆的琥珀色双眸隐隐含着一丝怒意:“如果不是我及时用迷香迷倒她,你是不是打算和她说更多。” “少主恕罪,奴婢只是不忍看帝姬这幅落寞的样子。”会意俯身叩首,清秀的眼眸含上了一丝谨慎的冷意。 “帝姬?”男子咬牙反问道,妖娆的唇角微勾,却带着无比寒意。 “奴婢口误,是公主,请少主惩罚。”会意娇躯微颤,声音带着一丝怖色。 看着她惊慌的样子,男子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她,拉近自己的身边,一双妖娆的琥珀色双眸紧紧的凝视着她,带着一丝柔情:“桑格,你要知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你素来聪慧,不用我教你怎么做的,是吧?” “是,少主。”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会意不由得一阵脸红,声音低若呐蚊,“是桑格糊涂了。” “怎么,现在还叫我少主吗?”男子轻扬唇角,一低头,性感的薄唇带着一丝暧昧滑过她的唇角,“好久不见,你可知我想你的紧。” “殿下。”感受到他的炙热,会意不禁惊慌出声,推搡着他坚实的胸膛,“莫要这样。” “好吧。”男子琥珀色的眼眸中划过短暂的失落,松开了禁锢着她细腰的手,“只要接回了御好,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殿下。”会意羞涩的喃喃了一声。 男子含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叹息般的说道:“赶快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我也好早日纳你为妃。” “桑格知道了。” “萧权--”身旁的床榻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嘤咛声。 男子眼睛微眯,闻声踱步到描金雕花的床榻前,看着床榻上梦呓着的女子,琥珀色的眸中生出一丝冰冷的波澜:“记住,我不管她有没有火印,在没有找到真正符合我们要求的人之前,她便是我们北朝的公主,所以,你一定要狠下心断了她与萧权的联系,不可再心软,明白吗?” “桑格明白。”会意俯首,不敢再去看眼前这个霎时变得威严逼人的男子,心里却多了几分坚定,“桑格一定断了帝……公主和萧权的关系,以其殿下早日接公主回朝。” 男子微微一笑,恍若未闻般的伸手抚了抚榻上女子美丽的脸庞,赞叹道:“御好,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且等皇兄接你回北朝。” 第163章 男子起身,妖娆如斯的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寒雾,将一管做工精致的箫交到了会意手中,慎重的嘱咐道:“北朝黎民已经等不起了,你要尽快按我吩咐行事,必要时可以用这支箫召唤我们的朋友。” “朋友?”会意黛眉紧锁,不安的问道,“殿下安排了谁在我们身边?”会意所指的“我们”自然是她和御好,她的主人虽然不是御好,可是她并不希望有任何人插手这件事,她不能让任何除她自己之外的人伤害到帝姬。 折颜勾唇一笑:“到时便知道了,这个人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是谁?究竟是谁? 江南布政司府,后花园的一片竹林中,萧权一袭白袍手执一把上好的宝剑,在林中尽情舞着剑,只见他衣袍翻飞,身姿飘逸,剑气如虹,顷刻间,便舞出一套流利绝世的剑法。 这时,竹林入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竹叶碎裂的声音,萧权微一凝眉,眼神倏冷,身形一动,长剑破空划出一道银光,点在了来人的喉间,只差分毫,便可取人性命。 被剑指着的男子,后退半步,定定立在那里,一袭绯衣随风飘动,只见他眉目清秀,笑容轻浅,美艳如桃花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只躬身朝萧权行了一礼:“草民沈逐惊拜见萧大人。” “逐惊?”萧权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冷淡的道,“你来做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只要治好你的病,我马上离开。”沈逐惊脸色晦暗,在阳光中幻出一抹苦笑。 “我没病。”萧权面色倏然变冷,长剑一挥,再次落在他的颈间,“谁告诉你我有病的?” 萧权话未说完,心中一动,从未忘却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心又变得剧痛无比,只能用剑撑地,抚着胸口大口喘气:“你走吧,我不需要你。” “不,你需要。”沈逐惊上前扶过他,半晌,幽幽的道:“你中了一种很奇特的蛊,这种蛊……” “大人,大人,你看谁来了。”沈逐惊的话还未说完,秦管家便兴冲冲的跑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秦管家身后跟着一个有着倾城容颜的女子,一袭粉色的长裙,长发及腰,一半披散,一半用玉衩挽起,露出一张白皙可人的小脸,带着一抹浅笑,柔柔的唤了一声:“权哥哥。” “螓儿--”萧权努力勾起一抹笑意,一把甩开沈逐惊的手,往墨螓卿的方向走去。 “你忘不了她,所以你才会心痛。”沈逐惊在他背后幽幽道。 萧权闻言,浑身一震,脑海中浮现的分明是另一张俏丽的容颜,却一时和眼前这张脸重复在一起,顷刻间,疼得仿佛已不止是心口,脚下一趔趄,整个人栽倒下去…… ------------地点分割线------------------ 秋风渐起,夏日渐渐远去,树上蝉声渐无,留下一世界的安宁。 御好坐在望府花园的一座亭子内,手里无数遍的翻阅着几本破旧的医书,却终不得其法,秀眉不由得拧了起来,流露出一丝不自觉的恼意来。 第164章 “帝姬,您究竟在烦恼什么?这书您都翻了很多遍了,估计依您的记性都能倒背如流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知心在一旁守着一个“咕嘟咕嘟”响的贵重茶壶,一边认真的煮着茶,一边不解的问。 立在另一侧的会意,见了这一切,却是什么都清楚了,自从那日从布政司府回来后,帝姬看医书变得比往常更加勤快了,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如此用心,无外乎是在寻找治好侯爷病症的良方,可是北朝人下的蛊,又怎是轻易可解的呢?想到此,会意琥珀色的眸中又多了几分歉意。 知心见帝姬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连忙扯开话题道:“帝姬,过些时日便是十五了呢,听说老太爷要在府中办中秋宴。” “是吗?”御好恹恹的问了一句,从小到大,参加的宴会无数,对于所谓的中秋夜宴,她丝毫都提不起精神来。 “听说还要请很多达官贵人和江南名士呢。”知心在一旁一副向往的样子。 “哦?是吗?”御好心中一喜,柔软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外公终于想通了,想来有外公出面,江南局势数月可稳,那些贪官污吏一个也逃不掉。” “帝姬,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知心一脸茫然的问道。 思及此,御好突然觉得浑身畅快了很多,遂站起身,拿书拍了一下知心的头,笑道:“你当然不懂了。” “是是是,谁让奴婢没帝姬聪慧呢。”知心撅着嘴,揉了揉头,“可是帝姬要是再打,奴婢不就更笨了。” “你本来就笨,倒把罪名推在了帝姬头上,分明是狡辩。”会意在一旁帮腔道。 御好掩嘴轻笑,敛了敛衣袖,拿过炉上的紫砂壶,倒了半杯清茶,递给知心:“你的茶煮好了,知心可接受御好这借花献佛的赔罪啊。” “帝姬您又笑话我,我哪敢怪你啊。”知心接过茶杯,抿了半口,自我称赞道,“说到这煮茶,还是我知心煮的最好。” “哦?是什么茶,有这么好啊?”一声温柔的声音在亭外响起,御好转身,看见相国夫人一袭秋香色的长裙立在亭外,古朴的玉石发衩折射着淡淡阳光,更衬得眉眼间满是慈爱的笑着。 “姨母,您来得正好,快来尝尝知心煮的大红袍。”御好上前扶过相国夫人,扶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亲手替她倒了一杯。 相国夫人欢喜的接过茶杯,放到唇边,姿态优雅的轻抿了一小口,赞道:“既有红茶的甘醇,又有绿茶的清香,口感清爽,香溢扑鼻,果然是上等的大红袍。” “是啊,这茶还是外公上回送的,今日得空煮来喝喝,姨母好口福啊。”御好说笑着,替自己倒了一杯。 “你外公素来爱茶,把茶看的比命还重要,连我都不肯给分毫,对御好你,倒是特别不吝啊。” 御好微微一笑,心里也是暖暖的,她也知晓外公对自己疼爱,但却也不知为何,可能这便是缘分吧。 第165章 两人品了半日的茶,又说了一会儿子的话,相国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冲御好施了一礼:“御好,姨母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姨母,别这样,您这样就是折煞御好了。”御好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道,“御好说过,在江南你我便是母女,御好怎可受您如此大礼呢。” “御好--”相国夫人哽咽的唤了一声,眼中隐含泪水,“姨母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御好心中一软,应承道:“姨母尽管说,御好定然不辞的。” “御好,你应该也听说了,你外公今年欲办一场中秋宴。”相国夫人小心翼翼的道。 御好一时不解,歪着头,问:“御好是听说了,可是这和姨母所求之事有什么关系吗?” 相国夫人心中不安,双手不由得捏紧,绞着手中的玉帕,鼓足了勇气才道:“御好,螓儿来江南了。” 御好乍听之下,手上的玉杯不由得一晃,几滴热水滴在手背上,竟也察觉不出疼痛,聪慧如她,不用相国夫人多说,也已经明白了,一切终究还是要重新面对了,很多事情竟是怎么逃也逃不开的。 “御好明白夫人的意思,御好届时不会出席中秋宴,御好本就与墨小姐长的有几分相像,没人会察觉的,夫人请宽心吧。”自己借墨螓卿之名在江南呆了这么久,如今正主已到,她是该退场了。 “御好,还有一件事,姨母也不想瞒你。”相国夫人顿了顿,为难的道,“萧权和螓儿已经定亲了。” 明明早已听萧权亲口说过了,可是此刻再听闻,却是心寒如冰,一双素手紧捏着手中玉杯,唯有借着杯壁上烫人的温度,才觉察出几分温暖的真实感。 见到御好笑意渐敛,相国夫人突然感到有一丝惶恐,这个自己视若己出的女子,身上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皇家的贵胄气息,令人不得不俯仰。 “御好--”相国夫人上前握过她的手,才察觉到那双小手竟冰凉至此,“御好,这事是姨母对不住你,可是你也应该明白,女子的贞洁比什么都重要,螓儿如果不嫁给萧权,便注定要孤独一生了。” 御好原以为自己可以渐渐淡忘当日在扶赢阁的耻辱,可是如今相国夫人一提起,还是觉得羞辱难当,看着相国夫人一脸期待的样子,御好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姨母宽心,侯爷都已经和御好说过了。” 是的,说过了,那日在那艘名叫“溯源”的船上,他便清清楚楚的告诉过她,墨螓卿是他的未婚妻,也许“追根溯源”,一切原就该是这样的,本就是自己抢先了,毕竟萧权一开始想要娶的就是墨螓卿,自己不过是个不速之客罢了。 “御好那日在皇宫之时便说过,侯爷定会对墨小姐负责的。”御好站身,背了过去,用衣袖擦了擦眼里再也盛不住的泪水,道,“今日之事,御好早有准备,姨母不必忧心,御好自会和外公说明一切,明日便由墨小姐以望家表小姐的身份出席宴会便好。” 第166章 说到此处,御好不由得觉得悲哀,那日是墨螓卿以她的身份,入了萧权榻,今日是她以墨小姐的身份在江南住了数月,可是终归,一切都是要回到原来的轨迹的。 “谢谢你,御好。”相国夫人在身后感激的说道,再也盛不住心里悲凉,连忙告辞道,“那我先走了。” “嗯,姨母慢走。” “帝姬,您真的不参加夜宴了吗?”见到相国夫人离去,知心在一旁气呼呼的道,“这算什么事吗,您可是江南人人皆知的望家表小姐,怎么可以让墨螓卿顶替着参加夜宴呢。” 身后秋风渐起,吹落一地的枯黄树叶,御好孑然而立,面对着一池的枯叶,缓缓启唇道:“从明日起,望家表小姐是墨螓卿,卫彰侯未婚妻亦是墨螓卿,我什么都不是了。” 华灯初上,望府大花园内,中秋宴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丝竹清越,觥筹交错。 望府表小姐墨螓卿身着一件浅杏色杏林春燕绢丝夏衣裙袍,怀抱琵琶,悠然坐在看台之上,只见她衣衫色泽明媚刺绣精美,髻上攒了一支娇艳的粉色绢花,身子娇艳动人,纤纤十指轻轻一拨,便流泻出一曲《水流灯上》,霎时,灵动的琵琶声响立时遍整个花园。 一众江南一众达官贵人和名流之士坐在席下,闻琴音者,无不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唯有一人,面色冷凝,深邃的目光始终扑朔不定,此人便是新上任的江南布政司萧权,只见他的目光扫视过宽敞的望府庭院,似在寻找什么,却终是幽然一叹,万千情绪化作无形。 “萧大人好福气啊,也只有墨小姐这等色艺俱佳才配得上萧大人啊。”坐下一个官员趁机上前恭维道。 萧权闻言,淡淡报以一笑,眉宇间却有着一种令人不可高攀的华贵气度。 看着满坐的高官名流聚集,萧权微不可见的将目光投向坐上的老者,突然想起数日前由御好转交的那封信,心思一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悄然退出了席间…… 坐上望家长辈望天楚着一袭华贵绣日月纹长袍,眉眼间具是高贵气息,看着悠然抚琴的外孙女,只眸色一沉,低头对着身侧的一位容貌秀丽的妇人,略带苛责的道:“京中之事,我也已有耳闻,螓儿终是沉不住气了一些,她和御好原就是表姐妹,也都是望家的表小姐,今日这样的局面,我并不愿意见到。” “是的,是女儿管教不善。”妇人敛眉低头,甚是恭敬,想起那日御好的伤心模样,眸中更多了几分愧疚。 老人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坐下众人,不动声色的开口道:“老夫不管昨日谁是谁非,我终究是疼爱御好多一些的。” “谢爹爹。”妇人敛眉,略带哽咽道,“女儿亦是没有办法,只好委屈御好了,毕竟我欠她的已经无法偿还,便待来世再报答吧。” “你这人啊,他日御好若是知道真相,要怪你,老夫也不会帮着你。” 第167章 “是,他日若是事情败露,女儿与夫君自当共同承担。” “哎,若不是当年你姐姐她一意孤行,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光扫过众人,见到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人已不在,犀利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今日之事,我看倒还有些转机。” ----------------地点分割线---------------- 夜深沉,如银盘般明月高挂天正中,闪出耀眼的光芒,旁有繁星相衬,甚为夺目。 凄凄桂树底下,御好盈然而坐,膝上放着许久未弹的瑶琴,幽幽拨弹出一曲《中秋月》:“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唱至此处,飘渺的琴声嘎然而至,御好凝望天际,菱唇轻启,复又唱了一句:“明月明年何处看,明月明年何处看。” 去年此时,自己还在皇陵为父亲守孝,而今时今日竟已身在江南,却不知明月明年又在何处?一时心下烦闷,御好遂放下了手中瑶琴,躺倒在躺椅上,细听前院吟诗作赋,人声鼎沸之声,更衬得此处幽静了几分,心中难免有些孤寂。 素手拿过旁边食盒中外公派人送来的月饼,放在眼前,比对着天际圆月,竟发现月亮和月饼一般大小,心下起了玩耍之意,遂咬了一口月饼,狠狠道:“我要你圆,看你还怎么圆。” 说着,又拿着月饼和天上明月相比,被咬掉的地方露出一抹月光,御好叹了一口气,暗笑自己孩子气了。 正待放下月饼,却瞥见一旁的院墙上竟仰卧着一人,一袭紫袍随风飘荡,面如润玉,眸如繁星,唇角微扬:“明月明年何处看,如此美妙的歌声何不继续啊?果然还是个小骗子,把我骗来,居然没下文了,害我苦等。” 一声“小骗子”叫得御好心内一暖,墙上那人竟然真的是萧权,御好还以为是自己思念过甚,产生了错觉了。 “萧大人不在宴上陪伴佳人,来此做甚?”御好躺在躺椅上,悠然的尝了一口月饼,戏谑道。 萧权转头,看了一眼躺椅上身躯玲珑的美人,翩然一笑,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要离她更近一些,便从墙上飞身而下,走到她身旁,随手拿了个月饼,笑道:“这不来陪小骗子一起咬月亮嘛。” 御好听他此言,知道刚才自己的傻样子都被他看去了,不由得有些薄恼:“谁要你陪。” 御好的声音娇柔中带着几分羞涩的恼意,令萧权的心神不由得有些荡漾,轻轻的唤了一声:“御好--” 御好下意识的扬起了头,便看到他一脸的柔情,脸上更加红了半分,嘴上却没半分好气:“叫我做什么?” “你再弹一曲与我听,可好?”他淡淡开口,竟透着几分央求之意。 御好抬眸望他,看着他眼中熟悉的神采,突然觉得一切仿若还停留在侯府之时,如今想来,那时虽是争斗不断,却是两人难得相敬如宾的时日。 第168章 遂盈然道:“萧大人这回打算打赏御好多少钱?御好的曲子可是千金难买啊。” “我的箫声亦是万金难买,你我合奏,可好?”萧权的手上不知何时,变幻出了一管紫玉雕成的洞箫,在修长白皙的指尖旋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御好突然想起彼时和萧权假意表白时,曾说自己艳羡他与墨螓卿琴箫合奏之情,却不想今日他竟要求与自己合奏。 “好。”御好一口应了下来,脸上闪过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欢快笑意。 只是他们都不曾留意,此刻正有一抹黑影从归庭苑的后墙飞跃而出…… ------------地点分割线------------------ 望府花园中,墨螓卿一曲弹完,在众人如雷般的掌声中走下台,却见萧权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螓儿,坐这边来。”相国夫人这时也发现了萧权已没了踪影,于是冲着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 一旁的望老太爷看着人群中反应过来的众人,偷偷瞄向萧权空着的座位时惊讶的神色,心中大感欣慰,这个萧权果然睿智,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己此行的心意。 坐下有很多江南各级官员,虽平日里争着想要巴结这个望府老太爷,可是真的等请柬送到手上时,便感到了恐慌,看来望老太爷已经打算插足江南的政事了,虽知是鸿门宴,却也没人敢不参加,这时看见新上任的江南布政司竟然敢不给望老太爷面子,顾自离席,都暗暗佩服称奇,想着散席之后,去结交这位布政司萧大人。 望老太爷自然是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举起酒杯,微抿了一口,故意叹息道:“这个布政司大人真是不给老夫面子,竟然擅自离席。” 众人见望老太爷脸上的微恼之色,都以为两人定会决裂,脸上便都恢复了轻松的笑容,既然有这个皇帝亲自认命的江南布政司大人带头,他们自然是不怕的,想来贪污之事也无人敢管了。 席上墨螓卿却无心留意这些官场争斗,心里对萧权的离席很是恼怒,本以为可以让权哥哥好好结识外祖父,不说能早日能回京任职,也能让他在江南官场更好混一些,却不料他竟然离席了。 墨螓卿正又恼又委屈时,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箫声,心中一窒,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坐席…… ----------------地点分割线---------------- 秋,枫叶正当红,明亮的月光下,片片红叶泛着血色的光泽,枫叶林深处,一黑衣人负手立在那里,手上赫然一支别致的箫,底端垂着一块难得一见的稀世宝玉。 “你找我来又有何事?”墨螓卿立在黑衣人不远处的地方,“折颜殿下,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了。” 黑衣人仰天大笑,声音却有着女子的娇媚之音:“原来殿下说的‘朋友’果真是墨小姐你啊!” 第169章 “你不是折颜?”墨螓卿面色一黯,戒备的往后退了半步,几根细针收入掌中,随时准备反击,“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和折颜殿下的见面方式的?” 墨螓卿说着,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黑衣人手中的箫,箫上玉佩分明就是折颜殿下之物啊。 黑衣人转过身,月光之下,一双琥珀色的双眸带着几分嘲讽打量了墨螓卿几眼,秀眉紧紧的一拧,开口道:“墨小姐放心,我既能知晓你和殿下之事,自然不会害你。” 墨螓卿眸光一闪,流露出一抹戾气:“我凭什么相信你?” 黑衣人轻轻一笑,不屑的道:“我既能用箫声召唤你,凭墨小姐的聪慧,就该猜到我是何人了。” “你是北朝女祭司桑格?”墨螓卿惊讶道,折颜殿下曾经和自己说过,他召唤用的笛声,只有她一人听见,而这么神奇的东西,便是由北朝女祭司桑格所制,这世上也只有折颜殿下和女祭司桑格会用。 “没错,还算有点脑子。”桑格冷冷嘲笑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来告诉你一件你非常想要知晓的事” “什么事?” “你的权哥哥如今在归庭苑和君御好两人琴箫合奏呢!” “什么?归庭苑。”墨螓卿心中怒火顿然升起,还待再问些什么,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墨螓卿脸色变得惨白,手中细针划破掌心,却丝毫觉不到痛,只咬着牙,目露厉色道:“君御好,我绝不放过你。” 归庭苑,琴箫合奏之音渐渐进入高潮,御好十指反弹,琴声越发激烈,拨弹出的琴音仿佛万马奔腾之势,又仿佛能见到刀光剑影一般,一声更比一声强烈。 一旁的萧权淡淡一笑,微微注入一丝内力,箫声的强势便盖过了琴音的气势,直至曲终,御好都没能超过箫声的气势。 御好颓然放下手中瑶琴,抬头看着一旁隐隐含笑的萧权,薄恼道:“你耍赖!” 萧权含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倒了杯酒,倾入口中,道:“说到耍赖,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怎么比得过小骗子你呢。” “你……”御好一时无话可说,只能不再理他,顾自拿过桌上的桂花酒,独自饮了起来 “怎么?生气了,是你要和比的,本来弹些情意绵绵的曲子,岂不是更符合着风花雪月的意境。” 听出他的画外之音,御好脸上不由得染上一阵羞红,只低着头,桂花酒的酒味缠绵,并不醉人,御好却觉得脸上愈发热得潮红,怎么也掩饰不住。 萧权见御好清秀美丽的脸庞有一抹动人的微红,心神一荡,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心口又不由得一阵疼痛。 御好见状,连忙放下酒杯,蹲在他的面前关切的道:“侯爷,你没事吧?” “御好--”萧权一把握住放在自己胸口的纤纤玉手,眸中荡漾出一抹柔情,“你刚叫我什么?” “我……”御好想要挣脱,却被他拉得更紧,靠近了胸口。 第170章 “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每次我想你的时候,心口都会这么疼。” 心口会疼?御好突然想起秦管家说的事,知道萧权不能受刺激,御好突然有些害怕,遂无视他眼中荡漾出的缕缕柔情,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时候不早了,萧大人你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绝美面容,萧权抚着疼痛的胸口,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下官今日有些醉了,若有无礼之处,还望帝姬海涵。” 自己今天一定是疯了,原本不过是和望老太爷一起演一场决裂的戏,却被庭院深处的那缕琴声吸引,见到是那个时常会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小骗子时,自己竟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她一会儿高雅的弹琴,一会儿俏皮的痴笑,自己竟再也挪不开眼睛,却忘了她是皇朝帝姬,而自己也已有了未婚妻。 萧权缓缓站起身,松开一直紧紧握着的玉手,道了一句:“我先走了。” “萧大人慢走。”御好收手入袖,背过身去。 “御好,明年今日我希望还能和你一起赏月。”并非无心之语,而是心中有着一种强烈的欲-望,逼迫着他说出这番话。 明月明年何处看?他听见了! 见她不做回应,萧权正欲飞身离去时,却见院门突然被打开,一袭杏色裙袍的墨螓卿立在门口,娇美的面容一片苍白。 御好无奈的抚了抚胀痛的额际,知道今晚又有一场争斗,转身坐在一旁的躺椅上,倒了一杯茶,醒醒酒。 “权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果然,墨螓卿十分委屈的问道。 萧权回头看了眼一脸泰然的御好,突然起了保护之意:“是我听到帝姬的琴声,不自觉被吸引了过来。” “琴声吗?”墨螓卿怀疑的看了眼御好,“莫不是螓儿的琴技还比不过她的,要权哥哥从宴会上特意来到这里听琴。” “我……”萧权一时有口难言,只得上前拉过墨螓卿,“我们回去再说,帝姬要休息了。” 御好在一旁冷眼相看,聪慧如她,自然知道萧权并不会平白无故来归庭苑的,自从外公要她送信给萧权,她便知道萧权与外公之间定再密谋些什么,想必今日萧权的特意离席也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要休息吗?”墨螓卿春水般的双眸中已经盈满了泪水,恨恨道,“那你何不留下来呢,和她一起休息岂不更好,还随我回去做什么?” 御好知道自己和萧权之间的夫妻之实一直是墨螓卿难以解开的心结,是以她一时气极,才会口不择言,不顾大家闺秀的形象,说出这样难听的话,而萧权早已失去了那段记忆,一时听了这样的话,面色都变成了愤怒的青白。 “螓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看到萧权满脸冷然的愤怒之色,墨螓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勾引你,对,是她勾引你,一定是的。” 第171章 “勾引?”御好本以为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却不料墨螓卿竟将矛头直指自己,一时气极,愤然站起身。 “御好。”萧权知道螓儿出口伤人,御好定是愤怒,正想上前劝解,却不料被御好一把拉过。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勾引。”御好说着,踮起脚尖,轻轻的将唇覆上萧权的,细细浅吻…… 萧权下意识的搂住怀中女子纤细的腰,睁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居然主动吻他了,柔软的娇唇带着一丝淡淡的桂花酒香,虽然只是浅浅的触碰,也令他几乎不能自己的想要回吻她。 感受到萧权微微有些僵硬的身子,御好缓缓的放开了攀着他的手,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才叫勾引,墨小姐可看明白了?” “你……君御好,你不要脸。”墨螓卿气得面色发白,伸手指着一脸悠然的御好,大骂道。 御好幽幽的叹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说到不要脸,御好还真是望尘莫及呢,墨小姐你说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你不要……”墨螓卿还待说些什么,却见坐在躺椅上的御好动了动嘴唇,比出“弥合香”三个字。 墨螓卿的面色突然一阵红一阵白,一时变得无言以对。 萧权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的争斗,心里恍惚间也明白了些什么?两人之间,似乎不仅仅是今日这么点恩怨了,可又是什么呢,自己却想不起来。 三人正成一个僵局,尴尬的立在那里时,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御好回头,见到是外公和姨母在一众仆人的簇拥下走来,一时也觉得尴尬。 墨螓卿见到是自己的母亲,连忙上前想要告状,却听御好轻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外公,姨母,今日的事是御好的错,是御好莽撞了。”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恭顺的御好,相国夫人突然觉得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扶起御好:“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没错。” 御好闻言,淡淡一笑,看着墨螓卿气急败坏又不得不隐忍的样子,知道自己此举定是再正确不过了。 “外公,御好……” “你不用说了,外公相信你。”望老太爷淡淡说了一句,语气中的坚定却再也由不得任何人开口。 “若素,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女儿。”望老太爷又一语双关的补了一句。 相国夫人心领神会,点头道:“是,女儿明白,女儿先带螓儿回去休息了。” “娘……”墨螓卿纵是万般不愿,见此情状,也只能随了母亲离去。 御好见状,连忙敛衣:“外公和萧大人定有要事相商,御好也不挽留了,两位慢走。” 望老太爷见自己聪慧的外孙女,欣慰的点了点头,道:“萧大人,请随老夫来。” “是。”萧权躬身一揖,抬头的刹那,若有所思的看了御好一眼。 御好心情大好,冲他浅浅一笑,转身回房。 ----------------地点分割线---------------- 第172章 御好素手推开紧闭的房门,便敏锐的发现房内站了一个人,隐隐跳动的烛火之下,身姿摇曳,绯衣飘然,说不出的柔美。 “逐惊?是你吗?”御好掩饰不住欣喜的问道。 绯衣男子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桃花般美艳的脸上露出浅浅一笑:“御好,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御好情不自禁的上前拉过他的手,一同坐在着旁的凳子上,替他倒了一杯茶,“回来就好,我还担心你不知道我在江南,还往上阳送信呢。” “我来江南已经有段时间了,况且现在,你望家表小姐的名字江南还有谁不知道啊?” 御好面色一红,揣测道:“这么说,此番治疗江南疫症的方子,是你写的?” 沈逐惊低头看着那双激动的握着自己的纤细的手,真切的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滑的温度,面上情不自禁的一红:“初时我亦是束手无策,后来又跑了很多乡野之地,才找出了芨芨草这个方子。” “幸好有你,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御好紧紧握了握他的手,“你真是我的贵人。” 看着御好清丽出尘的脸上露出简单纯粹的笑,沈逐惊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子真的变幻万千,彼时,在萧权面前,她温婉大方,聪慧应对府中姬妾;在君曜面前,她稳重得体,悉心照料;唯有在自己面前,她简单快乐,仿佛还是那个在深宫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朝帝姬,单纯的快乐。 思及此,沈逐惊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被人依赖的感觉是这么好:“我自然是你的贵人,此番游历,我还找到了治你的病的方子。” 闻言,御好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开心,只是牵强的一笑:“辛苦你了。” 沈逐惊自然知道她心中所忧,连忙道:“御好,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萧权的失忆之症,让他想起你来的。” 夜,望老太爷的书房,萧权躬身立在一旁,目光瞥过这间布置清雅的书房,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字,黑色的墨书写成简单的四字“为民请命”,见此,萧权心中对眼前的老者又多了几分敬仰。 “萧大人,心里可舒坦?”良久,站在案几后的望老太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萧权抬眸,素日里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学生愚钝,请太傅示下。” “老夫这么优秀的两个外孙女为你争风吃醋,你心里可舒坦?”望老太爷深邃一笑,戏谑道。 萧权明白老人的话中之意,面色一红,躬身道:“学生惶恐,御好帝姬是金枝玉叶,学生不敢高攀。” 望老太爷细细的观察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心下极是欢喜,心里道,他日还不知道是谁高攀了谁,嘴上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头我也管不了,只是今日宴上的事,你配合的极好。” “谢太傅过奖。”萧权躬身一揖,面上流露一丝坚定的神色,“此次反贪,学生定当竭尽全力,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 第173章 “萧大人说得好。”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君曜一袭蓝袍从门外缓缓走来,面色已不如前段时间那么苍白,却还带着一丝病态的疲倦。 “微臣参见岭南王。” 君曜上前扶过萧权,温和的道:“萧大人不必多礼,那日若是没有萧大人的草药,曜的病也不会好的那么快,曜还要谢谢萧大人才是。” 萧权抬眸,多日不见,素日里那双温润眼眸中多了几分平常没有的功利之色,萧权心中一顿,不多言,只连忙低下了头:“这是微臣分内之事,王爷身子安好是全江南百姓的福气。” “萧大人言重了,萧大人智谋过人,为江南百姓谋了那么多的福祉,是在是曜学习的榜样。” 一旁的望老太爷何许人也,早已看出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间略带的锋芒,遂大声笑道:“老夫何等幸运,能盼来二位,此番大计,有了二位的相助,一切定会水到渠成。” “望太傅客气了。” 望老太爷看着眼前两个再优秀不过的男子,突然想起前日里占卜的一卦。 犹记得那卦文是--“二龙戏珠” =======================章节分割线================================= 夜,群星在深邃深蓝的苍穹映照下,闪现出璀璨的光芒,朦胧的月色洒满整座望府大院,隐隐透射出一丝孤清的味道。 御好独自躺在屋顶上,手里拿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猛的灌了几口,她本不会喝酒,近来却越发迷恋酒的味道,俗话说“一醉解千愁”,酒对御好确实极是管用。 曜哥哥身子好了以后,便搬回了王府,他本有意邀她去住几天,却被她拒绝了,不是愿意住在望府寄人篱下,而是有一种说不清惶恐尴尬。几日后,姨母也回了上阳,整座望府便留她一个外人,甚是孤独。 十八的月还是挺圆的,御好看着看着,突然想起那日萧权离去时说过的话,他说“御好,明年今日我希望还能和你一起赏月”。 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他俊朗好看的脸,月光在眼前越来越模糊,御好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皇陵三年,她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近日却为了萧权频频落泪,御好觉得自己着实不争气了些。 秋意越来越浓了,夜凉如水,御好抚了抚自己单薄的衣衫,正想起身回房,却见一抹黑影从望府院墙内跃出,行踪诡异。 御好心头诧异,略施轻功,追上了那人,拉过来一看,竟是望舒怀。 “堂堂望家少爷,为什么不从府中大门走?”御好挑了挑眉,眼里流露出一丝狡黠而不怀好意的笑意。 望舒怀连忙捂住她的唇,将她拉到了一旁隐蔽的阴影处,仔细的打量了四周一眼才道:“你看我的样子,是能正大光明的吗?” “那你这身打扮是打算去哪?”御好狐疑的问道。 第174章 望舒怀支吾了一会儿,道:“我是去花船,之所以打扮成这样,是怕被惠婉知晓了,还不定怎么找麻烦呢?” “什么?”御好惊呼出声,看着他一行紧身的黑色夜行衣,不可置信的问,“你要去花船?” “嘘。”望舒怀将食指比在她的娇唇上,小声道,“我是有要事要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哦?”御好将信将疑的应了一声,一双水眸却依旧不怀好意的望着他,“去见相好的?” “不是,你想哪里去了。”望舒怀气愤的道,“你表哥是这样的人吗?” “看着是。”御好打量了他一番后,得出一个结论。 望舒怀抚着额际,仰天长啸了一声,忽而看着打量了御好一番,想起爷爷的嘱托,心下一阵喜悦,遂狡黠道:“那你随我一同去,便知道了。” 他二话不说,拉上御好便往走,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地点分割线------------------ 秦淮河畔依旧是灯火分明,人影憧憧,衣带飘香的景象,偶尔还能听到河畔花船上传来几声吴侬软语的娇笑。 此刻,御好和望舒怀早已换了一身的男装,一踏上花船,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风情万种的老鸨,扭着细腰上来打招呼:“哟,这不是望家舒怀少爷吗?怎么有兴致来我们这了,可是有什么看上的姑娘啊?” 望舒怀不自然的咳了几声,下意识的避开老鸨伸过来的手:“萧大人在哪个房间?” 老鸨手中带香的手绢一甩,抛了个媚眼,道:“原来您是和萧布政司一道的呀,福才,快领望少爷上二楼。” 御好一阵愕然,萧权竟然也在这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早有龟奴领着他们二人上了二楼,二楼不似一楼那般衣香鬓影,热闹非凡。竟是寂静的很,悠长的通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侧房间内偶尔会传出一些暧昧的声响。 望舒怀赏了龟奴一些银子,把他打发走了,拉着御好便往一间包厢的门外凑去,食指沾了点口水,弄破窗纸。 “你不是和萧权约好的吗?做什么还要在这偷窥?”御好原以为望舒怀是奉了外公的命令来和萧权见面,却不料竟然是来偷窥的。 “嘘--”望舒怀一把捂住御好的唇,正想解释给她听,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什么人,敢在这里偷窥。” 御好回头,见到是一个身着绿色纱裙的容貌秀丽的女子,手抱瑶琴,虽是覆着面纱,却依旧可以看见恐慌的神色。 “我们还是来晚了。”望舒怀看着眼前的女子,幽幽一叹。 御好虽不解望舒怀在感叹什么,却也顾不得这么多,身形一动,迅疾的上前点了那个花船女子的穴。 望舒怀见状,连忙跟上前在女子的后背打晕了她,他正想对御好说些什么,却听包厢里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在外面喧闹?” 第175章 望舒怀抱着女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立刻利索的将花船女子拖到拐角的地方,又上前一把拉过御好,星眸中透出一抹精光,道:“爷爷一直夸你聪慧,今日的事就靠你了。” “靠我?”御好一时不明白。 望舒怀二话不说,将女子怀中的瑶琴交到御好手上,嘱托道:“快换上她的衣服,记得别露出马脚。” “什么?”御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你要我假扮花船女子。” “嘘,小声点,你放心,萧权在里面,不会有事的……”望舒怀的话还没讲完,便见包厢里走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一步步往拐角的地方走来。 御好情知没有它法,只得换上了那女子的衣服,覆上面纱,抱着瑶琴朝小厮缓步走去。 小厮见到是她,脸上戒备缓缓放下,连忙客气的道:“原来是舞魅姑娘,舞魅姑娘快请进。” 御好用力的吸了口气,随着小厮走进了包厢内,包厢内的布置倒还算雅致,只是坐在那些男人怀中的花红柳绿的花船女子的娇笑声,反而破坏了一室的清雅。 御好抬眸,仔细的打量过众人,果然见萧权正坐在朝南的位置上,面上带着虚假的笑意和众人寒暄着。众人怀中都搂着一个个媚态万千的女子,唯独萧权一人独坐,见到御好进来,也只是微微一瞥,带着几分隐含的凌厉扫过众人。 “素闻萧大人眼光极高,是以下官今日给大人找来了这花船上最好的姑娘,陪大人喝几杯。”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长相极其平凡,却有一双带着几份久历官场敏锐的眼睛。 “舞魅,还不敬萧大人一杯。”他说着,朝御好使了个眼色,道。 御好不明就里,可是那样意有所指的眼神分明就是有鬼,莫不是这个叫舞魅的花船女子,和这个中年官员有什么关系? 御好骑虎难下,只得上前坐在萧权身边唯一空着的位置,伸手欲去取桌上的酒壶,却被那个中年男子一把拉过,打量着她的指尖道:“舞魅,你今日怎么没有涂蔻丹啊?” 御好心中一惊,看着男子眼中猥琐的笑意,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 男子面色一变,正待发怒,萧权却突然伸手拉过了她的手,仿佛由衷的赞叹道:“很美的手,不涂蔻丹更好看。” 中年男子闻言,立刻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和疑惑,只笑着在萧权耳畔说了几句,萧权闻言,转身打量了她几眼,举杯对着那个男子道:“如此,萧权便谢谢寿大人了。” “好说,好说。”中年男人满意的喝了杯酒,又似有若无的冲着御好使了个眼色。 御好这下可以肯定,这个所谓的舞魅和那个寿大人一定有关系,为了不被揭破,连忙学着那些花船女子的样,娇笑着拿了酒杯送到了萧权的唇边,柔媚的道:“奴家敬萧大人一杯。” 萧权看了眼身旁故作妩媚的人儿,唇畔不由得溢出一抹欣喜之色…… 第176章 萧权看了眼身旁故作妩媚的人儿,唇畔不由得溢出一抹欣喜之色。一把搂过御好的腰,大声笑道:“舞魅姑娘,着实没有情趣了些,你不喂我,我怎么喝?” 众人听着这暧昧的话语,都跟着大笑起来,众人原还因为这个萧权不碰女人,而对他有几分戒备,此刻听他说出这么暧昧的话,作为男人,心中都心领神会。 有人立刻打趣道:“舞魅,还不喂萧大人喝一杯。” 御好不明白众人所谓的“喂”是何意,只得把酒杯凑得更近些,心里却把萧权骂了千万遍,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原来也是个风流极了的人。 萧权看着怀中人儿生涩的动作,生怕她被人发现了,遂拿过她手中的酒杯,笑道:“舞魅姑娘这是在和本官玩游戏吗?” 萧权说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御好正松了一口气时,却被他一把扣住后脑勺,眼前一暗,他竟隔着面纱吻了下来,将口中的酒悉数倾入她的嘴里。 御好不备,只得任由他吻着,直到自己喝下酒为止,他才放开了她,深邃的眸注视着她眼中的愤然,暧昧的笑道:“原来舞魅姑娘是要本官喂。” 那个寿大人本还对舞魅今日的反常起了些许的怀疑,见到萧权此举,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如今的花船女子,娇媚撒娇的手段更高了,是自己落伍了。 御好看着满桌人暧昧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待见到萧权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恨得牙痒痒,脚便毫不客气的往萧权的脚上踩去。 萧权不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御好原以为萧权会因此把她轰出去,也好让自己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却不料萧权虽是吃痛,面上却犹带着笑意。他长臂一捞,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状似暧昧的附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小骗子,不想被揭穿就好好配合我,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御好心中却惊骇极了,原来他已经认出自己来了,居然还胆敢占她的便宜。 看着她一脸的郁结难抒的表情,萧权勾唇一笑,俯下头,又若有若无的吻了吻她的唇,笑着对一旁的寿大人道:“寿大人,这个女人,本官很满意,本官敬您一杯。” “好说好说,下官还要仰仗大人,共谋宏图大业呢。”那个寿大人一脸肥肉颤动,露出满意的微笑道。 听了寿大人此话,众人终于适时的将话题绕到了如何贪污腐败之上,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众人才商议完毕。 “萧大人,既然您对舞魅那么满意,便让舞魅姑娘陪您一宿如何,下官已经替舞魅姑娘赎了身,以后她就是您的人了。”那个寿大人满脸谄媚的道。 “如此,便谢谢寿大人了。”萧权抱拳向他谢了几句,顺势搂过御好的腰,“那么,本官就先走一步了。” “萧大人莫急,本官已经在旁边的房间备好了一切,萧大人享用一晚再走,又有何妨呢?” 第177章 萧权闻言,面色微不可见的一变,随即朗声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有美人相伴,今晚必是极乐啊。” “萧大人,请!”那个寿大人跟着谄媚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立刻有小厮上前为他们二人探路。 萧权前脚一走,房内余下的众人便又聚到了一起,有个清瘦的官员立刻上前道:“你们觉得这个萧权可信不?” “看他的样子应该可信,你没见他和那舞魅之间的举止,如此放荡,实属意外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柳下惠呢。”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他家中娇妻可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若不是舞魅这等姿色,恐也入不了他的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那个寿大人突然开口道:“你们放心,舞魅是我的人,这个萧权是真风流还是假风流,一探便知。” “戏子无情妓女无义,寿大人就不怕那舞魅喜欢上了那个俊小子,随他一道骗我们。” “这个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我早在房内的茶水和酒里都放了春-药,再在门外派几个人盯梢,那小子的一举一动必将在我们的监控之中。” “风光旖旎,春色无边”,御好看着眼前的房间,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这么几个字,脸上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什么,只感到一阵的燥热。 也不顾萧权还在一旁,上前拿过桌上的茶壶便欲喝几口解渴,却被一双修长的手夺过,萧权面带狡黠的望着她,低声道:“不要喝,除非你真想伺候我。” “什么意思?”御好不明就里,好奇的问。 萧权面色可疑的一红,不作回答,顾自打量起这间房间来,眸中却全无御好那般“少见过怪”的羞赧,仿若只是在看一间再寻常不过的房间。 “对了,刚才那个寿大人和你说什么了?”御好突然想起刚才席上寿大人一脸暧昧的附在萧权耳际说话,便觉得好奇得紧。 “你说呢?”萧权仿佛突然来了兴致一般,绕到御好面前,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男人会说些什么?”这么近的看着萧权带笑的双眸,御好突然就想起自己那晚主动吻他时的模样,心狠狠的漏跳了一拍,脸更红了几分。 “在想什么?脸红成这样。”看着御好脸上可疑的红晕,萧权也不约而同的想起中秋那晚的那个吻,情不自禁的靠近了几步,戏谑道。 “是我先问你的。”身后是桌子,御好退无可退,只得喃喃的道。 “你真要知道?”萧权突然暧昧一笑,让御好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嘴上却还是倔强道,“既然问了,自然是要知道的。” “好,你跟我来。”萧权二话不说,便拉过御好往那张布置得极其艳丽的床榻走去。 “你做什么?”御好慌张的退了几步,却被萧权上前一把抱起,放到了床榻之上。 萧权紧跟着坐进榻内,随手一拉,绣工精致的帐帘垂落下来,令御好不由得一阵脸红,那精致的帐帘上竟然绣着无数幅清晰春宫图,各种姿势的都有,御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浑身更加燥热。 第178章 窗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萧权耳力过人,嘴角一勾,向着靠在床边上的女子靠近了几分,在她耳边低语道:“寿大人告诉我说,舞魅姑娘还未开过苞,要我好生怜惜。” 听到萧权如此赤-裸-裸的话,御好一张玉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连忙推开了萧权,挣扎的坐起身,道:“我要走了,我表哥还在外面等我呢。” 看着御好要去掀帐帘,萧权一把扣住她的皓腕,手上微一用力,便把她推倒在了床榻上,看着身下神色慌乱的人儿,萧权叹气的道:“你表哥早就走了。” “怎么可能?他肯定会在外面等我的。” “你那么聪明,难道到了现在还没想明白吗?”萧权紧紧的将她钳制在身下,防止她逃脱,如果她此刻出去,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可是肌肤相亲之下,隔着两人间轻薄的衣衫,他立刻清楚的感受到她不停扭动下凹凸有致的身形,身上顿时升起了一股并不陌生的欲望。 御好不察萧权的变化,脑海中仔细分析着他的话,隐约间仿佛也明白过来一些事情,表哥今日的行为确实有些反常,先是告诉自己他要来花船,引起她的好奇,然后又把她带来,还让她假扮花船女子,如此一想,御好立刻顿悟:“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看着御好眼中刹那闪现的受伤表情,萧权突然感到一丝无措,连忙安慰道:“因为你很聪慧,所以才会想要你作陪,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们太可恶了。”御好心里其实只是有点恼,也算不上生气,遂捶了记他的胸膛泄恨,也就罢了,“你们应该事先告诉我的。” “事先告诉你,你还能答应吗?”萧权看着身下微嘟这唇的美丽娇俏女子,突然有些失神。 “我……”其实御好也不能回答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权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怎么样,是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 “什么?”御好抬眸,正好撞进萧权深邃的眸中,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以前两人之间的旖旎,不由得脸一红。 “他们的人一定还在外面,你要帮我这个忙。”萧权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神,别开目光道,“我答应过螓儿,不再碰其他的女人,所以今日才会找人帮忙,你可明白要做什么?” “不再碰其他的女人?”御好反问道,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情绪,咬着嘴唇,面色也不由得有些苍白。 “我答应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萧权看着身下的女子,坚定的道,其实在告诉御好的同时,他也在努力告诫自己,身下的女子不能碰,不是因为对螓儿的承诺,而是因为她是皇朝帝姬。两人虽有私交,却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心动的,他已经有了螓儿,那样的承诺即使没有真的对螓儿说过,却也是该遵循的。 “可是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御好不知道萧权心里真正所想,只难过他的那些对墨螓卿的承诺,遂撇开目光,淡淡的拒绝道。 第179章 “那就只能得罪了。”萧权凝神,不让自己生出更多的旖旎之心来,才敢低下头埋首在她的脖颈间…… 御好微微挣扎了一下,也没有多做反抗,知道他不过是利用了自己,御好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但如果挣扎不是更加可笑吗?又不是没有做过。 “御好……”萧权温柔的唤了一声,他发现自己在她的面前,总是克制不住心绪,虽然只是若有若无的触碰,却还是感受到了身体里的那份炙热的感觉,她身上的馨香令自己莫名的感到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就碰过这么一具美妙的身躯,一发不可收拾。 “侯爷--”御好感觉到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游走在自己的身上,知道自己无意间触动了他的情欲,想要拒绝他,却只能喊出这么两个字。 萧权闻言,身子猛的一颤,立刻清醒了过来,手上掌风微启,帐帘随着掌风被掀开,故意让门外的人看到这一幕。 御好知道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遂主动的攀上了他的脖颈,状似情动的咬了咬他的喉结。 她小小的一个动作,却几乎令萧权失控,萧权身子猛地一震,收起掌风,帐帘随之落下,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微微侧过身,努力的平息内心的激荡。 “你不是说你不会吗?”萧权沙哑着声音问道。 御好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男子,突然觉得委屈的紧,明明就是夫妻,怎么可能当真不知道他的“弱点”,只是此刻却什么都不能说,这样一想,泪就莫名的落了下来。 萧权知道自己问的过分了,只是她怎能明白,刚才自己差点就失控动了真格,萧权努力平静情绪,伸手替她拭去晶莹的泪水,愧疚的道:“对不起,今日害你下水了。” 御好伸手,抚了抚身上男子心口的地方,心道:萧权,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他们已经走了。”萧权一把拉过在自己胸口滑动的小手,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我带你出去。” “嗯。”御好坐起身,敛了敛有些凌乱的衣衫,抬眸便撞进了萧权看着自己的愧疚的神色,强笑着转移话题道,“他日若是除了江南的贪官,莫忘了替御好记上一功。” 萧权轻轻一笑,带着春风般的笑意道:“算我欠你一件事,他日你若有事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不推辞。” 御好嫣然一笑:“那你要记住了。” “一定。”看着她脸上恢复了笑意,萧权也跟着心情大好,遂伸手拿过床榻上的面纱,亲手替她覆上,顺势搂过她的腰,一路走出门去。 门外来回走着一些小厮模样的官家仆从,见他们出来,目光都落到了他们身上,御好不屑的一笑,倚在萧权怀中,走出了花船。 刚一踏上岸边,便见有一顶挂着萧府明灯的轿子停在岸边,萧权显然也看到了,手还来不及收回,便见轿中出来一个女子。 夜风中一袭银白色的复纱罗裙随风飘荡,腰间浅色的丝绦缎带,一起摇摆,更衬得身姿摇曳,说不出的娇弱,她是…… 第180章 夜风中,墨螓卿立在那里,一袭银白色的复纱罗裙随风飘荡,腰间浅色的丝绦缎带一起摇摆,更衬得身姿摇曳,说不出的娇弱。 “权哥哥--”墨螓卿话未说完,豆大的眼泪便落了下来,脂粉有些化开,露出一张苍白惹人怜惜的小脸。 “螓儿,我……”萧权见状,正要收回落在御好腰上的手,却被御好一把扣住。 御好上前一步走到他的对面,冲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再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展现出一个妖媚的笑容,纤指一指,娇媚的问道:“萧大人,她是谁啊?” 萧权心领神会,知道那些官员的密探还在暗处,遂稳下了心神,敛了面上的疼惜之色,故作嫌恶的对墨螓卿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权哥哥,你说什么呢?”墨螓卿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萧权搂着御好的手,“你问我来做什么?” 看着他们的对话,御好甚至可以感受到萧权的手在微微颤动,突然想起刚才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今看着墨螓卿一脸质问的表情,心里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妒意。 “大人,这就是你说的螓儿吗?果然是丑陋的紧呢。” 萧权听到御好此言,眼眸一沉,锁着御好的眼神,当看到她眸中狡黠聪慧的神色时,仿佛明白了什么,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墨螓卿却受不了这般的侮辱,想她墨螓卿可是南朝第一美女,如今被人说丑陋,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对着御好便是一个巴掌。 御好本可以躲开,却生生受了她一掌,脚下一个趔趄,被萧权一把扶住。 御好微微抬眸,眸光一闪用极轻的声音道:“萧权,你又欠我一次。” 萧权在一旁自然看得明白,知道御好的用心良苦,遂点了点头,也极轻的道:“萧某都记在心里了。” 墨螓卿看着他们暧昧轻语的样子,心里更是恨的紧,她哪里知道萧权的无奈,但顾虑到周围慢慢围拢来的人,不好发怒,遂退了半步,冲一旁的丫鬟允儿使了个眼色。允儿立马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拢了拢衣袖,作势欲拼个你死我活。 御好将一切看在眼中,冲着萧权黛眉一扬,用唇语比划道:“是三次,记好了。” 说着便迎着捋手上来的丫头,不等她动作,扬手便是一掌,故作嚣张道:“你家小姐都不受宠了,你一个小丫头又待如何,如今我舞魅才是萧大人的新宠。” 允儿见一个花船女子居然敢诋毁自家小姐,而侯爷竟然在一旁无动于衷,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用力的推了御好一把,御好脚下一屈,倒退几步,仰面跌入湖中。 萧权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上前想要拉御好,已经来不及了,刚冲到岸边,便见水下露出三根玉指。 心里一动,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心道:果然还是个小骗子,原来她刚说的第三件事是指这个,故意落水,倒确实可以使自己摆脱很多麻烦。 第181章 望府门外,月影高照,在地上投射出一抹纤细婀娜的身影。 御好紧皱着眉头,拖着一身湿衣走到了府门外,御好原以为自己又得像上次那样翻墙进望府了,却没想到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居然在门外等她,见她满身湿透的走进来,连忙上前扶过她:“怎么样,没事吧?” 御好见到他一脸焦虑的样子,本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只得摇了摇手,有气无力的道:“明天再找你算账。” 御好说着拖了一身湿衣,向墙角走去,没想到没走几步,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望舒怀见状,连忙上前扶过她,关切的抚了抚她的额际,担心道:“该不会是冻坏了吧?”说着也不顾什么了,一把抱过她,从大门走去。 “夫君,你回来了。”大门内突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御好暗叹不好。 果然,表嫂张惠婉一见望舒怀抱着御好进来,脸色霎时变得极难看,连忙吩咐下人道:“没看见少爷浑身都湿了吗?还不接过来。” “胡说什么,御好的身子是谁都可以碰的吗?”望舒怀没有好气的回了一句,抱着御好就往归庭苑走去。 御好在昏昏欲睡前,无奈的想,自己得罪的人太过了,怕是要早些离开江南了。 御好从昏迷中醒来,又在床上躺了数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弱,居然被一场风寒困了数日。 身子刚好,御好便吩咐会意知心收拾东西,再怎么逃避,也终是要回上阳的,再说此刻萧权在江南,自己原就是为了躲避他,如今他又失忆了,即使自己回京也没什么关系了。 “帝姬,我们真的要回京了吗?”知心一边帮她梳发,一边恋恋不舍的道。 “你要是舍不得南君家的两个小孩就留下来陪他们好了。”数日前,御好派知心去看望他们兄妹,没想到知心倒是和他们两个小孩结下了情意,此番要回京,很是舍不得。 “他们哪里要我陪啊,侯爷说了,他们的父亲是清官,朝廷迟早会还他们清白的,况且现在侯爷已经将他们送到了学堂上学,他们可忙着呢。” “侯爷和你说的?”御好好奇的问道。 “没有,是您昏迷的时候,侯爷在您床边说的,我恰好听到了。” “哦。”御好应了一声,心中莫名一暖,原来他还来探望过自己。 这时,会意突然走了进来,递上一封请柬:“帝姬,这是岭南王府送来的。” 御好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曜哥哥几番邀请自己去他府上做客,自己碍于飞燕,便能推脱的就推脱了,如今他倒是发了正式的请柬,恐是再难推脱了。 御好接过烫金红字的请柬,打开一看,不由得“啊”了一声。 “帝姬,怎么了?”知心在一旁纳闷的问道。 “明日是曜哥哥的生辰,我差点忘了,还没备礼呢。” “那这份礼,可合好妹妹心意啊。”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望舒怀一脸讨好的笑意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好几个盒子的贺礼,“妹妹尽管挑,算哥哥的,可好?” 第182章 御好斜睨了他一眼:“这样就想我原谅你了。” “好妹妹,你就原谅我吧,我也没料到你会掉水里,要是知道,我哪里会依了萧权的意思啊。” “你说那是萧权的意思?”御好心中纳罕,萧权不是说那是他们商议之后的计划吗? “自然啦,要不是爷爷那么器重他,我哪舍得我的好妹妹去作陪啊。”望舒怀一脸讨好的笑着,“以后哥哥再也不敢了,只要是妹妹不愿意的,管他什么布政司大人,咱们一概不依,可好?” “嗯,这还差不多。”御好原就没多大火气,这个望舒怀每天都来讨好自己,哪里还能再和计较,便满意的一笑,算是应了。 此刻,里面嬉笑的两人全然没有发现窗外那抹暗含嫉妒与恨的目光,张惠婉见到房内亲密的两人,嘴角勾起了一抹恶毒的笑容:“君御好,我定要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小姐,您想怎么做?”一旁的丫头红儿眼尖,看出自家小姐满目的恨意,连忙问道。 “你难道没听出他们刚才说的秘密吗,你现在就马上回府,告诉我爹,这个萧权并不是个简单的人,叫爹莫要相信他。”原来张惠婉的父亲知府张远山亦是此次贪污腐败的参与者。 “红儿明白了。” 张惠婉抬头看了看愈发暗沉的天,眸中闪出一抹恨意:君御好,你想保全的,便是我要破坏的,我定要你后悔来到江南…… 房内,御好终于在众多的礼品中挑了一件符合心意的礼品,冲一旁的望舒怀甜甜的一笑:“谢谢表哥。” “别客气,挑剩的你就收着吧。”见到御好心情大好,望舒怀觉得心里暖暖的,那样笑靥如花的面容,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 “对了,上回那个舞魅你后来怎么处置的?”御好突然想起上回的事来,顺便追问道。 “哪个舞魅?”望舒怀站在一旁一个精致的鸟笼前,挑逗着笼内的金丝雀,目光不自觉的有些闪躲。 “还有哪个舞魅,自然是花船上被我们打晕的那个舞魅呀。” “哦,你说那个女人啊,我不知道啊,我们不是把她打晕了吗?”望舒怀故作恍然大悟状,含糊其辞的道。 “后来呢?”看出望舒怀的闪躲,御好追问道,心里突然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御好。”望舒怀转过身,扶过她的肩,“这都是男人们官场上的事,你就别问了。” “告诉我。”御好正了正脸色,目光落在望舒怀闪躲的眼中,清丽的目光使得他根本无法逃避。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望舒怀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女子,眼神中竟然有一种令自己不得不服从的气度,于是,无奈的道,“舞魅她已经死了。” “死了?”御好惊骇,“怎么死的?” “落水溺毙。”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击得御好四肢百骸一阵冰凉,她该料到的,那日自己跳湖之后,虽是给了萧权摆脱的机会,可是同时也制造了另一种可能。 第183章 “是萧权做的吗?” “御好--”望舒怀大声唤了一声,显然不想回答。 “是还是不是?” “是,可是御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况且那个舞魅本来就是寿大人派来的细作。” “你别说了,我想静一静。”御好摆了摆手,坐在了一旁的梨花木凳上。 萧权,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人命之于你,当真就那么轻贱吗? 十月的江南,已是秋风送爽的时节,瑟瑟秋风吹起岭南王府门前的几片梧桐落叶,威严如王府建筑,也难免显出几分萧索之态来,此刻,王府管家正率领府中一众奴仆守候在门口,任风吹乱衣袍长发,依旧恭敬如斯,因为王爷说今晚来的是贵客! 夜色渐暗之时,一顶华贵的轿子停在了岭南王府的门口,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从轿中出来,身上披了一件单薄的惠绣百花图纹的披风,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碧玉簪,一头鸦色的长发随风摆动,更显得主人灵动的气质,细看之下更见容貌竟是出尘的美丽! 见惯世事的管家看到这等标致的人儿,心中也是一叹,连忙上前恭敬作揖:“表小姐,里面请,我们王爷已经等候很久了。” 御好微微颔首,随着管家走进王府大门,却见堂堂王府内除了几个来回走动的仆人外,竟然没有其他客人,心中不由得纳罕:“王爷今日没有请其他人吗?” 管家听到这个清雅的声音,原本在萧瑟的秋风中一等数个时辰的不耐也统统没了,只愈发恭敬客气的回道:“是,您是今日唯一的客。” 唯一的客?御好原以为曜哥哥至少还会邀请一些地方名流才是?为何只叫了自己一人呢? “表小姐这边请。”见御好发愣,管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引着御好往一条抄手游廊走去。 御好跟着管家一路走去,发现走廊上布满了各种品种的菊花,数十盆姿态各异的菊花,在游廊的两边竞相绽放着,甚是好看,如此布置,亦可见主人的品味高尚。 一路边走边赏,御好突然慢下了脚步,站在一盆绚烂绽放的独本菊前,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欣喜的表情,对管家道:“你家王爷是越会养花了,这盆独本菊可是稀世珍品啊!” 管家正欲回答,却见王爷正走来,冲自己挥了挥手,他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御好良久都不见管家回应,一转身,却见一袭白袍的君曜正立在身后,温润的面上流露着淡淡的笑意:“就知道你会喜欢,等会儿带回去吧。” “那就先谢谢曜哥哥啦。”御好顺势做了一个揖,如玉般的脸庞上带着盈盈的浅笑。 看到这个笑,君曜心神荡漾,上前拉过她纤细的小手,目光落在她的发顶,靠近了半步。 御好看出他目光中的柔情,心中猛地想起些什么,连忙不着痕迹的倒退了半步,却被他一把拉住:“你头上有片叶子,我帮你拿下来。” 第184章 闻言,御好脸不由得一红,垂下了头,任由他替自己拿下来,良久却不见他动作,遂问道:“曜哥哥,拿下来了吗?” “马上。”君曜浅浅一笑,温润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好了。” 御好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好奇的眨眼道:“叶子呢?” 君曜含笑不答,只握过她纤细冰凉的小手:“快进屋吧,你病刚好,仔细又冻着了。” 御好任他牵着,伸手抚了抚发髻,待握住一根细细的发衩时,便什么都明白了:“我都没送你东西呢,你反倒先送了。” “这是上回就该给你插上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见你发饰简单,正好可以配上这支钗子。” 御好心中一暖,不再说什么,任由君曜牵着,往抄手游廊尽头的一间花厅走去。 有仆人侍立在门口,见两人走来,恭敬的掀开了帘子,御好跨步入内,立刻闻到一阵馨香舒适的上色沉香,御好细细的吸了口气,继而放眼打量着花厅,只见厅内布置简单,铺着绣工精致的桌布的梨花木桌子上布了几道小菜,“咕咕”作响的锅炉上还温了几壶酒,整个厅内,隐隐透出一股温暖的家常气息。 “哥哥何不再叫上几个知己好友一起庆生,只你我二人不是清冷了些吗?”御好淡淡问道。 君曜挥退仆从,上前帮她解开披风的系带,拉她坐在了一旁的梨花木凳上,笑道:“哪有那必要,今日只需你陪我喝上几杯,就当帮我庆生了,我记得小的时候,母妃都是这样做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比什么都好。” 御好闻言浅浅一笑,摇了摇头道:“可不止呢。” “哦?” 御好唇角一勾,站起身,拿过一旁案上的古琴,轻轻试了下音,道:“我记得以前柳母妃总会弹一首《生辰曲》给你听的,不是吗?” “御好……”君曜嘴上虽是不说,心里却是一暖,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今日便由御好弹给哥哥,可好?”御好说着,抱着瑶琴坐在了梨花木凳上,缓缓的拨弹出一首轻快的曲子。 一旁的君曜闭目听着熟悉的曲调,修长的手指执起桌上玉筷,轻轻敲击着节奏,露出满意愉悦的笑容。 一曲弹罢,御好放下瑶琴,兀自倒了一杯酒:“御好恭祝曜哥哥身体康健,福如东海。” 御好举杯一杯饮尽,却见君曜眸中似有一层悲戚:“怎么了?” “御好--”君曜伸手拉过她的皓腕,近乎哀求的道,“今晚可以不要叫我哥哥吗?唤我曜,君曜的曜。” “曜哥哥。”御好听出他的画外之音,挣开他的手,替他斟了一杯酒,故作轻松的道,“叫什么不都是个称呼吗。” “御好,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为什么就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呢。”君曜一把拉过她的手臂,令她不得不面对着他。 “曜哥哥--”御好挣不过他,只得任由他握着,一时无言。 第185章 君曜也察觉出她的不悦与为难,终是无奈的放开了她的手,道:“你如果不是我妹妹该有多好,那我至少还能期待有一天我们能在一起,如今却连个幻想的机会都不给我。” “曜哥哥,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御好伸手覆上他的,轻轻地摩挲,递了杯酒给他,道,“我陪你喝酒,好不好?” 看着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撒娇的味道,君曜勾起了嘴角,拿过她手上的玉杯,一饮而尽:“真是拿你没办法,你的要求,我何时拒绝过,好,你不愿提,我们便不提了。” 虽是解了尴尬,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还是低沉了些许,君曜拿着桌上的酒壶,一个劲的喝着,偶尔也让御好喝几杯,却终是怜她是女子,并不让她多喝。 “曜哥哥,不喝了,御好难受。”御好见他给自己倒酒,阻止道 君曜的手被她发烫的小手捂住,遂停下倒酒的动作,抚了抚她的额际,担忧的道:“你是不是醉了?怎么这么烫。” 御好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是清醒了半分,身上却还是烫得紧,想是喝得太多了,遂笑了笑:“没事,时候不早了,御好也该回去了。” 御好刚要站起身,脚下一晃,整个人往一旁倒了下去,幸好被君曜一把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御好轻浅一笑:“曜哥哥,你的酒真烈,御好好像真的醉了,好热啊。” 御好无意间表现出的娇态,却令抱着她的君曜身子发紧,整个人崩了起来,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欲望涌了上来,明知怀中的人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是不受控制的低头吻住了她。 御好感到一阵酒香扑鼻,柔软湿润的唇覆着自己的,理智告诉她该拒绝的,身子的反应却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白藕般的双臂情不自禁的勾住他的脖颈,任他吻住,仿佛那样,身上的热才能消散一些。 感到怀中人儿的热情,君曜仅剩的理智顿时崩溃。 御好微微吃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推开君曜,用力的吸了几口寒冷的空气,才清醒过来,思绪急转,顿时心如明镜。 御好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原本清丽的眸中满是失落和痛苦,指着桌上残留的酒杯,大声质问:“曜哥哥,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御好自问酒量不差,如今只是几杯小酒下肚,竟浑身发热,情难自禁,她不是没有经验,她知道这是什么反应。 “御好,我……”君曜此刻身体也僵硬得难受,听到御好的质问,心中仿佛被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你便是这样看我的。” 他真的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他也难受,也痛苦,却不料御好竟还怀疑是他用了卑劣的手段,君曜回头,去看桌上的酒杯,细细一闻之下,发现酒里不知何时被下了弥合香:“御好,你相信我,这个不是我做的。” 第186章 “不要说了。”御好伸手阻止他的靠近,更不想听他的解释,只沙哑着声音道,“我要回家,我不回去外公该等着急了。” 君曜心头一凉,苦叹:御好啊,你何至于这么聪敏,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忘警告我,你外公在等你,你是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吗?你怎么忘了我是最疼你的哥哥啊,即使我有不伦的念想,也不至于伤害你啊,你便是这么防备着我的吗? 此刻,御好完全顾不了那么多,话一说完便欲去拉门,却被一双修长的手一把按住,君曜一把扯过她,大声道:“那是弥合香。” “我知道。”御好说着,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自己真是没用,竟然两次都败在弥合香上,而这一次下药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哥哥。 “那你就该知道,如果不……不那个,你会死的。”君曜红着一双眼,看着哭泣的御好,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要你管,我……”御好话还未说完,唇便被霸道的覆住。 “可我不想死,御好,给我!”君曜一把抱起她无力的娇软身子,走进里间,将她放在冰凉的玉榻上…… “可我不想死,御好,给我!”君曜一把抱起她无力的娇软身子,走进里间,将她放在冰凉的玉榻上。 后背传来一阵寒意,御好不由得一阵哆嗦,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已经被高大的身躯覆住:“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不想再死。” 君曜说着狠狠的咬住了她娇软哆嗦的双唇,御好伸手想要抵抗,却被他扣住,放在了头顶,一时使不上任何力气,御好突然感到害怕,待他的唇终于转移到了脖颈上时,哽咽的道:“我是妹妹,你这是在乱-伦。” 君曜微微一顿,继续吻着她细滑的肌肤,道:“我不管,如果是乱-伦,那么这个罪名由我来背负,今晚,你是我的。” 御好,我不能让你死,我们都要活着。 因为药物的作用,御好身上的力气渐渐的在消失,好不容易运了些许的内力,想要提腿踢开身上这个突然变得暴虐的人,却被一双更有力的手按住了膝盖,顿时没了丝毫的力气。御好知道这一招是什么招数。 儿时,曜哥哥为了保护自己,特意向宫中武士学过擒拿之术,这便是其中的一招,只待按住敌人膝盖,被擒之人便再无反抗之力,御好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曜哥哥会把这一招用在自己身上。 御好抬眸,清丽的眸撞进那双不再温润的双眸,一时酸涩不已,终是无奈的唤了声“哥哥” 君曜避开她清丽得可以照射出一切罪恶的眸,松开了控着她的双手的手,大手一扬,撕开她的衣衫,低头吻住她的柔软,如果说先前还有什么怜惜想法的话,那么此刻便只余欲望,她的美好令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都会犯罪,更何况自己还被下了药。 御好身子犯软,发觉药物的力量已经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浑身烫的厉害,喉咙间竟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微的口申口今。 第187章 御好突然感到可耻,伸手握住发髻上的那支钗子,尖锐的钗头插进掌心,暂时的疼痛使御好止住了口申口今。但却阻止不了他带给自己的感觉,那样熟悉的触感,那样熟悉的欲望,御好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另一个男子的身影。 君曜此刻已是再难忍耐,就在决定占有她的那一刻,怜惜的瞥了一眼御好,却见她神色茫然,原本精致的小脸上变得苍白无色,满是泪痕,原本被自己置在头顶的手上竟留着缕缕的鲜血。 “御好,你……”君曜停止了侵犯的动作,一把拉过她的手,想要察看她的伤势,却被御好更有力的拉回。 尖锐的钗头在微暗的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芒,御好看出君曜心疼的神色,心中一松,将钗子置在了脖颈跳动的脉搏处,冷着声音道:“御好宁愿死,也不愿意做这乱-伦之事,如果哥哥再逼我,我这便下去找柳母妃求个公道。” “御好--”君曜闻言,神色一黯,情知事不可再为,哽咽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可是,要他看着她死,他怎么做得到! 御好伸手拉过榻上的薄被,盖在自己衣衫凌乱的身上,看着君曜一脸痛苦的神色,鄙夷道:“哥哥若是怕死,自可去找别的女人解决,御好决计不从。” “你便是这么看我,好,好……”君曜大笑几声,趁御好不备,伸手便封住了她的穴位。 御好心中一惊,正惶恐无措时,却见君曜上前拉开了她身上的薄被,小心翼翼的帮她整理身上的衣衫。 “哥哥?”御好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 听到她松软的语气,君曜无奈的勾起一抹苦笑,拿过一旁的披风,替她穿上,抱起她往外间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一阵凉风吹来,御好一阵瑟缩,本能的往他怀里躲了躲。 君曜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心中虽是不舍,却更大步的往后院走去。 在后院打瞌睡的几个仆人见岭南王亲自驾临,怀里还抱了个女子,都不由得一惊,跪了下来:“参见王爷。” 君曜不理会众人,大步走到院中停留的一顶轿子旁,将御好抱进了轿中,又对着外面的几个仆人吩咐道:“送表小姐去江南布政司府。” “是。”几个轿夫利索的抬起轿子,往府门外走去。 君曜立在原地,等到轿子消失在了转角的地方,才又重新走回了花厅,刚走到厅外,见管家一脸恭敬的守在那里,便吩咐道:“去帮我找个女人来。” “啊?”管家不解的抬起了头,王爷素来不好女色,今晚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莫不是自己听错了。 君曜正待发火,却听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厅内传来:“管家,没事了,您先下去吧。” “燕儿?”君曜看着站在厅内一脸笑意的萧飞燕,冷声道,“你怎么还在府里,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萧飞燕淡淡一笑,髻上镶金的蝴蝶步摇也随之微微一颤,发出耀眼的光芒,莲步上前,亲昵的扶过君曜的手臂,轻柔的道:“若是燕儿走了,王爷今晚找谁侍寝?” 第188章 夜,月朗星稀,御好坐在不断颠簸摇晃的轿内,用力冲开了身上的穴道,可身子却依旧发烫得紧,噬骨的感觉令自己浑身燥热,羞涩不已。脑海中一时却混沌如泥,只记得刚才君曜刚才吩咐了些什么。 “停轿!”御好掀开轿帘,大声吩咐道。 “对不起,表小姐,王爷有命,要小的送您去布政司大人府上。”布政司府上,那不是萧权的府邸吗?难道曜哥哥想要…… 御好心中一惊,更是不解,为什么曜哥哥明明已经点了自己的穴道,为何还要放过自己,难道酒里的药真的不是他下的?他那么做不过是想要救自己?难道…… “停轿。”御好无暇多想,她知道不管真相如何,自己都不能去找萧权,曜哥哥许是觉得他们曾是夫妻,可他又怎知她与萧权之间的一切。 那日萧权曾说“我答应了螓儿不再碰其他女人”这个所谓的其他女人,自然也包括自己,如今找萧权岂不自讨没趣。 “表小姐,布政司府已经到了。”几个轿夫停下脚步,将轿子停在离萧府不远的地方,“表小姐,小的去敲门。” 一个仆人朝她作了个揖,正要往萧府大门跑去,却被御好出声阻止:“等等。” 御好美眸一凝,看见萧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袭紫袍的萧权携了一个娇俏玲珑的女子说笑着走了出来。 “权哥哥,你别送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墨螓卿抚了抚萧权俊朗的脸,浅笑的说。 “嗯。”萧权上前替她掀开轿帘,扶她走进轿内,仔细嘱咐道,“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墨螓卿嫣然一笑,见萧权要放下轿帘,突然有些不舍,又走出轿外,踮起脚尖,覆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萧权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笑容,甩开脑海中不该有的影子,轻啄了一下她粉嫩白皙的小脸:“以后不要多想了,知道了吗?” “嗯。”墨螓卿甜甜一笑,上前环住他的腰,“权哥哥是螓儿一个人的,螓儿以后一定相信权哥哥。” 御好在轿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突然酸涩得难受,自己和萧权当真是有缘无分了吗? “起轿吧。”御好放下轿帘,默默拭去脸上的泪水。 “怎么,既然来了,怎么都不打声招呼。”刚起的轿子突然被一股力道压了下来,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小人参见布政司大人。”轿外传来仆人们敛衣下跪的声音。 御好心中‘咯噔’一声,颤抖着双手掀开了轿帘,扬起一个尴尬的笑:“萧大人,好久不见。” 看到御好走出轿外,萧权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一袭浅绿色的薄丝绉纱长裙,乌黑发丝上莹莹闪光的碧玉簪,微红的双颊透着几分惹人怜惜的韵味,越夜越美丽,没想到小骗子细细打扮之下,竟比螓儿还要美上几分。 “萧大人!”看到萧权怔楞的目光,御好不由得出声提醒。 第189章 萧权也发觉自己的失态,忙尴尬的咳了几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御好鼓足勇气道。 萧权心中一喜,刚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送走了螓儿,上前仔细一看,果然是她,见她坦白说是来找自己的,,心中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开心,遂邀请道:“要不去里面坐坐。” 御好见萧权今天神色间很是欣喜的样子,知道他定是和墨螓卿和好了,所以心情不错,于是也没再推脱,随着萧权走近了布政司府的大门。 “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萧权走在前面,突然问道。 御好一时下不了决定,所以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快走几步,跟上萧权的步伐,脑海中不停的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讲。 御好正纠结着,却不料萧权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御好不察,猛地撞到了萧权的怀里。 萧权低头看着一脸绯红的女子,心神不由得一荡漾,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 “你怎么了?”萧权这才注意到御好神色间的闪躲,和她脸上不正常得红润,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烫,该不是风寒还没好吧?” “不是,我……”御好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萧权抱了起来,大步的往他书房走去。 萧权在江南的书房和京中书房的布置格局惊人的一致,也是分为里外两间,里面一件同样有一张玉榻,想来萧权时常在书房,所以为了方便所置。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找大夫。”萧权轻柔的放下怀中的女子,嘱咐道。 “不用了。”御好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握住了他的,“你陪我坐会儿。” 萧权不解的坐了下来,只觉得御好掌心滚烫,不免还是有些担忧:“你真的没事吗?” 看出萧权眸中的担忧之色,御好鼓足了勇气,问:“我若是有事,你愿意帮我吗?” “我若是有事,你愿意帮我吗?”御好艰难的问道。 “当然。”萧权极其自然的替御好捋开额上被汗水沾湿的刘海,温柔的道,“我不是还欠你三件事吗?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我一定帮你办到。” “那如果是要你违背曾经的誓言呢?”御好仰着头,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萧权的表情,目光却落在他的唇上,心底的欲-望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萧权低头看着身侧美丽的女子,对上她那双清丽的出尘的眼眸,心下一软,几乎就要答应了下来,可他毕竟是个谨慎的人,遂道:“你说吧,能做的,我一定帮你,如果不能……” 萧权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唇上一热,御好跪在了榻上,轻轻的吻住了萧权清凉柔软的唇,轻吟的道:“不可以不能,因为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要死了。” 萧权身子一僵,手下意识的搂住了御好的纤纤细腰,情不自禁的深深的回吻了一下,才努力恢复理智,推开她道:“你究竟怎么了?” 第190章 “我中了春-药。”御好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埋下头,羞涩不已,不敢再看萧权。 “所以你要我为你……”萧权话说到一半,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努力平静了一会儿呼吸,才道,“对不起,我不能帮上你的忙。” 闻言,御好脑中轰然一下,本欲滴出血来的脸突然变得苍白,她该猜得到,他是萧权啊,还是忘了自己的萧权,怎么可能答应自己这样无礼的要求呢。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走。”御好从榻上下来,几乎是踉跄着走到了门前,正欲开门出去,手上一重,被人拉回了过去。 御好转身,对上萧权复杂莫测的深邃双眸,突然觉得委屈,却又不好发作,只低着头道:“萧大人不用为难,御好懂的,萧大人是个好男人。” 是的,好男人,只可惜自己却从来不是他许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对象。 “我要你,御好。”萧权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御好惊讶的抬起头,睁着一双清丽的水眸:“萧大人此话当真,可是不悔?” “不悔。” 萧权眸中神色深邃复杂,御好还未看清萧权的表情,便被深深的吻住了…… 翌日清晨,御好缓缓从梦中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一想到昨晚的事,白皙的小脸上立刻红云满布。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御好抬眸,竟看到一袭白衣的萧权正立在窗口,此刻慢慢转过身来,竟冲自己微微一笑。 “嗯。”御好应了一声,赶忙低下了头,整了整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幸好萧权在床事上素来温柔,是以衣衫虽凌乱,却还可以穿。 御好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眼前一暗,萧权坐在榻旁,挡住了从雕花镂刻的窗棂中照进来的光芒,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御好,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萧大人什么都不用说,御好都明白的,御好不会说出去的。”他能帮助自己,自己已经该感激万分了,哪里还会将这种羞涩的事告诉别人呢? “一定要和我这么生疏吗?”萧权将手上一杯温热适度的茶递给她,认真的道,“我一直把你当做知己,难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莫不是要我也像别人一样恭敬的唤你‘帝姬’?” “我不是这个意思。”御好埋首喝了口茶,“只是御好以为,萧大人既已有了墨小姐,昨晚的事……” “御好,如果你愿意,做我的侧夫人可好?” 萧权温润纠结的声音突然传来,御好手上一颤,整杯水倒在了榻上,绘青花的茶杯在地上碎裂成数片。 萧权连忙替她拭去落在裙裳上的茶水,一把拉过她的玉手,认真的道:“是,我是答应过螓儿要娶她为妻,可如今你我之间既然已有了夫妻之实,而且我也很喜欢你,你如果不觉得委屈,做我的侧夫人,好不好?” “不好。”御好一口拒绝,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凄凉的道,“萧大人也应该看出来了,御好本来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不用萧大人负责,至于‘ 第191章 “御好--”萧权上前一把拉住她的皓腕,强迫她看着自己,却见她一张美丽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对不起,我不是要羞辱你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在意她,喜欢她的,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她冒充螓儿才留意她,那么后来一次次的接近,全是出自真心,他真的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她的聪慧,她的善解人意都是自己想要的妻室的感觉。 “我知道。”御好抬手,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昨晚的事,萧大人便忘记,可好?” “御好不感谢萧大人救命之恩,萧大人也不要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可好?”御好努力的说出沉思好久的话。 “我……”萧权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淡然的女子,想到昨晚的事,心口又有些抽—搐的微疼。 昨晚第一次的时候,自己确实也算不得温柔,她很美也很好,可自己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愧疚。 可是后来自己半夜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睡梦中不知不觉便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看着她熟悉的娇媚的睡姿,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独特香气,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 被自己吻醒后,她虽是有些惊讶,还是乖顺的从了自。 而今,她明知道自己对她不止是帮她解春-药那么简单,却还如此淡定的说要忘记,她难道没有感觉的吗? 看出萧权眸中的神色,御好知道他是在想昨晚的事,脸上不由得一阵羞红。 “御好,我们不要自欺欺人,好不好?”萧权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我不管你过去如何,我不介意的,我们有多么契合,我们自己都知道,不是吗?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很熟悉,仿佛什么时候,我们也曾如此亲密。” “别说了。”御好听到自己的声音早已变得哽咽,自然是熟悉的,他们曾经是夫妻啊,可是萧权忘了,那么便忘个彻底吧。 御好一把推开萧权的怀抱,含笑道:“萧大人觉得熟悉,许是因为御好长的和墨小姐有几分相象的缘故吧,御好决意忘记昨晚那件羞耻的事,所以请萧大人也忘记吧。” “羞耻的事?”萧权反问,眸中的温和被一丝深邃代替,心口又开始疼痛,撕裂一般。 “御好该走了。”御好知道自己又刺激到了萧权,遂不做停留,推门离去。萧权,便这样吧,我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我的出现,只会让你增加痛心之苦。 “大人,大人。”御好刚出门,便见秦管家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看到御好,却并不惊讶,仿佛御好原该在这里一般,是以只恭敬的施了一礼,问道,“侧夫人,大人在里面吗?” 第192章 “我在这,有什么事吗?”萧权推门缓步出来,面色虽是苍白,却还算精神,狐疑的看了一眼秦浏,他刚好似称御好为“侧夫人”,可这不是自己刚做的决定吗? “大人,你看谁回来了。”秦管家欣喜的说着,侧开了身,便见岭南王君曜束发金冠,一袭华贵的秋香色便袍,纹着团龙纹样,剑眉星目,俊朗非凡,手里牵着一个女子的手,女子一件浅粉色的儒裙,不盈一握的纤腰,无形中透出一股袅娜的风情姿态。 “哥哥。”萧飞燕浅笑着上前唤了萧权一声,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御好。 “燕儿,你怎么会在江南?”萧权上前,不着痕迹的将萧飞燕从君曜的手中牵过,看着自己妹妹身上无形中透露的不同往日的气质,不由得疑惑。 御好自然也发觉了萧飞燕身上的不同,平日里俏皮羞涩的萧飞燕,今日突然变得甜美安静,又看到君曜一同出现,不用问,御好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御好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瞥过君曜,发觉他也在看自己,一时目光相触,两人均觉得尴尬,遂纷纷避开。 “哥哥,妹妹要嫁人了,哥哥可欢喜?”萧飞燕亲热的拉着萧权的手,微带羞涩的道。 “嫁人?”萧权也觉察出了此中的异样,看了一眼君曜,疑惑的问,“嫁与何人?” “萧大人,可否容我二人详谈。”君曜突然开口,面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却令御好感到了一丝恍惚而不真实的感觉。 “自然。”萧权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将君曜请进了书房。 “御好嫂嫂,昨晚过得可好?”萧飞燕上前拉过御好的手,带着纯洁无害的笑容问道。 “是你?”御好心中大骇,“是你在酒里放了春-药?” 萧布政司府花园,一座雕工精巧的亭子中,两个女子对面而坐,偶有一阵秋风拂起,吹起二人飘逸的衣衫,衣衫随风鼓荡宛若蝶翼,衬得两人出尘若仙。 一袭浅粉色儒裙的萧飞燕嘴角噙起淡淡的疏离的笑容,伸出玉手替御好斟了一杯茶,道:“御好嫂嫂,飞燕不懂你在生什么气?如此便是两全了,不是吗?你可以和我哥哥在一起,飞燕也可以嫁给王爷,不好吗?” 御好看着眼前这个不再清纯可人的女子,突然感到害怕,是什么东西可以令她改变这么大:“曜哥哥睿智过人,今日之事连我都能猜到,更别说曜哥哥了,我想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是谁在他酒里下了药,你骗不了他的。”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想过要骗他。”萧飞燕轻轻一笑,璀璨明媚的眼中闪过一丝过往的清纯笑容,“夫妻之道贵乎真诚,事后,飞燕把什么都告诉王爷了。” “他接受了?”御好不解,依自己对曜哥哥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御好嫂嫂,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王爷。”萧飞燕顿了顿,又道,“我早在下药之时,便断定,他一定会把你送给我哥哥,他要对一个人好,便是全心全意的好,不会有半丝杂质。” 第193章 “你何以敢如此肯定,万一……”一想起昨晚的事,御好便感到后怕,当时如果不是自己拼死挣扎,他可会放过自己? 萧飞燕轻轻一笑,笃定道:“没有万一,因为我知道你会抵抗,你的心里只有我哥哥。” 闻言,御好面色一红,自己当真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而依王爷对你的情意,他虽然很想帮你解毒,却不希望你恨他,所以他宁肯自己痛苦而死,也不会愿意勉强你半分,他最终一定会把你送到我哥哥这里来,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心中所想。” “飞燕。”御好听了萧飞燕一字一句的笃定,就像是石头砸进了一汪平静的湖水中,令御好心潮迭起,一时震惊的无以复加,原来她并没有想象的那般了解曜哥哥,相信曜哥哥,而萧飞燕却相信了,那般身心托付,无私的全然的信任,御好承认是自己卑微了。 “可是你又怎么敢肯定曜哥哥一定会和你……” 萧飞燕闻言,苦涩一笑,秋风拂过她白皙可人的脸庞,却只余下悲哀:“王爷并不好女色,所以这么多年来身边根本就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我是除你之外,和他最熟悉的女子,更何况我还有个好哥哥,娶我比娶任何人都要更快的达到‘功成名就’的目的。” “飞燕,你这又是何苦,你……”明明知道一切,却还是飞蛾赴火的爱了,难道这就是爱情最唯美的真谛吗? “嫂嫂什么都不要说,飞燕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哥哥睿智过人,觉得我不及哥哥,是个心思单纯极了的丫头,但是因为我有个好哥哥,所以我什么都不用怕,也一直觉得单纯没什么不好,可是自从爱上王爷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可以和哥哥一样聪明,只要我也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同样可以想出聪明的办法去得到。” “飞燕,我……”御好看着飞燕那张和萧权有着几分相像的脸,心底深处突然生出一股愧疚来。 “嫂嫂不用觉得愧疚,飞燕也不会和嫂嫂道歉。”萧飞燕说着,突然站起了身,秋风吹过她浅粉色的儒裙,包裹出纤细袅娜的身姿,在秋风中更显得羸弱。 “如此甚好,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御好突然觉得心烦意乱,也跟着站起了身,冲飞燕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萧飞燕银铃般好听的声音从身后随风传来:“我不会阻止王爷爱你,但我一定会比他爱你更爱他,终有一天,他的身心都会是我的。” 御好脚步微微一顿,心底涌起一股欣慰的笑意,望着灰蒙蒙的天,暗自想:曜哥哥,你一定会幸福的。 秋风飒飒,卷起一地的残叶,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着一袭单薄的惠绣百花图纹的披风,简单宜春髻上插着一支做工精细的发衩,衩头镶嵌着一颗滴血般红艳的相思豆,一头鸦色的长发随风摆动,白皙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笑意,说不出的柔弱和美丽。 第194章 君曜从布政司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心里不由得一颤,面上却保持着冷淡的神情:“你在这里做什么?” 感觉出君曜的冷淡,御好知道自己一定是伤了他的心,于是,扬起一抹自以为灿烂撒娇的笑容:“御好等哥哥回家啊。” 君曜看着她被风吹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心不由得一疼,却依旧道:“萧权答应了我的提亲,待我完成江南的一干事宜,便回京和飞燕成亲。” “我知道。”御好迎上他佯装冷漠的眸,唇角依旧扬着好看的笑容,神色却带来几分凝重,“如果哥哥是因为想要功成名就,才攀附与萧权,御好会不惜一切阻止你们的。” 君曜看着眼前女子坚定的样子,甩了甩衣袖,掀开了一旁的轿帘,正要走进去了,又回头冷漠的道:“我的事从此以后不用你管,包括我喜欢你这件事,从今以后,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曜哥哥--”御好伸手想要去拉他,却被他突然变得冷漠的眼神吓止了动作。 “起轿。”君曜走进轿子,吩咐起行。 御好,我说过要你等我功成名就的一天,这个誓言永远有效,你且等我! 御好看着渐渐远走的轿子,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我的事从此以后不用你管,包括我喜欢你这件事,从今以后,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哥哥,你当真不愿意再宠御好了吗? 御好回头看了看缓缓关上的萧府大门,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地上枯黄的落叶一般,漂泊无依,凄凉无比。如此想着,御好独自一人不知走了多久。 “啊--”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声,在无边的萧索秋风中显得有些凄凉。 御好转身望去,竟看到墨螓卿的轿子停在不远处,轿子旁边站着几个身着黑衣的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一脸凶恶的样子。 御好回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悲哀的发现这条路是萧府的后院,路的另一旁是前面大户人家的围墙,因为是官员的府邸,是以很少会有行人经过,萧府大门深锁,呼叫已是不可能。 “你们要干什么?”墨螓卿的丫鬟允儿惊慌的喊叫,立刻被黑衣人一掌击倒。 一个大汉上前一把拉出轿中的墨螓卿,墨螓卿显然是被吓坏了,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依旧可见惨白之色,却还是努力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大汉一哄而笑:“你管我们是什么人,只要你是萧权的女人就对了。” 大汉们二话不说,便要去抓墨螓卿,御好平日里虽与墨螓卿不和,但见这群大汉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掳劫人,也有些气愤不过。 “你们放开她。”御好上前大声喝道。 众人回头一看,发现竟是个弱女子,正要大笑,却被御好眸中的冷意,制止了回去:“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多管闲事?” 御好正想着该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突然听到墨螓卿开口道:“她是萧权的侧夫人,你们要抓就抓她,萧权很在乎她的,抓了她你们才能威胁到萧权。” 第195章 御好如何也没想到,墨螓卿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怔楞,却见几个大汉已经兴致勃勃的围了上来,一个看似是头领的人上下打量了御好一番,奸笑道:“把她抓起来。” “我看你们谁敢。”御好倒退半步,大声喝道。 众人看到御好眸中闪现的那抹锐利的神色,都是一怔,却还是没了命的扑了上来,御好许久没有用过武功,身手虽是极好的,一时却也无法应付他们手中霍霍劈来的大刀。 几个闪躲之后,御好抬手,灵活精准的掐住提刀而来的大汉的虎口,躲过他手中的刀,与众人厮杀起来,御好突然响起在幽绝谷时恩师萧三千说过的“擒贼先擒王”,遂一个垫步,飞身而去,素手执剑,挽了个剑花,向那个头领的大汉刺去。 大汉不防备,眸光闪过一丝绝望的神色,剑尖只差半分便可刺进大汉的胸膛,御好却突然感到虎口处一麻,大刀随即掉落在地。 大汉见状,慌乱的站起身,立刻吩咐:“把他们二人绑起来,迅速撤离。” “是。”众人手脚利落的将失去反抗能力的御好反手绑了起来,关进了一旁的马车里,墨螓卿随即也被关了进来。 御好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自己手臂中针的地方,猜想应该也不会是墨螓卿所为,如果她会武功,刚才就反抗了。 “恨我吗?”墨螓卿娇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白皙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武功。” 御好本来就不喜欢墨螓卿,心下更是后悔自己莽撞出手,反倒被牵连进来,遂没有理会她,只用牙咬着掀开车帘,企图看清外面的情势。 “你不用看了,他们既然绑了我们,自然会通知权哥哥的,权哥哥很快便会到的。”墨螓卿在一边信心满满的说道。 御好微一沉吟,知道墨螓卿此话也有道理,可这群人不像是一般的劫匪,绑架她们的用意恐怕也不简单,遂放下车帘,不以为然道:“你倒是轻松,殊不知你的权哥哥这次恐怕要付出代价了。” “任何代价都没有我在他心中的地位重要,所以我根本不用害怕,只是你恐怕……”墨螓卿一脸得意的看着御好,“权哥哥如今已经不记得你了,他未必会愿意救你。” 御好并不惊讶墨螓卿的心思之恶毒,更不愿意理睬她,于是靠在一旁,小憩起来,昨晚被萧权折腾了一晚上,今日浑身还酸疼得厉害,有时间和她斗嘴,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会儿。 墨螓卿见到御好不再说话,脸上敛起笑意,将掌心的细针收入袖中,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意,君御好,这一回,不能怪我,谁让你要逞英雄,我便陪你走一趟,让你有去无回…… 御好靠在马车的角落里闭目小憩,全然没有看到墨螓卿阴险的笑容和收入袖中的细针,只不停的在脑海中思索这群劫匪的真正目的。 第196章 许是困极,没过多久,御好便睡着了,梦中不停的闪过萧权冒险前来和绑匪拼杀的情景,自己站在一旁却束手无策,心口疼得厉害。再醒来时,马车刚好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大汉粗暴的声音:“快点下车。” 御好被惊醒,只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你先下去。”墨螓卿见御好醒来,忽的想起她刚才在梦中亲昵叫着‘萧权’时的模样,一时愤恨不已的推搡了她一把。 御好无奈只得先下车,见到她无碍,墨螓卿才小心翼翼的走下了马车。 御好轻蔑一笑,抬眸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带到了郊外,此刻天色已暗,黑沉沉的四周空旷得望不到一间民房,只余下路旁的几棵香樟树,随着大风恣意的摇摆着,秋风异常的阴凉,看来是要下大雨了! “走。”御好突然被一个大汉粗鲁的推了一把,跌撞的往前走去,这才见到马车背后不远处还有一座可以供人栖身的庙宇。 这是一座极其破败的庙宇,但庙前的巨大香炉却在无言的宣示着这座庙宇曾经的辉煌,御好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一眼竟望不到庙宇的最里间,夜风呼啸,穿殿过廊,传来呼呼的声音,阴深得可怕。 众人进得殿内,凛冽的寒风吹起殿内明黄的纱幔,抚过御好的脸,飘起一阵遥远的檀香味,墨螓卿也紧跟着走了进来,和她一样打量起这座庙宇来,平素戾气深重的双眸中多了几分惧意。 “别看了,别看了。”领头的大汉命人将两人推在了地上,脸上刀疤恐怖的抽-搐了一下,狠厉的吩咐道,“你们给老子安分点,不要想着抵抗,明天你们的男人便会来救你们了。” “走,我们喝酒去。”大汉大手一挥,几个黑衣的大汉便围坐在了一起,不知从何处拿来几坛酒,聚在一起热闹的喝了起来。 御好在一旁仔细的打量众人的装束,想从他们身上看出些端倪,如果他们当真如自己所想是江南贪污案的牵涉到的官员派来的,那么身上定然是有官府的印信或者令牌的,只是几人皆是素常的黑衣打扮,竟和一般绑匪莽汉毫无区别,难道他们并非官府中人? 御好正思索间,大汉们在一旁升起了火,烤着几只刚从外面捕回来的野味,不过片刻,几只野兔便被烤的外焦里嫩,香味扑鼻。 御好今日本就没用早膳,只喝了萧权递过来的几口茶,腹内早已空空,但又不好伸手问他们要,看了看一旁同样饥饿的墨螓卿,无奈一笑,只能靠着一旁一个破旧的功德箱继续睡觉,借此抵挡腹中饥饿。 御好在一阵扑鼻的酒气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一个满脸酒气的大汉往自己这边凑来,御好本能的往后退了一些,大声道:“放肆,离我远点。” 大汉闻言,怒极,一把扯住御好的长发,凑上前,狰狞着面目道:“怎么?嫌弃老子,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第197章 “你……”御好被他满嘴的酒气熏得几欲呕吐,被绑的手极力的挣脱着粗糙的绳索。 “老三,快点,磨叽什么,要上快点上,我们还等着呢。”身后几个同样大醉的大汉,嘴里说着粗鲁的话语,说完又都暧昧的大笑起来。 御好立时明白了这群大汉的意图,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纵然自己身手不错,无奈现在手被反绑着,根本敌不过他们。 御好下意识的去看墨螓卿,却见墨螓卿正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只烤好的野兔,看到御好望去的眼神,只淡淡的回应了一个笑,冷漠到了极点。 心头一骇,御好已经明白了自己所处的情势,根本无法乞求墨螓卿的援助,遂收回眼神,只见大汉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企图撕扯她的衣衫,御好见状,忙奋力用脚踢向男子档间。 男子吃痛,咬着牙后退了半步,一时也不敢上前,在一旁看着的头领模样的人有些不耐烦,一把扯过痛苦的捂着伤痛的大汉,甩到了一旁:“一群没用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她。” 大汉说着,满灌了一口酒,摔了手里的酒壶,回头对坐在火堆旁的墨螓卿狂傲的一笑:“墨小姐,你且看好,我们是怎么替你收拾这个小贱人的,可别忘了你承诺的五千两银子啊。” “什么五千两?”御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回答她的却是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整个人被摔倒在了地上。 御好被摔倒在地上,手掌火辣辣的一阵疼,才发现自己的手不小心按在了摔碎的酒瓶上,御好脑中一动,不顾手掌的鲜血,趁众人不注意拿了块碎片入袖。 “你们放心好了,我墨螓卿堂堂相国千金,岂会欠你们五千两银子。”墨螓卿动作优雅的撕了些野兔肉,放进嘴里,冷冷的道。 御好心中一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又一次被墨螓卿出卖了,五千两银子换她的一顿饱餐和自己的清白之身。 大汉听到墨螓卿的答复,满意的一笑,立刻扑了过来,一把扯过御好胸前的衣衫,“撕拉”一声,御好只觉得胸前一凉,外衫已经被扯破,只剩下里面一件绣莲花的肚兜,映衬着白皙的皮肤,令得这些粗鲁的大汉欲火满涨。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美丽的人儿!一时顾不得许多,埋头便欲吻下去,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 御好不解,却见大汉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极难看,又带了几分惶恐。 “你们过来看,她身上这是什么?”大汉带着几分惊慌不定的呼叫身后的人过来。 人群围了上来,有大汉暧昧的一笑:“老大,你糊涂了,这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吻痕啦,看来这个美人儿刚承受过一番,哈哈。” 吻痕?御好低头看着自己脖颈间淡淡的粉色印记,脸不由得一红,原本拿着破碎酒壶割绳子的动作也顿了下来,看着一脸欲望难解的大汉,浅浅笑道:“怎么?不敢了吗?” 第198章 “你--”大汉咬牙切齿的站起身,对一边的墨螓卿道:“墨小姐,你的钱我们赚不了了,这女人看来很受萧权喜爱,如若被萧权知道我们动了他的人,到时我们也不好和上面交代。” “你们……”墨螓卿闻言,脸色一变,投向御好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御好看着众人,笑道:“算你们识实务,这世上不是谁的钱都可以赚的。” “是,是,夫人说的有道理,夫人,不如这样,只要你愿意给我们五千两银子,我们可以帮你报仇。”大汉见机,立刻投向御好这一边。 御好按兵不动,只轻浅一笑。 众人见状,故作忍痛的模样,道:“这样好了,我们只要您三千两。” “三千两?”御好缓缓坐起身,看着一旁气急败坏的墨螓卿,故意露出疑惑的笑容,“为何只是三千两?她可是侯爷准未婚妻啊!” “别说了,是老子没眼光,素来妻不如妾,反正老子干了这一票也要离开了柳城了,你看要不要吧,三千两,我们帮你解决了她,日后您就无忧了。” 御好会心一笑,看着面色苍白的墨螓卿,笑道:“听着好像还不错,而且还只要区区三千两银子,值了。” “君御好,你敢?”一旁的墨螓卿怒极,这个君御好竟然故意转了弯来羞辱自己,越想越气,墨螓卿正欲冲过来,却被几个大汉制止,用绳子绑了起来,扔在了一旁的草堆上。 御好不理会她的怒意,回头对大汉道:“可是她毕竟是萧权的未婚妻,她若死了,萧权未必肯放过你们,这样,你们让她替我穿好衣服,我一样给你们五千两,如何?” “你此话当真?”大汉不敢置信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这个死女人一直仗着自己是侯爷未来的妻,要我给她端茶送水,今日要她给我穿回衣服,也算是报了仇了。” 大汉似乎信了,冲手下挥了挥手,吩咐道:“替她解开。” 手下依言,解开了墨螓卿的绳子,将她推搡到了御好身前,此刻墨螓卿脸上的怒气早已被疑惑代替,俯身上前替她穿衣的时候,轻声道:“你在搞什么鬼。” 御好做出满意的样子冲大汉们笑了笑,靠着墨螓卿的耳畔,轻声道:“我有办法离开这里,待会儿不要睡着。” 墨螓卿疑惑的抬起了头,美丽的眸中神色复杂,她没想到君御好居然还愿意带自己离开。 “这位夫人,这衣服也穿好了,你看……”大汉上前一把拉开墨螓卿,又一次下令将她绑起来,问御好讨要银两。 “帮我解开。” 众人疑惑不解,小心防备道:“你别想搞鬼。” 御好淡淡一笑,缓缓站起身,道:“我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不给我解开我怎么给你们钱啊。” “给她解开。” 御好抚了抚被绑得有些酸痛的手腕,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拔下发髻上的钗子,扔在地上:“你们拿着这根钗子去岭南王府要钱吧。” 第199章 “岭南王府?”大汉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一根普通的发钗,“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许是不知道,我是皇朝帝姬,岭南王是我的兄长,你们拿着发钗去要钱,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两都没有问题。” “好,我暂且信你一回。”大汉恐是正如他所说急于干完这一票离开柳城,是以没有多想,便将发钗收入怀中,吩咐手下道,“你们给我好生看着她们,我现在就派人去要钱。” 看着头领模样的人拿着发钗消失在夜的黑暗中,御好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任由他们再次将自己绑了起来。 御好看着外面暗沉的天,心想,天总会亮的…… 把头领支开后,御好假意熟睡,一群留下的大汉见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便放松了警惕,又继续喝起了酒。 直到他们一个个都醉倒在了地上,御好才静静的睁开假寐的双眼,推了推一旁的墨螓卿:“快醒醒,别睡了。” 墨螓卿本就浅眠,见御好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得轻声讽刺道:“你以为支开了他们的头领,你就能走的了?你可别忘了,我们还被绑着呢。” 御好狡黠一笑,微转过身,冲墨螓卿闪了闪自己手中的酒壶碎片:“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墨螓卿见御好脸上自然纯粹的笑,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她总是可以这样轻松的笑,而自己机关算尽,还是比不过她。 “愣着做什么?还不帮我割开。”见墨螓卿傻愣着的模样,御好不由得出声提醒。 墨螓卿接过碎片,心中满是不解:“为什么要救我?我刚差点害你失去清白。” “你与我是私人恩怨,我不希望萧权为了你而牵累全江南的百姓。”御好淡淡的解释道,其实刚才的一番打探之下,御好已经隐约明白,这群大汉身后是谁在操控。如果为了她们二人,而让萧权和那些贪官污吏妥协,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昨晚真的和权哥哥在一起吗?”墨螓卿见她说起萧权时,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不由得醋意大发。 手中绳子被割断,御好转过身,帮墨螓卿解开绳子,略有些尴尬的道:“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快走吧。” 御好走到破庙外,见东边的天色已经有些亮了起来,昨晚一夜秋雨后,郊外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幸而昨日的那辆马车还在那里,御好心中一喜,上前解开了套在马头上的绳索,正想上马,却听到自由了的马儿突然嘶鸣了一声。 马鸣声惊动了沉睡的大汉们,破庙内立刻传来了大汉们醉醺醺的声音:“她们逃了,快追。” 御好再也顾不了太多,一个跨步上马,伸手给墨螓卿:“快点上来。” 墨螓卿回头看了看追出来的醉汉,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计算,转身对御好摇了摇头:“我不走了,我帮你拦住她们,你快走。” “你疯了,快上来。”御好眉头紧皱,一时不敢置信素来狠厉的墨螓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把手给我,我们能逃走的。” 第200章 墨螓卿固执的摇了摇头,眸中顷刻间盈满了泪水:“是我把你拖累进来的,你快走。” 墨螓卿说着伸手拍了拍马,马突然像是受了惊一般,嘶鸣着疾奔了起来,御好努力拉着缰绳却根本拉不住,再回头去看时,墨螓卿已经被一群醉汉抓了起来。 御好无奈,只得飞马疾奔,心想要快些找到萧权才好…… 寅时,一条通往郊外的偏僻小路上,一个紫袍男子策马在前,极快的飞奔着,他身后跟着数名随从,早被他甩出了一段距离。 “螓儿,等着我。”萧权骑在马上,俊朗的脸上满是焦虑的神情,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群人居然会识破自己的计划,继而拿螓儿要挟自己,该死,如果螓儿受到半分伤害,他定要他们偿命。 突然,眼前不远处的小路上闪出一抹身影,萧权防备的拉住了马,身后的秦管家等人也终于赶了上来:“侯爷,你看,那不是侧夫……那不是御好帝姬吗?” “御好?”萧权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抹越来越近的身影,她怎么会在这里? “萧权--”一路疾驰疲惫不已的御好看到前面的一行人居然是萧权,不由得心生喜悦,连忙从马上下来,快速跑到他前面,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快点去救墨螓卿。” “你……”萧权看着突然出现的御好,见她绣鞋上,裙摆上全都被泥水弄脏了,脸上也尽是疲惫,再看她所骑的马,竟然是没有马鞍的,更是不由得心疼不已,“你没事吧?” “我没事,快点,我给你们带路。”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御好浅浅一笑,正要上前去骑马,却被萧权伸手一带,一把抱上他的马。 “看你,怎么弄成这样。”萧权伸手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发髻,温柔的道。 感到他指尖的温度划过自己的脸庞,御好不由得一阵脸红,连忙瞥过眼,道:“快点吧,我估计他们是那些人派来的,你一定掌握了他们的证据,是吗?” 萧权从她脸上收回凝视的目光,挥鞭策马,皱眉道:“是,我拿到了他们的官员花名册和多年来分摊的账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们识破,所以他们才会拿螓儿威胁我。” “嗯。”御好心中一沉,不禁替萧权担心,百姓和爱人,他该如何抉择? “你此番定要小心行事,那些绑匪看来并非官府中人,你只需救出墨螓卿就好,抓那些人亦是无意的。”御好冷静的分析道。 萧权闻言,心中震撼,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能数度猜测出事实真相,并作出这么冷静的分析,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儿,如此想着,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阵沉默后,萧权突然问道。 只是此刻御好心思还沉浸在刚才墨螓卿的一番异常举动上,是以御好压根没听到萧权的问话,一切都被吹散在了疾风中。 御好不答,萧权也不曾在意,他的骑术本就是极好的,不过片刻便靠近了离那座破庙最近的一条小路。 第201章 “前面转个弯就到了。”御好伸手一指,脸上带着一丝轻松,“幸好遇到了你。”御好发现,似乎不管发生过什么事,自己还是会毫无理由的依赖萧权,这似乎并不是件好事。 “嗯,你放心吧,会没事的。”萧权宽慰一笑,突然拉住了马,对身后的秦管家吩咐道,“你先带帝姬下去休息。” “不,我和你一起去。”御好拽住他的衣袖,风尘仆仆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萧权的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却还是点了点头,继续策马而去。 等萧权一行人赶到破庙的时候,一众大汉已经引刀立在了那里,墨螓卿衣衫不整的被绑在庙前的一个大鼎上。 “萧大人,你来的真及时啊。”那个头领显然已经拿到了银两,看向御好的眸光还带着几分友好。 “你们快把螓儿放了,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萧权眸光一沉,流露出一丝肃杀冷清的神色。 “哈哈。”大汉大笑几声,拿着刀走到了墨螓卿的身侧,毫不怜惜的将刀搁在了墨螓卿白皙的脖颈上,“萧大人何不看看是老子的刀快,还是你女人的命大呢?” “我看你们谁敢动她。”萧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眸中迸射出一丝杀意。 御好极少看到萧权肃杀的一面,唯一一次,是自己小产,萧权要杀胡皇后的那次,只是这次不同以往,御好担心萧权为救墨螓卿而冲动行事,心里一时忐忑不已,手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袖。 “权哥哥,你别管我了,我的身子已经被他们看过了,我也不想活了。”墨螓卿突然满眼泪水的说道,身子已经往大刀上撞去。 “不要啊--”御好惊呼出声。 大汉见状,连忙拿开了刀,看着决绝的墨螓卿狠狠的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见墨螓卿没事,御好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待宽解几句时,却见墨螓卿冷冷的看向自己,反唇相讥道:“君御好,你何必装好人呢,如果不是你不肯带我走,我何至于被他们凌辱。” “你说什么呢?”御好突然感到一道凌厉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一时大骇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喜欢权哥哥,你想霸占他,可是如今权哥哥却要在江南百姓和我之间作出抉择,所以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螓儿?”萧权的声音透了几分不敢置信和绝望,回过头看着御好拉着他衣袖的手,心凉如水。 御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拉着他衣袖的手此刻抓也不是,放也不是,脑子像是塞满了棉花一般,混沌不堪,浑身亦是冰冷不已,只能喃喃的道:“墨螓卿,你胡说什么啊,明明不是这样的。” “君御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你给了他们头领五千两银子,让他们羞辱我,你得逞了。”墨螓卿满脸痛苦绝望的说道。 听到墨螓卿此话,御好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墨螓卿不愿意随自己走是留了这一手,枉自己还想尽办法来救她,而那五千两竟成了不可辨驳的事实铁证。 第202章 “螓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御好几乎不敢回头看他。 “我……”御好抬头对上萧权冰冷至极的双眸,刚想开口解释,却被萧权一把拂在了一旁。 萧权冷着眸拔出腰际的长剑,挥剑指着前面的大汉,高声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收了她五千两银子?” 大汉高笑几声,知道这是让萧权妥协的好机会,于是道:“有钱老子为什么不赚,那可是五千两银子,不过你放心,你的女人我们兄弟也没玩真的,你只要交出老子要的东西,老子保证完璧归赵,否则,这么个一心为你着想的女人,可就要随了老子啦。” 大汉此话一出,御好已经明白了他们各自的企图,聪明如她,也猜到了自己再无解释的机会,只是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和委屈?是因为墨螓卿的诬赖还是萧权的不信任? “该死。”萧权低低咒骂一声,眸光深邃,良久,终是伸手入怀,拿出两本账册,“这是你们要的东西,放了她。” “不可以。”御好上前一把拉住萧权的手,“你不可以给他们。” “不用你管。”萧权冷眸一凝,伸手推开御好,“你莫要拦我,否则就算你是帝姬,我也不放过。” 见到萧权眼中的冷漠,御好突然寒透心扉,却还是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认真的对上他的目光,用极轻的声音道:“这是假的吧?” 萧权眸光一闪,没想到御好竟能一眼看穿自己手中的东西是假的,果然是小骗子啊,手段高明,就连自己都差点被她骗了,还痴痴的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难怪自己刚才问她为何在这里时,她没有回答,原来自己不过是被她算计了。 见萧权没有否认,御好极其真诚的道:“萧权,请你相信我一次,让我帮你。” 看着御好认真的样子,萧权几欲再次相信了她,却在看到墨螓卿衣衫不整的样子时,心里的火再次升腾了起来,心一狠推开她娇弱的身子,冷漠道:“滚开。” “滚开--”萧权一把推开御好,力气大得令御好摔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一旁的秦浏看不过去,正想去扶,却见御好又站了起来,拦在了萧权面前,眸光笃定的道:“只要我在,我绝不允许你把这个交给他们。” “你疯了?”萧权根本不能理解御好为什么这么固执,她明明知道自己手中的账册和花名册都是假的,为什么还要这么阻拦自己。 御好挡在了萧权面前,大声道:“对,我是疯了,我今日决不允许你去救墨螓卿,你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来。” “御好……”听到这句话,萧权的眸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被无奈代替,“不要拦我,这是我自己的事。”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御好坚决的打断萧权的话,“这东西关系着江南数万黎民百姓的身家,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它交出去。” 第203章 萧权一时有些怔楞,待看到御好眸中闪过的那抹令自己熟悉的狡黠时,方才明白过来,她是真的在帮自己,遂狠下心,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狠狠的道:“我告诉你,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螓儿还重要,如果打死你能让螓儿回到我身边,我一样会这么做。” 御好摔倒在地,嘴角噙起了一抹苦笑,萧权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苦心,只是那句“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螓儿还重要”还是令御好心里堵得慌。 “给你们。”萧权心疼御好的用心良苦,却不能表现出来,终于大手一挥,两本账册落到了大汉的手中。 “萧大人果然爽快。”大汉接过账册道。 御好正要松一口气,却见那个大汉谨慎的翻看起账册来,御好明显看到萧权眸中闪过的惊慌,想来时间太过仓促,这几本假的账册也经不起查验吧? 果然,大汉翻了没几页,突然露出一丝疑惑的眼神来,御好见状,站起身,一把拿过萧权手中的剑便冲了上去,大声喊道:“把账册还回来。” 大汉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有这样不要命的时候,也亲眼看到了他们之间的争执,心中对账册最后的那点怀疑也消散了去。 却见御好当真执剑向自己而来,连忙将掌心内力一聚,向御好拍掌而去,御好一时躲避不及,生生中了大汉一掌,顿时吐出满口的鲜血,却还是执拗的执剑道:“把账册还我。” 大汉见御好这般的不要命,也不想再做纠缠,收好手中的账册,大手一挥:“撤--” 御好见到隐藏在破庙内外的人都撤了出去,才收回了手中的长剑,支在地上,口中再次吐出鲜血,整个人也撑不住跪倒在地。 “御好--” 萧权见状,正要上来扶她,却听身后传来墨螓卿虚弱无力的声音:“权哥哥--” 御好半跪在地上,生生看着那双伸向自己的手再一次收了回去,脚步也慢慢的移向了墨螓卿。 “螓儿,你没事吧?”萧权一把扶住虚弱无力的墨螓卿,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心疼不已,“对不起,是我不好。” “不怪权哥哥的。”墨螓卿半倚在萧权身上,虚弱的咳了几声,又柔弱的道,“权哥哥也不要怪帝姬了,好吗?螓卿相信帝姬也不是故意。” 闻言,萧权本已消下去的怒火顿时升腾了起来,他真没想到御好竟然是这样不折手段的人,原以为她是个纯粹简单的女子,虽然偶尔会搞些小计谋,但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收买贼匪凌辱螓儿,这口气螓儿可以忍,他亦不能忍。 “墨螓卿。”看到萧权眼中被自己点燃的怒火,墨螓卿正有些欣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墨螓卿闻言转过身,还未看清来人,突然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出手的竟然是御好,她疯了吗?难道不顾及自己在权哥哥面前的形象了吗? 第204章 “君御好--”萧权也没想到她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打螓儿,神色不由得冷了几分。 “萧大人心疼了吗?”御好唇角一勾,冷冷笑道。 “螓儿是我未婚妻,纵然你是帝姬,也不该这么随便打人,如今幸好螓儿没事,否则我同样不会放过你。” “萧大人待如何?”御好挑眉问道。 “……”萧权被御好问住了,待如何?能如何?自己当真能对她下得了手吗?不,根本不可能,这么多日的相处,自己早已把她当做知己,纵然她今日做出这样的事,除了自责没有保护好螓儿,丝毫恨不起来。 “权哥哥,咱们不说了,咱们回去吧。”见到萧权和君御好决裂至此,墨螓卿心中早已满意,不愿再纠缠下去,免得到时御好说破往事。 “走吧。”萧权握住墨螓卿的手,转身吩咐秦管家,“送帝姬回望府吧。” 看着萧权决然离去的背影,御好踉跄的后退几步,执剑指着萧权,哽咽着声音道:“萧权,这世上谁都可以恨我恼我,但你没资格。” “你……”萧权突然被她的一番话震慑到了,转过身来,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几欲上前扶她,却被身旁的手紧紧拉住。 萧权的心钝钝一痛,仿佛一寸寸被割裂一般,她那样纯粹的伤心,那样直白的话,她说他没资格,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呢?自从在“溯源”上相遇以来,一次次都是她在帮自己解围,自己唯独帮了她一次,却也是心甘情愿,终了还是自己占尽便宜。 脸上一湿,萧权抬头看天,眼中悲伤和心疼尽数被很好的掩饰起来,只淡淡的道:“御好,下雨了,回吧。” 他不该和她表白,不该说自己喜欢她,更不该和她有肌肤之亲的,她太美好,太高贵,自己不该生出那样的旖旎之心,她该有更好的归宿。 御好对萧权太熟悉了,熟悉得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便能明白他的心思,她知道他后悔了,在自己和墨螓卿之间,他选择了墨螓卿。 “侧夫人--”一旁的秦浏看御好虚弱不已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唤出了声,正想上前扶她一把的时候,却见她娇弱的身躯已经撑不住轰然倒地。 萧权一个箭步,上前抱起了君御好,心疼得无以复加:“秦浏,快去找马车。” “是。”秦管家正要去找马车,却见眼前黑影一闪,四周立刻多出了很多黑衣人,都恭敬的跪了下来。 其中有一人头戴帷帽,一袭黑衣下身形俊雅,透着几分妖魅的气息。男子上前冲萧权施了一礼:“萧侯爷,既然你不能保护御好帝姬,便将她交给我们吧。” “你们是什么人?如何叫我放心把帝姬交给你们?”萧权突然觉得那个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却见他戴着帷帽,根本看不清容貌。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朝萧权出示了一下:“如此,萧侯爷可放心了。” 第205章 萧权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令牌,执此令牌者定是先皇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人,只是他没想到这群隐匿朝堂那么多年的暗使,居然会出面保护御好:“她中了一掌,虽然没有大碍,但是还是劳烦各位好生照顾。” “萧侯爷放心,我等必将守护帝姬安全。”男子说着弯下腰,一把抱起地上的御好。 “告辞。”那男子冲着萧权点了点头,立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萧权蹲在地上,看着那一大摊御好留下的鲜血,又一次感到了萦绕心头日久的熟悉感觉,心口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想到御好的时候都会这么疼? “大人,请静下心来。”身为贴身伺候萧权的人,秦浏早已熟悉了萧权的这种反应,只要触碰到和侧夫人有关的事情,侯爷都会心口疼,而自己每次却都只能提醒他平静,什么都做不了。他想,如果侧夫人能好生留在侯爷身边,侯爷是不是会好受些? 萧权一把抓住秦浏的手,眸中带着痛楚和冰冷的目光,质问道:“你刚才唤御好为‘侧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这……”秦浏犹豫不决的呢喃道。 “权哥哥,快下雨了。”墨螓卿适时的出声制止,“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是啊,侯爷,那群人如果知道你给他们的账册是假的一定会追回来的,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好。”萧权努力平静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再去想她,心口便也不再那么疼了。 众人正待离开,却见岭南王君曜领着一大队人往这边赶来,见到萧权,君曜忙上前问道:“御好呢?” “她被人带走了。” “什么人带走的?”君曜一把抓住萧权的衣领,眸光冰冷,“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昨日接到那支钗子时,他便派人跟踪那人,直到今早,他才收到消息,那是一群时常出没在柳城的绑匪,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恨不得能立刻插翅飞到到御好身边,但即使是匆匆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御好已经被人带走了。 “回王爷,帝姬与在下并无关系,在下怎敢扣留她?”关于暗使的事,萧权以为还是有必要替御好保守起来的。 “你胡说什么?”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子,君曜心中愤恨不过,狠狠的一拳抡在萧权的脸上,“你个混蛋,亏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你不记得她是你的侧夫人吗?难道你不记得她为你小产过吗?” “你说什么?”萧权极轻的问了一句,眸中的冰冷渐渐分崩离析,什么都没剩下…… 柳城外,秋意正浓,红叶飘零,一丝残阳斜照,落在湖畔的一座竹屋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竹屋外,一白衣男子执剑而立,秋风荡起他的袍裾,折射出一丝清冷的味道,细看之下,男子面如冰玉,眸如桃花,竟比那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属下等人保护帝姬不力,请使主责罚。”白衣男子的面前跪了十多名身着黑袍的男子,黑布之下的面容都带着几分冷凝肃穆之色。 第206章 白衣男子眸光瞥过众人,幽幽一叹:“我早说过,我已不是你们的使主,你们先且跪着,等帝姬醒来再做惩罚吧。” “请问使主……沈大人,帝姬何时会醒?”其中有一人问道。 白衣男子闻言,看了看秋霞满布的天际,绚烂如桃花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快了吧,她该醒了。” 白衣男子话音一落,便听屋内传来一阵娇弱的轻咳声,众人心头皆是一喜,白衣男子身形一动,早已快速转身回到屋内。 隔着竹帘,里面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我没想到逐惊你竟然如此心狠,各位暗使大人救御好一命,御好感激尚且不及,怎好让他们跪着呢,快些叫他们起来吧。” 听到这个娇俏清丽的声音,沈逐惊便知她的身体已无大碍,遂对着外面人吩咐道:“都起来吧。” “属下谢帝姬不罚之恩。”众人齐齐道了一声谢,声音刚落,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沈逐惊掀帘而入,看到御好一袭白色长袍倚在窗前,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直达腰际,身姿秀丽,透着一股柔弱的气质。见到自己进门,御好缓缓转过身来,冲自己浅浅一笑,脂粉未施的脸上,虽有些苍白,却依旧美得动人心魄。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沈逐惊收回心神,上前将她拉回床上,“已经是深秋了,莫要着了凉。” “逐惊。”看着沈逐惊一脸关切的模样,御好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沈逐惊伸手替她盖上锦被,拉过她的手替她把脉,神色专注,极是好看。 “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沈逐惊有些尴尬的避开御好感激的眸光,道,“先皇在时便要我时刻保护你周全,从你来到柳城后,我便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你,只是这次还是迟了半步。” “无碍的,你已经尽力了,况且我如今不是没事了吗?” “嗯,再休养几日便没事了。”沈逐惊把在御好皓腕上的指尖微颤,似是把到了什么,却还是淡淡一笑,收回了手,“你身子本就不好,数日来又连遭寒邪入侵,这回我便替你好好调养一番。” “嗯,谢谢你。”御好甜甜一笑,收回手,整了整袖口的衣衫,这才发现身上的竟不是自己的衣服,“这衣服……” 沈逐惊闻言,径直跪了下来:“帝姬恕罪,逐惊无意冒犯,可是您当时,所以,所以……” 看着沈逐惊满脸通红的样子,御好虽有些尴尬,也不计较,只轻轻一笑:“你是要我扶你起来吗?” “逐惊不敢。”沈逐惊说着站起了身,支吾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是闭着眼替你换的。” 第一次看到素来淡然的沈逐惊这般样子,御好止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我的大夫,医者本就不用拘泥这些,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我只是想问这衣服是谁的……” 沈逐惊闻言,松了口气,顿了顿道:“是我的,是我娘亲替我缝制的。” 第207章 “你娘亲?”御好隐约记得沈逐惊提起过他的娘亲,也知道他的娘亲是沈御医的妾室,可是他娘亲不是早就已经过世了吗。 看出御好的疑惑,沈逐惊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幽幽道:“我娘亲年轻的时候是江南最有名的花魁,那年父亲随先帝游历江南,一眼看上了我母亲,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有妻室,后来她随我父亲回京,见到父亲已有家室,一时羞愤不已,她本打算离开父亲,可是出城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你?”御好能想象那个美丽而无依无靠的女子知道了那一切之后会是如何的痛彻心扉,正如自己知道萧权妻妾满堂的时候,感觉应是一般无二的吧。 “是,母亲为了我能有更好的环境,便留了下来,可是从那以后母亲便再也没有给父亲笑容过,我出生后,母亲的身子便大不如从前,后来在母亲的执意恳求下,父亲答应让母亲回到了柳城,在这里造了这间竹屋,一住便是好几年。” “我相信你母亲是爱你父亲的,所以她不能容忍自己看到你父亲妻妾满堂的样子。” “是。”沈逐惊默然颔首,继续道,“母亲搬到柳城后,每年都会派人送一件衣服,可是对我来说,一件衣服哪里能解对母亲的思念,后来我趁父亲进宫的时候,从家里跑了出来,来柳城探望我母亲,等我赶到柳城的时候,才母亲已经快不行了,我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她亲手缝制的衣衫,从十岁到二十,整整十件,你身上穿的那件是母亲打算等我十五岁那年再找人送给我的。” “后来呢。” “后来母亲病重,我原以为她会愿意在这间茅庐里终老,不料她却执意让我带她回京城,她说想见父亲最后一眼。” “就是你擅闯围场那次?”御好心中震撼,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病重得快要死了的女子竟有勇气千里至京,为的只是见自己的爱人最后一眼。 “是,母亲到死都没见到父亲最后一眼,那次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恐怕连我都见不到母亲最后一眼了。” “逐惊。”御好低低的唤了他一声,伸手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榻边,“对不起。” 沈逐惊凄凄一笑,比女子更美几分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温暖:“若不是你,我便再无寄托了,御好你知道吗?我娘亲走到那天,正是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天,我一直相信,你是我娘亲带给我最好的礼物。” 看着沈逐惊一脸认真的模样,御好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男子,她的娘亲因爱而死,而他偏偏又因一份错爱而痛苦,御好想,如果萧权知道他的身世,是不是会对他更好一些,哪怕不能是爱。 “你在同情我吗?”沈逐惊看出御好所想,心中也不由得想起萧权,只是不知为何,现在的心仿佛没那时那么痛了,只余下一丝淡淡的悲戚。 第208章 “不,逐惊,我是心疼你。”御好紧了紧手中那双手,看到沈逐惊的眸中刹那闪过的仿佛是欣喜的东西。 “逐惊,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萧权的吗?”这个问题在心中已经放了很久了,今日终是问出了口。 沈逐惊闻言,眸色一暗,好看的桃花眼霎时划过万千波澜,仿佛是思虑了良久,终了不过化为一句:“他是值得我托付生命的人。” “托付生命?”何等沉重的四个字。 “那年先皇狩猎出巡,我作为暗使首领在暗处保护皇上安全,那次皇上点了太子伴驾,萧权作为太子伴读一道出巡,圣驾行至半路,遇到了埋伏,虽然有准备,但是那次的刺客人数很多,我们都措手不及,我为救皇上被刺客刺伤,还很不幸被刺客头领挟持。” 仿佛是想起了当初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沈逐惊下意识的抽了口气,顿了顿才道:“你知道的,我们暗使都是誓死效忠皇上的,这种时候定然是不会为了我们这等人放弃追捕刺客头目的,数十名的弓箭手都已经搭箭欲把我和刺客一道射死了,这个时候萧权出现了。” 提到萧权,沈逐惊的眸光一亮,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在那之前,怕是除了太子,没人敢相信一个看似瘦弱儒雅的太子伴读会在这种时候提出由他来射箭。当时,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目光冷静的看着我,明明有利箭指着我,可是当触到他冷静沉着的目光时,我却一点都不怕了,没来由的信任他,心也很平静。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的人是不明白那种将生命托付给一个人的感觉的,后来……” “后来他一箭将那刺客击毙了,而你却毫发未伤,是吗?”御好记得的,那年父皇曾在自己面前津津乐道的说过这件事,只是彼时,萧权在自己脑海中不过是一个出色的太子伴读,因为未曾相见,是以印象也不深。 “是,那件事之后,萧权被皇上赏识,外放洛水当官,一去便是几年,我甚至来不及和他说声谢谢,多年之后再次相见,他早已不记得我了,更遑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是个暗使,在他眼中我不过是父亲沈御医的第四子,一个受伤需要医治时可以找的人,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御好幽幽一叹,原来如此……。 时光流转,半月时间转眼而过,御好初来之时,山上的枫叶尚未遍染红色,如今已经开始脱落枝头,秋日的气息渐渐的远去,御好坐在竹屋前的石凳上,一袭淡青色的长裙,长发梳成两个简单的发辫,透着清纯伶俐的气质。 “你的身子还未大好,怎么又出来了?”沈逐惊背着一个药娄从篱笆门外进来,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温柔的苛责。 “是是是,逐惊哥哥说的是,御好知错了。”御好放下手中的医书,一脸讨好的接过沈逐惊背上的药娄,仔细的查看起来,“找到铁骨草了吗?” 第209章 “嗯,我在西山的一条山涧旁找到的,这回我们一定可以制成解药,暂时缓解萧权的心痛之症。”沈逐惊说着宠溺的抚了抚御好的发。 半月来,御好一直跟着自己学习医术,她本就聪慧,加上早就阅览过很多的医书,半月下来,她的医术已和自己相差不远,那日她突然提起萧权的病症,两人便开始研究他的病症,终于发现铁骨草或许可以抑制他的心疼之症,今日终于找到了铁骨草,她却似乎没有那么开心。 “我饿了,饭做好了没?” 听到沈逐惊喊饿,御好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含笑道:“早就做好了,快进去吃吧,今天不许和我抢菜吃。” “那就要看谁动作快啦。”沈逐惊狡黠一下,已快一步走进屋内,大快朵颐起来。 “沈逐惊,你耍赖。”御好不服气的嘟着嘴唇,大声控诉道。 沈逐惊夹起一筷蔬菜放入嘴里,拿过桌上的竹筷,仍给她,道:“过来和我抢,让我看看你的身手。” “这可是你说的哦。”御好拿过竹筷,脚下一动,已经夹住了桌上的排骨,正要往嘴边送,却被沈逐惊一把挡住,排骨立刻飞离了筷子,两人眸光一动,脚下一用力,飞身去抢。 两人在空中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后,御好突然手上一麻,筷子掉落在地上,立刻被沈逐惊占了上风,看着他悠然的吃着,御好很是不服气,正想起抢,却被他伸手止住:“别动。” 御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手上一窒,竟提不起力来,不由得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沈逐惊放下手中竹筷,白皙的面上浮起了一丝担忧,上前拉过御好的手,按了按御好虎口的地方:“刚才是不是感到这里很麻?” “嗯。”看出沈逐惊的担忧,御好心中暗道不好,“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我疏忽了。”沈逐惊说着拿出袖中的银针,取出一根最细的,缓缓插进御好的虎口处。 御好突然感到一阵麻木和酸涩,没多久,虎口处便有几缕黑血顺着银针留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种极慢的毒,你是不是曾在运功的时候中过针?” 御好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道:“那日为了救墨螓卿,我本可以制服那个绑匪,却突然感到手臂一麻,当时也没多在意。” “是有人想要你死。”沈逐惊冷静的吐出这几个字,良久,又道,“那日你中了那人一掌,我便只顾着替你医治掌伤,却忘了替你好好查看一番,这种毒毒性很缓慢,所以我一时也没有察觉到。” “不知是什么人想害我?”御好看着虎口处针眼大小的伤口,突然一阵心凉。 “这是那日我在你骑坐的马上找到的针。”沈逐惊说着拿出一枚细长的金针来,“我见到那马的时候,那马已经力竭而亡了,你所中的针和这针是一样的,只是用上了不同的毒。” 第210章 听了沈逐惊此话,御好脑中立刻明白过来,难怪那日自己会控制不住那匹马,却原来是墨螓卿在马上施了针,为的是让萧权误会自己临阵而逃。好你个墨螓卿啊,竟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 看到御好清丽的眸中染上的悲戚神色,沈逐惊不禁关切道:“你知道是谁下的针了,是不是?”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思了,我们吃饭吧。”御好收回自己的手,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努力扬起一个微笑,道,“快吃,别浪费了。” “御好,你若是想要报仇,我一定帮你。”沈逐惊突然面色凝重的道。 御好摇了摇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道:“不用了,等萧权病好了,我便回京去,我要与他和离。” “和离?”沈逐惊惊讶出声,想不出她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御好凄凉一笑:“如果他不愿和离,写封休书给我也成,我不想和墨螓卿斗,我们两人都太自负,太聪明了,终了也只会两败俱伤。” “御好……”沈逐惊还想再劝说些什么,待见到她眸中的坚定后,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你放心,这毒可以解,不是什么大事。” “嗯。”御好微微一笑,提筷正待吃饭时,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御好放下碗筷,走出屋外,却见萧权府上的秦管家正下了马快步走来,见到自己的刹那突然老泪纵横,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侧夫人,老奴终于找到您了。” “秦管家,您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御好连忙上前搀扶,看到秦管家满脸泪水时,心中突然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侧夫人,求您救救侯爷吧。” “你说什么?” “侯爷被江南一众官员参奏,皇上已经下旨,将侯爷带回京中严办,您是皇上的亲妹妹,求求您替侯爷说说情吧。”秦管家说着又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侧夫人,老奴知道先前是侯爷对不住您,可是侯爷他已经找了您很久了,这半个月来,侯爷几乎翻遍了江南,老奴相信侯爷还是心疼您的呀,求求您救救侯爷吧。” “秦管家您快些起来。”御好突然觉得鼻尖一酸,泪盈在眼眶里硬生生的不敢落下来,“你放心吧,我收拾一下,立刻回京。” “御好。”沈逐惊上前一把拉住御好,“你要慎重,这事可大可小,你还是先见见萧权吧,也给我一些时间研制解药。” “是啊,侧夫人,皇上下令让岭南王爷押送侯爷进京,明日午时的时候,车驾会路过城外的长亭,您还是先见侯爷一面,也好让侯爷安心。” “好,那便这样吧。” 秋风习习,落叶飘零,柳城外的长亭外,御好孑然而立,一袭白衣随风飘荡,黑色帷帽下隐约可见一张精致绝美的小脸。秋风摇落一片红叶,被御好捏在指尖,细细把玩着。 “使主,他们到了。”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突然出现,跪拜在御好身后,神色肃穆恭敬的禀报道。 第211章 御好好看的黛眉轻轻一挑,手中红叶随着她若有若无的幽幽一叹,飘落进亭边上的一池碧水之中。 “有劳了,你先下去吧。”御好淡淡说了一句,跨步走入亭内,果然听到不远处车马声辚辚而来。 没过多久,一对侍卫走进亭内前来清路,看到御好立在那里,毫不客气的道:“闲杂人等快点离去,岭南王大驾路经此地。” 御好闻言,背对着他们丝毫不动,只清冷的道:“我要见你们家王爷。” “笑话,我们王爷是你要见便能见的吗?”侍卫说着就要动手,见一抹修长的身影走进亭内,众人立刻恭敬下拜:“参见王爷。” “起来吧。”熟悉温和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不可对这位姑娘无礼。” “曜哥哥--”御好转身,轻轻的唤了一声,眸光清澈动人。 君曜闻言,浑身一颤,连忙挥退手下,上前一把揭开了她头上的帷帽,只见眼前女子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几日不见又多了几分动人气质。 “御好……”君曜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我还以为你……” “御好很好,让哥哥挂心了。”眼前的男子官袍玉带,神采飞扬,比半月之前更多了几分昭昭的王者气度,御好为他的变化,心下欢喜。 “御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那日我就该带你离开的,那样你就不会被绑架了。”君曜温和的眸中满是歉疚,“是我混账,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曜哥哥,不要这么说,是御好有错在先,御好不该怀疑你的。”当日之事,谁对谁错,哪里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那我们扯平了,可好?”一把拉过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君曜眸中满是欣喜,“以后哥哥再也不勉强你了,只要你开心,我愿意永远只做你的哥哥。” “嗯。”御好鼻尖酸涩,喉咙哽咽,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好的哥哥。 “你是来送萧权的?”君曜淡淡开口问道。 “我想见见他,我相信他是冤枉的。”御好期盼的看着君曜,“让我见见他。” 君曜松开了握住她的手,眸色一沉,道:“御好,你不该参与进来的。” “请让我见见他。”御好说着,径自跪了下来,“我知道这会让哥哥很为难,可是御好不能见死不救。” 看着御好如此执拗,君曜心疼的蹲下了身,强迫着抬起她的头,追问道:“御好,你爱上他了?” “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在御好说来却仿佛千斤般沉重。爱了,终究还是爱了,不管如何躲避,如何隐藏,心里对他的思念却只与日俱增,明明知道他的心不属于自己,但一听说他满城的找自己,她便再也静不下心来,只希望他能好。 “起来吧。”君曜沉着双眸,上前扶起她,挥手吩咐亭外的侍卫道,“去请萧大人下车。” “谢哥哥。”御好知道多说无益,曜哥哥的心情自己都能明白,只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冲他恭敬的作了一个揖。 第212章 “嗯。”君曜应了一声,在她脚边扔下一个古铜色的钥匙,转身离去,背影说不出的萧索。 不过片刻,一袭白色囚衣的萧权缓步走来,手上脚上镣铐作响,御好背朝着他立在那里,突然就不敢转头。 “是你吗?御好。”萧权依旧好听的声音传来,令御好心中猛地一惊。 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到憔悴如斯的萧权,泪就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哽咽着声音,连连应是:“是我,是我。” 见她落泪,萧权心脏抽-搐般疼痛,唇角却犹自绽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略带宠溺的道:“哭什么呀,小骗子。” 萧权含笑着上前,伸手想要替她擦泪,却又不自在的收了回来,自嘲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肯见我了呢,我那日那样对你,你可怨我?” 御好摇了摇头,抬头直视着他好看的双眸,喃喃问:“那你想见我吗?” “想。”萧权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突兀了。 听到他的话,御好只轻浅一笑,拉过他的手,替他解开镣铐:“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是个好官,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向皇兄求情的。” 御好说着,又蹲下身要替他解脚上的镣铐,却被他一把拉起,语带失落的道:“你来见我,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好官吗?” 他眼里的东西太过于清楚明白,以至于御好想忽视都难,但还是含笑道:“是啊,不然萧大人以为呢?”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萧权突然觉得心疼,又觉得失落可惜,为什么偏偏要到了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和她有过那样的过去,如果早些知道,也许就不会做出那样伤害她的事了吧,可惜一切都晚了。 “御好。”萧权扶着她柔弱的肩,认真的看着她道,“这回的事情你不要参与。” “你不相信我?” “不,不是。”怎么会不相信她,上回就是不相信她,才让她受伤离开,只是这回再也不能牵扯到她。 “今上英明,他比谁都清楚我是无辜的,但如今只能拿我萧权一人的性命安抚江南官员的人心,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不清白的问题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早在来之前,御好就什么都明白了,萧权之所以入狱,也是因为他锋芒太露,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木于岸,水比湍之。 “我不会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你若相信我,就告诉我花名册和账册藏在哪里,我替你送进京。” “御好,这太危险了。”萧权皱眉道。 “你放心吧,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了。”御好轻浅一笑,“我知道你不会让墨螓卿送的,她是你的未婚妻,如果要她去做,恐会再遭绑架,但我不同,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我之间有联系,不至于来追杀我。” “御好。”萧权没想到她的心思竟细腻至此,喜欢之余,更多了几分欣赏。 “说吧,放在哪里?” 萧权看着御好,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启唇道:“在我书房那张榻的瓷枕里。” 第213章 “嗯。”御好应了一声,想起在那张榻上发生过的事,面上不由得一阵绯红。 “御好--”萧权情不自禁的抱住了眼前的女子,想要诉说些什么,终还是不忍,自己如今落魄至此,怎好再说。是以,终了,只道了一句,“我们在京城见。” 御好,如果那时我能得以洗脱罪名,我定不会再让你离开。 “好。”御好贪恋的闻了闻他怀抱中熟悉的水墨清香,轻轻推开了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这是逐惊制的解药,你服下后可以抑制心痛。” “可能令我想起往事?” “啊?”御好没想到萧权竟然知道自己失忆,面色不由得一慌。 萧权见状,心中苦涩,御好你终究还是不肯说吗,是不愿意承认你曾是我的人,还是不愿意想起我们曾失去的那个孩子。 “没什么,我随口说说的。”萧权苦涩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嗯。”御好点了点头,不忍再看他,只道,“相信我,你会没事的,我在京中等你。” 深秋,柳城望府,屋外秋雨绵绵,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打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上,簌簌的发出凄凉的声音。 望府老太爷的书房内,御好双手交叠伏地,深深叩了一个头:“御好拜别外祖父。” “快快起来。”望老太爷急忙上前扶起,面露忧色的道,“御好,此事凶险万分,纵然你是皇朝帝姬,恐也……外公劝你还是莫要参与。” 御好温顺的敛眸,声音却无比的清丽坚决:“萧权是御好的夫君,无论如何,御好都不能放手不管,请外公莫要再劝。” “哎。”望老太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到书案前,执起狼毫在一张洁白的澄心堂纸上写下几行字,交与御好。 “既是如此,便算上老夫一份吧,老夫虽然官身不在,毕竟是你父皇的太傅,想来今上还能念几分情意,届时将老夫这封信同那些账册一道交给皇上,便说老夫力保萧权。” “谢外祖父。”御好心中一暖,几欲再拜,却被他扶住。 “好了,你既然要回京,那便快些出发吧。”望老太爷走到窗前,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际,叹道,“恐怕是要变天了。” “御好拜辞。”御好深深做了一个揖,正要出门,却听苍老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立刻就走,不用和舒怀告别了。” 御好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恭敬的应了。 御好来时便没带多少东西,昨晚便吩咐会意知心收拾过了,是以辞别外祖父后,便立刻上了停在后院的马车。 “帝姬,您真的不和表少爷辞别了吗?”临上马车时,知心突然拽住御好的衣袖,不解的问,“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表少爷每天都来归庭苑看你有没有回来,你这才刚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御好疑惑的看着知心满脸的绯红,轻笑道:“知心既然舍不得,那就留下来吧,我与会意走。” 第214章 “帝姬,您又取笑知心。”知心扭捏的坐上马车,羞红着脸不再说话。 “走吧。”御好淡淡吩咐了一声,御好虽然不甚明白外祖父的意思,却知外祖父此举定是有道理的,遂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对望舒怀表示抱歉了。 马车辚辚起行,会意知心一左一右的拉着马车的车帘,不让窗外的雨吹进来,御好觉得气闷,便和知心换了个位置,掀帘看着外面。 马车行的很快,不过多时,便到了城门口,雕刻着“柳城”二字的城墙高耸在那里,被雨水不停的冲击着,路旁的一切都已变得井然有序,和初来时的凄凉氛围完全不一样了。若是太子哥哥见了这样的场景,是不是还忍心拿萧权做替罪羊呢? 马车行出城外没多久,突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车夫惊声尖叫:“你们要做什么?” “叫车上的人下来,我家主子要见她。” “叫车上的人下来,我家主子要见她。”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御好闻言,不由得纤眉一拧,如此没有教养的仆人,想来主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是什么人,我们家主子是你要见便能见的吗?请柬在何处?”会意丝毫不惧的开口道,说话间中气十足,句句在理的责问道。 “少废话,再不出来我就先杀了这个车夫。”粗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帝姬,还是让我先下去看看吧。”会意一把拉住起身欲出去的御好,阻止道。 “不用了,她们是冲我来的,你们在车里坐着,不要出来,若我出了什么事,记得给外祖父报信。”御好按住会意的手,小心谨慎的吩咐了几句,掀帘而去。 车外大雨纷纷,雨势越发的大了,车子已经被一群身穿蓑衣的蒙面男子围住,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大刀,在磅礴大雨中泛着冰冷的光芒。 御好冷冷环视一周,秀气的眉间晕染上一层不耐,这回又是哪路人?如此装扮,想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莫不是冲着自己手上的花名册和账册来的? “快下车!”人群齐齐暴喝了一声,一群蒙面人脚步齐整的向前靠近了几步,手中刀刃发出霍霍的声响,年迈的车夫被吓得几欲摔下了车去。 御好眸光一闪,纤细的手掌下意识的收紧,心想:此番回京之路也不会平坦,幸好自己早将账册和花名册藏进了马车的夹板之中,就连会意和知心都不晓得。 这样一想,御好便觉得宽心了许多,便敛了裙裳走下马车,刚一下车,便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上前替自己撑伞:“帝姬,请随我来。” 帝姬?这个丫鬟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家主子是何人?” “帝姬见了便知道了。”丫鬟在前面带路,脸上平静无波,只淡淡的回道。 又走了几步,御好这才看清,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茶摊,茶摊中央站了一个身着深色锦缎长裙的女子,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身来,揭下了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孔。 第215章 “表嫂?”御好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想到拦截自己的竟然是表哥望舒怀的正室夫人张惠婉! “御好,走了怎么也不和你表哥辞行呢,你不知道你表哥会担心吗?”张惠婉立在那里,盈盈浅笑,眸中流露的冰冷怨恨的目光却令御好不容忽视。 “不知表嫂叫御好前来有何要事?”御好素来不喜欢这个出身官宦之家的表嫂,短短几日相处,御好便看出这是个心胸极其狭窄的女子,虽然自己尽量避免和她接触,却还是能感到她对自己无处不在的敌意。 “御好,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这里装糊涂?”张惠婉冷冷出声,上前几步,逼视着御好,“你破坏了我的家庭,便打算这样一走了之了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其实御好也不是全然不懂,只是不愿意主动将话题扯到望舒怀身上,毕竟两人本就没有什么。 “琴儿,你的乳名是琴儿吧?”张惠婉突然狂笑出声,又突然回头,眸中迸射出一丝怨恨的神色,“真是巧呢,我的乳名偏偏也是琴儿。” 御好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癫狂的女子,不明所以? “你应该也会奇怪,为什么祖父他从不和官府往来,却让夫君娶了我一个官家小姐吧?” “……”御好默然不语,自己确实也奇怪过,却也没有深想。 “因为夫君原本可以娶到的那个女子小名也叫‘琴儿’,夫君他至始至终都对她念念不忘,知道我也叫‘琴儿’后,便执意违背祖父的意愿,娶我一个官家小姐,那样他就可以无时不刻的唤着‘琴儿’,不管是做什么,包括房事的时候!”张惠婉几乎是声嘶力竭般的说出这番话,说这话的时候,尚算清秀的脸却扭曲在了一起,狰狞极了。 御好自然明白张惠婉所说的那个女子是谁,只是御好不敢相信,表哥望舒怀娶妻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目的。 “你很开心吧,王爷喜欢你,布政司大人也喜欢你,就连舒怀他也是,君御好你究竟是施了什么魔咒,让他们一个个对你念念不忘。” “我……”御好一时无话可说,开心吗?其实不然,她要的从来都是相互爱慕的感情,在御好心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是爱情的真谛。 “君御好,我恨你。”张惠婉突然红了眼,上前便欲对御好动手。 幸好御好身手敏捷,后退半步便避开了她欲打来的手,倒退了半步,冷静的道:“你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御好如今是有夫之妇,断然不会和表哥有什么的,表嫂多虑了,御好还急着回京,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来柳城了,表嫂不必忧心。” 御好说完,转身便欲走,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一切,此次离开柳城,她也会当一切没发生过。 “你站住。”张惠婉大喝出声。 御好脚步一顿,还是没有停住脚步。 第216章 “你别忘了你的两个丫头还在车上。”张惠婉在背后幽幽开口威胁道。 闻言,御好只觉得脊背一凉,不由得驻足转身,冷冷道:“你想怎样?” “你何不看看你的两个丫头呢?”张惠婉掩嘴笑出声,明明是清秀美丽的一张脸,此刻却流露出一抹骇人的戾气。 御好回头,见蒙蒙细雨之中,会意知心两人被反绑在马车附近,嘴里都捂上了白布,拼命冲自己摇着头。 她们的意思御好懂,可是她怎么能眼看着她们出事而置身不理呢?御好抬头,看着茶摊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明白了外祖父的用意,外祖父睿智过人,或许他早就看破了一切,唯有自己愚钝,这么久的相处,竟然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栽在张惠婉的手上。 “说吧,你究竟想怎样?”御好转身坐在一边的木椅上,一双清丽的水眸凝视着张惠婉,淡淡的问出声。 “我……”张惠婉转身对上御好清丽却透着深邃的目光,心中一俱,她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娇弱女子,为何偏生出这样慑人心魄的气度,如果不是有父亲派给自己的一群侍卫,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自己几乎要落荒而逃了。 “别告诉我你没有目的,只是想要羞辱我一番。”御好嫣然一笑,反问道。 张惠婉听到御好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击了两下掌,立刻有侍女捧着两杯酒上来:“很简单,这里有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你是皇朝帝姬,我奈何不了你,如今便看你的命了,你挑一杯喝,没中毒便算你命大,如果中了毒,亦不要怨我。如何?”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喝?”御好看着手边的两杯酒,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来,这个张惠婉还真不是一般的恶毒。 “帝姬--”突然雨中传来知心的一声惨叫。 御好豁然起身,见到不远处的知心被强迫着跪在雨水中,素日里清秀可人的小脸皱在一起,仿佛很是痛苦的模样。 御好见状,心疼不已,上前一步扣住了张惠婉的下颚,逼视着她道:“放了她们,否则我就杀了你。” “呵呵,是吗?”张惠婉丝毫不惧,涂抹着鲜艳的蔻丹的十指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我有了舒怀的孩子,这可是舒怀的第一个孩子呢,如果你不怕舒怀伤心,便杀了我一尸两命吧?” 御好心中一窒,冷笑道:“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有表哥的孩子,即使是杀了你,也不足为过。” “是吗?”张惠婉微微蹙眉,笑出了声,“舒怀也许不在意,可是祖父呢,他年事已高,御好忍心他老人家失望吗?” 御好承认,张惠婉的确工于心计,且是有备而来,纵使高段如她,亦是无可奈何。御好素手一松,无奈的闭上了眼:“别伤害她们两个,我喝,但如果我喝了没毒的那杯,你便不能再派人追杀我们。” 第217章 “一言为定。”张惠婉笑着端过玉盘,放在御好面前,“不过你得发誓,无论你是死是活,此生都不许再回柳城。” “好,只要你张惠婉活着的一天,我君御好再不回柳城。”御好点头,发誓道。 两杯酒清冽如水,一时难辨有无毒,御好纤眉一拧,随手拿了一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心下大喜,和逐惊在竹屋的半月里,为了帮萧权研制解药,御好曾随逐惊一起识别过各种毒草,幸而今日这杯酒中放的正是御好熟悉的断肠草。 御好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那杯酒,又拿起旁边的一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酒很烈,御好只觉得喉咙都要被烫坏了一般,但她还是冷静的道:“酒我已经喝了,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可以。”张惠婉浅笑一声,挥了挥手,远处的会意知心立刻被松了绑。 御好勾起唇角,目光落在张惠婉的小腹上,道:“希望你从此可以放下恶念,多为腹中孩子积德吧。” “自然,没有了你,我和孩子都会过得很好。”张惠婉自信满满的一笑,又道,“毒要在半个时辰后才会发作,希望你还有机会回到京城。” “一定。”御好浅浅一笑,转身消失在雨中。 “小姐,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出事啊,万一表小姐把事情告诉了姑爷怎么办啊。”见到御好离去,一旁的丫鬟红儿担忧的道。 张惠婉十指把玩着桌上剩余的一杯酒,嘴角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你放心吧,别看她一副聪明高贵的样子,实则也不过是个善良怯懦之辈,她是决计不忍心看着夫君和祖父伤心的。” “这奴婢就更不明白了,表小姐都要离开柳城了,小姐为什么还要在两杯酒中都下毒?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小丫鬟不解的问,其实她虽然和这位帝姬接触不多,但是每次在望府见到,帝姬总是会冲自己这些奴婢淡淡的笑,也从不苛责下人,这样温暖的女子,小姐怎么忍心害死她呢? 张惠婉收手入袖,眸色一凝,冷笑道:“夫君的事不过是我的借口罢了,昨日父亲来信,萧布政司虽是被押送进京,但是真的账册和花名册都还在他手中,一旦移交到皇上手中,难免皇上不会狠下心,除尽江南贪污腐败的官员,届时父亲亦是难逃罪责。” “可是这和表小姐有什么关系啊?” “你不知道,这个江南布政司就是君御好的夫君--卫彰侯萧权。” 御好回到马车上后,立刻命令车夫启程,她再也不愿意多作逗留了,御好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设计陷害自己,原以为离了皇宫,离了侯府,便可以远离是非,却不料哪里都是一样的,她累了,真的累了,再也不愿意斗争了。 她宁可过和逐惊一样云游四海的生活,也不愿再回到这样勾心斗角的生活中去了,此次回京,只要萧权能被放出来,便和他说清楚过去的一切吧,和离也好,休书也罢,爱也好,恨也罢,就此放手吧,如果知道没有结果,还不若早些放手,图的逍遥自在。 第218章 “帝姬,你没事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吓死我了。”知心拍拍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几缕湿发贴在脸蛋上,透着几分俏皮简单。 “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御好笑着拉过她们的手,至始至终,陪在自己身边的,真心待自己的,就她们两个丫头了,“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一定帮你们寻一户好人家,寻一个如意郎君。” “帝姬,您又胡说,没我们在一旁伺候着,您怎么办啊。”知心大大咧咧的道。 一旁的会意却面色一黯,眼底涌上一抹微不可见的愧疚。 “我呀,等你们都嫁了,我就要去云游四海,我要去……”御好正欲说下去,突然胸口一痛,猛然呕出一大口黑色的鲜血。 “帝姬--”会意知心心中大骇,忙扶住御好,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别怕,我没事。”御好心里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止住她们惶恐的尖叫,苍白着嘴唇吩咐道,“加速行进,一刻都不要停,立马回京。” 话刚说完,御好突然晕了过去,眼前一片黑暗来临前,御好喃喃的道:“萧权,等我。” …… 京都上阳,含元殿外,大雨瓢泼,将三千宫阙冲刷得清亮无尘,白玉铺就的玉阶上,一抹纤细的身影跪立在那里,任由豆大的雨点打在她清秀出尘的面上,却丝毫不曾动摇,只苍白的娇唇紧抿着,透着主人几分筋疲力尽后的痛苦模样。 玉阶上偶尔走过几位大臣,见到御好一个弱女子竟在大雨中整整跪了一下午,都或多或少升起几分佩服之意来,无奈此刻陛下正是盛怒之时,无人能劝,是以看到的人也大抵微微行个礼便离去了。 “林将军,您慢些。”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昂藏七尺的将军模样的人走来,御好眸光微瞥,不甚在意。 “下官林海拜见萧夫人--”来人二话不说,跪下便重重的朝御好磕了一个头。 这个林海,御好自然是认识的,数月前,同样是在这个地方,他还曾执剑想要杀了自己,御好完全没想到而今他竟会向自己行如此大礼,还口口声声称自己“萧夫人”。 不是帝姬,是萧夫人,御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以忙回了一礼:“林将军不必多礼。” “夫人,当日是林海鲁莽,还望夫人海涵,侯爷能娶到您,实乃侯爷之福。”这个莽撞高大的将军脸上露出无比信任的神色,令御好心中一暖。 看着他站起来时微微颤抖的双腿,御好便知,他定是受了太子哥哥的惩罚,是以劝解道:“林将军,如今实非顶撞皇上之时,还望林将军保重自己,侯爷在狱中定是明白将军一番深情厚谊的,林将军还是快回吧。” “夫人,可是您……”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将军回吧。”御好微微一笑,笃定道,“相信我,侯爷也会没事的。” “下官自然相信夫人。”林海粗犷脸上露出同样坚定的神色,与御好目光相交,敛眉恭敬行了一礼,“那么下官先行告辞了。” 第219章 “林将军慢走。”御好微微含笑,目送林将军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慢慢消失在大雨中。 御好刚一回头,便瞥见墨相国正朝自己走来,素来沉稳的脸上,透露着几分担忧和心疼。 御好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不等他开口,灿然一笑:“相国大人莫要劝御好,御好不会离开的。” 相国大人神色一恍,刚要出口的话全因她状似轻松的一句话咽了回去,只能带着再复杂不过的眼神审视着她,她是那样的执拗,那样的坚韧,为何偏偏要生的这么像,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任性些,自私些,不谙世事些,至少那样她或许还能快乐些。 见相国大人不语,御好又道:“请代御好向姨母问安,请姨母放心,御好定然会没事的。” 相国大人眸色一凝,她竟又一次猜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还是她太聪明了?知道再劝无益,相国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玉伞交到了御好手中:“我已经派人通知你的两个丫头了,过会儿便随她们回去吧,不要让你母亲担心。” 母亲?御好疑惑,不该是“母妃”吗?还未等御好问出口,相国大人已经大步离去,御好握着手中的玉伞,伞柄上还留着他厚实掌心的温度…… 含元殿内,镏金香炉内不时的飘散着出几缕淡淡的龙涎香,宝座之上的男子一袭明黄龙袍,面若冠玉,眸如星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身为王者的高贵气质,只有那对好看的英眉一直紧紧的皱着,似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她还在外面吗?”君殇修长的十指紧握着手中的紫玉狼毫笔,面前奏折堆积如山,他却只觉得思绪混乱,丝毫看不进去。 “是的,皇上,帝姬已经在外面跪了快一个下午了,你看是不是……”如今的含元殿总管福公公正是当日在昭阳殿伺候的小福子,先皇被幽禁长棂宫后,他因为和御好有些交情,是以便被今上选为含元殿总管。因此,他的心中一直对御好有感激之情,此刻见到皇上终于开口了,忙开口替御好恳请道。 君殇闻言,星眸一沉,看着面前一本本都是弹劾萧权的奏折,终是狠下了心:“你再去劝劝她,让她先回去,莫要伤了身子。” “是,奴才领旨。”福公公无奈的叹了口气,皇上素来仁厚,这次却不知怎的,竟对一向宠爱有加的帝姬置之不理。 殿门外,御好跪在雨中,只觉得双膝又冰又麻,其实双膝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浑身也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雨水顺着她苍白秀美的小脸滑下,浑身早已湿透,唯有一双清丽双眸透着几分执拗。 “帝姬,我们回去吧,皇上不会见您的,您的身子才刚好,要多休息才是,我们还是回去另想对策吧。”一旁的知心心疼的看着御好,劝道。 帝姬在回京的路上不知怎的中了毒,却一直瞒着自己和会意,直到快到京城的时候,帝姬才命自己找沈逐惊来,如果不是沈公子及时赶到,她真不敢想象帝姬会成什么样,如今帝姬才刚刚恢复了一些,怎么可以在雨水中跪这么久呢! 第220章 “你别管我,你先回去吧。”御好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渴得厉害,几缕雨水滑进嘴里,才稍许觉得好些。 “太子哥哥一定会见我的。”御好相信,太子哥哥从小便宠爱自己,如今他虽当了皇帝,却一定还是那个宠爱自己的哥哥。 御好努力的张开眼,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倒下,萧权还在等着自己呢,她答应过萧权要救他的,他是个好官,即使他不爱自己,她却还是不忍他蒙难,她要等,等太子哥哥接见自己。 御好跪在雨水中,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含元殿的门徐徐打开,一个模糊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小福子?”御好疑惑的唤了一声,但看他一身总管太监的大红侍袍,便明白了过来,“是不是太子哥哥要见我?” 看到御好还认识自己,福公公心内一暖,转而生出几丝不忍的来:“帝姬,皇上说了,请您回去吧,他不会见您的。” 御好刚刚凝到唇边的笑意迅速僵硬,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离去,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帝姬--”众人正慌乱间,突然看到一抹明黄色冲这边走来。 “皇上万福--” “你们让开。”君殇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眼神,一把推开众人,上前抱起御好,往琼华殿走去…… 御好从睡梦中醒来,入眼便是熟悉的淡青色绣莲花帐帘,不正是自己的扶赢阁嘛! “帝姬您醒了吗?”知心见御好醒来,高兴的道,“您吓死我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御好抚着胀痛的额际问。 “是皇上把您抱来这里的。” 知心刚解释完,便听珠帘响动,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匆匆从屏风后走来,君殇金冠束发,穿着一件蓝色织金锦云龙纹蟒袍,前身从肩部腾跃过来一只巨蟒,间以祥云纹饰,下端行蟒两团,下摆处饰海水江崖,御好不由得赞叹:几月不见,她的太子哥哥真是越发显得高贵优雅,气势不凡了! 君殇看着眼前这个终于清醒过来的人儿,忧郁的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上前坐在了她的榻边,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见到烧已退,才放心下来,关切的问:“可想吃点什么,我让御膳房去做。” “太子哥哥--”御好看着君殇眸中熟悉的关切眼神,那样的神情简直像极了父皇,不由得鼻尖一酸,泪几欲落下。 “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好,不哭,好吗?”见御好泪盈于框,君殇宠溺的抱住榻上娇小的身子,一如儿时般宽慰道,“哥哥不该不见你的,是哥哥不好。” “皇上--”御好神色一正,挣开他的怀抱,赤足下地,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深深俯首,“御好求您,救救萧权吧!” “御好,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君殇上前想要扶御好,突然胸口一窒,止不住猛烈咳嗽起来。 一旁的福公公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过君殇,命人奉上一碗黑呼呼的药,担忧道:“皇上,您该用药了。” 第221章 “哥哥身体不舒服吗?”御好这才发现,几个月不见,太子哥哥确实瘦了很多。 君殇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只是近来国事繁忙,都是些补药罢了。” “皇上请保重龙体。”御好看着太子哥哥眸中那抹显而易见的血丝时,突然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君殇拿过药碗喝下药,扶起地上的御好,眉头深锁,本就常含忧虑的瞳眸中更多了一分无奈,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思虑道:“御好,哥哥自小看着你长大,你想要什么哥哥都清楚,你呈上来的东西我也都看了,可是这回哥哥真的帮不了你。” “为什么?” 御好还想问下去,却见刚退下去的福公公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晶莹别致的玉盘,轻声叩问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是去皇后那里,还是翻牌。” 君殇闻言,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看到御好尴尬的样子,正想训斥几句,仔细一想,却站起了身,拍了拍御好的肩头:“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君殇说着,转身从福公公的玉盘里随意翻了块玉牌,看了一眼,瞬间神色复杂万分的道:“那就去若芳殿吧。” “起驾若芳殿--”福公公手中拂尘一挥,高声道。 “哥哥,我……”御好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君殇已经快步离开了扶赢阁。 “帝姬,皇上如今已经即位,您还是唤‘皇兄’为好,免得落人口实。”福公公恭敬的作了一个揖,道。 “福公公当真是忠心耿耿呢。”御好看着福公公故意给太子哥哥制造离开的机会,心里头不由得懊恼。 “小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原就是奴才的职责。”福公公恭敬的道,“帝姬昔日对奴才的恩德,奴才亦是铭记于心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这么做?” “帝姬明察,帝姬此刻绝不适合和皇上起冲突,依皇上对帝姬的宠爱,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定然不会不应了帝姬的请求的,不过奴才向您保证,明日皇上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这话当真?”御好将信将疑的问道。 “奴才以项上人头担保,今晚之后皇上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福公公笃定道。 “今晚之后?”御好心下一转,想起刚才太子哥哥掀过的玉牌,立刻挨个翻转福公公托着的玉盘里所有的牌子,上面果然都只写着一个人的名讳--“若芳殿墨美人”,御好美眸一转,挑眉问,“这个若芳殿墨美人是哪位?” “帝姬英明。”福公公赞赏一笑,“正是相国的大女儿墨螓若。” “墨螓若?”那不是皇叔的丽妃吗?太子哥哥他…… 似是看出御好的疑惑,福公公又解释道:“昔日丽妃娘娘已经死了,如今宫中只有墨相义女墨美人,墨主子与萧侯爷情意匪浅,必然会在陛下枕边说说好话的。” “丽妃?墨美人?”御好淡淡一笑,目光落在福公公的脸上,赞叹道,“福公公,是御好小瞧你了,你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 第222章 福公公神色恭敬的跪下身:“奴才知道的,定是帝姬希望奴才知道的,帝姬不希望奴才知道的,奴才便永远不知道。” 御好幽幽一叹,知道是自己错怪福公公了,遂指着地上的玉牌:“快些收好吧,不要被皇兄知道了。” “奴才明白。”福公公说着收拾好玉牌,又谨慎的从怀中掏出另外几块玉牌换上,才恭敬退出。 御好看着那个离去的红色身影,道:“小福子,谢谢你。” 福公公缓缓转身,露出一个恭敬淡然的笑,转身走入雨幕之中…… 若芳殿内,香气氤氲,一袭华贵裙裳的墨美人跪在门口,殿内灯火摇曳,只见美人衩环叮铛,发髻低垂,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美神态。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通禀,若芳殿门口随即迈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臣妾恭迎圣驾。”墨美人恭敬叩首。 君殇眉头一紧,上前拉起地上的人儿,温柔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吗?天寒地冻的,日后便不要在门口迎我了。” “谢皇上。”墨美人低低应了一声,恭顺的脸上只余下温婉,再无其他。 君殇脱下外面的明黄色风氅,披在她娇弱的身子上,牵着她的手大步跨入内殿:“你可还是在恼我?” “臣妾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吗?”君殇落座在榻上,拿过一旁小几上的热茶,略带叹息的道,“今日若不是恰好掀了你的牌子,朕真不愿来你这,省的让朕看你不开心的样子,徒惹伤悲。” “皇上若是不愿意见到臣妾,臣妾这便让福公公给您安排别的妃子伺候。” 君殇伸手拉过身侧的女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抚着她柔滑似水的肌肤,微恼的道:“你便这么希望朕去别的妃子那里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你果然还是在怨我啊,你要我如何补偿你,你说出来好吗?你若说了,朕许是就答应你了呢。”君殇似是叹息的说道,身为君王,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偏偏她,软硬不吃,如果当一回昏君,可以让她对自己的怨怼少些,他也愿意了。 “臣妾不过是区区一个贱妾,人微言轻,哪敢和皇上提什么要求。”墨美人的声音细若游丝,透着几丝无耐,几丝通透后的苦涩,唯有心内透着几分希望的灯火。 听到她这般自贱的话,素来温和的君殇也不由得怒了,大手一挥,打翻了几上的茶杯,上前一把拉过身旁的人儿,恨恨道:“朕知道曾经对不起你,可是朕也尽力了,朕如今也在不停努力的补偿你,朕甚至可以不要回自己的孩子,让他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你究竟还要朕怎么做?才肯原谅朕当年犯的错?” “我要你放过权哥哥。”墨螓若抬眸,对上君殇带着几分忧郁几分恼怒的瞳眸,冷静道,“权哥哥是无辜的。” 君殇豁然起身,一把将墨螓若掼倒在地,狠狠道:“权哥哥,权哥哥,在你心里除了萧权,可还有过朕这个夫君,这么多年,你可曾有爱过我分毫?” 第223章 “那皇上可有爱过螓若?”墨螓若冷声质问道,“从四年前开始,螓若就一直是一个替身罢了,不是吗?螓若为您生儿育女,为您弃爱进宫,为您刺探秘辛,你可有半分是真正怜我的?从始至终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了另一个人的替身罢了。” “你说什么?什么替身?” “御好的替身!”多年的心结,终于说出了口,可是看着他纠结复杂的神色,墨螓若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又何必说破呢?自己是何时开始变得这么不淡定从容的,自己不是从来就不爱眼前的男子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你是这么想的。”君殇突然想起初遇她时,是在春日的相国府上,她一袭粉红长裙,坐在院中的一棵梧桐树放纸鸢,不顾下面丫鬟焦急的呼喊,只顾自优雅的笑着,她是那般的灵动可人,眉眼间都是淡淡的舒适笑容。 长年身处后宫,他从未见过这么自然纯粹的女子,一时少年情丝被牵动,自那以后,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的不过就她一人而已。彼时,她是相国之女,他是一朝太子,原就是最般配的一对,如果没有后来的皇叔夺权,他一定会娶她为太子妃,继而封她为后,封她腹中的孩儿为太子。 可是没有如果,皇叔篡位,自己被囚禁,她孤独一人诞下孩儿,三年一次的选秀,她被选入宫,成了皇叔的妃子。没人知道,在废太子府的三年,他对她是如何的思念如狂,他们的孩子会喊爹娘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她亦不在,她只托人送信来说“我只愿他过最寻常人家的生活”于是他应了,即使自己做到这样,她也还是不懂自己的心吗? “其实要救萧权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京都十月,天气已经渐渐变得寒冷,庭中百花落尽,化作满目逝水流年。 御好立在扶赢阁的窗口,目光一直深深的望着门口,知心端早点进来,看到御好一脸忧虑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帝姬,您先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我吃不下,” “你身子刚好些,站在窗口小心着了凉,会意若是回来了,我马上进来禀报您。” 知心刚想上前关窗,却见御好面上一喜:“会意回来了。” 御好说着,立刻开门迎了上去,拉过会意,急切的问:“怎么样,见到他没有?” “帝姬……”会意眸色一沉,低下了头,“奴婢没能见到侯爷,那些牢卒说侯爷是重犯,不得皇令不让探视。” “那我做的糕点送给他了吗?” “送是送了,可是估计早被那些牢卒吃了。” 御好闻言,眼眶一红,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我只问你,他身子无碍吧?在牢里可有再犯病?” “那些牢卒根本不和我说,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见会意吞吞吐吐的模样,御好心里像是绷紧了一根线,仿佛随时会被斩断希望一般,既希望会意说,又不希望会意说,矛盾不已。 第224章 “奴婢出来的时候,看到廷尉张大人亲自领了沈御医匆匆赶来天牢,奴婢隐约听到什么心痛症之类的话。” “是张廷玉张大人吗?”御好急急的问,据她所知,张廷玉和萧权似乎交情非浅,若真是他亲自请了沈御医,那么是不是说明萧权他病情危急,还是说…… “帝姬,大内总管福公公求见。”门外突然有人通禀,打断了御好焦虑的情绪。 “快让他进来。”御好忙拭去眼角的泪,端坐在了高椅上。 福公公一身大红侍袍进门来,向御好施了一礼:“奴才见过帝姬。” “福公公无需多礼,福公公此来,可是为御好带来了好消息。”御好赶忙上前扶起他,焦急的问。 “是好是坏奴才不清楚,还需帝姬亲自去看看。”福公公站起身,略带忧虑的道,“若芳殿墨美人请帝姬去西暖阁喝茶,奴才大胆猜想是皇上有了决定。” “御好明白了,谢公公。”送走了福公公,御好立马收拾一番,匆匆赶往西暖阁…… 皇宫西暖阁,香烟袅袅,氤氲着一室的暖意。 御好缓步跨入阁内,会意上前替她解开绣百花扑蝶的苏绣披风,露出一袭洁白绣莲的锦缎长裙,腰间碧色宫绦紧束,更显得腰肢轻软,别有风韵,只是眉间的担忧疲惫却生生折了几分娇俏。 “御好,你来了?”一个清丽温婉的声音在纱帐后响起,说不出的婉转悠扬。 不过片刻,帘子后走出一个身着妃色儒裙的美丽女子,女子发髻低挽,鸦色的黑发上别着一朵绢纱牡丹,浑身散发着一种温婉的气质,轻挪莲步,含笑的向御好走来。 “墨美人有礼了。”御好上前,盈盈一拜。 “坐吧。”墨螓若嫣然一笑,挥退了阁中奴仆,握过御好的手,轻叹道,“御好,你若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墨姐姐’。” “墨姐姐。”御好含笑的唤了一声,不知为何?御好总觉得此番再见墨螓若,她的身上仿佛萦绕了一层说不清的悲哀,令人打心底怜惜 “御好,你此番从江南回来后瘦多了。”墨螓若伸手抚上御好晶莹如玉般的皎洁脸庞,带着一丝疼惜,更多的却是一种谁也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谢墨姐姐关心。”御好极其自然的伸手反握住墨螓若的手,却听她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御好低头,这才看见墨螓若腕上竟布满了深紫色的淤青,不由得诧异:“姐姐手上这是……” 墨螓若神色一慌,连忙抽回手,敛袖遮挡,淡淡的道:“不小心磕着的,无碍的。” 看着墨螓若柔弱眸色中透露的惊慌和回护的神色,御好太清楚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了,想当初自己在侯府之时,也时常会在熟人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目光,因为不愿让人看破自己的悲哀,所以选择连伤害自己的那个人也一道回护起来。 看着温柔似水的墨螓若,御好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和这个墨螓若亦有几分相像,不全是外表,更多的是神韵,时而倔强,时而温婉,时而感伤,相识这么久以来,御好竟全然忘了她们其实也是表姐妹,比和墨螓卿更亲切的表姐妹。 第225章 “墨姐姐在宫中可还好?”因为了解,所以不会深究,不会道破,只能这般浅淡无奈的问。 “好,我很好。”墨螓若连连强调道。 御好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尽管心中有太多疑惑,却不便开口,毕竟墨姐姐入了皇兄的后宫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遂美眸一转,转移了话题,问,“不知道墨姐姐是给御好带来了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见御好不再追问,墨螓若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御好,你当知道,皇上亦有他的为难之处。” “御好明白。”御好本就知道萧权一案不会太过简单:“御好虽然回京日短,但也听说了北朝在边境的异动,御好明白皇兄的为难之处,两权相害取其轻,江南贪污虽甚,却远不及边境之忧。” “如若御好没有猜错,皇兄原想派萧权彻底铲除江南的腐败势力,却不想北朝突然犯境挑衅,皇兄自顾不暇,所以就打算放弃萧权,先稳定江南局势,着手处理北朝之事,不知御好说的可对?” “嗯。”墨螓若伸手拉过御好冰凉的手,眸色复杂的叹道:“皇上总夸赞御好聪慧,果然如此。” “墨姐姐,御好如今已经无计可施了,御好听说皇兄宠爱墨姐姐,求求墨姐姐救救萧权吧。” “御好——”墨螓若幽叹一声,她哪里知道自己的荣宠缘何而来,御好,你不懂,其实皇上最宠的人还是你啊。 “墨姐姐?”见墨螓若发愣,御好出言提醒。 墨螓若回过神,低叹道,“御好,其实皇上亦明白萧权的忠心,当初皇上原也不想让他蹚这趟浑水,是萧权执意请命去任江南布政司的。” “是他执意要去的?”御好惊讶,凭借萧权的睿智和为官多年的经验,自然知道在这种敏感时期当任江南布政司的危险,她原以为是皇兄下令的,却不想竟是萧权主动要去的。“我不明白,萧权为何要这么做?” 墨螓若轻叹了一口气,温柔的目光带着几丝复杂落在了窗口的几支含苞的梅枝上,幽幽道来:“那个时候你突然失踪,萧权到处寻不到你,后来他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说你去了江南,便主动请命去了江南,他原意是想去寻你的。” “寻我?” “嗯,萧权拥立有功,皇上原不愿让萧权去的,我亦是后来听皇上说,萧权在宣政殿跪了一个下午,皇上亦是无奈之下才应允了他的要求,可是圣旨没下几天,萧权却突然大病了一场,醒来后,萧权便失忆了。” “你是说是圣旨下来后,萧权才病的吗?”御好不敢置信的问。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要来寻自己,所以墨螓卿便不惜一切代价先让萧权生病,然后借口请大夫为他治病,趁机给他施蛊,令他彻底忘记自己,是这样吗?可以这样想吗? 原来他并不愿意让自己离开,御好突然觉得血液在身体内奔腾汹涌,寻找着一切的出口,最后从她的眼眶里喷涌而出…… 第226章 “是我害了他,是我……”只要一想起萧权病痛时的模样,御好便心疼不已,泪水止不住的蜿蜒而下…… “御好,你怎么了?” “是我害了他,他若不执意寻我,便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御好捂着脸,泪水便顺着指缝不断流出,“墨姐姐,你告诉我,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他,皇兄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御好,你理当明白这世上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如果爱着萧权,便只能无计可施,谁也帮不了你,你明白吗?能不能救他全看你自己。” “我能救他?墨姐姐,你快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他。”御好有预感,皇兄定和墨姐姐说过什么了,而且也一定找出了解决的法子,只是这个法子需要有所牺牲,“只要萧权无碍,要御好什么都可以做。” “好。”墨螓若的声音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悲凉,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 御好接过一看,见上面都是自己不懂的文字,依稀是北朝的文字:“御好愚昧,不知这上面说了什么?” 墨螓若眸色一沉,艰难道:“北朝折颜王子不日抵京,这是两国修好的最后机会了。” “折颜王子?” “是,折颜王子在书信中表示,只要御好你肯嫁往北朝,他便退出边境,并且割让十座城池,与我朝永修旧好。” “什么?”御好一时无法从震惊中明白过来,自己从未见过所谓的折颜王子,为何他竟愿割让十座城池换自己一人,“可是御好是有夫之妇,折颜王子他……” “北朝民风与我朝不一样,王子他并不介意这些,只要你愿意过去,边境之忧便可解,皇上亦可以严肃查办江南贪污腐败事件,如此,萧权只会是查贪功臣,自然可以免了牢狱之灾。” “我明白了。”御好垂眸紧紧握着手中的玉杯,手指关节泛白。 原来是这样,用自己换取边境和平,亦给萧权一个翻身的机会,只是至此便要弃爱,也许永世不得和萧权相见。 御好无力的站起身,沙哑着声音道:“我答应了,让皇兄开始着手江南一案吧。” 她说过,只要萧权无碍,要她做什么都可以,此番便换她来牺牲一场吧…… 十月的天,阴沉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来,暗沉得可怕。京畿大牢外,两面高墙耸立,御好身着浅青色绣玉蝶梅织锦长裙,只身一人立在悠长的巷道上,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一丝期待,久久的凝视着不远处的地方。 一阵锁铐细碎的响动声起,御好从深思从回过神来,远远的便看到萧权穿了一身白色的囚衣,缓步向自己走来,御好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快步迎了上去。 “御好,是你?”看到御好,萧权又惊又喜,俊朗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喜悦之色,多日来心中阴霾也一扫而空。 看到他温柔的笑容,御好心里一暖,从袖间拿出一块手绢,替他拭去脸上的污渍,道:“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 第227章 “嗯。”看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萧权只觉得温暖,伸手想要拥抱她,却发现自己身上很脏,遂放开了手,只看着她温柔的笑道,“辛苦你了。” 他不说“谢谢”,只温柔的道一句辛苦,那般亲密无间的话语,令御好心中蓦地一疼,想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遂忙垂下了双眸,蝉翼般的双睫立刻掩住眼中黯然:“萧大人客气了。” 听到她淡淡的语气,萧权心中骤然一片冰凉,眸光一沉,道:“御好,秦浏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虽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我喜欢你,我们……” “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御好瞥过脸,打断他的话道,“以前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你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但是现在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说,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们和离吧。”御好不理会他眸中深切的希冀,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 “你说什么?”萧权再也不顾自己身上脏,一把拉过她纤细白净的小手,“和离?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当年我嫁给你本就是被皇叔逼的,如今皇兄继位,凭御好的姿色,自然可以找到更好的,御好没理由还要做你的侧室?萧大人以为呢?” 萧权心中一痛,握着御好的手又紧了几分,仿佛怕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一般:“如果我愿意娶你为妻呢?”是的,这就是自己心中最迫切最真实的想法,他要娶她为妻,他要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 御好抬眸怔怔的看着他,他瘦了,可是即使是这样衣衫凌乱的他,依旧好看得令人不忍侧目,他说要娶自己为妻,如果三年前他这么告诉自己,自己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至此,天涯海角,荆钗布裙,只求能和他在一起,相守到老。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御好情不自禁的苦笑出声,质问道:“你能舍得下墨螓卿吗?有一件事秦管家或许没有告诉过你,我当初离开你去江南,除了小产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我撞见你和墨螓卿在一起,她早已是你的人了,你怎么可以舍弃她呢。” “你说的是真的?”萧权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一时不敢置信,直视着御好受伤的眸子,“不管如何,御好你是我的,我不会放手。” 见他执意如此,御好不得不说道:“萧权,你还记得你欠我三件事吗?”御好避开他的眼神,“现在这第二件便是我们和离吧。” “不……御好,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的手握得很紧,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御好只觉得眼中酸涩不已,用力的甩开他的手,冷然道:“不喜欢。” “我不相信,我什么都听说了,你在含元殿外整整跪了一下午,你如果不 第228章 他声声质问,直抵自己内心深处,心口仿佛裂了个大大的口子一般,血流不止:“御好要的是一份纯洁单纯的感情,御好不愿与别人共有一个夫君,这一点,萧大人你做不到,所以御好不会再喜欢你。” 嘴上虽然决绝,可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御好--”萧权痛心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柔弱的女子,心仿佛被撕成了两瓣一般,想要挽留,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看到你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御好抬眸,看到前面不远的转角处一辆挂着“墨”字明灯的车马缓缓行来,遂连忙甩开了萧权的手,转身离开。 萧权,你终是不能放不下墨螓卿,是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舍不得墨螓卿,便不可能得到我,鱼与熊掌焉可兼得?也许有一天,你可以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只是那时我已不在你身边。 “御好,你别走--”萧权抬步想要去追,却发现自己的脚镣还没解,没跑几步,便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来刚想要去追,却听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权哥哥--”墨螓卿从车上下来,提着裙摆快步往这里跑过来。看到萧权一袭白衣立在那里,瘦削的背影带着一抹说不清的萧索。 “权哥哥,你受苦了。”墨螓卿情不自禁的从后面紧紧抱住萧权。 萧权身子一僵,看着消失在巷道深处的纤细身影,眸心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心口又激烈抽痛起来。 “权哥哥,你怎么了?”感受到萧权伛偻起来的身体,墨螓卿连忙松开了手,走到前面去扶他。 “我没事。”萧权拂开墨螓卿的手,倒退半步,凝望着巷道深处,眸心深处满满的都是苦涩。 “侯爷,侯爷。”秦管家在远处看到萧权痛苦的样子,忙上前来扶住他,“侧夫人给您的药呢?” 萧权凄苦一笑:“扔了。” “什么?”秦管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侧夫人送的药虽然不能根治侯爷的心痛症状,却可以起到抑制心疼的作用,侯爷怎么可以把它扔了呢? “我以为她会回来的,我以为她会的。”萧权趔趄了几步,伸手指着前方,大喊道,“只要她回到我的身边,我哪里还用得上什么药。”“可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她走了,她要离开我,她说她要和我和离,秦浏,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留住她……” “侯爷,您先冷静会儿。”秦管家跟随萧权多年,却也没见过侯爷何时这么伤心过,他知道侯爷在乎侧夫人,可是现在墨小姐还在一旁呢。 “权哥哥,你别难过了。”墨螓卿心里酸涩得紧,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她要想办法夺回彻底斩断他对御好的想念和渴望,“帝姬她已经接受了北朝折颜王子的求婚了,她不会回来了。” “墨小姐……”秦管家在一旁忙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229章 萧权一把拉过墨螓卿,眸中寒光迸射:“你说什么?” 墨螓卿哪里见过萧权这个样子,就连当年自己被毁容,他都不曾表现得这么急切和在意过。 “我问你她怎么了,什么折颜王子的求婚?”萧权用力摇着墨螓卿的肩膀,想逼她快点说出来。 “侯爷,你别激动,你会弄痛墨小姐的。”秦管家连忙上去拉开萧权。 萧权这才晃过了神,看着满眼含泪的墨螓卿,心下愈加的烦闷不已:“秦浏,派人送墨小姐回去。” “权哥哥,我是来接你的啊。”墨螓卿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你。”萧权挥了挥手,独自往回走。 这时,从牢狱深处跑来一个藏青色的身影,正是萧权的好友廷尉张廷玉,见到萧权,他眉头一皱,拍了拍萧权的肩,从袖中拿出一串钥匙,替萧权打开了脚镣:“不好意思啊,这是帝姬的命令,要我等她走了再给你打开脚镣。” 萧权凄凉一笑:君御好,你果然是个高段的小骗子啊,骗走了我的感情,如今又把我束缚起来,不让我追回你,不让我爱你,你何其忍心啊! “萧权,这是帝姬要我交给你的。”张廷玉皱着眉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信封上用娟秀好看的字体写着“休书”二字,“帝姬说她帮你拟好了,只要你签个字就好。” 萧权嘴角微微抽-搐,看也不看便将书信撕成数片:“她休想,这辈子都休想,就算她嫁给了北朝王子,她在名义上也永远是我萧权的侧室。” 看着萧权冰冷如泉的双眸,张廷玉额头冒汗,颤抖着声音道:“帝姬说了,她写了很多份,如果你撕了,就再给你一封,直到你签字为止。” “君御好--”萧权额头青筋暴起,大声的唤她的名字 看着萧权紧皱眉头,痛心的样子,张廷玉拍了拍萧权的肩,从下属的手中拿过一个食盒,抱歉道:“萧权,前段时间我不在京中,原来那段时间帝姬曾派人给你送过糕点,听送来的丫头说那是帝姬亲手做的,可惜那些糕点都被牢卒们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这点了。” 萧权木然的接过食盒,里面只剩下几块残剩的糕点,萧权抬起头,欣喜问:“真的是她送的吗?” “嗯。”张廷玉不忍好友难过,宽慰道,“我相信帝姬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她也不会给你送糕点了,是吧?” “是啊,她是爱我的,她一定是爱我的。”萧权说着,徒手抓起食盒里的糕点,二话不说便往嘴里塞。 “侯爷,您慢点吃。”秦管家送墨螓卿上了车,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上前替萧权拍背,老眼里满是泪水。 “秦浏,你把这几日的事详详细细与我说来,什么折颜王子,他为什么要向御好提亲,他难道不知道御好是有夫之妇吗?” “侯爷,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先上马车吧,老奴路上与您详说。”秦管家从仆人的手中拿过一件风氅,披在萧权的身上,“老奴也觉得事有蹊跷……” 第230章 几场秋雨之后,上阳城中终于开始放晴了,一碧如洗的天空飘着几朵洁白干净的云朵,御好斜倚在扶赢阁的扶栏上,一片枯叶从风中飘来,落在她的手上,御好伸手轻轻一捏,枯叶便碎成碎末,清脆的声音仿佛心碎的声音一般,御好心里莫名的一酸,眼眶便湿了。 “帝姬,宴会快开始了,奴婢帮您梳妆打扮吧。”会意站在御好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帝姬根本就放不下侯爷,只是今日的一切却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亦是她希望帝姬做的选择,她相信,折颜殿下一定会给帝姬更好的生活,帝姬原就属于北朝,北朝的百姓需要她。 “想什么呢?”御好推了推近来时常出神的会意,努力扬起一抹笑意,“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帮我梳妆。” “是。”会意这才回过神来,随着御好一同走进阁内,北朝折颜王子今日进京,皇兄在思乐馆设宴款待王子,御好既是应了皇兄的要求,自然是要出席宴会的。 “帝姬,您看这件杏色锦缎蚕丝印花裙好吗?”知心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淡雅的裙裳,问道。 “不,把那件朱砂色洒金复纱罗裙拿来。” “啊?”知心不解,“帝姬您不是素来喜欢淡雅的裙裳吗?哪来什么朱砂色洒金复纱罗裙啊?” “就是上回天衣阁张老板送的那件啊。”会意在一旁提醒道,“今日是重要的宴会,不可以穿的那么随意的。” “嗯。”御好浅浅一笑,“还是会意聪明。” “帝姬,您又笑话我。”知心嘟起嘴唇。 “我哪敢啊,要是没有知心,谁帮我梳好看的发髻啊。”御好讨好的说道。知心这才满意的去拿裙裳。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御好才盛装打扮好,知心在一旁艳羡的道:“帝姬今天真美。” “你是说我以前不美吗?”御好打趣道。 “当然不是啦,是不同的美,盛装之下的帝姬高贵优雅,平常的帝姬清新宜人。” “算你会说话。”御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母妃那里准备好了吗?” “奴婢不清楚,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 “也好。” 琼华殿,太妃一袭素雅的长裙斜靠在贵妃榻上,恹恹的挥了挥手,对贴身大宫女秋如吩咐道:“去告诉帝姬,哀家不参加今天的宴会了,让她不要过来了。” “是。”秋如是宫中的老人了,宫中大小宫人都会恭敬的唤她一声“秋姑姑”,她是一直服侍太妃过来的,再清楚太妃冷淡无争的性子,是以也没多问,便退下了。 “你们都下去吧,哀家要好好歇息了。”太妃挥了挥手,支着头靠在榻上疲乏的道。 “是,奴婢告退。”众人依言退下。 刚得了些清静,太妃正要转身睡去,却听窗棂响动,刚转过身便看到有人闯进来,正要尖叫,却被人严实的捂住了嘴巴。 “你是什么人?”太妃含糊的问道,眼前这个男子身着北朝贵族服饰,俊美无俦,一双好看的琥珀色双眸透着几分凛冽之气,太妃识人甚广,觉得眼前的年轻男子有几分眼熟,却又说不出是谁来。 第231章 “安之夫人真是健忘啊,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父王若是知道的话,该多伤心啊。”男子狂笑出声,琥珀色的眸中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霸气。 听到他唤自己“安之夫人”,太妃面色突然变得惨白,惊讶的道:“你是折颜?” “原来安之夫人还记得折颜啊。”折颜王子眼尾一挑,绽放出一抹妖娆淡然的笑,兀自坐在桌旁,倒了一杯水喝。 听着他一口一个“安之夫人”的唤自己,太妃心顿时跌入无底深渊,终究还是来了,自己躲避了十八年,自欺了十八年,可是他还是来了。 太妃心绪不安的伸着食指,指着眼前这个举止优雅而邪魅的男子,惶恐的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安之夫人说折颜来做什么?”男子淡然一笑,琥珀色的眸中流转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你是来带御好走的?”太妃感觉自己的思绪想漩涡一般急剧旋转,思维混乱的挤到一起,终是不敢置信的问,“上回御好归宁之日,被绑架的事也是你做的?” “安之夫人果然聪明,难怪当年父王不宠发妻,却要你一个异族女子。”折颜唇角微噙着,暗含讽刺道,“御好是父王的血脉,父王近来身子越发的不济了,他希望折颜能带回王妹。” “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带走御好。”太妃突然从榻上站起身,战栗着身子道,“当年他便放弃了我们母女,如今我绝不可能让你带御好回去的。” “安之夫人太高看自己了吧,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当年并不是父王要你离开,而是我母后的意思,后来父王曾去柳城寻过你,只可惜当时你已经被南朝皇帝看上,带入宫中,你与我父王根本就是有缘无分,怨不得其他人。” “你说的是真的?”当年之事重新被掀开,太妃浑身都似被抽离了力气一般,跌坐回了榻上,原来他寻过自己,原来他并不是要自己离开。 “母后当年一心想要诞下皇室血统最高贵的公主,只可惜母后过世的早,父王也不再纳后妃,如今北朝内乱不断,急需一个皇室血统的女子回去担任祭司首领。” “不可以,御好不会随你回去的,况且她有一半南朝血统,根本不可以担任大祭司的。” 折颜眸光一转,脑海中浮现起那个倔强美丽的女子,嘴角噙了一抹妖娆的笑,呷了口茶,悠然道:“这个安之夫人就不用担心了,我见过御好,她很美,也很聪明,而且她还接受过极好的皇室教育,远比北朝朝中那些宗室女子好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今日来,只是通知你一下,并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我敢保证,御好一定会跟我走。” “不,不,不……你不能告诉御好,她最崇拜她的父皇,你不能告诉她这个事实。” “是吗?”折颜邪邪一笑,修长的指尖指向门口,“可惜她已经知道了。” 第232章 折颜用内力从里面打开琼华殿的大门,华光初射,落在门口一袭华服的高贵女子身上,模糊的光影中,却可清晰的看到她惨白无色的小脸。 “母妃,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御好不敢置信的看着殿内的二人,心底痛苦莫名,一股啃灵噬骨的疼痛在全身蔓延,自己不是父皇的孩子吗?自己竟然是北朝的公主吗? “御好,我……”听到御好清丽沙哑的声音,太妃心疼不已,内心有两股矛盾的力量来回纠缠,不得其法,御好,母妃该怎么告诉你?此事牵扯甚广,若是母妃今日把一切都告诉你,不不不,御好,母妃只能对不起你,母妃已经欠你太多了,断然不能再牵累另一个孩子了。 “帝姬--” 太妃还来不及回答,御好早已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你放心吧,她只是身子弱,又几番中毒才会晕过去,只要她随我回了北朝,我自然可以把她调养得很好。”殿内榻边,折颜松开放在御好腕上的手指,妖娆如斯的丹凤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怜惜,伸手替她盖好锦被。 “几番中毒?”太妃坐在榻边,心疼的看着面色有些惨白的御好,御好,是母妃对不起你,母妃只能对不住你,如果还有来生,母妃一定好好补偿你。 “安之夫人可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御好的身子这么弱,恐怕是儿时便经常中毒的缘故吧?”折颜坐在一旁的梨花凳上,面带讥讽的道。 “是,御好自小便聪慧,深得她父皇的宠爱,宫中又是个是非之地,那些个妃子看我因为御好的缘故很是受宠,便时常暗害御好,幸好御好命大,都挺过来了。”太妃神色黯淡,愧疚之色溢于言表,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件事,御好应该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吧。 “御好既然是我妹妹,我自然不会再让她受伤害,等会儿晚宴我便向皇帝求亲,我要立刻带走御好。” “求亲?”太妃大骇,素来清冷的目光闪过复杂的神色,“可你们是兄妹啊。” 折颜神情执着的盯着太妃的一举一动,企图看出些许破绽,听她这么说,只不屑一笑:“那又如何,我北朝素来不拘小节,如果我和御好在一起,兴许还能拥有一个北朝血统最高贵的孩子。” 太妃闻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御好不是自己的孩子,折颜亦是个出色的孩子,看得出来他对御好也很关心,也许,这才是御好最好的归宿。 “御好若是嫁个你,可是正室?” 正室?折颜心下惊骇,刚才的话不过是自己的试探,没想到身为御好的母亲,她居然真的认同了自己这般乱-伦的想法,莫不是? “自然。”折颜不动声色的一笑,挑眉道,“只是折颜有一点不明,还望安之夫人解惑?” “你问吧。”太妃握着御好的手,心中愧疚夹杂着欢喜,御好,希望你能原谅母妃今日所做的一切,母妃不能再把另一个孩子牵扯进来,只要你离开,她在南朝会有幸福的生活,而你,亦可以摆脱妾室的身份。 第233章 折颜俊眉一挑,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连忙闪身进了一旁的屏风后面。 “太妃,相国夫人在外求见。”门口传来会意的声音。 “螓儿也来了吗”太妃心内一暖,问道。 “是,墨小姐随相国夫人一道来的。” “好,好。”太妃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喜悦,“让她在暖阁等,哀家马上出去。” 太妃连忙松开御好的手,想了想,对屏风后面的折颜道,“我希望到了北朝之后,你能好好照顾御好。” 看到那个雀跃着离去的女人,折颜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琥珀色的眼睛微眯,俊逸的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笑里面却全是残酷的味道:“望安之,你好狠的心啊。” 榻上传来轻微的口申口今声,折颜转身折回榻边,伸手抚平御好的眉头,轻笑道:“小丫头,可惜了,看来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会意看到太妃离去,一走进来,正好听到折颜的这句话,很是不解?殿下费劲心思,不就是为了带走帝姬吗?为什么又说帝姬不是他要找的人了呢。 “桑格,我们都被这个女人骗了,你没看见她听到墨螓卿求见时,脸上的笑容。” “殿下的意思是?” “我当初绑架御好之时,便看过她的手臂,她身上根本就没有火印,我原以为是望安之故意去掉的,现在想想,也许御好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折颜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一敛,却还是掩不住声音中犹如暴风雨来袭般的压抑,“也许十八年前便有人比我早下手了。”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意猛地松了一口气,帝姬既然不是公主,也许她可以背负的东西也可以更少一些。 “自然是想办法找到真正的公主。”折颜俊眸一沉,流露出一丝深邃难测的目光。 “如果找不到呢?”会意担忧的道。 折颜站起身,瞥了一眼会意,幽幽的一叹:“会找到的,纵然找不到,我们还有御好,如果不是血统问题,御好会是最好的祭祀首领人选。” “可惜了。”折颜看着榻上美丽娇弱的人儿,素来妖娆无情的眸中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会意心中一沉,心底泛起一股酸意,自己跟随殿下那么久,从没看见他对谁有过这么直达眼底的温柔目光。 “那个知心的记忆去除了吗?”折颜伸手抚过御好的眉心,一道白光闪过,御好嘤咛一声,又沉沉的睡去。 “是。”会意颔首应道,“可是殿下为什么要去除帝姬的记忆?” “也许我们应该改变策略了。”折颜伸手替御好盖好锦被,走到窗棂前,“安之夫人说对了一句话,如果御好知道自己不是南朝老皇帝的女儿,她会很伤心的,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桑格明白了。”会意心中酸楚更甚,明明知道帝姬不是他要找的人,殿下为什么还能这么替她着想,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冷情的折颜殿下吗? 第234章 听出会意声音中的哽咽,折颜轻轻一笑,伸手挑起会意的下巴,戏谑道:“怎么?还没过门就开始吃起醋来了吗?” “桑格不敢。” “还说不敢。”折颜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覆上一个霸道的吻,辗转道,“你很幸运,因为你比御好先认识了我,否则我可能真的会喜欢上御好。” “殿下……”会意又气又恼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好了,别难过了,我折颜说话算话,我一定会娶你过门,但是我不喜欢只懂得吃醋的女人,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桑格明白。” “御好如今心灰意冷,断然不会再回到萧权身边,也许我们该帮她一把。” “殿下的意思是?” 折颜眼尾一挑,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幽幽一叹,道:“仇恨,仇恨是一切行为的最大动力。” 夜,月光似水,透着几缕薄云在太液池上泻了一湖月华,随着波荡的湖水摇曳出零碎的波光。太液池对岸的思乐馆重新修缮后,恢复了三年前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远远望去,整座宫殿灯火通明,檐下精致的大红灯笼摇曳着喜庆的光辉,由宫中最好的乐师奏出的绝雅的丝竹之声随着湖面上的风徐徐传来,整座宫殿华贵旖旎更胜当年。 御好外披一袭黑红相间的湘绣斗篷,内里着了一条朱砂色洒金复纱罗裙,整个人高贵脱俗,微风轻拂,御好整个人仿佛和这夜色融合在了一起。她只那么简单的立在湖边,便生生吸引了很多前来赴宴的贵族公子的目光, “我们上船吧。”见到外人的惊艳目光频频看来,御好极不自在的开口道。 “帝姬,您脸色不大好,要不我们不去了吧。”知心小心扶着御好道,刚才帝姬不小心晕了过去,当真是吓死她了。 “不,我们必须要去。”御好淡淡的开口,举步踏上一叶扁舟,命令撑船的宫人开船。 御好走进舱内,窄小的舱内点了一截蜡烛,灯火晦暗,却令御好感到无比的安心,仿佛只有这样的黑夜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刚才自己晕倒在了母妃的宫门外,醒来之后意识有些混乱,不甚清晰,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一般,难受至极。 “帝姬,喝杯茶吧。”会意从舱外进来,体贴的递给御好一杯温茶,“您的脸色不是很好,喝杯茶暖暖身吧。” “嗯。”御好接过茶杯,正要饮下,却见知心匆忙的从外面进舱来,神色惊慌,手指着外面,一时急乱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御好黛眉微皱,放下茶杯问道。 知心用力拍了拍胸口,才喘息的道:“帝姬,您快出来吧,我们的小船不知怎的破了个洞,您快设法离开这艘船吧。” “船怎么会破呢?”御好只觉得头痛,屋漏偏逢连夜雨,当真烦人。 “奴婢不知道。只听撑船的宫人说我们的小船恐怕过不了太液池了。” “我出去看看。”御好抚了抚胀痛的额际,敛衣走出舱外。 第235章 “帝姬,小的有罪,请帝姬责罚。”御好一走出舱,便见撑船的宫人一脸惶恐的跪在那里,连连冲她磕头。 “快起来吧,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有经验,告诉我我们的船还能行多远?”御好眉头微皱,冷静的问道。 “估计行不了一里了。”宫人依旧跪在那里,颤抖着声音。 “会意,知心,你们拿盆子来,把舱里的水往外倒,你继续撑船,务必撑到有船过来为止。” “是。”三人见御好一脸冷静,心里也安稳了不少,忙各自按着御好的吩咐行动开来。 御好立在船头,眺远望去,时候已经不早,偌大的太液池上此刻船支稀少,湖水朦胧中,隐隐有一艘小船行来,待看清船头那盏明灯时,御好心中一窒,背过了身,顾自把船上能扔的都扔了下去。 这时,知心也看到了那艘挂着“萧”字明灯的船只,开心的道:“帝姬,您看,是侯爷,我们快向侯爷求救吧。” “住口。”御好喝止了知心,转身吩咐撑船的宫人,“离那艘船远一点。” “可是帝姬,那是离我们最近的船了呀。”知心急得在一旁跺脚,她当真不明白帝姬心里是怎么想的? “又不是不会水,大不了游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萧权有所接触,否则自己一定会心软,萧权如今虽然已经被放出狱,但江南一事尚未完全处理好,她绝对不能让事情出现任何的意外。 这边,挂着“萧”字明灯的船上,萧权一袭素常的华贵紫袍立在船头,紧皱英眉,对一旁的秦管家道:“她为什么不命人将船靠近?她疯了吗?” “也许……也许……”秦管家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许她根本不想见你。”一袭华贵裙裳的墨螓卿从船舱里走出来,面上神情复杂,幽叹道,“她既然决意与你和离,自然不会再来向你求救。” “秦浏,命人向她们出旗示意,命那撑船的向这边靠近。”萧权衣袖一拂,面上隐不住的怒火满布,顾自往舱内走去。 见到萧权一脸的怒火,一旁的墨螓卿面色一白,上前一把夺过秦管家手中的旗子,扔进水里,冷冷瞥嘴道:“自作多情。” “你做什么?”萧权转身,上前一把拉住墨螓卿的手,一脸纠结复杂。 墨螓卿毫不畏惧的抬头,伸手一指:“那是折颜王子的船,你看她会上谁的船。” 萧权顺着墨螓卿的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艘精致华贵的船极速的向御好所在的船支靠近,萧权脸上神情不由得越发难看起来。 “帝姬,你看,是折颜王子的船。”这边会意眼尖,立刻看到了画着北朝图腾的旗子,忙拉着御好看。 御好回头看了眼萧权所在的船只,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久久下不了决心。她自然知道如何做,才能真正断了萧权对自己的最后那丝念想,可是她真的做不出来,做一件和心所违背的事,总是需要勇气的。 第236章 距御好船只不过数米的湖面上,专门为北朝使臣准备的精致的船上,北朝王子折颜坐在船头的蒲团之上,手里捏着一粒白色的旗子,笃定的和对面一个琥珀色的男子说:“不出半刻钟,她定会向我求救。” 对面的男子轻轻一笑,指着一幅下到一半的棋道:“可惜了一幅好棋,独独缺了一颗白子。” “不,是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折颜妖娆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伸手从对方的棋盘上拿过一颗黑子,手上一个巧劲,打在了御好所乘坐的船上,立刻又破出了一个洞来。 折颜唇角一勾,绽放出一抹妖娆而了然的笑意:“依我对她的了解,不到万不得已,她觉不会轻易向人求救,尤其是我,所以……” “所以一定要狠。”对面的男子心有灵犀的接道。 “拖雷,你该明白,我从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折颜指着一幅两败俱伤的残局,露出一抹阴狠精明的目光,“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挑战我的耐性。” 这边御好的船沉得愈发快了,知心一边往外泼水,一边冲着御好大声道:“帝姬,我们的船又破了一个洞,您看怎么办啊?”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船,御好心下疑惑不已,朝廷每年在太液池船只的保养上所费巨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破损了呢?难道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是会是谁呢? “帝姬,您快决定吧,船快撑不住了。” 御好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令道:“出旗,向折颜王子求救。” “是。” “王子,你看,她们出旗了。”夜风习习,拖雷豁然站起身,指着御好船上发来的出旗信号,兴奋的道。 折颜轻浅一笑,放下手中棋子,站到船头,迎风而立道:“快救她们。” 不过片刻,折颜王子的大船便靠近了御好的船,折颜站在船头,冲处变不惊的向御好恭敬的作了个揖:“帝姬,请上船吧。” 好听的声音传来,御好下意识的抬头望去,这是御好第一次见到北朝的王子折颜,柔和的月光下,御好看到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子立在船头,眸如星子,带着一分说不清的妖娆,嘴角微勾,带着一抹轻浅的笑意,这便是愿意用十座城池换自己一人的男子吗?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粗犷和豪放,反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贵族气质,并不令人讨厌。 “叨扰王子了。”御好温婉的回了一礼,踏上了对方的甲板。 “帝姬无需客气,请坐。”折颜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着御好坐在了船头的蒲团上。 御好上前落座,立刻有人奉上一杯温热的茶,御好客气道谢,一抬眸,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仿佛在哪里见过。 “拖雷,还不向帝姬行礼。”折颜坐在对面,轻浅一笑。 “小的拖雷拜见帝姬。”男子恭敬行礼,那动作再令人熟悉不过,多月前,曾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行过同样的礼,彼时因为看到自己的身子,他曾要剜目以偿。 第237章 思及此,御好不由得惊呼:“是你们。” 折颜依旧保持着嘴角妖娆的弧度,朝御好抱了抱拳:“御好帝姬,久别无恙否?” 御好转头看了看自己那艘已经沉了的小船,又看了看几上一副残局,突然嫣然一笑:“烦劳王子挂心了,还特意请御好一遭,不知王子有什么事要和御好商量?” “好。”折颜拍了拍掌,“我就喜欢和聪明的女子说话,你皇兄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我是来娶你的。” “王子休得无礼。”御好玉脸一沉,冷冷道,“御好是有夫之妇。” “是吗?”折颜上前,一把拉过御好,指着不远处的萧权的船只,“帝姬指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卫彰侯萧权?” “是又如何?”话一出口,御好觉得自己的心全乱了。 折颜是习武之人,目力在常人之上,抬眸望去,便可看到萧权一脸铁青的看着这里,遂一把拉过御好,低头强势的吻了上去。 御好没料到看似彬彬有礼的折颜王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时气氛不已,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更快一步的控住了手,急得她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 折颜吃痛,却不放开她,只略带惩罚的咬了咬她的唇,她居然这么美好,折颜在心中暗叹,看来如果能娶到这样的人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啊,他折颜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样想着,折颜便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怀中的人儿,看着她一脸晶莹的泪水,戏谑道:“你爱萧权?” “与你何干?”御好气愤的擦了擦嘴唇,暗恨自己上错了贼船。 “自然与我有关。”折颜嘴角一挑,“御好,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 夜风轻拂,带着一丝清寒,萧权立在船头,突然心中一痛,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嘴里喃喃问:“为什么,为什么?” “权哥哥。”墨螓卿上前扶过萧权,心痛的道,“忘了她好不好,你还有我啊,我们就要成亲了,你答应过我要娶我的。” 萧权闻言,突然眸中一亮,收回了停留在那抹纤影上的目光,拉着墨螓卿的手,别有深意的道:“是啊,我要娶你的。” 萧权说着,转身看着对面船上已经分开的两个身影,暗道:君御好,你休想我放手! 夜,烛火高照,一众皇室贵胄,簪缨大臣都早已到了思乐馆,因为有北朝贵族到访,一个个都屏气凝神端正的坐在席位上,不敢怠慢半分,气氛也异常的凝重。 时间缓缓的过去,众人都有些不耐了,频频往殿门口望去,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个时辰了,北朝王子一行竟然还不来,这摆明了不给南朝面子。 金色宝座上的男子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腰上缠着晶莹剔透的羊脂语带,五官俊美,气度形容丝毫不比历代帝王逊色。此刻,他一双星眸淡淡的看着坐下正襟危坐的众人,唇角带着好看温和的笑容,对众人道:“各位卿家不必拘礼,先喝一杯,想来折颜王子也快到了。” 第238章 听到皇帝淡然清雅的声音,众人心底不安也渐渐平息下来,脸上的愤怒之色也淡了些许。 果然,没过多久,殿外便传来司礼监太监的声音:“折颜王子到,御好帝姬到--” 众人闻言一惊,没想到王子和帝姬竟然同时前来,想到其中可能有的暧昧,面上大都带了复杂的神色,只有坐上的男子神色淡然,丝毫看不出他平静眸光下翻涌的心绪。 这时,只见一袭异族华服的折颜王子在众异族侍者的簇拥下,与绝美出尘的御好帝姬相谈甚欢的走进殿内。 “折颜见过南朝皇帝。”俊美如斯的折颜王子一进殿便令殿内众人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北朝苦寒粗鄙之地竟也有如斯美男,而更令人惊讶的是,王子竟然握着御好帝姬的手,两人形容亲昵。 众人见状,都将目光落在了卫彰侯萧权的身上,前段时间才刚听闻帝姬为替侯爷求情,在含元殿跪了一下午,这么快便决裂了吗? 而此刻萧权也正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切,他正抬眸看着身着一袭朱砂色洒金复纱罗裙的御好,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见到盛装之下的御好,以前看到的御好大都素衣打扮,那时他便已惊为天人了,没想到盛装之下的御好,愈显高贵,环佩叮当,步摇辉映,她浑身上下仿佛是散发着一种灼人的耀眼光芒,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萧权感受到众人好奇不解的目光,放在桌上的手故意握过一旁墨螓卿的纤细玉手,神色依旧镇定如常。 “权哥哥,你握疼我了。”墨螓卿原本见到这样的场景很是欣喜的,折颜王子果然说到做到,真的要带走君御好了,可是此刻,看到萧权的反应,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涌上了心头,权哥哥真的那么在乎她吗? 御好敏锐的察觉到殿内紧张暧昧的氛围,忙挣脱了折颜的手,恭敬的向坐上男子行了一礼:“御好参见皇兄。” “都别多礼了,快些入座吧。”坐上男子温和一笑,对刚才的一幕,丝毫不表示惊讶,也没有质疑,只目光微微瞥过萧权,继而冲御好招了招手,带着宠溺的笑道:“御好,坐皇兄身边来。” “谢皇兄。”御好冲身旁的折颜微微点头示意,上前坐在了君殇身侧。 “御好,可还在怨哥哥?”君殇右手举杯和众大臣共饮,左手在案下不着痕迹的牵过御好的手,轻声问。 君殇的手掌很暖,和父皇的像极了,当年父皇也会这般牵着自己的手,一同参加夜宴。朝代数度更替,父皇离世,母妃终年在佛堂念经礼佛,萧权亦有了他的未婚妻,现如今,幸而还有这么一个至亲至爱的人在身边,她哪里还敢怨。 思及此,御好喉间一梗,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抬眸去看他,那么俊朗而温暖的一张脸,忧郁的双眸虽是笑着,却隐含着一丝愧疚,御好努力噙起一抹笑来:“御好不怨,只要萧权没事就好。” 第239章 “南朝皇帝,折颜今日带来了一群舞姬,皆是舞技超群,不知皇帝可有兴趣观赏?”众人欢笑饮酒间,折颜突然出席,开口提议道。 君殇看了眼御好,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带着疏离威远的笑道:“王子有心了,那便请她们上来吧。” 折颜平静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御好一眼,退开几步击了下掌。灯火阑珊的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环佩叮铛声响,立刻有一群身着五色彩衣的舞姬飘然从殿外跃进来。 舞姬们一个个貌美如玉,身子纤细柔软,优雅有致,舞出美丽的步子来,一旁伴奏次第有序的响起,舞姬们随着音乐,踏出一步步轻巧绝伦的舞步,两臂的水袖在空中翻飞舞动,宛若高天流云,美不胜收。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君殇举杯,对折颜王子道:“北朝女子果然能歌善舞,舞艺精湛。” “皇帝说笑了,不过是学些贵国的舞曲罢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我朝素来懂得虚心接受他国文化。” 折颜王子此话一落,殿中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气,折颜王子此话摆明了是在讽刺南朝不懂学艺。 “哦?”君殇也不怒,只俊眉一挑,坦然道,“折颜王子的意思是说我朝闭塞吗?” “皇帝此话说得重了,只是既然我北朝女子会贵国舞蹈,却不知贵国可有人会我国舞曲。” 折颜王子此话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御好身上,南朝朝野上下皆知,御好帝姬舞艺超群,南朝几乎无人能及。但也有人立刻想到南朝素来不屑学习异族文化,嘉雍皇帝在世时就曾颁布过一道《禁外书律》,帝姬身为皇室中人,想来也是不会北朝舞曲的。 见御好淡然而坐,并无出头之意,众人又将目光落到了南朝第一美人墨螓卿的身上,身为当朝相国的女儿,墨小姐也是南朝有名的才女,不知她能不能解围。 墨螓卿感受到四面的目光,不由得低下了头,自己虽是舞艺不错,但北朝最有名的“胡旋舞”是以高度旋转为主,自己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强度,虽曾偷学,却也是技艺不精,不敢献丑。 “各位大人这都是怎么了,折颜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各位大人都不必放在心上。”折颜举杯一笑,目光中透着得意之色。 “等等--”一个清丽好听的声音传来,众人顺着声音寻去,发现说话的竟是御好帝姬,“王子小瞧我们南朝女子是不是?” 折颜含笑迎上御好的清透宁静的目光,收敛了些许得意,俯首道:“折颜不敢。” “我南朝女子素来矜持,极少做这等抛头露面之事,只是既然今日折颜王子好奇,御好倒是愿意一露小才。” “那折颜岂不是可以大饱眼福了。”折颜浅浅一笑,向御好投去默契的一笑。 “只是御好也有一求。”看到折颜的笑容,御好心中会意,顿了顿,道,“御好素闻折颜王子一手琵琶弹得极好,若是王子愿意为御好伴奏,御好将不胜荣幸。” 第240章 “为美人伴奏,是折颜的荣幸。”折颜缓步走出座位,立刻有乐师递上一把名贵的琵琶。 折颜莞尔一笑,看着那个从座位上走出来的美丽女子,心中莫名轻松温暖,修长十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弹,优雅的道:“帝姬,请--” 御好闻音起舞,能参加今日夜宴的都非一般人,身份都是极高贵的,是以大都是见过御好舞蹈的,但却是第一次见到御好舞异族舞蹈,这种以高度旋转为主的舞蹈,令众人眼前一亮,不由得痴凝起来。 不同于南朝舞蹈的优雅,北朝的舞蹈奔放有力,仿佛能透出一股子的灵气和力量的美来。乐声愈快,御好便旋转的越快,弹琵琶者与舞者渐渐的随着乐声融合在一起,舞中有乐,乐中有舞。 萧权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个在大殿中央起舞的女子,突然就想起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模样,那时的她美丽空灵,浑身都有一种简单的喜悦,令见者都不由得对她生出一丝喜爱了,可是此刻,他看到的却只有一种生命的挣扎,虽然一样美,可是在她身上,他再也见不到那种单纯的快乐了。 萧权犹记得自己儿时也曾见母亲跳过这样的舞蹈,那时母亲告诉他这曲舞叫做《破蝶》,是胡旋舞中最精彩的一曲,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竟然会在御好身上看到这曲舞,隐约间仿佛还能看到母亲跳这支舞时的熟悉风姿。 一曲舞毕,众人都忘了鼓掌,只看着殿中那个翩然优美如蝴蝶般的女子慢慢的停下舞步,飞扬的裙摆也随之一点点的垂落下来。 此刻的御好,早已筋疲力尽,胸口仿佛堵了什么一般难受,刚要停住脚步,只觉得浑身一晃得厉害,控制不住的要跌倒。 “小心--”仿佛不止一个声音响起,御好还没听清,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琵琶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御好抬眸,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狡黠双眸,折颜轻轻的搂着半仰的她,唇角微勾,赞叹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御好你果然令我大开眼界。” “谢王子夸赞。”御好礼节性的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嫣然问道,“只是不知王子打算怎么谢御好为您舞的此曲呢?” 折颜深邃一笑,拉起御好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十座城池,不知御好可满意?” 折颜此话一出,惊得满殿的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舞换十座城池! 折颜深邃一笑,拉起御好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十座城池,不知御好可满意?” 折颜此话一出,惊得满殿的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曲舞换十座城池! 殿中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说出这句话的折颜王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如若不是知道折颜王子深受北朝大王宠爱和信任,他们都差点以为这个王子不过胡言而已。 看着众人的反应,御好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配合装出一脸纳罕来:“王子此话当真?” 第241章 “自然当真。”折颜俯下身,当真满殿众人的面,附在御好耳边轻声道,“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虽然早知道折颜会提起求亲一事,可是乍听之下,御好还是不由得一惊,下意识的想到一旁还坐着萧权,若他知道这是自己设的陷阱,他会讨厌自己吗? 御好看着一脸淡然笑容的折颜,刚要开口答话,却听一声玉杯碎裂的声音打破了满殿的寂静。 “折颜王子说笑了,御好是萧某的女人,怎可嫁你为妻?”萧权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御好回头,看到萧权从席间走了出来,一把拉过自己,俊朗的面上似是凝了一层寒霜,脸色难看极了。 “萧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折颜轻轻一笑,琥珀色的双眸直视着萧权,平静的道,“前几年你与我在边境血战数月争夺粮草城镇,如今你是又想和我争女人,是吗?” “折颜王子言重了,萧权所做,不过都是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而已,算不上争抢。” “可是据我所知,你和御好早已没了夫妻情分,你又何必强留呢。”折颜暧昧一笑,意有所指。 “夫妻情分?”萧权突然大笑出声,一把揽过御好,一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娇唇,当着众人的面深深的索吻起来。 御好完全没有料到萧权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自己,一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御好正想挣扎,却见萧权缓缓的放开了自己,问折颜:“如此,王子可否相信我与御好之间的情分。” 折颜幽然一笑,不置可否的轻笑:“不过一个吻而已,怎可作数?” “如何才能证明?”萧权并不恼,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事情已经出乎了御好的计划之外,御好只得眉头深锁的看着折颜,希望他别为难萧权。 折颜领会御好的意思,却不表态,从袖间拿出一柄精致的匕首,扔到萧权手中:“听闻萧将军箭术极好,你若肯为御好斩下你的食指,我便把御好让给你。” “折颜,你这是做什么?”御好没想到折颜竟摆了自己一遭,一时情急,连忙转身跪在了君殇面前,恳求道,“皇兄,御好愿意嫁给折颜王子,请皇兄做主。” 君殇自然明白御好的意思,却一反常态的挑了挑眉,优雅的饮了口酒,摆了摆手,对众人道:“谁都别插手,一切由萧侯自己决定。” “谢皇上--”萧权抱拳谢恩,神色坦荡。 “皇兄……”御好哀求的唤他。 “御好。”君殇同样唤了她一声,神色平和,显然并不打算插手此事。 御好站起身,想要从萧权手中拿回匕首还给折颜,却被萧权一把握住。 萧权含笑的看着几欲落泪的御好,心中快慰,她是在乎自己的,也许正如秦浏所说,她那么决绝的要和自己和离,定是有苦衷的。 萧权掰开御好的手,拿过匕首,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温柔笑意:“御好,别看,很快就好。” 第242章 “不,不要。”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她断指呢? 折颜见状,配合的上前拉过御好,双手覆上了她的眼,对萧权道:“你可以开始了。” “不要--”御好想要挣扎,却被折颜死死的扣住了手腕,不能动弹半分。 萧权拔出匕首,锋利的刀锋在明亮的灯火下泛起冰冷的光芒,冷然一笑,将手置在案上,顾自拿起匕首,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听到匕首钉在案上的“笃”的一声,御好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几乎晕倒过去,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敢看。却听折颜突然在一旁笑了起来,道:“御好,你看看,可满意我送你的谢礼。” 御好一愣,折颜已经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御好放眼望去,却见萧权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手中匕首只余下一个柄。 折颜上前拿过萧权手中的匕首,轻轻一抖,锋利的刀刃便从柄中脱出,原来这时一柄江湖术士常用来骗人的道具匕首。 御好松了口气,看向折颜的目光却更加的疑惑了,他此举何意? 御好还未回味神过来,便见折颜俯身向坐上的皇帝施了一礼:“皇帝,我与御好一见如故,今日折颜愿与御好结为兄妹,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兄妹?”君殇不解的看着这个行事诡异的折颜,“你不是要娶御好吗?” 折颜转身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御好,微噙嘴角,道:“折颜虽倾心于御好帝姬,奈何名花有主,折颜亦是强求不来,今日惟愿和御好结为异姓兄妹,如此我们两国也可缔结邦交,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缔结邦交?” “是,折颜愿止戈为武,化干戈为玉帛,与南朝永结邦交,并愿奉上十座城池作为心意。” 至此,御好才明白,原来这不过是一场计中计,折颜竟是如此足智多谋,深邃得可怕! 夜,月色朦胧,清辉隔着乌云洒下一地暗淡的光亮,一场夜宴散去后,御好与折颜并肩而行,在身后投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两人默契不语,一路走到玉阶之下,御好突然顿住了脚步,注视着身边这个高深莫测的男子,屈膝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御好便送到这里,御好希望王子说到做到。” “自然。”折颜上前半步,抵着御好的头,在她的额际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希望帝姬也能说到做到。” “我最不想见的人恰好是你最想要的人,御好自然愿意效劳。”御好轻浅一笑,露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深邃笑意。 “我走了。”折颜拍了拍御好的手,此刻,他很想告诉她,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神,可是他不能,他要借助的,便是御好的仇恨,唯有如此,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以,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看着折颜走远的身影,御好这才无力的瘫坐在了玉阶之上,清丽的眸中浸满了泪光,素手下意识的抚上小腹,低喃道:孩子,娘亲一定为你报仇。 第243章 御好抬头,看着薄云疏散的天际,脑海中想起刚才折颜在船上和自己说过的话,恍然若梦。 御好下意识的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紧紧的捏在手里,方能感受到那份仇恨的真实感。 这个小小的盒子里放的不是别的,是整整一盒麝香,就和当初折颜给墨螓卿的那盒一模一样。 御好开始还不信,不相信墨螓卿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元凶,她虽然不喜欢自己,可也不至于狠毒至此。 可是折颜轻浅的一句话,便打破了御好所有的怀疑,他说:“南朝宫中早几百年前便禁了麝香,在北朝,麝香亦是管制药物,你以为胡皇后哪里得来的麝香?” 折颜的话一下子唤醒了御好的记忆,自己流产的当日,曾在御花园碰见墨螓卿和胡皇后在一起赏花:“是你给墨螓卿的?” “是。”折颜并不否认。 “为什么?墨螓卿为什么要这么做?”御好还记得自己当时那么傻的问,只待仔细一想,她便能明白过来,自己夺走了萧权,又怀了他的孩子,作为曾经萧权最爱的人,墨螓卿怕是这世上最恨她的人了吧。 如此一想,御好便又联想到了萧权中蛊一事,秦浏说当时是一个异族男子给萧权下了蛊,于是又问:“当初是你帮墨螓卿对萧权下的蛊,是吗?” “是。”折颜当时将一盒麝香交到她的手中,坦白道,“当初也是我派人将萧权起兵的时间告诉君恒昕。” “为什么?”御好惊骇的问出声,当初皇叔在她回宫之前,便知晓了萧权起兵的时间,却不想竟是他一个异国王子做的。 “因为我要拆散你和萧权,让你随我回北朝。” “我不明白?” “我不能告诉你原因,我只能告诉你,一开始是我认错人了,如今我要把墨螓卿带走,只要你能回到萧权身边,凭借萧权对你宠爱,她早晚会失宠的,届时她便只能随我走。” “王子果然足智多谋,用心良苦啊。”御好略带讽刺的道。 “只要你回到萧权身边,想方法断了萧权对她的情意,让我顺利带走她,我便奉上十座城池,和南朝永修旧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是的,就因为这个交易,御好在御前假意和折颜起舞,假意惹萧权的发怒,只是御好不曾料到,折颜竟会要萧权断指证明,幸而,他对自己终究还是存了几分情意的,此刻通盘想来,对萧权更多了几分愧疚。 然而,仇恨却是可以淹没一切的,墨螓卿,一切我都会设法讨回来的。 御好蹙眉沉浸在仇恨中,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御好转身,看到一袭紫袍的萧权站在那里,温柔的向她伸出手:“御好,我来接你回家。” 天愈发的寒了,扶赢阁外冬日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烈,偶有零星的小雪飘散下来,落在绽放的梅枝上,甚是好看。御好着了一件白色的狐裘,倚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深色的荷包,不住的陷入深思中。 第244章 萧权说,“你送我的荷包我一直戴在身上,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如果你还愿意原谅我,便再亲手给我戴上。” 他还说,“虽然我不能给你一份完整的爱,可是请你相信我,让我来保护你。” 他说,“御好,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多么温暖的词啊,可是究竟那里还是不是自己的家?她不愿意带着仇恨回到侯府,可是一切却都仿佛不是理智能控制的了。 “帝姬,帝姬。”知心一如往常般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见到御好刚凑过来想说些什么,却被紧随而来的会意阻止了。 御好见两人奇怪的举动,淡淡一笑,了然道:“会意,别拦她,让她说吧。你若不让她说,她心里憋着该难受死了。” 会意闻言,闷闷的低下了头,不再阻拦。 “帝姬,侯爷三日后要和墨螓卿成婚了。”知心立刻脱口而出道。 成婚?御好胸口猛地一窒,简直不敢置信,然而惊讶过后就变成了无边深邃的疼痛,仿佛别尖锐的刀割了一个深深的口子一般,鲜血淋漓,手中荷包也不知不觉的掉在了地上。 “我早就让你别说了。”会意一边苛责鲁莽的知心,一边俯身拾起地上的荷包,上面的鸳鸯图纹依旧清晰,细腻的针脚绣出两只交颈的鸳鸯,极是恩爱的模样。 良久,御好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抬起一双湿润的清丽双眸,犹豫的问:“你们说我该回去吗?” “自然,怎么也不能让那个狐狸精占了便宜啊。”知心自从知道了当日御好离开的真正原因后,便开始时常唤墨螓卿叫狐狸精,御好屡劝不改。 “会意你说呢?”会意素来稳重,御好便询问她的意见。 “奴婢也觉得您该回去。”会意说完,双眸一敛,遮住其中复杂神色,深恐御好太过聪慧,会看出什么破绽来。 听到她们两人都这么说,数日来,盘旋在御好内心深处的可怕的东西又浮现上来。折颜说,“墨螓卿是害死你孩子的元凶,是墨螓卿出谋害死了你的孩子。” “墨螓卿!”御好握住宽大精致的衣袖,清丽的眸中第一次浮现上了一丝戾气,这么多日来,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要自己忘掉那件事,可是反反复复终不能忘,而复仇将是自己唯一解恨的途径。 会意看着御好眼中从未有过的恨意,知道殿下此计又成功了,心头一喜,这世上果然没有殿下办不成的事。 “那便回去吧。”御好伸手拿过会意手中的荷包,轻轻拭去上面的尘埃,叹了一声道,“回去吧。” “好,我马上去收拾东西。”知心听到御好的话,开心的跑去收拾行李。 “等等。”御好伸手阻止道,清秀眉眼间浮起一丝谋划的神色,“我们三日后再回去。” “可是三日后便是侯爷和狐狸精的大婚之日了呀。”知心不解的问道。 “正因为是大婚之日,我才要在那时候回去。”御好绝美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对墨螓卿来说最大的打击不是不能嫁给萧权,而是嫁给了萧权之后却被冷落,“你们别忘了,她墨螓卿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第245章 “帝姬的意思是?”会意仿佛明白了御好的心意,心中不由得感慨,三年了,帝姬不争不抢,心静如水,一心修习武艺书画,如今帝姬一旦下定决心要想得到些什么,哪里还有人拦得住。 “如果真的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让她百倍奉还。”御好素手紧紧捏在一起,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她要用疼痛来提醒自己,曾经的仇恨与耻辱。 “好好收拾一下吧,此番回侯府,就再没回来的道理了。”御好瞥了一眼扶赢阁,毫不留恋的道。如今皇兄继位,母妃的安危早已不是她要担心的了,她也该为自己做些事情了。 “是,我马上去收拾。”知心不明白御好心中真正所想,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会意,上回我交给你的药方还在吗?”御好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问道。 “是沈公子开的那个养身子的药方吗?” “嗯。”御好应道,“快去按着方子抓药吧,届时一并带回侯府。” 如果真的决定孤注一掷了,那便要做到最好,在柳城时,御好早已心灰意冷,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想着为谁生孩子了,是以药方也一直放在一旁,不曾理会,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记得儿时父皇曾说过,这世上只有御好不想得到的,没有御好得不到的,如今亦然。如果决心回到萧权身边,她要的绝对不是一份保护,一份不完整的爱,她要的从来就是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上阳萧侯府,小雪徐徐的从天际飘落,在地上积起了一层薄薄的冰,踏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袭青衫的秦管家撑着伞,一路小跑的往马房走去,手里拿着几本艳红的册子。远远的,他便看到侯爷一袭单薄的淡色长袍立在马棚里,手里拿着一把马尾巴上的毛,脸上流露着淡淡满足的笑容。 看到他走来,萧权开心的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马尾,问:“秦浏,你看这几根马尾怎么样?我想用它来修那把琴应该是极好的。” “是,侧夫人如果见到那把琴修好了一定会开心的。”这几日,侯爷一直向自己询问侧夫人以前在侯府的事情,他自然也把那次侧夫人决绝断琴的事情说了,侯爷听后,似乎感慨万千,立刻令他拿来了那把上好的古琴,翻阅了很多古籍才找出了这个用马尾续琴的方法。 “是啊,我还记得那把上古名琴是当年嘉雍先皇送给她的及笄之礼。” 见萧权一径沉浸在那些少之又少的记忆中,秦管家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话头,将手中的册子递到萧权面前,禀报道:“侯爷,这是三日后婚礼的一应账册和请客名单,您看看吧。” “不用了。”萧权挥了挥手,认真的挑拣着马尾,不甚在意的道,“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 “是。”秦管家应了一声,又提醒道,“侯爷,天冷了,您多穿些,不要冻着了。” 第246章 “知道了。”萧权淡淡抬眸,看着秦管家手中红艳艳的册子,突然问道,“秦浏,你说御好她会回来吗?” “侯爷。”秦管家无声的叹了口气,“会的,如果帝姬心里还有侯爷,知道您要成亲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秦管家无奈的叹了口气,侯爷糊涂啊,以前为了墨小姐伤害帝姬,如今为了帝姬能回头,竟然执意提前和墨小姐的婚期。 “秦浏,通知爹娘了吗?”看出秦管家眼中的叹息,萧权淡淡一笑,转开话题道。 秦管家听萧权如此一问,头低得更下了,低声道:“老爷和夫人说不来了,夫人说您既然已经有了帝姬,就不该再娶相府千金,他们不同意您三妻四妾。” 萧权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幽幽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像爹娘一样,生命中只有彼此,可是我不甘心,我萧权如今得到的都是我自己得来的,秦浏,我放不下了。” “老奴明白,老奴会站在您身边的。”秦浏明白,侯爷心存的是功名利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许真的只有到达了巅峰的人才真的能对权力说不,才能有老爷的那份豁达,侯爷还年轻,要他放弃,谈何容易? 十一月初八,黄道吉日,上阳城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白雪将整座京都染成一片纯净的白色。 这日,唯有卫彰侯府中,一片喜庆的大红色,明艳艳的大红灯笼挂满屋檐,阖府上下皆是挂满红绸,使得原本冷清的冬日,多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侯府大厅中,坐满了前来道贺的文武官员,众人都明白,眼前这个卫彰侯在经历了江南贪污腐败的案子之后,在朝中的地位将更加牢固,虽然卫彰侯是朝中最为年轻却官位最高的官员,但是谁也不敢再忽视他的存在,他的前途必将一片光明。 只是谁也不明白,卫彰侯明明已经有了御好帝姬那么出色美丽的女子,为何还要娶相府千金为妻?难道帝姬就没有意见吗?是以今日有幸接到请柬的众人亦是抱了看好戏的心态而来。 当发现侯府众姬妾皆已到场,御好帝姬却不见踪影时,众人心里也平衡了不少,看来所谓齐人之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的啊! “新人到--”门外有人高唱一声,便见一对身着红色喜服的璧人携手而来,新郎风流倜傥,新娘娇柔可人,令众人羡煞不已。 “爹--”一声稚嫩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穿着华贵的小袍,从内室跑了出来,粉嫩嫩的脸颊上挂了两行晶莹的泪水,上前拉过萧权的衣袍,低声恳求道,“爹爹不要娶新娘子了,好不好?” “秦浏--”萧权英眉一皱,“把铭儿带下去。” “我不走。”铭儿倔强的昂着头,“铭儿不要爹爹娶新娘子。” “铭儿不要胡闹,快回房去。”萧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深邃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疼爱的神色。 第247章 “我不要,我不喜欢她。”铭儿伸手指着一旁的墨螓卿,“她是来取代我娘亲的,我不喜欢她。” 墨螓卿虽然盖着喜帕,听到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也已经明白了自己尴尬的处境,身子气得不由得一颤。 众人见状,面上虽不敢流露不敬之色,却也满是好奇,不知道这个卫彰侯会如何处理这样尴尬的事情。 “童言无忌,别放心上。”萧权伸手拍了拍墨螓卿颤抖的双肩,又冷声吩咐一旁的仆人,“把铭儿给我带下去。” “我不走。”铭儿大声反抗,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的红色,他用力的挣脱两旁的仆人,他虽小,却也自小跟着萧权习武,是以仆人一时也难以将他拿住,都急得满头大汗。 萧权完全没想到铭儿和他华彩的感情会这么深,一时也是无法。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进来一个奴仆,颤抖着声音伏在萧权脚边:“侯……侯爷,侧夫人回来了。” …… “侯爷,侧夫人回来了。” 闻言,萧权原本沉郁的眸中立刻闪现出一抹欣喜之色,她真的回来了! “快,带我去接她。”萧权说着,正要去门口,却被一双纤细冰冷的手拉住,墨螓卿委屈的唤了他一声:“权哥哥--” 萧权这才明白自己失态了,忙敛了笑意,吩咐道:“请进来吧。” 众人见这场景,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是以都站起身,带了喜悦的心情看向门口,只见不过片刻,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从门口进来,女子明眸皓齿,高贵翩然,一袭白色的狐裘衬得那张精致含笑的脸愈发出尘,御好一双细嫩素手执着一把二十四骨绘梅花伞,由雪中缓步向厅内走来。 “臣等参见御好帝姬。”堂内众人忙上前恭敬的行礼。 “各位大人无需多礼。”御好的声音清丽宛若莺啼一般好听,没有丝毫幽怨之气。 众人起身之时,不禁多看了几眼,他们企图在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身上寻找一丝愤怒,却没有。 “御好,你回来啦。”先开口说话的不是卫彰侯萧权,却是他的儿子萧铭,见到门口站的真的是数月不见的御好,铭儿鼻子一酸,上前猛地扑到了御好怀里,委屈的抽泣起来,“你终于回来了。” 萧权看到铭儿率真的举动,心里莫名的涌起一抹醋意,他也多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永远不要放开,可是不能,今日是他和螓儿的大婚之日。 感受到萧权歉然的目光,御好脸上的笑意下意识的一凝,立刻撇开了,蹲下身,捧起铭儿低垂的小脑袋,替他抹去小脸上的泪痕,弹了弹他的额头,温柔的道:“哭鼻子了,是不是?真不知羞。” 铭儿见到温柔可亲的御好,一时感到无比的亲切,便在御好的怀里蹭了蹭,撒娇哀求:“御好,我不要爹爹娶新娘,你和爹爹说说好不好,以前爹爹不是最 第248章 萧权无比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个年幼的儿子竟然和御好亲密的撒娇,几乎不敢相信,铭儿说自己以前最喜欢御好,这是真的吗?只是可惜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要胡说。”御好微有些羞赧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你爹爹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小孩子不要闹。” 铭儿撅了撅嘴,不满意的道:“御好,姨娘们都说她是来取代我娘的,我不要她做我娘,你做我娘,好不好?” 御好闻言,目光扫过厅内的几位姬妾,那样清丽的目光竟比外面的寒冰飞雪更冷上几分,御好知道她们说的都是对的,但是从内心来讲,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希望牵扯到年幼的铭儿,他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她不希望他承载太多复杂的情绪。 御好安抚似的摸了摸铭儿的脸,缓缓站起身,转身对上萧权深邃的目光,轻轻一笑:“侯爷,御好回来了。” “嗯。”萧权应了一声,发现自己除了发出这个简单的声音,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一颗心早已被喜悦包围,竟比小孩子吃糖还兴奋很多。 萧权成婚,御好心里并不是真的不介意的,她丝毫不比萧权的那些姬妾好受,但是她绝不会出手干涉,相反,她要装出那份大度,那份雍容来,萧权需要这些。 但终究因为心里不舒服,御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敛眸,走到了墨螓卿面前,拉过她的手,温和的道:“姐姐,母妃听说你要出嫁了,特备了些礼送给你,祝你和侯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墨螓卿闻言,手不由得颤了颤,她原以为御好今日回来是来闹事的,没想到她竟表现得这般得体,相比之下,自己刚才拦住萧权的举动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墨小姐领旨谢恩吧。”一旁的知心领着母妃的懿旨走过来,冷淡的高声道。 墨螓卿微微屈膝正要行礼谢恩,却被御好阻止:“免礼吧,新娘子说话不吉利,母妃不会在意的。” 御好说着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含笑的道:“这是我的一点薄礼,还望墨小姐笑纳。” 御好说着,将木盒放到了墨螓卿的手中,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心里不由得一阵畅快。 众人见到这么一幕,皆是不解,御好帝姬居然不怒不恨,还亲自送礼,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御好无视众人的目光,牵起铭儿的手,向萧权点了点头:“铭儿许是累了才会胡闹的,御好先带铭儿回疏影阁休息。” “御好,我……”萧权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侯爷放心,铭儿是个好孩子,最听御好的话了,是不是?”御好故意无视萧权眼中的愧疚,和急切想要表达的情意,把话题扯到了铭儿身上。 “爹,娘亲临走前说过,要我听御好的话,我会听御好的话的。”铭儿嘟着个小嘴,认真的向萧权保证道。 萧权看着自己这个一下子被降服得这么彻底的的儿子,心里复杂无比,抿着薄唇点了点头:“乖。” 第249章 “乖。”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夸了一句。御好略有些尴尬的看了萧权一眼,低头拍了拍铭儿的小脑袋,“御好从宫里带来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我陪你玩好不好?” “好,我就知道御好最好了。”铭儿开心的应了,早将刚才的不悦抛在了脑后。 看着御好脸上宠溺温暖的笑,萧权心里一暖,更多的却是愧疚,如果当初他和御好的孩子还活着,那该多好啊,他会叫他爹,叫御好娘。 “秦浏,你送御好回疏影阁吧。”萧权吩咐道。 “侯爷糊涂了,不是?”御好嫣然一笑,“秦管家还要留下来招呼各位大人们,御好又不是不认路。” 萧权闻言,亦是一笑:“雪天路滑,你……” “放心吧,我会牵好铭儿的手的。”御好又一次把话题扯到铭儿身上,令萧权心中猛然一阵失落。 御好转身,面上笑意顿敛,身后传来一声高唱:“一拜天地。” 雪越下越大,仿佛能将一切都覆盖了一般,御好带着两个丫头回到疏影阁时,见到阁内庭院里竟然有几个仆人在扫雪,并无自己想象的冷清。 见到御好,一众仆人纷纷上前行礼:“侧夫人安好。” “都起来吧。”御好抬了抬手,便见房门被打开,冬季日短,房内此刻已经点了烛火,门一打开,便从里面流泻出一片温暖的光芒,又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一径向她行礼。 “起来吧,天冷别跪地上了,以后在疏影阁都不要行跪拜礼了。” “谢侧夫人。”听到御好体贴的话,众人心内一暖,立刻有几个丫鬟上前帮会意知心拿东西。 “走吧,铭儿,我们进去喝茶。”御好唇角一扬,牵过铭儿的小手,向门里走去。 “侧夫人请洗手。” “侧夫人请用点心。” “侧夫人请喝茶。” 御好一进门,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此刻看众人都十分体贴有序的做着一切,似乎不像是匆忙形成的。御好站起身,抚了抚案上绽放着腊梅的青花瓷花瓶,见上面竟无一丝尘埃,不由得好奇。 “侧夫人不用奇怪,侯爷要奴婢们日日在疏影阁打扫,就是为了盼侧夫人回来呢。”有丫鬟伶俐的说道。 “嗯。”御好点了点,心里暖暖的舒坦。看着身边哭闹过后有些困意的铭儿,微笑着将他抱在怀里,轻柔的拍着他的背。 “啊--”知心突然大叫出声,御好皱了皱眉,低斥道,“大惊小怪做什么?” “帝姬,您看她……”知心伸手指着回话的丫鬟,满脸惊诧,就连素来稳重的会意也是一脸不解惊慌。 “抬起头来。”御好柔声吩咐道。 回话的丫鬟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熟悉的小脸,御好心中也是一惊,随即笑道:“她不是元儿,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元儿的姐姐吧。” “是,侧夫人明鉴,奴婢福儿,是元儿的胞姐。”名叫福儿的丫鬟恭敬的屈膝道。 第250章 “你走,你走,我们帝姬不要你服侍。”知心闻言,心中大火,上前推搡着福儿,要她离去。 御好想起元儿的事情,心中也不舒服,如果要自己整日面对着这么一张和元儿几乎一样的脸,也确实不好受,是以也没有阻止知心,只淡淡道:“我会和秦管家说清楚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先下去吧。” “侧夫人,请您让福儿伺候你吧。”福儿说着猛地跪了下来,拉着御好的衣摆,哽咽道,“妹妹对不住侧夫人,便让奴婢这个做姐姐的替她偿还,奴婢求求您了。” “你不要这样,起来吧,元儿已经用她的死偿还了一切,并不欠我什么了,你走吧。” “不,夫人,奴婢欠您的十辈子也偿还不了。”福儿说着,又磕了个头,“奴婢一家本来是采薇夫人娘家的包衣奴才,生生世世都是李家的人了,可是元儿死后,秦管家便出面替我们一家人赎了身,摆脱了奴籍,秦管家说了,一切银两都是您出的,如今奴婢的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奴婢心中有愧,特意求了秦管家才留在了疏影阁的,您便让奴婢伺候您吧。” 御好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意的一句吩咐,秦管家竟然办的这么体贴,也不忍拂了他的意,便吩咐道:“好了,你起来吧,你去帮我找个炉子来。” “夫人,您肯收下奴婢了吗?”听到吩咐,福儿一脸欣喜。 “是‘侧夫人’,以后不要说错口,不然就真不让你在疏影阁呆了。”御好微笑着纠正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给您备炉子。” “帝姬,您要炉子做什么?”知心好奇的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御好淡淡一笑,正想低头和铭儿说些什么,却见小家伙竟然靠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大家都轻点声,会意,你带铭儿去里间休息。” “是,帝姬。”会意上前抱过了铭儿往里间走去。 “帝姬,您今天也累了,洗洗早点睡吧。”知心上前关心道,“侯爷今晚大婚,想来也不会过来了。” “不,他会来的。”御好神色笃定,缓缓的站起了身,从袖中拿出一张药方,“福儿将炉子拿来后,你就按着这个方子在外间煎药吧。” 知心狐疑的接过药方,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天慢慢暗了下来,大雪过后的天空干净无比,群星满布,庭院中的梅树承载不了厚雪的积压,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萧权便是踩着这样厚厚的积雪走进了疏影阁,御好看到他进门,便伸手关上了窗棂,斜倚在榻上看起书来,不过片刻,便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萧权掀帘而入,看到御好着了一袭妃色的外衫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正看得专注,眉目间透着淡淡清雅的书卷味,令人莫名的一阵轻松欢喜。 “你来了。”听到声音,御好放下手中的书,冲萧权轻轻一笑,仿佛知道他会来一般,竟无半分好奇。 第251章 “怎么,你不好奇我现在过来?”萧权说着走到她的榻边坐了下来,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铭儿不是还在我这里嘛。”御好假作不甚在意的浅浅一笑,坐起身,温柔的替他拭去眉角的雪花,“小家伙一进门就睡着了,在里面睡着呢。” 看着御好毫无成见和埋怨的神情,萧权心中暖暖的,拉过她的手,有些急切的道:“如果我说我不是为了铭儿来的呢,你信吗?” “自然信。”御好伸手覆上他的,“只要你说,我就信。” 萧权心头一热,伸手拥住榻上美丽温柔的女子:“我是为了你来的,我想你了,就想看看你,一刻都等不了了,张廷玉他们在前院帮我挡酒,我趁机过来看看你。” “呵呵。”御好埋首在他熟悉的怀抱中,咯咯地笑出声。 “笑什么?”萧权放开怀里的女子,心情仿佛被她感染了一般,笑着问道。 “果然是父子,铭儿刚才也说想我了。” “我是认真的。”萧权正色道。 “铭儿也是认真的。”御好含笑的说道。 “别提他。”萧权说着,低头吻住那张口口声声都是铭儿的嘴,细细的啄吻起来,一旦触碰到她的美好,就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 御好被他吻得呼吸不畅,浑身燥热,便伸手推他,不料手被他扣住,腕上一凉,御好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他更紧的拉入怀里…… 良久,萧权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御好低头,看到腕上多了一个碧绿通透的玉镯,看质地色泽,倒非一般的货色:“送我的?” “嗯。”萧权看着面前满面娇红的女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我娘说如果你想留住自己心爱的人就要送她玉镯,把她牢牢套住,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了,御好,你别离开我,好吗?”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萧权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他的母亲,此番提起,御好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问。只娇斥了一声,白皙的玉臂轻柔的攀上他的脖颈,在他侧脸覆上一个轻柔的吻:“我不离开,永远不离开了。” 萧权没想到她会主动亲吻自己,心中霎时盈满了温暖,眸光中却闪现出几丝愧色来:“御好,你不怨我了吗?” 听到萧权的问话,御好心中猛地一窒,面上却没表现出半分变化来,依旧是一派温柔娇羞的模样:“怨什么?怨你傻傻的为我断指吗?” “御好,你知道的,为了你,我甘之如饴。”萧权伸手紧紧的抱着她,满心欢喜,她原谅自己了,也接受自己了,一切幸福竟来得如此简单。 “我知道。”御好埋首在他熟悉的水墨清香的怀抱中,心中的不安怨愤淡淡的平息了下来,甘之如饴,多么美好的话呀。 “御好……”抱着御好娇软馨香的身子,萧权轻轻唤她,声音带了丝沙哑,温柔的眸中也渐染上了一层情-欲。 第252章 “侯爷,吉时到了……”秦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室内的旖旎。萧权眼光一冷,正要斥责,却被御好捂住了唇。 “秦管家说的对,你该走了。” “御好,我……” “走吧。”御好伸手拉下他拥着自己的手,站起身,对外面吩咐道,“秦管家进来吧。” “你……”萧权无奈,不情不愿的随她站起了身。 “客人都送走了吗?”御好站在萧权对面,踮起脚尖帮他扶了扶发上歪斜的金冠,问一旁恭顺低着头的秦管家。 “是的,人都散了。” “嗯。”御好伸手帮萧权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大红色喜服,赞叹道,“真好看,御好还从来没见过夫君穿喜服的样子呢。” “御好!”萧权伸手捂住她纤细的小手,满腹的愧疚,秦浏和他说过,当初自己为了螓儿,曾独留她一人独守空房,如今听她满心的真心赞叹,心里又开心又愧疚。 “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吧。”萧权终是说出了口,没错,这就是此时自己的心情,再也管不得其他,此刻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秦管家,你说呢?”御好拉出自己的手,不做回答,只是含笑着问满脸担忧的秦管家。 “今晚是侯爷和墨小姐的洞房之夜,老奴以为,侯爷不可以留在这里。”秦管家如实说道。 “你看。”御好状似无奈的朝萧权摊了摊手,“连秦管家都明白的规矩,你身为侯爷怎么可以不遵守呢。” 御好说着,避开萧权痴缠的目光,不等他说话,便转过了身,深深的吸了吸鼻子,吩咐道:“秦管家,劳烦您送侯爷出去吧。” “是。”秦管家将一切看在眼里,深感帝姬的深明大义,心中对这位侧夫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看到御好背过身去时眼角微湿的模样,萧权心疼不已。她执着如此,他也是明白她的用心的,从刚才的婚宴到如今的洞房之夜,御好都有意无意的回避着,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今天不定有多少人想看自己的笑话,可是御好只轻轻浅浅的几句话便化解了满堂人的疑惑和不怀好意的关心。他不得不承认,御好是个极好的女子,端庄得体,落落大方,只是有时候,她反倒希望她任性些,娇蛮些,哪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又能如何呢,他甘之如饴。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迟疑了一会儿,萧权终是转身离去。 听到身后珠帘落下的声音,御好才转过了身,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从小浸淫深宫后苑,使得御好再清楚不过,如何做才能欲拒还迎的最高境界,她说过的,墨螓卿还欠她一个洞房花烛之夜,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萧权走到外间,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于是问正在煮药的知心:“这是什么?” “回侯爷,这是帝姬在服用的药。” “药?”萧权眉头一紧,“御好怎么了?” 说到这个,知心不由得没了好气,冷漠的生气道:“还能是什么,帝姬自从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沈逐惊公子说帝姬可能不能有孕了,前段时间沈公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药方,帝姬便只能姑且试试,虽然只是妾室,帝姬总是希望能替侯爷生个一儿半女的吧,以后也好有个依靠。” 第253章 萧权闻言,心中狠狠一痛,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之感盈满了心头,虽然也听秦浏提起过这件事,可是如今听知心这般说,心里却更加得不是滋味,已经到了门口的脚步又毫不犹豫转身走了回去。 御好听到珠帘声动,知道此计已成,嘴角不由得噙起,待转过身,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惊讶的神色,明知故问道:“侯爷,你怎么还没走?” 萧权二话不说,沉着一张俊脸,上前一把抱起御好,对守在一旁惶恐的秦浏道:“你回去让螓儿先休息。” “不可。”御好挣扎着作势要下来,“你不可以留下来。” 萧权知道御好的意思,遂半妥协道:“我看你睡着就走。” 听了萧权的话,御好下意识的看了眼外面的天,心中一动,看似通情达理的对秦管家道:“你就留在外面吧,不用去通禀了夫人了,侯爷马上会过去的。” “是。”秦管家恭敬的应道,退出门外,看着外间正冒着热气的炉子,陷入了一片疑惑之中。 萧权一路抱着御好走进内室,把她放到床上,扯过锦被替她盖上,看着她的目光神情莫名。 “轻一点,铭儿睡着呢。”御好小心翼翼的替一旁的铭儿掖好被角。 “我现在真羡慕这个臭小子。”萧权坐在床边,恨恨的道。 御好转过身,轻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没想到堂堂卫彰侯爷竟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看着她轻浅快乐的笑,萧权情不自禁的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御好,为什么看到你开心我也会这么开心呢。” “真笨,当然是因为你爱上我了呗。”话一出口,御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立刻涨得通红,连忙扯着被子盖上将自己整个人捂了起来。 “是啊,我爱上你了。”萧权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声音带着几分深深的笑意。 御好躲在被窝里,脸不由得涨得更红了几分,突然一双大手用力的扯开了锦被,俊脸近在眼前,萧权扯着嘴角,轻笑道:“你害羞什么?” “我没有。”御好弱弱的道。 “还说没有。”萧权伸手探进了被子里,情不自禁的抚上她婀娜有致的身子,“御好,我真想你。” “侯爷,不可以。”御好忙伸手阻止他乱动的手,脸羞得更红。 萧权见状,轻轻一笑,收回作怪的手,替她盖上被子,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你放心,等你身子养好了,我再好好疼你。” “你……”御好没想到萧权会说出这么大胆露骨的话来,只得故作生气的道,“不和你说了,我要休息了。” “好,你睡吧,我守着你。” …… 雨辰阁内,一室通红,一身大红喜袍的墨螓卿不耐烦的坐在放满桂圆花生的喜床上,面色很是不好。 一旁的丫鬟允儿见了,也忍不住抱怨道:“侯爷怎么还不过来,都这个时候了,也不派人过来传个信。” 此刻这主仆俩自然不会猜到秦管家不来通报的原因,只是墨螓卿也不是泛泛之辈,听允儿如此说,不由得冷了声音问:“允儿,你猜他此刻会在哪里?” 第254章 “一定是要应付的客人太多了,真是过分,难道他们不知道小姐在这里等吗?秦管家也不晓得过来说一声。”允儿一味抱怨道。 “你听前院还有声音吗?”墨螓卿低低的叹道,“估计权哥哥正在君御好那里。” “什么?怎么可能?侯爷不是不喜欢她吗?” “变了,从她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变了。”墨螓卿说着,兀自掀开了喜帕,拿出白日里御好给她的“贺礼”,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她是在报复我。” “怎么自己掀开喜帕了,不知道这不吉利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墨螓卿猛然回头,看到一身喜服的萧权正一脸冷然的站在门口。 “权哥哥--”墨螓卿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只是眸中的那抹刻骨的狠厉一时却掩饰不住。 允儿见状,连忙捡起地上的喜帕交到墨螓卿手中,恭敬的退下。 萧权几步上前,拿过墨螓卿手上的喜帕,扔在地上,淡淡道:“既然掀了,就算了。” “对不起,权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要不……” “没关系。”萧权不甚在意的说道,“睡吧。” “啊--”墨螓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萧权一把抱起,放到了满布红色的床上。 “权……”墨螓卿话还未说完,就被萧权伸手捂住:“别说话。”不知为何,此刻她不希望听到她说出的任何一个字,仿佛那张刚刚透出过狠毒话语的嘴里,还会再说些对御好不利的话来,他极不乐意听。 “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墨螓卿害羞的应了一声。 萧权犹豫了一下,终是倾身覆上她的娇躯,伸手解开她的衣服,用力的吻了上去,墨螓卿虽非初次承欢,却也受不了萧权这么霸道的攻势。 ……。 第二日一早,疏影阁腊梅竞相绽放,衬着层层白雪,甚是好看。枝头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仿若是在唱歌,倒也为这萧索的冬日平添了几分热闹欢喜的感觉。 “侯爷昨天什么时候走的。”御好一边坐在梳妆镜前画眉,一边问一旁的两个丫头。 昨天自己原本只想要装睡,毕竟是萧权的洞房之夜,御好心里清楚,现在惹恼了墨螓卿会是什么结果,原只想让墨螓卿多等一会,没想到后来自己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稳的睡过了。 “大概是亥时末刻了吧,您睡着之后,侯爷又呆了一会儿才走的,这回那个狐狸精一定是气饱了。”知心一边帮御好梳着发髻,一边笑道。 第255章 “不可胡言,什么狐狸精,以后她就是大夫人了。”御好顿住手上眉笔,认真的道。 “是啊,知心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说话,省的给帝姬惹麻烦。”会意也在一旁道。 “知道了。”知心嘟着小嘴,小心翼翼的附在御好耳边,兴奋的道,“我终于明白昨晚帝姬为什么要我煎药了。” “你知道什么?”御好站起身,敲了敲她的脑袋瓜,谨慎的强调道,“昨晚你说的很好,我就是想要个孩子,以后有个依靠,别的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瞎说,知道吗?” “知道了。”知心向来崇拜御好,加上昨晚侯爷竟在新婚之夜滞留疏影阁到那么迟的事,知心便对自家这位帝姬更多了几分敬仰。 “帝姬,时候不早了,其他各房的夫人都准备去给夫人敬茶了,您看……”会意在一旁提醒道。 “会意你糊涂了吧,我们帝姬身份在那个狐狸……夫人之上,怎么可以让帝姬敬茶呢?” “不,我们应该去的。”御好伸手,任由知心替自己穿上外套,又对会意道,“你去后厨看着,留意那些茶。” 会意眉头一皱,随即明白过来:“会意明白,帝姬放心吧。” “等等。”御好美眸一闪,谨慎道,“万不得已,可以使用离间计。” “奴婢明白。” “帝姬,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呢?”知心替御好整好纹莲花图案的锦缎长裙,一边疑惑的问道。 “待会儿就明白了。”御好又在青花镜前梳理了一下刘海,含笑道,“走吧,给夫人敬茶去。” …… 萧府大堂,新婚燕尔的墨螓卿一袭正红色的织锦暗花流星纹长裙坐在高位上,发髻梳成高高的朝天髻,髻上衩环皆是上品,妆容亦是精致得很,却给人一种冰冷不可高攀的冷凝气质。 萧府众位姬妾同样打扮得极是漂亮得体,美丽动人的垂首坐在下首,偌大的一个大堂内,无人开口,一时气氛竟比外面的天气更冷几分。 “秦管家,人到齐了吗?”墨螓卿坐在上首,冷眸扫过堂中众人,故作不知的问道。 “这个……”秦管家素来做事老练,这回却也犯了难,侧夫人这时还没到,恐怕是不会来了吧。 “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墨螓卿身旁的丫鬟允儿见秦管家对御好有回护之意,不由得厉声苛责道。 秦管家闻言,脸色不由得一白,自己在侯府素来备受尊重,就连侯爷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一时愤懑不已,却奈何她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即使心有不忿,却也无法,只得如实禀报道:“疏影阁的侧夫人还没到,但是侧夫人初嫁进门时,侯爷便有吩咐过,侧夫人是自由的,是以侧夫人很少来大堂和几位夫人一起用膳,这已是惯例,是以老奴才有点犹豫,依老奴想侧夫人今日恐怕也不会来了。” 第256章 “这算哪门子规矩?”允儿气恼道,“她一个妾室……” “对啊,这算哪门子规矩,一个陪嫁的小丫头居然敢对管家不敬了。”一道清丽的声音划破大堂的尴尬氛围,御好一袭华贵清雅长裙迈入大堂,面上隐隐含笑,却给人一种敬仰服从的高贵气质。 “御好,你来啦。”染玉没有心机,看到御好进门来,连忙上前拉过她的手,亲昵道,“昨日匆匆一见,不曾好好问候,今日可算是盼到你了。” “是我不好,原该先去找姐姐的,奈何俗事缠身,今早一番粗粗收拾,才恰好赶了过来。”御好浅浅含笑解释了一番,又冲堂下众人客气行礼,“各位姐姐有礼了。” 众姬妾也忙起身回礼,大堂气氛一时也活络了过来,秦管家在一旁见状,欣慰的点了点头,不愧是皇家女儿,那番气度自是不一样的,也许侯爷的眼光才是最好的。 御好移步上前,对着上首的墨螓卿恭敬的施了一礼:“御好来迟,还望姐姐见谅。” 墨螓卿见状,心里纵有再多不情愿,终究是出身官家的大家闺秀,立刻笑靥如花,上前搀扶住御好:“妹妹说笑了,你我姐妹原就无需计较这些的。” “谢姐姐。”御好顺势起身,冲一旁的秦管家俏皮一笑。 秦管家对御好替自己教训允儿心存感激,亦对她报以默契一笑,回头对墨螓卿恭敬道:“夫人,既然侧夫人来了,那便开始敬茶吧,依老奴之见不如就按进门先后来,夫人以为如何?” “好,听秦管家的。”墨螓卿客气应了,转身坐回高位,朝口不择言的允儿投了狠狠一记眼神。 御好视若未见,唇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坐在了染玉旁边的位置上,静静的等待接下来的一切…… 当年除却华彩夫人,最先进门的便是京畿禁军守卫统领的千金李采薇,这时,李采薇今日的一身衣衫自是不俗的,虽是冬日穿得多些,却还是可见凹凸有致的身材,她按礼端上茶,恭敬的向墨螓卿敬茶,墨螓卿喝了茶,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共同好生服侍侯爷”之类的话。 看着墨螓卿冷静双眸下隐隐流露的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御好不禁有些同情起墨螓卿来,今日的奉茶恐也不是她愿见的吧。可还没等御好生出更多的同情之心来,一切便被另一种情绪代替,原本被御好遣去照看茶水的会意不着痕迹的从偏门进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帝姬没猜错,奴婢只能‘万不得已’了。” “嗯。”御好轻轻地应了一声,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墨螓卿,我虽有心报复你,但今日之事却是你逼我做的。 李采薇敬完茶,便是刑部侍郎的小女儿染玉,染玉听到秦管家叫自己的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染玉。”御好担忧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依着御好和会意的默契,想来那个“万不得已”定会应在染玉身上。 第257章 染玉冲她无奈的一笑,面上却依旧懒散的模样,她本就是个直性子,从第一眼见到墨螓卿的打扮,她就从心里不待见她,于是,上前从一旁允儿手中拿过茶碗,甚不恭敬的递给墨螓卿,道了一句:“夫人喝茶。” “嗯。”墨螓卿虽然心里不悦,但她心里清楚,染玉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妾室,她今日要对付的不是她,是以也不计较,接过了茶,毫不犹豫的喝了一口…… 御好见状,眉头不由得微皱,心里有那么一刻的后悔,可是做了便是做了,根本由不得她后悔。 “啊!”被茶水烫到的墨螓卿玉手一颤,整碗茶摔碎在了地上,急忙用手绢捂住嘴,剧烈的咳了起来。 允儿见到墨螓卿被烫,对着染玉便破口大骂道,“你想烫死我家小姐啊。” “你胡说什么?”染玉豁然起身,杏目圆睁的指着墨螓卿道,“谁要烫你家小姐,这茶水不是你们备好的吗?我怎么知道会那么烫。” “你还狡辩,大家都看到了。” “你个臭丫头,敢这么和我说话。”染玉也不是好惹的,上前便欲做打。 “染玉姐姐先别激动。”开口阻拦的是户部郎中的庶出女儿穆扇弦,几位姬妾中,穆扇弦的装束倒是和御好有几分相像,虽不至于失了面子,却是清雅得很,如果说御好这样的装束是贵雅冷凝的,那么穆扇弦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丰腴的风情。 只见她轻挪莲步上前几步,拉住怒火中烧的染玉,温柔的劝解道,“我们还是先请大夫给夫人看看有没有烫到吧。” “是啊,秦管家快去请大夫吧。”御好在一旁开口道。 穆扇弦转过身来,看了眼御好,温婉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眼神。御好触到她恍若明镜的目光,只淡淡一笑,撇开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众人回头,看到萧权着一袭正一品绛红色官服站在门口,面色冷凝。 “权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墨螓卿见状,连忙起身走上前状似亲昵的拉过萧权的手。 萧权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另一边。 感觉到萧权投来的目光,御好抬头冲他温婉一笑,顾自坐在座位上不言语,被萧权撞到这件事,御好心里不是没有担忧,萧权何等聪明的人,也许轻易就可以看破,那自己的心思便白费了。 “皇上龙体微恙,今日罢朝。”萧权淡淡的冲着墨螓卿解释道,看到她泛红的嘴角,眉头一皱,担忧的问道,“嘴角这是怎么了?” 闻言,墨螓卿眼眶一红,柔弱的埋首道:“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都这么红了。” “我家小姐是被茶水烫的。”允儿在一旁开口道,“染玉夫人给小姐敬的茶把小姐烫到了。” “是这样吗?”听了允儿的话,萧权目光一冷,看向一旁的染玉冷声问道。 第258章 “不是的,不是我……”染玉虽然性子直,在侯府一直没大没小,却惟独怕萧权,此刻见到他冷冷的目光,一时吓得说不清楚话。 “还说不是,大家都看到了,就是你敬的茶太烫,而且大家都看得出你对小姐不敬,连礼都没行。”允儿在一旁火上加油道。 “是这样吗?螓儿?”萧权怜惜的抚了抚墨螓卿泛白的脸颊。 墨螓卿知道今日计划失败,只能点了点头,心想除掉一个是一个,便道:“染玉妹妹好像不喜欢我,可是我也没得罪她啊。” “侯爷,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我没……” “啪--”染玉话还没说完,萧权便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脸上,“我不管事实如何,我要你记住,在侯府就要记住尊卑有序,你对夫人不敬是事实。” 听了萧权的话,御好心里狠狠一痛,她承认她又妒忌又愤恨,妒忌萧权对墨螓卿的保护,愤恨萧权所谓的“尊卑有序”,而最重要的是墨螓卿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刻不可遏制的喷涌而出。 满堂寂静中,御好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扶起被萧权打倒在地上的染玉,看着萧权,清冷的眸光隐隐带着一丝失落:“这就是侯爷处理事情的方法吗?” 见到御好目光中的失落神情,萧权心中一窒,不知为何,自己很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她那样清冷的一瞥,自己便仿佛失了重心一般,遂问道:“那御好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 他相信她不是鲁莽之人,在江南之时,他便见识过她的聪慧敏锐。 “首先允儿说大家都看到染玉姐姐对夫人不敬,可是御好并没有看到。”御好清冷的声音在堂中响起,众人一时间都明白了御好有心维护染玉,却不知她为何如此? “君御好,你怎么可以睁眼说瞎话。”一旁的允儿不满的道。 御好轻浅一笑,反问:“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允儿一时语塞。 “再说,就算染玉姐姐心有不满,那也是因为她在乎侯爷,不愿意多一个人和自己分享侯爷的疼爱,便是这样的心情,侯爷一定要冠上‘不分尊卑’的罪名吗?” “在乎我?”萧权淡淡一笑,“那你呢?我怎么没见你对螓儿有什么不恭,我说过你可以不来的。”从进门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便隐隐有些不舒服,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她能不来给螓儿奉茶,甚至对螓儿不恭敬些,那样至少证明她所谓的“在乎”。 “那是因为我更在乎侯爷,我不希望侯爷为难。”御好淡淡的,声音不大,萧权却听得再清楚不过。 原本握着墨螓卿的手下意识的一松,心头涌上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愧疚交杂的滋味,心头一紧,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记忆即将复苏,想要突破,却突破不得,一时只觉得心口的疼痛更甚。 “侯爷--”见到萧权痛苦的捂着心口,御好心中暗道不好,赶忙上前扶住他,轻抚他的心口,“你的药呢?” 第259章 “没了。”萧权扬唇一笑,“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可以提醒我曾经对不住你,御好,我好像要想起些什么了。” 一旁的墨螓卿听到萧权此话,心里慌张,连忙走到萧权面前:“权哥哥,你没事吧?” 看到墨螓卿脸上同样真切的关怀担忧,御好突然觉得尴尬,忙退开半步,其实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吧?接受他的三妻四妾,接受他的心里还有另一个人,其实她很难接受,如果不是为了那份仇恨,她也许真的不会回来,她宁愿心里有再多的不舍,有再多的爱,也不愿回来见这样的场面。 但御好毕竟是自幼见惯这种场景的,抽身之后,不过片刻便冷静了下来,冷静的吩咐会意道:“立刻飞鸽传书给沈逐惊,让他飞马尽快赶到上阳来。” “是的,侧夫人。” 听到她冷静无比的声音,萧权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退开了,在所有人向自己表示关心的时候,她退开了,声音还那么冷静清宁,如果不是昨晚她温柔可人的模样,他甚至会卑微的觉得她此番回来别有目的。 “夫人,采薇略通医术,让采薇替侯爷看看,可好?” “这……”墨螓卿双眸含妒,有些不情愿。 “侧夫人,大夫请回来了。”秦管家喘着气冲冲赶了回来,却见到了另一幅场景,一时不解。 “秦管家,扶侯爷去采薇夫人房里吧,采薇夫人懂医术,也好有个照应,知心,你扶夫人下去休息,先让大夫去雨辰阁替夫人看伤。”她如今要做的是拉拢人心,李采薇本就对萧权有意,此番恳请怕是舍了面子的,自己若是让萧权去她房里,至少可以消磨一些先前的怨恨。。 “是,侧夫人。”秦管家敬佩的点头称是。 “侯爷,染玉姐姐的事交给我处理,好吗?” “好,你处理吧。”萧权也没想到御好竟然会有这样有条不紊,稳重冷静的一面,倒还真有几分做正房夫人的样子,至少比螓儿合适多了,遂点头同意了。 “好好休息。”看着萧权眼中的赞赏,御好温暖一笑,“侯爷放心,都是些小事,不劳你操心的,御好定然能处理好的。” “嗯,辛苦了。” 待萧权离去,御好淡淡开口道:“秦管家和允儿都留下吧。” “为什么,我还要去伺候我家小姐呢。”看着御好一派冷静从容的模样,允儿突然感到害怕,一脸慌张的说道。 “你放心,你家小姐有人伺候。”御好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看着稳重的穆扇弦,道,“如今便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姐姐怎么看这件事?” “扇弦以为应该先问问今日奉茶的仆人,是不是不小心弄错茶了。”穆扇弦坐在座位上,同样冷静的分析道。 “嗯,那就劳烦秦管家了。”御好赞同的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御好便看出这个户部郎中的女儿,虽是庶出,却有几分不同寻常闺阁小姐的稳重和冷静,想来萧权当初选她做侧室也是有理由的。 第260章 “侧夫人,人已经带到了。” 没过多久,秦管家便将今日奉茶的仆人找了来,仆人听了事情的来由,吓得面色苍白,连连告饶:“侧夫人,小的冤枉啊,小的煮好茶后是夫人房中的允儿姑娘来拿走的,小的敢保证这些茶都是凉好温度的,不可能会烫到夫人的呀。” 其实这些不用仆人说,御好心里都是明白的,走完过场后,便问站在一旁心神不定的允儿道:“你有什么要说吗?” 允儿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算到了自己头上,眼中带着一丝慌乱的瞥过头去:“我不过是去拿了茶水,谁能保证中间有没有人动过手脚,难道你以为我会害我家小姐吗?” 自然是动了手脚的,可是凭会意的身手,哪里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 御好站起身,走到允儿面前,冷冷的注视着她,幽幽道:“恐怕你要害的不是你家小姐,而是我吧。” 允儿闻言,身子一颤,止不住跪倒在地:“我……我不知道。” 御好慢慢蹲下身,逼视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在维护你家小姐,是你家小姐让你做的吧?” 允儿没料到御好竟是如此聪慧,三言两语便说中了,她只能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御好站起身,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你家小姐刚过门,这事要是牵涉到她,也不好,你是个忠心的丫头,染玉夫人要的也不过是一个交代,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听了御好的话,允儿犹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连忙叩首:“是……都是奴婢做的,奴婢不过是替我家小姐出气,才出此下策,请侧夫人责罚。” 御好淡淡一笑,抬头问一旁的秦管家:“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 御好淡淡一笑,抬头问一旁的秦管家:“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御好不是墨螓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管家在萧府的地位,此番开口询问他的意见,也是卖他一个面子。 可秦管家也不是一般的人,虽然对允儿心怀芥蒂,却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恭敬的道:“侯爷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侧夫人处理,老奴唯侧夫人马首是瞻。” 听秦管家这么说,御好便缓缓开口道:“御好以为,此事断然不关夫人的事,允儿也不过是忠心于她家小姐,才做出这等糊涂之事,大家都是姐妹,让允儿给染玉夫人认个错,小惩大诫便罢了,秦管家以为如何?” “是,夫人说的有理,那便按家规掌手心二十下吧。”秦管家斟酌后说道。 “染玉姐姐觉得呢?”御好又转身问染玉。 染玉一脸委屈,姣好的面上梨花带雨,抬着一双水眸看了看大堂中无不信服的众人,只得呐呐的道:“那就听御好的吧,我先回房了。” “姐姐且慢。”看着染玉转身欲走,御好也知此事对她不公,便沉了脸,低喝:“还不给染玉夫人道歉。” 第261章 允儿没想到御好会替自己说话,这么轻易便放过了自己,忙惶恐的跪在了染玉面前:“奴婢给染玉夫人道歉。” “算了。”染玉显然是被萧权吓怕了,不愿再做计较。 “姐姐。”御好略一思忖,上前拉住染玉的手,真挚道,“要相信侯爷,他一定会补偿给你的。” 染玉苦涩一笑,想到萧权方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模样,自嘲道:“侯爷原就不喜欢我,这回恐怕再也不愿理我了,又怎会记得补偿我呢?” “真的,我和你保证。”御好嫣然一笑,吩咐染玉身边的丫鬟,“好好替染玉夫人擦药,不要留下疤痕。” “是,侧夫人。”丫鬟应了,扶了染玉回房。 “扇弦也告辞了。”穆扇弦也跟着站起身,向御好投来赞赏的目光,“有你在,是侯爷的福气。” 御好浅浅一笑:“姐姐客气了,姐姐不过是置身事外罢了。”御好心中明若矾石,自己真正的对手不是率真冲动的染玉,也不是两面三刀的李采薇,而是这个出身卑微,却能看透一切的--穆扇弦。 “扇弦自问没有御好的勇气,亦没有侯爷的宠爱,扇弦只求安稳度日。”穆扇弦的声音很轻,却着实令御好心中一惊,难得偌大的一个侯府还有那般通透安然的人儿。可她哪知自己的勇气从何而来,如若没有那份仇恨,自己今日必然不会揽事上身。 送走了众人,偌大的大堂内,便只剩下了御好和秦管家两人,御好看着大堂中央雕刻的大大的“福”字,突然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悲戚。 “侧夫人不要难过,老奴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侧夫人是个好人,您想要的上天一定会赐给您的。” 御好转身,对上秦管家通透明了的目光,凄然一笑:“即使上天不给,御好也会争取过来。” 是的,她不会再放手,至此以后,不管侯门中有多么艰险,她都将毫不犹豫的争取自己想要的。不管为了哪种原因,即使弱水有三千,她也要成为萧权手中那独饮的一瓢。 夜很深,大雪飘飞,将原本黑暗的大地映照得明晃晃的白亮,御好掩上窗棂,淡淡的吩咐在外间侍候的会意知心:“你们下去歇着吧。” “我们还是守着吧,万一侯爷过来了,也有个人开门。”知心打帘进来,递给御好一碗漆黑的汤药,道。 “不用了,侯爷不会过来的,你们安心睡吧。”御好说着,拿过知心手中的汤药,闭着眼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顿时弥散在唇齿间,一如此刻心中的感觉,满满的皆是苦涩。 “对了,今日是几时了?”含了颗会意递来的蜜饯,御好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今日初九。” “初九?”御好清丽的目光中含了几分急切的拿过一旁的医书,细细的翻看了自己特意折了角的几页。那几页中详细的描写了女子受孕的最佳时期,按书中推算,这两日刚好是自己的受孕期,可是这两日…… 第262章 想到这,御好不由得有些颓然:“你们下去吧,今日也辛苦你们了。” “帝姬哪里的话,我们不过是按帝姬的吩咐行事而已,不过那个狐狸……夫人当真是自食其果,如果不是会意及时将您的茶水和染玉夫人的对调,我真不敢想象她会怎么找您麻烦。”知心一脸喜悦的说道。 “幸好我在允儿来之前便下了手,那丫头一路上倒也着实谨慎,想来是她那心如蛇蝎的主子细细吩咐了的。”会意在一旁心有余悸的道,帝姬果然有先见之明,今日之事若是再迟一步,便不能这么顺利了。 御好皱着眉合上了手中的医书,叹息着拉过两人的手,无奈的道:“你们记着,从今日起,我们都必须过以前在宫中的日子了,侯府虽不比宫中,但也处处险恶,你们务必保全自己,你们可明白?” “帝姬放心吧。”两人也早已看出帝姬此趟回侯府后的变化,便都谨慎的应了。 御好宽慰的拍了拍两人的手:“好了,你们去休息吧。” “我还是去外间守着吧。”知心心有不甘的道。 “不用了,他不会过来了的,墨螓卿白日里吃了亏,定是会搞些手段的留住他的。”御好开始有些感谢在宫中的那些生活经历了,是那些经历让她心如明镜,不至于盲目期待。只是按医书上所言,自己若是错过了这几日,恐怕又要等到下个月才能有希望怀上孩子了。 “那帝姬早些歇着,我们下去了。” “嗯。”御好应着,待她们下去后,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拿过枕下的医书细细的看了起来,自己今晚注定是睡不着的,三天,墨螓卿,再给你三天,三天之后便各看本事了! 御好想着,目光情不自禁从手中的书上移到了窗外,廊下的灯火映衬着一地干净无痕的白雪,雪越来越大了…… 雨辰阁,墨螓卿着了一袭单薄的裙衫,立在庭院中,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只孤身凝立着,双眸紧紧的望着门口。 “小姐,别站在这了,小心冻着了。”允儿拿了一件正红的上等狐裘披在墨螓卿的身上,小心翼翼的说道。 墨螓卿眸色一凛,一把甩开允儿披在肩上的狐裘,厉声斥责道:“你懂什么?我便是要冻着,我倒要看看在权哥哥心里到底谁更重要一些。” 允儿默默的捡起地上的狐裘,眼眶红红的,咬着牙不敢说话。 她知道自己没有办好小姐交给的差事,可是明明连侧夫人都明白自己对小姐的一片忠心,为什么小姐就不懂呢?以前的小姐虽然性格孤僻了一些,对自己却是很好的,可是嫁到侯府没两天,她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动不动就发脾气,小姐都不晓得雨辰阁原先伺候华彩夫人的那些个丫头说得有多难听,什么失宠,什么不是清白之身,任何难听的都有,她都不敢和小姐说。 “怎么站在外面呢?”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允儿抬头,看到侯爷来了,连忙识趣的退了下去,心想小姐明日的心情该是会好些吧,可她哪知明日又会如何。 第263章 “权哥哥--”墨螓卿见到萧权,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低泣道,“我以为你不过来了呢。” “怎么会,新婚两人要同居三天的,这是祖上规矩,我怎么会不过来呢,只是有些公务要处理,才晚了,这不一听到下人说你在等我,我就立刻赶过来了嘛。”萧权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解释道。 “如果不是祖上规矩,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过来了。”墨螓卿一脸委屈的控诉道。 萧权眉头一拧,不自然的撇开眼去,心里微微有些不悦,他素来讨厌无理取闹的女人,为什么现在连螓儿也会变成这样? “好了,别胡思乱想,快进去吧,穿这么一点小心冻着,都做夫人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照顾自己。”萧权说着,捡起地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揽着她走进房内。 墨螓卿心中一涩,权哥哥真的变了,以前的他不会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对自己这么苛刻了,他不是说过会一辈子照顾自己吗,为什么如今会变得这么冷漠? “没有热茶吗?”萧权拿起桌上的茶壶,却只倒出冰冷的茶水,突然开始怀念在疏影阁里那随处可见的热茶。 “我叫允儿去烧。”墨螓卿立刻道。 “不用了。”萧权伸手拉住墨螓卿,耐下性子抚了抚她凌乱的鬓角,温和的道,“今日的事秦浏都已经和我说了,你那丫头着实不成器了些,以后要好好教导,知道吗?” 墨螓卿眸中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戾气,埋了头,故作哽咽的道:“知道了。” “好了,别哭,我又没说什么。”萧权伸手抬起她的脸,企图拭去她脸上的泪,却不料她越哭越伤心,萧权疑惑,问道,“怎么了,是谁让你受委屈了吗?如果有人为难你,你尽管和我说,好吗?” “权哥哥。”终于又见到了往昔那个温柔的权哥哥,墨螓卿鼻尖一酸,扑进了他的怀里, 想起白日里不小心被自己撞见的事,委屈的诉说起来,“你知道的,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为防别人私下里说三道四,我特意准备了染血的帕子,可是那些丫头还是私下里传开了,说我是个不贞的女子,我想,知道这件事的人原就不多,我怀疑是君御……” “好了,好了,我会让她们闭嘴的,你就别瞎想了。”萧权眸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不悦,自己已经不记得当初的事了,如果不是那日天牢中御好和自己说,他也许也会和那些下人有一样的想法,如今螓儿反倒去怀疑御好,着实令他心生不悦。 “我……” 墨螓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萧权扯开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休息吧。”萧权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抱起,径直向床榻走去。 “权哥哥。”墨螓卿小心翼翼的拉住萧权的手,又是害怕,又是羞涩的道,“轻一点。” “嗯。”萧权怜惜的应了一声,昨晚确实是自己粗鲁了,虽然知道她已不是初次承欢,却还是因为恼她对御好的口出恶言,随随便便的应付了过去,全然忘了身下躺得是自己曾经最心爱的女子。 第264章 “我会轻一点的。”萧权说着,缓缓的俯下了身,吻了吻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一路蜿蜒而下,落在她的唇上。 “啊……”墨螓卿轻咛一声,下意识的推了推萧权,捂住了被烫伤的唇。 萧权本就兴致不大,若不是祖宗规矩,他宁可睡在书房里更心安理得,如今被这么一推,顿时兴趣全无,随即拉过锦被,躺在了一旁:“既然你不方便,那就早点睡吧。” “不是的,我……”墨螓卿原是想惹萧权怜惜的,不料适得其反,反而令他失了兴致,连忙靠上来,“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萧权说着,转过身,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心中却突然感到轻松无比,仿佛为找到这么一个借口而开心。 “权哥哥,我想把铭儿接过来住,你看怎么样?”墨螓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个……”萧权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犹豫道,“铭儿似乎和御好感情很深,我看还是让他在御好那里吧。”那样自己也可以多些理由去看看御好。 “不要嘛,铭儿怎么说和我也有血缘,我相信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和我亲厚起来的,而且铭儿是嫡出的,照顾他是我的责任。” “嗯,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住到雨辰阁吧,不过以后不要再提血缘的问题,铭儿是我萧权的儿子,再无其他,知道吗?” “我知道了。”墨螓卿说着,靠在萧权的怀里,轻柔的道,“我一定会把铭儿视如己出的。” “嗯。”萧权低头,突然闻到一股香味,“你用了什么香粉?” “是玫瑰香。”墨螓卿羞涩的道,以为萧权有了兴致,正想闭上眼等他的亲吻,却不料他只不着痕迹的退开了些,淡淡的道:“以后不要用香粉,我不喜欢。” “哦。”墨螓卿失落的应了一声,今晚自己故意在水里泡了很久的玫瑰花,又抹了玫瑰花味的香粉,原以为权哥哥会喜欢,没想到竟然惹他厌烦了。 萧权全然没有留意到墨螓卿的失落,只一径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里,是的,不喜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不喜欢女子身上那种不自然的味道,可是这世上的女子哪有不用香粉的,仿佛只有御好,虽然不用香粉,身上却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体香,令人心生向往…… 大雪初停,整座疏影阁覆盖在一片白雪之中,纯净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御好特意不让人扫去庭院的积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令自己的心境,如同这片白雪一样纯净,澄澈。 午后闲来无事,天虽还有些暗沉,但看得出不会再下雪了,御好便命人在庭院中花嫁下布置了一张简单的玉桌,搬来一个打造精致的炉子,按着逐惊飞鸽传来的方子,亲自在上面煮起了药茶。 “御好,我回来啦。”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几分欣喜的色彩。 第265章 御好抬眸望去,看到铭儿下学回来,脚下踩着一双金色的小靴子,踩着雪一步步艰难的走来。此刻,他着了御好特地托天衣阁张老板亲手做的白色狐裘,一圈白色的狐毛将他半个脸遮挡起来,露出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远远看着,整个人透着几分可爱和聪明的神采,甚是好看。 “冷不冷?”御好上前牵过他的小手,拉他坐在自己旁边放了锦垫的玉凳上,替他倒了一杯事先煮好的羊奶,“先喝口羊奶暖暖身子。” “不冷,一想到下学后可以见到御好,就不冷了。”铭儿接过羊奶喝了一口,嘴上一圈白白的羊奶,抬着一双澄澈的双眸看着御好,认真的道。 “小少爷嘴巴真是甜啊。”知心在一边打趣道。 “知心丫头你懂什么。”铭儿一脸正色的道,“这叫母子情深。” 御好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学着铭儿的口气,打趣道:“知心丫头,跟小少爷学着点,听到没有?” 知心见御好帮腔,不依的跺了跺脚:“帝姬,你又笑话我。” 御好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丫头,心里无奈,原是想托萧权帮着找个人品好的参将校尉之类的男儿,把她嫁出去,如今看她一派孩子气的模样,哪还敢做这等设想,想着还是留她在自己身边过几年,学些长进再嫁不迟。 御好正想着,不远处会意匆匆跑了进来,从袖中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封盖着江南官方漆印的信,递到御好手中:“帝姬,你的信。” “是曜哥哥来信了吗?”御好迫不及待的接过信,拆了红漆,细细读了一遍,面上不由得露出快慰的笑容。 曜哥哥自上次回京押送萧权回京之后,便又被派去江南处理贪污一案所牵涉到的后续事件,因为知道御好心里念着江南,便时常寄信来和她说说江南的事,慢慢的,收到江南的信也成了御好的习惯。 “帝姬何事这么开心?”知心在一旁问道。 “这也是你这个丫头能问的吗?没大没小,走,你陪本少爷打雪仗去。”铭儿一口气喝完手边的羊奶,站起身,拉着知心的衣摆道。 “我不要。”知心素来没大没小惯了,也从没把铭儿当主子,赌气道。 御好心里开心,见到知心不肯陪铭儿去,便上前拉过铭儿的手,道:“算了,我们不理这个丫头了,御好陪你去打雪仗,好不好?” 御好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是一惊,铭儿眼睛睁得老大:“御好你要打雪仗?” 御好奇怪两人的反应:“不可以吗?” “不可以,爹爹说御好你身子不好,不可以碰冷的东西的。”铭儿一板一眼的说道。 “是啊,帝姬,你还是好好坐着吧,我陪小少爷去就好了。”知心反应过来,拉上铭儿往庭院中间跑去。 御好坐在花架下,含笑一叹,看着庭院中嬉笑的两人,也觉得心满意足,曜哥哥来信说,表哥望舒怀已经继任江南布政司,江南一切安好,如此,御好便也放心了,表哥是外公倾力培养的继承人,想来能力必不比萧权差,如此倒也是江南百姓之福。 第266章 “小少爷你耍赖。”雪地里传来知心不服气的声音,“你看好了,看我知心的大雪球。” 知心虽然比铭儿长好几岁,却还是孩子心性,眼见得团了个大雪球,就要往铭儿扔过去,而铭儿正在低头团雪球,御好忙喝了声:“不要--” 御好大步上前拉过铭儿,圈在怀里,雪球一下便击中了御好,知心心中一惊,正要上前,却见一个身影更快走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样,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御好闻声,抬起了头,却见是萧权,他此刻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袍,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绣云龙纹的披风,站在一地雪白中,眉如墨裁,眸若点漆,风采夺目,甚是好看。 “没事,不过是玩闹呢,我是怕铭儿还小,雪落进衣服里受了凉就不好了。”御好嫣然一笑,伸手拍去铭儿身上的雪,“好了,不玩了,看你腹背受敌的,真笨死了。” “你才笨呢,干嘛替我挡雪球啊。”铭儿不服气的道,眼中愧疚却显而易见。 “好好好,是我笨,居然给小笨蛋挡雪球。”御好看着铭儿可爱的赌气模样,满眼含笑的道。 “爹爹,你看御好欺负我。”小家伙连忙恶人先告状。 萧权看着一大一小斗嘴的两人,心情也跟着大好,不由得戏谑道:“嗯,两个都是笨蛋。” “萧权--” “爹爹--” 雪地里两个人异口同声,萧权连忙讨好的道:“好好,是我错了,别站在这里了,我们过去坐会儿吧。” “来,喝杯茶,我特地给你煮的。”刚一落座,御好便倒了一杯正在煮着的茶给萧权,“这是药茶,对你的身体好。” 萧权伸手接过御好递来的茶,趁接过茶杯的时候,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深邃的眸中溢满了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你知道我要过来?” 御好不好意思的避开他的目光,如实道:“不知道,原是打算等煮好了便让知心给你送去。” “御好你偏心,为什么爹爹可以喝茶,我只能喝羊奶。”一旁的小家伙不满的道。 萧权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没大没小,御好是你叫的吗?” “爹爹不是也御好前御好后的叫吗?”小家伙不满的喃喃道。 御好闻言,面上一红,抽回了被萧权握着的手,一时有些无措。 “那如果我叫娘子,你是不是也跟着叫。”萧权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小家伙不解的看了眼满脸通红的御好,疑惑的道:“什么是娘子?” “好了,别说了。”御好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下去,连忙起身,“我回房了。” 御好正要走,却被萧权一把拉过,顺势坐进了他的怀里,萧权坏坏一笑,扬唇朝铭儿解释道:“娘子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要一辈子爱护的人。” 御好靠在他的怀里,一抬眸便可以看见他眸中的神情温柔,听他此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直到耳根。 第267章 突然听到一旁的小家伙若有所思的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样,只要爹爹叫御好娘子,我就叫……娘!” “嗯,聪明。”萧权满意的一笑,低头对上御好清丽的双眸,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唤了一声:“娘子。” “娘。”小家伙适时的唤了一声。 御好正觉得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知心的声音传来:“小少爷,你快过来,看我堆的雪人。” “雪人?”小家伙眼中一亮,又看了看旁边暧昧的两人,火速的离开。 “御好。”萧权轻轻的唤了一声走神的御好,还没等御好反应过来,便覆上了一个霸道的吻,辗转缠绵,又撬开了她的贝齿,与她的香舌深深的缠绵…… 直到两人都觉得呼吸困难了,萧权才放开了她,低头凝视着怀中美丽的女子,深邃的眸中全是满足的温情。 “放开我。”御好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娇羞道。 “不,凳子凉,你就坐着,我有话和你说。”萧权说着手上更紧的拥着,眉眼间渐渐涌上一抹阴郁。 “嗯。”御好心中一暖,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拥着怀里的人儿,萧权面带犹豫的道:“螓儿想要把铭儿接到雨辰阁去住,你看怎么样?如果你不同意,就……” “不,应该的,铭儿本就是嫡出的,总是待在我这里对他也不好,只要他愿意,就让他回雨辰阁吧。”御好早就料到墨螓卿一定会争取铭儿的抚养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抓住萧权的心。 “可是你就舍得吗?”萧权没想到御好竟然这般的善解人意,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好感。 御好抬眸,对上他的眼,眼眶一红,道:“舍不得,可是本就该如此的,御好毕竟是妾室,只要对铭儿好,去哪里都好。” “御好,谢谢你。” “嗯。”御好轻轻的应了一声,正想和他再说些什么,却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微微有些失神。 御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他看的正是自己刚刚收到的那封信,御好轻浅一笑,从他怀里坐起身,拿过桌上的信,放到了他的手里:“看吧。” 被御好看破心思,萧权面上微微有些尴尬:“不用,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会插手。” “当真?”御好看出萧权面上尴尬的端倪,便笑着反问。 “……” 见萧权一张俊脸突然变得的红了,御好不忍再调侃他,只如实道来,“曜哥哥写信来说舒怀表哥接任了江南布政司之职,如今,江南一切已经恢复了灾前的繁荣……” “御好。”御好正说着,突然被萧权开口打断,他似有些犹豫的道,“御好,还记得在江南你来找我的那晚吗?” 这回轮到御好脸红了,羞涩的道:“自然记得。” “御好,你莫要怨我小人之心,我记得那晚你是乘坐王府的轿子来的,我听说那晚是岭南王的生辰,你和他……” 御好闻言,不由得微嗔道:“还说不是小人之心,若我和他有了什么,我还要来找你吗?” 第268章 “我自然信你,可是王爷他对你……”萧权觉察到自己的话有失体统,顿了顿又道,“御好,要怨只怨你我相遇太迟,他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在皇陵陪了你三年,而我什么都没做,甚至还……” “别说了。”御好竖起食指堵住了他的唇,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极其认真的道,“萧权,事到如今,你还不懂我的心吗?” “御好--”萧权深深的凝视着一脸认真的御好,温润如水的眸中漾起一缕缕深情之色,“我懂,我懂。” “呵呵,懂就好,就怕你只懂带兵打仗,朝堂权谋,全然不懂人家小女儿家的心思。”御好轻轻笑着,胸口跟着微微颤抖,萧权的手还放在她的心口,此刻感受到她柔软的颤动,只觉得心都要软了,手便也情不自禁的抚摸起御好娇俏玲珑的娇躯来。 “侯爷!” 萧权爽朗笑出声,低头埋在她的颈间,闻着她身上令自己悸动的香味,情不自禁的道,“御好,我今晚到你这里来,好不好?” “不好。”御好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微微有些心动,却在掂量了孰轻孰重后,坚决的拒绝道,“你在姐姐那里还没住到三天,这是祖上规矩,我不要你为我坏了规矩。” 听到御好的拒绝,萧权明知她是好意,却奈何着实想念得紧,便也顾不得那么多,抱着她,突然站起身,转身往房内走去,便走边道:“那就现在吧。” “你做什么?别闹了。”御好感到刚退下的热意再次涌了上来。疏影阁里里外外都是仆人,他怎么这么大胆,看着那些仆人们暧昧的笑意,御好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你们都下去,没我的命令都不准进来。”萧权说着一脚踢上疏影阁的大门,径直往里间走去。 “侯爷……”被萧权放倒在床榻上,御好抬眸对上他那双被情欲渐染的深邃星眸,止不住一阵紧张。 “叫夫君,娘子。”萧权说着低头吻住她的唇,双手探进她的衣衫内,轻轻抚摸,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情欲,呢喃着,“御好,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御好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雪白的玉臂缓缓的攀上了他坚实宽厚的背脊…… 窗外天渐渐暗了下来,冬日里日子短,院中已经点上了灯,室内却温暖如春,淡青色的帷帐内更是春意盎然。 听到门外的更漏声,御好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入眼的便是一张俊朗无比的脸,其实她以前都没发现,萧权的睫毛真的很长,就像一把小扇子一般,帐外淡淡的烛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投射出两道阴影,这样的男人即使没有这么贵重的身份,也足以令无数女人倾心了吧! 御好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抚着他的脸,心有疼惜,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该有多好,如此想着,御好的另一只手轻柔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今日是受孕期,如果真能按书上所说,自己当真能怀上一个孩子,那么自己或许真可以忘却那段仇恨。她其实不愿有恨的,她要的也不过是一份相守到老的爱情而已。 第269章 窗外的更漏声更重了,御好略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流连在他俊朗面容上的手,推了推他的手臂,轻柔的道:“侯爷,起来了,时候不早了。” “嗯。”萧权应了一声,更紧的拥住御好馨香的娇躯,在她柔软嫩滑的脸上落下一吻,带着几分睡意道,“再陪我睡会儿。” 御好看着他眉眼间淡淡的疲乏之色,知道江南一案之后,他在朝中定是更加的如履薄冰,加之大婚刚结束,他必然疲惫极了,一时心有不忍,伸手抚了抚他俊朗的脸,温柔怜惜的道:“那就再睡一刻钟。” “一刻钟?”萧权微睁着眼淡淡反问,其实当御好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的时候,他便彻底醒了,只是不愿醒来,天知道她的手触感有多好。 此刻,被她抚摸得心里痒痒的,欲-望渐起,便醒了过来,顺势将她的娇躯压在身下,戏谑道:“一刻钟怎么够呢,你还不了解自己的夫君的能耐吗?” “侯爷,别闹了。”御好听出他的画外之音,脸颊一红,已经整整一下午了,他不累,自己也快被他折腾得散架了,哪里还承受得起。遂撇开了眼,“快戌时了,你在这里用膳,用完膳去雨辰阁吧。” “御好--”萧权眸色一沉,声音带了几分不悦,“为什么总把我推给别人,你难道不想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吗?” “可以吗?”不顾他的怒意,御好淡淡反问。 “我……我愿意,御好,我愿意只对你一个人好。”看着身下清丽可人的人儿,萧权心中无奈,话到唇边,便只能如此道。 “我知道。”御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萧权对自己的好,人非草木,她何尝不希望萧权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正是因为这个情有独钟,所以,她才要推开他,终有一天,他会只属于她一个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你是侯爷,你的身上背负太多的东西。”御好抬眸认真的看着他,“萧权,如果你真的愿意对我好,此后四天,都不要到疏影阁来。” “四天,为什么是四天。”萧权不解。 “你历经了江南一案,朝中多的是人想要推倒你,现在是关键时刻,当初你为何纳妾,如今亦是一样的。”御好鼓起勇气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我君御好喜欢的男人不止要对我好,更要有能力给我安稳的生活,我不希望有一天在天牢看见你,你有你的抱负,为了你的抱负,你都不能只对我一人好,不是吗?” “御好……”萧权为她的了若指掌感到大骇,她竟然知道自己的抱负,是自己还是太小看她了吗?“御好,女子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不够聪慧哪里配得上卫彰侯呢?”御好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挑眉笑道。 “配得上,配得上,你那么尊贵的身份,还愿下嫁我为妾,是我萧权三生有幸。”萧权低头吻了吻她好看的眉眼,紧靠着她躺了下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第270章 “即使有一天御好卑贱如蝼蚁,侯爷也还会这样想吗?”没有任何理由,明知道自己身份高贵,御好却还是不无忧虑的问。 “自然,我爱你无关身份,只是爱上了。”萧权认真的说道,眸中满是满足与欣喜。 “你说什么?”御好惊喜的转身看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我爱你,御好。”萧权笑对着她清丽喜悦的眸,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看她愣在那里,又说道,“我说我爱你。” “嗯。”御好应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抬头看着绣双头莲花的帐顶,他说爱了,不再是喜欢,是爱,其实御好很想问,他究竟爱墨螓卿多一点,还是爱自己多一点,可是御好是个聪慧的人儿,聪慧到爱情上亦不会茫然,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萧权,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件事?”御好淡淡开口道。 “我记得。” “那我要你应我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君御好愿意将身心交托给你,定是愿意与你共同进退,所以,请你给我信任,好吗?”她见过太多恩宠一朝即逝的事情了,当年父皇宠爱的妃子无数,最终却没几个落得好下场的,究其原因,都是因为父皇不够信任那些妃子,才使得她们蒙受不白之冤,她定不要落得如此下场。 “好。”萧权鼓足勇气应了一声,其实对于他那般谨慎而又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原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即使心爱如御好,他也不可能完完全全信任她,只是此刻,他是愿意相信的,尽管对于御好,他还是有太多的不解,但是他愿意试一次,完完全全的相信自己所爱的女人,相信她不会负了自己。 萧权坐起了身,认真道:“你今日所说,我都记在心里,我萧权此生定不负你,否则……” 萧权刚要发毒誓,却被御好一把捂住:“不要毒誓,只要记在心里就好,‘信任’二字说来简单,却是最难做到的,只要事到临头,你还能顾念今日所说,御好便心满意足了。” 萧权回头看了眼神情凝重的御好,拥过她的双肩,轻轻的在她脸上落下一吻:“我记住了。” 送走萧权,御好简单的用了晚膳,吩咐会意备好热水,准备沐浴,一下午欢爱,身上粘腻得很。 “侧夫人,热水都备好了。”福儿走进来,恭敬的施了一礼,柔声禀报道。 “怎么是你,会意呢?”当日,御好虽留下了福儿,可是终究心有余悸,遂只派遣她做些外间的杂事,从不让她接触自己贴身之事。 “会意姐姐突然身体不舒服,奴婢让她睡下了,要放些哪些花瓣精油,福儿都问清楚了,侧夫人便放心吧。”福儿一如往常般敛着眉恭敬的道。 “嗯,做得很好,你先下去吧,我沐浴不习惯有人伺候。” “是,奴婢告退。” “福儿。”御好唤住她,叮嘱道,“以后在疏影阁不要自称奴婢,和会意知心一样便好,随意些。” 第271章 福儿闻言,眼眶立刻红了起来,忙俯身叩首:“谢侧夫人。” “好了,下去吧。”御好遣开了福儿,顾自进了屏风之后,拿下束着发丝的银簪,放在水里测了测,并不是她不信任福儿,而是担心福儿被人利用,几番中毒之下,御好早已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一些。 “这么谨慎?”一声轻浅的戏谑传来。 御好娇躯一颤,忙收簪入袖,戒备的环顾四周,却没见一人:“什么人?出来。” 御好话音一落,眼前黑影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声音一如往常般带着几丝轻浅的笑:“御好,见到结拜哥哥,就是这样的礼数吗?” “你是?”御好已然猜出几分来人是谁,心中大骇。 眼前的男子轻笑出声,慢慢的揭下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俊美飘逸的脸,男子唇角轻启,故作忧伤:“御好,你好让我伤心啊,分别不过几日,你便不认得我了吗?” “折颜王子?你来做什么?” “我来请你帮一个忙。”折颜话音一落,腰间软剑一挑,扬手拿过屏风上的披风披在御好的身上,顺势把剑搁在她的脖颈上,整个动作不过在一眨眼间便完成了,御好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你要做什么?”御好又是不解,又是气恼,每次遇到这个折颜王子,都不会有好事,自己不是已经答应他所求了吗?凭如今的发展,让墨螓卿失宠不过数日的事,他便那么等不起吗? “我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折颜轻轻一笑,用剑指着御好,“走,到外面去。” 御好自知不是折颜的对手,只得迈步走到了外间。“啊,帝姬--”守在外面的丫鬟一见这个形势,一时都吓坏了,唯有知心尚算镇定:“不要伤害帝姬,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去把卫彰侯叫来。”折颜剑光一闪,更紧的抵着御好白皙的脖颈,威胁道。 “不准去--”御好出声何止,身为堂堂一国的王子,他若只是想见萧权,绝对没理由要用这样的手段啊,除非…… “你想要挟他什么?”此刻,御好只觉得混乱,便直接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折颜蒙着面,在御好耳际轻笑。折颜说完,抬起头,面上换了一副冷然之态,对知心冷冷的道:“还不快去。” 如今情形,御好知道决计不能和折颜对着来,便冲知心点了点头,知心立刻不顾一切的跑了去。 “御好,你不用担忧,我此番前来,或许还可以帮你测试一下这个卫彰侯对你有几分真心。” 御好浅浅一笑,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折颜王子有心了,可惜王子今日恐怕走不了了。” 御好浅浅一笑,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折颜王子有心了,可惜王子今日恐怕走不了了。” “是吗?”折颜显然知道御好言下之意,她是在寄希望与萧权,可他折颜哪是那莽撞之人,今日一切他早有安排。 第272章 “我能不能逃出去不都掌握在你的手上吗?御好,你是聪明的女子,除非你想看到两国关系破裂,让你的皇兄寝食难安,最终把你送我为妃?” “你……”这个折颜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看似轻轻浅浅的几句话,却句句点在御好要穴上,御好从未吃过如此败仗,心里有些恼,却不得不妥协,“我会设法在必要时帮你离开,但你千万不要伤害萧权。” “你放心,我今日不想伤了任何人性命,你只需乖乖听我的便好。” “统统围起来。” 折颜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了整齐的步伐声,一听就知道是萧权来了。折颜挑了挑眉,唇角逸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拉扯着黑布蒙住了脸,推着御好走到了门外。 寒风凛冽,疏影阁外的树影微动,烛火照亮了整座院子,萧权一袭素常的华贵紫袍,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大步往院内走来,隐晦灯火照射下更显英武不凡。 折颜见状,挟持着御好后退了几步,用轻柔的声音在御好耳畔道:“御好,你当知道,如果我想要你随我回北朝,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御好眸光一凛,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萧权,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你究竟想干什么?” 折颜轻轻一笑,不回答御好的问话,只扬声对不远处的萧权道:“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你是什么人?”萧权竭力镇定,眸中还是不可避免的闪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我只问你,你可还要御好?” “笑话。”萧权挥剑指向折颜,“御好是我的人,你说我要还是不要?” “哦?是吗,如果和你的那位正室比呢?”折颜唇边的笑意慢慢延展,琥珀色的眸光透过围墙外的树枝,望向了雨辰阁。 御好和折颜虽然交情不深,但几番交手下来,也明白他心机之深沉,加之刚才他那句“或许我还可以帮你测试一下这个卫彰侯对你有几分真心”,更令御好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害怕。 “你究竟想干什么?”萧权薄薄的唇冷凝了几分,吐出咬牙切齿的字,却并未直接回答折颜的问话。不知为何,御好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也许自己在萧权心中并未比墨螓卿重要几分。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折颜俊眉一扬,拉着御好往后退了几步,“即使你不答,也自会有人要你做出抉择来。” 折颜话里有话,众人一时都是不解,双方便这么对峙着,皆不敢有所动作。 不过片刻,疏影阁外突然有一个仆人急冲冲的跑了进来,慌张的跪在萧权脚边,颤抖着声音禀告道:“侯爷,大事不好了,夫人房里出事了。” 萧权闻言,眸光一冷,一把拉起地上的仆人,急切的问:“什么事,夫人怎么了?” “奴……奴才不知道,小的们只听到夫人房里传来尖叫,小的们想要冲进去,可是夫人哭喊着不让,小的大胆的猜测夫人可能是被挟持了。”仆人颤颤巍巍的禀报完,已是吓得满头大汗。 第273章 萧权一把推开仆人,俊朗的面色犹如暴风雪来临前夕的乌云般晦暗。 “是你做的?”听仆人禀报完,御好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轻声问身后的折颜。 “果然是御好啊,够聪明。”折颜赞叹一笑,对对面的萧权道,“萧权,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里,一个时辰后我就放了御好,二是你跑去救你的正室夫人,我立刻送御好去见阎王。” 萧权此刻早已满脸冷寒森意的愠怒,双瞳中燃起的两簇怒焰愈发骇人:“好一招调虎离山。” “你去救墨螓卿吧,他不敢伤害我的。”御好见萧权两相为难的模样,立刻开口道,她可不愿见到萧权犹豫不定之后最终选择了墨螓卿,那样只会令自己难堪,还不如早些替他决断。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折颜附在御好耳际轻声道,“御好,你最好配合我牵制住萧权,否则……” 折颜冷冷一笑,搁在御好脖颈上的长剑轻轻一挥,割断御好耳际垂下的一缕乌黑发丝,对不远处的萧权森然道:“你若是离开,这下一刀就是她白皙的脖子了。” “你敢!”萧权大喝出声,眸中目光复杂莫名,这个歹徒绝非一般人物,居然懂得拿御好牵制自己,可是螓儿此刻危在旦夕,究竟该怎么办? “他不敢的,你快走。”寒风凛冽,御好衣衫单薄,此刻,就连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不由得令人心疼怜惜。 见到御好的不顾一切,折颜眸色一暗,将她拉进自己温热的胸膛,即使不忍心,说出的话却还是带上了几分蛊惑的意味:“御好,你难道不想看看他的选择吗?我这可是在帮你啊。” 御好心中有了些许动容,自己不是不想知道萧权的选择,只是不敢问出口,深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自己足够勇敢,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她不会这么做。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帮助,要知道,如果今日墨螓卿出了什么事,我数日来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这也不是王子想要看到的吧。” “御好,你真是深谙我心啊,不过你放心,我不过是想查探墨螓卿的真正身份,不会伤害她。” “她究竟是何人?值得你这样花费心思的去谋夺。” “这你不必管,不过你得为你的大度付些代价。”折颜说着,手上慢慢的加重了力道。御好突然觉得脖颈上一凉,紧接着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住手。”萧权在一旁冷喝出声,眸中心疼之色溢于言表,“不要伤害她,我在这里等,我在这里等。” 听到萧权此话,御好眼眶一热,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他居然妥协了,他居然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自己。够了,萧权,你能如此待我,便已足够了! “折颜,我后悔了,我不会再帮你这个魔鬼了,我要放弃仇恨。”御好突然凄绝一笑,手已开始抚上剑柄…… “侯爷,侯爷……”众人正争执间,墨螓卿房中的允儿突然闯了进来,满脸泪水的跪在了萧权脚边,“求您救救小姐吧,求您快救救小姐吧。” 第274章 “御好,别冲动,好戏才刚刚开始。”折颜一边钳制住御好欲自伤的手,一边云淡风轻的道。 “螓儿怎么样了?”萧权心急如焚,一个是自己发誓要娶的女子,一个是自己如今深爱的人儿,两边都放不下,两边都一样重要。 “小姐……小姐她……”允儿突然大哭了出来,凄厉的声音连御好都心中一颤,“少爷,少爷,求您看在昔日情分上救救小姐吧,救救小姐吧。” 萧权闻言,心中颇有些动容,彼时是墨相力排众议,收自己一个寒门子弟为学生,还让自己住在相府多年,彼时螓儿身边的这个丫头也是这样唤自己的,一声“少爷”唤起了自己太多的回忆,他仿若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从马车上下来替自己擦拭污秽的女孩,螓儿曾说“你很优秀,比我见过的任何世家弟子都要勇敢。”自己在螓儿心中那么重要,自己怎么可以弃她一人呢? “这个女人是骗您的,她是骗您的啊。”允儿见萧权虽有动容,却依旧执剑立在那里,不由得指着御好指责起来,说着还拿出了一块手帕递到萧权手中。 萧权拿过一看,眸光不由得深了几分,再抬起头时,眸中对御好的担忧已去了一半,只余下几分不解。 “侯爷,那是什么?”御好不解萧权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慌乱,连忙问道。 萧权听御好如此问,再看她眸光清丽,毫无杂质算计,心中怀疑又渐渐消弭了些许,脚步却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 “侯爷,告诉我,允儿给了你什么?”看到萧权的反应,御好心中惊骇不已,此刻如果有人要离间他们的关系,她即使再聪慧都将无计可施。 萧权没有回答,只垂下了双眸,冷声对着围着疏影阁的侍卫吩咐道:“你们给我守在这里,他要是敢伤害侧夫人,就万箭射死。” “万箭射死”,闻言,御好心间一疼,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权缓缓的收起佩剑,带着一脸冷漠,离开了疏影阁。 “御好,你看清楚了吗?也许他并没你想的那么爱你。”折颜将一切尽收眼底,语带讥诮的笑道。 “你胡说。”御好突然趁他不备,微一用内力便逃出了他的钳制。 见到侧夫人身形灵动的避开了刺客的钳制,众人都松一口气,却见黑衣人更快一步,拿剑抵住了她的喉咙:“君御好,我最见不得你那副自欺欺人的模样,那样和你的母妃太像了,令人看了着实难过。” “母妃?”看他极是熟稔的谈起自己的母妃,御好心中有了疑惑。 折颜知道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口风,扯了扯嘴角,指着剑:“事到如今,也许你可以选择跟我走。” “跟你走?”御好凄凉一笑,丝毫不惧的抬手握住他的剑端,闭着眼冷声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让墨螓卿永远留在萧权身边,要么立刻给我离开这里,如此,我们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 第275章 是的,要么死,要么继续仇恨,心情在短短的时间内数度转变,御好已疲惫至极,唯有仇恨才能支撑着她。 看着御好那张倾城绝美的倔强小脸,折颜忽然心中一痛:“君御好,你会后悔的。” “那是御好自己的事。”御好冷冷答道,握着剑端的手心鲜血滴答,落在纯白的雪地里,晕染出一朵朵血花。 御好话音刚落,雨辰阁方向突然燃起了一束烟火,在黑夜中尤其耀眼绚烂,那绽放的烟花一如御好心中的那份仇恨,一旦绽放,唯有灰飞烟灭才能收场。 折颜见到讯号,眼角一挑:“御好,谢你啦。” 御好知道,折颜定是得手了,遂放开了握着剑的手,无力的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折颜轻轻一笑,收剑入鞘,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扔在御好的脚边:“这伤药是极好的,御好,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折颜说着,闪身飞上院墙,一旁有侍卫立刻拉弓,正要向他射去,却被御好冷冷喝止:“不准射。” “侧夫人--”射箭的是一个年轻的侍卫,听到御好阻止,满脸的不解。 御好不加理会,只冷冷的道:“你们快去雨辰阁吧,我这里没事了。” 御好抬眸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心想,今晚的夜一定还很长,发生这样的事情,墨螓卿又岂会轻易罢手? 夜沉沉,融化的雪水沿着廊檐蜿蜒而下,叮咚作响,一下一下的击打在房内之人的心上,沉重无比。 疏影阁内室,御好刚换了一件绣青莲的长裙,便见福儿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凝重的禀报道:“侧夫人,侯爷要您去雨辰阁一趟。” “帝姬都受伤了,侯爷不过来探望也就罢了,夜都这么深了,哪还能去雨辰阁,你出去回绝了吧。”知心一边替御好打理衣衫,一边抱怨的说道。 福儿为难的看了一眼御好,待看到一旁换下来的沾染鲜血的裙衫,心头一悸,便默默的打算退出去了。 此刻,御好突然想起方才萧权收到那块手帕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便觉得心里一阵冰凉,发生这样的事,墨螓卿又会如何借题发挥,无端生事,御好心里都有了准备,只是萧权会怎么想,怎么判断?那块手帕究竟像萧权暗示了什么?使得他不顾一切的离开,这才是御好最担心的。 御好敛了敛衣袖,极其冷静阻止了福儿:“你等等,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今晚定是要问明白的,免得受了不白之冤,自己还傻乎乎的蒙在鼓里,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御好略一思忖,又道:“福儿,等会儿你陪我一道去雨辰阁,知心你留下。” “为什么?”知心在一旁有些委屈的问道。 “刚才的事已经令你受惊了,你早些歇着,有福儿陪我就好了。”御好面上极是冷静,心里却沉重得很,她哪里敢告诉她,接下来发生的事将比刚才的可怕万分,知心生性率真直爽,她是担心她为了维护自己,生出事端来,到时候便更难解释了。 第276章 “那帝姬万事小心。”知心并非愚钝之人,知道御好此举定另有深意,她一直都很信任御好的判断,遂不再多言,拿了一件披风过来替御好穿上,披风是由上好的锦缎制成,内缝了厚实柔软的细棉,领口处还有一圈纯白的羊毛,刚好可以遮住御好脖颈的伤口。 “好了,你早些歇着,我很快就回来。”御好拍了拍她的手,又对镜抚了抚有些凌乱的鬓角,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的脆弱。 “帝姬,您的手……”知心在一旁不无担忧的道。 御好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凝了血的掌心,心想折颜给的伤药倒是真不错:“没事了,已经不疼了。”这小小的痛哪比得上心头的痛啊。 夜,雨辰阁,这是御好第二次来雨辰阁,彼时,这里住的还是华彩夫人,如今换了个主子,虽然还是同一个院子,一切布置却比那时奢侈华贵了很多,庭院中点灯的廊柱上还绑着二人大婚时的大红花,一片白雪地上那么耀眼的红色,生生的刺痛了御好的眼。 “侧夫人,您可来了。”秦管家一早便守在了外面,见到御好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妆容精致,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别无他碍,才放心的上前道,“侧夫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您认个错,侯爷素来宠您,定然会帮着你的。” 御好知道秦管家是心疼自己,事先给自己透个信,但这却更令她不安:“秦管家,你理当知道,御好不是那样的人,事情如若真是御好做的,御好定然认错,如果不是,即使侯爷不宠着御好,御好也是要据理力争的。” “是,是,侧夫人说得有理。”秦管家赧然,便不再多言,引着御好往廊下走去。 御好还未到门口,便见雨辰阁内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般婀娜多姿的身形,除却凝馨阁的扇弦夫人还有谁? “御好--”见到御好,穆扇弦似是吃了一惊,但立刻恢复了镇定。 “姐姐。”御好向她点头致意,正待和她擦肩而过时,却被她一把拉住,穆扇弦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良久,她才用极轻的声音道了句:“夫人已经证据确凿,你不要反驳,我看侯爷的意思,他还是想帮你的。” 御好一时不明白她所谓的“证据确凿”,但见她一脸认真凝重,便应了下来,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棘手几分。 雨辰阁内温暖如春,原是点了很多个暖炉,掀开珠帘,御好便觉得一阵阵暖意涌来,但却丝毫不能温暖她的心。 “侯爷,侧夫人来了。”秦管家近前禀报。 御好抬头,努力保持镇定,看向萧权,萧权此刻坐在墨螓卿的床榻旁,一脸娇弱的墨螓卿柔弱的靠在萧权的怀里,对于御好的出现表现出一种假意的惊慌。 “侯爷--”御好微微福了福身,声音清淡。 萧权抬眸,迎上御好受伤的眸光,扶着墨螓卿的手不由得有些僵硬:“你没事吧?” 第277章 “御好没事。” “侧夫人自然是没事的,侧夫人多么聪明的人儿啊,她哪会让自己出事啊。”墨螓卿的贴身丫头在一旁低声讽刺道。 御好闻言,心里极是不舒服,但也不好发怒,只好隐忍着没有说话。 “你放肆,侯爷说话何时有你说话的份了。”一声娇喝,御好没想到竟是出自福儿之口,原先带她来不过是看她老实本分,却没想到她竟还有这份魄力。 御好下意识的去看萧权,只见萧权神色正常,并没有因福儿的话而恼怒,便也安下了心。 “姐姐可还安好?”御好上前几步,关切的问道,其实她是不愿意做戏的,但是萧权都开口了,她自然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疏离,遂伸了手想要安抚她。 “权哥哥……”墨螓卿似是很害怕的躲进了萧权的怀里,御好的手便那么尴尬的僵在那里。 御好轻浅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犹自道:“姐姐既然没事,御好便不打扰你休息了,御好先行告退。” “我家小姐自然不会有事,有侯爷保护,我家小姐哪是你这样的人能伤害得了的。”墨螓卿的贴身丫头允儿在一旁不屑的道。 御好冷然一瞥,根本不屑和她计较,后退几步便欲离去。 “你等等。”萧权的声音依然是很好听的那种,此刻听来,却带了几分凉薄,几分试探,“我有事问你。” “侯爷有事尽管问,御好必定知无不言。” “御好,你为什么要害我?”萧权还未开口,墨螓卿便先说出了口,娇滴滴的声音中还带了几分哭腔,令闻者无不动容。 “我没害你。”御好此番倒是镇定下来了,看来墨螓卿也不过这些把戏,“夫人说话要有证据。”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房里的。”萧权拉过欲从床榻上起身的墨螓卿,吩咐一旁的秦管家递上一块手绢来。 御好接过一看,原是无意的一瞥,待细看,才发现那上面竟是“会意”二字,而且刺绣所用的针法竟也是会意的。 “听说你房中的会意姑娘绣法极好,纹样绘得更是最好的,府中几位夫人绣的纹样都是会意姑娘绘的,此事可当真。”墨螓卿这时倒是不再畏惧了,说话句句在理,不给御好任何推脱的机会。 “夫人这么说,自是认定了的,御好无话可说。”御好突然想起方才在门口碰到穆扇弦时,她说的话,便知她定是找穆扇弦来核对过了的,“这方丝帕确实是出自会意之手,只是不知这能说明什么?” “这是方才的刺客不小心落下的。”萧权在一旁插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暗淡,仿佛认定了丝帕所证明的便是事实一般。 “原是如此。”御好虽然心中无比震撼,面上却还是保持着镇定,只缓缓的跪了下来,“姐姐若是说这是会意留下的,御好自然无话可说,该怎么处置,便请姐姐发话吧。” 好一招以柔克刚,见御好不反驳也不反抗,墨螓卿一时不知该如何了,良久才道:“那刺客近身时,我用簪子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御好你若觉得委屈,大可以叫会意来验证一番,免得说我这个大房冤枉了她。” 第278章 大房?御好心中冷笑,墨螓卿竟然企图用大房之名来威吓自己,她也不想想当初她的盟友皇后胡氏,那个一国之母是如何死在她的手里的。 “御好心里是不愿意的。”御好轻轻浅浅的开口道,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但只要侯爷一句话,御好便立刻叫会意来验证。” 萧权对今晚之事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如今见御好提到自己,再听她声音中的悲伤无助,一时心乱如麻,即使是刚才螓儿那般无助的模样都不曾激起自己心中那么大的情绪,御好只轻轻浅浅的一句话便令自己手足无措起来。 “御好,你先起来吧。”萧权从床榻上站起身,上前去扶御好。 御好却兀自跪着,认真道:“御好只等侯爷一句话,要不要把会意唤来。” 看着御好眸中缕缕波光,萧权明白,自己如果当真要她把会意叫来,便会把两人几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毁于一旦。“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誓言他是记得的。 “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相信御好,不用叫会意过来了。”萧权一把扶起御好,弯下腰亲自替她拍去膝上灰尘,“御好的为人我清楚,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谢侯爷。”御好从小便明白,所谓真相,所谓证据,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看主宰一切的那个人信不信任你。其实就连御好自己也不敢保证会意是不是真的是无辜的,但是只要萧权愿意相信,会意就是无辜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权哥哥,明明证据确凿,你为什么要偏心着她,她的那个丫头想害死我啊。”墨螓卿此刻全然没有了刚才躲在萧权怀里的柔弱,眉色间全是御好熟悉的戾气。 萧权扶着御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是一方丝帕而已,既然是各房都有的,是谁做的也很难说,御好今晚也受了惊吓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可是侍卫的供词呢?权哥哥也全然不顾了吗?”墨螓卿突然高声提出了另一个证据,“侍卫们可都看见了,是她阻止侍卫放箭射死那个刺客,是她公然违背你‘万箭射死刺客的命令’。” “侍卫们可都看见了,是她阻止侍卫放箭射死那个刺客,是她公然违背你‘万箭射死刺客的命令’。” 墨螓卿此言一出,御好明显感到萧权握着她手臂的手紧了几分,脸色也阴沉得难看,却依旧不语,也不质问她。 墨螓卿见状,愈发得大声:“如果不是她操纵的这一切,那么必是她与那男人有什么苟且之事,不然她为何要放过那个刺客?” “墨螓卿。”御好愤怒的转过身,清透的目光冷冷的直视墨螓卿,“你有胆再说一遍。” “权哥哥,你看,当着你的面她也敢威胁我,她君御好占着自己身份高贵,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墨螓卿从未见过御好如此发怒过,半真半假的瑟缩着往床榻里侧靠了靠,泪水也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第279章 果然,萧权立刻就心软了,松开了扶着御好的手,就连声音也变得不再那么坚定,只淡淡的出声解围道:“御好,你还是解释一下吧。” 御好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收手入袖,神色冷淡的回应道:“这件事御好只愿和侯爷一人说,侯爷若是不相信御好,现在惩治御好便是,夫为妻纲,御好无话可说。” “御好……”萧权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显得很是无奈。 众人正僵持间,秦管家突然走了进来,神色不明的打量了一下房内众人,垂首禀报道:“侯爷,相爷和相爷夫人来了。” “快快有请。”萧权理了理衣衫,亲自迎到了门口,对进门而来的二老恭敬的作了一个揖,“萧权拜见岳父岳母。” “岳父岳母”!御好闻言,心中一痛,心底深处突然泛起一股无力的委屈感,自己再怎么优秀,再怎么能讨萧权喜欢,终究不过是一个妾室,这厢墨螓卿一出事,便有父母来为她出头,而自己呢,除了宫中那个冷淡的母妃,自己几乎一无所有。 “老臣,臣妇拜见帝姬,帝姬万福。”二老一进门,便朝御好恭敬行礼。 御好回过神,抬起宽大的衣袖,下意识的抹了抹眼角,含笑道:“二老无须多礼,理当是御好问二老安好。” 御好说着,迤然施了一礼:“御好见过姨丈姨母。” “御好快快请起。”相国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来扶御好,关切的握着御好的手,道,“听说府里出现了刺客,可有受伤?” 被相国夫人握着的手有些刺痛,伤口好像崩裂了,但是一旦触到相国夫人眸中那抹真切的关怀,御好突然觉得不是那么疼了,晶莹的泪水不由得凝上了眼角,宽慰道:“没事,御好没事。” 墨相见状,又看了看床榻上一脸妒意的螓儿,知道自己的夫人又失态了,连忙作势咳了几声。 御好立刻明白过来,松开了相国夫人的手,善解人意的道:“此番姐姐亦是受了惊吓,姨母快些去看看姐姐吧。” “哦,哦,好。”相国夫人连忙反应过来,神色恍惚松开了御好的手,往床榻边走去。 墨螓卿此刻早已怒火中烧,恨恨的看着站在一旁安然无恙的御好,见到自己的母亲过来,连忙委屈的落下了泪水:“娘,娘亲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好了,好了,有什么委屈和娘亲说。”相国夫人爱怜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宽慰道。 墨螓卿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伸手指向一旁默然而立的御好,指责道:“是她,是她故意派人……” “够了。”萧权见状,冷冷喝止,遂躬身向一旁不表态的墨相施了一礼,“学生敢保证,此事不是御好所为,螓儿恐有误会。” 一声‘学生’,御好已经明白了萧权维护自己的决心,却再没多少欣喜。 “权哥哥。”墨螓卿委屈的哭喊出声,“当着父亲的面你还要维护她吗?明明人证物证俱在,你为什么不帮我?当真是妻不如妾了吗?” 第280章 墨相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对于萧权,他有十分的把握,他绝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于是只冷声斥责墨螓卿:“有你这么和自己夫君说话的吗?” “我……”墨螓卿没想到所有的人都帮着君御好,一时愤恨不已,脸色惨白,倔强的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 “好了,好了,不哭。”相国夫人毕竟是看着墨螓卿长大的,见她落泪,心疼得紧,忙伸手帮她拭泪,只是手一抚上墨螓卿的脸,便见到墨螓卿的脸上划出一抹抹鲜血,不由得大骇。“孩子,这……这是怎么了?你流血了吗?” 墨螓卿见母亲一脸惶恐,一时不解,只沙哑着嗓子道:“没有啊。” 相国夫人看了看自己的手,似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看了看御好,只见御好将手放进了袖中了。 相国夫人心中一惊,忙上前拉过御好的手,当见到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时,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心疼不已的道:“傻孩子,怎么受伤了也不吭声啊。” 御好浅浅一笑,用没有带血的手抚了抚相国夫人的肩:“没事的,不过是小伤,御好已经不疼了,姨母莫要伤心。” “这是怎么回事?”萧权见状,上前一把拉过御好沾满鲜血的双手,那一片红色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深邃的眸中全是心疼,语气却带着几分气恼,“不是说没事吗?手是怎么了。” “我……” 御好话还未说完,就听萧权深沉的声音响起:“学生先陪御好去包扎手,二老陪螓儿好好叙叙。” 墨相见状,应允的点了点头:“去吧,老夫在书房等你。” “是。”萧权应了一声,拉过御好就往外走。 夜色极暗,走廊上的灯随着夜风摇摆,灯火晦暗,御好看着面前一脸深沉的萧权,一时心情复杂,说不出话来。 “御好,疼吗?”萧权小心翼翼的捧起御好的手,满脸的心疼,“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 走廊上风很大,即使穿了厚厚的衣衫,还是觉得冷得紧,御好浅笑张开双手,撒娇般的说道:“好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萧权怜惜的看着御好不停流血的手,忙卷起衣袖,撕了自己的里衣,替她包扎伤口。 “侯爷心疼御好吗?” 听到她的问话,萧权霍然抬起头,深邃漆黑的双眸猛的撞进了她清丽的眼中,心里纵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双深眸已透露了一切。 御好看着他的眼,知道他定是心疼的,遂只扑进了他熟悉的透着水墨香的怀抱中,努力的汲取那丝温暖:“萧权,你知道吗。我其实好羡慕螓儿,她有那么关心她的父母,还有你这么好的夫君,我真的好羡慕她。” “御好……”萧权紧紧的回拥着怀中脆弱无比的女子,叹息着宽慰道,“御好,你还有我啊,我同样是你的夫君啊,告诉我,是谁伤了你,那个刺客究竟是谁?” 第281章 御好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脸上又恢复了冷静从容,仿佛刚才的脆弱都不曾存在过一般,一双清透无比的丽眸戒备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轻声附在萧权耳畔道:“是北朝折颜王子。” “什么?”萧权浑身一震,退开半步,深邃的目光紧紧的锁着御好,“怎么是他?” “事关重大,你府中侍卫若是伤了王子,两国难免交恶,是以御好才擅作主张让侍卫放了他,却不料让你们误会了,你相信我,我也没想到他会伤害姐姐。” “我相信你。”萧权没想到御好竟是思虑得如此周全,而自己竟还对她产生了怀疑,真是该死,“我自然相信你,我方才只是因为螓儿的那句苟且才失了方寸,对不起,御好。” “嗯,我明白。”御好轻轻的推开萧权,“你实不该出来的,快些回去吧,姐姐今日一定是恨死我了。” 看到御好顾全大局,他原是该欣喜的,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听她口口声声姐姐姐姐的,心里竟然很不是滋味:“御好,你当真不介意我三妻四妾吗?” “介意。”御好肯定的答道,“自然介意,可这不是我霸占你的理由。” “御好。”萧权再次上前将面前的人儿拥入怀里,“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对你和螓儿都好,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原来一个人的心一旦被占满了,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御好,你可曾有这样的感觉?”“我曾以为我虽然不能给你完整的爱,但我可以保护你,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一旦爱上了,就想给你最好的,包括一份完整的爱。” 听到萧权的话,御好首先涌上心头的不是惊喜,而是惶恐,深深的惶恐,自小身处皇宫,看惯宫中妃嫔间的争斗,她再清楚不过要这样的爱,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很惶恐。”靠在他熟悉的泛着水墨香的怀抱里,御好如实以告,“萧权,我要不起。” “御好,我……” “爹爹,御好。”一个稚嫩好听的声音响起,御好从萧权的怀抱中离开,看到不远处,铭儿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 御好远远的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铭儿,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酸楚:“萧权,我们原来也会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她的声音轻若游丝,带着说不出的悲伤,淡淡灯火下,她仿佛全身都被笼罩了一层悲戚的光芒一般,令萧权心中蓦地一疼,胸口弥漫出无限悲哀,自己忘了过去,可是她却永远背负这样的心痛。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御好上前牵过铭儿的小手,温柔的笑道。 “我要和御好一起睡。”铭儿撒娇的扑进御好的怀抱,“御好唱歌最好听了,我要听御好唱歌。” “好,那御好带你去睡觉,走。”御好拉着铭儿走向愣在那里的萧权,轻声道,“姐姐今晚定是没空陪铭儿了,我带他回去休息,明早你派秦浏过来接。” 第282章 御好说完,便拉了铭儿往疏影阁方向走去。 “御好,孩子还会有的。”萧权温润好听的声音在冬日寒冷的夜晚犹如一盆炭火,温暖了御好冰凉疼痛的心扉,随即弥漫起来的却是更深的悲哀。 是的,孩子还会有的,只是逝去的,她一定也要讨个说法,墨螓卿,今日起,你我不共戴天。 夜很深,御好却丝毫没有睡意,铭儿已经被自己哄睡着了,御好坐在床榻边抚着那张清秀高贵的小脸,思绪混乱。 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御好俯身替铭儿盖好锦被,拉下帐帘,起身走到窗棂前,打开窗,任由窗外飞雪吹在自己的脸上,企图寻找一丝清明。短短一日,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纵使御好聪慧机灵,一时却也无法应付那么多的事情。 按着方才萧权对自己的态度,御好明白,他其实是真的爱自己的,只是其中有太多曲折阻扰在两人之间,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道的明的,在这深深侯府之中,光有爱是不够的。 “帝姬,外面寒,莫要着凉了呀。”知心端了茶水进来,见到御好站在那里吹风,忙体贴上前替她关好窗户,清秀的眉眼间浓浓的都是担忧。 “怎么还不睡,快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御好顺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神色恹恹。 “我是看帝姬房里灯还亮着不放心才过来看看,帝姬早些歇着吧,奴婢先告退了。”知心追随御好多年,再清楚不过御好的性子,每当帝姬说要静静的时候,一定是有难以抉择的事情了。 而知心确实也没有猜错,御好此刻正是在纠结手中的这方手帕的真正来历,按说会意追随自己多年,行事沉稳,断然不会冲动的去找墨螓卿替自己出气,可是折颜绑架自己的时候,会意确实不在场,看墨螓卿当时气愤委屈的样子,也不像是做出来的。 “等等。”御好喝止住正要离开的知心,“去把会意给我叫来,让她在外间等我。” “帝姬,会意病了,我下午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嘱咐我不要去打搅她,帝姬若是有什么吩咐让我来吧。” “不,你去把她叫来,我有事问她。” “是。”见到御好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知心便也不再多言,只应声退了下去。 看到知心离开,御好突然觉得有些恍然,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初遇会意时,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混在一大堆的宫婢中,虽然衣衫破旧却还是被自己一眼挑中,不为其他,只是因为眼缘,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御好便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自己非常喜欢的气质,冷静沉着,她生性洒脱自在惯了,需要这样一个丫头提点着自己,而那么多年过来了,会意确实也做得极好。 往事如烟般浮现在御好的脑海中,她慢慢站起身,秀美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了,会意,望你不要辜负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啊。 第283章 亥时末刻,疏影阁外间,灯火煌煌,一袭白色长袍的御好优雅的躺在一张小榻上,怀抱着一个镶金嵌玉的精致暖炉,微闭着双眸,容貌倾城的美,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秀眉,时刻显示着主人的不安情绪。 “帝姬。”会意轻手轻脚的走进房内,恭敬的福了个身,神色虽经过掩饰,却还是透着几分惶恐。 御好慢慢的睁开眼,看了眼她一眼,淡淡的开口问道:“听说你身体不大好,现在好些了吗?” “谢帝姬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会意敛眉顺首回答。 “嗯。”御好应了一声,从袖间拿出从墨螓卿那里拿来的手帕,递到会意手中,“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察觉到御好从没有过的冷意,会意心里一颤,双手微不可见的有些颤抖的接过了手帕:“这是奴婢前些时日弄丢的。” “这么说是墨螓卿冤枉你了。”御好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语气。 可是会意追随她多年,一下子察觉到了御好语气中的变化,正要再说什么,却觉得眼前疾风一扫,会意急忙后退半步,却还是被御好扣住了手腕。 会意见状,知道帝姬出手,自己根本敌不过,忙不迭的跪地叩首:“帝姬……” 看到会意极少有的慌乱,御好沉痛的闭上了眼,上前掀开她袖间的衣袖,赫然看到一道用银簪划过的痕迹,不由得一阵心寒:“连你也要骗我了,是吗?” “帝姬,奴婢知罪,奴婢并不是要背叛您,奴婢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帮您除去墨螓卿啊。” “除去墨螓卿?”御好冷然一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啊。” 御好说着,手腕一转,一把拽住会意的衣领,一用力便扯下了她的整只衣袖,“当初归宁那日,你的主子也是这么对我的。” “如果我没记错,那日你也病了,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被绑架,我可有说错?”御好眸光一闪,清丽的眸中透射出一股冷凝的气质,令人不由得敬仰服从。 “是,帝姬没说错。”会意颓败的闭上了眼,掩去满目的愧疚晦涩。 御好缓缓起身,走到会意的身侧,纤细白皙的手指抚上会意白皙的手臂,抚摸着她臂上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一样的印记,道:“这便是你们北朝人说的火印,是吗?” “是。”会意无可辩驳,只得承认。 “因为当初没在我身上寻到火印,所以就去找和我面容相似的墨螓卿了,是吗?” “是。”会意一味低头承认道。 “说下去,我要听全部的事实。”御好踱步走回玉榻,抚着胀痛的太阳穴,闭目养神道。 会意见御好已猜出了大致的事,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自从接近御好后,自己便时常被愧疚惊醒,帝姬是自己见过最好的主子,是以当初帝姬被遣皇陵,自己也义无反顾的随她去了,北朝人的身份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愧恨,迟早是要说的,倒不如今日说了出来,免得日后夜夜被噩梦惊醒。 第284章 “奴婢三岁时便父母双亡,后来有幸被北朝的王后收养,十岁那年,王后逝去,奴婢被大王派往南朝皇宫冒充宫女,接近您的身边,目的是为了接您回北朝,继任大祭司之位。” “回北朝?” “是,您或许不知道,当年太妃娘娘和北朝大王曾有过一段情,大王怀疑您可能是北朝的公主。” “北朝公主?”御好霍然坐起身,“你说我是北朝公主?” “不,帝姬别紧张,奴婢一接近你,便发现您根本没有北朝女子身上该有的火印,当时奴婢以为是太妃娘娘故意弄去的,是以这么多年一直潜伏在您的身边,企图找出一丝线索来,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另一条线索。” “你是说墨螓卿?”御好心尖震颤,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们怀疑墨螓卿才是母妃的孩子,是吗?” “这个……”会意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帝姬定然承受不了,只得闭口不言。 “那你在墨螓卿身上找到火印了吗?”御好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 “没有,和您一样,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墨螓卿并不是母妃的孩子,是吗?”御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坐回榻上,自我宽慰般的道:“纵然母妃当年真和北朝大王有过什么,也不一定会怀上孩子,更别谈什么易子,皇宫守卫那么森严,又岂是那么容易易子的。” “是,一切原本就都是大王的揣测罢了,如今大王身子已大不如前,朝堂不甚安稳,大祭司素来只有拥有宗室血脉的女子才能继任,是以才会寻找唯一有可能的血脉,依如今的情势看来,当年太妃极有可能没有怀上孩子。” 她今日确实没有在墨螓卿身上发现什么火印,所以御好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如果届时王子不得不在帝姬和墨螓卿两人之间选一个做大祭司的话,她希望是墨螓卿如此帝姬便可以和侯爷长相厮守了。 “你起来吧。”御好突然觉得疲惫的紧,真相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虽然有些惶恐不安,但幸而自己还是南朝帝姬,还是父皇的孩子,如此便足够了。 “谢帝姬。” 御好缓缓站起身,拉过会意的手,带着淡淡的悲伤道:“我自问从未愧待过你和知心,自小我便把你们当姐妹来对待,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可还愿留在我的身边。” “帝姬。”闻言,会意心里温暖无比,仿佛掉入冰窖后,突然有人给了你一床暖被,甚少哭泣的会意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我愿意,我愿意。” “嗯。”御好努力的勾起唇角,无奈的道,“可是今日之事,只能你自己承担,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和侯爷说是奴婢护主心切,才企图伤害墨小姐。” “不,你什么都不要说。”御好阻止道,“别说萧权极有可能不信这一切,即使相信,我也不希望再多生事端。” 第285章 御好说着,打开了手中暖炉,注视着会意手臂上的伤疤,黛眉微颦,道,“你且忍受一下,忍忍便过去了,好吗?” 看着御好手中燃烧的银碳,会意也明白了御好的意思,摇着贝齿,点了点头。 御好眉头一紧,翻转手中暖炉,燃烧的炭火一下子倒在会意白皙的手臂上,“滋啦”一声,空气中立时升起腾腾的烟气。 会意紧咬着嘴唇,忍着痛跪了下来:“谢帝姬维护。” “起来吧,日后便说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暖炉伤了你,他日逐惊到京,定可帮你治好伤疤。” 逐惊,你可接到了我的飞鸽传书? 夜,更深露重,萧权竹林深处的书房内,一袭深色长袍的墨相立在书案前,轻叹了一口气,面色渐渐的变得愈发沉重。御好和螓儿之间的矛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原以为凭借御好的聪慧敏锐可以在侯府过得很好,可是当看到她那清丽眸中的盈盈波光时,他亦心疼无比,恨不能带她回到自己身边,补偿给她这么多年缺失的父爱,可是不能。 这么多年来,在御好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每次自己都有机会可以挽转她的命运,让她幸福些,少受伤害些,可是偏偏到了最后关头自己都选择了螓儿,此番,到底该不该说?说了又将如何? “学生拜见恩师。”萧权推门进来,恭敬施了一礼,因为心思犹牵挂着御好,是以全然没有注意到墨相的失态,只沉默的站在一旁,等着他开口。 墨相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倾心培养出来的优秀男儿,心绪翻涌,说与不说,两厢为难,沉默良久,最终只能化为了一句:“最近在读什么书?” 萧权的目光落在案上的那册书上,顿了顿,如实答道:“《北朝野史》。”虽读的是禁书,萧权也不隐瞒,只是看向墨相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深邃了些。其实他早就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恩师了,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哦?读出了些什么?”墨相一脸凝重此刻倒是化为了笑意,不愧是自己教出的学生,不拘常理,竟懂得观微入深,以此来查探不解的事情。 “不瞒恩师,学生原是为了一桩情事,才想知己知彼,却不料让学生发现了另一桩事情。”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原是想查探折颜接近御好的目的,后来却发现了老夫和折颜的关系,是吗?”自己的这个学生墨相再清楚不过,自己根本不用遮遮掩掩,凭借萧权的睿智敏锐,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的。 “是,学生从书中得知,北朝王庭四十年前曾走失过一位王后的亲生嫡子,也就是现如今北朝大王闻伐劣的嫡亲胞兄,书上说这位王子左手虎口处有一个鹰形胎记,这在北朝,是上苍指定的继位者的象征……” 萧权说到此处,再不言语,少年时期,自己几乎是在这位老者手把手的教授下成长的,众人皆知道相国墨葆成知识渊博,文采斐然,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左手剑法亦是天下第一,即使武功高强如他萧权,亦不是对手,而恩师之所以从不用剑,只是因为他的左手虎口处有一个永远都无法去除的鹰形胎记。 第286章 “是,你没猜错,我就是北朝四十年前失踪的皇室嫡长子墨伊克,这么多年过去,我原以为这将是永远的秘密,我不该教你认北朝的文字。”墨相的目光从案上熟悉的文字中抬起眸来,深邃的眸中暗光流转,似是沉思了一番,良久,才道,“你只说错了一件事,我并非走失,而是被人追杀。” “追杀?” “是,萧权,老夫在你少年时便告诉过你,但凡深宫,总避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当年我虽为王后嫡子,但父皇所出众多,被人暗杀也是时常有的事,只是我没想到那次的杀手会那么厉害,我几经生死,逃出了北朝的边界,扮成一个南朝的书生才躲在了江南柳城,才避免了这次追杀,因为精通南朝文化,我便结识了望老太傅,他收留我,供我读书考取功名,后来我爱上了望太傅的二女儿望若素,也就是螓卿的母亲,若素她是个好女人,温柔善良,美丽端庄,是她令我放下了心中的复仇欲望,这么多年我在南朝与妻儿相伴,早就打算在此终此一生,再不回北朝,可是……” “可是您万万没想到,折颜会找上门来,因为北朝内政动荡,急需一个皇族血亲的女子继任大祭司之位,而螓儿正是这位嫡系血统的北朝公主,是吗?” 墨相眸色一沉,划过几丝痛色,努力的压下心头的温情,镇定道:“不管过往如何,螓儿如今只有一个身份--卫彰侯夫人。” “学生明白。”突然解开了心中所有的疑惑,萧权突然觉得沉重无比,一个是南朝帝姬,一个是北朝公主,他还能从容应对吗?也许从御好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无法从容了。她说她惶恐,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御好是个好女子,值得任何男人宠她爱她。”其实她真的很像她的母亲,温柔大方,懂得顾全大局,懂得体贴自己所爱之人。 “是。”萧权不明白恩师为何提及御好,但御好确实是个顶好的女子,有她相伴,是他萧权三生有幸。 “螓儿不比御好,自小我们都宠着她,也没姨娘们陷害她,自然脆弱一些,如果螓儿和御好起了冲突,还请你看在老夫教养你一场的份上,多迁就她一些吧。” 话一出口,墨相才恍悟过来,自己又说了什么呀?缘何自己说着说着又偏向了螓儿,这么多年了,是不是正如若素所说,自己的心中还有安之的一席之地,这么千般迁就,万般维护,是自己偏私了吗? …… 夜,雨辰阁,墨螓卿擦拭去脸上的鲜血,一把打翻允儿手里的铜盆,看着坐在一旁出神发愣的母亲,不由得恨恨道:“娘,我究竟还是不是你女儿,为什么你总帮着那个君御好。” 相国夫人从怔楞中回过神来,看着地上打翻的铜盆,脑海中都是御好满是鲜血的手,神情空洞的幽幽一叹:“是娘亲把你宠坏了啊!” 第287章 “娘--”墨螓卿上前拉过相国夫人的手,略带惊慌的道,“您怎么了呀?” 相国夫人回过心神,爱怜的抚了抚墨螓卿凌乱的发髻:“看看你,这都是为人妻的人了,怎么还不懂打理好自己。” “娘?” “是娘的错,没好好教你怎么为人妻,也难怪萧权会冷落你了。”相国夫人扶起墨螓卿,将她拉到梳妆台前,温柔的替她梳理一头凌乱的发,“萧权不是一般的人,你如今嫁他为妻,便不能再像儿时那般胡闹了,萧权近来仕途不稳当,做人妻子的,更该替他打理好这个家才是。” “女儿自然明白,可是侯府一切的事宜向来都是交给秦管家打理,我哪里插得上手啊。”墨螓卿抱怨的说道。 相国夫人抚着掌心柔顺的长发,温和的眸中闪过一丝叹息:“螓儿,有些东西是要主动争取的。”相国夫人说着,走到墨螓卿的身前,问:“萧权这几日可是宿在你的房里。” 墨螓卿自然知道自己母亲所言何意,脸上不由得一阵羞红,忙低下了头,微微的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你该怀个孩子,如此一切都好说。” “可是……可是。”墨螓卿紧咬着唇,她哪里好意思和母亲说萧权每每夜里总说自己累了,除了新婚那夜,他根本没碰自己。 见到女儿眼中的欲言又止,再想想刚才萧权对御好那在意的眼神,身为过来人的相国夫人已然明白了过来,即使自己依着夫君之意,竭力违背内心意愿帮着螓儿,却也敌不过命运的轨道了吧。 “螓儿,你可还记得当初萧权是怎么来我们家的?” “我自然记得。”墨螓卿很是奇怪自己的母亲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她怎会不记得当年那个一身凌乱,却比任何世家公子都要好看的少年,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她都记得权哥哥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他说“我一定能娶到你的”。便是儿时那样的一句戏言,她亦当真了,此后十几年,求亲之人几乎踏破了相府的门槛,可她从未心动过,她知道自己此生是非萧权不嫁的。 墨螓卿慢慢追忆道:“那年爹爹陪先皇微服出巡,碰到了一群难民,权哥哥便是那群难民的头领,安抚难民后,先皇觉得权哥哥是个可造之材,便要爹爹带他回家了。”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会随你父亲回家?见你的第一面为何说他一定能娶到你?” 听了母亲此话,墨螓卿心中莫名一寒,难道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吗?或者自己是父亲的女儿,而他是父亲的门生吗? 看出墨螓卿眸中闪过的诧异慌乱,相国夫人还是不顾夫君的再三嘱咐,坚持道出了当年的事实:“那一年随先皇一起微服出巡的还有御好帝姬,娘亲如此说,你可明白?” “什么?”闻言,墨螓卿仿佛跌入了无比寒冷的地窖一般,“娘你是说……” 相国夫人连忙伸手捂住了墨螓卿的嘴,小声道:“我也是后来听你父亲说起,才想明白过来,此事只有我和你父亲知道,只要你不说,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可明白?” 第288章 墨螓卿努力平复自己的思绪,却还是止不住浓浓的失落,原来,这么多年,权哥哥都以为自己是儿时的御好,所以才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我一定能娶到你的” “傻丫头,不要多想,毕竟你和萧权这么多年青梅竹马都是真的,他若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这么好。” “娘亲,为什么权哥哥不能像父亲那样只娶一个呢?”墨螓卿眸光散乱,只拉着相国夫人的手,低泣道。 “傻孩子,萧权远比你父亲出色,不假多日,萧权定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如果没有这些妾室娘家的支持,他纵使再出色,都不能做到这般地位,身为妻子,你理当理解接纳才是。” “我不要,我不要他功成名就,不要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只要他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他都做不到呢?” “螓儿,你知道吗?这就是你输给御好的地方,御好身份比你更高贵,可是她甘愿嫁给他为妾,你和御好比的不再是谁更漂亮,谁更出色,而是谁更明白他的心,能替他着想,娘亲这话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墨螓卿豁然起身,恨恨的道,“这事都怪君御好,如果没有她,我和权哥哥一定可以相守白头的,都是君御好这个贱人。” “侯……侯爷。”门口突然传来允儿惊慌失措的声音。 墨螓卿抬眼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萧权已经立在门口,俊朗的面上冷得犹如寒冰,一双星眸透着无比的冰冷无情。 “权哥哥……”墨螓卿见到萧权的表情,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撑着梳妆台,说不出话来。 “我警告过你,我不想再听见你说御好的坏话。”萧权目光寒冷,刚要跨进屋内的脚步,生生的转了出去,愤怒的拂袖而去。 相国夫人在一旁见状,只幽幽的叹了口气,推了推浑身发软的墨螓卿:“还不快追上去。” 墨螓卿愣了愣,终是跑出门去:“权哥哥,你要去哪?” “回书房。” “可是,可是今天是大婚第三天啊。”墨螓卿无力的说道。 “我累了,你早些歇息。”萧权说着,一步不停的往前走去。 墨螓卿眼见萧权的背影越来越远,忽然拔出了发髻上的发衩,放在了手腕上,狠狠的划了一道,忍不住尖叫出声。 萧权闻声,停住了脚步,突然想起刚才恩师和自己说的话“螓儿不比御好,自小我们都宠着她,也没姨娘们陷害她,自然脆弱一些,如果螓儿和御好起了冲突,还请你看在老夫教养你一场的份上,多迁就她一些吧。” “你这是做什么?”萧权几步走到墨螓卿的身边,捂住她流血的手腕,眸中虽有疼惜,更多的却是不耐烦。 “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墨螓卿顺势靠近萧权怀里,柔弱的道。 萧权低头看着怀中脆弱的人儿,无奈的道了一句:“好。” 第289章 “权哥哥,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爱你,你明白吗,我爱你,如果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别说了。”萧权心里烦乱,不知怎的就想起御好的那句“我很惶恐,我要不起”,可是却偏偏没有像螓儿这般和自己说一句“我爱你”,是啊,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爱他,思及此,萧权整颗心都乱了。 “权哥哥--”见到萧权发愣,墨螓卿低低的唤了一声。 萧权垂眸,敛去自己失态的神色,淡淡的道:“既然已经嫁给我了,以后就和她们一样唤我‘侯爷’吧。” …… 自从侯府出了刺客之后,侯府的护卫更加的森严,御好闲来无事,带了铭儿在园中散步,也可以察觉到身后有侍卫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午后,阳光甚好,积雪也渐渐的融化了,枝头的腊梅被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雪,阳光下折射出缕缕晶莹的光芒,绽放在枝头甚是好看。御好正待拉了铭儿上前细细欣赏,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便随意问道:“前院在做什么?” “听说是在招护院。”福儿在旁温顺的回答道。 “哦?”御好黛眉一挑,“侯府的侍卫还不够多吗?还要招护院做什么?” “听说侯府的侍卫都要按皇令编入禁卫军了,为了各位主子的安全,侯爷才下令招些武功底子好的护院,来保护各位主子的安全。”福儿回答道。 编入禁卫军?御好的才智谋略其实并不输给男儿,乍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撤除侯府的侍卫,难道连皇兄也要像皇叔那样开始防着萧权了吗? “若是真是刺客,区区护院哪里拦得住。”知心在一旁极是不屑的道。 “侯爷要招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护院。”御好撇开心中沉重的想法,意有所指的淡淡一笑,转眼看了一眼福儿,赞叹道,“福儿的消息倒是灵通。” 知心在一旁掩嘴轻笑道:“帝姬,您不知道,我们家福儿和秦管家的儿子走得可近了呢。”“知心姐姐,你又瞎编排我了,哪有的事。”福儿小脸一红,嗔怒道。 御好明白过来,轻浅一笑:“这是好事,改日我和秦管家说说,福儿是个好姑娘,秦管家定然是欢喜的。” “侧夫人!”福儿娇羞一笑,红着脸不再说话。 “御好,我们过去看看他们怎么招护院的吧。”铭儿年幼,听不懂她们貌似暧昧的话,只能拉着御好的衣袖撒娇道。 “好,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也好,届时如若能拉拢几个忠心自己的护院,便也不会发生前段时间的事情了。 侯府前院,宽敞的院中站了很多身形魁伟的大汉,一个个皆是气势非凡,雄壮如牛,所有人都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身形却比他们都要瘦弱很多,只一双眼睛明亮清透得很,给人很是坦荡舒服的感觉,只见他身着一袭破布衫盘腿坐在地上,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第290章 “你们不知道,想当年我李胜跟着侯爷的时候,你们都还在喝奶呢。” “李胜,你又吹牛吧。”人群中有人取笑道。 那个名叫李胜的瘦弱青年闻言,却丝毫不怒,只挥舞着手高声道:“十年前,京郊那场难民起事你们都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听说那场事情还是由两个少年领导的,听说还闹得很大,州府官员都无法了,只得上奏了朝廷,朝廷后来派出了墨相才镇压下来。” 御好站在廊檐下,听到众人提起此事,不由得轻浅一笑,当年那场难民变动,她也是亲自见到的,确实是两个少年,皆是衣衫破旧,能力却是极强的,那么多的难民竟当真俯首听命了两个少年的话,御好至今犹记得,当年那个长相俊朗的少年还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 当年父皇欣赏那个少年的雄心壮志,便让墨相替他安排一个好的学堂,好好培养,只是御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日那个少年竟然会以这样“惊心动魄”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见那人坐在地上,挥舞着双手,极是骄傲的说道:“你们不知道,那年两个少年,就是我李胜和如今的卫彰侯爷,后来惊动了朝廷,朝廷派出了墨相亲自来安抚的,侯爷也是那年被墨相看上,收为门生,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这你们不知道了吧?” 闻言,御好浑身一震,一时不敢相信自己所闻,他说当年另一个少年是萧权,那么…… 御好情不自禁的向人群走去,正在那里守卫的侍卫们见到御好,纷纷行礼:“侧夫人吉祥。” 被围在人群中的李胜耳尖,听到这边的动静,忙站起身,走到御好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是墨相的女儿?” “啊?”御好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只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一定是啦,你和相国夫人长得很像啊。”李胜说着,拿起地上一根桃木制成的木棒,“你不记得了吗,那年你和墨相一道来的呀,萧权那时候还说要娶你呢。” “你是二狗子。”御好隐约记得当年那个拿着桃木棒当打狗棒的少年,仿佛有个别致有趣的名儿‘二狗子’。 “对啊,对啊。”李胜一脸惊喜,对着一脸震惊的众人,得意的道:“那,你们看看,夫人还记得我呢。” “我不是夫人。”御好淡淡出声,打断了李胜的话。 “什么?” “让开,让开,夫人来了。”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袍的中年人一边推开众人,一边向人群走来,而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愤然的墨螓卿。 “王管家,这个人在这里胡说八道,扰乱人心,立刻把他轰出去。”墨螓卿伸手指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李胜,一脸愤怒狰狞。 “是,夫人。”被称为王管家的男子听了墨螓卿的吩咐,立刻冲旁边的侍卫挥了挥手,“把这个人拿下。” 第291章 “哎,你是谁啊,凭什么赶我走啊,我是侯爷的发小,墨小姐,墨小姐,你认识我的呀。”李胜挣开两旁的侍卫,上前拉着御好的手,满脸期待的道。 “你是什么人?侯府何时轮到你发号施令了?”御好看着一旁身着浅灰色袍的男子,微微有些不悦和纳罕。 “回侧夫人,小的王道和,是侯府新来的管家。”王管家看似恭敬的行了一礼,语气却带着几分倨傲。 “秦管家呢?” “秦管家的老母突然病危,昨日刚好赶回去了。”王管家回道。 秦管家的老母病危?御好心中微有些纳罕,倒也没有多想,只对王管家道:“既然如此,和王管家说也是一样的,御好以为这位小兄弟的身份还未确认,他既然说是侯爷的发小,便不可随意冒犯,王管家以为如何?” “这……”王管家不得不承认御好说得有礼,只是……王管家犹豫的看了眼身后的墨螓卿。 “君御好,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作对。”墨螓卿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御好,有些桀骜的道。心里却是惶恐的很,没想到母亲昨日才提起的事,今日便有人来揭穿,这个人一定留不得。 “姐姐。”御好恭敬的福了福身,“非御好要和你作对,只是此人自称侯爷发小,且御好亦是认识他的,如果到时侯爷怪罪下来,姐姐愿意承担后果,御好绝不插手。” “你……你别拿侯爷压我,来人,把这个人轰出去。” 御好淡淡一笑,清丽的眸中神色淡然,只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交给李胜,道:“这是京畿校场的通行令牌,侯爷此时还未回来,定是在那里,你去找他吧。” “谢谢夫人,谢夫人。”李胜见御好帮着自己,一个劲的冲御好弯腰点头。 御好浅浅一笑,轻柔的纠正道:“是侧夫人。” 李胜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谢侧夫人。” 墨螓卿见状,心中更是恨极,厉声吩咐两旁侍卫,道:“还楞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人带下去。” 两旁侍卫也看出了两位夫人的明争暗斗,只是见两人对李胜态度截然不同,一时也愣在了那里。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夫人要你们带李胜下去吗?好好保护他,直到他见到见到侯爷为止,如果侯爷说不认识此人,直接交由顺天府衙门法办。” 御好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顿时化解了场面的尴尬,既不为难了下人,也不显得偏私。众侍卫心中也都暗暗的佩服起侧夫人高段。 墨螓卿见御好三言两语便又比自己高明了几分去,心里不服气,正要发难,却听李胜突然开心的喊了一声:“萧权--” “权……侯爷。”墨螓卿娇柔的唤了一声,萧权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径直向着李胜走去,眸中欣喜之色越来越盛,待走到李胜面前,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惊喜地道:“这不是二狗子吗?” 第292章 李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道:“怎么你和夫……侧夫人都只记得我叫二狗子呢,我现在有大名了,李胜,胜利的胜。” “侧夫人?”萧权不解李胜话中之意,回头看了眼御好,目光含笑,御好回以淡淡一笑。 萧权见到幼时好友,心下喜悦,拍了拍李胜的肩膀,开心的道,“走,二狗子,我们喝酒去,不醉不归。” “好,喝酒去。”李胜同样拍了拍萧权的肩,这才发现手里的令牌,赶忙小心翼翼的交还给御好,嬉笑着道,“谢谢侧夫人啦。” “不用客气。”御好嫣然一笑,冲着萧权点了点头,拉起一旁的铭儿,道,“走,我们回房。” 御好刚回到疏影阁,便见会意匆匆跑了过来,禀报道:“帝姬,您看谁来了。” ...... 御好刚回到疏影阁,便见会意匆匆跑了过来,禀报道:“帝姬,您看谁来了。” 御好顺着会意的手指方向看去,赫然看见沈逐惊一袭绯衣立在疏影阁门口,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含笑注视着她,多日不见,他瘦了些许,面上还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却更显身姿摇曳,美不胜收。 沈逐惊上前几步,走到御好面前,似是凝望了一会儿,终是含笑启唇,淡淡说了一句:“御好,我来了。” “嗯。”御好内心激动,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只道了一句,“来了就好。” “御好,他是谁啊?”铭儿好奇的问道。 御好看着一脸好奇的铭儿,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往昔,笑容一窒,认真的道:“叫叔叔,逐惊叔叔是你爹爹的朋友。” “叔叔好。”铭儿乖巧的叫了一声。 “好。”沈逐惊笑着应了一声,神色并无异样。 “福儿,带铭儿下去练字吧。”御好吩咐道,上前向沈逐惊做了个请的动作,道,“走,我们里面说话。” 疏影阁内,暖气氤氲,御好亲自倒了杯茶给沈逐惊,感激的道:“大冷的天把你找来,辛苦了。” “你我之间还需要客套吗?”沈逐惊接过茶杯,关切的问道,“御好,你为什么又回到了侯府。” 御好心中一窒,随即浅浅一笑:“还能为什么,我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沈逐惊放下手中茶杯,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御好,“你是来报复墨螓卿的,是吗?” “我为什么要报复墨螓卿?”御好平复心中不安忐忑,努力勾起唇角,自欺欺人道。 “御好--”沈逐惊一把握住御好瘦弱的肩,通透的道,“把过去都忘记好吗?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孩子也还会有,不要再纠结着过去了,好吗?” “逐惊,你不懂。”看着沈逐惊眸中真挚的关切,御好突然鼻尖一酸,泪便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我忘不掉,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每每午夜梦回,我总会想起胡氏端着一盘血,告诉我那时我的孩子,我忘不掉,你明白吗?” 第293章 看着御好落泪,沈逐惊心尖一疼,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双手已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御好,良久,才道:“你瘦多了?他待你好吗?” 御好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吸了吸鼻子,浅浅一笑:“好,待在侯门深府中做人虽然辛苦一些,幸而他是待我好的,那就足够了。” “嗯。”沈逐惊应了一声,垂着头,敛去眸中复杂神色,“御好,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我就知道逐惊哥哥是最好的。”御好甜甜一笑,丝毫没有察觉到沈逐惊眸中刹那的波澜横生。 沈逐惊心中钝痛,紧接着却是浓浓的甜蜜,仿佛自己不顾风雪,千里奔波而来的苦累,在刹那得到了极大的宽慰。 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心中生出的不该有的情愫,沈逐惊忙仓促的放开了御好,好看的凤眸转到一旁,打量起疏影阁,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旁煮着药茶的火炉上,神色微微一变,问,“他还好吗?” 御好一直把沈逐惊当做最好的蓝颜知己,心里一直以为他是喜欢萧权的,便道:“你放心吧,我按着你的方子给他煮了药茶,他便再未犯过心疼的症状,只是都只治标不治本,所以才把你找来,你可有什么法子?” 沈逐惊目光一沉,摇了摇头:“萧权中的是蛊而非毒,我虽精通医术,却也无可奈何,不过我近来找到一种针灸的办法,许是对他有用,我现在教给你。” “教给我?”御好不解的问,“你都来了,何须再教我,我这便把萧权找来。” 御好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沈逐惊一把拉住,他美丽的脸上幻出一抹苦涩笑容:“他不会愿意见我的。” “逐惊。”御好转身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手,黯然无语。 “看看你,皱眉的样子丑死了。”沈逐惊焕然一笑,点了点御好的额头,又认真道,“来,我现在就教你。”沈逐惊说着,从袖间拿出一套精致的针,“凭借你的基础,想要学会这套针法并非难事。” “嗯。”御好依言,起身脱去了外面的披风,敛起宽大的衣袖,“开始吧。” 看着御好白皙莹润的玉臂,沈逐惊神色不可微见的一变,又立刻收敛了情绪,认真的开始讲解。 “最难的并非手臂上的穴位,而是耳后的翳风穴。”沈逐惊说着站起身,拂过御好鬓间的长发,“这个穴位……” “侯爷--”门外突然传来知心的声音,沈逐惊指尖一颤,一不小心扎错了位置。 御好耳后一痛,却不及拭去血珠,忙放下耳后的长发,站起身。 萧权一脸喜色的推门进来,看到沈逐惊的时候笑意一敛:“你怎么在这里?” “草民沈逐惊拜见卫彰侯。”沈逐惊面色一白,恭敬的施了一礼。 “嗯。”萧权面色冷凝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御好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天这么冷,怎么穿这么点。” 御好心里一宽,笑意盈然道:“逐惊是来替侯爷诊脉的,侯爷来得正好,让逐惊帮你看看吧。” 第294章 “不用了。”萧权冷冷的拂了御好的心意,见到御好面色不悦,又指着桌上的针,道,“你不是在学吗,到时由你来就成,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草民先行告退。”沈逐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说着便欲退下。 “侯爷……”御好见外面天色已暗,拉了拉萧权的衣袖,面带恳求之色。 “天色也不早了,你留下来吧,我让下面人帮你安排一间房。”萧权妥协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看沈逐惊一眼。御好知道,萧权内心深处并非冷情之人,只是在害怕罢了,如若逐惊可以放心心中的绮念,想来他们二人也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走吧,随我去个地方。”萧权拉过御好的手,往屋外走去。 “去哪里啊?”御好不解。 “去了就知道了。”萧权勾唇一笑,二话不说,拉着御好就往外走。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天渐渐暗了下来,庭院灯火摇曳,飘摇的雪花在烛光中飞舞,极是美丽。 萧权一路拉着御好来到了后院,二话不说推开了柴房的门,把御好拉到了里面。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御好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尚算干净整洁的柴房,看着满脸通红的的萧权,满是不解。 “御好。”萧权深情的唤她,深邃的眸中柔光闪过,上前牵过她的手,一把将她按在门上,低头深吻起来。 带着酒气的唇深深的覆上来,御好无力招架,伸手推他的肩膀,他却根本不为所动,一径把她按在墙上热吻,带电般的双手也情不自禁的游走起来。 御好心中一惊,避开了他的唇,小心翼翼的道:“侯爷,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很清醒。”他钳制住她的小手,拉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喃喃道,“我高兴,御好,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是因为李胜吗,既是如此,侯爷该去陪陪李胜啊。”看着萧权从未有过的轻松表情,御好心里也跟着欢喜。 “御好,你是在和我装糊涂吗?”萧权抬起头,对上御好清丽好看的黑眸,“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当年那个女孩是螓儿,我没想到是你。” “那都是当年的事了,不过一面之缘,根本不重要不是吗?”御好扶着他微微有些趔趄身子,在一旁的草垛上坐了下来。 “不,御好你不明白。”萧权说着转过身来,支着胳膊看着一旁的御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豪门大宅不选,偏偏要选这处吗?” 御好看着他认真的双眸,摇了摇头,依着他今日的成就,确实该置一处更好的宅子了。 “这里曾是卫老将军的府邸,我儿时曾在这里当过马奴,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住在这个柴房里,这里是我儿时的半个家。” “马奴?”御好知道萧权时,他已是少年将军,相府门生,虽然知道他出生寒族,却也从来没有深究过他的身份。 第295章 “那年京郊一个村镇发生疫症,我当时正替卫老将军寻了一匹良马路过那里,那匹马不小心也得了疫症,我怕没办法和老将军交代,就躲在了难民堆里。” “后来你就发动难民闹事?”御好伸手抚过他俊朗的脸,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倔强少年的模样,只是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发现呢? “嗯。”萧权握住那双纤细小手,紧紧握在温暖的手心里,“后来事情闹大了,皇上派墨相来安抚……” “其实那一次父皇是微服出巡,墨相不过是随行罢了,只是圣驾出巡非同小可,恐遭杀手,于是便借了墨相的名头。”御好解释道。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吧。”萧权似问非问的道,“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那样才能配得上你这样尊贵漂亮的人儿。” 闻言,御好伸着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轻轻浅笑道:“没想到你那时便存了那样的坏心思。” 看到御好脸上醉人的笑意,萧权不由得倾身上前轻啄了一口,才缓缓道来:“御好,你不知道,我自小出生寒族,身份卑微,父亲虽身负奇学,却不愿涉足朝堂……” “御好,你不知道,我自小出生寒族,身份卑微,父亲虽身负奇学,却不愿涉足朝堂, 儿时我曾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做过陪读,我明明什么都比他优秀,却因为身份卑微,只能把参加童试的机会让给了那个无能的少爷,我一直很不服气,我告诉自己,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人上人,即使不能是人中之龙,也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见到你,就越发激发了我的梦想,你就像是我的一个梦一般,虽然飘渺,虽然遥不可及,可是我告诉自己,只要我努力了,我位极人臣了,我就一定能娶到你。” 萧权伸手拥着她的肩:“我一直记得那年你下马而来,拿着手绢替我擦拭伤口时说的话,御好,你还记得吗?” “嗯。”御好轻轻点头,“你很优秀,比我见过的任何世家弟子都要勇敢。”虽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起过当年之事,却不知为何,这话竟是脱口而出,这么多年过去,时至今日她依然认为萧权很优秀。 “对,就是这句话,后来恩师收养了我,我在相府见到了螓儿……”萧权说着突然住口,心里涌上满满的复杂情绪,说不清是憎,还是恨,抑或是遗憾。 “当年是父皇很欣赏你,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所以让墨相收你为徒,我和螓儿长得相像,会认错也不能怪你。” “对不起,御好,如果我早知道是你,我……” 御好苦涩一笑,想起那段被萧权遗忘的过去,略带哽咽道:“不管如何,你和她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是真的,是我们无缘。” “不准胡说。”萧权握着她手的力道大得吓人,“什么叫无缘,上天是公平的,让我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你,让我爱上你,御好,你爱我吗?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第296章 萧权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细滑如玉的脸,温柔的恳求:“告诉我,你爱我。” “我……”不知为何,方才和沈逐惊的一番对话后,令御好心中盈满了委屈和不甘,纵然他温情如斯,想要毫无顾虑,简简单单的说一声爱,却变得那么困难。 看到御好难过的神情,萧权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别哭,是我错了,御好,答应我让我陪你一起忘了那段不快,让我好好爱你,好吗?” 忘记,谈何容易?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忘记自己曾有一个孩子,忘记被胡氏灌下麝香水时的痛苦,忘记他曾弃自己独守空房,忘记他说他愿为墨螓卿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是,真的能忘记吗? “好,我们不说这个了,御好,我有样东西给你。”见到她闭口不语,萧权也不再提,只转移了话题。 “送我东西?”萧权很少送她东西,除了腕上的这个碧玉镯子外,他从未送过她任何东西,她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的小女子,听到有礼物,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萧权走到了一个古旧的柜橱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包着红布的长形的东西,坐在御好身侧的草垛上,递到她的面前,神秘的含笑道:“打开看看。” 御好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扯去了上面的红布,赫然看到一把崭新的瑶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这不是。” “秦浏和我说当初我非要留在你房中,害你断琴明志,如今我把它修好了送还给你,你可欢喜?” “欢喜,欢喜。”御好欣喜的抚摸着新安上的琴弦,心下欢喜不已,“是你亲手弄的吗?” “嗯。”看着她极少展露笑容的样子,萧权也不由得如沐阳光般温暖。 “手艺不错,这是用了马尾续的琴,是吗?你看,这上面的流水断纹很清晰呢,琴历百年,始有断纹,这可是一把极好的琴呢,可比九霄环佩,飞龙呢,如今这世上恐怕再也寻不到第二把了,当初划破之后我就后悔了……” 御好正絮絮的说着,突然唇上一热,萧权竟趁她不备,偷吻了她,御好反应过来,脸立刻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粉嫩的脸颊和耳垂上丹霞色的耳坠相映成辉,在柴房微弱的烛火中美得倾城。 萧权支着额头坐在那里,一脸温柔笑意的抱怨道:“早知道就不现在给你了,看你絮絮叨叨的,我可等着你谢我呢,你打算如何谢谢我呢?” 御好唇角一勾,怀抱着琴,转过身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谢谢你,夫君。” 一声柔软甜腻的“夫君”使他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一般,恨不能就这样守着她,直到永远:“就这样?”萧权伸手抚了抚被她亲吻过的脸颊,心里其实甜蜜得很,却装出失落不已的样子来,不够,一个吻怎么够! “那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弹什么好呢?”御好正要在琴弦上调试,却被他一把夺过,放在了一旁。 第297章 “不要听曲子,听你弹曲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萧权一脸隐忍,“换个方式。” “舞曲?”除了弹琴,她最擅长的就是舞曲了,御好想着,觉得这个方式不错,正要站起来,只觉得手上被人一拉,整个人便被拉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君御好,你一定是故意的,是吧。” “侯爷说什么……”御好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权紧紧抱在了怀里。 “御好--”他抱着她轻轻呼唤,温热潮热的气息喷撒在她的耳际,惹得她耳垂通红,他的大手抚过她后背,轻轻将她放在干净草垛之上,“御好,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御好玉脸一红,这才明白过来了他带她来这里的意图,原来他当真存了“坏心思”,御好看了看简陋的柴房,有些羞涩不安:“可是这里是柴房。” “没关系的,我想在这里爱你,御好!你放心,不会有人来的。”萧权说着俯身吻住她的娇唇,急切的探索,他不能等,不能让她犹豫,他想要她永远呆在自己的身边,也许有个孩子,她就会心甘情愿的爱上自己吧。 “侯爷,你在里面吗?”萧权的手刚刚探进御好的衣襟,便听门外传来王管家的声音。 萧权眉头一紧:“什么事?” 门外的王管家听出萧权的不悦,小心翼翼的道:“扇弦夫人那里派人过来了,侯爷昨日不是说……” “闭嘴。”萧权冷冷打断王管家的话,“让她早些歇息吧,我不过去了。” 御好闻言,心中一窒,却也知道萧权是把自己那日的话听进去了,遂推开他,坐了起来。 “御好,你不要生气,我……” 御好整理好被萧权弄乱的衣衫,回过头,看着他,故作凝重的道:“告诉我,为什么第一个是扇弦夫人?” “我……” “是因为扇弦夫人身材比我好吗?” “不是的,御好,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我对扇弦绝对没有……我……” 看到以镇定睿智闻名的卫彰侯萧权变得如此手足无措,御好突然笑出了声:“我开玩笑的,据我所知,扇弦姐姐乃是庶出之女,在娘家并无多少地位,身份和一个丫鬟没有区别,侯爷之所以堂而皇之的第一个选她,莫不是想让她成为第二个华彩夫人吗?” “御好,你……”即使知道御好素来聪慧过人,在江南之时便是见识过的,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如此通透,瞬间便能把所有的思绪连接起来,猜测出自己的意图。 “侯爷,您当真不过去了吗?”王管家的声音隐含着一丝兴奋,“那么老奴是不是去通知夫人一声,让她等您一道就寝呢。” “这……”萧权此番真的为难了,他原是想陪陪御好的,不想又搅进来这么多琐事,只得无措的看着御好,等她的决定。 御好抬眸迎上他焦躁得像个孩子似地眼神,伸手握了握他手,咬着唇没有说话。 萧权心领神会,反握了握她的纤细手掌,无奈的吩咐道:“去通知扇弦夫人,我过会儿便过去。” 第298章 “是,老奴告退。” “御好,还记得你那日和我说过的话吗?你说的没错,我需要她们的帮助,我不能冷落了任何一个人,我……”萧权的声音因为带着愧疚,变得有些轻。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知道我明白的,我什么都明白的。”御好垂眸,不愿回应他的眼神,“你去吧,不管是把她当做妾室也好,当做第二个华彩夫人也好,扇弦姐姐是个好人,如果不能给她幸福,便不要让她爱上你。” “我知道。”萧权应了一声,见她不再说话,便松了她的手,无奈的道,“那我走了。”萧权艰难的走了走到了门口,手已落在了门栅上了,却又突然转过了身来,紧紧的拥住了御好。 “侯爷……”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御好更觉呼吸困难,心尖疼得连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让她等等吧,左右不过是拿她做棋子的,我想再陪你一会儿。” 御好沉默,良久,羞涩的主动问道:“那你还想要吗?” “想!” “这回不会有人来了吧?” “不会,我保证。” “好,那就让扇弦姐姐再等等吧。” ...... 一夜不曾好眠,梦中反反复复都是萧权的脸,次日凌晨,御好模模糊糊从梦中醒来,看着头顶淡青色绣花鸟的帐顶,竟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此刻,只要一想到昨晚萧权留宿在扇弦夫人那里,就觉得整颗心像是被绞在了一起一般,难受得紧。 “醒了?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一双大手轻轻的揽上她的腰,再好听不过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在耳边呢喃道。御好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带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 “你怎么在这?”御好不解的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俊美男子,他不是该在扇弦夫人那里吗? “半夜过来的,见你睡了就没叫醒你。”萧权将头埋进了御好馨香的发间,无比贪恋的亲吻着。 “可是扇弦夫人那边……”她虽也想他留在自己这里,可是此事若是传出去,她又难做人了,他莫不这么快就忘了他才刚替她修好一把琴吗?当初在李采薇面前断一把古琴便也糊弄过去了,可墨螓卿又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昨晚那么聪明,今日怎么就变笨了呢。”萧权宠溺的敲了记她的额头,“放心吧,扇弦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 看着他笃定的模样,御好便知他定是有了把握的,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可是心里却很不舒服,双手情不自禁的拥住了萧权,把头深深的埋进他温暖的怀里才觉得安心。 “怎么了?”萧权拍了拍怀中人儿的背,温柔的问道。 “萧权,我后悔了。”御好闷闷的说道,“我后悔让你去宠爱她们,我以为我会足够豁达,可是事到临头,我才发现我做不到,只要一想到你昨晚也这么抱着另一个女人,我就妒忌得发狂。” 闻言,萧权低笑出声,心里畅快的都:“我还当真以为你会一直把我往外推呢,却原来也不过是个小女人。” 第299章 御好羞涩的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低喃的问:“那你昨晚要她了吗?”她承认她妒忌,和所有女人一样,无法从容,尽管他的身上依旧是淡淡的水墨香,尽管知道他只想把扇弦夫人当做另一个华彩夫人,可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扇弦夫人身材又那么美妙。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不好?”萧权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吃味的模样,手已经不老实的开始动了起来,“你那么好,我怎么会去碰别的人。” “侯爷……”被他压在身下,御好羞涩得没地方躲,却还是小声反驳道,“扇弦夫人是所有妾室中身材最好,最有韵味的,你当真不心动?” 萧权一把握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御好,相信我,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再碰另外的女人,我只要你。” 那墨螓卿呢?御好几乎脱口而出,却还是识趣闭了嘴。 “包括螓儿。”萧权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坐起了身,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淡淡传来。 御好呼吸一窒,眸中不胜惊喜的看他缓缓转过身来,替自己掖好被角:“相信我。” 看着眼前这个温柔至极的男子,御好恍然觉得是一场梦,那么幸福而不真实,良久才喃喃的说出了一个字:“好。” 萧权起身穿衣,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对御好道:“有空进宫去向皇上请个安,皇上近来身子不是很好。” 御好闻言,突然想起上回宫中看到皇兄时,皇兄确实消瘦了不少:“好,我得空就进宫一趟。” 御好说着站起身,随意披了件披风,上前帮萧权整理衣衫,及至腰间,看着萧权没有配饰,突然想起那日萧权交还给自己的荷包:“等等,我有个东西给你。” 御好说着,在一旁的梳妆奁里寻找,却听王管家在门外催促道:“侯爷,时候不早了,路上有积雪,您得提前出发。” “知道了。”萧权应了一声,对御好道,“我得走了,有什么东西晚些时候再给我吧。” “好。”御好翻找不到,便想着迟些也无妨。 萧权走过来替她系紧披风的带子,关心道:“天冷,多穿些,别冻着了。” “嗯。”御好应了,拉过萧权的手,“萧权,我……” “侯爷……”王管家又在外面催促。 萧权无奈的一笑,吻了吻她的额际:“我走了,有话晚上回来再说。” “好。”看着萧权离去的背影,御好心里莫名一阵失落,刚才若不是王管家打断,自己是不是就真的能说出那句“我爱你”。 御好转身,无意间瞥见掉在梳妆台旁的荷包,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刚才遍寻不着,却原来掉在了地上,是天意吗? 仔细一想,御好又觉得自己糊涂,何时竟相信什么天意了,晚上交给他也是一样的。 萧权刚走,会意知心便进来替御好梳洗,简单的梳洗完毕御好又在房里用了早膳,闲来无事,她推开窗,放眼望去,窗外果然白雪皑皑,院中几株腊梅绽放,美得不可胜收。御好不由得想,如果日子当真可以如现在这般平静安宁,也许要放下心中的仇恨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300章 “侧夫人,侧夫人……”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哭泣的声音。 御好眉头微皱,看着匆匆进门来的福儿问道:“是谁在门外哭喊?” “回侧夫人,是扇弦夫人房中的丫鬟绿绮,听说扇弦夫人今日去给夫人敬茶,不知怎的被夫人责罚跪在了雪地里,是以绿绮才来求侧夫人帮忙。” 御好清丽的水眸染上了一层哀痛的光芒,目光落在窗外的腊梅,无意苦争春,却遭人妒,扇弦夫人本就是个聪慧的人儿,却不知墨螓卿从何处寻了她的不是。 “侧夫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身子弱,禁不住这顿责罚啊。”绿绮的哭声在门外断断续续的响起。 御好心中怜悯,却不想参与,自己已经锋芒太露,遭墨螓卿记恨了,萧权今早的承诺已足以令自己心境平和,如果可以,萧权定也是希望合宅平安的吧,想到此,御好吩咐道:“去告诉绿绮,夫人不过是出出气罢了,她家小姐不会有事的。” “侧夫人?”福儿突然跪了下来,“侧夫人您还是过去一趟吧。” “你说什么?”这个福儿看着是宁静安然的性子,却总是做出令自己侧目的事来,她可知她一旦插手,只会惹出是非来。 “侧夫人,奴婢今早听其他房里的丫鬟私下里议论,说侯爷昨晚宿在您这里,如今夫人故意责罚扇弦夫人,便是要为您招来众怒,您若是不出手,他日您在府中恐难自处啊。” 听着福儿思虑周全的一番话,御好顿了顿,上前扶起福儿,拍了拍她的手:“我明白了,谢谢你。” 冬日的天愈发的阴沉了,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雪,雨辰阁庭院中,一抹纤细的身影跪在雪地里,面容苍白而温顺,一双杏眸中透着几分坚韧。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墨螓卿的贴身丫鬟允儿站在一旁,冷冷的开口道。 “扇弦不该提早来敬茶,打扰夫人休息。”穆扇弦淡淡的回答道,既然夫人说自己来早了,那便来早了吧。 “你当真是不知趣。”允儿不屑的瞥了一眼,“我可听说侯爷从未宠幸过你啊,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会让给疏影阁的那个贱人。” “允儿姑娘,请注意你的措辞。”穆扇弦并未不悦,只是平静的提醒道。 看着穆扇弦水泼不进的性子,就连素善挑拨离间的允儿也觉得无法:“那你就等着吧,看她会不会来帮你。” “最好别来。”穆扇弦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眸色沉重,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昨晚侯爷和自己说过的话。 “扇弦,你理当知道,我并不爱你,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但请你相信我可以保护你,给你最安稳的日子,不再让你受娘家姐妹的欺负,如此,你可愿意原谅我?” 当时他坐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烛火映衬着他俊朗的面容,温柔的神色刹那迷离。其实谈不上原谅的,从爹爹主动把自己送给侯爷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居住罢了,眼前的男子有太多的抱负,自己区区一个庶出的女子怎留得住他,因为不敢奢望,所以事到临头也不会太难过。 第301章 “扇弦不怨的,扇弦什么都明白,侯爷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那就给我弹首曲子吧,就弹那首《春日游》,我记得你弹得甚好。”他目光平静,对于自己的反应也没太大的不解,只淡淡的扬起一抹温和的笑,说起了那首他们初遇时,她弹的曲子,原来他还记得,她以为这么久了,他早该忘记了的。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一曲罢,他的眸光微动,许是这曲词触动了他的心弦,他放下手中茶杯,静静开口,声音好听得犹如相遇那年春日绚烂的桃花:“扇弦,我发现自己变心爱上另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太花心了。” 爱上了另一个人?初始她是不解的,但此刻跪在雪地里,她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说的变心是指她,那个初见时便让自己觉得风华绝代,清丽脱俗的女子,是啊,这世上也唯有那样的人儿才配得上他了! 如此一想,心下便更加坚定了几分:侯爷,如果她是你想保护的人,那便让我替她承受那些怨毒吧。 穆扇弦跪在那里,雪越下越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肩上已积了厚厚的白雪,娇弱的身子似是有些承受不起那样的重量一般,整个人仿佛漂浮起来一般,身子不禁一晃,向一旁倒去…… 在即将倒地的刹那,身子突然被人从后面扶住,回头,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一双含笑的清丽水眸。 她真的好美啊…… “扇弦姐姐,你没事吧。”御好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放进穆扇弦的手里。 “没事。”穆扇弦抱着御好递来的暖炉,只觉得温暖一下子从掌心温暖到了心里,遂勾起唇角,冲着御好温柔的一笑。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御好歉意的看着眼前的人儿,扶她站起了身,从一旁会意手中拿过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我命绿绮给你煮了姜汤,快回去喝吧,如若身子还有什么不适的,我让逐惊过去替你看看。” “谢谢你,御好。”穆扇弦眸中带泪,感激的一笑,她真的没想到御好会过来,“你还是回去吧,夫人她无非要我再跪一会儿,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谁让你起来的。”一道尖锐刻毒的声音响起,墨螓卿着上穿一件绣牡丹的红色夹袄,下身着一袭华贵绸缎长裙,站在白色的雪地里犹如一片红艳艳的火,夺人眼球。 “你先回去吧。”御好拍了拍穆扇弦的手,冲墨螓卿冷静道,“墨螓卿,我们谈谈吧。”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别忘了你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无论何时,墨螓卿总是不忘贬低她的身份,殊不知很多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和身份无关,即使有一天她卑贱如蝼蚁,她依旧比她更懂拿捏分寸。 御好收手入袖,迤然站在雪地中,吟然道:“就凭御好送给姐姐的那份新婚贺礼,如此姐姐可愿卖御好一个面子?” 第302章 墨螓卿闻言,脸色忽然大变,懦了懦唇,挥袖转身走进了房内。御好了然的颔首笑笑,一旁的丫鬟允儿眼角一挑,甚不恭敬的道:“进来吧。” 雨辰阁内,墨螓卿坐在榻边,眸光冷凝的注视着对面专注倒茶的君御好,忍不住开口道:“想谈什么?” “你说呢!”御好伸手递了杯茶给墨螓卿,皓腕莹白如玉,腕上碧玉手镯华光流转,透着华贵凝重的气质。 墨螓卿的目光落在御好腕上的玉镯上,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的镯子哪来的?” 御好低头看看自己腕上的镯子,再看墨螓卿的愤恨的目光,便知萧权送的这个镯子定别有意义,故意低头温婉羞涩一笑,不回答她的话。 墨螓卿自讨没趣,冷冷道:“你今日来,如果是为了替穆扇弦讨公道,我劝你还是免了吧,你别忘了,我才是正室夫人,想要处置谁是我的自由。” 御好略一沉吟,坦然道:“昨晚侯爷确实是宿在我那里,我希望你不要为难其他人,你我都是不服输的性子,我也可以摆明告诉你,我不会把萧权让给你,即使你是正室夫人也一样。” “我也不会。”墨螓卿一把摔掉手里的茶杯,“别以为你会些狐媚手段便可以迷惑权哥哥,他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 “狐媚手段?”御好一脸坦然,语气却带了几分不可忽视的鄙夷,“不要自欺欺人了,墨螓卿!萧权缘何宿在我那里,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墨螓卿,我劝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只会令侯爷愈发讨厌你。” “君御好--”墨螓卿豁然起身,正要开骂,目光正巧落在了御好身后的镜子上,突然眸光一闪,冷静的坐了下来,压下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问道,“你要如何才能愿意和我和平相处?” “和平相处?”御好冷笑出声,“你认为可能吗?” “那你究竟想要怎样?”墨螓卿提高音量,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说呢?”她还敢问她要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吗?“我回来的第一天不就已经告诉你了吗?” “你要报复我?”墨螓卿面色猛然一白,声音变得惶恐而尖锐,“你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我,是吗?” “是。”御好肯定的回答,初时,她确实是为了报复而回,可是如今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只要她肯收敛性子,和自己道歉,和自己死去的孩子道歉,她或许可以原谅她,不为别的,只为了萧权的宠,萧权的爱。 “所以,所以……”墨螓卿从榻上的锦盒中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御好含笑的从墨螓卿手中拿过那个盒子,慢慢打开盒子,一股浓重的麝香味道从盒子里散发出来,迷惑人心,“南朝皇宫早几百年便禁了麝香,皇后胡氏深居宫中根本得不到麝香,是你给她的,不是吗?” 第303章 “我……”墨螓卿面色惨白,一把拉过御好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御好嫌恶的挥开她的手,“难道还是有意的不成?” “御好,你老实告诉我,你抢走权哥哥是不是因为要报复我?”墨螓卿兀自揣测道。 御好默然不语,是因为这样吗?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墨螓卿新婚之夜抢走萧权确实是为了报复她,因为她同样欠她一个新婚之夜,可是后来的恩恩怨怨,情情爱爱哪里是自己能控制的了的。 “御好,我跟你认错好不好,我求求你把权哥哥还给我,我给你认错,对不起。” 御好没想到墨螓卿会这么快认错,一时有些无措,只得本能的抽回了手,带着几丝恨意道:“我没看到你的诚意,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你答应我了是不是,只要我真诚的向你道歉,你便把权哥哥还给我,是不是?”墨螓卿一脸欣喜期待的站起身。 御好皱了皱眉:“我真的很恨你,你知道吗,好恨你,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是……” “我给你跪下了,御好原谅我。”不等她把话说完,墨螓卿便跪了下来,朝着御好生生磕了一个头,“请你原谅我,把权哥哥还给我!” “你起来。”御好无力的抚了抚额际,自从失去孩子后,自己无数次的想到这个场景,想到有一天墨螓卿可以和自己道歉,可是事到临头,却并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除了对她苛责一番,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帘外突然传来一阵瓷碗碎裂的声音,御好从悲伤中回过神来,看到允儿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去扶墨螓卿:“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啊。” “不,御好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墨螓卿前所未有的执着道,“御好答应了我,只要我和她道歉,她便把权哥哥还给我。” 御好眉头一皱,自己何曾说过这样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允儿自己无法,突然对着珠帘外恳请道:“侯爷,你快劝劝小姐,这大冷天的,小姐怎生受得了。” 御好心脏狠狠顿住,后背一寒,也不知怎么动了步伐,转过身,看着一袭红色官服的萧权立在珠帘外,俊朗的身形被珠帘隔着,看不清面容。 御好侧身向墨螓卿望去,待看到她眸中的得意神色,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是她是怎么知道萧权进来的? 多年的深宫经历,使得御好再清楚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今也只有自己主动解释清楚了,是以御好也不顾墨螓卿一脸的欣喜和恶毒,上前掀开珠帘走到了萧权面前,神色凝重的道:“侯爷,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天很冷,大雪依旧飘飞,整座雨辰阁庭院都覆在一片白色大雪中,雪地里偶有几只麻雀在那里觅食。 “你都听到了?”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御好艰难开口,打破寂静道。 “螓儿说的可是真的?”他的声音也不可避免的有些颤抖,“因为要报复螓儿,所以设法拒绝了折颜王子的求婚,回到我的身边,都是为了报复螓儿,是吗?”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实,他一直以为她纵然暂时还没有自己爱她爱得那么深,可是她决意拒绝折颜王子,回到自己的身边,至少还是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不曾想,竟只是为了一份仇恨! 第304章 “对不起,我无意欺骗你的。”他说的都是事实,直到这一刻,御好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心心念念要替自己的孩儿报仇,到头来却毁了到手的幸福。 “不不,你不用道歉,你没骗我,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也从来没有把荷包重新给我,是我自欺欺人了,是我自欺欺人了,我不怪你。”萧权突然感到心痛无比,明明心爱的人近在眼前,原以为触手可及,却不想她不过是借自己来报复螓儿,明知她无错,心的距离却还是一下子拉远了。 “萧权……”御好再也忍不住,转过身,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只是还来不及说我爱你,你相信我。” “御好!”萧权手僵在那里,终是轻轻的拍了拍怀里的人儿,“御好,不要轻易对我说爱,我很傻,你说的话我很轻易就当真了,我想我们还是需要冷静一下,我们都要看清楚彼此的心,我伤害你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要伤害,再也不要了……” 御好听着,心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萧权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御好,我要你幸福,我不想勉强困你在我身边,所以,如果你现在想离开,我也绝不阻拦。” “不--”御好即使再聪明坚韧,也受不了他这么一番看似大义宽容的话,眼眶一热,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却始终紧紧的咬着牙,抬起一张含泪的小脸,直视着萧权,决绝的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君御好这辈子绝不离开你,除非你休了我!”御好说完,转身走入夜幕中。 萧权伸了伸手想要挽留,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烛火摇曳,萧权坐在雨辰阁中的案几前,手里拿着一本《孙子兵法》,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权哥哥,已经二更了。”墨螓卿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盏茶,通红着眼睛道。 萧权缓缓放下手中的兵书,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墨螓卿:“当初真的是你害死了御好腹中的孩子吗?” “权哥哥,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墨螓卿上前拉住萧权的衣角,战战兢兢的说道。 萧权豁然站起身,一脚踢掉了一旁的镜子:“你错的又何止是这一桩事,你早在这面镜子中看到我来了,却还假惺惺的和御好道歉,故意激起御好的伤痛,让她无措,让她说出绝情的话来,是不是?” “如果不是权哥哥你足够信任御好对你的爱,你也不会站在帘子外那么久,说到底你心里也不知道御好到底爱不爱你,是不是?”墨螓卿一语道破。 萧权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良久,轻叹道:“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变得刻薄,不管我的目的何在。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不明白,你母亲那么温婉,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墨螓卿闻言,面色变得愈发惨白,良久才喃喃道:“那是因为母亲从来不用争宠,父亲只会把爱给娘亲一个人。” 第305章 萧权听到这番话,心中微痛,浑身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一般,颓然坐在了案边,是自己的错,自己不该爱上御好,御好太美好,太高贵,也太遥远,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是他清楚,自己一定在失忆前便爱上了御好,所以螓儿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吧,是自己对不起御好。 “侯爷……”墨螓卿突然换了称谓,俯身靠近萧权的脸,“我们要个孩子吧,让我补偿个孩子给你,从此以后你要宠爱御好,也都随你好不好。”她妥协了,她受不了她崇拜爱慕的权哥哥变成如今的模样,在没遇到御好之前,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潇洒倜傥。 萧权默然的坐在那里,任由墨螓卿轻轻的啄吻自己的唇,心乱如麻,御好,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侯爷。”墨螓卿轻轻唤他,一只手抚上萧权俊朗冰冷的面容,一只手轻轻落到他的腰际。 “螓儿!”萧权伸手握住她的手,眸光间尽是冷淡,“你早些歇着吧,我有空再来看你。” “权哥哥--”墨螓卿伸手想要去拉他,却扑了个空,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 萧权回头,看着地上泪水纵横的人儿,平静的道:“我会设法让御好原谅你,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着,萧权掀帘而去…… 时间转眼便过去半月,入冬的天眼见得一天比一天冷了下来,御好原就比一般人更怕冷些,即使是手里抱着暖炉,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还是觉得冷入骨髓,尤其是到了晚上,那深深的寂寞和寒冷便折磨得人整晚整晚不能入睡。 想着初入冬时,还有萧权伴着一起入眠,如今萧权虽偶尔过来坐坐,但自那日的事情之后,两人之间便冷淡了很多,他也再未留宿疏影阁,后来几个丫头也明白了自己失宠的境地,便时常寻些缘由陪自己一起入睡,靠体温为自己取暖,这才好了些,可御好明白这终非长久之计,失宠的自己日后恐怕会愈发难挨,又岂是小小冬季的寒冷那么简单。 在这漫长难捱的冬日里,御好闲来无事,偶尔也会听些知心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大抵都是侯爷昨晚宿在了哪里,受了什么封赏之类,御好心中也曾仔细计较过,朝堂之上,扇弦夫人娘家兄弟子侄多有提拔,而在自己失宠的这段时间里,萧权大都时候也是去了扇弦夫人的凝馨阁。 每次只要这样一想,御好心里便会泰然很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扇弦夫人存在的意义,萧权终究还是在遵守对自己的承诺的,虽然他再也没有碰过自己。 这日,御好正抱着暖炉坐在外间的榻上擦拭沈逐惊交给自己的一套针,便见知心顶着满头的白雪匆匆的跑进来,面带喜色的道:“帝姬,帝姬,好消息,听说侯爷的娘亲要来了。” “侯爷的娘亲?”御好是知道萧权父母健在的,可他极少提及自己的父母,只在当初送自己手镯的时候说起过他的娘亲,由此可见,萧权和自己的父母感情并不深厚。怎的这次他的母亲会突然来呢。 第306章 “对啊,听说飞燕小姐明日也要回来了,估计老夫人这回是为了飞燕小姐与王爷的亲事而来的。” “哦,原来如此。”曜哥哥和飞燕之间的事,曜哥哥早在信中也有所提及,曜哥哥不日也将回京,想来知心的推测也不无道理。 想到这里,御好微微一笑,心中仿佛有大石落下,曜哥哥终是放下了对自己的绮念,选择了萧飞燕,事实上,他能娶到萧飞燕,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其他方面中,都将会对他有极大的帮助,如此,必将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知心,我要你找的医书找到了吗?”御好拿出被暖炉熏热的手,轻轻抚过桌上冰凉的针,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逐惊说自己天生是个学医的料,不过半月,她便完全掌握了针灸的精髓,只待寻个机会替萧权施针便好。 前些日子沈逐惊的父亲沈御医突然中风病倒,在萧权的保举下,沈逐惊接替了沈御医在宫中的御医之职,临走前沈逐惊便把这套针送给了她,她想如果萧权下次再来自己这里,自己便不能再和他怄气了,如今连曜哥哥都得到幸福了,自己没有理由再不幸福,也许只有替他施针恢复了记忆,他才能真正的开窍,相信自己是爱他的。 看到御好沉浸在一套针中,全然不再理会自己,知心不由得有些着急的嚷嚷起来:“帝姬,这个时候您怎么还关心什么医书啊,您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我知道啊,侯爷的母亲要回来替自己的女儿准备亲事了,可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御好奇怪的看着一脸焦虑的知心,很是不解。 “帝姬啊,你是出身皇宫,不懂这寻常人家的婆媳相处之道,这婆婆要来了,哪个媳妇不是费劲心思讨好婆婆啊,您怎么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呢。” 御好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知心,浑不在意的道:“侯爷和他母亲关系并不见得有多好,也许讨好了婆婆反而得罪了夫君呢,我还是要在侯爷身上花点功夫才是。” “你……你真是……”知心显然是被气坏了,一时口急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福儿捧了几支梅花进来,见知心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由得好奇的问:“知心姐姐这是怎么了?你很热吗?脸红成这样。” 御好“扑哧”笑出了声,咳了几声,解释道:“知心是恨我孺子不可教啊。” “啊!”福儿仿佛被吓了一跳,吃惊的道,“知心姐姐你胆子愈发得大了,居然敢这么说帝姬了。” “帝姬!”知心见状,跺了跺脚,仿佛被气到了,恨恨的道,“我不和您说了,您就等着到时后悔去吧。” 知心说着转身便向门口走去,气极之下,一不小心撞到了正进门而来的会意,会意手上正捧着东西,被知心这么一撞,便全都洒在了地上,那些圆咕隆冬的东西便顺势滚到了御好的脚边,三个丫鬟见状,脸色顿时变得僵硬,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307章 御好狐疑的看了众人一眼,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银碳,待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银碳竟都是湿的,便对会意道:“会意,这些银碳都湿了,你怎么不扔了,还拿进来做什么?” “帝姬……”知心见状,低低的唤了御好一声,眼眶顿时红了。 “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御好这才觉察出些不同来,“福儿,你从来不说谎,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帝姬--”福儿闻言,顿时跪在了地上,哭了出来。 “帝姬,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再瞒你了,自从侯爷甚少来疏影阁后,我们每次去领银碳的时候,王管家便吩咐着给我们一些湿的或者碎了的银碳。” “王管家?”御好自问从未开罪过这个王管家,依自己的身份,纵然是不得宠,也是没有衣食之忧的,这个王管家当真好大的胆子啊! “听说这个王管家是来投靠相爷的一名落第的秀才,那次夫人回相府,相爷听说秦管家回老家探望老母去了,便让王管家来侯府帮衬。” 御好轻蔑一笑:“难怪会名落孙山,这幅德行即使到了殿试,也定会被皇兄剔除的,他也不看看情势,这堂堂卫彰侯府又岂是他能只手遮天的。” “是啊,帝姬,我们去和侯爷告状吧,虽说侯爷现在甚少过来了,可他终究是宠着您的,若是知道您受这番委屈,还不把那王管家抽筋剥皮了。”知心在一旁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御好挥手制止了她的话,淡然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是相爷介绍过来的,我们不可轻举妄动,我自会让侯爷明白我们的委屈,但这份委屈得积累起来,那样才能爆发得更有力。” 御好说着,下意识的抚了抚手中的暖炉,起了疑惑:“既然疏影阁领到的都是湿碳,那我手中的这个暖炉里的银碳是哪来的?”御好疑惑的打开手中精致的暖炉,见里面炭火旺盛,不见潮湿或者碎裂。 “那都是我们从扇弦夫人那里拿来的,我们和扇弦夫人说帝姬怕凉,比寻常的人更要多些炭火取暖,扇弦夫人便时常分我们一些好的炭。”知心如实道来。 “嗯。”御好应了一声,看着面前三个惹人怜惜的丫头,突然觉得愧疚得紧,“所以你们才会想着要轮流陪我睡觉,因为一到了晚上疏影阁内便没了银碳,是吗?” “嗯。”三人具是沉默的应了一声。 御好眼眶一热,鼻子酸酸的,更多的却是感动,二话不说上前拿过一旁的茶杯,悉数倒进暖炉内,暖炉内的炭火一碰到水就发出“磁磁”的声响,顿时升起一缕缕黑烟。 “帝姬?”众人不解御好此举的意思,却也没人阻拦。 “知心,你方才说老夫人要回来了,是吗?”御好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 “很好,从今日起,你们不准再到扇弦夫人那里去要银碳,你们都搬到里间来睡,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308章 “是是。”知心虽不知御好有何计策,但听到御好这么说,还是开心的连声应了,吸着鼻子道,“我们原是怕帝姬难受,才不曾和您说,我就知道帝姬定有办法的,我给您去拿碗莲子羹来暖暖身。” 看着知心出门,御好便吩咐一旁立着的福儿:“福儿,你去找个瓶子把这些腊梅插起来放到外间吧。” “是,帝姬。”福儿应声退了下去。 “帝姬是有什么要和会意说吗?”会意聪慧谨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御好原带着宽慰笑容的脸沉了下来,秀美的眉眼间布满了阴霾:“这些日子,王子定是等急了吧。” 自从知道折颜是会意的真正主人之后,御好不仅不阻止他们书信往来,反而让会意成了她与折颜之间的通信人,时刻掌握那个“敌人的敌人”的消息,自从上回的事件之后,御好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原谅墨螓卿,她不会杀她,但也决计不会让她在留在侯府,折颜如果当真能带走她,自然是最好的。 “不,帝姬无需忧心,王子此番回了北朝之后,便按着帝姬给的方子给大王服了药,如今,大王的病已有了起色,王子也已被大王封为太子,北朝如今已经稳定了很多,王子并不急着催您,王子说,他相信您,您一直是个聪明人。”会意低下了头,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潮红,说到折颜继太子位时,神色间满满的都是骄傲。 “如此甚好。”看着会意的神色,御好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会意脸上那些小女儿的情态,她哪有不懂的,只是这些事她亦是爱莫能助。 “帝姬,帝姬,莲子羹来了。”知心咋咋呼呼的跑进来,脸上依旧是纯粹简单的笑容。 “或许,知心才是最幸福的那个人。”御好用极轻的声音的温柔的叹息道。 会意显然是听到了,霍然抬头,琥珀色的眸中刹那闪过一丝惊疑后便是满满的感激神色,忙垂首应了声“是”。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片枯枝被踏碎的声音,御好常年习武,耳力好于常人,立刻警惕的喝道:“谁?” “帝姬,别紧张,定是夫人房里的那只波斯猫,那只猫也不知道闻到了什么,最近老往疏影阁跑。” “波斯猫?”墨螓卿何时养了猫了。 “是。”知心难得的只简单的应了声“是”,不再说话。 御好心头生疑,揣测道:“是侯爷送的吧?”萧权的封地洛水靠近南朝边境地带,时常有些金发碧眼的波斯人经商路过,想来也只有萧权才能办到。 “是。”知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一脸愧疚。 而沉浸在醋意中的御好早失了平日的机警敏锐,全然没有觉察到窗外一袭青色的长袍悄然离去…… “是莲子羹吗?”见到房内气氛有些尴尬,御好恢复了一脸浅浅的笑意,笑容纯粹而动人,“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莲子羹了,最近正馋得紧呢。” 第309章 “是是是,上回听帝姬说想吃,知心便记在心里了,这不今天特地做了这莲子羹来嘛!”看着御好果真一幅馋嘴的模样,全然没了在人前的那份高贵矜持,知心心里满满的都是欣慰,帝姬最近胃口好得很呢。 “嗯,好香。”御好上前捧起一碗莲子羹,脸上露出简单的满足神色,说着,便拿起一旁的银勺舀了一勺吃,味道果然很好。 御好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对知心道:“去查探一下老夫人喜欢吃什么,到时我亲手准备一些。” “帝姬,您终于开窍了,要是您亲手准备,老夫人定然吃得欢,想当初在幽绝谷的时候,师母也时常夸您做的东西好吃呢。” “小心隔墙有耳。”幽绝谷一事,知道的人本就甚少,御好亦不愿宣扬,毕竟恩师萧三千是世外高人,隐居避世那么多年,定也不愿被人知道了去处。 “是。” “你们放心吧,墨螓卿能得到的,我君御好断没有得不到的道理。”不就是一只猫吗?她可不放在眼里,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罢了! 想着一切事情都有了转机,御好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捧着细瓷汤碗正想再多吃点,待闻着那股香甜的味道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恶心,作呕不已…… 这几日,御好一直沉浸在无边的欣喜与惶恐之中,自己先前从未有过任何妊娠反应,那日喝莲子羹时突然感到恶心呕吐,御好才突然想起自己月事已经推迟了很久了,按着那医书所讲,自己确实在那几日和萧权恩爱过,如此,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呢? 正所谓能医不自医,御好虽也偷偷给自己把过脉,但每次都心跳得厉害,把不出所以然来,御好更不敢告诉任何人,唯恐没有怀孕,反倒落了笑柄,但是心内却再未安宁过,心里总是忐忑的盼望着萧权能过来,仿佛只有他在身边自己才能安心,可也不知是何缘故,这几日萧权再未来过,自己也再未碰见过他的身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日是萧权母亲萧老夫人回来的日子,知心早早就听了御好的吩咐,不知从何处打探来了萧老夫人喜欢吃甜食,于是御好便早早的净了手,亲手做了一道金丝酥雀,一道翠玉豆糕,一道奶白枣宝,只待等老夫人到了,亲自献上。 “听说其他夫人也都做了甜品呢,不知道会不会重了样。”会意在一旁有些担忧的说道。 “无碍的,这几道甜品是我和师母学的,想来是不会重样的。”御好想起自己做的那几道甜点,很有自信。当年因为恩师喜欢甜点,师母即使自己不喜欢甜食,却也自创了很多甜点的样式,顺便教给了她。否则像她这等出身,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不会做这等吃食,如今想来,倒真该谢谢师母。 “帝姬已经许久不曾好好打扮一番了,今天可得好好打扮了,让萧老夫人一眼便 第310章 御好看着自己满头钗饰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便伸手统统拿了下来,只剩下一柄刻着独枝青莲的发衩,将长发尽数挽在脑后,梳成一个妇人髻,如此一打扮,倒真有几分少妇的韵味,虽是成熟老气了一些,却定是老人家喜欢的。 “不管萧老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她定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个不浮夸,不造作的媳妇,我的出身原就是萧老夫人担忧的,我今日若盛装出席,定会惹她生厌的,这不比参加皇家夜宴。”御好边解释边替自己化了个极淡的妆容,一来是为了自己腹中可能有的那个小生命,二来也是为了讨这没见过面的婆婆欢心。 “原来帝姬都懂啊,我原以为帝姬只知道写诗弄画,弹琴舞曲呢。”知心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还是小看了帝姬,即使是婆媳相处这些小事,帝姬也是明了得很。 “自然,你不记得帝姬小时候多讨当时的文慧太后喜欢了吗?帝姬自小便懂得讨人欢心。”会意在一旁回忆道。 “是啊,是啊,不过也就我们帝姬扮这么素雅还自有别有韵味呢,别人哪敢扮那么素雅啊。” “就你嘴甜。”御好放下手中胭脂,拍了拍知心的手,谨慎的嘱咐道,“等会儿在老夫人面前可千万不能造次,明白吗?” “是,奴婢遵旨。”知心吐吐舌头,一脸乖巧的应道。 然而,这一次倒也被知心说了个正着,等御好走到萧府大门口的暖阁中时,却见各房夫人都是盛装出席,竟无人做素雅的装扮,御好的出现无异于是一个突兀的异类。 “妹妹不知道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吗?怎可打扮得这么素雅。”墨螓卿坐在上首的位置,怀里抱着一只纯黑的波斯猫,妆容精致的脸上一脸的讥诮。 御好颔首一笑,并不理会她的不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萧权,却见他也正在打量自己,便嫣然一笑,偏着头问他:“侯爷,御好此番打扮可有什么问题?” 见御好主动和自己说话,萧权固然还有郁结难抒,却也勾了唇角,仿佛很认真得打量了一番,见御好明眸皓齿,笑容璀璨,尽管妆容浅淡,衣着素雅,却还是难掩天生丽质,几日不见更显美丽,不由得点了点头:“很好。” “谢侯爷。”御好毫不掩饰脸上灿烂的笑容,巧笑着施了一礼。 “别先忙着谢,我话还没说完。”,萧权心中狠狠一悸动,却还是忍住,仿佛无意的道,“很好,倒也有几分像孩子他娘。” 众人闻言,都止不住“扑哧”的笑出了声。 知道萧权是在取笑自己这番成熟的打扮,御好也不恼,只上前挽了萧权的手臂,意有所指的道:“那侯爷岂不就是孩子他爹了。” 萧权闻言,俊眉一挑,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突然变得热情的御好,很是疑惑,不过“孩子他爹”,这称呼倒是不错。 “侯爷,侯爷,老夫人的车轿快到了。”一袭浅灰色长袍的王管家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因着暖阁里和外面的温差太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第311章 “呀,王管家怎么着了凉吗?是不是因为晚上睡觉时银碳湿了啊?”知心在一旁状似关切的问了一句。 王管家的脸色却顿时变得苍白,看到侧夫人正挽着侯爷的臂弯,两人形容亲热,自家的主子却只能坐在一旁面色难看的干瞪着,于是忙垂了头:“近来天冷,不小心受了风寒,并不碍事的。” “如此甚好。”御好看了眼一旁的萧权,抽出了不知何时被他握住的手,不着痕迹的退到了一旁,“秦管家不在,侯府一切还得有劳王管家呢。” “侧夫人言重了,小的自当竭尽全力为侯府做事。” “好了,我们走吧。”萧权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他自然不是普通人,听御好此话,心里多少起了疑惑,但此时也不便说些什么,便开步往大门口走去。 墨螓卿见萧权无意过来拉自己一道走,便主动走上前,站在了他的身侧。 御好走在人群最后,伸手抚了抚鬓角,低斥一旁的知心:“方才和你说的话那么快忘记了吗?你是越发大胆了,当着侯爷的面也敢擅自开口,若侯爷有心处置你,我也没办法帮你。” “对不起,帝姬。”知心知道御好是为了自己好,羞愧的低下了头。 “算了。”御好无奈的抚了抚额际,加快步伐正要跟上,却见人群最前面的萧权正回头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明明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让御好心中一热,一时竟不敢回应他的目光,只得垂眸,快步跟上。 今日天气甚好,晴空当日,庭院中的大雪也早被府中仆人扫到了一旁,留出一片干净的空地让阖府上下在此跪迎老夫人的到来。 即使是穿了厚实的衣服,御好还是觉得膝盖生凉,酸痛,不知何故?自从从江南回来后,自己的身子便大不如从前了,即使有内力护体,还是时常觉得疲乏。 “帝姬,你没事吧?”看御好面色不好,一旁会意立刻有了察觉。 “没事。”御好摆了摆手,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人群最前面的萧权身上,他跪在那里,背影似乎有些起伏,却始终没有再回头,只偶尔和一旁的墨螓卿说几句简短的话。 御好心中一涩,头仿佛越发的沉重了,她不是不知道,这半个月来,萧权虽大都时候在扇弦夫人那里,但偶尔也有几晚会去雨辰阁留宿,这让御好心中很是不舒服。 “老夫人到--”王管家在门口高声道。 “恭迎母亲。”萧权带头俯身叩首,御好也忙收敛了自己不安的情绪,跟着低下了头。 “……”没有声音,萧老夫人并没有立刻让众人起身。 只听萧飞燕那清灵动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娘,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我跪得膝盖都要疼死了。” “……”依旧没有回应,御好只看到萧飞燕在人群中站起身,一袭粉色的裙摆飘过,落到了一袭秋香色的裙摆旁。 “帝姬……”知心手指着前方,虽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嘴巴张得老大,一脸的惊喜。 第312章 御好忙用力扯过她的袖子,拉她伏得更低些,看来这是个难对付的婆婆,一来就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儿子萧权携一众家眷恭迎母亲回府。”萧权的声音平静有余,却听不出任何欣喜或者不耐。 “娘,您快让哥哥和各位嫂嫂起来吧,地上可凉了呢。”又是只有萧飞燕的声音,那位高声莫测的萧老夫人依然一语不发。 御好本就不愿出什么乱子,反正萧权也一道跪着,自己从未招惹过这位老夫人,想来她不过是在和自己的儿子置气罢了,那便跪着吧。 可是御好想得太过简单了,正在她决定这么跪着的时候,却听到一个脚步声慢慢的向后面走来,直到最后停在了自己面前。 御好心中一慌,微微抬眸,看到一袭秋香色的裙摆落在了自己面前,显然不打算再走。御好忙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正惶恐间,听到一个既熟悉又温柔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好,好久不见了。” 御好微微抬眸,看到一袭秋香色的裙摆落在了自己面前,一个又熟悉又温柔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好,好久不见了。” 御好不敢置信的缓缓抬起头,一张温柔美丽的脸映入了自己的眼帘,眼前的夫人一袭秋香色的缎地团鹤纹吉服,发髻绾在脑后,髻上别了一支嵌珠珊瑚蝙蝠花簪,耳畔一对翠绿色玉珠耳坠,映衬着莹润洁白的肌肤,更衬得肌肤紧致美丽,动人风姿更胜当年,丝毫不显老态。 御好回头看了看知心,果然见她一样的欣喜和惊讶不已,使劲冲自己点着头。 “师……”御好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师母,一时间竟欣喜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抬着清丽含笑的双眸注视着眼前的夫人。 “起来吧。”萧老夫人轻浅一笑,伸手扶起腿弯僵硬的御好,带着温柔笑意的道,“小好,如今你可要唤我一声‘娘’才对。” “萧权,你说是与不是?”萧老夫人笑着问萧权。 跪在那里的萧权全然没想到自己的娘竟会径直往御好方向走去,原还担忧不已,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娘亲看到御好似乎很是亲切,竟还唤她“小好”。 “是,娘亲说得是。”萧权应着,冲御好使了个眼色。 领会了萧权眼中之意,御好低了头,羞涩的唤了声“娘”。 “好,好。”萧老夫人满意的拍了拍御好的手,心情愉悦的对众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母亲。” 众人起身之后,萧权便拉着墨螓卿走了过来:“娘,这是螓儿。” “嗯。”萧老夫人淡淡的冲墨螓卿点了点头,又拉起一旁御好的手,亲热的寒暄道:“小好,萧权待你可好?” 可好?御好心中一涩,半个月不过见了两三次面,这样可算还好?御好下意识的去看萧权,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眼中竟还有几分恳切之意。 御好冲他不置可否的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魅惑的之意,一时间弄得萧权心中一阵慌乱。 第313章 “有件事,小好还要请娘亲看看。”御好说着,拉过萧老夫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腕上,半晌不语,她正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怀孕了,恰好师母医术高超,自是一把脉便知晓的。看着萧老夫人的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扩散开来,御好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确定也变成了欣喜,看来自己真的没弄错,自己真的怀孕了! “娘?”看着母亲唇角的笑容和御好清丽双眸中的晶莹泪水,萧权被迷惑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究竟和母亲传达了什么意思? “很好,很好。”萧老夫人不理会萧权的急切和不解,只冲着御好连连点头称是,看着御好的眼神充满了喜悦和一丝默契。 “夫君待一直御好很好,娘亲放心。”御好微笑的回应道,其实即使没有腹中的这个孩子,她也不会说萧权半句不是,原就是夫妻间的事,何至于闹到长辈那里。 萧权虽然没弄明白这婆媳俩在做什么,却也安了心,看得出来母亲待御好很是不同,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和御好冷战长达半月,期间还故意假装在各房房中都宿了几晚,而她竟还能说出“夫君一直待御好很好”的话。 “嗯,那就好,否则我定饶不了他。” “娘亲说得是,儿子定然不会负了御好的。”萧权在一旁郑重其事的承诺道。 “嗯,那便好。”萧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时,萧飞燕上前来挽过了萧老夫人另一边的手,嘟了嘟嘴唇:“娘亲当真偏心,就算是儿时,都不曾见您这么偏帮过我。” “自小你哥哥还不都让着你,你何曾吃亏过。”萧老夫人爱怜的点了点萧飞燕的鼻子,面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小好,你素来怕凉,大冷天的,我们进去再说吧。” 御好心中一暖,不曾想分别这么久,师母竟还记得自己的身子状况。 “好。”御好正要陪萧老夫人一道进门,突然想起自己准备的甜品,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萧老夫人问。 御好料想福儿此刻定是已把甜点放在了大厅内,遂也不打算隐瞒,只如实说道:“御好原听下人说您喜欢甜食,遂准备了几道甜点,如今一想您素来不爱吃甜的,正恼自己没有细细打听清楚。” 御好此话一出,底下便传来了一阵细琐之声,想来是众人都备了甜品,却不想这位萧老夫人素来不沾甜食。 “是奴婢不好,奴婢也是偷偷听夫人房中的允儿说的。”知心走上前,愧疚的禀报道。 御好闻言,见默然立在那里的墨螓卿神色泰然,便知一切定是墨螓卿故意设的计,而心思单纯的知心,却把一切当了真。 “知心说得倒也没错,先前允儿确实提起过,但螓卿后来特意向夫君探问了一番,方才知道娘亲不爱甜食,却也没想到知心姑娘竟然会听了去,实是媳妇的错。”墨螓卿一番客套谦虚的话下来,立刻轻松的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 第314章 墨螓卿又上前自荐道:“娘亲如若不爱吃甜食,螓卿做了几道北方的点心,娘亲可以尝尝螓卿的手艺。” “好,好,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萧老夫人看似愉悦的满口应了。 御好却也不急不恼,自己识人断人的本事除了儿时宫中的生活影响,更多的权谋之术都是向这位萧老夫人学的,如果连自己都能看破的事,师母哪有看不破的道理。 “小好,你说你做了甜品?” “是的,做了一道金丝酥雀,一道翠玉豆糕,一道奶白枣宝,都是些甜品。” “哦。”萧老夫人拖着长音应了一声,突然和对面的萧权道,“权儿,你不是最喜欢吃甜品吗?” 听到萧老夫人突如其来的话,萧权似是一愣,看了看御好,忙应了,“是,儿子最喜欢甜品了。” 萧老夫人开心的一笑,对御好道:“小好,我没和你说过,我这儿子和他父亲一个样,老大不小了,就爱吃甜的,真拿他们没办法,如今倒好了,有你在权儿身边,你也可以随时做给他吃。” “是。”御好含笑应了。当然,直到很多年之后,御好才知道其实萧权并不爱吃甜品,他的父亲,自己的恩师也不爱吃甜品,只是因为不忍拂了心爱之人的心意,才一直没说。 知道了萧权的母亲便是自己的师母,御好心情变得轻松了很多,师母素来宠爱自己,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在她心中,师母却是和母亲一样的存在。趁着众人回房休息的时间,御好特意回房换了一袭梅红色的高腰儒裙,胸口处浅碧色宫绦一束,简单明了,却更显得身子轻软,浑身透着一种娇弱与坚韧并存的高贵气质,这是师母最爱看她的打扮。 萧府大堂,灯火通明,御好一进大堂,便见萧老夫人冲自己招手:“小好,坐我身边来。” 御好看了看坐在萧老夫人身旁的萧权和墨螓卿,低了头恭敬道:“御好坐下首便好。” “娘亲让你坐,你便过来坐吧。”萧权抬头看了眼换了身衣衫的御好,只觉得目光都无法挪开一般,灯火下的她那么明媚动人,令人心生向往,甚至比自己无数遍在梦中梦见的样子还要美上几分。 萧权站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你就坐这里吧。” “谢侯爷。”御好微微行了一礼,和墨螓卿一左一右的坐在了萧老夫人的身侧。 墨螓卿似乎想站起来给萧权让出个位子来,却见萧权顺势在御好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一时气愤不已,但碍于萧老夫人在场,也不好刁难,只得坐了下来。 “母亲面前你还要和我这么生分吗?”萧权放在桌下的手轻轻覆上了御好的手,语气平静的问道。 “侯爷要御好不生分,莫不是侯爷愿意和御好和解了吗?”知道这是一个和解的好机会,御好小巧的手指微动,一边在他的掌心轻轻挠动,一边假装正经的问,“和解吗?” 第315章 感受着她十指在自己掌心轻挠的微痒的舒服感觉,再看她那双透着灵气的水眸,萧权再也装不下去了,一把握住她乱动的小手,咬着牙状似不情愿的道出两个字:“和解。” “和解!”御好心情愉悦的笑笑,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心中为这场出乎意料的和解,感到满满的幸福和满足。儿时便听宫里的老人说,宫外寻常人家的夫妻都是吵吵闹闹便是一辈子,床头吵架床尾便和好了。那时御好不懂,她看到的父皇的那些宠妃若是犯了错,惹了父皇不悦,素来只有打入冷宫,白绫刺死,更甚者是满门抄斩,哪有人什么床头吵架床尾和之理,此刻御好反倒为了这场不大不小的冷战感到欣喜,其实她要的不多,不过是最寻常夫妻的生活罢了。 众人刚一落座,便见一袭粉色长裙的萧飞燕一脸喜悦的走了进来:“娘,您看谁来了。” 御好闻声望去,见到多日不见的曜哥哥一袭蓝色织金锦云龙纹锦缎宽袍立在门口,俊朗的面容上带着熟悉的温柔的笑意,此刻,他金冠束发,在廊檐微弱的烛光的氤氲之下,愈显温润,更不可忽略的却是那抹昭昭的王者之气。 御好心中一惊,忙随着萧权一道站起身,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参见王爷。” “各位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吧。” “谢王爷。” 御好扶着萧老夫人迎了上去,萧老夫人淡淡一笑,寒暄道:“王爷,好久不见了。” 见到萧老夫人,君曜显然也是一愣,目光不自觉的转向了御好,见御好咬着牙点了点头,才回过神来,恭敬回道:“是啊,夫人,好久不见了,您风采依旧啊。” “王爷过誉了。”萧老夫人喜悦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王爷,请上座。” “夫人您先请。”君曜依旧一派笑意盈盈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度。 “娘,您认识王爷啊?”萧飞燕在一旁疑惑的问道。 御好闻言,心尖猛地一颤,略带惊慌的看向了萧老夫人,却见曜哥哥似乎并不在意,只云淡风轻的笑笑。 “王爷是小好的兄长,我自是认识的。”萧老夫人宽慰似的拍了拍御好冰凉的手,避重就轻的说道。 御好这才放心了下来,彼时,在皇陵为父皇守孝,曜哥哥得空便从封地赶来皇陵相伴她左右,一来二往,曜哥哥和恩师夫妇便也有了往来。当初谁也不曾想到有一日曜哥哥会成为师母的女婿,睿智如师母,又怎会看不出曜哥哥对她的情意呢,师母不说破,实是给了她一个极大的面子。 众人说话间按主次重新落了座,御好坐在了次坐,君曜身份高贵,便坐在了主位上,两人正巧相对而坐,御好一时有些尴尬。 “王爷德才兼备,文武双全,飞燕能嫁给你,是我们家飞燕的福气。”萧老夫人笑着开口,打破了尴尬。 “夫人过谦了,能娶到飞燕亦是曜的荣幸。”君曜淡淡含笑回道,又举杯遥敬萧权,“此事还要多谢卫彰侯成全才是。” 第316章 “王爷说笑了,萧某只有燕儿一个妹妹,以后便要托付给王爷了,还望王爷要一心一意待燕儿啊。”萧权举杯回敬了君曜一杯酒,神色带了几分凝重。 “彼此彼此,曜亦只有御好一个皇妹。”君曜看似客气的寒暄道。 御好虽是坐在下首,却也清晰的感觉到两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素善言辞的她此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淡淡的回以一笑。 君曜被萧权撞到自己望向御好的眼神,也不尴尬,只笑着道:“本王若是娶了飞燕,实在是亲上加亲的一桩美事啊,御好你以为呢?” 御好没想到曜哥哥会问自己,猛然抬头,便撞到了萧权愤怒的目光,显然即使他失忆了,他也依旧看出了曜哥哥对自己的不同寻常,御好只得故作自然的回应道:“是,王爷和飞燕妹妹是绝配的一对。” 君曜闻言,挂在嘴角的弧度略有些僵硬,却依旧笑着:“承御好吉言。” 见两人一来一回,萧权看着心头大为光火,坐在萧权令一侧的扇弦夫人见状,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箸,起身道:“母亲,侯爷,扇弦突然觉得身子不适,扇弦想先行告退了。” 萧老夫人抬头看了眼扇弦夫人,再看看自己儿子那堪比冰山的眼神,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明了,便应了:“既是身体不适,那便早些回去好好歇着吧。” “谢母亲。”扇弦夫人施礼告退,路过御好身边,还特意向她使了个眼神。 “御好,你坐权儿身边吧,怎么说你也是皇朝帝姬。”萧老夫人体贴的说道。萧权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御好素来聪慧,自是看出了其中原委,不由得暗叹扇弦夫人的用心良苦,大度贤良,又嗔怪萧权的小肚鸡肠,自己不过和曜哥哥说了几句话,他有必要生气吗?她都没怨他在其他夫人房中过了那么多晚呢。 御好刚一坐下,便又被他一把拉过了手,他的掌心带了潮湿的温度,再看他微微泛红又带着一丝紧张的俊朗面颊,心中的那丝嗔怪瞬间被缕缕甜蜜代替。 “娘亲,尝尝螓卿做的点心,看合不合您的胃口吧。”墨螓卿努力忽视两人神色间的暧昧,保持着脸上恭顺的笑容,夹了快糕点放在了萧老夫人面前的玉碟内。 “好好。”萧老夫人夹起来来尝了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做得很不错。” “王爷,你也尝尝这些点心,这都是老身的儿媳们做的,想来味道不差。”萧老夫人客气的和自己的准女婿寒暄道。 “是。”君曜含笑应了,执了筷箸便往那道金丝酥雀夹去,放在嘴里,极其优雅的尝了几口,方放下筷箸,对御好道,“御好,你的手艺越发好了。” “曜哥哥过奖了。”说不感动是假的,除了在皇陵的那三年,自己从未做过吃食给曜哥哥吃,却不想他竟然能一下子便尝出是她的手艺。 一旁萧权见御好一脸感动的样子,不由得生了醋意,执筷夹了块翠玉豆糕,仿佛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御好,我当真是好福气啊,竟娶了你这么位会做我最爱吃的甜品的夫人。” 第317章 御好被他一句话说的脸微微一红,感受着来自各个方向或醋意,或嫉妒或好笑,或无奈的眼神,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御好,我觉得你今晚这身衣服很是眼熟呢。”染玉突然看着御好身上那袭梅红色的高腰儒裙开口道,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你这是在哪买的?” 御好得了机会缓解尴尬,便笑着回应道:“染玉姐姐好眼光,这是天衣阁的张老板亲手做的。”说起这个张老板,御好心中甚是满意,自从今春的那次江南灾患之后,张老板他不仅时常给自己送些新式的衣饰裙裳试穿,如若当月衣裳的销量好,还给她一些分红,长久下来竟也是比不小的收获。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天衣阁最新的那套”终不悔“啊,难怪那么眼熟了。”染玉恍然大悟道。 “正是。” “这套‘终不悔’有什么讲究吗?”采薇夫人今天也穿了套出自“天衣阁”的华贵裙裳,却不想被御好抢了风头去,便在一旁似是不解的讨教道,实则却是不安好心。 御好早就看透了采薇夫人的计谋,心中一惊,想要转移话题,却已经来不及了,染玉早已开口解释起来:“你没听过一句诗吗?‘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听说这套衣衫便是取了这句诗的意思,因着诗中提及了‘衣带渐宽’,所以这套衣衫虽做工繁复,却甚是好解,最适合冬日穿着了,京中许多受宠的夫人们都争抢不得呢。” 染玉口无遮拦的说着,周遭立刻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意,御好一抬头便对上了萧权炙热的眸光,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嗔怪,什么叫‘甚是好解’,什么叫“受宠的夫人们都争抢不得”这不是成心让人误会吗? 可是染玉却丝毫不察,一径问道:“御好,听说这套衣衫做工很是复杂,天衣阁到现在统共也才做了两套,除了宫中最受宠的墨美人有一套,还有一套现在已经在你这里了,你是怎么得到的呀?” 御好虽然心中嗔怪着染玉口无遮拦,却也不好不答:“御好与天衣阁的张老板颇有私交,姐姐若是喜欢,御好到时便让张老板送姐姐一套。” 御好说到此处,顿了顿,又巧笑着回头征询萧权的意思:“侯爷觉得可好?”堂内众妻妾都知道知晓萧权昨夜宿在染玉夫人房中,听闻御好此言,倒也消除了几分对御好的怨怼,妒忌,都将目光落在了萧权的身上。 萧权自然知道御好的意思,便也顺了她的意:“随你的意思。” “谢侯爷,谢御好。”染玉似乎很开心,赶忙道了谢。 “染玉妹妹也当真敢要。”墨螓卿冷着脸,在一旁颇有鄙视之意,“那种衣服简直是……” “那种裙裳再适合染玉夫人了。”墨螓卿原想说这种裙裳简直是伤风败俗,却不想被君曜开口打断了话语,“染玉夫人风姿绰约,这种高腰设计的裙裳定能衬得染玉夫人越发明艳动人。” 第318章 听君曜如此说,染玉突然红了脸,忙谦虚的道:“御好妹妹才是倾国倾城之貌,染玉哪能相提并论呢。” 御好感激的看了君曜一眼,他明着是在夸赞染玉夫人,实则是帮了自己,若是他不打断墨螓卿的话,不定她会借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便将话题转到了谈纳彩礼聘之事上,期间君曜似乎一直挺愉悦的样子,御好见了,心里也觉得欢喜,心情便也放松了下来,众人谈笑宴宴,举杯共饮间,一顿晚膳便也落了帷幕。 送走了君曜,众人纷纷告退,御好正打算和师母道了晚安,便回房歇息,却见师母神色凝重的朝自己招了招手:“小好,你随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娘。”御好敛了妆容,走进萧老夫人住的思安阁,停步在珠帘后面,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师母方才的神色仿佛不是很好,御好一时间却猜不出缘由。 “进来吧。”萧老夫人淡淡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御好应声走进房内,却见萧老夫人正站在窗前,窗外的月光落在她风华绝代的容颜上,神色看上去尚算平静,只隐隐透着几丝无奈,御好垂了头,恭敬的垂问:“娘找御好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小好,我很高兴能听你叫我一声娘。”萧老夫人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 “是,御好也很高兴能有您这么一位母亲。”御好真心的道,知道师母便是萧权的母亲时,御好打心底高兴,自己早在心里将师母视若亲身母亲一般,不想她竟然就是自己的婆婆,御好当真开心了很久。 萧老夫人转过身来,她上前握过御好的手,抚了抚她腕上的碧绿的手镯,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权儿若是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定也是万分喜悦的。” 提到孩子,御好的手下意识的抚上平坦的小腹,眉眼间也带上了一份雀跃:“御好定会珍惜这份难得的福分,只是御好希望母亲能替御好保守这件事,暂时不要说出去,御好担心……” 御好说着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毕竟这是一桩喜事,若是刻意瞒着府中众人,于礼不合。 萧老夫人体谅的握了握御好的手,柔声道:“娘亲今日找你来,便是为了和你说这事,御好,你放心,娘不会说出去,一切你自己看着办,娘也是一位母亲,娘自会体谅你的心情,希望你也能体谅娘亲为人母的心情,好吗?” 御好心中一怔,抬眸逡巡过萧老夫人柔和温暖的眸光,顿时明白了她的话外之意,随即朝着她福了福身:“娘亲的话,御好明白了,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御好会把飞燕当自己的妹妹来看,曜哥哥只会是御好的兄长。” 萧老夫人宽慰一笑,拍了拍御好的手,道:“御好,娘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理智的好孩子,断然不会做那糊涂之事。” 第319章 “是,莫要说曜哥哥是御好兄长,即使不是,御好心中也只有侯爷一人,母亲只管宽心。” “好,好!”萧老夫人连声应好,御好看得出来,师母是真的高兴,而她亦然。 “老夫人,侯爷已经到门口了。”有丫鬟进门禀报道。 萧老夫人微抬了抬眸,看了眼御好清丽眸中闪过的诧异,随即挥手吩咐道:“让他在外面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娘?”御好闻言,扯了扯她的衣角,又是不解又有些担忧的想要求情。 萧老夫人淡淡一笑,拉过她的手,坐在了一旁的小榻上,神色镇定对她道:“让他跪着吧,莫要心疼,你别以为我待在幽绝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权儿这孩子虽是冷静睿智,在感情这事的处理上却着实是一塌糊涂,让他跪那里好好想想,你陪为娘下一盘棋,我们娘俩好久没有下棋了。” “是。”如若不知道师母的性情,御好必然以为是他们母子不合,萧权才会被罚跪,但是师母是个多么厉害的人,就连恩师那般出色的男子都愿意随她逍遥世外,不求功名,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处理不好母子关系。 虽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却也略微放宽了心,陪着她一道下起了棋。 时间渐渐过去,房内更漏滴答,用上等纸张糊的窗棂上渐渐覆了一层白色,屋外又开始下雪了,御好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外面,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怎么?心疼了?”萧老夫人淡淡含笑,伸出修长的指尖落下一子,“再等等吧。” 听了师母此话,御好只得收回了心神,刚落了一子,便听外面有丫鬟禀报:“老夫人,少夫人在外求见。” 萧老夫人似乎早料到墨螓卿会来,极其平静的落下一子,这才缓缓的抬头问道:“她说什么了吗?” “少夫人跪在外面求您让侯爷起来,她说她愿意替侯爷受罚。” 御好闻言,心头微微一颤,有些担忧,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一直以来,即使不喜欢墨螓卿,她也没怀疑过墨螓卿对萧权的心意,如果不是深爱着萧权,墨螓卿也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来。 “你出去让她走,就说我不打算让她替权儿受罚。”萧老夫人淡淡的吩咐道,又转身对出神的御好道,“小好,该你落子了。” “是。”御好心绪繁杂,即使努力集中心思,却还是无处落子,正踯躅间,又见那丫鬟走了进来。 “少夫人又说了什么吗?”萧老夫人了如指掌的问道。 “少夫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站在那里哭,好生令人怜惜。”小丫鬟略带同情的道。 萧老夫人扔了手中棋子,看了看已成定局的棋盘,一语双关的道:“小好,这一局你已经输了,下一局能不能赢便要看你够不够聪明了。” 萧老夫人说着,慢慢的站起了身,御好忙上前替她披上一件银灰色的轻裘,心里一时也猜不透这个厉害的萧老夫人打算做什么,只得沉默不语的随她一道往门外走去。 第320章 天色已经不早了,窗外雪下得很大,早间被扫得很是干净的地面上已经覆上了一层白白的雪,萧权一袭紫色缎袍长身跪立在那里,俊朗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脸色却比平时苍白了很多。一旁身披红色狐裘的墨螓卿撑着伞站在他的身旁,时不时的用手背抹抹脸颊,似在微微的抽泣着。 “母亲。”萧权恭敬的唤了一声,目光继而落在一旁的御好身上,俊美的唇角缓缓带起了一抹温暖的弧度。 御好见状,心疼不已,根本笑不出来,只能默默的注视着他。 “娘,侯爷已经跪了很久了,雪下得这么大,您让他起来吧。”墨螓卿走上前,拉着萧老夫人的衣袖低低哀求。 萧老夫人面上带着笑意,头微微一偏,笑问:“为什么?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他跪着吗?” 墨螓卿显然没有料到萧老夫人竟会如此冷清,一时回答不出来,只懦懦的道:“螓卿虽不知道娘亲为何要惩罚侯爷,可是天气这么凉,侯爷跪久了会受寒的。” “权儿的身子好的很,哪那么容易着凉。”萧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墨螓卿一眼,平静的道,“倒是你,女儿家身子弱,还是早些回去吧。” “可是,娘,侯爷他……”墨螓卿神色担忧的看了看跪在那里的萧权,却也知道自己根本说服不了眼前这位老夫人。在她看来,萧老夫人看似是一位温和慈和的母亲,实则却是个冷情极了的人,说话间自有一股令人不得不俯仰听从的气度。这样的气度仿佛很是熟悉。 对!是君御好,她到现在才发现,君御好和这位夫人在气度神韵上竟是那么相像,一样的高雅翩然,一样的柔情万千,一样的镇定自若,两个素不谋面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相像的气度神态,莫不是…… “你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萧权开口道,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低沉,听得御好鼻尖微微发酸。 “可是……” “莫要惹母亲不高兴,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改变母亲的想法,你走吧。”萧权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这边御好听不清萧权说了什么,只见墨螓卿似乎很是不舍的朝萧老夫人失了个礼,转身告退。 偌大的庭院中,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御好看着跪在风雪中的萧权,见他的眉发上均落满了雪,一时心尖发疼,眼眶也慢慢热了起来。 “御好,你可也是要为权儿求情啊?”萧老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御好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松开了扶着萧老夫人的手,不顾风雪跑到了萧权身边,径直跪了下来:“御好不敢,侯爷首先是娘亲的儿子,其次才是御好的夫君,娘亲要惩罚侯爷,御好无话可说,御好只求能和侯爷一道受罚。” 御好说着,紧紧的握住了萧权冰凉的左手,企图给他一丝温暖,就像他曾无数次给过自己的温暖一样。 看着身旁倔强美丽的人儿,萧权心头一暖,心中暗暗叹了句“傻丫头” 第321章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权儿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哀求哭泣的女人,日后长路漫漫,只望你们能记住今晚。” 跪在雪地里的两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一个试探,默契的相视一笑,经过了这场测试,两人的心仿佛又被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荣辱与共,或许这才是他们今后要走的路。 “都起来吧,时候不早了,该回哪就回哪。”萧老夫人看着两个聪明的人儿,心下喜悦的进了门。 “谢母亲。”两人具是一拜。 御好忙站起身了,伸手去扶萧权,萧权已经跪了很久,一时腿麻,只得依靠着御好的力量才缓缓的站起了身。 “侯爷打算去哪?”虽然萧老夫人的意思很是明确,但御好也不好意思直接带萧权回疏影阁,只得垂了头,小心翼翼的问他的意思。 “你说呢?”萧权伸手搂住御好的肩,故意靠在御好身上,“我现在走不了了,娘子带我去哪就去哪吧,我死活赖上娘子了。” “贫嘴。”御好伸手捶了捶他的胸膛,羞红了脸。 “御好,其实我以前一直没发现,你特别爱脸红。”萧权伸手抚了抚御好的脸,笑得开怀。 “谁脸红了。” 这时,沉浸在嬉笑中的两人都没看到庭院外的树荫旁,一个红衣女子正愤怒的看着这一幕,眸中戾气层层上染…… “福儿,快去打盆热水来。”一进疏影阁,御好便一边忙着吩咐,一边扶着萧权坐了下来。 “知心,你再去把暖炉……”话说到一半,御好才意识到自己房中已没有银碳,遂改口道,“去拿杯参茶来吧。” “你别忙了,我不冷。”萧权含笑的看着这个为自己忙碌的女人,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拉着她的手,“倒是你,怎么手冰成这样?让她们帮你那个暖炉来吧。” “不,不用了。”御好承认,她原是打算讨好萧权,让他帮自己好好治王管家一通罪的,可是如今却什么都不想了,只要有他在身边,受那么点气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不想让他为了这么点小事操心。 萧权却全然不知道这些,执意吩咐道:“会意,去拿个暖炉来,给你家主子捂捂手。” 会意犹豫的看了御好一眼,御好冲她使了使眼色,要她去扇弦夫人那里借些来,会意领了命正要出去,知心捧了茶碗进来,不甚客气的放在了萧权面前:“这里只剩昨晚的凉茶了,侯爷将就着喝吧,会意你也别去拿什么银碳了,我们连烧水的煤炭都用完了,哪还来的银碳。” “这是怎么回事?”萧权豁然站起身,眸中怒气盛燃,俊朗的脸绷成愤怒的线条。 “侯爷,不要为了这点小事生气。”若是换了从前,御好也许会漠然看着这一切,以其一切按着有利自己的方向进行,可是此刻,她更关心的却是萧权的心情。 其实,自从听了师母方才的那番话后,御好倒也想通了不少,确实,日后长路漫漫,如果真的想和萧权走下去,便需要相互信任,相互扶持,无需那么多的心思谋划,如果可以,她也只想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远离那些权谋心计,一心一意只为自己爱的男人着想。 第322章 “帝姬,热水打来了。”福儿一脸开心的走进来,却见房内气氛低到了极点,一时间,捧着铜盆不敢说话。 “又是在扇弦夫人那里借来的吧,帝姬不是说过不要去打搅扇弦夫人了吗?”知心此刻已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径的嚷嚷开来。 福儿怔了怔,低下了头,小声的回答:“不是扇弦夫人,是秦然那里打来的。” 御好知道这个秦然,秦然是管家秦浏的儿子,一早便和福儿情投意合,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此番秦管家回老家,秦然被萧权提拔为侯府管事,一道协助王管家处理府中事务,但王管家自恃是秀才出身,从不把秦然放在眼中,秦然虽然很有能力,却一直很受排挤,有志难伸。 “去告诉秦然,明日起让他做府中管家,让那个王道和立刻卷铺盖走人。”萧权显然看出了其中端倪,立刻冷冷的吩咐福儿道。 御好接过福儿手中的铜盆,放在了萧权脚边,遣了众人后,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王管家毕竟是相爷派来的,侯爷不该这么草率的做决定的。” 萧权闻言,眸中冷光一闪,不再说话。 御好见状,拉了拉他的衣角,撒娇般的道:“侯爷好不容易来一趟,便要给妾身脸色看吗?妾身好生委屈呢。” 娇俏的一句话逗得萧权面色一宽,立刻换上了温柔的笑,抚了抚她的手臂,愧疚溢于言表。御好回以一笑,蹲下身来,亲自替萧权脱了靴子。 “御好……”萧权一把拉住御好,带着几分惶恐道,“怎么能让你帮我洗脚呢。” 御好偏了偏头,故作不悦的道:“你没把我当妻子看,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是皇朝帝姬不成?” 萧权眸中划过一丝惶恐不安,马上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让我帮你洗吧,寻常人家的夫妻都是这样的。”御好说着,替他脱下湿透的袜子,小心翼翼的替他卷起裤脚,才发现他的脚和膝盖早已冻得通红,有些地方甚至还跪出了血丝来。 “疼吗?”御好喉头哽咽,一边用热水替他擦拭着,一边问道,泪水止不住落进了盆里。 萧权温柔的笑笑:“不疼,有娘子亲手为我洗脚,即使再多跪几个时辰我也乐意。” 御好不说话,默默的替他擦干脚上的水,正要起身去倒水,却被萧权一把拉过,揽在怀里。 萧权低头,在她耳际深情缱绻般的问:“‘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御好,这是你要告诉我的话吗?” 整个人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拥抱住,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耳际,徐徐流进自己耳中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犹如三月春风一般。御好凝了凝荡漾的心神,笑着反问:“侯爷觉得呢?”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凭萧权的睿智,他早晚会猜透这层意思的,确实,这正是她想和萧权表达的意思。其实,整件名为“终不悔”的裙裳从款式设计到取名意境,全都是她想出来的,天衣阁不过是按着她的意思做了这套裙裳而已,一套送给墨姐姐,一套留给自己,除了为自己所用,御好答应让张老板出售这套裙裳,条件是让张老板另外给她一成的分红。 第323章 其实,御好从初回侯府时,便有想过自己有可能失宠,会遇到缺衣少食的状况,此番之所以不用,只是为了让萧权见了之后心生怜惜罢了,其实她早已为自己备下了一笔不小的钱,以作急需之用。 “御好,你真是个坏女人,你让我这么心痛难过,可是你只轻轻浅浅的一个暗示,我便情不自禁的投降了。”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却还是温柔得令人一下子便溺毙其中了,御好转身,纤细的小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微微抬头,覆上一个轻柔笨拙的吻:“我想你了。” “御好……”他的眸中亮光一闪,抵着她的脑袋,霸道熟稔的覆了下去,深情热烈的吻着,唇齿交融,缠绵不已。 良久,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了,萧权才恋恋不舍的转移了阵地,柔软的唇轻吻在她敏感的耳垂,大手轻轻的覆上了她的柔软,俊朗的唇边轻笑低喃:“听说这件衣裳很好解,是不是真的?” 御好早已被他熟练的技巧弄得神魂颠倒,听他这么问,便拉过他滚烫的手,缓缓的拉开了裙裳对襟处一个蝴蝶设计的细绳,整件衣衫便顺着白皙莹润的肌肤滑落下来,只余下里面一件绣着粉色并蒂莲的肚兜。 萧权眼中冒火,半月多不曾发泄的欲望在此刻尽数涌了上来,上前一把抱过御好,便往床榻走去。 “你个小妖精。”萧权二话不说,解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倾身覆了上去。他的身子带着几分熟悉的滚烫,御好情不自禁的拥住了他,索取着那份久违的温暖。 “御好……”被她搂着脖子,萧权动弹不得,只得强忍着胸中欲火,好笑的道:“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被他问得不好意思起来,御好这才松开了紧搂着他的手,红着一张几欲滴血的小脸,附在他的耳际轻声道:“你轻点,不要伤了孩子。” 事毕,萧权紧紧的搂着身旁的人儿,强忍着想再来一次的欲望,认真而又深情附在她的耳边细语:“我怎么会忍心伤着你呢,我想疼你还来不及呢。” 御好闻言气结,这才发现他根本没听清自己刚才的后半句话,便又认真的重复道:“我是让你不要伤着孩子。” “什么?孩子?”萧权惊喜的坐了起来,目光紧紧的锁着御好,“御好,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好吗?” “我有了身孕,才一个月,萧权,你要做父亲了。”被他的情绪感染,御好也止不住笑了出来。 第324章 “真的吗?御好,是真的吗?”萧权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般,一时高兴地手足无措起来,想要抱她却又怕伤了她似的,生生的收回了手。 御好好笑的拉他躺了下来,习惯性的躲进他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水墨清香,幸福的道:“娘亲方才已经替我把过脉了,是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御好,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做父亲了,御好,我要做父亲了。” “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值得那么高兴吗?”御好自然是指铭儿。 萧权心中清楚,微微愣了愣,抱着她亲亲她的发:“御好,其实铭儿不是我的孩子,你腹中的才是我第一个孩子。” “嗯。”其实御好心中一直隐隐的知道的,华彩夫人在时,便有过这方面的暗示,是以御好也一直将铭儿视若己出,毫无嫌隙真心相待,一直以来,她都想听萧权说,让他亲口告诉她铭儿的真实身份。 可是萧权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眸中复又恢复了一片清明,转了话题问道:“御好,你和娘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以前就认识,对吗?” “御好,你和娘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以前就认识,对吗?” 听萧权提起,御好也不打算隐瞒,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边回答道:“我和娘亲在三年多前便相识了,如果不是后来嫁给了你,也许我该称你一声师兄才是呢?”说到此处,御好不由得感慨命运的奇妙,如若当初自己以这样的身份和他相识,他们是不是还会相爱? “师兄?”萧权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父亲在家书中提到的那个聪慧至极的小师妹啊,我原以为她应该是个行走江湖的小丫头呢,不想竟然是你。” “萧权,你有没有觉得命运其实很奇妙,我们之间明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到如今才真正看透彼此的关系。” 彼时,御好尚且不知,这才不过是上天和她开的玩笑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御好,我现在感觉好幸福。”萧权紧紧搂着细碎的感慨着的小女人,无限的满足,“御好,你幸福吗?” “嗯,我很幸福。”御好埋首在他的怀里,细细体味着他的万般柔情,这世上再没什么事能比靠在他的怀里安睡更幸福的事了。 “侯爷,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恩?”萧权似是犹豫了一下,放在锦被下的手轻柔的抚上御好的小腹,认真的道,“咱们三年抱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你看怎么样?” 御好笑着捶了捶他的胸膛:“你想得倒美。” 萧权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认真的道:“御好,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想和你有好多的孩子,等我们老了,儿孙绕膝,我们就坐在你最喜欢的桂花树喝茶品茗,弹琴吟诗,你说好不好?” “好。”御好憧憬的应了一声,清丽的眸中盈满了晶莹的泪水,儿孙绕膝,弹琴吟诗,多么美好的誓约啊。事实上,她想先要一个女孩,如此便也不需要太过计较孩子是不是嫡出,因为她会把自己所会的统统交给她,让她做一个聪慧机敏,色艺双绝的女子,一旦是个男孩,必然是要争夺世袭侯爵之位的,庶出的身份只会让他尴尬怨恨,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 第325章 “在想什么?”看到怀中人儿出神的模样,萧权不由得有些担忧,深怕她陷在什么不好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萧权,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坦白。”御好艰难的启齿道。 “嗯。”他已经大概能猜出她要说什么了。 “其实我会武功,身手还不错,我们曾经交过手,你还夸我轻功不错。” “嗯。”他此前听秦浏说过那件事,后来细细分析,再想起在江南之时,御好曾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推入湖中,前后一联想便什么都明白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并不介意自己的女人会些身手,保护自己,可他并不觉得她会只隐瞒了自己这么一件事,“还有什么?嗯?” “以前我经常和你说谎,假装柔弱和你撒娇,那都是为了博你怜惜罢了,其实我很倔强,很固执,我从来不和别的男人撒娇。” “嗯,我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他甘之如饴,他喜欢她的聪慧,狡黠,只要是她有的,他都喜欢。“还有呢?”他希望她可以和自己坦白和折颜之间的那件事,哪怕和秦浏调查的消息不一样也没关系,只要她说,他就信她。 看他一副了然的模样,御好不免有些心慌慌,想了想,努力回忆道:“第一次和你上床其实我不乐意的,我是被皇叔逼的。” “不愿意?”萧权捏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捏的御好有些疼。 御好明显感到萧权有些生气了,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不该挑战他作为男人的尊严的,思及此,御好忙伸着柔滑的小手安抚似的蹭蹭他的腰际,笑得有些讨好:“别生气嘛,后来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知道的,其实我很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感觉。” 被她柔软细腻的小手抚摸得有些难耐,萧权忙按住了她的手,扬了扬眼角:“这些不用你说,我很有信心。” 御好扯了扯他的嘴角:“自大狂。” “是谁说很喜欢我疼她的,嗯?”萧权仅剩的些许不悦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怜惜她怀着身孕,他早就想狠狠的再爱她一次了。 “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御好犹豫了半天,铺垫了半天,就是为了和他坦白这最后一件事。 “御好,我也有件事和你说。”萧权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的很是认真。 “你说。” 萧权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脱口道:“御好,你原谅螓儿好不好?” “原谅她?”御好心中微微一涩,他竟在这种时候要她原谅墨螓卿。 “御好,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如今有了身孕,便忘了那段过去好不好?” 他说的很有道理,她也相信他是为了她好,可是胸口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窒闷:“我做不到。” “御好……”萧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只是唤了她一声,不再说下去。 “我有些累了,睡吧。”御好拉了拉滑落在胸口的锦被,转了个身,泪水滑落在枕上,顿时濡湿了一片。 第326章 身后传来萧权微微的叹息声,御好心中愈发紧涩…… 一夜未眠,清晨萧权起身的时候,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深怕打扰她了一般,可是御好还是醒了,只是闭了眼不愿睁开。 她的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挣扎无助过,她不喜欢墨螓卿,非常不喜欢,如果当真答应萧权放下这份仇恨,她便不能再将墨螓卿送给折颜,如果那样,她真的不甘心,其实从头至尾,她都不是一个好人,不是吗?从一开始她就有一个天大的阴谋瞒着萧权,如果不是昨晚被萧权打断,她也许会说出来,可是如今,无论如何她也没勇气再开口,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萧权知道了她和折颜之间的交易,他会怎么想?事实上,萧权对墨螓卿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要深。 眼脸上突然一片柔软温热,萧权好听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醒了,你若是不愿意,昨晚的话就当我没说,不过千万不要再哭了,看你眼睛肿成这样。” 萧权说着,俯身又在她的另一侧眼上落下一个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忘了,我们是最彼此最亲密的爱人,我不希望你难过,好吗?” 温热的泪水盛不住留了出来,御好缓缓睁开一双清丽红肿的眸,静静的看着榻边的男子,沙哑着声音道:“我原谅她。” “好。”萧权脸上并未她想象的欣喜,他只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被角,“你再睡会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晚上给你带回来。” 御好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这算什么意思,拿吃的讨好自己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萧权温柔的笑笑,问道:“我听人说怀了孩子的女人都会想吃特别的东西,你就没什么想吃的吗?” 御好这才知道他是在惦记这个,心里一暖,遂拉着他的衣角撒娇道:“可我要吃的东西真的很特别呢,我怕你不好意思买?” 见她撒娇,萧权显得心情很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娘子要吃的,夫君哪有办不到的,说吧,想吃什么?” “冰糖葫芦。”果然,御好话一出口,萧权的表情就愣在了那里。 “你要是丢不下卫彰侯爷的身份,就不要买了,其实吩咐小厮去买也是一样的。”御好故作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却憋了一肚子的坏水,要她原谅墨螓卿,他总该付出些什么才对。 “你喜欢吃冰糖葫芦?”萧权面带温柔笑意问御好。 “侯爷是觉得那东西粗陋吗?还是觉得御好这等身份不该吃那东西?”儿时,宫里的那些教习嬷嬷总是这么教导她,什么身份,仪态,总说天家帝姬就该吃些精致的点心,哪能和那些宫外的孩子一样。如今萧权会这么惊讶,她倒也不奇怪。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权坐在了榻边,将御好搂在怀里,俯身吻了吻她的额际,“其实我幼时也很 第327章 御好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权,原来他也喜欢吃冰糖葫芦,御好突然就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又近了一步,这个时刻带给自己惊喜和温暖的男子,此生若能和他相守到老,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我终于知道最近朝堂上怎么总会有些年轻官员请假了。” “嗯?”御好不解萧权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娇妻在怀,哪个人还愿意上朝呢,大冷天的站在朝堂之上真不若抱着娇妻一直待在家里,哪怕只是说说话也是好的。” 听了萧权的话,御好躲在他的怀里心满意足的笑笑,却还是催促道:“快些去上朝吧,我可不想做红颜祸水。” “嗯。”萧权应了一声,却不打算动身。 御好抬眸去看他,顺着他炙热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寝袍凌乱的裹着,从他的方向望去,正好可以看见胸前那一片柔软细腻。 御好忙挣脱他的怀抱,满脸通红的敛好衣衫,推着他的胳膊:“快去洗漱换衣。” 萧权坏坏的笑笑,附在她的耳边小声问:“我还没问你,我若是给你带了冰糖葫芦,你怎么谢我呢?”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御好脸羞得愈发红了,垂了头,低喃道:“早些回来,我等你。” “帝姬,是真的吗,真的吗?”知心第一百零八遍的问,“帝姬,您真的怀孕了吗?” “是,你都问了那么多遍了,你问的不累我回答都累了。”御好笑着拿起桌上的乌木发簪,插在乌黑如墨的鬓间,清冽如雪的眸中漾起满满的都是温柔的笑意。 “我太高兴了嘛。”知心边说边替御好披上一件白色的狐裘,“帝姬苦尽甘来,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御好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道:“否极泰来,乐极生悲,我虽一直期盼孩子的到来,可是心中还是难免担忧,所以,我怀孕一事不得宣扬出去,知道了吗?”御好抚了抚腕上的碧玉手镯,神色凝重。 知心一脸茫然:“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呢?” 会意却在一旁心领神会:“帝姬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小心的,不管怎样绝不会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嗯。”御好坐了下来,拉过一旁出神的福儿的手,轻叹道,“福儿,你可是在怨我?” “奴婢不敢。”福儿嘴里说着不敢,眼眶却一下子红了。秦然今天一早便来找自己,说是侯爷只罚了王管家三个月的俸禄,并没有辞退他,而秦然自然也没如她所愿,做上侯府的管家。她知道,定是昨晚帝姬阻止了侯爷。 “秦然怎么和你说的?”今天一早,御好便看见秦然来找福儿,想来定是和她说了什么。 福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以告道:“秦然说侯爷一向是明事理的人,断然不会被一个女子左右了想法,侯爷这么做自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御好会心一笑,赞叹道:“不愧是秦管家的儿子,看的倒也明白,福儿,你去把秦然找来,让他在花园等我。” 第328章 “帝姬?” 看着福儿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担忧和回护,御好心中一暖,失笑道:“怎么,还怕我害了他不成?” “不,奴婢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福儿面色一红,忙垂了头,应道,“奴婢这就去。” 看到福儿出门而去,会意不解的问道:“帝姬,您不是阻止侯爷辞退王管家了吗?您还找秦然做什么?” “我虽劝阻了侯爷,那也不过是看在相爷的面上,相爷和侯爷毕竟师徒一场,王管家纵有不是,也不能因此便拂了相爷的好意,不是吗?” “可是您明知道王管家是帮衬着墨螓卿的,您此番失宠,王管家之所以敢不给疏影阁银碳,背后依仗的还不就是墨螓卿吗?” “所以我才要找秦然,不是吗?”御好轻描淡写的一句,便解了会意的疑惑。 会意顿时豁然:“是,奴婢明白了。”墨螓卿有张良计,帝姬便有过墙梯,她家帝姬何曾输给过别人呢? 看着会意脸上释怀的笑容,御好敛了敛衣衫:“走,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侯府花园,除却几株绽放的腊梅迎风绽放着,其余一切绿色的植被都被覆盖在一片白雪之下,放眼望去,举目皆白雪皑皑,偌大的花园中,也只有一条被匆匆打扫出来的甬道可供人行走。 御好领了会意知心两人走在僻静的小道上,心里正琢磨着等会儿该如何说服秦然,让他站在自己这边,突然,从一旁的树丛里蹿出一只猫来,顿时惊起一群鸟雀。 御好忙退开半步,稳住了身形,待细细看去,才发现这竟然还是一只纯黑色的波斯猫,深邃的眼珠子里透着湛蓝湛蓝的光芒,令人看了陡然生出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那只波斯猫在御好裙摆边凑了凑,突然倒退数步,毛发倒竖,脊背弯成弓形,狂性大发的朝着御好扑将而来。 “帝姬小心。”幸好身后的会意反应迅疾,立刻伸手护在了御好身前,那猫锋利的爪子立时抓破了会意的衣衫,划出几道血痕来。 “会意,你没事吧?”御好忙拉过会意查看伤势,她白皙的臂上被抓出几道血痕,伤口处渗着鲜红的血珠,原本不过是寻常的抓伤,倒也并无大碍。只是御好见了,却觉得胸口一阵窒闷,作呕起来。 知心见状,一边拍抚着御好的被,一边愤愤骂道:“哪来的野猫,要是惊着了我们帝姬腹中的胎儿怎么办?” 知心情急之下说话声音很大,御好根本来不及掩住她的嘴,只能在心里懊悔不迭。 这时,墨螓卿的随侍丫鬟允儿从树丛中走了出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御好的小腹,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你们帝姬也……” “我说怎么这野猫那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家主子的呀,都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尽想着害我家帝姬肚里的孩子。” “够了,知心!”御好冷冷喝止。 突然,一旁的波斯猫惊恐的冲着不远处叫了一声,状似惊恐的退了几步,一下子蹿进了一旁的树丛中不见了影子。 第329章 御好抬眸望去,远远的望见墨螓卿伴着萧老夫人往这边走来,允儿看到自家主子走来,才生生的将目光从御好的小腹上收了回来,转身飞速的朝着自家主子跑去。 一旁的会意眸色一暗,粉拳紧捏,冲着允儿的背影就要擒去,却被御好一把握住了手腕:“算了,墨螓卿迟早都要知道的。” “帝姬,你让我除了她,为了您腹中的孩儿,咱们能瞒一时便瞒一时吧。”会意说着便要运功,却被御好紧紧扣住。 “不可以,她纵有万般不是,也不能害她性命,算了吧。” “帝姬--”会意虽收回了手,心里却大大的不舒服,帝姬何时变得这么不明智了,以前的帝姬可不是这样的呀!以前的帝姬聪慧果断,冷静理智,哪是如今这般小女儿情态,莫不爱情真的能将人改变吗? “我想为孩子积福。”御好温和的笑笑,拍拍会意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和孩子好,可是我答应了萧权要原谅墨螓卿,从今而后,我与她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得了空就让我见折颜一面吧,我想当面和他解释清楚。” “这怎么可以……”会意深知折颜品性,他哪是那么容易放手的,如果墨螓卿不随他离开,他必然是会带走帝姬的呀。 “原来是御好妹妹在这啊。”说话间,墨螓卿已经一脸笑意的应了上来,拉着御好的手,看着她的小腹,欣喜的道,“听允儿说妹妹也有了身孕,姐姐真是高兴啊。” 也?御好心中微微一忖,看着墨螓卿春风得意的笑容,御好心中狠狠一颤,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萧老夫人,萧老夫人微微颔首,认同了墨螓卿的话。 御好只觉得整个人瞬间跌进了冰泉冷窖之中一般,寒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为什么会这样?上天也太会开玩笑了,前一秒她还打算和墨螓卿冰释前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下一秒,就又要把她们二人拉入斗争的漩涡之中呢? “妹妹,你没事吧?”墨螓卿的声音透着真切的关怀,“野猫难训,幸好没伤了妹妹,否则姐姐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御好自问没有墨螓卿能装,遂只苦涩的笑笑,没有说话,此刻她恨不能让时间倒回到方才,那她一定不会出门,那样也就不会知道这些令自己难受难堪的事情了。 “妹妹是在怪姐姐没有看好猫儿,让它吓着你了吗?” 看着墨螓卿一脸愧疚难过交杂的表情,御好嫌恶不已,语气不由得冰冷着:“姐姐多虑了,妹妹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妹妹都还没恭喜姐姐呢?难道妹妹不希望姐姐和你一样怀上侯爷的孩子吗?” 御好真不明白,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墨螓卿知道她怀了孕,却还能装出这样一幅姐妹和乐的情态来呢?难道她就不会难过吗? “妹妹恭喜姐姐。” “同喜同喜。”墨螓卿含笑的应了,伸手抚着小腹,一派温和祥静的模样,转身又对萧老夫人道,“娘,您说侯爷如果知道我和妹妹同时怀孕,他该有多高兴啊。” 第330章 “是啊。”萧老夫人慈和的笑笑,看向御好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 “娘,御好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御好根本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风起云涌,难受得要死,只得行礼告辞。 “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母亲说的是,妹妹可要好好保重啦,妹妹以前小产过,这一胎更该好好安养才是,姐姐原还想着让你陪着一道去看看王爷送来的聘礼呢,看来妹妹是没这眼福了。” 墨螓卿一字一句都说到了御好的心坎上,曾经以为掩饰得很好的伤口,被揭开的刹那鲜血横流,疼痛万分。 “姐姐说的是,妹妹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的,绝不再让他受奸人陷害。”御好唇角渐渐扩散,笑意却丝毫没有染上双眸,清丽眸中只余下冰冷。 “小好--”看到御好眸中闪过的神色,萧老夫人心中一慌,拉了御好的手,想要宽慰一番。 “娘,你放心,御好答应过侯爷放下过去的一切,御好一定会做到的。”御好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转身离去。 “帝姬,我们这是去哪里啊?”见御好往回走,知心不解的问。 “回疏影阁,我不见秦然了。”是的,不见了,如果她今后不住在侯府了,是不是就不用再收买秦然了呢。 回到疏影阁,御好解下身上披风,一如往常般平静的坐在榻边,看着手中的医书,神色平静淡定,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悲伤情绪,只有握着医书的十指紧捏,透露几丝青白之色。 “帝姬,您要不要吃点什么?”知心在一旁担忧的问道,帝姬越是平静,她越觉得害怕,方才帝姬还那么开心的和自己说起怀孕一事,如今雨辰阁那位也怀孕了,事情便再也不一样了,敏锐聪慧如帝姬,恐怕早已料到了什么不同寻常来。天晓得雨辰阁的那位又会使出什么计谋来陷害帝姬呢。 沉默良久,御好突然放下手中的医书,淡淡的吩咐道:“知心,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 尽量挑些简单宽松的衣裳。” “收拾东西?”知心惊讶,“帝姬,您要去哪啊?” “先别问那么多,快去收拾吧。”御好挥了挥手,又转身吩咐会意道,“你去吩咐厨房准备几道侯爷爱吃的菜,再温一壶酒。” “是,奴婢明白。”会意听了吩咐,显得比知心平静很多,她家帝姬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骄傲自负的皇朝帝姬了,此番为了保护腹中胎儿,帝姬恐怕会选择退缩了吧!会意拉了拉还想说些什么的知心,走出了门外。 待两人离开,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御好合上手中掩饰平静的医书,正要低头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知心的尖叫声:“帝姬,您快来啊!” 御好闻言,连忙走到外间,却见会意面色惨白的跌倒在地,秀眉紧紧拧在一起,似乎十分痛苦。 “你怎么了?会意。”御好上前拉过她的手替她把脉,只觉得她血气逆转,气息微弱,似是中毒之兆。 第331章 “手臂疼,帝姬,我手臂疼,定是那猫有毒,那猫……”会意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猫?御好一把拉开会意的臂上的衣衫,待看到那流着黑血的伤口时,心中隐藏许久的恐惧一下子爆发开来,果然,下手真的够快。 “快,将她扶到房里,我来为她施针。” “是!” 时近戌时,御好才一身疲累的从会意休息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疏影阁内室内,福儿早已奉命布好了精致的菜式。 “侯爷还没过来吗?”御好看了看一桌精致的菜品问道。 福儿低了头,支吾了一声,才道:“侯爷听闻夫人有了身孕,已经去了雨辰阁,还没回来。” “嗯。”御好点了点头,放下手中变黑的银针,吩咐道,“我进去沐浴更衣,侯爷若是来了,让他先用膳吧。” “是。” “会意中毒一事先不要告诉侯爷。” “帝姬?”福儿的声音微微有些不服,“福儿不明白,这事很显然就是雨辰阁的那位要置您于死地,为何不能告诉侯爷。” “我们已经迟了一步了,她早已有了谋划,唯今之计,唯有避开她的锋芒,才是保全自己的唯一方法,我不能再和她斗下去了。” 话至此处,御好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悲凉来,聪慧睿智如她,为了腹中胎儿的安危,如今也只能无助的相信那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 戌时末刻,疏影阁灯火摇曳,窗外又下起了大雪,唯有室内温暖如春,御好一袭浅粉色的束腰长裙披拖在地,素手调弄着杯中琼浆玉液,烛光映衬在她的脸上,投射出绝美的光华。 知心拿着茶壶进来,见到御好还傻傻的等在那里,心有不忍,提醒道:“帝姬,时候不早了,您先吃吧,侯爷恐怕已经在雨辰阁吃过了。”方才允儿都来说过了,侯爷今晚留在雨辰阁了,帝姬怎么还傻傻的坐等着呢,要知道她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再怎么也不能饿着肚里的孩子啊。 “会意好些了吗?”御好抚了抚胀痛的额际,疲惫的问道。 “是,烧已退下了,想来已经没有大碍了。”知心放下手中茶壶,上前体贴的帮御好轻轻的按摩太阳穴。 “没事就好,你帮她收拾一下东西。” “好,奴婢等会儿就帮她收拾。”方才会意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帝姬下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再者为了帝姬腹中的胎儿,帝姬也必须离开。 “帝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您不要福儿了吗?”听御好主仆的对话,福儿突然有些害怕和失落,侧夫人人那么好,她已经把侧夫人当做亲姐姐一样看待了,她怎么能抛下自己,说走就走了呢? “福儿,你别害怕。”御好伸手握住她的,轻轻安抚道,“秦然一事是我对不住你们,你放心,我会求侯爷出面,把你许配给他,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好吗?” “帝姬,我不要你走,我要陪着你。” 第332章 “不,福儿,你和会意知心不一样,你是个幸福的人,这世上最难得的莫过于遇到一个彼此爱着的人,你该好好陪在秦然身边才是,相信我,王管家迟早会被辞退,秦然是个明理之人,侯爷日后定会重用他的。” “帝姬……”听着御好一番事事为自己着想的话,福儿再难忍住,声泪俱下。知心在一旁也止不住落下泪来。 “好了,别哭,你们下去吧,侯爷很快就会过来了。”御好抚了抚小腹,唇角流露出温暖的笑意,“他答应了要给我带冰糖葫芦的。” 看着御好脸上的笑容,知心只觉得那么刺眼心痛,又怕自己惹哭帝姬,忙告退:“奴婢们就在外面守着,帝姬有事尽管吩咐。” 烛火摇曳,在地上剪出一抹纤细的身影,微微晃动,犹显孤独,御好兀自倒了杯酒,正要喝,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拿过,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你来啦?”御好浅笑着问,闻着那股熟悉的水墨香,眼眶一热,晶莹的泪水滑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萧权只觉得手背一热,心狠狠一痛,从背后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御好,对不起。”他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却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歉意,“我不知道她会怀孕的,我和她只在新婚之夜有过一次,我没想过让她怀上孩子,我……” 御好吸了吸鼻子,努力笑笑,站起身推开了他的手臂:“不说这些了,你吃过了没?我饿了呢。” “我陪你吃。”萧权温柔一笑,拉着御好坐到了桌前,从袖中拿出两串色泽诱人的冰糖葫芦,“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了。”萧权的表情带着几分讨好,仿佛是哄孩子一般。 御好配合的甜甜一笑,接过他手中的冰糖葫芦,慢慢的吃了起来,舌尖先是一股甜甜的味道,紧接着便是酸涩,一下子弥散在了嘴里,御好只觉得连鼻子眼睛都变得酸涩起来。 看着她强忍悲伤的模样,萧权心疼不已,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冰糖葫芦,拉着她的手,大声道:“御好,你若恨我便打我出气,是我不好,我不该让螓儿怀上孩子,你要骂要打都随你,别闷在心里了,好不好?” “萧权,我不怨你,真的不怨你。”御好说着,清丽的眸中盈上了一层轻薄的泪光,“我答应过你要放下对墨螓卿的仇恨,她和我一样都是你的女人,她会怀上你的孩子也是正常的。” “御好,我……”萧权深邃如星的眸中满是愧疚悔恨。 “你别这样,我只是有些难过罢了,过会儿就没事了,你知道的,女人都是这样,如今只是因为你宠着我,所以把我的悲伤都当成不得了的大事,殊不知,如今扇弦姐姐,采薇夫人,还有染玉,她们都是一样的难过。” “御好,你知道我对你是不一样的,我爱你。” “我知道。”御好伸手抚了抚他俊朗的面颊,温柔的重复道,“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怨你,其实墨螓卿一定也和我一样难过。” 第333章 “你个傻丫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们怎么想,我只要你开心就好。”萧权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说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冷静如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为了爱一个人而变得这么专断独行。 也许他从未告诉过她,这段日子以来,他对螓儿越来越疏离,因为她的出现,因为知道了她是自己儿时遇到过的那个女孩,也因为螓儿的无理取闹,两人之间再不复儿时的亲密无间,更谈不上夫妻之情,如今,他只想要御好一人,想要她好,想要保她周全,那样不管不顾的感情,不仅没让素来冷静的他觉得惶恐,反而让他觉得幸福。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原就是你的妻子,如果我不曾在你们的婚礼上出现,如果我不曾回到你的身边,也许你们也会恩爱的过完这辈子。” “御好?”他的声音带着不悦和担忧,她的语气那般的低沉消弭,他都不敢相信那真是出自她,她到底怎么了?从一进门,他就发现,她似乎有了什么决定,所以才会那般淡定从容。 抬眸迎上他疑惑的眸光,御好坦然相告:“可是不管怎样,我还是讨厌她,憎恶她,萧权,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你可以轻易地要我忘记那段仇恨,我也以为我可以,可事实上根本不行,知道她和我一样怀了你的孩子,当她微笑着要我好好安胎的时候,我恨不能掐死她。” 御好突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仿佛堵了什么一般,只有慢慢的站起了身,继续笑道:“萧权,你看,我就是这样坏的女人,我容不下她,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萧权深邃的眸光中此刻只余下了惊慌冰冷。 御好重重的叹了口气,慎重决绝的道:“我打算和娘亲回幽绝谷!萧权,原谅我的小人之心,我不认为墨螓卿会让我平安的生下我们的孩子。” “不,御好,你不可以离开。”萧权站起身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不可以,我们好不容易才心无嫌隙的走在了一起,你怎么忍心离开我呢,我想看着孩子一点一点大起来,我想亲眼看着他出生,御好,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萧权,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了,你今天坦白告诉我,好不好?” “你问,你问……” “我和墨螓卿谁在你心中更重要一点,如果有一天,我们中必须有一个人离开你,你会选择谁?”要知道,这不是假设,而是事实,她们之间终有一人要离开。 “当然……”原本坚定的答案,在遇到御好认真的眸光时,突然有了犹疑。 “她才是你的妻子,这一点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了,对吗?萧权,我说过,其实我很骄傲的,从小到大,我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儿时,只要是我穿的衣衫,同样的款式便不再允许任何王公大臣的女儿们穿着,骄傲如我,根本容不下你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哪怕你不再爱她,可她终究是你的妻,而我不过是妾,我不想为了和她争夺你的宠爱而变得不折手段,所以,让我离开,让我随母亲回幽绝谷好好养胎,好吗?” 第334章 “御好,你知道的,我心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我知道。”御好淡淡含笑,“你永远是孩子的父亲。” 孩子的父亲,是啊,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责任保护孩子周全的,他也清楚,在侯府,他的宠爱只会是对御好不利的最大利器,可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她,宠爱她的心,也许真的只有让她离开,让她回到父母居住的幽绝谷,方能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孩子。 沉默良久,萧权终于极度不舍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不要离开幽绝谷,我会随时去看你的。” “好。”御好含笑应了,伸手倒了两杯酒,一杯留给自己,一杯递给萧权,“夫君,我们还未喝过合卺酒呢,你陪我喝一杯,可好?” “好。”萧权深深的吸了口气,竭力压下心头的疼惜和不舍,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和御好交臂一饮而尽。 “御好,你为我施针吧,我想记起一切,我想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萧权面露恳切的道。 御好摇了摇头,坐在了锦凳上,为他夹了筷他最爱吃的金针菇:“我技艺不精,哪里施得了针,吃饭吧。” 萧权,我哪忍心让你忆起那些苦痛,我一人记得便够了。 。。。。。。 夜,御好倚在萧权的怀里,任由他细密的吻点点落下,一声声亲密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御好,御好……” “侯爷。”御好柔声回应他,抬起头吻上他坚毅的下巴,顺势将他推到在床上,素手挑开他的衣袍,低头在他结实健壮的胸膛上细细的舔吻着。 “御好……”萧权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情难自禁的哼了一声。 “侯爷,就让御好好好伺候你一回吧。” 因为,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上阳八月,正值盛夏,京畿大道两旁柳枝上隐隐传来阵阵蝉鸣声,夕阳最后的一抹余光中,一辆装饰精致的皇家马车带着辚辚车轮滚动之声,飞驰过熙熙攘攘的京畿大道,直奔禁宫承德门。 “快看,快看,那不是皇宫的马车吗?”路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指着马车,略带疑惑的说道。 “是啊,那个驾车的看样子还是大内总管福公公呢。”另有一个卖画的年轻人感叹道。 “你怎么知道那是大内总管?他看上去很年轻啊,怎么可能是大内总管。” “不会有错的。”那个年轻人笃定道,“我家表姨的女婿的堂伯的女儿半年前参加过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听她说大内总管就是位年轻的小太监。听闻那位福公公因与皇上最宠爱的御好帝姬私交甚好,是以皇上便把他选为了大内总管,你再看那位公公一身正红色的宦官服饰,除了福公公还能有谁。” 书生一拍手中折扇,恍悟道:“如此说来,能劳动大内总管福公公亲自驾车的莫不就是御好帝姬?!” “这可说不准,听说御好帝姬因受不了侯府妻妾争斗,去岁年底的时候便外出安胎去了,帝姬素来与当今皇上兄妹情深,此番皇上大病,帝姬定是赶回来探望的。” 第335章 书生流连的看了眼那辆马车,暗恨自己错失了一睹芳容的机会,转而感叹道:“哎,说起这位帝姬,当真是个福薄的可怜人儿啊,好好的一位皇朝帝姬,金枝玉叶,却硬是生了个当小妾的命……” “这可不一定,皇上病危,膝下无子,如今卫彰侯独掌大权,他日侯爷若能荣登大宝,依侯爷对帝姬的宠爱,帝姬他日说不定就是皇后啊。” “嘘--”书生模样的人赶忙捂住卖画人的嘴,“这话可说不得,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卖画人狐疑的看了眼周遭,压低了声音:“你不常在这街上不知道,我可是察觉出来了,这些日子,不时有些洛水口音的人进京,我一看他们那双虎口张茧子的双手,便知都是些当兵的,你说萧侯管辖下的士兵怎会乔装进京,依我看,这京城恐怕是要变天了。” “不会吧。”书生一脸惶恐惊疑的目光。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可别忘了当今陛下的皇位是谁帮他夺来的,还不是卫彰侯吗?” “如此……” 这边卖画人正和书生聊得起劲,这厢疾驰的马车内,他们口中的御好帝姬正身着一袭淡绿色宽大涧裙倚靠在车厢内,微闭着清丽的双眸,素手轻抚着高耸的小腹,带着几分担忧和不安不时的催促道:“福公公,再快些吧。” “帝姬,您别急,就算您受得了,您腹中的孩子也受不起这奔波呀,有沈御医照料着,皇上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 御好闻言,心中无边的悲伤哀痛弥散,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苦涩的。这大半年的时间,自己一直随着恩师夫妇隐居避世,住在幽绝谷安心养胎,原想等孩子平安诞生后,再回京来与萧权相聚,却不曾想,几日前福公公拿着皇兄亲书的密旨,带来一个惊天的噩耗--皇上病危!急召她回京,意在见她最后一面。 御好乍闻噩耗,当下便决定立刻启程回京,但当时天色已晚,御好便又在幽绝谷住了一晚,加上路途自己突然动了胎气,又歇息了半日,这样一拖两拖,到了京中已是数日之后的事了。此刻看着近在眼前的承德门,御好突然生出一丝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来,深怕自己这一去,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 “快开城门,御好帝姬回宫了--”马车临近承德门,福公公大喝一声。两旁侍卫早就接到上头命令,丝毫不敢怠慢,声声通报下去。 夕阳下,带着闪耀铜钉的朱门在御好眼前次第缓缓打开,幽深无边的宫道就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一般,慢慢的吞噬了一切,马车片刻不停留的直奔禁宫内…… 养心殿内,雕刻精致的貔貅香炉内,紫烟袅袅,却还是掩饰不住殿内四散的浓重药味。重重锦缎帷帐后面,一个身着明黄睡袍的男子躺在龙塌之上,微闭着双眸,神色憔悴,俊朗面上隐有青须,明黄龙帐映衬下,整张脸更显得惨白而脆弱。 第336章 “皇上,舒服点了吗?想不想吃点什么?”龙塌旁边,身着浅绿色绘莲花纱裙的墨美人一边摇着团扇,一边温柔的问道。 君殇无力的摆了摆手,语气不减温柔的道:“我什么都不想吃,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下去歇会儿吧,有事我再叫你。” “不,臣妾陪着您。”墨美人轻摇螓首,握住君殇病弱得骨瘦如柴的双手,呢喃着重复道,“我想陪着您,让我陪着您吧。” 看着面前那张梨花带雨的容颜,君殇心中狠狠一痛:“傻瓜,我还死不了,我答应过你要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放心,我绝对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皇上……”墨美人声音哽咽,低头暗泣,“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误解您的,您放心,福公公已经去找御好妹妹了,您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好,好……”君殇微微闭目,温雅的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突然说道,“你真傻,怎么会觉得我与御好有什么,她是我的亲妹妹呀。” “皇上--”墨美人赧然一笑,“你就当是若儿瞎捻醋酸,忘记了吧,莫要再提了。”她怎能告诉他御好根本不是他妹妹,而是她的妹妹,她自己的妹妹有多优秀多惹眼,她自是再清楚不过。 想来也是,这么多年,自己心心念念,耿耿于怀,以为全天下的男子都会被御好吸引,却忘了这世上最优秀最伟大的男子,从始至终都在自己身边,她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好好好,不提了。”君殇释然一笑,自是不与她计较那么多,只是提起御好,心中难免愧疚酸涩,“是我没有保护好御好,她是那么优秀又心高气傲的人儿,当初要她嫁给萧权为妾,便是委屈了她,后来,萧权又为了助我清君侧,累她流掉了孩子,如今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在外过些清闲自在的日子,却还要累她拖着那么重的身子来瞧我,我真是愧疚啊。” “皇上快别这么说,御好妹妹和您兄妹情深,哪会与您计较那么多。” “是啊,御好是个好妹妹。”君殇抬头看着帐顶龙凤呈祥的精致刺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御好清丽脱俗,绝尘美丽的容颜。 这边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守门太监的通禀声:“御好帝姬到--” “皇兄--”不过片刻,一个清丽好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袭淡青色儒裙的御好沐着一身的夕阳从外殿跑进来,却驻足在门口惊骇得不敢进来。 “皇兄……”御好喃喃的又唤了一声,不敢靠前,她怎敢相信,昔日那个风流倜傥,贵气不凡的皇兄会变成如今这般憔悴不堪。 “御好啊,你回来啦?”君殇俊朗脸上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一如当年般温暖,“快进来,让皇兄仔细瞧瞧。” “皇兄,我回来了。”御好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努力扬起一个璀璨的笑,快步走到龙塌前,想要说话,却发现早已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337章 “给帝姬搬张锦凳来。”君殇摆了摆手吩咐道,微笑的看着她高耸的小腹,关切的问,“几个月了?” “八个多月了,不用两个月就要生了,到时还要您这个做皇帝舅舅的赐名呢。”御好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些。 “好,好,皇兄一定为他赐名。”君殇开心的应道,“这可是朕第一个侄儿呢,来日若是个男孩,朕定封他为大将军,若是个女孩,朕也封她为公主。” “那御好定第一个让他学叫‘舅舅’。”御好努力噙着嘴角的笑,看看旁边的墨美人,“然后叫墨姐姐‘舅母’,皇兄你说可好?” “自然是好的。”君殇笑着看了看羞怯的墨美人,眸中多了几分明亮,挥手对一旁的贴身太监道:“快去宣卫彰侯过来,就说帝姬回来了。” 那太监听到吩咐,小心翼翼的走到君殇面前,细细耳语了几句。 “什么?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朕!”君殇不知听到了什么,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出来,紧接着剧烈的咳喘了起来,脸色也愈发得惨白起来。 一旁的墨美人见状,玉脸一白,惊慌失措的扔了手中的团扇,忙亲自跑到门口传召:“沈御医,快宣沈御医进来。” 不过多时,一袭藏青色官袍的沈逐惊得到通报,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御好的刹那,一双绝美的桃花眼中波澜横生,目光紧紧的锁着御好的小腹,好看的眸中转瞬闪过一丝痛惜,半日才回过神来,恭敬行礼:“微臣参见帝姬。” 看到沈逐惊的目光,御好心中狠狠一颤,那双美丽桃眸中痛惜的目光御好再熟悉不过,犹记得她第一次流产时,沈逐惊亦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无比沉重的告诉她:“御好,你可能永远都不能有身孕了。” 如今他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八月有余的小腹,令御好战栗不已…… “沈御医无需多礼,快些过来给皇兄看看吧。”御好强按下心头不安,站起了身,让出位置让沈逐惊诊治。 “谢帝姬。”沈逐惊依言起身,眸中神色微微镇定了下来,走到君殇榻前,细细的为他探了探脉。 “沈御医,皇上怎么样了?”墨美人在一旁焦虑不安的问道。 “娘娘莫慌,皇上不会有事的。”沈逐惊宽慰着,从袖中拿出一套银针,取了其中一枚细长的扎在了君殇百会穴的位置。不过片刻,君殇就止了咳嗽,昏睡过去。 沈逐惊神色沉重的站起了身,收起银针,看了眼翘首等待的御好,凤眸一沉,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几分沉重:“请娘娘和帝姬移步,微臣还要给皇上做进一步的施针。”沈逐惊抬眸看了眼御好,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好,有劳沈御医了。”墨美人一脸疲色的看了眼御好,“御好妹妹一路疲乏,随本宫到偏殿休息片刻吧。” “好。”御好缓缓的站起身,看了眼沈逐惊,用极轻的声音道:“我在偏殿等你。” 第338章 “是,下官明白。”沈逐惊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又埋首在了诊治中。 御好却只觉得心惊不安,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令沈逐惊频频流露出那样的目光来? 养心殿偏殿,御好接过墨美人递过来的茶水,拧着双眉担忧的问:“墨姐姐,皇兄为何会突然病倒?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墨螓卿抬头,露出一抹苦涩:“皇上被囚禁在太子府的那三年里身子便已受了重创。登基之后,皇上又日夜操劳国事,身子早已承受不起了,这次恰感风寒,又没及时诊治,便诱发了旧疾……”墨美人说着说着,喉咙便哽咽了。 御好心中一寒,拍了拍墨美人冰冷的手,无力的宽慰道:“墨姐姐莫要担心,皇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嗯。”墨美人应了一声,手中玉帕轻轻拭了拭眼角,温柔的笑道,“妹妹还未用膳吧,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些吃的,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能饿着。” “谢姐姐。”御好含笑应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卫彰侯到--” 夕阳的余晖中,白玉阶梯下,萧权急急奔来,待到门口,却突然驻足立在了那里,他身着一袭银色的盔甲,金冠束发,白袍披身,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严倜傥气势,令人感到一丝陌生的伟岸,唯有那双深邃眸中的欣喜温柔是她熟悉无比的。 御好缓缓站起身,撑着酸痛的腰,慢慢走到他的面前,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侯爷--” 萧权喉结一动,二话不说,扔掉手中银盔,一把将御好拥在了怀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半晌,才问道:“怎么回来了也不与我说一声?” “事出突然,来不及和你说。”被他抱得有些紧,御好稍稍挣脱开来,打量着他一身盔甲,不由得奇怪,“你这是打哪里来,怎穿了一身的盔甲呢?” 萧权眸中寒光一闪,立刻温和的笑笑,似是不闻的道:“身子可还承受得了?幽绝谷离京城那么远,可是受苦了吧。” “我没事。”御好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欣喜中,全然没有留意到萧权眸中的沉重和不安,“皇兄方才晕过了去,逐惊正在里面替他诊治。” “嗯。”萧权应了一声,这才看到了身后的墨美人,却只点了点头,顾自拉着御好坐在了首位上。 御好尴尬的看了看墨美人,却见她的神色如常,还亲手倒了杯茶递给萧权:“侯爷,请喝茶。” “嗯。”萧权拿过茶杯,微抿了一口,不曾言谢。 御好知道墨姐姐和萧权也曾相识,但毕竟墨姐姐如今是皇兄的后妃了,萧权竟是这般的毫无规矩,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还未等御好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便见沈逐惊一脸疲色的从正殿走来,墨美人忙迎了上去,又回头看了看萧权,生生止了脚步。 “皇上怎么样了?”萧权神色凝重,深邃的眸中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第339章 沈逐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御好,抱拳行礼道:“回侯爷,依微臣愚见,皇上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什么?”御好惊骇出声,情不自禁的上前拉住沈逐惊的衣襟,“怎么会这样,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御好。”萧权上前扶住御好摇摇欲坠的身子,“你别担心,逐惊定会有办法的。” “逐惊,你告诉我,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救皇兄,你告诉我。”御好深知沈逐惊医术超群,相识这么久,她从未听闻还有他医治不了的病,“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 “这……”沈逐惊对御好素来坦诚相待,从不曾有什么相瞒,如今也有了犹疑,下意识的去看萧权,却见萧权眸色一沉,眸中冷寒之意不言而喻。 “下官无能为力,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还请帝姬保重身子,好好陪皇上走完最后一段路吧。”沈逐惊垂眸回道,心中却是万般的酸楚,御好,他日你若知道真相,可会怨我? “御好,其实……”一旁的墨美人仿佛不能忍受,止不住插口道。 “墨美人--”萧权冷冷的唤了一声,口气是御好从未见过的森寒。 “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有什么办法救皇兄?”御好素来警觉,今日本就对萧权的做法有些不解,此番看到萧权打断墨姐姐的话,不由得起了他想。 墨螓若抬眸看了看萧权仿佛是无意的转动着手上扳指,已然明了,尽管心中酸涩难耐,却终是按下了,苦涩的笑笑:“御好,我是想说,其实你皇兄这病也拖了很久了,原就请遍了京中名医都无法医好,你就别逼沈御医了。” 墨美人语无伦次的说着,御好抬头看了看萧权,一时思绪混乱,也不愿想太多,只道:“我进去看看皇兄。” 闻言,萧权抬了抬眼,瞥了一眼沈逐惊,意有所指。 沈逐惊立刻会意,忙拦了御好:“皇上才刚歇下,帝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皇上歇息了。” 萧权上前扶过御好的肩,宽慰道:“是啊,你别担忧了,你一路赶来,定也累了,不如先随我回府,有情况逐惊自会及时告诉我们的。” 御好倚靠在萧权的肩头,忽然觉得浑身疲乏得紧,遂也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 “侯爷,侯爷,大事不好了……”御好正待随萧权离开,见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看见御好也在,突然住了口,只俯身叩地,不说话。 萧权扶过御好的肩,温和道:“御好,我先派人送你回府吧。” “那你呢?”御好不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将领,好奇的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萧权宽慰一笑:“没什么大事,定是将领不和,起了矛盾,我过去处理一下就好。”萧权说着,便挥手召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送帝姬回府。” 见萧权无意多说,御好也知自己不该参与,便道:“那我先回了,你处理完事务早先回来。” 第340章 “嗯。” “皇上病情尚未稳定,下官先行告退。”御好方一离开,沈逐惊也忙告退。 萧权冷澈的眸光一闪,低沉着声音道:“如何对御好最好,你应该清楚。” 沈逐惊浑身一震:“是,下官明白。” 一旁的墨螓若见状,情知不可能再有希望,遂也打算离开,却听萧权冷冷道:“墨美人请留步。” 墨螓若脚步一滞,神情落寞的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萧权不作理会,只沉了脸,低声呵斥面前的将领道:“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若是惊扰了帝姬,该当何罪。” “是,小人知罪。”那个将领猛地磕了几个头告罪,他跟随萧权多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他最了解萧权不过,这位在军中人人敬仰的萧侯平素里一直是个亲切随和的人,一旦碰上帝姬的事就会变得谨慎严苛,就像这次岭南王之事,一直都是秘密进行的,哪有人敢透露半字让帝姬。 “发生什么事了?”萧权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揉了揉了涨痛的太阳穴,无力的问道。 见萧权无意计较,小将模样的人忙松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萧权:“禀侯爷,小的们在搜捕乱党的时候,发现了这封信,疑似是萧飞燕小姐的亲笔信。” 萧权接过信,眸色愈发沉重,待看完信后,已是勃然大怒:“吩咐下去,如果见到萧小姐,立刻将她带到我的身边,不得有误” “是。”小将领了命,又飞奔的走出了门外。 “飞燕妹妹对王爷情深一片,王爷适逢大难,飞燕妹妹恐怕是不会愿意随你回来的。”墨螓若在一旁哀叹道。 “不愿意也得愿意,跟着君曜断然不会有好结果的。”萧权似是叹了口气,坐在位置上,动了动手中扳指,抬眸看了眼墨螓若,“方才若不是我拿铭儿威胁与你,你是不是已经和御好说出她能救皇上的事情,墨螓若,你当真就忍心让御好牺牲腹中胎儿来救皇上吗?” “认识这么多年,权哥哥就是这么看螓若的吗?”墨螓若苦涩一笑,“我比谁都清楚,御好妹妹根本救不了皇上,我方才不过是想让御好妹妹去求见岭南王让岭南王回京救救皇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御好根本救不了皇上?” “因为御好和皇上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 夏夜,天空亮起繁星,明月当空,泻下缕缕光芒落在大地,萧府后院的竹林,晚风轻抚过竹叶,在空寂的夜里发出簌簌之声,一白衣女子孤身立在那里,清丽的双眸透着比月光更明亮的光彩,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一股高贵静雅的独特气质。 这时,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蒙面男子以风一般的速度,突然出现在了白衣女子身后,恭敬的俯身叩首:“属下参见使主,不知使主召见属下所为何事?” “我问你,我不在京的八个月里,京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女子轻启微唇,淡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犹显清冷。 第341章 “除却圣上病危,京中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女子眸光微转,清丽眸中缕缕月光流转,更显高贵而清冷,令人陡然生出一丝敬意来,“那我问你,京中兵权如今在何人手中?是卫彰侯还是岭南王?” “自然是卫彰侯,岭南王与萧侯的妹妹成婚时,皇上将户绝三城赏给王爷作为贺礼,王爷大婚后的第三日便去户绝上任了。” “你说王爷离京了?”女子的声音透着不敢置信的语气。 “正是。” 闻言,女子娇躯一颤,忙伸手扶住了一旁的修竹,才稳住了身形,调虎离山!难怪今天没有在宫中见到曜哥哥,原来他被调离了京城。 “你可知王爷何时回京?”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只是如今皇上病危,皇城禁军都掌握在卫彰侯的手中,王爷此刻即便回了京城,没有卫彰侯的手谕,也是进不了京城大门的。” “你是说……” “侧夫人,侧夫人,您在哪啊?”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呼唤,有几盏灯火也慢慢往这边移动过来。 “你先退下吧。”御好玉手一挥,隐了身,快步从另一侧走出了竹林。略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突然听到一个清雅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去哪了?” 御好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侯爷,你回来啦?好久不曾回府,看你还不回来,便随意到外面走走。” “你的丫头呢?” 御好心中一沉,支吾道:“她们……” “帝姬,披风拿来了。”会意突然出现在了身后,手里拿着她平日里穿的绣莲花惠绣披风,“方才遇到福儿,闲聊了几句,耽搁了些许时间,帝姬恕罪。”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陪帝姬回房。”萧权脸上表情一松,挥退了会意。 “是,奴婢告退。”会意意义深长的看了御好一眼,将手中披风交到了萧权手中,恭敬的退了下去。 萧权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衫,皱了皱眉,忙替她披上披风,关切的道:“更深露重,就别到处乱走了,小心着了寒。” “嗯。”御好微微倚着他,随他一道慢慢往疏影阁方向走去,夏夜里,蛙鸣鸟叫,甚是热闹,两人漫步走着,即使不说话,也别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御好,你此番既然回来了,就别回幽绝谷了,我想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月光下,他的眸光温柔似水,令人轻易就会溺毙在其中一般。 “好,我不走了。”御好抚着高高耸起的小腹,面带微笑的应承着。 萧权握着她肩的手微微紧了紧:“御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陪着你,你别操心,好好保重身子,即使天塌下来也有我撑着。” 御好闻言,脚步一滞,微微转过身,紧紧的看着萧权,他的容颜依旧俊朗而坚毅,双眸依旧深邃而温情,一切仿佛都没变,可又仿佛什么都变了,御好只觉得心情复杂极了,看着看着,御好突然就失笑了。 第342章 “你怎么了,御好?”第一次觉得她清丽的眸光变得那么深邃不可测,萧权突然有些惶恐。 御好娇唇一嘟,眸中复又恢复了常日里的清澈狡黠,低低的嗔怪道:“天若当着塌了,我也要陪你一起撑着,哪有让你一人承受之理。” 萧权仿佛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唇边慢慢漾起一抹轻快的笑容,紧紧握着御好的手,柔情的凝望着她,承诺道:“御好,你相信我,我此生定不负你。” 月光下,他本就明若繁星的双眸更蕴上了浓浓的深情,令人心神荡漾起来:“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萧权温柔轻浅的一笑,一时间俊雅无双,光华四照,无人可以比拟。 不知为何,御好突然就想起了当初的那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成婚这么多日,他待自己当真是无话可说了,除却正室夫人的名分,他能给的都给了,自己当真不该再隐瞒什么的。 “父亲说这会是个男孩。”御好淡淡的说了一句,却是另有所指。 “嗯,只要是我们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好。”萧权脸上的温柔笑容仿佛融化开来一般,直抵御好柔软的内心。 御好凝了凝心神,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手背,认真而坚定的道:“萧权,我们的孩子永远都只做侯门子弟,好吗?不要让他牵扯太多,好吗?” “御好?”萧权眸中惊色一闪,但马上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我不希望他像皇叔,像皇兄那样,我宁可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我也不愿意他成为皇权争夺路上的一个牺牲者,萧权,你答应我好吗?” “御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权的眸中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神色,“这番话要是传到了皇上耳中,你是要我萧府满门抄斩吗?” 御好痛苦的摇了摇头,恳切道:“萧权,你知道的,这世上再没人比我更清楚你有多优秀,确实,如今天下之于你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我求求你,别去争夺,好吗?” 萧权闻言,手缓缓的从御好的手中滑落,神色受伤的倒退了几步,喃喃道:“御好,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理解我的抱负,理解我的为人,却不想……” “也罢也罢。”萧权摆了摆手,“御好,我今日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根本……” “原来侯爷和妹妹在这里啊!”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墨螓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一袭淡雅的粉色儒裙盈盈浅笑的立在那里,不知是不是月光照拂的原因,如今的她整个人看上去比半年多前柔和了许多,“我听说妹妹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妹妹呢。” 御好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她同样高耸的小腹上,心尖像是针刺般疼痛,脸上却只能强装笑容道:“姐姐客气了,理当是妹妹去拜访姐姐的。” “你来做什么?”萧权突然冷冷打断道。 “侯爷,妹妹面前你也要这么待我吗?”墨螓卿委屈的哽咽了一声,却没有去看萧权,只兀自拿出袖中玉帕轻轻拭了拭眼角。 第343章 萧权伸手握住御好的手,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冷凝看着墨螓卿:“我今晚宿在疏影阁,你也快生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御好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萧权冷漠的眼神,也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可她君御好自认为也不是什么善良大度之人,遂任由萧权握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好,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侯爷和妹妹安歇了。”墨螓卿应了一声,面上一副梨花带雨,欲语还休的模样。 “小姐。”一旁的丫鬟允儿怜惜的上前扶过娇躯微颤的墨螓卿,怨恨的看了眼御好,那样怨毒的眼神,令素来沉着的御好都止不住心中一悸。 御好正待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允儿在身后大骂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小姐也不会失宠……” “放肆--”墨螓卿一掌打在允儿的脸上,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谁允许你在侯爷面前放肆的,还不快向侧夫人认错。” “小姐,允儿没有错,允儿说的都是事实。” “混账。”墨螓卿又狠狠掴了她一掌,也许是用力太大,一时气急,手撑着膝盖俯下身来,大声的咳喘起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允儿捂着自己火辣辣的侧脸,上前搀扶墨螓卿,墨螓卿刚一直起身,突然瘫软在了地上。 “啊!小姐,您见红了。”允儿的一声尖叫,惊得御好心惊肉跳,放眼望去,果然看见墨螓卿粉色的儒裙被不断流淌出的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 “怎么回事?”萧权立刻上前,一把抱过墨螓卿,大声冲着人群道,“快传沈御医。” 御好待立在那里,医者本能使她几欲立刻冲上前去帮忙,但仔细一想自己如今也是孕者,便止住了脚步。 “夫人恐怕是要生了,你去找稳婆。”御好伸手拦住了正要跑去找沈逐惊的允儿,冷静的吩咐道。 “可是沈御医……” “听侧夫人的,马上找稳婆。”萧权打断允儿的犹疑,果断做了决定。 御好为他的信任涩然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管焰火,拉了拉尾上的黑线,焰火立刻窜到了半空中,绽放出一抹艳丽的焰火,这管焰火是方才在宫中时,沈逐惊追上来交给自己的,说是若遇到了困难,可以放焰火找他,却不想被她用在了墨螓卿身上。 “逐惊看到消息,马上就会赶过来的,侯爷先带姐姐回雨辰阁吧,准备好热水和剪刀。” “好。”萧权抱起地上的墨螓卿,冲她点了点头,眸中隐有感激,宽慰,安抚之意。御好见了,只觉得心头苦涩压抑,难受得紧。 “帝姬,时候不早了,您已劳累了那么久了,早些歇息吧。”会意上前拉了御好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道。 “好,我们回吧。”确实是累了。 “帝姬,您为何还要救她呢,当初是她害您失去了一个孩子啊。” “她已经失宠了。”御好淡淡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逐惊能救她和孩子一命。” 第344章 “帝姬,您变了。” “是啊,因为我也是即将成为一个母亲。”御好抚着不久即将诞生的生命,暗暗祈祷,孩子,希望你能平安来到这个世上。 “帝姬,帝姬,夫人,夫人她……”第二日一大早,知心便急匆匆的跑进疏影阁来,手指着雨辰阁方向,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夫人怎么了?”昨晚萧权一夜未归,及至半夜的时候,已是管事秦然夫人的福儿跑来说,夫人难产,侯爷陪在雨辰阁,晚上不能过来了。 御好当时已然入睡,迷迷糊糊之间听会意阻拦了想要进来通报的福儿:“帝姬产期将近,这消息还是不要让帝姬听到,免得帝姬心慌”。御好初闻这个消息时,确实觉得害怕,虽是炎热的夏夜,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 她从小便听宫人说,女人生孩子,便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能顺利生产自然是好,若是难产,恐怕母子都会丢了小命。当下听到墨螓卿难产,御好便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小腹,直到感受到了腹中孩儿在伸展动弹,方才安然睡去。 今早乍闻墨螓卿的消息,御好不由得追问道:“夫人她怎么了,母子可还均安?”不知为何,御好此刻有一种莫名的希冀,她希望墨螓卿和孩子都安然无恙,仿佛只有如此,自己才能安下一颗待产的慌乱的心。 知心仿佛也感受到了御好的情绪,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了:“回帝姬,夫人的孩子死了。” “什么?”御好手中的银勺“啪”的一声落入碗中,娇美的容颜瞬间变得惨白,小腹也紧跟着隐隐抽痛起来。 “帝姬,帝姬,您没事吧?”知心见状,忙上前扶住御好,焦虑的问。 “我没事。”御好摆了摆手,镇定了一下情绪,心有余悸的问,“孩子怎么会死的?” 知心倒了杯热茶递给御好,让她用来捂手:“昨晚生的时候就难产了,还大出血了,稳婆看了一眼就说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夫人晕过去前拼死让她们保孩子,侯爷当时在外间,听了消息后,当即就要她们保住夫人,孩子是被剪子剪碎了才拿出来的,听说侯爷那么镇静的人当时看了,也差点站不稳脚跟。夫人醒来后知道自己的孩子死了,差点休克了过去,幸好沈御医收到您发出的信号,及时赶到,才保住了夫人一条命。” “死了。”听了这番话,御好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心底升起一丝说不清的悲凉,沉默了一会儿,方放下了手中的茶,站起身道:“我们过去看看夫人吧。” “帝姬,产房不祥,您如今是有身孕的人,还是别过去了吧。” “过去看看吧。” 萧权此刻定是很难过吧!她想陪陪他…… 雨辰阁,御好远远便听到了墨螓卿声嘶力竭的哭声:“侯爷,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不让孩子活下来,我是有罪之人,可我们的孩子是无辜的呀,您为什么就不救救他呢?” 第345章 “螓儿,我纵然怨你,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呢。”萧权的声音透着极度的疲惫的沙哑,却也有着极致的耐心和温柔,“别哭了,乖,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你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帝姬,我们还是回吧。”知心在后面扯了扯御好的衣角,小心翼翼却又带些怨恨的道。 御好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会去计较那些,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萧权,她也会这么安慰墨螓卿的,对,一定只是安慰而已。 御好扬了扬唇,淡然一笑:“都来了,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 “可是,帝姬……” “我一人进去便好,你先回疏影阁吧。”这丫头素来不知轻重,断不可让她进去。 御好说着,便往里间走去,可还未靠近内室,便又听墨螓卿无限娇弱的道:“权哥哥,我知道你怨我,都是我的错,御好妹妹离开后,你就再未踏足过雨辰阁,我知道即使没有扇弦夫人的事,你也不会再像儿时般宠我了,我该死,我恨不能用死来弥补对扇弦夫人的亏欠……”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萧权的声音是极度的压抑下的温柔,“够了,你得到惩罚已经够了,我不会再怨你了,你好好养身子,什么都别想了,好吗?” “御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御好回头,看到一袭藏青色官袍的沈逐惊站在门口,一脸怜惜的看着她。 “逐惊,你来了?”御好浅浅一笑,一时忘了拭去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她大出血,现在身子很弱,心中郁结又太深,需要有人陪陪她,开解一下。”沈逐惊很少这样絮絮叨叨的说一长串的话。 御好知道他是在替萧权解释,遂释然的笑笑:“我知道。” “是御好妹妹吗?”屋内传来墨螓卿沙哑低柔的声音,“进来吧。” 御好朝沈逐惊点了点头,先一步走进房内,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上色沉香都无法驱散的鲜血弥慢的味道,御好本能的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惊惧。 看到御好进来,墨螓卿从萧权的怀里坐起身,整了整妆容,笑道:“妹妹快坐吧。” 墨螓卿忙吩咐一旁的丫鬟允儿:“快,给侧夫人准备一杯雨前龙井。” 御好心中微微纳罕,不想她竟然知道自己喜欢雨前龙井。允儿点了点头,看了眼御好,沉默的退了出去。 “妹妹也已经有八个月了吧,我记得我们怀上的时间差得不多。”墨螓卿语气温柔的开口寒暄道。 御好抬眼仔细望去,心里止不住一颤,此刻的墨螓卿面色惨白得毫无血色,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尚有几缕贴在汗津津的额上,整个人竟像是一个裹着白布的布偶一般,就连平日里骄傲灿烂的双眸此刻只余下悲伤。 这时,一个丫鬟拿了杯茶进来,御好接过茶,抿了口镇定了一下心神后,才回道:“是,八个多月了。” 第346章 “妹妹托着这么重的身子还来看姐姐,姐姐真的很开心。”墨螓卿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苍白却脆弱的笑容,“御好,姐姐真的很愧疚,当初都是姐姐不好,才迫得妹妹躲到外面养胎,如今妹妹平安回来,侯爷也总算可以安心了。” “没有的事,姐姐切莫这么想,是御好贪享幽绝谷无拘无束,方随着娘亲离开的,全然和姐姐没有关系。”看着墨螓卿惨白的脸色,御好心中纵有再多怨气,此刻也都化为了无奈。 御好此话一落,明显感到萧权松了一口气,也许他也是希望自己和墨螓卿和平相处的吧。她不会让他为难的。 “御好,姐姐真的知道错了,姐姐一生争强好胜,到头来却留不住自己的孩子,姐姐真的顿悟了,其实这时间再没有什么能比拥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和一个可爱的孩子更幸福的事了,姐姐真的很羡慕你,这八个月来,侯爷除了偶尔去扇弦夫人那里坐坐,就再为宠幸过任何人。” 御好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萧权,这样的话从另一个女人口中听到,御好一点都感觉不到喜悦,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哀。 “御好,你还记得我们儿时在思乐馆学艺的事情吗?”墨螓卿清冽的目光凝望着窗外绽放的紫薇花,追忆道,“那个时候,我们都是那样出色的人儿,可是我总是不服你,你是皇朝帝姬,总有更多的官家千金愿意陪你一道玩,可我总是孤独一个人,那个时候,我最骄傲的事就是我还有权哥哥,在我心中权哥哥比整个世界还要重要,可是……可是,御好你真的很厉害。” 听墨螓卿提起往昔之事,御好心里难受得紧,手心微微冒起了冷汗:“别说了。” “御好,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诉过你,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一道为皇上献艺的那次吗?那日我特意叫上了权哥哥,我想让你羡慕,让你妒忌我,可是我在思乐馆等了很久,都没看到权哥哥来,你知道我后来在哪里找到他的吗?” “哪里?” “孔雀台,当时你在孔雀台排舞。” 御好呼吸猛地一窒,她当然记得那最初的一场相遇,当年那个刚过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白衣胜雪,舞衣翩跹的惊鸿一瞥,便注定了一世的痴缠,却原来他当初是为墨螓卿而来,却为自己停驻了脚步。 “螓儿,别说了。”萧权显得有些尴尬,拉了墨螓卿不让她再说。这件事,他从未和她提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到现在才明白,其实你赢不是因为你是皇朝帝姬,而是因为你比我更懂人心,更懂权哥哥的心,御好,我认输了,我输得一败涂地,我输了!”墨螓卿说着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竟还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看着那抹令人惊悸的艳红鲜血,御好心中一惊,小腹坠坠的疼痛起来,一时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第347章 “来人,来人,沈逐惊,快替螓儿看看。”萧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御好只觉得混沌不已,颤抖着手拿过桌上的茶水,喝了口热茶,才慢慢觉得好了一些。 墨螓卿突然晕厥了过去,雨辰阁里里外外奔跑着很多人,御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雨辰阁的,御好漫无目的的走着,被风一吹,只觉得连胸口都是空荡荡的,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侧夫人,请等等--”忽而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御好无知无觉的回过头,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猫来,冲着她就扑了过来。 御好下意识的一回避,脚下一个趔趄,脑中轰然一下,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御好醒来,已经是夜深时分了,窗外下起了急雨,扫去了连日来的高热,室内甚至有些冰凉。御好迷迷蒙蒙的睁开眼,隐约看到窗边站了一个人影,白衣胜雪,长发如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高贵气质。 “萧权——”御好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声。这时,窗外有几丝雨丝随风飘了进来,凉风吹进御好口鼻之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男子闻声,修长的身形一动,伸手掩上窗棂,带着一丝妖娆邪魅的笑意缓缓的转过了身来,唇角微勾:“御好,好久不见了。” “折颜?”御好惊骇出声,下意识的坐起身,拥紧了薄衾,心跳犹如捣鼓一般,“你来做什么?” “你说我来做什么?”折颜轻浅一笑,反问道。 多月不见,折颜依旧俊美而邪魅,只是较之以前,浑身上下更多了几分强烈的霸气:“王子已经成了北朝太子,御好以为王子早将御好抛之脑后了呢?” “折颜对帝姬一见倾心,怎会轻易忘记呢?”折颜带着千年不变的笑意,缓步踱到御好榻前,修长手指轻佻的挑了挑御好的下巴,意有所指的道。 御好黛眉一皱,避开了他的手指,紧张的抿了抿唇:“王子是为了墨螓卿而来吧?可惜你来晚了,我不会再对付墨螓卿了,她已经够可怜了。” “哈哈!”折颜大笑出声,语气狂妄得不可一世,“君御好,你何时变得这么笨了,你的谨慎,你的聪慧都去了哪里?” 御好纤眉一凝转过头去,不理会他的挑衅。 折颜见状,凤眼轻挑,露出一个妖娆至极的浅笑:“一个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可以欺骗的人怎堪我北朝大祭司的大任,倒是御好你当真令我越发刮目相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最爱的人?什么欺骗?如今的墨螓卿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她又怎么会忍心对她下手。 “御好,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聪明,冷静,决断,可我现在才发现,你也不过是一个只敢爱不敢恨的怯懦女子罢了。”折颜一如往常般的笑着,妖娆绝美的笑容里尽是残酷的味道。 “你究竟什么意思?” “桑格亲眼看到墨螓卿的那个丫鬟故意趁无人的地方叫住了你,放出早已喂了毒的波斯猫,企图让那猫惊到你,让你流产。” 第348章 “你说什么?”御好一时以为自己听错,她只记得,自己昏倒前听到有人叫自己,当时自己迷迷糊糊的走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一转身便见一只猫向自己扑来,自己下意识的一回避,脚下一个不稳,后来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 “帝姬,殿下说的都是真的。”会意这时端了茶水进来,解释道,“当时我看知心一人回来,不放心,便去雨辰阁找您,是我亲眼看到允儿在后面叫住了你,然后放那发了狂的猫出来的。” “是你命大,如果没有萧权为你渡送了半数的内力,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和我说话。” “是萧权救了我?”御好心中不免担忧,“他人呢?” “你放心,他还没死呢,只是昏过去了,休养休养就没事了。”折颜不甚在意的说道,“倒是御好你,变得这般愚钝,恐怕是无药可救了。” “你——”御好气极,指着他却又说不出话来,是自己愚钝,才害得萧权失去了半数的功力,还差点失去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殿下,别这么说帝姬了,帝姬身子才刚好些……”看到御好紧抿着娇唇,一脸愧疚难安的样子,会意不由得恳请道。 “你别替她说话。”折颜冷冷打断道,“你忘了数月前你替她受伤中毒的事了吗?她现在倒是和墨螓卿姐妹情浓了,完全忘了你中过的毒了。” “我没忘记。”御好冷冷开口道,其实上回会意中毒之后,御好便早已有了察觉,但由于想着要早些离开侯府是非之地,便未曾深究。 “好,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看待你两次被那猫偷袭的事。”折颜说话间自有一种王者的气度,仿佛把她当做了自己的臣子一般,微眯着双眸,探问道。 此刻窗外狂风大作,雨打在窗棂上,发出冰寒的声响,御好素来是聪慧灵敏之人,折颜如此一提点,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 “你方才说那猫被喂了毒?”说来确实也奇怪,当时就算是允儿放出了那猫,但那猫为何偏偏会对她一人发狂袭击,是什么毒能令一只不通人性的猫发狂。 “你最近在服什么药?”折颜眉头微皱,妖娆至极的凤眸中此刻多了几分认真之态。 “是师母特意配的保胎方子。”御好也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便拿出了枕下的药方交给折颜,“我曾数度中毒,身子与常人不尽相同,所以这方子……” “果然有……”折颜接过方子看了看,微微沉眸,“桑格,把御好以前用的药方拿来。” “有什么?” 折颜沉默不答,待会意拿过了以前沈逐惊开的调养身子的方子,细细比对之后,折颜突然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果然如此!” “御好,你服用的药中都有益母草和桑寄生两味药,你可知道它们的药性?” “益母草有凉血解毒的功效,桑寄生有养阴清热的作用,这两味药和那猫发狂有什么关联?”御好自从嫁入侯府后,便潜心习读医书,对各类药物的作用烂熟于心,只是不明白,折颜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第349章 “我方才听桑格说,今日发狂袭击你的那只波斯猫,以前也经常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疏影阁外,你先前也遭受过那只猫的攻击,是吗?” 御好微一沉眸,脑中灵光一闪:“你是说是我身上的药味引了那猫的攻击?” 折颜赞叹一声,道:“正是,我方才仔细查探过那只猫,那只猫中了很严重的热毒,如果你以前经常服用这两服药,那么剩下的药渣必定倒在疏影阁院外,那猫定是闻了药渣中的清凉之气而来。” “同样的,你身上若是有中药的清凉味道,它出于本能的就会想要袭击你。”折颜的声音低沉而阴冷,一下一下击打在御好柔软的心头,阵阵疼痛。 “所以上回会意被那猫抓伤之后才会出现中毒的征兆,因为那猫本身就带了热毒?”御好此刻即使身上盖着锦被,还是觉得浑身冰凉。 半晌,御好低沉沙哑着声音道:“折颜,是我错了。”真的错了,她竟然还以为墨螓卿真心悔改,现在仔细想想,自己一进雨辰阁,她便命令允儿替自己倒一杯雨前龙井来,而后来端了那碗茶的却是另一个丫头,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察觉的,她的戒备心何时变得这么差了? “现在知道错了还来得及。”折颜轻轻敲击着一旁的桌子,喟然道,“那丫头委实恶毒了些。”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借萧权之手弄来那猫,到时候即使真是那猫害我出了什么事,萧权也只会将罪责引到自己身上,与她倒是撇清了关系。” “只是如此吗?”折颜凤眸微眯,眼神益发的妖娆,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看着御好,循循善诱道,“你就没怀疑过那猫为何会中热毒吗?” “这……” “我听闻你们南朝曾有一种禁术,可以令没有怀孕的女子脉象似怀孕一般无二,只是此术对人伤害极大,民间多有女子因此丧命,方才被你父皇禁用。” “热毒术?”御好猛的抬起头,脑中轰然炸开了一般,清眸中惊异骤起,更多的却是寒心,诚如折颜所说,热毒术确实有使人形成假脉象的效果,甚至还可以使人有呕吐,小腹微涨等孕妇现象,但热毒术副作用极大,如若墨螓卿真是用了此术,如今身子这般虚弱倒也不是装出来的,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御好,我听闻你们南朝有一出戏,叫做‘狸猫换太子’,今日墨螓卿的这出戏倒是可以称之为‘波斯猫当世子’了。”折颜戏谑的一笑,手中折扇转了个圈,继续道,“她定也深知热毒对身体影响很大,所以借用那只猫来试用热毒,却让她无意间发现了你所服之药的独特性,便借此来除去你腹中的‘真世子’。” 夜已很深,天不知何时止了雨,雨后的夜晚,蛙鸣依旧,御好披了单薄的披风,独自一人来到萧权的书房外。 书房门口有几个护院守着,见到御好,纷纷叩首行礼,并不阻拦。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御好推开门,披着一身月光走进房内。 第350章 萧权书房的布置依旧,简约而高雅,此刻,一袭云常长衫的萧权躺在书房的榻上,双眸微闭,俊朗的眉目紧皱着,仿佛有很多心事一般。 御好心中狠狠一痛,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替他盖上,伸手轻轻的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萧权,我该告诉你真相吗?你如今也许会心痛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可是如果我告诉了你真相,你是不是只会更难受?若我出手除去了她,你可会怨我? 许是动作惊扰了他,也有可能是他本身就比较警觉,御好还没决定究竟该如何和萧权说出事情真相,萧权已猛地睁开眼,一把扣住了御好的手腕,御好吃痛,唤了声:“侯爷!” 萧权看到是她,眸中的戒备立刻化为了温柔,拉过她的手轻柔的揉了揉:“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啊。”御好浅浅一笑,顺势坐在了榻边,双手叠握着他的手,问,“身子好些了吗?” “身子好些了吗?”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待反应过来,相视一笑。 萧权坐起身,看着盈盈浅笑的御好,情不自禁的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她的顺承,令他情不自禁的加深了这个吻,细细品尝了那久违的美好,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她:“我很好,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好。” 御好微红着脸倚在他的怀中,轻声嗔怪道:“你真傻,怎可为了我白白耗费半数内力呢?” 他好脾气的一笑,搂着她纤细的肩,下巴靠着她的头顶,轻轻摩挲:“御好,我如今只剩你和孩子了,别说半数内力,即使是要我的命,那也是值得的。” “萧权……”御好轻轻唤他,脑中思绪千回百转,终化为了一声长叹,只是更紧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御好,相信我,我定会保全你和孩子,不会让你们出事的。”他的声音透过坚实的胸膛传来,雄厚而有磁性,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我知道。”御好说着,眼眶便红了。 “御好,你可还想知道我是否会去夺那位置?” “萧权……” “我不会,御好,我不会,你和孩子已经是我的全世界了,我哪还需要那些虚名,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孩子。” “御好,你知道吗?你和你的娘亲真的很像。”抱着怀中柔软的娇躯,萧权突然情不自禁的开口道。犹记得年少时,他也曾看见年轻的相国夫人一如御好这般温柔婉约的倚在恩师怀中,两人深情缱绻,低低絮语。那时,他是多么羡慕恩师,没承想,多年之后,自己亦能有此福分,他还奢求什么呢? 只是可叹这么久了,他竟然都没有发现,御好远比螓儿更像相国夫人。若不是那日螓若和自己说了,自己恐怕此生都不会发现,其实御好才是恩师的女儿——北朝真正的嫡系公主,只是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这一生将永远只有一个身份,他萧权最爱的女人,他最爱孩子的母亲。 第351章 “娘亲?”御好不明白他为何提到母妃,笑着道:“你与我母妃才见过几面而已,怎知我与她相像?” 萧权心头一怔,方才明白过来,御好如今尚不知自己的真正身份,遂低头轻轻吻她的脸,真心夸赞道:“太妃娘娘当年艳绝后宫,深得先皇宠爱,你与她一样美,美得令我只愿如此拥着你便是一生。” …… 时值九月,盛夏已过,渐渐带起几丝秋意来,御好抚着九月大的肚子,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合欢朵朵飘落,心中慢慢升起一丝凄凉来,手中的那张小纸条已经被冰凉的汗水濡湿,上面的字迹模糊得一如御好此刻混沌不安的心一般。 “帝姬,果盘香烛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福儿嫁给了秦然之后,依旧在疏影阁中伺候,秦然虽仍未成为侯府管家,萧权却将疏影阁的一应事物交给了他处理,素来明理精明的秦然定然也明白了此中之意,几番让福儿代谢御好的好意和提拔。 前几日,御好突然接到了一张信条,那熟悉的字迹令御好好几晚都未曾睡好,终是向萧权提了,想去明照寺为孩子祈福,萧权原是不同意,但拗不过她,便派了如今的护院总管李胜亲自护送她。 “帝姬,雨辰阁的允儿在外求见。”会意走进来通报道。 “允儿?”御好黛眉微微一拧,露出些许厌恶来。御好这嫌恶倒也不全是因为她假装怀孕,迫害自己一事,御好真正开始不愿意再和墨螓卿有任何往来,还得从扇弦夫人的事情说起。 御好初回府时,府中的姬妾一如染玉,李采薇等人,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还是带着满脸的笑容来看过御好,慰问她腹中的孩儿,唯有素来与御好交好的扇弦夫人却半月不见踪影,一日,御好特意跑去扇弦夫人的凝馨阁看她。 彼时,她正坐在紫薇花树下弹琴,弹的是《春日游》,这原是一首带着绵绵思春少女情怀的曲子,在扇弦夫人弹来,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御好心中微微有些惊诧,未让下人通报,便径直走了进去:“姐姐好兴致啊。” “御好?”扇弦夫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来,豁然站起了身,就连琴掉在地上都全然不察,只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避开了御好的目光。 “姐姐,你的脸怎么了?”御好上前拉过她的手,看到她的脸的刹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穆扇弦的脸上赫然一道狰狞的伤疤,像是被尖锐的钗子似的东西划伤,御好几番追问,却不得结果,只得宽慰了一番,满腹疑惑的回了疏影阁。 御好后来才从萧权处隐隐得知,扇弦夫人脸上的伤疤竟是墨螓卿造成的,因为自己的离开,萧权得空了便时常到扇弦夫人那里坐坐,却极少到墨螓卿那里去,墨螓卿因妒成恨,一时失手毁去了扇弦夫人的容貌,萧权也因此冷落了墨螓卿长达半年之久,直到墨螓卿流产,差点丢了性命,萧权对她才渐渐回暖了态度。 第352章 御好原是打算找她理论,替扇弦夫人讨回公道的,但这些日子来,墨螓卿受尽了“热毒术”的苦,萧权虽对她好了些,她却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沈逐惊从御好处知晓事情后,一来对墨螓卿生了厌恶之心,二来自愧医术不济,竟没看穿区区“热毒术”,便再未替墨螓卿诊治过。 御好见墨螓卿遭此大难,便把所有的真相都藏在了心里,什么都没和萧权说,却也再未去探望过墨螓卿。萧权偶尔问起她,是不是在墨螓卿处受了委屈,御好便撒娇的做出一副吃味儿的样子,萧权委实是喜欢看她这般吃醋的模样的,便也只温和的笑笑,不再多说。 这样平静无波的相处了一月,今日墨螓卿突然让允儿过来,却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让她进来吧。”御好理了理乌黑的鬓发,简单的插上了一支乌木簪,吩咐她们将允儿带进来。 允儿方一进门,便冲着御好跪下来狠狠磕了三个头,开门见山道:“侧夫人,相国夫人过来了,我家小姐想请您过去一趟。” 御好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相国夫人来了,自是来看你家小姐的,与我何干?” “侧夫人有所不知,相国夫人欣闻您和我家小姐姐妹情深,甚是宽慰,此番特意请您一道过去叙叙家常,请您看在相国夫人的面上过去一趟吧。” “笑话,谁和你家小姐姐妹情深了。”御好轻蔑一笑,她是不屑做这功夫的。 “侧夫人,您和我家小姐怎么说也是表姐妹,您怎忍让相国夫人见你们姐妹反目成仇呢,小姐知你恨她,可是您就当是做一场戏吧,让相国夫人宽怀一下吧。” 御好平素里虽不待见这个丫头,但她此番的话倒也不无道理,姨母待自己一直犹如亲生,自己确实不忍她伤心,遂应了:“你先回去,就说我马上就到。” “谢侧夫人。”允儿又重重的磕了个头,转身离去。 “帝姬,您怎么就应了呢,万一她又在耍什么诡计呢。”知心在一旁愤恨的说道。 “无碍的,她如今自身难保了,怕也无心和我作对了,再说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做出什么有碍观瞻的事来。” 御好来到雨辰阁的时候,府中的其他几位姬妾都已经到了,看来墨螓卿是真打算在她母亲面前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好戏了。 “御好,你来了。”相国夫人一见御好,脸上阴霾顿去一半,上前欣喜的拉过御好,爱怜的看着御好高耸的小腹,眼中盛不住的笑意。 看着相国夫人眼中的慈爱,御好心中的冰冷化去很多,遂微微笑道:“姨母安好。” “好,好。”相国夫人拉过御好,扶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转身看看躺在榻上的墨螓卿,欣喜得落下泪来,“见你们姐妹情深,母亲也算放心了。” “娘,您这是哪里的话,过去的事都是女儿不好,如今女儿是真心改过了,侯爷也已原谅了女儿,女儿自当和众姐妹好好相处。” 第353章 “是啊,相国夫人,您尽管放心吧,我们姐妹几个定然会和睦相处,不会给侯爷添乱的。”说话的是多日不见的李采薇,御好原对她并无好感,如今听她一番进退有度,大方得体的话,倒也平添了几分好感。 “我以前虽然讨厌夫人,不过夫人既然真心把我们当姐妹了,我们自然也是会以姐妹相待的。”染玉素来耿直,说话也不绕来绕去,只痛快的说了出来。 御好抬眸和扇弦夫人对视了一眼,均是透了几分不解,依染玉那愤世嫉俗的性子,不知是如何被墨螓卿收服的? 扇弦夫人脸上的伤经沈逐惊诊治,已好了大半,也不想多做计较,遂颔了颔首:“扇弦自当做好自己的本分,断然不会和夫人争斗。” 听穆扇弦说完这番话,御好突然明白了相国夫人此番来此的目的,心中难免有些酸涩,墨螓卿何其有幸,能有这么一个疼惜自己的母亲。 “御好,在想什么呢?”相国夫人拍了拍御好的手,“可是不愿意原谅螓儿?” 御好这才发现自己出了神,遂淡然一笑:“姨母说笑了,御好与夫人本就是姐妹一场,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御好只是在想等会儿到明照寺祈福之事,才分了神。” 御好说着,站起了身:“如今见夫人身体安好,御好便也放心了,李护院还在外等着御好,御好先行告辞了。” “御好。”相国夫人是过来人,哪有看不出御好的情绪的,光听她口口声声的‘夫人’便知她与螓儿之间的积怨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遂笑笑道,“御好,姨母做了一道猪肝枸杞汤,对孕妇身子好,今日各位夫人都在,不如尝尝再走。” 御好素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自是不忍拂了相国夫人好意,遂吩咐下去,让李胜再等会儿,自己坐下来和众人喝了汤再走。 见御好应了,相国夫人一脸欣喜的吩咐允儿:“快去把方才热着的猪肝枸杞汤拿来,分与各位夫人尝尝。” 允儿应了声“是”,看了眼坐在榻上的墨螓卿,快步跑去拿了汤来。 “御好,来尝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相国夫人特意用了自己的碗勺替御好盛了一碗汤,又笑着让众人也都喝一碗。 御好心中一暖,想来相国夫人亦不是寻常之人,恐早已看清了一切,如此一来,既在表面上化解了她和墨螓卿的冷战,亦保护了她不受伤害。 如此一耽搁,御好赶到明照寺的时候已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半个时辰,明照寺隐在空山云深出,沿路古木苍苍,梵香萦绕,眼下虽是夏日,却也清新凉快的很。御好下了轿,嘱咐李胜等人在门外等候,带了两个丫鬟进了古朴深深的寺门。 说起这座明照寺倒是和御好颇有渊源,明照寺原就是国寺,原是父皇当年为宠极一时的柳妃,也就是曜哥哥的母妃所造。后来柳妃被打入后宫,父皇对柳妃恩宠不在,原欲毁了这座寺庙,然而就是父皇下旨毁寺的前一晚,明朝寺的主持乃能大师忽然求见父皇,说是当晚宫中将有贵人出世,此人是观音坐下童子转世,不可怠慢。 第354章 这个贵人就是御好,当时御好才只九个月大,原本是毫无早产迹象的,父皇见乃能大师能预见先兆,便留住了明照寺,保留了国寺威名,如今明照寺中还供奉着御好的一缕胎发。 如今,乃能大师已经是一位年逾八十的老僧,听闻御好要来,还是亲自迎了出来:“帝姬有礼了。” “大师有礼。”御好略带微笑,恭敬的弯腰施礼。 乃能大师发须皆白,满是褶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唯有一双深眸依旧透着看透世事的敏锐豁然,他怔怔的看了御好半晌,方道:“老衲有一言,不知帝姬听还是不听?” 御好对这位犹如世外高人般的智者,一直有着一种莫名的崇拜敬仰,遂恭敬道:“大师请赐教。” 乃能大师双眸微闭,喃喃念道:“心事本无,福罪皆空,诸善如幻,诸恶亦然。” “诸善如幻,诸恶亦然?”御好原是心思通透之人,此刻一时半会儿却也无法参透大师话中之意,遂谦逊的领受了。 乃能大师点了点头,睁开了明慧的双眸,环顾了一下左右,平静无波的道:“帝姬,有位施主已等候你多时了。” “帝姬,有位施主已等侯你多时了。”乃能大师说道。 “那就有劳大师带路了。”御好手心微微冒出冷汗,为等会儿要见的人心下忐忑不安起来,“你们就在这候着吧。”此事事关重大,自是少一个人知道更多一份安全。 “帝姬,这边请。”乃能大师在前面带路,御好紧随在后,跟着大师穿过一条长长的游廊,一路上除了几个扫地的小僧外,偌大的一个明照寺空无一人,唯有几株摆放在那里的茶花开出了白色的花,甚是清雅别致。 明照寺西侧的一座偏殿外,乃能大师停驻了步子,淡然道:“帝姬,等你的人就在里面,老衲就不进去了。” “谢大师。”御好道了谢,推门走进了大殿内。 “阿弥陀佛。”看着御好素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乃能大师双手合十,参透世事的眸中闪过一丝叹息。 佛殿之内,四周帷幕紧闭,只余下少许光芒泻进来,将金身佛像照得愈发发亮,无形中透着几丝不可亲近的威严之态来。 御好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任何人,御好却也不急,她知道,来人一定会自动出现的,御好上前跪在蒲团上,拿过一旁的签筒,默念了几句,摇起签来。 “御好,是你吗?”身后那个温润似水的熟悉声音响起的刹那,手中签筒里掉出一支签来,御好看着上面“下下签”三字,淡然一笑,收签入筒。 “曜哥哥。”御好转过身,浅浅笑着,呼唤着距离自己三步之遥的男子,他瘦了,黑了,也憔悴了,只是再粗糙的布衣都掩盖不了他身上绝代的风华和那昭昭王者之气。 “御好?你……”君曜看着御好高高隆起的小腹,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待明白过来,立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恭喜你,要做母亲了。” 第355章 御好几晚未成眠,原以为再见曜哥哥定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想他只轻轻浅浅一句问候,御好便彻底的崩溃了,眼中热泪再也盛不住。 “傻丫头,哭什么?看见哥哥不开心吗?”君曜轻轻的搂住她微颤的肩膀,替她拭去泪水。 “曜哥哥,你受苦了。”御好从他怀中抬起头,看着他青须微露的下巴,心疼不已,“都是御好没用,也帮不上忙。” “谁说的,我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吗?”君曜故作轻松的笑笑。 御好看破他坚强背后的无奈落魄,遂开口道:“哥哥尽管开口,御好能帮忙定然不会推辞的。” 君曜点了点头,犹疑了半晌,恳请道:“御好,我想让你带我进宫求见殇皇兄。” “进宫?只你一人吗?”御好虽然从不向萧权问起朝堂之事,但她也隐隐从暗使处打探出一些事来,皇兄为了避免步父皇的后尘,显然是不打算让曜哥哥再回京任职了,曜哥哥这么聪明,理该在接到新婚封赏之时便该明白了的,如今他又为何要违背圣旨进京呢?莫不是想要效法皇叔…… 君曜看出御好眸中的怀疑之色,心中微痛,终是不顾一切的问出了口:“御好,如若有一日我和萧权势成水火,你会站在哪一边?” 御好不傻,听曜哥哥此话,便明白了他的雄心,果然,没有人可以避开权力的诱惑,其实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皇兄病危,后继无人,萧权如若无心争夺皇权,那么必将是曜哥哥登顶皇权路上的一具白骨,只是这个可怕的想法她从不敢和萧权提,她宁可假装不知,躲在萧权的保护宠溺下,简单的活着,为他生儿育女,与他长相厮守。 “我会选择你。” 君曜紧紧捏着御好的双肩,眸光一亮:“御好。” “可是我会陪着萧权,碧落黄泉,我都会陪在他的身边。”御好极其认真的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答应他即使天塌下来,我也要与他一同扛着。” 君曜的脸半隐在大殿晦暗的光线中,俊美的五官慢慢染上了一层灰白,好看的唇紧紧的抿着,似是压抑了很多,终是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御好,皇兄近来身子如何?”君曜稳定了情绪,转了话题,问道。 御好闻言,心中一寒,涩然道:“沈逐惊说皇兄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怕是回天乏术了。” “我有办法救他,御好,你带我入宫,我有办法救皇兄一命。” “当真?”御好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你可以救皇兄吗?” “自然,我与皇兄本就血脉相通,我的血可以救他。” “你的血?你是说‘以血还血’之法吗?”御好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头顶,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的问,“如此说,我也可以救皇兄?是吗?” “你不知道?”君曜不解,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御好,“我前些日子接到宫中一名自称是御医的书信,说我的血可以救皇兄,方才赶回宫来,你事先难道不知道吗?我原以为是你让那御医写的信……” 第356章 御好看着手中信纸上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上面“以血还血”四字赫然是沈逐惊的笔迹,再想起那日逐惊一反常态的举止,御好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救皇兄。” 君曜眉头一皱,扶过御好的肩,诚恳道:“御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虽与萧权政见不和,但我不得不承认,皇兄与萧权的感情远比我这亲兄弟还好,萧权是断然不会想害皇上的,这只怕是皇兄默许的,皇兄是不让我这个身份不明的王爷回京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是至亲兄弟啊!”御好拉着君曜的衣袍哽咽的哭着,泪,缓缓的,不受控制的蜿蜒下落,“为什么要这样?” “别哭,会好的。”君曜怜惜的抱着怀中悲伤哭泣的女子,柔声宽慰。 这时,门猛地被人撞开,光芒乍现,御好下意识的眯起了眼,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把大殿围起来,不准放走任何一个人。” “萧权?”御好从君曜的怀抱中挣脱开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那个熟悉俊朗的身形,“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权深邃的双眸微微眯起,看着君曜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却转而柔声的御好道:“御好,到我身边来。” 御好转身看了眼神色霎时变得灰白的君曜,顿时明白了萧权此来的目的,下意识的退到了君曜的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缓缓抬眸直视萧权,坚定的摇了摇头。 “御好,到我身边来!”萧权的声音比方才响了一点,却依旧带着诱惑的温柔。 “侯爷,他是我哥哥,是我至亲的亲人。”御好艰难开口,目光紧紧的看着萧权,企图感化他。 萧权面色一沉,不复温柔:“皇上有令,岭南王不得传召,不得入京,他这是抗旨,你难道也要和他一道胡闹吗?” 御好见萧权冷凝的神色,便知多说无益,遂回头看了看君曜,努力勾起一个笑容:“曜哥哥,我说过我会站在你身边的,你可相信我。” “自然信。”君曜温柔一笑,眸中担忧顿时化作无形,只用力的握了握御好的手,笑得云淡风轻。 “走吧,别再回京了,一切都让御好来想办法”御好轻轻附在他的耳边说道,随即扬起一个纯粹绚烂的笑,拉起君曜的手,缓慢而坚定的往门口走去。 午后的阳光还是带了些许的炎热,脚下一动,御好突然感到小腹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额上顿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即便如此,脚下仍一步都不敢停留,一步一步的向萧权站着的门口走去。 “站住。”一只手猛地拦在御好的面前,萧权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你不可以带他走。” “若我一定要带他走呢?”成婚这么久,御好从未用如此坚硬的态度和萧权说过话,萧权显然一愣,拦在她面前的手慢慢紧捏在了一起,骨节发出咯吱的声响。御好知道他定是怒了,可是此刻她只能如此,再不复闺房时的温柔婉约,只竖起所有尖锐的刺来针对他,唯有如此,她才能保护她唯一能保护的人。 第357章 “来人,把他们围起来。”萧权冷冷喝出声,却在下一秒,顿时化作石化,愣了半晌,方道:“退下。” 看着御好手中握着他的佩剑,他唇角露出一个极度无奈苦涩的笑,他怎么忘了她是江南时的那个小骗子呢,温情缱绻时,她亦曾说过“我会功夫,而且还不赖”,他怎么都忘了呢? 御好紧紧地握着手中冰冷的剑柄,搁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生生逼退了周围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拉着君曜直往寺外走去。 御好此刻注意力全在君曜身上,全然没有留意身后有一柄剑正快速的向自己刺来,直到身后传来一阵人倒地的闷声时,御好才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萧权迅速收剑的动作:“这个人不听命令擅自行动,本侯已将他正法,但念在他英勇的份上,将他厚葬吧。” “侯爷英明。”底下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这时哪还敢多说半字,除了那个刚刚参加禁卫军的毛头小子,谁不知道帝姬是侯爷最为宠爱的女人,胆敢对帝姬动手,这小子根本就是不要命了。侯爷如此处置已是宽宏大量了。 御好看着地上死都不能瞑目的士兵,又抬头看了眼仍然一脸漠然的萧权,只觉得心中莫名一暖,再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突然觉得好笑之极,如若他真要出手阻拦,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他这摆明是看在她的面上放过曜哥哥了。 御好不敢耽误下去,拉着君曜便急忙往寺院的那扇小门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从横道里闪出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只是她头戴斗笠,御好一时没有察觉出来,直到她大喊一声:“王爷,快上车。”御好方才想起,那正是昔日的萧府小姐,如今的岭南王妃--萧飞燕。 “御好嫂嫂,谢谢你了。” 御好含笑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保重。”君曜回头看了一眼御好,终是上了车,萧飞燕猛地挥了一鞭,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缓缓远去,御好才缓缓缓过劲来,只觉得小腹愈发得疼痛,好似有什么东西直往下坠,御好疼得浑身无力,脚下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下一刻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御好抬眸,看着那张熟悉却硬冷的俊脸,强忍疼痛,轻柔道:“夫君,对不起。” “没关系。”萧权心里明明便扭的紧,待看到她一脸柔弱的时候,还是不忍苛责半分。 “有你真好。”御好明媚一笑,伸了手想要去抚他的脸,小腹突然有规律性的狠狠一抽-搐,下身一阵温热,御好“嘶”了一声,疼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见到御好痛苦的模样,萧权什么怒气都没有了,连忙急急追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御好伸手去摸自己的裙子,手上立刻沾上一种粘滑透明的液体,御好虽然惊骇不已,却还是不得不相信,是羊水破了:“萧权,我大概要生了。” 第358章 “要生了?”萧权显然没料到御好会早产,第一次做父亲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经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御好见他从未有过的不淡定,强忍着痛宽慰的笑笑,凭书上看来的劝慰道:“别担心,还要阵痛很久的,佛寺内不可以生孩子的,你先带我回侯府。” “可是……” “萧施主,我们寺中有一辆马车,可送帝姬回府。”乃能大师身边的一个小沙僧战战兢兢的跑来,一脸惶恐的和萧权说道。 “好。”萧权慌乱的应了,抱着御好往树下的那辆马车跑去。 御好与乃能大师擦肩而过,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冲他感激的点了点头,日头正盛,刺眼的阳光中,御好隐约看见乃能大师满是褶纹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悲伤哀叹的神色来…… 明照寺离萧权的府邸并不远,可是等回到了府中时,御好还是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幸好萧权提前派快马回了府中通报,恰好遇到有生产经验的相国夫人,已派人熟门熟路的找好了产婆,布置好了府中的一切事宜。 御好躺在床榻上,腰腹下坠的疼痛愈发的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肚子里冲出来一样,产婆一直围绕在御好的身边,不厌其烦的讲一些生产的知识。 “侯爷,请您去外间候着吧,女人生产男人是不能看的。”一个产婆战战兢兢的在一旁劝紧皱着眉头的萧权。 御好此刻疼到力脱,汗水早已湿透了后背的衣裳和褥子,见萧权不走,只得朝他勉强的笑笑:“你出去吧,你在这里我会撒娇不肯生的。” 产婆一脸骇然的看着御好,她当产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能在临产前这样说笑的。 “权儿,你出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御好,御好和孩子都会平安的。”相国夫人拧了块热帕子上前替御好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推了推站在那里不肯走的萧权。 萧权本不想走,见相国夫人这么说,也没办法,只好退了出去。 “开始吧。”相国夫人上前拉过御好的手,对着产婆吩咐道,“孩子是第一胎还是早产,您尽量小心点。” “老夫人您放心吧,想当年这位小姐也是我接生的呢。”产婆满口应了,御好知道,这产婆定是把自己当做墨螓卿了,但她此刻哪有心思计较这些,下身的疼涨感愈发的强烈了。 产婆利落的解开了御好的里裤,分开双条腿叉开在两侧,御好有些不适应,企图把腿并拢,却听产婆道:“萧夫人别羞涩,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您放松就好,不要怕……” 御好依言敞开了腿,感到下身一阵凉意,好像又有一股液体流了出来,阵痛不停的在加剧,间距更短,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就要阵痛一次,御好知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宫缩”。 “御好,你忍忍,忍过着最难的时候就好了。”相国夫人紧紧握着御好满是冷汗的双手,不停的宽慰道。 第359章 “姨母,我想母妃了。”御好痛哼了一声,断断续续的道,“原来生孩子是这么痛苦的事,母妃虽然平常对我很冷淡,可是她生了我,便是最大的恩情了。” 相国夫人闻言,霎时热泪盈眶,用一旁丫鬟递上来的手帕轻轻的替御好拭去额上的汗水,“是啊,生孩子不容易,孩子,你挺着点……” “萧夫人,您用力啊……”产婆半跪在床尾,一脸焦虑的道,“您这孩子是早产,您宫口尚未全打开,您要用力撑开它啊……” 这时,又一波强烈的疼痛传来,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撕扯着御好的身体,御好抑制,浅浅的口申口今了一声:“痛,姨母我好痛……” “孩子,别怕,会熬过去的,权儿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你腹中的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还等着看孩子呢。” “萧权……是啊,萧权。”御好上气不接下气的唤着萧权的名字,只觉得下身冰冷肿胀得近乎麻木,她很想要用力,力气却渐渐的有些不济…… “萧夫人,用力啊,您的力气不够,您要用力啊,羊水已破,孩子不能再待在体内了,不然会窒息的……” 腰腹部的疼痛愈加剧烈起来,好似盆骨出已经被生生的撑挤开裂,分成了两半,而肚中的孩子就是没法出去,堵在那里迂回不前,疼得御好快要爆炸…… 慢慢的,御好觉得知觉也开始涣散开来,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然后眼前出现了一片虚无和黑暗,感觉不到疼痛,听不到声音,好似滑到了一个深邃的地道中,越陷越深…… “御好……” “御好……” 迷迷蒙蒙中,仿佛有人在唤自己,是谁,萧权?姨母?还是母妃? “御好,你快醒过来,我不准你睡,不准,快醒来看看我……”这声音好似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模糊黑暗中拉了回来,眼前似乎慢慢有了光亮。 御好缓缓的睁开眼,透过一片混沌的泪水,御好看到一脸焦虑不安的萧权:“夫君--”御好大哭出声扑到了他的怀里,生怕一眨眼,自己又将离开了他一般。 “帝姬这是中毒引起的早产体虚,微臣已经施了针将毒素引导了出来,帝姬现下立刻按着产婆的吩咐,尽力用力将孩子生出来吧,孩子已经在体内待太久了。”说话的是一脸惨白的沈逐惊。 御好知道萧权定也听到了“中毒”二字,但此刻,他们都无心无力计较是谁下了毒:“御好,你别怕,我会陪着你,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萧权此刻的神情尚算镇定,但从紧紧交握的手上,御好也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御好,先喝杯参茶提提神吧。”听到“中毒”二字时,相国夫人显然在一旁怔楞了很久,但此刻她已恢复了神情,端了参茶上来,喂御好喝下,见御好精神尚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记长时间的疼痛,御好紧紧握住萧权的手,按着产婆说的方法使劲的把孩子往下推,可每每感觉即将把孩子推出去的时候,又气短败下阵来,几番用力下来,御好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第360章 “夫人,您的力气不够啊,孩子要快些生出来,再生不出来,恐怕会有危险啊……” “你说什么?”萧权冷冷的喝了一声。 “侯……侯爷,奴才说的都是实话啊,夫人力气不够,孩子如果再生不出来,孩子和大人就只能选择一个了。” “大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我要你两个都保住,听到没有?” 御好从来没有见过萧权如此严厉颓败的模样,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萧权,你听我说,我答应了让皇兄替孩子取名字,还有,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你就将孩子送到幽绝谷交由娘亲抚养,别让他留在侯府,千万不要。”一个没有母亲的庶出长子,御好不用想也能预料到他的未来,还不如让他在幽绝谷平平安安的长大,即使一辈子没有建功立业也没有关系。 “我不准你胡说。”萧权紧紧抱住了御好,“你必须给我活下来!如果你死了,再没人能拦我去追捕岭南王,他会被满门抄斩,你听到没有,你如果死了,我便要他陪葬--” “不要,痛--”下身突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御好只觉得浑身都是痛的,就连呼吸都是疼的,从小腹到心脏,再到全身脉络,都刺骨的疼着。 “不好了,夫人大出血了,侯爷,只能保住一个,您做选择吧。” “保大人,保大人……” “是。”产婆闻言,立刻拿来了一把剪子,御好迷蒙中看到那把在烛火上消了毒的剪子泛着白色刺眼的光芒,突然想起知心说“夫人的孩子是被剪碎了才拿出来的,听说侯爷那么镇静的人当时看了,也差点站不稳脚跟……” “不,不可以。”御好猛地坐起身,大量的鲜血浸透了床下的褥子,御好不顾一切的拦住产婆,“让孩子生下来,生下来。” 产婆从未见过这么执拗不顾性命的人,一时也有些下不去手,只看着御好两腿间鲜血淋漓,却突然看到了孩子的头,一时欣喜不已:“夫人,孩子要出来了,您看,孩子要出来了。” 御好双眼都被汗水和泪水浸湿,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一听到产婆欣喜的话,顿时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帮我,帮我生下来。” 产婆似是犹豫的看了眼萧权,瑟缩的不敢动手,萧权心惊的道:“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动手。” “回侯爷,夫人已经大出血,刚夫人一下子坐起身,孩子虽被推出了些,但贸然生产,夫人日后的身子恐怕会虚弱很多。” “没事,快动手。”御好不等萧权决定,使劲浑身力气,紧咬住嘴唇,秉着呼吸用力的把孩子狠命的往下推。 “夫人,孩子已经出来半个头了,再使劲点……”产婆也不顾上萧权的反应,开始接生起来。 御好急促的呼吸了几口,开始用力。 “出来了,头出来了……夫人再使点劲就都能出来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充满了御好的下身,顿时火辣辣的灼热以及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传来,御好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 第361章 “御好,你还记得我在江南时和你说过的话吗?我说过今年中秋要和你一起赏月的,你一定要活下来,听到没有,御好,你知道吗?你腕上的手镯是我们萧家的传家之宝,我还想看着你把这镯子传给我们的儿媳呢,你听到没有,御好,我们说好要一起在桂花树下读书品茗的,你都忘记了吗,御好……你别不理我……御好,我求求你,你醒醒。” 萧权絮絮叨叨的说着,御好刚刚开始模糊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清晰了起来,不行,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和萧权有了几天幸福安生的日子,她怎么可以就此撒手离开,他们说过要相守到老的,她答应要陪着他的,她不可以不守信用…… 御好勉强积蓄了一点力气,准备做最后一拼,御好用力的死死握住萧权的手,再次弓起了身子,把身体最深处的所有力量都发了出来。 产婆顺势用巧劲往外带,御好觉得下身有一股力量慢慢的往下推压,一点,一点…… 御好挺在最后关头,咬紧了牙关不肯放松,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疼痛愈发强烈起来,只是这疼痛反而更加提醒了御好,她不能放松,她不能死…… 终于,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破了最后的防线,跃然而出,御好只感觉肚里的孩子一下子被挤了出去,温热感分离处了身体。 孩子离开独自的一瞬间,御好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松软了下来…… “生了,生了,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生了,生了,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是个男孩……”产婆喜悦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御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着,一同颤抖的还有紧握着她手的萧权。 “辛苦你了,夫人。”萧权声音微带着一丝沙哑和激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唤她,御好自然明白他“夫人”二字所包含的情感,遂温和的笑笑,摇了摇头:“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 萧权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埋首吻了吻她满是汗水的额头,御好抬头的刹那,分明看到他的俊眸中含着清澈的泪水,眸光是那般深情而隽永!御好只轻浅的触到他的眸光,便觉得浑身充满了温暖的力量,人生如此,妇复何求? 会意知心在相国夫人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利索的替她换下了肮脏的床褥,告了退,只余下福儿在一旁伺候。 没过多久,产婆就将洗净的孩子抱了进来。御好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觉得他真小,干巴巴的,粉粉的一团,看不出什么模样,产婆却在一旁喜悦的道:“夫人,您看这孩子多像侯爷啊,侯爷这么英俊倜傥,小世子将来必定也是个美男子。” 萧权也许是第一次被这么一个老妇人夸赞,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初为人父的喜悦:“都下去领赏吧。” “谢侯爷。”产婆和福儿两人对看一眼,抿着唇笑着下去了。 第362章 “福儿,让沈御医和秦然在外面等我。”萧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已经走到门口的福儿道。 “是。”福儿应声退了下去。 御好此刻浑身无力,抱着怀中的孩子微微有些吃力,萧权见状,忙抱过孩子,坐在了榻旁:“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我让逐惊进来帮你看看。” “萧权--”御好身上虽是疲累得紧,脑中却清明的很,方才逐惊说的话,她一字都没落,记得很清楚,自己并非无缘无故早产的,而是中了毒才导致体虚无力而早产。 萧权宽慰似的拍了拍御好的手:“御好,你相信我,我定会查清楚一切,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的。” 其实真相根本就不用查,御好也再清楚不过,只是此刻不方便和萧权说,唯有让他自己去查,才能让他笃信这一切,只是这一次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原谅那个真凶了。 萧权见御好心情不悦,遂用手指逗着襁褓中的孩子,道:“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你放心,爹将来一定好好培养你。” 御好知道,萧权这是说给自己的承诺,可是如今说将来如何,还为时过早了些,孩子能否平安长大都是问题。 孩子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萧权抱着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御好敛了脸上忧郁之色,笑着接过孩子,解释道:“他定是饿了。” “我让下人去把奶妈找来。”萧权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御好一把拉住,“我想自己哺乳孩子,好吗?” “你自己?” “书上说,母亲自己哺乳孩子,将来母子感情会更好。”御好笑着解释,实则心中却有说不出的苦楚,自己这么大个人,尚且不能防范不知何来的暗算,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奶妈一个不小心,孩子就有可能夭折了去。 萧权眸色一暗,随即温和的笑笑:“好,那你就自己哺乳吧,我让下人多做些补身子的汤药,让你好好补补。” “嗯。”御好应了一声,解开了衣衫,按着书上说的,开始给孩子哺乳,孩子几乎是本能的含上了乳头,开始吮吸起来。 御好看着这一幕,激动地双眸含泪,抬起头正想和萧权说些什么,却见他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孩子,碰到御好激动清丽的眸光时,俊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御好并非迟钝之人,自己从怀孕到如今已经大半年了,萧权本就是个正值盛年的男子,这么久不曾碰过女人,哪里禁得住这一幕。 萧权禁不住御好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只红着脸,看着吃得起劲的孩子,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 御好低头凝视着这一幕,心中满满的都是暖暖,心中忧郁去了大半,如今这世上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都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御好?” “嗯?” “我爱你。” 萧权的语调平和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柔情,御好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满心欢喜盛不住的溢出来:“我也……” 第363章 “唔!”御好话还未说完,便被萧权吻住了唇,细细的索吻起来,御好虽然也很喜欢他的吻,可是她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停止了吮吸的动作,仿佛正满脸无辜的看着他们,御好一时羞红了脸,推了推他的手臂:“不要了,孩子都看见了。” 萧权放开了她,看着她满脸通红的小脸,满足的笑笑,抚了抚她的鬓发:“孩子能懂什么?” 怀中的孩子听了萧权的话,挥了挥小小的手臂,仿佛是在抗议他父亲的话一般,两人对看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 “爹爹--”门口屏风处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御好回头去看,看到铭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小小的脸上微微有些便扭和委屈。 御好掩好了衣衫,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铭儿,过来,看看你的弟弟。” “我让你背的《资治通鉴》第三卷背好了吗?”萧权的神色微微一正,严肃认真的问正要走过来的铭儿道。 铭儿止住了脚步,羞愧的低下了头:“回爹爹,还没有。” “铭儿才四岁都不到,《资治通鉴》那么难,他怎么背得出来,你太为难他了。”御好在一旁帮着说话,“铭儿素来是个乖孩子,必然是听说多了个弟弟才跑来看到,是不是?” “是啊,大伙都说御好生了个漂亮的弟弟,我好想看看弟弟。”铭儿眼睛一亮,看着御好怀中的孩子,满脸的期待。 萧权看了看御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御好堵住了话:“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严父,可怜了我的孩子,他日不知得受什么苦呢。” “你……你真是。”萧权似是叹息了一声,抚了抚御好的额头,“也罢,我可不要担你的骂名,那就明日再背吧,今天好好看看你的弟弟。” “谢爹爹。”铭儿欢喜的应了,扑上了床,小心翼翼的伸着小手指逗着御好怀中的孩子,嘴角都要笑弯了。 “铭儿不同寻常孩童,他日我们的孩子我必不勉强他,给他一个欢乐的童年。”萧权似是承诺的在御好的耳畔轻语,说完后,也不顾御好的不解,站起了身,“我让她们来带孩子下去,你也累了,早些歇息,我晚些时候来看你。” “好。”御好回头看了看铭儿,微笑的目送萧权离开。 没过多少时间,方才的产婆和一众丫鬟走了进来,产婆熟门熟路的抱过御好怀中的孩子,慈眉善目的道:“这孩子吃饱了就睡,这酣睡的小模样可像极了夫人您刚出生的时候。” 御好微微一愣,明白了相国夫人所指,遂解释道:“您认错人了,我……” 御好本想说自己并不是她以为的墨螓卿,却被她打断了话题:“怎么会认错呢,当年就是我给相国夫人接的生,您刚出生的时候,是我替您清洗的身子,您的大腿上有个蝴蝶纹的胎记,我方才替您接生的时候看到那个胎记了。” “蝴蝶纹的胎记?”御好猛地一骇,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腿上的胎记处,几乎不敢置信,“你是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你看见过我的大腿上的蝴蝶纹胎记?” 第364章 “是啊,您刚出生的时候,相国大人看着您腿上的胎记,还开心的说这是美人的标志,像您这么美丽奇特的孩子,老奴替人接生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个呢,老奴怎么会记错。” 御好勉强的笑笑,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无法消化,产婆说她曾给相国夫人接生过,当时的相府小姐腿上有一个蝴蝶纹的胎记,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凑巧事情吗?墨螓卿的大腿上是不是恰巧也有一个蝴蝶纹的胎记呢? “帝姬,方才明照寺的主持乃能大师派坐下弟子送来一样东西,要奴婢交给你。”福儿走了过来,交给御好一个黄色的锦帕包起来的锦盒。 御好狐疑的接过那个东西,打开一看,是一颗透明的舍利子和一撮光滑柔软的黑发,御好认识那撮黑发,那是自己儿时的胎发,乃能大师此刻送这些东西来是何意?当年乃能大师之所以能预测天机,是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母妃会“特意”早产。 “这可是舍利子啊。”一旁产婆满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御好的沉思,,“这等佛门圣物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啊,乃能大师定是送给我们小世子的。” 御好看了看手中用红线串好的透明色舍利子,亲手替孩子带上,又神色凝重的吩咐道:“麻烦您先带孩子下去歇息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接触孩子。” “是,夫人,您放心吧,老奴一定会好好照看小世子的。”产婆满脸慈爱的抱着手中的孩子,走了出去。 御好收起手中的黄色锦帕,遣散了其余侍婢,眸色一冷,吩咐会意道:“这个产婆留不得了,你想办法让她离开上阳吧。” “是,奴婢明白。” “还有,我写封信,你帮我带给乃能大师。”御好紧紧握着手中的锦帕,几欲揉碎。 “是。”会意素来稳重可靠,虽不能全然明白其中的曲折,却也隐隐知道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世面了,殿下期待这一切已经很久了! 御好软软的躺了下来,头靠在枕上,脑海中不停地浮现方才产婆的话,冷静下来分析了过去的一些细节,慢慢的便已经明白了过来,只是,这一切要她如何接受? 农历八月十五,京中上阳城的秋意越发浓厚了,萧侯府内,御好懒懒的倚在床榻上,一手摇着摇篮,一手拿着书本,随意的浏览着书页,心思却繁杂得犹如窗外不断飘落的红叶上的经络一般。 这些日子,皇兄的身子越发不济了,京中大权悉数落在了萧权的手中,很多朝中大事也都需经他的手,萧权每每都要忙到很晚才回来,第二日御好还未醒,他又进了宫,他虽夜夜宿在疏影阁,御好却也极少和他好好谈谈心。 若是往日,御好必然会忧心萧权会有心皇位,但如今她全然不会忧虑这些了。萧权虽未明说,但见他这几日时常带上铭儿一同进宫,聪慧如御好,便隐隐猜出了铭儿的身份,是以,御好也曾修书问过宫中的墨美人。 第365章 很快,墨姐姐便回了书信,坦言了铭儿就是皇兄和墨姐姐的孩子,只是当年皇兄被废,墨姐姐按例选秀进宫,孩子便交给了皇兄的知己好友萧权抚养,一直到现在。 这就难怪她第一次见到铭儿时,便觉得铭儿的身上有着一种熟悉的贵族气质。 如今想来,铭儿既是皇兄的孩子,那么一切都好解释了:萧权缘何痴醉权势?皇兄缘何放心将朝堂一切交给萧权?曜哥哥又缘何会被追捕?想来一切都不过是因为皇兄早已有意将铭儿培养为储君。也许皇兄和所有人一样,都不相信曜哥哥是真正的皇室血脉。每当想到这些,御好便不免担忧,如若皇兄就此去了,铭儿年纪这么小,他当真适合登上九五之位吗? “帝姬,沈御医求见。”福儿掀帘进来,见到御好又坐在那里凝思了,不免叹了口气,帝姬自从生下小世子后,身子一直不好,又如此忧虑过甚,恐怕再多的药石也无灵啊。 “让他进来吧。”御好抽出自己的思绪,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逗着刚刚被福儿的声音吵醒的孩子,前些日子,皇兄亲自下旨,封他们的孩子为卫彰侯世子,取名“萧遥”。说来也奇怪,别人家的孩子若是被吵醒,必然会哭闹不止,遥儿却从不哭闹,除非是饿了,其他时候竟一直安静的自己玩耍,从不吵闹,一如他的名字一般“逍遥自在”,这倒也让御好省事不少。 如今皇兄病危,京中形势异常紧张,侯府也不可避免的被笼罩了一股凝重的气息,御好承继着父皇留下的暗使统领之职,平日里虽有沈逐惊帮着处理大小事务,但在如今这般紧张的形势之下,却还要担负稳定人心的责任,委实不能像寻常母亲般,将全副心思都扑在孩子身上。 “微臣沈逐惊叩见帝姬。”珠帘掀动,沈逐惊一袭藏青色官袍风尘仆仆的走进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御好转过身冲他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福儿上茶:“你刚从宫中过来吧,皇兄身子可还好?” 沈逐惊拿过福儿递上来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紧拧着纤细的双眉,叹道:“目前还好,还能再拖些时日。” 御好心中一痛,顺手拿了件惠绣的锦缎披风披上,坐在了他身边的高椅上,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按例让他诊脉。 “逐惊,我曾听闻一种以血养血的方子,你可听过?”御好语气平静,却着实让沈逐惊的指尖颤了颤。 御好淡淡的看了眼在摇篮中独自玩耍的孩子,露出一抹平静温婉的笑容:“我知道你与萧权都是为了我好,我此番生产身受重创,身子已是自顾不暇,自然不能再替皇兄续血,可你知道的,这世上还有一人可以救皇兄。” 沈逐惊闻言,眸色暗了暗,认真的提醒道:“御好,皇上并不想见他。” “逐惊,我知道你曾修书给他,现在,你如实答我一句,你有没有办法,让他混进宫中,救皇兄一命?” 第366章 沈逐惊眸中波澜横生,他没想到御好竟然能洞察至此,只是如今形势不同了,岭南王当真早已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温文儒雅,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了,前些时日,他偶尔听到萧权向皇上禀报,岭南王已在户绝三城备足了数万精兵,随时有可能进攻皇城,谋夺皇位,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违背萧权的意愿,让萧权陷入危难。 自然,这些他是不会告诉御好的,沈逐惊努力平静了起伏的心绪,才敢抬头凝视着御好清丽的双眸:“如我说不能,你会怎么做?” 御好淡淡一笑,也不问缘由,只收手入袖,站起身,走到摇篮前,逗弄着孩子:“不能便不能吧,我已是为人妇,为人母的人了,自当以丈夫和孩子为重。” 沈逐惊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变得莫名的抑郁难耐,这么轻易放弃的女子,还是他认识的君御好吗? “御好,你变了,你变得懦弱,变得不敢争,不敢夺,你若再这样下去,日后如何在侯府生存下去,你以为你变得善良,她们就会轻易放过你吗?” 御好轻浅一笑,摇篮中的孩子看到她的笑,也跟着咯咯的笑出了声,那双清澈的眸像极了她,唇边的温和笑容却像极了他的父亲,令御好莫名的感到温暖。 “逐惊,你告诉我,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那样的我当真得到了我要的吗?”御好依旧逗弄着孩子,神色却慢慢的凝重起来,自问自答道,“没有,我那般争强好胜,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我现在过得很好,相夫教子,我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当真没有什么好求的了吗?至少你如今只是一个妾室,遥儿也不过是个庶出之子。”沈逐惊一语道破她的尴尬境地,“遥儿如今还小,他日遥儿若长大了,你当真认为他不会怨你吗?凭借萧权对你的宠爱,你完全可以取墨螓卿而代之,成为萧权的正室夫人,也让你的孩子有个嫡出的名分,这难道不好吗?” 御好闻言,手中拨浪鼓突然停了下来,摇篮中的孩子睁着一双清丽的双眸,愣愣的看着自己母亲慢慢的收紧了十指,绝美的唇边慢慢幻化出一抹空虚的笑:“萧权承诺过我,即使有一天我卑贱如蝼蚁,他也会爱我,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也会像他的父亲一样豁达有爱的,不管怎样,我是他的母亲,我相信他不会怨我的。” 不会的,即使她不是皇室中人,即使她身份不明,即使她真的卑贱如蝼蚁,萧权和孩子始终都是她至亲的家人。更何况她现在虽只是妾室,却还依旧是皇朝帝姬,她的孩子至少还拥有一半的皇朝血脉,只要她不说,没人会知道。如今张婆已经离开了京城,乃能大师在接到她信的第二日也已坐化圆寂了,这世上再没有人会说出真相了。 如果当年的那个错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么今日,为了遥儿的未来,为了她和萧权的幸福,她便只能将错就错,只要墨螓卿离开侯府,一切都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凭借她和萧权的感情,正室之位不过是唾手可得。 第367章 身后传来沈逐惊微微的叹息声:“御好,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别忘了还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沈逐惊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拿起桌上的药箱,掀帘离去。 听到珠帘落下的声音,御好缓缓的转过身,看着沈逐惊离开的身影,清丽的眸中重新凝上了一种复杂的神色,逐惊,我没变,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任人欺凌的人,只是这一次我不再需要任何人帮忙,我一定会做得干净利落,永绝后患! 御好伸手招来一旁的会意,淡淡的问:“事情安排好了吗?” “帝姬放心,厨房的老郑已经认罪了,奴婢已经按帝姬吩咐的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时机一到,雨辰阁那位必定逃不过的。”会意极有把握的回道。 “很好。”御好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抬眸望向窗外,看着窗外桂树随风飘下多多金黄的小花,想到数日来受的委屈都能得到宣泄,心情变得无比畅快。 她生下遥儿的第二日,便偶然听福儿说到后院马厩里不知怎的死了一匹马,还被不知哪个贪小便宜的下人取走了马的五脏,弄得整个马厩血淋淋的,极不好打扫,这在旁人听来,不过是一件极其平常微末的小事,但在御好耳中,却成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坐月子的这些日子里,御好曾无数遍的回忆自己中毒前后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那日自己确实只在雨辰阁喝过一碗猪肝枸杞汤,再没服用其他东西,但因为当时各房的夫人都喝了那碗汤,她用的还是墨螓卿备给相国夫人的碗,御好便推翻了墨螓卿在汤中下毒的可能性。 但后来有一日,御好偶尔听扇弦夫人说起,那日她回了房后,曾有腹泻症状,御好后来派知心打探了一下,得知当晚各房的夫人都有腹泻呕吐的症状,因着并不是什么大病,说出去也不好听,众人便都什么也没说。直到那日福儿偶然间向她说起马厩有马匹被盗走五脏之事,御好便想起儿时曾过的一桩趣事。 御好儿时亦是十分贪玩的孩子,经常想着偷出宫去玩,有一次,因为知心大意,偷跑出宫的御好被一个守宫门的老士兵逮个正着,那老士兵看御好一身的宫女装,便以为她是偷跑出宫的小宫女,又见她长得异常伶俐可爱,不忍将她交给廷尉处置。 御好见状,便笑语盈盈的和老士兵攀谈了起来,老士兵在御好的可爱攻势下,全然忘了初衷,反倒给她讲起了他年轻时候当兵时发生的种种事迹,其中便提到了这马肝之事…… 老士兵在御好的可爱攻势下,全然忘了初衷,反倒给她讲起了他年轻时候当兵时发生的种种事迹,其中便提到了这马肝之事。 嘉雍十六年的时候,朝廷曾派兵和北朝有过一场长达数月的交战,那时正值寒冬季节,南朝军队军粮草料都被敌军放火烧毁,没有草料吃,很多马匹都被饿死,当时南朝统率三军的卫老将军便当机立断,将那些饿死的马匹宰杀来吃,当时,这位老士兵和其他几位士兵被分到了马肝,当时大伙都没多想,领了马肝便煮了来吃,不料第二日都吃得腹泻呕吐不止,问起军中有经验的老军医,才知道马肝是有毒的。 第368章 彼时御好身份尊贵,又是父皇掌上明珠,从来没人敢给她讲这些战场上的事情,御好觉得新奇有趣,便时常去找那老士兵,听他讲前线的事,从那时起,御好小小的心中便对那些英勇善战的将领们有一种莫名崇敬,想来,这也许就是后来她会喜欢萧权这位少年将军的原因,当然,那都是旁话。 如今乍然联想,便再也明白不过了,马肝本就和猪肝相像,马肝之毒对常人虽只是微毒,不过是腹泻呕吐之状,服些寻常草药便能治好,但对御好这样即将临盆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不仅会导致体虚早产,甚至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萧权原是打算亲自查清这些事的,但如今朝中大事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他虽有心替御好查出真相,奈何将猪肝换成马肝这样的线索太过于细小微末了,他又怎能料到,御好每每看到他愧疚难安的神色,便有心想说算了。 可只要一想到他们可爱漂亮的孩子因为墨螓卿的迫害,差点不能来到这个世上,御好便对她恨之入骨,如今,一切虽已经调查清楚了,御好却不能直接和萧权说,毕竟他对墨螓卿的感情有多深厚,多复杂,她亦不能明了,只有让他自己发觉,才是最好的。 。。。。。。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苍穹中那轮月圆到了极致,时至戌时,明月正当空,月朗星稀,缕缕月光将整座侯府照的明亮如白日。萧权平日里虽是忙碌,今晚却是特地说好了要回来陪他们母子赏月,是以御好特意打扮了一番,抱了遥儿,站在疏影阁的门口等他回来。 “帝姬,你看,侯爷回来了。”知心站在御好身旁,指着门口开心的道。 萧权弗一走进疏影阁,便见御好一袭浅绿色的长裙立在门口翘首期盼着,怀里抱着属于他们的孩子,粉嫩可爱的孩子身着一件绣工精致红色小袄,一双明亮亮的双眼和御好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投射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和的美。萧权心中脉脉流淌过一阵暖意,直抵心间。 “回来了?”御好抱着孩子迎了上去,遥儿看到父亲,粉嫩胖嘟嘟的小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张着莲藕般的小手向着萧权扑去,嘴里含糊不清的唤着。 萧权虽满脸疲惫,见遥儿如此可爱热诚,还是很受用的抱过他,在他粉嫩嫩的小脸上扎了一个亲吻,遥儿不仅不害怕,还躲在萧权的怀里咯咯的笑,萧权见了,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说来也奇怪,遥儿自从出生后,萧权大都时候都不在府中,萧权回来的时候,遥儿也都是在睡,但仿佛是天生了一般,遥儿和萧权有时竟比和御好还亲一些,常常惹得御好醋意大发。 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萧权很高兴,萧权一把将他举过头顶,在院子中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御好,你看他多开心,这么小就 第369章 萧权自顾自的说着:“御好,你还要教他读书,最好让他像你一样饱读诗书,做个文武双全的男儿,御好,你说好不好?” “好。”御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开心一团和气喜悦的模样,也不由得跟着笑出了声。 看着御好脸上露出的美丽的笑容,萧权心顿时化作了柔水,一手抱着儿子,一手让揽过御好的肩:“谢谢你,御好,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好的儿子。” 御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什么傻话,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 “是啊。”闻言,萧权俊逸的唇角勾起一个暧昧的笑,轻轻的附在御好耳边道,“御好,我们再给遥儿添个妹妹,好不好?” 御好知道自己的话让萧权误解了,忙躲开了他的怀抱,扯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用膳吧。” 萧权温和一笑,拉过她柔若无骨的手,应承道:“好,生孩子的事我们吃完了饭慢慢商量。” 御好明白萧权的言外之意,只觉得浑身燥热得紧,便不理会他,顾自走进了房内。房里特意比平日里少点了几根蜡烛,偌大的疏影阁沉浸在一种朦胧的意境美中。 萧权让丫鬟抱走了孩子,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从未见过的朦胧的美,隐隐烛火中,御好一袭浅绿色的长裙融合在烛火的余光中,烛光晕染了她的娇容,愈显绝尘美丽,情不自禁的从背后拥住了她,轻轻啄吻着她的耳垂,轻柔的唤她:“御好……” “嗯?”御好覆上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身看他,“我特意向厨房的老郑学做的菜,都是你喜欢的菜式,这些日子你都瘦了,今晚可要赏脸多吃些。” “遵命,夫人。”萧权低头吻了吻她的娇唇,揽过她的肩一道坐在了桌旁。 御好羞涩一笑,拿了筷子给他布菜:“吃这个,我猜你必定喜欢。” “腌水芥皮。”萧权惊讶的看着青瓷玉碗中的菜,久久不曾动筷。 御好心中一惊:“怎么?你不喜欢吗?我特意问了老王,他说这是洛水的特色菜啊,我想你在封地那么多年,必然是想念得紧,我学了很久的……” 御好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权一把握住了手,萧权缓缓抬起头,眸中微微有些湿润:“御好,我何其有幸,能娶你为妻……” 萧权心中激动,话未说完已看到御好眸色不自觉的一暗,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喜欢就好,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御好牵强笑笑,她明白,萧权是无心的,也许自己在他心中真的和正妻没有什么区别,心中却不免有些黯然。 “御好,如果能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娶你为妻。”萧权沉思了一会儿,“御好,我问过逐惊了,他说你已经学会了针灸之法,你可以替我恢复曾经的记忆,是吗?御好,让我记起来,好吗?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 第370章 “我不要。”御好放下手中的玉筷,靠进了他的怀抱,“何必跟过去过不去呢,都过去了,你也别想这么多了。” “御好,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萧权紧紧的抱住怀中的女子,“我原该给你一个正室的名分的,可是螓儿她……” “不说这些。”御好坐起了身,拭去眼角的泪水,“若真觉得对不住我,就把这桌菜都吃了,一点都不许剩。” “好。”看到御好有意避开话题,萧权也敛去了脸上阴霾,执筷尝了口菜,细细品尝,很是满意,“嗯,做得很好吃。” “真的吗?”御好面上带上了喜色,借机开口道:“侯爷,有件事御好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我还需要这么生分吗?”萧权握过她的手,神色柔和,“只要是你要的,我必定给你。”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御好只是觉得今日是中秋,厨房的老郑原是要回家与家人团聚的,御好厨艺不精,才将他留了下来,御好想赏他些什么。” “这有什么问题,你自管赏就是了,若有什么缺的,就和秦然说,让秦然帮你去置办,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不是这个原因。”御好似是为难的道,“自从王管家进侯府之后,府中大小事务都要由夫人过问,我只怕不经过夫人同意,私下赏了老郑不合规矩,反倒给他添了麻烦。” 闻言,萧权的面色微微有些不郁,无奈的叹息道:“这原是祖上规矩,螓儿进门也一年多了,合该让她过问府中事务,是我思虑不周,倒让你为这些小事烦心。” “侯爷无须自责,这原就不是什么大事,御好只是一时心有感慨,想着侯爷能陪我过中秋,老郑的妻儿却因我而无人相陪,心有愧疚罢了。” “我明白。”萧权握了握御好的手,神色慢慢变得温暖,“我没想到你这般善解人意,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把老郑找来,让你亲自赏他,也让他明白你的一番好心。” “谢侯爷。”御好轻轻勾起一个璀璨的笑容,清丽的眸中却流转出一抹不可察觉的暗色。 没过多久,被派去找老郑的李胜突然一脸慌张的跑了回来,跪在疏影阁的门外,颤抖着声音禀报道:“侯爷,侯爷,不好了,老郑自杀了。” 御好惊闻噩耗,霍然站起身,手中玉筷“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什么?老郑自杀了?” 御好惊闻噩耗,霍然站起身,手中玉筷“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什么?老郑自杀了?” “侧夫人莫惊,幸好发现得及时,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萧权一边安抚地拍着御好的后背,一边不解的问:“老郑为什么要自杀?可查清楚原因了?” “这个……”李胜犹豫的抬眼望了眼御好,垂下头如实道,“属下原是去让老郑前来领赏的,没想到那个老郑一听说侧夫人要亲自打赏他,突然痛苦流涕起来,只说要好好梳洗一番,属下在门外候着,没想到等了很久,也没看到老郑出来,属下带人冲进去的时候,老郑已经服了毒药,奄奄一息了。” 第371章 “为什么?”御好有些不安的拉住萧权的衣袖,“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听了我要赏他,他就要自杀?” “别胡思乱想。”萧权温柔的抚着她颤抖的双手,吩咐道,“李胜,去把老郑找来,我要亲自问清楚。” “是,属下马上就去。” “你别担心,我相信老郑自杀定是别有原因,与你无关的。”萧权拉着御好坐了下来,吩咐会意去端杯安神茶来。 会意应了,冲着御好点了点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但愿是我想多了,我就担心老郑的自杀是因为不敢受我的赏……”御好低下了头,面有难色的住了口。 “你这话何意?什么叫不敢受你的赏?”萧权听出御好话里有话,忙追问道。 御好摇了摇头:“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帝姬那日难产就是因为在夫人房中喝了那汤水的缘故,那日的汤水就是那个老郑看管的,我早就怀疑是老郑下的毒,他这回只怕是做贼心虚,不敢来领赏了吧……”知心在一旁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得在侯爷面前胡说!”御好看到萧权面色愈发的沉重起来,便知睿智如他,早已通过她们的只言片语猜出了端倪,而这正是她此举的目的! 没过多久,厨房老郑便被带了进来,老郑是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胖壮汉子,平日里吃得油光满面,此刻见他,却是一身灰布衫上凌乱的耷拉在身上,原本红润有光泽的脸也变得惨白无比,嘴角还有一丝未及擦净的黑色血迹。 老郑一见到御好,便颤抖的跪了下来,连连叩首:“侧夫人,奴才对不住您啊,奴才该死啊!” “老郑,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谢谢你教我做菜呢,快起来吧。”御好作势想要去搀扶他,却被萧权一把拉住。 “说,你做了什么事?是不是和御好被下毒一事有关。”萧权神色冷凝,冷冷的申斥,握着御好手臂的手力道大得吓人,可见他已愤怒无比。 御好恳切道:“侯爷,老郑是个老实人,切不可因府中谣言误解了他呀!” “府中谣言?”萧权不敢置信的看着御好,脑中一转,眸中神色皆幻化为痛惜,“你早就知道螓儿和老郑二人与你难产的事有关了,对吧?” 御好点了点头:“府中虽有谣言,但我是不信的,夫人虽与我不和,可我腹中的毕竟是侯爷的骨肉,夫人对侯爷情深意重,我相信夫人不会这么做的。” “侯爷,老奴罪该万死啊!”老郑听了御好的话,突然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直到额头鲜血直流,才敢抬起头,老泪纵横的道,“侧夫人仁厚,可夫人当真不是侧夫人想象的那般宽厚仁慈的人啊。”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还不快说!” “奴才该死啊!是奴才将侧夫人喝的猪肝枸杞汤中的猪肝换成了马肝,才害得侧夫人早产,幸而侧夫人福大命大,小世子才能平安生了下来。” 第372章 “奴才原想将这件事就此隐瞒下去,只是老奴没想到侧夫人会来找老奴学厨艺,还要亲自开口和侯爷开口要打赏小的,小的早知道侯府中的锁事如今都是夫人说了算,奴才还记得前些日子侧夫人打赏了扇弦夫人房中的绿绮姑娘,事后还被夫人责骂了一顿,如今侧夫人亲自和侯爷开口打赏小的,小的羞愧至极,小的实在是没脸接受侧夫人这莫大的恩德,小的唯有以死偿还侧夫人恩德!” “夫人责骂侧夫人?竟有这样的事?”萧权全然没想到御好在自己的府中还要受这般气,而和她夜夜同眠的自己竟一无所知,萧权心痛的同时更多的是愤怒,这侯府何时是她墨螓卿说了算了! 御好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劝慰道:“侯爷别生气,这都是小事,只是御好不明白,老郑你说的马肝是怎么回事?” “奴才该死啊,侧夫人或许不知道,马肝实是有毒之物,毒性虽不强,但是对侧夫人这样有身孕的人,实在是很危险的东西,侧夫人之所以难产,全是因为喝了夫人房中的那碗猪肝枸杞汤的缘故啊!” “你混蛋。”萧权咆哮一声,上前一把拉过老郑的衣领,“你明知马肝有毒,居然还敢毒害御好,我杀了你,信不信!” “侯爷。”御好上前拉住萧权的手,冲他摇了摇头,“御好和老郑交情虽浅,却也深知他的为人,他肯定是被逼无奈,放过他吧。” 萧权一把推开老郑,冷声斥责道:“说,我要听事情的全部,若是敢说谎,我立刻就要了你的狗命。” 老郑胖壮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御好,御好看到他求助的目光,状似无意的看了眼不远处的会意,此刻,众人都被萧权的怒意震惊,全然没有留意到一旁会意的动静,只见会意从袖中拿出一根小女孩扎头发的花绳,神情平静的在指尖绕了绕,又狠狠的一拉。 老郑见到会意的动作,吓得俯下了身,招供道:“是夫人,都是夫人逼小人的!那日相国夫人带来了猪肝枸杞汤给夫人补身子,夫人的丫鬟允儿姑娘把汤拿来后厨温着的时候,嘱咐小的将猪肝换成马肝,小人当时还提醒过允儿姑娘马肝是有毒的,允儿姑娘当时满不在乎的说,那汤不是给夫人喝的,小人在豪门大户伺候多年,多少明白点大户人家那点龌龊的事,小人当时便想那汤既不是给夫人喝的,定是要给其他夫人喝的,小人的贱内以前也误食过马肝,小人害怕背负罪名,立刻就拒绝了,可是允儿姑娘拿小的的女儿威胁小的,小的无奈之下,便……” “你是说是夫人指使你的?”萧权的声音无比的低沉,带着一丝飒然的凛冽。 “小的……小的不敢说谎,确实是夫人指使小的下毒陷害侧夫人的!”老郑跪着爬到了御好的跟前,扯着御好的裙摆,哭泣哀求道,“侧夫人,是小人的错,求您饶了小的的妻儿吧。” 第373章 “你还敢求饶。”萧权拉过惊慌的御好,一脚踢开老郑,“来人,把这个狗奴才交给顺天府法办。” “算了,放了他吧。”御好低沉着声音道,“他不过是被迫的,他已经知道错了。” “御好?”萧权紧紧握住御好冰凉的双手,神色全是忧虑,是他无能了,竟让她受那么大的委屈,这种时候她竟还能体谅一个下人的难处,实在是难得,只是他怎么能放过这个差点害死他们母子的人呢? “侯爷放过老郑吧。”御好敛了双眸,清丽双眸中满是暗淡,“侯爷无须拿一个下人替御好出气,御好心里明白,事关夫人,事情决计不宜闹大,御好不会为难侯爷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御好和遥儿如今已经没事了,侯爷也不用为难了。” “来人,去把夫人请过来。”看着御好委屈的模样,萧权心疼不已,决心要替她们母子讨回公道。 “侯爷?”御好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沉吟了半晌,劝道,“还是算了吧……” “不可以算了,上回的事已经委屈你原谅过她一次了,这次,我断然不能任她这般欺凌你和遥儿。”萧权原还有些犹豫,听了御好的话,心头大为光火,全然顾不了什么昔日旧情,冷着声音怒喝道,“还不快去。” “是,属下马上就去。” “谢侯爷。”看着李胜匆匆往雨辰阁方向跑去的身影,御好拭去眼角的泪水,对他抱以感激的一笑。 萧权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的双眸突然变得深不可测,挥退下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侯爷?”御好不明白萧权为何要遣散下人,看着他愈发深沉的眸色,心里微微有些发怵,他是看出什么了吗? 萧权上前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无比认真的道:“御好,日后若有委屈直接与我说便好,你知道的,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侯府不是深宫内苑,我也不是那般无情之人,你根本不用那么多的心计,你这样我真的很失望,你知道吗?” “我……”御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第一次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令自己害怕敬仰的气息。 看到她清丽水眸中流露出的害怕,萧权心有不忍的拉她入怀,温和了语气道:“御好,我虽喜欢你的聪明,可我还是希望你在我面前一直都是江南那个简单快乐的望家表小姐!如若有一天能放下所有防备,全心全意爱我一人,那才是我萧权此生最大的成就,你明白吗?” “原来你早看穿了一切。”一时间,御好心中复杂得紧,那般情绪一时竟不知如何形容,温暖,酸涩,沉重…… “我若看不出来,我还配做最爱你的人吗?”萧权轻轻抱住她,认真的解释道,“御好,我的惊,我的怒,我的担忧,我的害怕……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也相信你呈现给我看的一切也都是真的,你放心,我都已经明白了,螓儿确实已经不是以前的螓儿了,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第374章 “侯爷……”御好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李胜突然在门外禀报道:“侯爷,夫人到了。” 御好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李胜突然在门外禀报道:“侯爷,夫人到了。” “让她进来。”萧权放开御好,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门被打开,一袭正红色绫罗长裙的墨螓卿在丫鬟允儿的搀扶下,面色惨白的走了进来,多日不见,墨螓卿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原本莹润好看的脸颊上多了一层灰白之色,即使扑再厚的脂粉,画再精致的妆容,也还是难掩憔悴。 御好看了,心中一痛,热毒术的危害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真不知这些日子墨螓卿是如何熬过来的,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不知她会不会再这么做? “坐这里吧。”御好站起身让了位置给她,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她君御好变得心善豁达,唯有萧权!方才他轻轻浅浅的一番话,便化去了她心头的大部分怨恨, 御好刚一起身,却被萧权不着痕迹的拉回了座位上,御好望去,只觉得萧权的眸中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仿佛能寒彻一切。 萧权抬眸,直视墨螓卿:“我想你也已经听说了,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做的?” 墨螓卿听到萧权的声音,娇躯不可抑制的一颤,她原就觉得今日的氛围不对,待方才看到跪在门外的老郑,心里便知了几分,只是她没想到君御好会那么快就查到了老郑的头上,早知如此,就应该斩草除根,就像对付那个为自己接生的产婆一样,一并除了,省得生出今日的祸患来,如今,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手软了。 “不是我做的。”墨螓卿咬了咬银牙,矢口否认道,犀利怨毒的目光剜了御好一眼,“权哥哥,你如何可以相信君御好的一面之词?是,我是曾经做错过事,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不是答应原谅我了吗?为什么单凭一个下人两三句的话,你就信了呢?” “我是原谅了你上回的错,但并不代表我还能毫无原则的相信你。”萧权的声音极低,深邃的眸中全是深入骨髓的冰寒。 “权哥哥?”墨螓卿不敢置信的倒退了两步,黑白分明的眸中满是惊痛,“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萧权闻言,俊朗的背影微微有些颤抖,御好知道,他们终究还是有情分的,看着墨螓卿一脸受伤的表情,连她都心生怜惜,更何况是与她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萧权,如果萧权不心软,反倒是她君御好看错了人。 “权哥哥?”墨螓卿的声音宛若莺啼,带着几分泣血般的哀求,御好正要心软放手,却见墨螓卿趁众人不备,指尖的银针在微弱的烛火下一闪,扎进了自己的虎口处。御好心头一骇,正要阻止,便见墨螓卿已经止不住倒退了几步,口中猛然喷出大口的鲜血来,落在红色的儒裙上,顿时变成了一片刺目的暗红。 第375章 她也会针灸?御好一惊,难怪她会懂得热毒术,还懂得利用波斯猫试药,甚至知道她的保胎药方,借猫袭击她,原来如此,这时,一件在脑海中消失很久的事情慢慢的浮上了心头…… 萧权见墨螓卿吐血,终是心软,上前一把扶过墨螓卿,有些担忧的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血呢?” 如果说萧权那么了解她,能轻易看破她的心计手段是因为足够爱她的话,那么御好愿意相信,萧权之所以轻信了墨螓卿的计谋,是因为他根本不曾真正爱过墨螓卿,他还不够了解墨螓卿的狠毒!一个会不惜性命用自己的身子来博取爱情的人,怎会是个轻易好对付的人! “权哥哥,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墨螓卿借机一把拉住萧权的衣袖,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哭泣,“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我固然不喜欢御好,可是我知道她怀的是你的孩子,我知道你有多在乎那个孩子,我怎么会害他呢?” 萧权扶着墨螓卿,仰天叹了口气:“是啊,你知道的,我告诉过你,我很在乎御好腹中的孩子,我告诉过你,我不愿他们有任何闪失,可你还是下手了,是不是?” “不,不是的,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很愧疚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御好好不容易能圆你做父亲的愿望,我不会那么做的,你相信我,就算是为了我们死去的孩子,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权哥哥,我求求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萧权默默的看着墨螓卿,眸中复杂的神色透露着他心中的犹疑,即使没有爱情,他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总还有些情分,更何况螓儿差点因为生孩子而葬送了性命,这点上,她和御好是一样的:“我……” 御好在一旁看着,听着,心头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再装下去吗?” 御好轻蔑的质问出声,朱红的火焰映衬下的绝美脸庞上神色冷凝到了极致:“夫人真有脸拿莫须有的孩子脱罪吗?” “御好,你这话什么意思?”墨螓卿黑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随即作势娇弱靠在萧权的怀里,万分委屈。 “你不明白?”御好黛眉一扬,唇边绽放出一抹飘渺的笑意,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娓娓道,“我君御好虽非大仁大义之人,可我原也打算看在侯爷的面上再原谅你一回,可我万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拿那子虚乌有的孩子说话,你当真把我和侯爷都当任你玩弄的人了,是吗?” “御好?你这话是何意?”见素来冷静的御好那般愤怒,萧权微微起了疑惑,他了解她,她并非无理取闹的人。 御好抬头直视墨螓卿,浓黑的眸子在烛火下,眼波温软,却带着股刺目的冷意:“御好今日当着侯爷的面问姐姐一句,姐姐当真怀过侯爷的孩子吗?” “君御好,你胡说什么?我当然怀过侯爷的孩子了。”墨螓卿一时气急攻心,止不住大声咳嗽起来,“你不要以为侯爷宠爱你,你就可以血口喷人,侯爷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休想糊弄侯爷。” 第376章 “究竟是谁在糊弄侯爷?”御好冷冷反问一句,却不将话说下去,只将目光落在萧权身上,静默不语。 “御好,你把话说下去吧,我能承受的住。”萧权声音极低,像是看透了一切,却还是饱含信任看着御好,只要是从她口中说出的,哪怕是再荒谬的事,他也信了。 “侯爷,你别相信她啊,我流产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们那可怜的孩子侯爷你也是见过的呀。”墨螓卿犀利的眸中全是绝望,双手紧紧的拽着萧权的衣袍。 “姐姐若真只是流产,身子不至于到了今时今日还没好吧?” “我……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墨螓卿瞥过了脸,贝齿紧咬着娇唇,微微打颤。 “不明白吗?”御好冷冷一笑,上前一把拉过墨螓卿的手,指着她虎口上的针孔,“姐姐既然有办法施针使自己吐血,想必也通晓那有假孕功效的‘热毒术’吧?御好可是许久不见侯爷送给姐姐的那只波斯猫来疏影阁偷吃药渣了呢?不会是死了吧。” 萧权冷冷的看着墨螓卿手上的针孔,俊朗的脸上全是冰寒:“那猫不是误吃了老鼠药死的吗?” “如何死的,姐姐心里最清楚!”御好晕染上了几分刻骨铭心的悲痛失落,“当日侯爷为了失去的孩子悲痛欲绝,我不忍将你假孕的消息告诉侯爷,令他痛上加痛,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想害我的孩子,墨螓卿,你究竟是安了什么心?今时今日你怎么还好意思用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来为自己脱罪?” “什么热毒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更何况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御好早知道墨螓卿会否认,便坦然道:“是,确实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当日为你接生的稳婆已经在家暴毙身亡,那猫也早被你处理掉了,当日也只有会意一人看到允儿将那狂性大发的猫放出来袭击我,牵连侯爷失去半数功力,如今,我确实毫无证据可以证明你假装怀孕。” “权哥哥,你听到了,都是她胡说的,我身子之所以这么差,都是因为小产后留下的旧疾啊。” “为什么现在才说?”萧权将怀中的墨螓卿推扶到了一旁允儿的怀中,一把拉过御好的手臂,双眸深邃的看着御好,问道,“你既然早知道了这些,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你是不信任我可以为你和孩子讨回公道吗?” “告诉了你又能怎样呢?”御好苦涩一笑,“姐姐如今这幅情状,连我看了都不忍再对她怎么样,侯爷与她青梅竹马,即使相信了这一切又能如何呢?” “君御好,你别再装无辜了,是,我承认,都是我做的,你说的全都是真的,我是假孕,我是三番四次迫害你,可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如果没有你,我和权哥哥何至于此……” “够了,别说了。”萧权冷冷的喝止墨螓卿的话,痛苦的看向御好,心中挣扎不已,一边是自己一生的挚爱,一边是青梅竹马的妻室,他该如何,当真是要走到那一步吗?若是如此,又该如何向恩师交代呢? 第377章 御好静默的看着萧权深邃星眸中的痛苦挣扎,心也仿佛被针刺一般疼痛,萧权,我不是没有想过做个简单善良的女子,可我的善良终了只会换来伤害,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运用手段,为我们的孩子,为我们的将来,赌这最后一把。 “帝姬,帝姬,不好了,小世子,小世子他……”这时,知心突然跑了进来,满脸惶恐。 “遥儿怎么了?”萧权浑身一颤,先御好一步,紧张的追问道。 知心惶恐的看了一眼萧权,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回侯爷,小世子突然大哭不止,浑身抽一搐……” “别大惊小怪。”御好上前扶起知心,挡在她和萧权中间,“又不是第一次,何至于这般惊慌,没事的,待我为他扎上一针就会没事的。” “御好,遥儿怎么了?”萧权俊眉紧皱,担忧不已。 御好转过身,涩然一笑:“侯爷别担心,逐惊替遥儿把过脉,说遥儿是早产,又受了惊风,才会时常抽一搐,待他再大些,身体抵抗力强些就会好的。” “为什么沈逐惊什么都没和我说,我是遥儿的父亲啊。”萧权紧紧握着御好的手臂,几欲将她捏碎。 御好轻浅一笑,笑容中透着说不尽的悲哀无助,伸手抚过萧权紧皱的英眉:“你累了,你有那么多事情要面对,我哪还忍心让你难过,让你担忧。” “可是遥儿他……” “你放心吧,我现在就过去看看他。”御好极其平静的看了一眼神色颓然的墨螓卿,同样是女人,有些东西,萧权看不懂,同样身为女人的墨螓卿却是早已看穿了成败。 “姐姐的事不管侯爷如何处理,御好都不会有二话,从今日起,御好会开始学着做个简单透明的女子,再不会对侯爷有任何隐瞒。” “知心,我们走吧。”御好勉力的冲萧权点了点头,走出门外,朝着孩子住的偏房走去。 门关上的刹那,房里传来萧权冷然的声音:“螓儿,看在自己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最后给你留些情面,我们和离吧!” 御好微勾唇角,露出一个自己都不察的复杂笑容。 “帝姬--”知心兴奋的拉住了御好的手,“帝姬,您听到了吗?侯爷要和墨螓卿和离了。” “听到了。”御好松了一口气,了然一笑,墨螓卿,我们之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从此以后,你休想再染指我的幸福。 “恭喜帝姬--”会意从树荫丛中走出来,朝着御好福了个礼,琥珀色的眸中尽是默契的笑容。 “也恭喜你,北朝王妃。”御好冲她默契一笑,看着她将手中鸽子放飞,往北朝方向飞去…… “遥儿睡着了吗?”像是突然想起,御好小声问知心。 “是,小世子睡得可甜了呢,帝姬您今晚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是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永和三年八月十八,沉浸在凝重气氛中的京都上阳城发生了一件大喜事。权倾天下,位极人臣的当朝宰相墨葆成墨相国得到今上恩赐,于当月十八日,在京城府邸举办五十岁大寿。此次大寿,遍邀京中皇亲贵胄,名流学士前往,不可谓不热闹。 第378章 京中官家中人因皇上病危的消息,已经沉浸在悲伤中太久,此番得了相国大人的邀请,总算是寻了开心的理由,纷纷备了厚礼前去祝贺。 御好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不免刺痛,萧权已经正式决定与墨螓卿和离了,就只差和相国大人当面说清楚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相国大人突然说要在府中办大寿,还遍邀了京中名人,其用心早已不言而喻。 作为相国大人的得意门生,东床快婿,外兼南朝最有声望的年轻侯爷,萧权自是受不起任何流言蜚语,更何况还是在如今圣上病危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萧权若在这个时候和墨螓卿和离,再遇有心人杜撰些什么,流言说的恐怕就远非卫彰侯夫妻感情不和这么简单了。 “墨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好的一个父亲,如果先皇还在世的话,帝姬也不用受这等闲气了。” 知心只是为她抱不平,随口一句,御好听了,却觉得心都要仿佛要绞碎了一般涩涩发疼,父皇辞世这么多年,她已经好久没有如今这般委屈愧疚的感觉了。事情如若是放在从前,御好也无非是有些羡慕墨螓卿有个好父亲,可是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御好原本就夹带着不安愤怒的心更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怨恨,如果有的选择,她宁可永远不要知道这些事,兀自做她的南朝帝姬。 只是这个世上永远没有如果二字,今晚的寿宴之上,势必是要做个了断的,她君御好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帝姬,您看这身衣裳好看吗?”知心捧了一件银色绣莲花的高腰长裙进来,询问御好的意见。 御好淡淡看着知心手中的那条银色淡雅风格的长裙,这条裙裳是她亲手设计,再经由“天衣阁”隆重推出,这条裙裳的价值在京中已经被捧到了百两白银之多,然而此刻,御好看着这条裙裳,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脑海中全是昨晚与萧权缠绵过后他说的那番话,当时他说:御好,你为何总穿那么淡雅的颜色?淡雅之色美则美矣,可我更愿见你穿些明艳的裙裳,就像当年在孔雀台上跳舞时穿的那样。 那是萧权第一次和她提起当年孔雀台上的那次初相见,御好私下以为,萧权委实是个深藏不露,腹黑至极的男人,直到今日,他才坦诚,当年他也对孔雀台上的她一见倾心。只是彼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墨螓卿,而他一直以为墨螓卿是儿时遇见的那个女子。 世事难料,御好自然也不会沉浸在当年的年少两相倾心的浪漫之中,这么多年的磨砺,早让她明白,只有握在手中的,才是真实的。 “把那件胭脂红烫金的撒花银纹裙裳找出来,相国大人大寿,应该穿得喜庆一些。”御好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桂树上,时值深秋,桂花已经凋落,天气也越发得冷寒了。 “是,我这就去找。”知心听御好要穿那件衣服,忙跑了出去。 第379章 这时,会意端了茶水进来,眼眶红红的,抬头看着站在窗前的御好,递了杯茶给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御好接过茶杯,捧在冰冷的掌心,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奇怪的问:“你这是怎么了?殿下可有回信?” “是,殿下昨日刚寄了信过来。”会意低垂了头,声音竟有些哽咽,“殿下来信说大王病逝了,如今朝中繁乱不堪,他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过来了。” “你说闻伐劣死了。”御好几乎不敢置信,“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殿下唯恐生乱,是以秘不发丧,待时机成熟,自然会公布天下。” “原来如此。”御好沉吟了一会儿,问,“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折颜为什么要带走墨螓卿,但如今我倒是有些明白过来了。” “帝姬聪慧。”她早知道,凡事都瞒不过帝姬,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自然也会知道墨螓卿的身世。 “会意,你瞒的我好苦啊。”御好苦笑出声,“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南朝帝姬,却一直闭口不言,若非当日产婆一时失言,事后找乃能大师核实了真相,我真不敢想她墨螓卿才是真正的南朝帝姬,嫡系的北朝公主。” “奴婢知罪。”会意垂了头,认真道,“不管帝姬身体里留了什么血,在奴婢心中,帝姬永远是这世间最高贵的女子。” “何时变得这般甜言蜜语了。”御好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用温热了的手握过她的手,“你也别太难过了。” “谢帝姬关心。”会意默默的拭去眼角的泪水,拿过一旁桌上的绣篮,坐在了一旁的锦凳上兀自刺绣起来。 御好温暖一笑,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前些日子从萧权处借来的《北朝野史》,细细阅读起来。 “你们北朝的文字委实晦涩,我到现在也才识得些许寻常用字。”御好看着书上艰难晦涩的字眼,不由得含笑抱怨。 当年父皇为防国人勾结北朝人,谋反叛变,便在全国范围内颁布《禁外书律》,但凡北朝典籍,诗集,史籍,都被严格管制了起来,规定只有皇族男嗣才得以学习北朝文字,外人但凡私学北朝文字,都将被以叛国罪论处,株连九族。 儿时,御好好学成痴,时常缠着皇兄和曜哥哥学习北朝语言,但两位皇兄碍于国法当前,总是不肯教她,只有一次,曜哥哥奈不住她软磨硬泡,才教了她一句北朝的话,御好当时虽不明个中意思,却将发音记得很清楚,直到昨日想起,问了会意,方才明白,那句北朝话竟是“我喜欢你”的意思,当时会意不明就里,只当是深谙北朝文字的萧权教她的,一脸暧昧的笑她了好久,闹得御好好不尴尬。 此刻,看到御好的神色,会意便知帝姬想起了什么,遂暧昧的笑笑,却不忘夸赞:“帝姬已是聪慧的了,这么短的时日里就能看些浅显的文字了。” 第380章 御好笑笑,看着手中被反复阅读得起了毛边的《北朝野史》,坦诚道:“若非萧权在书上标注了译文,我也不能这么快学会这些。” “说来也奇怪,侯爷竟也是精通北朝文字的。”会意坐在一旁的锦凳上,一边绣着手中鸳鸯交颈图,一边疑惑的问。 “这不奇怪,萧权少年时曾做过皇兄的伴读,多少有些耳濡目染,如今皇兄已经废除了《禁外书律》,你看他将这书翻成这样,便知他有多用功了。”御好随手翻着,突然书页中有一页被折过,御好翻开了仔细看,看到其中一行文字被朱砂色的彩墨画过,特别的显眼,只是这字,御好却是不识得的。 “会意,你过来看,这三个字怎么念?”御好指着书页上被朱砂色彩墨重重画过的三个字问道。 会意放下手上的刺绣,上前看着那三字,一字字的念了出来:“墨-伊-克” “墨伊克?”御好疑惑,这是什么意思,萧权为什么要将这三字标注重点。 “墨伊克!”会意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声惊呼。 “怎么了?这个‘墨伊克’三字是指人名吗?” 会意失神的点了点头,似是沉思了很久,良久才道:“我曾听殿下说起过,我们北朝四十年前曾失踪过一位王子,这个王子的名字就叫墨伊克。” “北朝失踪了四十年的王子?”御好清丽的双眸晕染上一层重彩,一时间变得深邃,萧权怎么会对这个北朝失踪四十年的王子这么关心,还将他的名字标注了这么深的记号。 “帝姬,裙裳拿来了。”知心一脸兴奋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御好的思绪。 御好抽回思绪,拍了拍尚在失神之中的会意,掀了珠帘走到了外间。 知心捧着雕刻精致的玉盘站在外间,看到御好出来,忙笑着问,“帝姬您看看,是这件吗?” 御好走到了知心身边,拿出那件裙裳摊了开来,一时间只觉得绚烂得晃眼,这件烫金的撒花银纹裙裳是天衣阁张老板前些日子送来的,说是觉得极适合她,便拿来送给她,御好当时觉得裙裳太过耀眼,便将之束之高阁,没有穿,但若按萧权的意思来看,这衣服倒是符合他的审美。女为悦己者容,今晚便穿这件吧。 “帝姬,你当真要去参加寿宴吗?”会意从里间出来,看着御好一脸温暖笑容的看着手中裙裳,不无担忧的问。 “我为何不去?”御好抚了抚裙裳上镶嵌的红色珠宝,眸光与着珠宝一样耀眼清冽,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我当然要去,我还为相国大人备了一份厚礼呢。” 夜,相国府外,红灯高挂,人群熙攘,香车宝马,好不热闹。一袭胭脂红烫金的撒花银纹裙裳的御好帝姬在俊朗非凡的卫彰侯萧权的陪伴下,步下轿来,慢步走进相国府大门。 众人望见,纷纷侧目,这些日子,京中早有传闻,卫彰侯和相府小姐墨螓卿感情破裂,卫彰侯早有休妻之意。今日见御好帝姬和萧侯携手笑谈着走来,一看便知两人伉俪情深。再看那位陪伴在相国夫人身旁墨小姐,形容憔悴,面色郁郁,明眼人一看便明白了,萧侯当真是要休妻了! 第381章 “萧权,这边。”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御好闻声望去,看到萧权的好友张廷玉正站在不远处和萧权打招呼。 “你过去吧,我自己找个地方坐着等你。”御好知道张廷玉如今在朝中身居高位,和他在一起的大都是朝中的年轻新秀官员,几人在一起定是有话要说的。 “随我一起去吧,都是些知己好友,不碍事。”萧权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极其认真的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御好心中一暖,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温暖笑意,便也没有拒绝,随着他一道走了过去。 “御好嫂子,好久不见,没想到嫂子生了遥儿之后,倒是越发美丽出尘了啊。”先开口的是身居廷尉要职的张廷玉,此前,因为萧权遭受牢狱之灾,御好曾和他有过书信来往,此番见面他倒也不见外,只是一声“嫂子”却让御好闹了个大红脸。 “张大人谬赞了。”御好笑着应了,站在萧权身后,冲着在座众人点头致意。 众人见状,忙客气的回礼,家中和御好有过交往的女眷,都道御好帝姬品貌出众,为人随和,如今一见,倒真正是个貌美雅致,谦和有礼的女子。 “嫂夫人果然是貌比天仙,难怪侯爷最近再不与我等一起狩猎比武了,原来是要回家陪伴娇妻啊。”一个武将模样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御好甚少与外官来往,但是凡是在朝中有些出息的,家中妻室都是不凡的,御好自小与那些京中千金小姐一道在思乐馆学艺,如今只消看看那人身上的荷包腰带等随身之物的刺绣针法,便知道那人是谁。 “林都尉休要取笑侯爷,若不是绾儿姐姐最近回了娘家,林都尉怕是今晚也不会来参加寿宴,早陪了绾儿去听张大师的说书了吧。” “你认识我?竟还知道绾儿喜欢说书?”那个林都尉没想到御好一语中的,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 “御好和林夫人自小一道在宫中学艺,颇有交情,绾儿姐姐出嫁后,我与她也时常有走动,哪有不认得她的绣品的。”御好看着他腰间的荷包,眸中闪过一抹聪慧的光芒,“再者侯爷时常在御好面前夸赞林都尉,御好只消仔细猜猜,便知尊驾是谁了。” 林都尉闻言,满脸感叹赞赏之意:“嫂夫人果真是个睿智聪慧的人儿啊,我家绾儿哪能当得起您这一句姐姐啊,来,嫂夫人,林某敬你一杯。” 御好回头冲萧权嫣然一笑,伸手拿过下人递上来的酒杯,举杯道:“绾儿姐姐性情温婉体贴,林都尉又对姐姐情有独钟,才真正是羡煞旁人啊。” “这情有独钟,林某可是像侯爷学习的啊。”林都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墨螓卿,又冲御好眨了眨眼,“来,嫂夫人,林某敬你!” “是御好敬林都尉。”御好心领神会,拿起酒杯爽快的喝了。 第382章 “定山,今日见了帝姬,你该是心服口服了吧,你那表妹虽是极出色的,但在我看来,哪及帝姬万分之一,侯爷眼光独到,自是不会看错的。”说话的是一个文人打扮的年轻男子,一袭星月纹蓝色长衫衬得他风度翩翩,浑身蕴含着一股子学士气息。 “是,子画说得有理,嫂夫人,如果我那表妹若有哪里对不住你,还请你多多包含啊。”林都尉举杯,一副赔罪的模样。 御好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表妹是谁?正要询问萧权,却见萧权面色微微一变,不自然的笑笑,指着那个开口的文人道:“御好,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宋子画宋大人。” “是那个有”润公子“之称的新科状元宋子画吗?” “帝姬慧眼,子画微贱之人,不想帝姬也认识,子画也要敬帝姬一杯。”宋子画谦和的笑笑,举手投足间,气度谦和,果然不负“润公子”的称号。 “早闻‘润公’子宋子画极善书法,御好也极爱书法,得空可要向宋大人好好讨教一番了。” “那是子画的荣幸。”宋子画淡然的看着御好微笑,语气谦和的应了 御好浅笑默语,依她多年深宫经验习得的察言观色的本领看来,这个宋子画看似随和谦卑,文弱书生一名,实则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单是看他那双黑白分明却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眸子,御好便觉得他不比萧权身边的其他人。 寻常人第一次见到御好,大抵是惊艳或艳羡,他不是没有,却能很好的将那份情绪掩在眸底深处,是以御好断定,这个宋子画恐怕是那么多人中城府最深的人了,不过这世上最最不简单的人物恐怕要数她的夫君卫彰侯萧权了,一个寒族出身的青年,竟然能结交这么一帮文臣武将,委实是一番大作为。 御好正想着,也不知众人又说了什么,萧权突然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酒杯:“好了,你们可别再夸她了,你再夸她,她都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她身子不好,不能喝太多酒,接下来的我替她喝了。” 众人闻言,都听出了萧权语气中的宠溺,遂暧昧一笑,纷纷举杯灌酒,萧权都一一笑着喝了。 “我何时在你面前夸赞过林都尉了?”萧权借着众人喝酒谈笑间,附在御好的耳边轻语道。 御好抬眸,莞尔一笑:“我这么说不好吗?”御好自小懂得权谋,深知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亦是需要一个懂得经营权谋的女子,拉拢这些朝臣的家中女眷便是最好的经营手段。 “好,你真是我的好夫人。”萧权何等人也,立刻明白御好话中之意,温雅笑着拥过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 两人正甜蜜温存间,相府的一个下人跑来禀报道:“姑爷,我家夫人请您到那边坐坐。” 御好脸上的笑容下意识的一僵,抬头顺着下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墨螓卿正站在相国夫人的身边,含恨的看着这边。 第383章 “别担心,再没有什么能改变我的决心。”萧权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 当真不会改变了吗?御好远远的看着不远处那对幸福和睦的母女,心里就莫名刺痛惶恐,御好下意识的避开不去看,目光却无意间和一旁的宋子画撞在了一起,看到御好,他浅笑着点了点头,仿若无意,却让御好觉得愈发的心慌意乱。 “我和你一道过去吧。”御好拉着萧权的衣袖道。 “也好。” 萧权正打算和她一同过去,却见相府的管家福伯突然走来:“御好帝姬,我家大人请你到书房一叙。” 御好心中一惊,这个相国大人,果然老谋深算,竟然妄图各个击破,御好突然觉得有个莫大的考验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成,他们就可以长相厮守,再无忧虑,败,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变成徒劳。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个时候,御好只觉得用这句话才足以表明自己的心志。 “不负相思意。”萧权轻轻的捧过她的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走吧。”御好重重的叹了口气,随着福伯往书房走去。 深夜,相府到处都热闹非凡,唯有后院的这个书房,一片清宁,福伯恭敬的上前叩门:“老爷,帝姬来了。” “请她进来。”极低沉的一句话,听不出多少情绪,却让御好心中莫名慌乱,她自问素来稳重聪慧,凡事都可处变不惊,但在这个三朝重臣,和自己有着最亲血脉的长辈面前,御好只觉得胆颤。 门在身后被关上,御好看着那个在烛火中晦暗不明的身影,良久两人都不曾说话,御好终是忍不住,先问出了口:“不知相国大人找御好来,有何要事?” “是你,对吗?”相国大人突然转过了身,仿佛了忍了很久,一张沧桑深沉的脸上满是敛不住的怒气,眸中的凌厉光芒几乎将御好射穿,“是你怂恿权儿休妻的,是不是?” 看着相国大人一脸指责,御好心头一紧,仿佛被一双粗糙的手手揪得发疼,脚步发沉,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你为何要怂恿权儿休妻?”相国大人步步紧逼问。 如果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御好也许还不会这么难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了一切。如今,明知面前的人是自己的身生父亲,不仅不能相认,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一个几番迫害自己的人,声嘶力竭的指责自己。御好委屈的几欲落下泪来,恨不能质问出来,“不是早就决定抛弃我了吗,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这么指责我?” 可御好终究是御好,即使委屈得快要死掉,御好也只是红了眼眶,硬是强忍着不落下泪来:“相爷应该明白,侯爷写的是和离书,不是休书,又何来休妻一说。” “这有什么区别?一旦和离,螓儿这辈子就毁了,她就会像她的……”相国大人悲伤到了极致,胸口一阵气闷,气血上涌,突然捂住了胸口,大声咳嗽起来,原本气愤得涨红的脸此刻变得惨白。 第384章 御好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心中虽恼他无故冤枉自己,却也明白他是爱女心切,一时心有不忍,上前拉过他的手,熟练的在他臂上重要的穴位上按压了几下,一番医治下,相国大人很快便止住了咳喘。 “这么大年纪了,明知道生不得气,还不知道心平气和吗?作甚还要生气,和父皇一样,都是老顽固。”御好扶他坐在位置上,蹲下来,一边替他按压穴位,一边喃喃道。 相国大人听着御好低语的话,心底不免涌起了愧疚:“孩子,你以前也常这样陪伴你的父皇吗?” 听到相国大人轻软的语气,御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想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正要抽离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这是御好第一次感受到父亲掌心的温度,粗糙而暖和的气息脉脉在掌心流淌,像极了父皇,令御好生出贪恋之心了。 可是相国大人下一句话却彻底打破了御好的幻想希冀:“孩子,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当我求求你,求你别让权儿休妻,好吗?” 听到他为了墨螓卿,低下姿态来哀求自己,御好心中仅剩的一点暖意顿时烟消云散,冷冷的拂了袖子:“不可能。” “御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一旦和离,螓儿这辈子就毁了吗?” “相国大人更关心的是御好为何变得冷漠还是螓儿的幸福?”御好反问道。 “自然是……”相国大人突然住了口,沉默不语。 御好见状,冷笑一声:“相国大人应该很清楚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御好转过了身,恰好看到书房墙上的那副舞曲图,只觉得讽刺得紧:“相必相国大人也知道,御好是在冷宫出生的,御好自小便要学着如何去曲意奉承人,但即便如此,御好也是几番中毒,九死一生,御好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御好绝对不会再放手,相国大人今日如果是为自己的女儿求情的,那便免开尊口吧。” “你……”相国大人此刻的脸色惨白得犹如一片白墙,“你这是何苦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御好冷笑,时至今日,如果她还会那么手软的话,那么这世上就没有吃一堑长一智这个说法了。 “相国大人操劳过度,才会胸口郁结,气息不顺,还请善自珍重,莫要再干涉小辈们的事。”御好说着,转身离开。 “站住。”相国大人在身后冷喝,“君御好,你该知道,我是萧权的恩师,如果他今日休了螓儿,他日我必要他休了你!” “站住。”相国大人在身后冷喝,“君御好,你该知道,我是萧权的恩师,如果他今日休了螓儿,他日我必要他休了你!” 相国大人的声音在背后冷冷想起,御好只觉得浑身冰冷到了极点,寒颤心间。 “相国大人这是在威胁御好吗”御好冷然而笑,对所谓的父爱再无依恋,“如果是,御好便等着相国大人,可相国大人也别忘了,御好不是被吓大的。” 第385章 御好说着,开门而去,门口墨螓卿母女一脸惊愣的站在那里,萧权远远负手立在一株紫竹下面,看到御好出来,快步跑来,不顾一切的将她拥进了怀里:“御好,御好!” 他的怀抱一如往常般温暖而透着一股熟悉的水墨清香,靠在他的熟悉的怀里,御好只觉得双腿打颤,再无力支撑。 门内突然传来玉杯碎裂的声音,御好心尖一颤,猛地抬起了头,清丽的眸中全是泪水,一旁的相国夫人见状,想往书房内走去的身影顿了顿,又折回来,担忧的看着满脸泪水的御好,担忧的道:“孩子,你没事吧?” 御好心头本就难受,听到相国夫人熟悉的软语声,再想到她是自己的母亲,泪水便止不住汹涌起来,却还是点着头:“我没事,我没事。” “爹--”身后墨螓卿,看到一脸怒气拂袖而去的父亲,便知他没能说服君御好,心头虽恼恨不已,也只得尾随着跟了上去。 “孩子,姨母已经明白了你们的决心,姨母绝不会为难你们。”相国夫人拍了拍他们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叹了口气,紧随而去。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有我在,别怕。”萧权安抚似的拍了拍御好的后背,俊朗好看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怎么办?我从来没有惹恩师生气过,这回可闯大祸了,我们去哪里躲躲呢?” 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容,御好突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我们回家陪遥儿去,咱们遥儿可聪明了呢,现在都知道叫爹爹了呢。” “哪有,分明只是‘大大’而已。”萧权捏了捏她通红的鼻子,揽过她的肩,“走吧,回去让他学着叫爹爹去。” “萧权?”御好突然止住脚步,抬头看向萧权。 “嗯?怎么了?” 御好望进他犹如天上繁星般璀璨明亮的眸子中,极其认真的细语:“我爱你。” “我知道。”萧权爱怜的抚着她被夜风吹散的鬓发,一脸温和自在。 “我从来没和你说过这句话。” 萧权点点头:“我一直在等。” “我在心里却已经说了千万遍了,只是我害怕说出口,我害怕说出口就会变没了。” 萧权轻笑着拥她入怀:“傻丫头,你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在心里了,永远都记得,又怎么会没了呢?” “你要记得,你爱一个叫君御好的女子,非常非常爱。” “是,非常非常爱,我萧权非常非常爱君御好!” 夜静好 。。。。。。 相府前院,偌大的庭院中已经搭起了一个高高的戏台,戏台上,戏子们正依依呀呀的唱着戏。今日这戏班子原是只为宫中的贵人唱的宫廷戏班,御好费了不少心思,才从宫中将他们请来,只为了让他们给相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唱一出“好戏”。 只是如今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在相国大人,她的亲生父亲说出那句“君御好,你该知道,我是萧权的恩师,如果他今日休了螓儿,他日我必要他休了你!”的时候,御好便早已死心了,此生有萧权和遥儿,便已足矣! 第386章 此刻,台上正唱的戏叫《赵氏孤儿》,那个扮作程婴的戏子正一脸悲痛的对公孙杵臼说:“屠岸贾这次没找到孩子,绝不会罢休,你看怎么办?” 公孙杵臼一腔血气的问:“育孤与死,哪件事容易?” 程婴回答:“死容易,育孤当然难。” 公孙杵臼:“赵君生前待你最好,你去做最难的事情。让我去做容易的事情--我先死吧。” 看到此处,御好下意识的远远看了眼坐在那里的墨螓卿,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像墨螓卿这般,什么都不知道,如此,还可以少伤心些。 台上,程婴含泪采取了调包之计,将自己的孩子抱上,与公孙杵臼一起逃到了首阳山中,这时候,屠岸贾率军追了上来,程婴治好从山中出来,佯装乞降,带着屠岸贾追上了公孙杵臼,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儿子被剁为三段! 御好远远看着,听着,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好一个程婴,好一个程婴啊。” “御好?你怎么了?”萧权早就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对劲,如今看她又哭又笑,不免担忧,“我已经和福伯说过了,我们回去吧。” “好。”御好甜美一笑,远远的看了眼不远处看似和睦的一家人,心中再也没有任何无谓的留恋。 戏台上的戏一幕幕的转着,戏子们或悲壮,或欢欣,此刻已是二十年后,孤儿赵武已经长大,程婴绘图告之国仇家恨,赵武面露愤恨,慢慢的站起了身…… “等等。”御好已经走到了庭院的园门前,突然止住了脚步,面带疑惑的看着台上,“赵武还有一句台词没有说。” “什么?” “不好,是刺客。”御好大喝一声,这时台上演赵武的年轻人突然提起手中的刀,向着台下正当中的相国大人扑了过去。 “你先躲起来。”萧权短暂的吩咐了一声,便飞身向着相国大人的方向跑去。 “你小心啊。”御好担忧的喊,这个时候,周围隐藏起来的刺客都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御好见状,正欲找个地方隐藏起来,却听相国夫人突然一声尖叫,原来正有一个刺客提着刀向她扑去。 “住手。”御好大喝一声,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刺客听到御好的娇喝声,愣了愣神,又向着相国夫人扑杀过去,眼见来不及阻止,御好只来得及挡在了相国夫人面前。这时,御好突然觉得身后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一冲,便朝着刺客扑了过去…… “都住手。”眼见得御好要扑在了刺客的刀上,身后突然传来萧权的大喝声,原来萧权已经制服了那个刺客头目。 刺客眼疾手快,忙收回了手中的刀,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划伤了御好的手臂,御好轻呼一声,未及防备,被刺客一把拉过,一把锋利的剑横在了她的颈上:“全部住手,墨小姐在我的手上。” 御好这才回过神,一眼便看到了刚才在自己身后推自己的人--墨螓卿。 第387章 “墨小姐在我的手上,谁都不许动。”刺客颤抖着手,惊慌的冲着萧权喊道,“萧权,你的夫人在我手上,快放了我们老大。” “你放开她,她不是我的女儿。”相国大人突然站出来,冷着一张脸道。 “相国大人,别耍我了,素闻墨小姐是南朝第一美女,除了她,阖府上下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比她更美的人来。” 刺客话语一落,御好分明看到墨螓卿原就惨白的脸上多了一层黯然,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忘往相国夫人身后躲了躲。 “对,我是墨小姐。”御好听到刺客的声音,便知他也是害怕的,便恢复了些许冷静镇定看了萧权一眼,“我是相国大人的女儿,可是……” “可是你绑架她根本没有用。”萧权看着御好,默契的说道,“因为我已经决定休了她,我和她已经没有感情了,这里的侍卫都是我的人,他们是不会为了一个区区的下堂妇放过捉拿刺客的机会的。” 萧权话音刚落,相国夫人身后突然传来瓷碗碎裂的声音,墨螓卿一脸惨白的站在那里,她身旁的丫鬟允儿看着她被茶水湿透的裙裳,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小姐,你没事吧?” “你不是墨小姐?”刺客看到和御好有着几分相像的墨螓卿,立刻警觉过来,横在御好颈间的刀光一闪,便欲了解了御好。 这时,那个被萧权制住的戏子赵武突然大喝:“不可,她是御好帝姬。” “御好帝姬?是主子的……”刺客话说一半,突然住了口,钳制着御好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借着月光,御好分明看到刺客腕上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独本菊图纹,御好心中大骇,看看萧权,又看看那个被萧权制衡着的“赵武”,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想不想救你的兄弟?”御好用极轻的声音道。 身后的人明显的一颤,颤抖着并不成熟的声音问:“你肯帮我?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是你们主子的妹妹。”御好的目光落在他腕上的独本菊图纹上,不动声色的道“我只能救他们,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刺客犹豫了一会儿,应道:“好,你替我救他们,我就不杀你。” 御好心中不由得一叹,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竟然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她的话,御好抬眸看了眼满眼担忧的萧权,“哎呦”了一声,捂住小腹,做出疼痛的模样。 “御好?你怎么了?”萧权一面钳制着“赵武”,一面担忧的问道。 少年刺客见状,忙大声威胁道:“放了我的兄弟,否则我就杀了她。” “放人!”萧权大手一挥,那些被钳制住的刺客立刻被放了,转眼间便消失在了相府大院中。 “谢谢你。”挟持御好的刺客见自己的兄弟已经离开,放开了御好,御好转身,看到挟持自己的刺客果然是一个不到弱冠的少年。 “御好。”萧权冲了上来,一把扶住腿软无力的御好,将她紧紧的拥进了怀里,大声命令道,“把他抓起来,关进天牢等候处置。” 第388章 少年刺客被抓了起来,临走前,绝望的看了御好一眼。 “相爷,相爷,宫里来人了。”相府的管家福伯跑了进来,指着门口直喘气。 御好顺着福伯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皇兄的贴身内侍福公公急急的跑来,心中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福公公快步走到萧权面前,猛地跪在地上:“侯爷,帝姬,大事不好了,皇上快不行了,你们快进宫看看吧。” 皇宫养心殿,满殿的紫烟袅袅,偌大的殿室内全是浓浓的药味,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御好来不及换下染血的衣衫,焦虑的站在外殿来回走动,心乱如麻,全然察觉不到伤口不停的渗出鲜血。 “帝姬,您先包扎一下伤口,换身裙裳吧,皇上若是见了您这幅模样,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会意在一旁面露担忧的说。 御好低头看了看自己随意包扎了一下的伤口,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侯爷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皇兄他……” 一旁的沈逐惊拉住她,美丽的凤眸中全是担忧:“御好,皇上召见侯爷,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已经给皇上服下了强心丹,皇上还能撑一会儿,你先去换身衣裳吧,皇上定也不想看你这副模样的。” “好吧。”御好忧虑的看了眼内殿,转身朝门口走去。 此刻,已是戌时,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养心殿外,跪满了满朝文武大臣,看到御好出来,纷纷叩问:“帝姬,帝姬,皇上怎么样了?” 御好玉脸不由得一暗,抬头看了看黑暗得望不穿的苍穹,只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强烈压力,直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皇上此番怕是撑不过去了,相国大人和萧侯还在里面听皇上遗命,虽是我南朝的大不幸,但不管发生什么事,御好恳请各位大人以江山社稷为重。”御好说着,兀自跪了下来,冲着大臣们深深磕了一个头。 “帝姬英明,臣等誓死效忠皇上。”冷风瑟瑟,一班老臣跪在养心殿外的青石板地面上,人人脸上带着沉重冷肃的神色。 “帝姬。”会意紧随着走了出来,上前扶起御好。 御好抬头看了眼密布的雨帘的黑暗苍穹,只觉得父皇驾崩之时的那种惶恐,惊慌重又袭上了心头,直击得四肢百骸剧颤不已:“立刻修书通知岭南王,让他尽快进京来。” “是,奴婢明白。” 待御好换了裙裳回到养心殿,萧权和相国大人已经从里面出来了,相国大人坐在一旁的梨花高椅上,神色阴沉得可怕。看到御好进来,拉了她的手,略带担忧的问:“孩子,你没事吧。” 御好神色冷然,看了眼萧权:“御好方才那么做,不过是顾念姨母对御好的照拂罢了,与相国大人无干,相国大人无需愧疚。” “御好,别这么和恩师说话。”萧权看出御好眸中的冷色,上前拉过了她,“其实恩师他……” 第389章 “权儿,别说了。”相国大人突然喝止萧权,“老夫出去和各位大人商谈后续事宜,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学生明白。” 萧权目送相国大人离开,伸手抚了抚御好苍白无色的小脸,尽量放缓语气道:“进去见皇上最后一面吧。” 御好闻言,脑袋轰地一声,几乎立不住,萧权上前扶住她,替她拭去脸颊的泪水,紧紧的握着她的肩膀:“别怕,一切有我在,别怕。” “嗯。”御好看着他温和包容的双眸,心里些许镇定了些许,踩着虚浮的步子向内殿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萧权吩咐宫人的声音:“立刻去把铭儿接进宫来,不得有误。” 御好窒了窒脚步,一步不停的跨进了内殿。御好一进殿,便听到一阵嘤嘤的女子的哭泣声,御好抬眼望去,见到一袭银白色云裳的墨美人正跪在龙塌前,紧紧的拉着君殇的手,低泣不止。 “皇兄--”御好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龙塌上的天子闻声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温雅忧郁的笑,这样的笑,突然就让御好想起了萧权初回京的那天,废太子府的梧桐树上,君殇,她最亲的太子哥哥也曾这般看着她笑,宠溺而温柔。只是如今,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再也不能了,可怕的病魔早将昔日俊朗无比的太子哥哥变得苍白无力。 “过来。”他已没有力气抬手,只简短的说了两个字,御好这才发现皇兄往日那好听的声音,此刻带上了病痛后的浑厚沙哑,令她心中莫名堵塞。 “皇兄,御好来看你了。”御好敛去脸上悲戚,带上几分勉强的笑容,撒娇般的靠近他的床头。 “御好,皇兄要走了。”他轻浅的笑,苍白极了的脸上依稀可辨往日俊逸,那样的笑却深深的刺痛了御好的心,眼眶中酸涩得止不住落下泪来。 “不要,不要,御好不要皇兄走,父皇已经不要御好了,皇兄不可以再离开御好,不可以!”御好紧紧的看着他,深怕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傻丫头,生老病死是人的常态。”君殇艰难的喘了喘气,看着她笑,“幸好御好找到了自己爱的人,皇兄也放心了,皇兄认识萧权这么多年了,深知他的为人,能把你托付给他,皇兄也可以放心了。” “皇兄莫要说这样的话,萧权再好,也代替不了皇兄在御好心中的位置,御好舍不得皇兄,皇兄不可以离开御好。” “是啊,皇上,您一定要撑下去,您答应了螓若要和螓若白头到老的。”墨螓若在一旁期期艾艾的深情呼唤。 君殇抬眸,深深的凝视着墨螓若,清雅明亮的眸中全是愧色,拉着御好的手紧了紧:“御好,答应皇兄一件事?” “皇兄请说,御好一定答应。” 君殇费力的拉过墨螓若的手,将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替我好好照顾你墨姐姐,皇兄对不住你墨姐姐,只能把她托付给你了,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让你墨姐姐好好的活下去。” 第390章 御好抬眸,看了眼泣不成声的墨螓若,用力的点了点头:“皇兄放心吧,御好一定会好好照顾墨姐姐的。” “好,好。”君殇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御好,还记得萧权回京那日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御好都记得,皇兄说萧权不适合我。” “不,不是这个。”君殇无力的摆了摆手,“我记得我那日和你说,高官厚禄之于萧权必定指日可待,如今,这一切我已经都给了萧权,事实证明你们很般配,我之所以一直将萧权委以重任,除却他本身的才智和能力外,我更希望我最疼爱的妹妹能有一个位高权重,无所不能的夫君,我希望你能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御好明白,御好明白。”御好含泪连连。 “御好,你知道吗?你很美丽,也很聪明,几乎女子会的你都会了,可是你太傲,太执拗了。” “是,皇兄教训得是。” “父皇留下的江山皇兄已经没有能力把他治理好了,皇兄已经赋予了萧权辅政大权,皇兄希望在铭儿继位的事上,你能置身事外,不要太过执拗。” “皇兄……” “我知道你与君曜自小感情深厚,可他毕竟不是父皇的孩子,皇兄不能将江山交在一个外人手中啊。” “不,不,他是的。”御好拉住君殇的手,笃定的道,“皇兄,请你相信御好,曜哥哥他是父皇的儿子,柳母妃当年是被冤枉的。” 君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叹息道:“我就知道我劝不住你。” 君殇说着转过身,从里侧的瓷枕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交到了御好手中:“这是皇兄能送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务必收好。” 御好拭去泪水,疑惑的接过圣旨,打开一看,竟是一张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御好你自小聪慧,父皇总夸你,说你模仿我的字迹最像,既然你注定要与萧权为敌,皇兄希望你可以以此自保,你能明白皇兄的意思吗?” “皇兄!”御好用力的点了点头,早已哭花了容颜,情难自禁的伏在君殇的塌边,哭得难以自抑。 “别哭。”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抚上她的额际,“笑一个给皇兄看看,皇兄希望永远记住御好最漂亮的样子。” “皇兄!”御好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看!”君殇淡淡一笑,俊雅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清俊的双眸缓缓的闭上…… 御好伏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皇兄那双宽厚的手缓缓坠落,再也不能动弹。泪水不停的从眼眶中流出来,御好任由泪水模糊了眼眶,不敢眨眼,深怕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他熟悉宠溺的笑。她想骗自己皇兄只是想要休息一下,他只是累了,他只是想要休息一下。 御好这样自欺欺人着,直到一旁的墨螓若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皇上--”,直到福公公尖锐的声音高声悲唱道“皇上驾崩了”,御好才明白过来,皇兄真的走了,就这样,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第391章 “君殇,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不是答应了我要陪我一辈子的吗?你醒过来来啊。”一旁的墨螓若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只一个劲的拉扯着君殇,大声哭喊着。 “墨姐姐。”御好止住哭泣,上前想要拉墨螓若,却被她一把推开,“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你走开。” “墨姐姐?”御好被她推倒在地上,怔楞的看着发狂了一般的墨姐姐。 “君殇,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带我走,我们分开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多陪陪我?” 墨螓若绝美的小脸上全是泪水,唇角却突然勾起了一个虚幻至极的笑容:“既然你不带我走,那就让我去陪你吧。” 御好突然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墨螓若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猛地就要往自己的胸口刺去:“不要啊,墨姐姐!” 御好忙扑身过去,眼见得来不及了,突然看到一样东西击在墨螓若的手上,匕首“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御好回过头,看到一袭深紫色的锦缎玉袍的萧权立在门口,手里牵着睡眼朦胧的铭儿。 “御好--”看到御好,铭儿揉了揉眼睛,快步跑到了她的身边,疑惑的看着她:“御好,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看到那张越来越像皇兄的小脸,再想到皇兄再也不能醒来,御好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铭儿,大哭起来。 “螓若,铭儿已经没了父亲,不可以再没有母亲,你不可以轻易寻死。”萧权深沉悲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御好站起身,拉过铭儿的小手走到榻前,将他们母子二人的手拉到一处:“是啊,姐姐,你还有铭儿啊,你万万不可轻生啊。” 墨螓若看了眼铭儿,显然也是在那张与皇兄极为相似的脸上,感悟到了悲痛,神色怅然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萧权身边,突然一把抱住了萧权,大哭起来:“权哥哥,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和铭儿了,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萧权倒退了一步,稳稳的站住了脚步,下意识的看了御好一眼,他知道,此刻御好定也是痛不欲生,他多想抱抱她,告诉她,即使皇兄不在她身边了,她还有他,他会永远保护她,永远在她的身边的。 看到萧权投来的温和目光,御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皇兄临终前的话依然在耳畔回响。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萧权单手拍了拍墨螓若的肩,认真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完成皇上的遗旨,扶铭儿登位,你也要振作起来,铭儿登基,你就是太后了,铭儿还要依仗你呢。” “御好,我不想做皇上。”铭儿害怕似的靠在御好的怀里,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萧权。 听了铭儿的话,御好心中的悲痛慢慢被另一种恐惧代替,混沌的头脑也慢慢清明起来:“来,铭儿,再看你父皇最后一眼。” 第392章 御好站起身,拖曳着长裙迈步到龙塌前,不着痕迹的将那份龙榻上空白的遗诏放进了袖间:“铭儿,叫父皇。” “父皇--”铭儿显然还不明白,这声父皇所能换来的是整个南朝的江山。 然而,御好心中却再清明不过,一旦她的执拗坚持化为泡影,那么她现在手中牵着的,就将是南朝新一代的帝王,只是这个稚嫩的孩子真的能承担起安邦定国的大任吗? 永和三年九月,京都上阳城下了入秋以来最大的一场雨,秋雨夹杂着瑟瑟的冷风,稀稀落落的下了很久,直到天近黄昏,才慢慢小了下来。 此刻,御好披了一件银灰色的苏绣披风,站在扶赢阁的廊檐下出神。远远望去,整座皇宫都挂满了白色的丝质灯笼,万物皆沉浸在一片悲伤的素白色调之中,令人心情莫名的不悦。 只是,再要不了几日,宫中必将另换一番喜庆景象,朝中两派大臣,一派支持岭南王即位,一派支持新太子君铭即位,两派人在朝堂上争执了许久,末了,终究还是以萧权为首的新太子党胜了,钦天监已选好了日子,六日后,年仅五岁的太子君铭便要承继大位,登上南朝帝王之位。 “帝姬,帝姬,您怎么在这里啊?您若着了凉,奴婢可怎么和侯爷交代啊?”一个惹人生厌的声音响起,扶赢阁侍女西儿气喘吁吁的从走廊另一头跑来,口中喋喋不休的说着,清秀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不满。 御好恹恹的瞥了她一眼,凝立在那里不动声色。西儿是萧权派给她的宫女,自从皇兄龙御归天后,御好便因守灵之需,住回了出嫁前住的扶赢阁,会意知心因为要照顾遥儿,抽不出空来,萧权便吩咐尚宫局另派了宫女来伺候。 这个丫头长得也算清秀可人,做事也利落,只是在扶赢阁呆的时间一长,便生出了些许本不该有的大胆想法,时不时的把萧权挂在嘴边,左一句“侯爷”,右一句“侯爷”。只要萧权一来扶赢阁,这丫头便一直在一旁转悠,不是伺候更衣,就是伺候布菜,有几次还假装羸弱,往萧权怀里倒,好几次都惹得御好心中不悦,几欲将她赶出去了事。 每每看御好醋意大发,萧权总是好脾气的笑笑,挥退西儿,私下好生安抚一番,却从不想着将西儿辞去,如果不是了解萧权为人,相信他不是拈花惹草的人,御好几乎真要动些手段除了那丫头,免得多生事端。 “侯爷还在宣政殿忙吗?”御好蹲下身,轻轻侍弄着摆放在地上的那盆稀有的独本菊,看似随意的问道 “回帝姬,西儿听闻侯爷方才去了天牢,现在已经是掌灯时候了,依奴婢对侯爷行踪的了解,侯爷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宣政殿处理公务了。”御好最终没有除掉这个丫头,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自以为很了解萧权,为了显示她对萧权的敬仰崇拜,总是通过宫中的小门小道,比她更详细的了解萧权的行踪,只要她问了,她也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一一道来,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对萧权的关心一般。 第393章 “侯爷去天牢了?”御好只淡淡反问,西儿便立刻扬扬洒洒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听说是天牢里早先抓了一个很重要的刺客,今日侯爷亲自去提审了,据说那个刺客虽然年纪轻,倒也硬气,廷尉衙门审问了很久,他硬是没有招认背后的主使,不过宫人们大都传言说这个刺客是岭南王爷派来的,只要这个刺客一招认做了行刺朝中重臣的龌龊事,王爷便名声尽毁了。” “是吗?”御好掩饰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犹如被一个小石子激起了千层浪一般。 如今皇兄大丧已过,萧权却以要她做伴为由,硬是留她住在了宫中,其实这么多天了,御好渐渐也明白了萧权的意图,他是害怕她妨碍了铭儿的登基大典,毕竟如今曜哥哥已联合了户绝三城的五万大军,驻扎在了京畿大门十里之外,如果御好有心里应外合拥他为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些日子以来,曜哥哥也不是没有设法和她联系过,前些日子,在侯府的知心托沈逐惊请脉之际,送了一盆独本菊进宫来,说是给她养养花,解解闷。实际上没人知道,这盆独本菊其实是十分稀有的品种,这个世上,能培养出这样的品种的人,御好只见过一个,那便是驻军在城外的岭南王君曜。 在江南的时侯,御好曾在君曜的生辰上见过这个品种的独本菊,如今君曜设法将这花送进宫来,意义已经很明显了。 御好不同君殇萧权等人,她比任何人都要相信君曜皇子的身份,若按南朝祖制,兄死弟及,这江山理应是君曜的,只是如今,这盆菊到她手上已有半月之余,她却只能苦等它枯萎,无计可施。 “帝姬,您身子不好,别在外面了,要是侯爷知道了……” 御好心中生厌,美眸一转,计上心来:“西儿,你看这盆菊花要枯萎了呢?天气越来越冷了,以后恐怕很难再看到菊花了。” 西儿闻言,撇了撇嘴角:“不过一盆花而已,帝姬何须伤怀呢,来年秋天一定还会有更多的菊花盛开的,侯爷如今掌握辅政大权,他日即使您要在宫中为你办一个赏菊宴,凭侯爷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放肆。”御好豁然站起身,指着她,厉声斥责,“如此大不敬的话也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 西儿没想到素日里平静柔和的帝姬竟然有这样凌厉的一面,忙惶恐的跪在地上:“奴婢知罪,奴婢错了,请帝姬饶了奴婢吧。” “如此大罪怎可轻饶,若再留下你,只怕你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坏了侯爷的名声。”御好冷着脸,招来不远处的侍卫,“你们,把这个贱婢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这个……” “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御好神色平淡,语气中却有着一种令人不得不服从的高远之态。 “是,是。”一旁的侍卫忙不迭的应了,拖了连连喊冤的西儿下去杖责。 第394章 看着西儿被拖下去的身影,御好数日来混沌的脑袋也慢慢清晰起来,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成王败寇,如果一定要她做抉择的话,她会选择站在南朝祖制的那边,但她同样也会毫不犹豫的陪萧权一同沦亡…… 夜,寂静,明月如钩,纯净柔和的月色之下,巍峨森严的宣政殿像一头猛兽般屹立在三千宫阙的中央,整座宫殿灯火通明,却让人莫名惧怕,不敢轻易近前。 御好提了食盒,在一行宫女的随侍下,身着一袭白色的孝服往殿门口走出,一路上安静的只余裙裳摩挲的声音。 宣政殿的守卫全是萧权的亲信,对御好是极为熟悉的,是以也不曾阻拦,任由御好朝着正殿走去。 御好走近,才看到宣政殿内聚集了很多文臣武将,想来还有要事相商,御好正欲到偏殿等候,却听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侯爷,太子殿下年幼,若要将他培养成一代帝王,恐怕没有十年不成,可您如今已是重权在握,德高望重,您何不趁此揭竿而起,领我们一众兄弟另辟一个萧室王朝来呢。” 这个声音御好记忆犹新,正是那日在相国大人寿宴上,称她为“嫂夫人”的禁军都尉林定山的声音。 “是啊,侯爷。当日只有您和相国大人听到了遗召,这世上再无第三人知道先皇的遗召说了立谁为帝,您大可自行……”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侯爷,兄弟们追随您这么多年,看着您一步步的走来,别人的王侯将相之位都是靠关系手段得来,只有您的爵位是真正带着兄弟一刀一枪拼杀得来的,您如今不坐皇位,难道真要等那个身世不明的王爷篡了皇位才后悔吗?” “休要再说。”萧权的声音冷肃如冰,“本侯决计不会让那人坐了皇位,但也不准你们再说那样的话,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让我如何立于朝堂之上?” “侯爷是在担心相国大人吗?您可别忘了相国大人可是您的岳丈啊,您若是许诺他日即位之后,将墨小姐封为皇后,相国大人到时候就是国丈,他自然会助您登上龙位。” 此话一出,偌大的宣政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御好只觉得呼吸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扼住了一般,摇着头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 “帝姬,您没事吧?”一旁的宫女见状,忙上前扶住御好。 殿内突然传来了切切私语的声音,众人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御好知道避不过,便敛了敛裙裳,镇定自若的举步往大殿内走去。 “御好,你怎么来了?”看到御好进来,萧权从座上站了起来,俊朗的面上不自觉的有些尴尬之色。 御好莞尔一笑:“我做了些甜点拿来给你,我没想到各位大臣都在……” “你们都先下去吧。”萧权挥了挥手,众人退下,萧权的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疲乏之色。 “累了吧。”御好上前将甜点放在了案上,扶他坐下,走到他的身后,温柔道,“我给你按按肩吧,我儿时,当时的文慧太后还时常夸我按摩的好呢,我们成婚这么久以来,我都没好好尽为人妻的责任,帮你按按肩呢。” 第395章 “嗯,确实有些酸痛,那就劳烦夫人了。”萧权微笑着闭目享受了一会,觉得舒服了些,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御好,有你真好。” 御好柔和的笑,深深的凝睇着他柔情的双眸不语。 “御好,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他们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兄弟,都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我,所以才会有那样荒唐的想法,我不会……” 御好伸手堵住他的嘴,微笑道:“你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明白吗,我不会多想。” “那就好。”萧权轻松的一笑,握过她的纤纤细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近来实在太忙了,都没好好陪陪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只要你不让其他的女人投怀送抱就好了。”御好靠在他的怀里,撒娇般的嘟了嘟唇,“萧侯如今位高权重,长得又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宫里怕是多的是如花美眷向你投怀送抱吧?” “你这是在吃醋吗?”萧权释怀的笑笑,拥着她的手慢慢加重了力道。 看着他益发深沉的眸光,御好突然有些失神,却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从他的怀里坐起了身:“你还没吃东西吧,吃点甜点吧。” 听到“甜点”二字,萧权眉头不由得一皱,拉过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不要吃甜点,我要吃你。” 御好玉脸刷地一下红了,推搡着她的胸膛:“别闹了,我如今有孝在身,不可以的。” 萧权失落的叹息了一声,松开了些许,却依旧将她拥在怀里,不肯撒手。御好失笑,抬起头,在他柔软的唇角亲了亲,拿过案上的糕点送到他的唇边。 萧权无奈的张开了嘴,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道:“御好,听说你今天惩罚了西儿,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对你可是崇拜得紧呢。”御好拿过桌上的茶,喂了他一口,认真道,“方才众位大臣说的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你功绩显著,在朝中威望又极高,难免有人会那么想,你若当真有那心思倒也罢了,可你若无心皇位,此话要是流传了出去,对你是极为不利的,那丫头口无遮拦,我不过小惩大诫罢了。” “还是我的御好最明白我的心意啊。”萧权抱着她,温存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无比爱恋,“不过那西儿其实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他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下回不要罚得太重。”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老匹夫,摆明了是要巴结你,委实可恨。”御好愤愤的道。 萧权温柔的笑,抚她明媚好看的眉眼:“御好你知道吗?我不是没想过要当天下之主,只是因为这江山是你们君家的,所以我不要了,我已经有了你这个君家的至宝了,我担心连上天也会妒忌我的幸福,所以我也要适当的放弃一些东西,皇位就留给你们君家的人吧……” 御好闻言,心中脉脉流淌过一阵暖意:“萧权,其实我不是君家的人,其实我是……” 第396章 御好还想说下去,却见甜点中的药效已经发作,萧权已经抱着她睡着了,御好从他怀中轻手轻脚的挣脱出来,让他靠在案上继续睡。 “萧权,你说的没错,江山是君家的,所以就把这江山留给君家的人吧,你我都不是君家的人,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你不做你的卫彰侯爷,我也不做我的南朝帝姬,我们一起回幽绝谷,带上遥儿,你说好吗?” 御好静静的看着烛火下他英朗无比的俊颜,兀自笑了出来…… 夜深沉,月如水,繁星高照,京畿天牢外,那条熟悉而幽长得没有尽头的巷道内,不时有冷风阵阵吹来。御好身量娇小,穿着侍卫的盔甲愈发显得弱不禁风,手中的宫灯被风一吹,烛火摇曳了几下,突然就灭了。 御好娇躯一颤,下意识从袖中拿出那把萧权相赠的精致匕首,防备起来,细看没发生什么,才重又往前走去。 冷风阵阵的巷道内空无一人,宽大的皮靴踩在地上,发出“笃笃”森冷的声音,御好凝了心神,抬头望去,只觉得这巷道就像一只吞噬着黑夜的猛兽,令人陡然生出几分惧意。 “什么人?”御好刚走近天牢大门,便有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传来,很快,牢门深处走出来一个看似是牢头的中年男子,虎背熊腰,浑身上下透着威严戒备。 御好忙垂了头,拿出从萧权处偷拿来的令牌,沉了声音:“卑职奉萧侯之命前来,侯爷担心那人安全,特让卑职查看那人性命是否无虞?” “原来是侯爷派来的,里面请。”牢头见到是萧权的令牌,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来,在前面领路。 “看这位小兄弟小小年纪,不想竟能在侯爷跟前做事,了不起啊。”牢头不住的上下打量了御好几眼,无限羡慕的道。 御好担心被人识破,忙低了头,作恭敬状:“实是侯爷恩德,不嫌弃在下粗笨,方才有幸在侯爷跟前做事。” “哦?是吗?”男子话音方落,突然转过身来,面露试探之色,二话不说抬手劈掌便向她袭来。 御好眼疾手快,一个灵巧的侧身避开了他的掌风,牢头一击不成,又抬手袭来,御好忙倒退几步,运了十足的内力硬生生的接下了他凌厉的掌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御好许久不曾动用内力,自从生下遥儿后,原本就孱弱的身子越发不济了,沈逐惊便再三嘱咐,她的内力只可护体,不可与人近身相搏,御好方才情急之下,接下了那人一掌,此刻,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走了位,难受极了,却不得不强装镇定。 看到御好步伐稳健的站在那里,大气都不喘,牢头敬佩的上前拍了拍御好的肩膀,大赞出声:“小兄弟好身手啊,佩服佩服。”他真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人会有那么深厚的内力,竟能接自己一掌,不由得叹气:“看来侯爷身边果真各个是高手,卑职这点雕虫小技怕是穷尽一生也只能在天牢里奉职了。” 第397章 听了牢头的话,御好抽了抽嘴角,简直苦笑不得,强忍了胸口的窒闷,吩咐道:“还不带我去见那刺客,误了正事谁来负责?” “是是是,请随我来。”牢头无意间看到御好抬头的瞬间,立刻变得心服口服,平日里远远看到萧侯,便惊为天人,不想今日这个小兄弟也是这等天人之姿,像自己这庸人竟还妄想能在侯爷面前鞍前马后,简直是痴心妄想了,如今能看天牢都是侯爷抬举了。 御好自然不会明白这个牢头对萧权的崇拜敬仰,只紧跟着他的脚步,向天牢走去。天牢阴湿,御好还没步下天牢的台阶,便闻到了一股腐败的馊臭味,两边的牢房里的犯人听到动静,纷纷站起了身。 京畿天牢里关的都是重大的牢犯,脚上手上绑的都是重达百斤的铁链,他们一起身,便到处发出铁链碰撞的刺耳声音,一时间整座天牢变得躁动不已,牢犯们纷纷趴在铁制的牢门上大喊冤枉。 御好见状,黛眉微皱,随着牢头一直走到了天牢的尽头,这是一间单独的牢房,牢房里一个身着白色囚服的年轻男子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看不出是睡是醒,但看他遍染鲜血的囚衣,便知他定是疼痛难忍,寝食难安的。 御好皱了皱眉头:“把门打开,侯爷有话要我审问他。” “是。”牢头立刻上前给御好开门,恭迎她进门。 坐在角落里的男子听到声音,缓缓的抬起了头,与御好目光短暂相接,露出一抹震惊之色来。 即使灯火灰暗,御好还是一眼便了认出了他来。果然不出她所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相府被抓住的刺客,只是如今细看之下,御好才发觉,这个男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恐怕还不到十六岁,看上去不过是一名少年。 为免他露出破绽,御好避开他惶惑不解的目光,挥退了牢头:“你先下去吧,没有吩咐不准过来。” “是,小的告退。”牢头狐疑的看了眼御好,不敢多问,便退了下去。 “不知帝姬深夜到访,所为何事?”看到御好一个女子竟然敢单刀赴会,少年苍白无色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诧异来。 御好一听他的谈吐,便知他绝非一般出身,也只自己今晚没有来错,御好走到他的面前,掀了衣摆,在霉烂的草堆上坐了下来,与他平视道:“是王爷派你刺杀相国大人的吗?” 少年防备的哂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萧-夫-人。”少年将“萧夫人”三字说得特别的清晰,似乎是在告诉他,他并不信任她。 “萧夫人?”御好了然一笑,取下了头盔,露出一张绝美清透的小脸“你只知我是萧夫人,却忘了我是御好帝姬,是你家王爷的皇妹吗?” “我不认识什么王爷。”看到御好三千青丝披落下来,少年微微有些不自然,便转过了头。 御好叹息一声,一把拉过他的手,指着他手上的菊花图纹道:“你这刺的独本菊图纹吧?” 第398章 “你知道独本菊?”少年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诧异。 “我不仅知道独本菊,我还知道你家王爷很会培植这种花,你能刺上这图纹,想来也很受曜哥哥的器重吧。” 少年沉默不语。 “你叫什么名字?”御好柔声问他,他却依旧便扭的撇过头不说话。御好笑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开始脱身上的盔甲。 少年毕竟没经过多少人事,即使如今身陷牢狱,满身是伤,可看到一个如同仙子般的美丽女子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难免羞涩:“你……你这是做什么?我不会中计的。” 御好不理会他的羞涩,将身上的盔甲一应除了下来,又从发髻上拿下钗子,轻易的替他打开了手上脚上的镣铐,认真嘱咐道:“穿戴好这身盔甲,出去的时候记得不要说话,不管那牢头说什么,你只管点头便是,出门以后一直往右走,遇到有一只铜狮的路口往左转,然后一直往前走,红色的那扇门是守卫最少的承华门,凭你的武功翻墙不是问题吧?” “你要放我走?”少年似乎不敢相信。 御好认真的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交到他的手中,慎重的嘱托道:“将这道圣旨交给王爷,就说御好在宫中等他。” “我要如何相信你?”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显然不足,如果不是自小接受的训练告诉他要随时防备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怎么愿意怀疑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会骗人。 御好早料到他会这么质疑,便将手中的圣旨摊开了给他看,少年看到圣旨上所写,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这……这个。” 御好合上圣旨,神色认真的凝视着他:“现在,你可愿意相信我?” 看到御好清丽透澈的目光,少年不可自制的红了脸,担忧的问道:“你放了我,那你怎么办?” 御好看着少年真挚的担忧神色,轻浅一笑:“你不是知道我是萧夫人吗?放心,萧权很宠爱我,他不会拿我怎样的。” 少年闻言,一直紧皱的眉也舒坦了开来,冲御好露出一个坦率的笑容,露出两排亮白的牙齿。少年退后半步,跪倒在御好面前:“请帝姬放心,我一定不负你的重托。” “好。”御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拿起地上的盔甲替他穿戴好,“快走吧。” “谢帝姬。”少年戴上盔甲,向牢门口走去,突然,他转过身来,明朗的唇角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帝姬,我叫霍达。” “恩,我记住了。”御好回以一笑,挥了挥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对萧权身体健康的考虑,御好对他下的蒙药量很少,他如果再不走,萧权一旦察觉,他肯定就走不掉了。 “告辞,帝姬请保重。”少年感激的冲她做了一个揖,转身往牢房走去。 刚强接了牢头一掌,御好已是疲累至极,正想坐下来,却见霍达突然倒退了几步,跌倒在了地上,满脸的惶恐。 第399章 御好心中一惊,顺着他惊恐的目光抬头望去,看到一袭紫袍的萧权在侍卫们的簇拥下,正屹然的站在牢房门口,火把的光芒映衬在他棱角分明的俊朗脸上,犹显冰寒:“把他拖下去严加拷问,如果再问不出个结果,你们就提头来见吧。” “是,侯爷。”那个牢头力求表现,立刻推开牢门走了进来。 “住手。”御好霍然起身,张开双手挡在霍达面前,转眸看着萧权,恳切道,“侯爷,他还只是个孩子,放过他吧。” 萧权面色一沉,咬牙道:“是放过他还是放过岭南王,御好,你太让我失望了,在你心中,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他来得重要?” “我……”御好向来巧言善辩,可是看到他的眸中从未有过的失落痛苦,御好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还不动手。”萧权冷冷下令道。 御好身后的霍达闻言,微不可察的拉了拉御好的衣袖,御好转过身,遮挡住萧权的目光,从他的手中拿回了那道密旨,放入了袖中。 “帝姬,谢谢你来救我,我什么都不会招认的,我不会背叛王爷的。”霍达苦涩一笑,两排洁白的牙齿愈发衬得他灿烂纯净。 “恐怕由不得你了,先前是侯爷大人有大量,不对你动大刑,这回我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此。”虎背熊腰的牢头率先一步走了过来,神色凛然的道。 “霍达。”御好突然温柔的唤了他一声,霍达闻声转过身来,眼前刀光一闪,霍达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一凉,立刻有热热的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 “帝姬,你……”霍达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御好,口中不停的有冒泡的鲜血喷出,模糊了他想说的话语。 御好用力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匕首,一股热血从他的胸口喷洒而出,落在了御好胭脂红的裙裳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血花。看着他至死还不敢置信的表情,御好紧紧的闭上了眼,长如蝶翼的双睫毛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会告诉你的主子,善待你的家人,你已经不能活着。” “我明白了,谢……”少年刺客口吐血水,仰面倒在了地上。 御好紧紧闭着双眸,惊慌的直颤抖,手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刀尖刺入温热坚实的胸膛的感觉。 “你胆敢刺杀证人。”一旁的牢头没想到自己竟放进了一个刺客,懊悔不及,抬手便要向御好袭去。 “御好,小心!”萧权见状,想要冲进来,却已来不及,御好后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御好?”萧权冲进来,上前抱住她,双眸中满是悔恨痛苦。 靠在萧权的怀里,御好突然觉得不那么痛了,只是握着匕首的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萧权,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怎么办?” 萧权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扔在一旁,紧紧抱住她:“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别怕。” 御好觉得口中苦涩,一股咸咸的味道从喉咙底冒出来,心口很疼:“萧权,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第400章 “是,我会原谅你的。”萧权一面给她擦拭嘴角不停流出鲜血,一面应着,“别怕,我不怪你。” “谢夫君。”御好努力勾了嘴角,晕了过去…… 萧权,对不起,请原谅我又一次利用了你的宠爱! 秋雨瑟瑟,大丧一过,三千琉璃宫阙一夜间都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御好一袭浅青色的长裙凝立在廊檐下,衣摆随风鼓荡,几缕细雨摇摇细洒,飘落在她绝美苍白的脸颊上,愈发出尘得仿若天人。 不过昏迷了短短一日,醒来的这几日,御好却一直觉得仿佛在梦中,竟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帝姬,您身子不好,进屋歇息吧。”会意从里屋出来,替她披上一件银狐裘衣,幽幽一叹,“帝姬,事情既然已经无可挽回了,您也就不要难过了,侯爷已经对您很好了,您就不要再和他置气了。” “是啊,帝姬,侯爷听沈御医说您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就立刻把我们调进了宫来伺候您,这些日子里,侯爷一到了掌灯时候,就回来陪你,我瞧着,侯爷近来都瘦了很多呢。” 御好很想反驳,这几日分明是萧权对自己冷淡了很多,哪是她故意和他置气。他虽很早就回了扶赢阁,也不过是在处理公务罢了,哪有有分毫要陪她的意思,然而这种闺房之事,御好哪里好意思和外人说,遂只能无奈的叹了句“你们这两个丫头”。 知心作为御好的贴身侍女,对前几日发生是事也早有听闻,知道是自家帝姬做了对不住侯爷的事,加上这些日子,她早将萧权的一言一行都看在了眼里,在她看来,侯爷对帝姬真可谓是无微不至了。 她的心里早已对萧权崇拜得一塌糊涂,如今见御好不反驳,便又道:“恕奴婢大胆说一句,其实谁做皇帝对帝姬您来说都是一样的,王爷他即使不能登基成为皇帝,他也还是王爷啊,您为何一定要让他做皇帝呢?” “你不懂。”御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曜哥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大军在城外这么多日,一旦铭儿称帝,朝中那些自诩忠义的大臣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曜哥哥的。” 在南朝百年的历史上,这种前车之鉴多如牛毛,御好是断然不能让曜哥哥走上这条不归路的,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成为皇帝,成为这天下之主。 “帝姬此话不无道理,可帝姬难道就没想过,一旦王爷即位,您将置侯爷于何地?”会意平时虽是比知心稳重很多,这次却也是站在了萧权一边,不由的担忧道。 “萧权行事向来谨慎,他所作都没有错,就算曜哥哥日后要追究,也还有我在,只要我在一日,我便不会让萧权有分毫差池,我只怕萧权他……” “大冷天的,妹妹怎么站在外面呢?”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御好抬眸望去,看到绵绵雨丝中,墨螓若手执一把素色骨伞,着了一袭浅绿色的长裙拖曳着缓步走来。 第401章 “墨姐姐?”御好忙敛去脸上的悲伤,迎了上去,“墨姐姐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侯爷有令,没有侯爷的命令,谁也不能接近帝姬。”一旁有侍卫见状,忙一脸正色的上前阻拦。 “放肆,本宫是先帝遗命的皇后。”墨螓若冷冷一喝,拿出袖中的令牌,“还不让开,本宫要和帝姬好好聚聚。” “是,皇后娘娘请。”侍卫看了眼那块令牌,忙让出道来。 “让姐姐见笑了,姐姐里面请。”御好苦涩一笑,上前拉过她的手,和她走进了房内细谈。 “傻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何至于和侯爷闹到这地步。”墨螓若看了眼近来憔悴不少的御好,心疼不已。 “我也不想这样,奈何事不由人,其实侯爷不过是不准我随意外出罢了,他待我还是很好的。”御好站在窗边,拿起桌上的剪子,跪在案前,细细的修剪起窗台上那盆已枯烂大半的独本菊。 “是啊,他待你是真的很好。”墨螓若似有所感的叹了口气,黛眉微颦,无限惹人怜惜。 “姐姐今日来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吧。”会意端茶进来,御好接过茶壶,亲手替她沏了一杯茶。 墨螓若浅然一笑:“我听说父亲大人寿宴那日,你为父亲大人点了一曲《赵氏孤儿》?”墨螓若接过茶杯,秋波潋滟的眸中略带暗淡。 “没想到最先看出玄机的竟然是姐姐。”御好知道墨螓若身为相国长女,又比自己年长几岁,也许早就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 “父亲大人亦有他的无奈。”墨螓若放下手中的茶杯,拢住御好冰凉的手,“姐姐希望你能原谅他。” “他不需要我的原谅。”御好挣开她的手,想起那日的事,面色不受控制的冷了冷,“墨姐姐不妨开门见山吧,你今日来所为何事,即使你不是我的亲姐姐,可以帮我也会帮你的。” “妹妹是聪明人,但姐姐今日来,并非求你帮忙,却是来助你的。”墨螓若幽然一笑,眸中幻化出几抹精明来,“御好,你我做笔交易如何?” “哦?姐姐请明言。” 。。。。。。 夜晚,下起了大雨,雨打在窗上,悉悉索索的扰人心绪。御好独坐在梳妆台前,身着一袭水红色的柔软儒裙,裹住窈窕身姿,手中眉笔轻轻一扫,画出一对好看的眉,额间轻贴花黄,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袅娜的风姿。 “帝姬,你看,这样一打扮多好看啊。”知心端了茶水进来,“您这一打扮,精神都好很多。” 御好轻浅一笑,是啊,自己已有多久不曾这样打扮过了:“我这样打扮会不会……会不会妖娆了些?” 御好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并不善妇人装扮,在穿着上也多以简便为主,如今这么一打扮,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知心,我问你话呢?” 没有听到回应,御好转过身望去,却见萧权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知心早不知跑去了哪里:“侯爷,回来了?” 第402章 “嗯。”萧权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御好的身上,这么久,她都是一身孝服,今日却是换了一袭水红色的透纱儒裙,腰间宫绦一束,本就纤细的腰肢越发显得盈盈可握,加之那本就倾国的容貌,让人见了都不忍侧目。 “吃过没?我让知心去给你拿点吃的。”看到萧权的目光,御好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垂了头小心翼翼的问。 “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先休息。”萧权强自移开了目光,往屏风后面的书案走去。 御好眸色一暗,自己一身的细心打扮,他却看都没仔细看。御好不由得气恼,可是却也没办法,她总不能死乞白赖的追上去求和吧。御好正纠结着,屏风之后,萧权已经点燃了书案上的烛火,御好知道,他今晚定又是打算靠在书案上过夜了。 御好心里不由得暗怪两个丫头的蛊惑,萧权这回分明不打算轻易原谅她了,那日在牢里分明只是宽慰她罢了。这么想着,御好有些泄气,便顾自回到床上休息了。可是白日里睡了太久,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要一想到刚才萧权的不理不睬,御好就觉得心里像是有千只蚂蚁在爬一样,辗转难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御好听到萧权打开柜子的声音,然后他就抱了一床被子来,挨着她轻轻的躺了下来,也不说话,却熄了灯,拉下了帐帘,帐内一时暗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暗的缘故,御好倒也没那么害羞了,便转了个身,掀开了他的被子,窝进了他的胸膛,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下。 “冷。”萧权退开了一点,御好这才明白他是说他的被窝冷。 御好笑笑,伸出玉臂环上了他的腰,摇摇头:“我很暖和,一点也不冷。” 感受到她的柔软温暖的娇躯,萧权身子不由得一僵,低头望去,目光正落在她胸前,心狠狠跳露了半拍,手早已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 “今晚不处理公务了吗?”在一起两年多,御好哪有不懂他的身体反应的,却故意这么问。 萧权看到她弯起的唇角,便知她是故意的,他咬了咬牙,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她腰间的宫绦,唇边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为夫突然想起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办?” “哦?什么事?”御好抬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眸中深邃的情欲,巧笑着明知故问。 “为萧家延续香火。”萧权低头。 “御好,我们说过要再要个女儿的,是不是?”萧权情不自禁的覆上她娇俏玲珑的身躯。 许久不曾恩爱,御好也受不住他的柔情攻势,立刻在他身下软成了一汪柔水:“是,我答应了要为侯爷生个女儿。” 第403章 看着她娇媚的蜿蜒在自己的身下,萧权俊逸的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连日来的闷气也一消而散了。 “御好,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萧权带电般的手顺势而下“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御好轻吟一声,主动覆上一个吻:“当然,我永远陪着你,永远。” 听着她娇媚的口申口今,萧权情难自禁,一手抵住她的头,狠狠亲吻…… 也许是许久不曾在一起缠绵,彼此想念得紧。也许是冷战之后,两人的感情反倒愈发浓厚了,那一晚,他不知节制的要了很久,直到御好觉得累了,轻吟着求饶了,他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了她。 恩爱过后,萧权怜惜的替她整理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的道:“御好,过了这几日,我就接你回府,好吗?我从没陪你出去游玩过,等一切稳定了,我就陪你好好逛逛。” “好啊。”御好甜甜的应了,俯身趴在他的胸膛上,“那我们去幽绝谷好不好,带遥儿一起去,爹娘一定也很想看看遥儿。” 萧权勾了唇角,轻抚着她恩爱过后粉色的脸颊,温柔道:“好,听你的。” “谢夫君。”御好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嘴角,满心欢喜,积在心底多日的郁闷也一扫而空了。 “听说今日螓若来找过你了?”萧权突然问道。 御好心头一惊,忙敛了脸上的情绪:“嗯,皇兄殡天后,姐姐一直心情不好,不过是来聊聊天罢了。” “你若有空,就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她一直不同意让铭儿继位,可她如今已是皇后,以后就是南朝的太后,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不的了。”萧权顿了顿,又道,“明日铭儿就要去太庙祭祖了,祭祖结束后就是登基大典,届时岭南王身为铭儿的皇叔,想必也会参加祭祖仪式,御好,你与岭南王感情好,我明白,可是我不希望明日出现任何差错,你懂吗?” “我明白。”御好嘴上虽应了,但一想起早些时候墨姐姐和自己说过的话,心情却又莫名沉重起来了。 “御好,我有件事拜托你。” “什么?”御好回过神,问道。 萧权认真的看着她,慢慢开口道:“你帮我施针恢复记忆,好吗?我知道你可以的。” “怎么,你身体不舒服吗?”御好抬起头,担忧的道。 “没有,这些日子有你一直在药膳上帮我调理,我已经很久没有心口疼了,只是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有时候我都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就像这次天牢劫狱,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岭南王,亲自动手杀人。也许我恢复了以前的记忆,就能更了解你一些。” 也许是知道御好和君曜没有血缘关系,当亲眼看到御好为了他杀人的时候,萧权更多的不是震怒,而是害怕,害怕她会一点点离自己远去,害怕她终有一天会变得不再是他萧权的女人。 第404章 “萧权,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彼此了解,我会让你了解我的。”不知怎的,看到萧权恳求的眼神,御好突然觉得害怕极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萧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你是我心之所系,命之所系,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困难,我同样会不惜一切的。” “我也一样。”萧权轻柔的抱过她,轻声在她耳旁呢喃,“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你,御好,我爱你。” 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你,多么沉重的誓言啊! 永和三年秋,秋雨刚止,显赫了数百年的南朝王室迎来了它的新一代帝王,时方卯时初刻,东方太阳尚未升起,宫中众人早已起床,准备齐聚太庙,共襄盛举。 御好坐在梳妆台前,淡扫峨眉,三千乌丝尽数盘起,梳成一个复杂的如意高鬟髻,饰以玉兰纹珐琅头钗,额前垂一枚莹光透润的琉璃金丝东珠,极尽华贵高雅之能事。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萧权醒来,身上披着一件随意月白长衫,随意间透着几分风流倜傥之态,只是眸下黑色的眼圈,却透露了他的疲惫。 “哪里还早,都已是卯时二刻了,群臣都快要进宫了,是你起迟了。”御好站起身,拿过挂在屏风上的外氅替他披上。 萧权顺势拥住她,略带疲惫的道:“谁让夫人昨晚那么惹人怜爱呢。” “不要说了。”御好听出他话外之音,娇嗔着捶了捶他的胸口,“快去换朝服。” “好,听夫人的。”萧权笑着放开她,目光落在她精心打扮过的脸上,情不自禁的落下一吻。 “帝姬,您的衣服拿来了。”知心突然跑进来,看到了这一幕,立刻羞红了脸,垂了头禀退,“奴婢先出去外间。” “不用了,进来吧。”萧权神秘的笑笑,上前从知心手中拿来的裙裳,在御好面前展了开来。 这是一套大红绣金凤的宫锦朝服,上面镶紫色的小花,密密浅浅的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葵花图案,宫锦织成的料子中隐隐有团团的暗红如意夹杂其中,轻轻转动间一闪一闪,极其好看。 “喜欢吗?”萧权站在那里,俊朗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这衣服……”御好上前,细细摸索这华贵细滑的料子,“这是你早备好的?” “是啊,本来昨晚如果你不理我,我就拿这衣服来取悦夫人,不想夫人先我一步……” 御好明白过来,想起昨晚自己的主动,懊悔不迭,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溢满了喜悦,只是一想到今日要发生的事,喜悦过后难免平添一丝苦涩。 “来,我为你穿上。”萧权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忙挥退了知心,亲自拿过裙裳,走到她的身后,“平日里都是你为我更衣,今日让我为你更衣。” 御好一阵涩然为难,萧权是何许人也,他必是知道自己的决定的,明知她会与他作对,他为何还要对她这么好,这让她如何下得去手呢? 第405章 御好转过身,扑进了他的怀里:“萧权,其实今天……今天我” “帝姬……”会意突然掀帘进来,唤了她一声,神色凝重莫名。 御好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自己怎么可以心软,今日之事事关南朝江山社稷,万千黎民百姓的福祉,怎可因为儿女私情,而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看看你,发髻都乱了,快让会意帮你重新整理一下。”萧权状似不在意的淡淡一笑,“我去换朝服。” “好。”御好回以一笑,重新坐回了梳妆台前,方一坐下,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早已酸软得没了力气。 会意走上前来,冲御好点了点,走到御好身后替她整理发髻,意有所指的道:“其实帝姬的发髻一点都不乱。” 闻言,御好手心一颤,其实她也觉察出来了,方才那短短的交锋,萧权内心也是紧张不安极了,所以才找了借口离开,睿智如他,定早已看穿了她的不安,这一刻,御好只觉得心如刀绞,鲜血淋漓。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一定要将他们放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对立面,让他们彼此作对,兵戎相见呢? “帝姬,一切都会过去的。”会意看穿御好的为难心痛,安抚道。 御好慢慢冷静了下来,启齿问道:“母妃和墨姐姐那里都安排好了吗?” “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太庙,殿宇四侧红灯高挂,侍卫林立,钟鼓声声,号角高鸣,煌煌威严的宫门内一辆明黄色的华贵辇舆在数百人的簇拥下,缓缓行来。 一行皇亲贵胄步上祭天台,恭敬的站列在汉白玉阶两旁,恭迎圣驾,萧权站在御好身旁,深远的目光落在辇舆四周,深邃的目光中全是冰冷的戒备。 御好感受到萧权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发颤,顺着他的眸光望去,看到铭儿在即将被封为皇太后的墨螓若的搀扶下徐徐走来,年幼的铭儿步履稳重地向着玉阶走来,即使只有五岁,铭儿的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清华之态。 墨螓若一袭华贵的凤袍莲步而来,路过御好身边,驻足了片刻,素日里清宁柔和的眸光中闪烁过一丝精明,随即大步走向祭祀的庙案。 “祭天大典开始。”司礼太监高唱一声,众人纷纷下跪。 “报--”一声高喊,打断了众人下跪的姿势,只见一个黄袍侍卫大步跑来,跪在太子君铭的面前,“不好了,太子殿下,岭南王领了五千先锋铁骑军向着太庙而来,请殿下下令,属下应该如何应对。” “岭南王?”铭儿小小的眉头一皱,转身看向萧权,“卫彰侯,您意下如何?” 萧权英眉紧锁,冷静的吩咐一旁的宫人:“你们带殿下先下去休息,待本侯前去看看,再做部署。” “是,侯爷。” “御好,他回来了,你陪我一道去城门迎迎他吧。”萧权上前拉过御好的手,一双深邃的星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却分明带了几分冷意。 第406章 御好咬了咬唇,点头跟上了他的步伐,趁他没留意,转身冲墨螓若使了个眼色。 太庙是皇城外最大的建筑,四面都有高耸的城门,岭南王带领五千铁骑从正南门而入,旌旗飘飘,铁马银甲,甚是威武。 御好站在萧权身侧,看着岭南王君曜一步步的走来,多日不见,曜哥哥愈发深沉稳重了些,昔日那不符皇子身份的儒雅之气早已被令一种华贵轩昂所代替,此刻,他身着一袭白色孝服,在一行白衣重甲侍卫的护卫下缓步走来,而站在他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权的亲妹妹,如今的岭南王妃--萧飞燕。 看到萧飞燕,萧权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拉着御好的手愈发紧了几分。御好吃痛,轻吟了一声,声音虽不大,却还是感受到了那道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目光。 “岭南王奉命驻守户绝三城,不知今日领兵回京有何意图?”萧权冷冷的开口道。 “意图?”白色孝服随风飘荡,君曜轻浅而笑,“皇兄突然驾崩,身为皇弟,本王自然是来祭拜皇兄的。” “既是如此,请王爷卸下兵甲,与王妃二人入城吧。”萧权大方的做了个请的动作,举止间仪态端正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身后的大臣们立刻领会,纷纷齐声道:“请王爷卸下兵甲。” 君曜云淡风轻的笑着,将手中的宝剑交给了手下,拉过萧飞燕冰凉的手,在退开的两列人群中,大步走向城内,而他身后只尾随了一个年迈的随从。 见君曜进城,萧权大手一挥,城门立刻在身后缓缓合上,将五千铁骑隔在了城外。 “他不动,我必不动。”萧权安抚似的拍了拍失神中的御好,似是承诺的道。 御好抬头看他,露出一个涩然的笑容,不可能了,今日曜哥哥必动,而且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动。 在百官的注视下,君曜按礼带了王妃萧飞燕,在高高的祭台上行了三拜九叩的祭拜大礼,然后携了王妃起身,却不从祭台上下来。 “先帝遗诏在此,众人下跪听旨。”曜哥哥身边的那个老随从突然从袖中拿出一份明黄的圣旨,高声道。 御好抬眼望去,这才发现那老随从竟是她识得的,这位吴公公曾是曜哥哥生母柳妃的贴身太监,后来柳妃被贬冷宫,这位吴公公也受到了牵连,被流放江州偏远之地,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位吴公公居然还能被曜哥哥找到。 “先帝遗诏分明就在祭台之上,不知王爷手中这份遗诏是哪里来的?”说话的是萧权党派的官员,御林军南门都尉林定山林都尉。 君曜淡淡的瞥了林都尉一眼,举手投足间初显霸气:“谁说先帝遗诏只有一份,本王手中这份是先帝最后的遗诏。” “臣妾恭听先皇帝遗诏。”站在众人中央的墨螓若率先跪了下来,一脸恭敬顺从。 众臣虽不解,但见墨皇后都接受了,便都纷纷下跪听旨:“臣等恭听先帝遗诏。” 第407章 御好亦跟着下跪,吴公公俯视四周,老迈苍健的声音在空旷的太庙前的空地上响起:“先皇帝遗诏,朕在位三年,恪尽帝业,日夜以百姓福祉为己任,然今朕阳寿殆尽,日夜瞻仰天象,俯察民心,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四海之内,唯岭南王君曜堪当大任,兴我南朝,今朕决意传位于岭南王君曜,王其勿辞,钦此!”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先帝怎么将皇位传给了岭南王?究竟哪份遗诏才是真的。”遗诏一宣读完毕,底下立刻响起了一片议论声,众人面面相觑,莫衷一是。 “微臣这里也有一份遗诏,不知岭南王如何才能证明你的才是最后的遗诏?”萧权缓缓站起身,脸上早已恢复了淡定从容。 “是啊,先帝临终前召见了相国大人和侯爷,亲手将遗诏交给两位大人,并未提起还有另一份遗诏存在,王爷又如何让众人信服你手中的是真遗诏。”说话的不是别人,是萧权的好友,如今的内廷太尉张廷玉张大人。 “张大人此话差矣。”一个清灵的声音突然想起。 “张大人此话差矣。”御好鼓足勇气,挣开了萧权手,俯视着众人道,“先帝最后召见的不是相国大人和侯爷,而是御好和墨皇后,御好可以证明岭南王手中的遗诏是真的,而且是皇兄最后的意思,因为那封遗诏是先帝亲手交给御好的。” “嫂夫人?你……”张廷玉显然没想到御好会出来,和萧权分成两派,一时无话可说,只得紧皱着眉头看向萧权,等他的决断。 萧权却出乎意料的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只冷静的看着御好,眸心深处却有着随时会爆发的火山般的怒火。 “帝姬说得没错,本宫也可以证明,先皇临终前确实将最后的遗诏交到了御好帝姬手中,让御好帝姬决断。”这时,墨皇后也站了出来。 众人都不敢置信,看着凛然而立的御好,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御好知道,众位大人都不相信御好一个妇人之言,御好素闻宋子画大人精通书法,何不让宋大人来看看这遗诏是不是先皇笔迹呢?”御好将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宋子画身上,神色悲伤,不想当日一句攀谈,却实践在了这件事上。 “微臣愿意效劳。”宋子画依旧风度翩翩,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他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君曜面前,恭敬的作了一个揖,“王爷,请让微臣看看您手中的遗诏。” 君曜含笑的看了御好一眼,坦荡的将遗诏交到了宋子画手中,宋子画打开遗诏,看了半晌,朝着萧权跪了下来:“侯爷,王爷手中的诏书确实是先帝笔迹无疑。” 萧权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一时英眉紧皱,心口处传来一阵熟悉短促的疼痛。 “就算王爷手中拿的是先帝诏书,我们也不能将江山交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皇子手上。”人群中有萧权党派的大臣站出来,申斥道。 第408章 “对,不可以。” “荒谬,本王乃先帝与柳妃的亲儿,怎会身份不明?”君曜冷冷斥了一声,雅然好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 “既然众臣有疑义,微臣倒有一法,可以证明王爷身份,不知王爷可否愿意一试呢?”萧权强忍心口的熟悉痛感,说得云淡风轻,仿若只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君曜闻言,也不慌乱:“萧侯爷有法子尽管说。” 萧权英眉一挑,上前拉过御好的手:“众所周知,御好帝姬乃先帝血脉,皇族帝姬,血统毋庸置疑,微臣手上有一块血玉石,若是相同血脉的人滴血在上面,血便可渗进玉石之中,若不是,则不能相溶,不知岭南王敢不敢一试?” “自然可以。”君曜看了御好一眼,投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只是御好此刻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她自然相信曜哥哥是父皇的血脉,可是……可是…… 御好下意识的去看相国大人,只见一袭红色官袍的相国大人巍然立在那里,透尽沧桑的脸上神色不明,却显然没有要表态的意思,也许这这样的状况正是他所乐见的,那么萧权呢?御好抬眸去看萧权,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说他也…… “御好,此事事关重大,就请你给众位大臣证实一下吧。”萧权从腰际拿出一把匕首,拉过御好的手。 “不--”御好一把挣脱他的手,连退几步,带着惊慌的看向萧权,“不,侯爷,不可以的。” “御好?”萧权疑惑的看向御好,他自然知道她不是皇室血脉,这也是他出此计谋的原因,可她为什么这么惊慌,她清丽的水眸中透出的无助,让人看了心疼不已,难道她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够了!萧权。”君曜冷喝一声,上前一把将御好护在怀里,“本王根本无需向你们证明什么,本王手中拿的是先帝遗诏,承天命继皇位的,尔等若是不从,大可与本王血战一场,不必为难御好。” “不,不要。”御好忙制止君曜,“不要动武,不要动武。” “帝姬,身为皇朝帝姬,这是您不容推卸的责任,还望帝姬以大局为重,和岭南王滴血认亲吧,除非您也认为王爷不是皇族中人。” “请帝姬滴血认亲。”底下大臣纷纷应和。 御好看了君曜一眼,又看了底下众臣一眼,挣开了君曜的搀扶,直直的跪在了祭台上,高声道:“请各位大人不要再为难御好了,并非御好不愿与王爷滴血认亲,实是御好不忍欺骗皇家列祖列宗。” “帝姬此话何解?” 御好咬了咬牙,艰难回答道:“因为,因为御好不是皇朝帝姬,真正不是皇室中人的人是御好。” 御好的声音虽轻,却足以震惊四座,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御好!”萧权上前扶过她,看着她满脸泪水,心疼不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你是何时知道的?” 第409章 “何时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爷答应过御好的,即使御好有一天卑贱如蝼蚁你也会要我的,对不对。”御好凄凉的笑着,宛若一只断翅的蝴蝶,“侯爷,放手吧,御好不做帝姬了,您也别做卫彰侯了,我们回幽绝谷,好不好?” 萧权眸色复杂,紧握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御好妹妹,你这是打算毁了侯爷的半生心血,毁了南朝的江山社稷吗?”一袭盛装的墨螓卿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走出来,看她的装束,显然是卫彰侯夫人的打扮。 见御好不反驳,墨螓卿又高声道:“即使妹妹你不是南朝帝姬,也不能证明岭南王就是皇室正统,你执意将江山交给岭南王,简直是大逆不道,有违伦常,莫不是你和岭南王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闭嘴。”一阵宝剑出鞘的声音,一直站在那里的萧飞燕突然抽出手中宝剑,直指墨螓卿喉间,“不过是一介下堂妇,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了。” “飞燕妹妹,你……”墨螓卿脸色顿时煞白,她不明白,自己素来和萧飞燕交好,她为何说翻脸就翻脸,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让自己下不来台。 然而御好却是明白的,御好抬眸看了眼萧飞燕,两人眼神默契的交汇而过,御好缓缓站起身,冷静道:“众位大臣,御好另有一法,可以证明王爷的身份。” 御好将目光投向墨螓若,墨螓若默契一笑,拉过尚在不解中的铭儿:“铭太子乃先皇的亲儿,何不让铭太子和岭南王来滴血认亲呢。” 铭儿虽不是很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还是认真的道:“铭儿愿意的。” 中间派的那些大臣也觉得此计可行,纷纷点头称是,君曜上前一步:“萧侯爷,那么请你交出所谓的血玉石吧。” 萧权点了点头,立刻有太监呈上一块通身红色的玉石上来,君曜割破手指,滴了血上去,铭儿也咬牙滴了血,两滴血溶合在一起,慢慢的渗进了玉石之中。 低下立刻一片哗然,局势一时间又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这时,尾随着君曜而来的吴公公突然借机站了出来,冲着众人狠狠的磕了个头:“各位大人,老奴当年是柳妃娘娘的贴身内监,老奴可以证明王爷是先帝的亲儿。当年柳妃是因为太过受宠,遭到后宫众人的妒忌,才会有流言传出说王爷身份可疑,柳妃娘娘实在是被冤枉的呀!” 众人闻言,底下又议论了一阵,这时,有耿直的御史监官员提问道:“柳妃是被谁冤枉的,那人是谁,可还在人世?能不能出来作证?” “这……这。”吴公公看向御好,有些犹豫。 “是哀家,当年是哀家陷害柳妃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人群之外,一袭清雅素服的太妃娘娘缓步走来。 御好看着慢慢走来的母妃,心里五味杂陈,心酸而复杂,幸好一旁的墨螓若及时扶住,才能稳住身形。 第410章 “当年本宫为争帝宠,设计污蔑柳妃不贞,害柳妃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一切都是哀家做的。” “安母妃,为什么?您自小待君曜犹如亲生,您为何要害我母妃?”君曜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妃,俊朗的脸上全是心痛。 “曜皇子,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其实当年是因为你母妃发现了我不贞的事实,我才要下手除去你母妃,我待你犹如亲生,还不阻拦御好与你交好,也都是因为我心中有愧,是我对不住你。”太妃说道此处,仿佛松了一口气,看着御好温柔的笑了笑。 御好漠然的点了点头,并不回应什么,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如此说,真正不是皇室血脉的是御好帝姬,而非岭南王?”有“聪明”的大臣立刻领悟过来。 “是。” “那么御好帝姬又是何人的女儿,那人如今可在这里?”有人追问道。 “是啊?是谁,到底是谁?”太妃突然间神色茫然,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是谁啊,他在哪里啊?” 御好很想告诉母妃,闻伐劣已经死了,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妃兀自喃喃的问着。 太妃的目光茫然的掠过众人,在人群中看到那人时,露出了一丝歉疚抱恨,突然间,她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她看向萧权:“侯爷,御好就托付给你了。” “不好,快拦住太妃。”萧权快步冲上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太妃已经轰然倒在了地上。 “母妃--”御好跑下祭台,冲到了太妃的身边。 “御好!”毒已发作,黑色的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太妃喃喃的唤着,“御好,对不起,是母妃对不起你。” “不,母妃,御好不怨你。”晶莹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般掉了下来,御好不住的摇头,“母妃,御好真的不怨你,你不要离开御好好不好?” “傻孩子。”太妃露出一个极少见的和蔼的笑,“这么多年了,母妃一直对你那么冷淡,都是因为母妃的自私才害得你连番中毒,才害得你变成如今这般,是母妃不好。” “母妃别说了,别说了。”御好伸手拉过一旁萧权的衣袖,“侯爷,侯爷,我求求你救救母妃,我求求你。” “御好,你母妃她……”萧权欲言又止,满眼惊痛。 “不,不会的,母妃,你说过要看着遥儿长大的,你说过要看着遥儿娶亲的。” “御好,萧权。”太妃靠在萧权身上,拉过两人的手,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携手。” 太妃说完,头一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不--”御好悲痛仰天长啸了一声,突然气血上涌,吐出大口的鲜血来。 “御好,御好。”萧权上前要来搀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侯爷,如此,你可信了?” “御好,我……” 御好擦去嘴角的鲜血,虚浮着脚步站了起来:“请侯爷速做决断吧,如今,你打算拥护谁,站在谁的身旁?” 第411章 萧权敛眸,内中顿时有冰冷暗波涌起:“本侯奉先帝遗诏,拥立太子铭为帝。” “好,好。”御好连声应着,倒退了几步,走到君曜的身边,勾起一抹犹如朝阳般温暖的笑意:“王爷,御好母妃欠你的,御好今日替她还你。” 御好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刻着龙形纹的金制令牌:“请各位大人看清楚了,御好手上拿的是暗使的令牌,御好坚决拥护岭南王君曜为帝,各位大人都看着办吧。” “这……这是那个暗门的使主令吗?” “胡大人好眼光。”御好冷冷一笑,“正是那个什么都做的暗使的令牌。” 御好声音虽轻,其中胁迫之意却已昭然,暗门本就是做一些刺杀高官,获取情报的工作,今日身为暗使使主的御好既然有心立君曜为帝,也就是和众人说了,谁若是有异议,下场便是死无全尸。 “臣胡怀恩叩见新帝,新帝万岁。”这个胡怀恩历来是个没有用的墙头草,当年因为是胡皇后的表兄,才被擢升为内廷大臣,此刻便成了第一个倒戈的人,众大臣见状,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也立刻站在了岭南王的阵营中。 御好抬眸看向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相国大人:“相国大人意下如何,您可是百官之首啊?” 听到御好的声音,相国墨葆成抬头迎上御好目光,只觉得有一种不能抵挡的冰寒,心中愧疚在她清丽而冰冷的目光下,被激发了出来,上前几步,跪在了君曜的面前:“老臣叩见皇上。” 御好不再看萧权,退后一步,向君曜跪了下来:“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纷纷俯身下跪,一时间,万岁之声响彻太庙…… 永和三年九月,元宗皇帝君殇因病驾崩,圣传遗诏,立岭南王君曜为帝。同年十月,曜在群臣力推之下,于太庙继皇帝位,帝号圣宗,改国号为太元。二日,新帝下旨,册封拥立有功的御好帝姬为护国公主,晋一品诰命夫人衔。 ----《南朝。圣宗帝志》 御好接到圣旨的时候,尚在宫中扶赢阁忙着照顾萧权,君曜登基那日,萧权突然昏厥在朝堂之上,御好万万没想到,萧权已经大好的身子会旧病复发,而且病来如山倒,就连医术高明的沈逐惊看完后,也是连连摇头,莫可奈何。 御好想起萧权曾连番让自己帮他施针忆起从前,她却一再推脱,如今深感懊悔不迭:“他早就让我为他施针,是我固执,以为他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便一直拖着,是我不好。” “这事不能怨你,侯爷的身体一直很好,此番乃是劳累过度,才会引发了身体内的蛊毒,你不要自责。” “那现在给他施针还来得及吗?” “现在恐怕不行,此番侯爷蛊毒重发,已非药石针灸可以医治,如今只有下蛊之人才能解蛊。” “下蛊之人?你是说下蛊之人可以救醒萧权,是吗?” 第412章 “你知道是谁下的蛊?” “嗯。” 御好自然知道是谁下的蛊,当初折颜以为她才是母妃的女儿,便和墨螓卿连成一线,帮住墨螓卿消除了萧权的部分记忆,现如今,解铃还需系铃人,她要立刻寄信给折颜才是。 “御好,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沈逐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为难忧虑。 “什么事?”御好心头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他……他可能再一次遗忘以前的事情,而且这一次可能会遗忘得更加彻底,他可能会不记得你。” “不记得我?”沈逐惊的话犹如临头的一盆冷水,浇灭了御好最后的一丝希冀,遗忘!御好早已领受过这两个字的威力,如果他再一次忘记她,她该怎么办? “帝姬,帝姬,侯爷醒了。”知心冲冲跑来外室,打断了御好的思绪。 “醒了?”御好此刻正在外室煎药,听到知心的话,一时惊喜交加,就连手被炉子烫了也不曾察觉。 这些日子以来,萧权一直在昏睡,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左右,就连煎药这种事也都是亲力亲为,可他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就连沈逐惊也说他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他突然醒来,御好又是开心,又是害怕,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知心,快帮我看看,我头发有没有乱?衣服有没有弄脏?” “没有,没有,都很好。”知心在一旁打趣的笑笑,“帝姬把外衣脱了吧,里面点了暖炉,您出了汗,还是出来再穿吧。” “对,对。”御好脱了外裳,交给知心,才想起来吩咐道,“药马上就好了,你把它倒在碗里,拿进来吧。” “帝姬放心吧。” 御好不放心的又捋了捋脸庞上散落的一缕发丝,深吸了一口气,才迈着极轻的脚步走了进去,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萧权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一定要让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最美的她。 内室里,萧权披了她亲手做的浅白色的睡袍站在窗口,今日天气甚好,有几缕橘红色夕阳透过窗棂镂刻精致的缝隙里投射进来,落在他修长挺拔的身上,折射出一抹淡淡的高雅气质。 “侯爷?”御好小心翼翼的唤他,努力控制之下,只觉得喉咙都变得酸涩起来。 萧权身形一颤,缓缓转过身来,眸光澄澈的看着御好,她白皙的小脸上有黑煤灰的痕迹,她仿佛有些紧张,手不住的捋着脸旁的一缕长发,脸上的煤灰越抹越脏,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极美的那种女子,夕阳沐浴下,她一袭浅绿色的绣粉梅的长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高雅翩然。 御好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权,只觉得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又似带了极为复杂的东西,一时竟是看不透:“侯爷,你还记得我吗?”御好问的很小心,深怕他说出一个不字来。 萧权的嘴角原本勾着一抹温柔的浅菀,听到御好的疑问,笑容突然不受控制的凝滞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冷然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可是我的好夫人啊,一手毁了我半生心血功名的好夫人啊,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第413章 “侯爷?”御好此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高兴的是他居然还记得她,难受的是他对她用了那么冰冷的语气,仿佛自己真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出去,我不想见你,你出去。”萧权转过了身,背微微的伛偻了起来。 “侯爷。”御好忙上前扶住他,看着他紧皱着眉头,仿佛很是痛苦,“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心口疼?” “知心,知心,快把药端进来。” “帝姬,药来了。”知心在外听到动静,忙端了药进来。 御好端过药,习惯的先喝了一口,萧权如今的身份十分敏感,她虽相信曜哥哥不会做出毒害萧权的事来,但难保那些投靠新帝的大臣为表忠心会做出什么来,是以,不管是不是她亲手煎的药,她都会先尝一口,没事了,才一口一口的喂给萧权。 “还有些烫,你出去拿个碗来兑凉些。” “不用了,你出去,我不喝你的药。”萧权将一切尽收眼底,神色却愈发冷漠起来。 “你的身子还未全好,应该……” “出去。”萧权一把打碎御好手中的药碗,“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滚!” 滚烫的药汁尽数倾倒在御好身上,御好进房间前,便脱了外裳,穿的很单薄,这下药汁倒在身上,御好只觉得被药汁烫到的地方一阵灼热,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帝姬!”知心惊呼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御好一记眼神止住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御好拿出袖中玉帕,拉过他的手,替他拭去手上残余的药汁,“对不起。” “我一直在外面,有事你随时叫我。”御好并不觉得委屈,如果萧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才觉得难受,如今他能骂出来,她心里还能好受些。 “御好!”看着消失在珠帘之后的身影,萧权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去把沈御医找来。”御好走到外间,吩咐知心道。 “帝姬放心,会意已经过去传召了,想必快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沈逐惊身着一袭官袍,快步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皂衣小太监:“微臣沈逐惊拜见护国公主。” “不必多礼,快进去给侯爷看看吧,他醒过来了。” “你没事吧?”沈逐惊抬起头,看着御好脸色苍白,再看她被药汁染了颜色的裙裳,不由得担忧。 御好拍了拍自己的裙裳,不甚在意的笑笑:“没事,刚才不小心打翻的,你进去吧,我去换身衣裳来。” 御好说着,正要出门,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幸好一旁知心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沈逐惊上前,拉过御好的手,细细探了会儿脉,看了看里间,斟酌了一下,嘱咐道:“你身体本就虚弱,切不可再劳神了,要好好休养才是。”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进去吧。”这段时间,御好时常觉得胸闷口干,心悸气短,五脏六腑内力游走不稳,早就超出了承受能力,可是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倒呢?想来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 第414章 沈逐惊美眸闪过一丝复杂,朝御好做了一个揖,掀帘走了进去。 “不是叫你滚出去吗?”听到动静,萧权冷冷的咆哮了一声。 沈逐惊挥退了小太监,作揖道:“微臣沈逐惊拜见侯爷。” 萧权回过头,抚了抚额际:“是你啊,起来吧。” “谢侯爷。”沈逐惊站起身,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给她把过脉了,她的内力很混乱,身子也虚弱,若不是你一直不醒,她要照看你,恐怕早倒了。” “我知道。”萧权疲惫的靠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沈逐惊放下手中的药箱,取出脉枕,上前替他诊脉,过了一会儿道:“你中的是蛊,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找到下蛊之人。” “嗯。”萧权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一旁的暖炉上,不再说话。 “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恐怕也难熬过来,你其实早就醒了?为何要瞒着她?” “我自有打算,该如何对待御好,我心里已经有决定了。” “既然有决定,就该快些决断才是,御好是个好女子,你不该让她多受无辜的伤害。” “沈逐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啊?”沈逐惊抬眸,美丽清冽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什么时候开始,你习惯性的站在她立场考虑事情,习惯在我面前帮她说话的。”萧权缓缓站起身,俊朗清癯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沈逐惊面色一红:“我……我。” “你不用和我解释。”萧权浅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方才说只有找出下蛊之人才能治好我,是吗?” “是。” “逐惊。”萧权转过身,拉住沈逐惊的手臂,“我有一事拜托你。” 沈逐惊抬头,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面色愈发的红了:“逐惊的命都是你救的,有什么帮得上忙自然会答应。” “好,从今日起……” 扶赢阁外殿,御好按着药方重新配齐了药,放到炉子上用文火慢煎着,看了下时辰,见还有两刻钟的时间,看里面沈逐惊还没出来,便打算去换件裙裳,却看到远远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扶赢阁走来,却原来是大内总管福公公。 新帝即位后,宫中的人事均未变动,福公公依然领大内总管一职,众人依旧各司其职,暂掌凤印的萧妃娘娘还请了旨,对做事认真负责的宫人管事,按新例发放奖银,还适当的提高了宫中各人的月钱俸银,此令一出,新帝君曜在宫中颇受拥戴,人人都赞新帝治国有方,不愧是先帝遗命的君王。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召颁布的前一日,御好曾在扶赢阁招待了前来探望兄长的萧妃娘娘,两人密谈两个多时辰,谈话内容除了扶赢阁几个贴身侍婢,无外人知晓。御好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因为宫中对君曜即位一事颇有些流言蜚语,御好不过是借新例收买人心。二来,她真心希望萧飞燕能成为皇后,如此,萧权便是国舅,一般小人也不敢轻易对他起图谋暗杀之心。 第415章 当然那都是前几日的事了,却不知福公公今日来,又是为了何事? “护国公主近来可安好?”福公公一进门满脸笑意,客气的问候了御好, “劳福公公挂心,御好很好。” 御好也客气招呼了福公公,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福公公这才拿出袖中的明黄色圣旨:“圣上有旨,护国公主接旨。” “御好接旨。”御好敛衣跪在地上,不甚在意的听旨,这些日子,曜哥哥三天两头的传旨,不是赏赐珠宝玉石,就是赏赐绫罗绸缎,偶也赐些珍贵药品给萧权,对此,御好早已习惯了。 果然,皇上又赏下了不少珍奇异宝,绫罗锦缎。只是末了,福公公放下圣旨,又笑道:“圣上还说了,请护国公主到凌霄阁用膳。” “皇上邀我用膳?”御好为难的看了眼正在火上煎着的中药,有些不放心。 看出御好的不情愿,福公公在一旁提点道:“按礼,皇上赏给公主这么多东西,公主也该亲自向皇上谢恩才是。” 御好知道这事虽没有在圣旨上明说,却没有回旋的余地,便只有应了:“烦请福公公等会儿,御好换身衣裳便来。” “好,奴才在这里等公主。”福公公依然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仿佛不曾看到御好一身的狼狈疲乏,吩咐宫人将一应赏赐搬进了扶赢阁内。 曜哥哥登基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单独邀见她,御好心中难免不安,如今的情势之下,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身份来面对他。 御好惴惴不安的换了身素常的简约的裙裳,吩咐知心:“你不用跟去了,药先用文火煎一刻钟,再改用大火煎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了,等沈御医走后,你拿进去让侯爷喝下,顺便和他说一声,就说……就说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是。” 夕阳西下,整座皇宫都沉浸在一片橘红的夕阳之下,愈显辉煌巍峨,御好心怀不安的跟着福公公到了凌霄阁。凌霄阁位于皇城西门,整座阁楼建得极高,是以才取“凌霄”之名,在这里登高就看到整座皇城。 “奴婢参见公主。”刚到凌霄阁门口,便有两名穿着得体的丫鬟上前来问候。 御好觉得两人眼熟,便打量了几眼:“不必多礼,起吧。” “谢公主,公主里面请。”丫鬟们看到御好打量的眼光,其中一个温柔的笑笑:“公主定是觉得我俩眼熟吧,我们是书香墨香呀,公主不记得我们了吗?” 书香墨香?原谅是自小伺候曜哥哥的两个贴身婢女,时隔多年,两人都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形容姿色倒丝毫不逊色与宫中的任何一位妃嫔:“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曜……还在皇上身边伺候。” “奴婢二人原随了皇上在岭南伺候,是两日前刚回京的。”回话的是那个叫书香的丫鬟,说话得体,笑容恰到好处,令人一眼看便顿生好感,比一旁的墨香更胜一筹。 第416章 御好隐约记得,书香的父亲原是文渊阁大学士,后来因为一场文字狱受到牵连,被贬岭南,家中女眷都被充入了宫中为婢,书香在宫中没有门路,又没银两周转,便被分到了当时刚失宠的柳妃宫中,但因其聪慧又识得几个字,柳妃便把她指派给曜哥哥,专门在旁伺候笔墨,也算是丫鬟中有学识的一个。 御好随着两个丫鬟上了凌霄阁阁楼,阁楼外围有用白玉做成的扶栏,在夕阳下泛着润泽的光芒:“公主,到了,皇上在前面等你。” “好。”御好沿着扶栏走去,直到走廊的尽头,才看到身着一袭浅蓝色的暗云纹锦缎宽袍君曜,他凭栏立在那里,衣摆随着晚风轻轻鼓荡,上面的龙纹图案腾飞而起,甚是华美。 “御好参见皇上。”御好屈膝行礼,声音不由得微颤。 君曜仿佛被打断了思绪,身形一颤,立刻转过身,快步上前扶住她的双臂,面露微笑:“快起来。” 御好顺势抬头,看着这个在夕阳下环佩如水襟如月的男子,一时竟有些陌生,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皇陵陪自己吃苦受累的曜哥哥了,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是万人敬仰的帝王。 “想什么呢?”君曜轻浅温雅的摸摸她的额头,“过来看。”他说着,拉着御好往扶栏旁走去。 “看那里。”君曜伸手指向前方。 凌霄阁顾名思义,凌霄而立,从此处望出去,可以看到整座皇城,皇城的西门正德门近在眼前。御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看到一辆藏青色的马车从宫内徐徐向着正德门驶去,马车后面,站着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男子作揖相送,甚是眼熟:“这是?” “今日是清王君铭到江南赴任的日子,我让子画送送清王母子?” “宋子画?”御好看着那个不远处冲着马车深深作揖的男子,涩然一笑。 “是,子画一直是我的人。”君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拉着御好的手,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怪我吧?” 御好这才想起,难怪那日在相国大人的寿宴上,宋子画看她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而那日自己彷写的遗诏也能逃过他书法大家的眼光。 御好了然的笑笑:“御好怎么会怪你呢,墨姐姐得偿所愿,铭儿能到江南做个清闲小王爷,是他们母子的福气,皇上能如此安排,御好已是感激不尽了,御好替清王母子谢皇上恩德。” 御好说着便要作揖,君曜神色不自然的一窒,上前扶过她,道了身无需多礼,又从一旁的侍女书香手中拿过一件风氅,披在她的肩上:“进去吧,外面天冷。” 御好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辆马车已经出了正德门,渐渐的消失在了夕阳的余光之中……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靠近凌霄阁。” “是。”书香墨香应了一声,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鱼贯退了出去,最后一个太监出门的时候,看了君曜的神色,知趣的紧紧关上了门。 第417章 御好心底一颤,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君曜,他依旧站在那里,神色不变,看到她的目光,掩饰的笑笑:“御好,我让宫中的御厨备了你喜欢的菜,我在外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尝尝宫中御厨的手艺了,你陪我一道用膳吧。” 御好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也不扭捏作态,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饭过半晌,君曜突然开口问道。“御好,你是墨相国的女儿,是吗?” 御好涩然一笑:“御好是谁的女儿已经不重要了,皇上不是已经赐封御好为护国公主了吗?” “不,御好,这对我很重要。”许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君曜的脸上有些酒醉的微红,他倾身上前,一把扶住御好的双肩,“御好,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不是父皇的女儿,我真的很高兴,我……” “御好还没谢谢皇上呢?”御好看着桌上布置精美的菜式,打断他道,“御好敬皇上一杯,愿皇上大展宏图,为天下苍生谋一份福祉。” 君曜闻言,面上笑容一窒,察觉自己失态,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何时学会说场面话了。” 御好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手,君曜见状,讪讪一笑:“终究是不同了。” “没有的事,只要皇上不嫌御好身份卑微,御好永远是皇上的妹妹。” “不,你不是了,永远不是了。”君曜语态平静,却让御好莫名心惊。 御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忙回避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御好得回扶赢阁了。” 御好站起身便要走,却听他在背后平静却幽然道:“听说他醒了?” “是。” “你就不想替他说向朕说几句好话,让朕放他一马。” 御好闻言,心中一惊,隐瞒多日的惶恐不安顿时涌上了心头。 “来,坐下,再陪我坐会儿。”君曜站起身,拉她坐回了位置,“御好,不管你想不想听,都请你听我说完,你知道吗?那日听你说你不是父皇的女儿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放下所有的一切,带着你离开上阳,离开南朝,天知道我有多高兴知道你不是我的亲妹妹……” “御好为失去皇上这么优秀的亲哥哥而遗憾。” “遗憾?”君曜突然笑出了声,“御好,你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我不高兴,是不是?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呢?” 御好垂眸不语,手紧紧的拽着裙子,心里只想着该如何摆脱这样尴尬的场面。 “御好,你不要回避我。”君曜紧紧的扶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着他,“御好,做我的皇后,好吗?” “御好,你不要回避我。”君曜紧紧的扶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着他,“御好,做我的皇后,好吗?” 御好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忙站起身退开几步,跪拜下来:“皇上,御好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折煞御好,御好是您亲封的护国公主,一品诰命夫人,御好怎么能做您的皇后呢?” 第418章 君曜不说话,场面一时极为尴尬,御好重重的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重重的磕了个头:“皇上,御好想起有一事相求?” “你说。” “御好恳请皇上立刻罢免萧权的官职,剥夺他的爵位,将御好与他一道贬往洛水,以安朝臣之心。” “你……”君曜站起身,长叹了一口气道,“萧权他何其有幸,能得到你这样聪慧的贤妻。” “求皇上成全。”御好重重的磕了个头。 君曜负手立在窗前,修长的身影透露着一种凄凉之色,沉吟了一会儿道:“将他贬离京城可以,你不可以走,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京去受苦。” “皇上--” “我知道你的用意,如今让萧权离开京城,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好不容易才能和你相聚,你怎忍心让我再失去你,况且沈逐惊也说过了,你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洛水偏远,我不放心你。”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御好甘之如饴。”御好说着,绝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柔情来,“曜哥哥?御好求你了。” “不要再叫我曜哥哥了。”君曜猛地转过身来,将她一把拉起,紧紧拥在怀里,“御好,你要记住,你是朕亲封的护国公主,是一等诰命夫人,不再是朕的皇妹,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听到‘曜哥哥’三字,知道没有?” “是,御好确实和您没有血缘关系了,可御好还是萧妃娘娘的嫂子,于情于理,皇上都不该这么抱着御好,若被宫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御好笑,说出的话句句犹如冰棱,刺中他的胸口。 君曜面色一僵,冷然道:“这么说,你是不会答应做我的皇后了?” “皇上说笑了。”御好心惊肉跳,表面上却镇定自若。 “御好,我可以放弃皇位,我可以把皇位让给铭儿,让萧权辅政,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愿意放弃一切。” “皇上如果没别的事,御好先告辞了。”御好说着便要转身,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了回去。 “御好,萧权的命还在朕的手里。” 御好笑,抬眸直视着他闪躲的目光:“如果皇上是这样卑鄙的人,御好当初就不会坚持拥你为帝了。” “卑鄙?”君曜怒极大笑,咬牙切齿道,“如果可以得到你,再卑鄙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君曜说着,手上的力道又中了几分。 御好强忍疼痛,凄凉的笑:“御好不信,御好一直相信您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我不要做什么好皇帝。”君曜咆哮的怒道,失去理智的将御好推倒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将身扑上来:“御好,陪在我的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这辈子只想和萧权在一起。” “闭嘴,不准再提萧权。”君曜说着,再也顾不了其他,狠狠的吻了下来,他吻得很用力,仿佛是倾尽了全身的力量,唇齿交缠,“御好,答应我。” 御好用力的推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声响:“侯爷,您怎么站在这里,皇上有命,这里不许外人靠近。” 第419章 萧权?御好猛地一惊,推开失神中的君曜,忙坐起身,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一袭紫袍的萧权正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侯爷--”御好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萧权见状,一拂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御好回头看了眼面有愧色的君曜,再也顾不了其他,忙追了出去。 此刻,夕阳已经落尽了余晖,天慢慢的暗了下来,凌霄阁楼上阵阵秋风凛冽,萧权走了几步,仿佛心口不适,停下了脚步,捂着心口不停的喘气。 御好快步追了上去,扶住他:“侯爷,你没事吧?” 萧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倒地上,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侯爷,我可以解释的。”御好不顾擦伤的手,拽住萧权的衣袖,面带恳求之色,“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不用了。”萧权嫌恶的拂开她的手,神色落寞得犹如西边落日后的天际残云,暗淡不已。 “萧权,方才的事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皇上他喝醉了才会……” “把嘴擦干净再和我说话。”萧权极其冷漠的打断她的话,冰冷如寒泉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微肿的娇唇。 “对不起,我……”御好下意识的去擦嘴唇,可话还没说完,萧权突然扬手便是一巴掌,直打得她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来。 御好下意识的捂住被打得麻木肿痛的脸,满脸的不可置信看向震怒中的萧权,成婚这么久,不管她做了什么不称他心的事,他都不曾打过她,如今,他居然听都不听她的解释,伸手就打她! 萧权看着她捂着脸却一句话都不说的受伤的表情,心里一窒,面上却依旧冷淡着:“这一掌是替你皇兄打你的,枉你皇兄这么疼你,将空白的遗诏给你做护身符,却不想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知道了?”她该猜到的,萧权何许人也,迟早都会知道的,她原打算过段时间时局稳定些,再和他交待事实,不想他已经知道了。 “如果我不提,你打算瞒我到何时?”萧权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眸中冷若冰泉,“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嗯?” “对不起……”话一出口,御好只觉得喉头酸涩哽痛,泪水止不住滑落下来,落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滚烫莫名。 萧权触电般收回了手,转身看着远处巍峨辉煌的皇城,冷然道:“你不必觉得委屈,你是我萧权的女人,以前是我太宠你,让你忘记了为人妾的要守的规矩……” 萧权说到这里,,突然不再说下去,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空气突然变得冰冷窒息,御好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看他神色冰冷,眉头紧皱:“你身子才刚好,我们回去吧。” 萧权回过神,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带起一抹嘲讽的笑:“御好,你有没有后悔,如果你如今云英未嫁,或许还可以做他的皇后,跟着我却只能做一个妾室。” 第420章 御好努力忽略他的嘲讽的口气:“御好从来没就没后悔过。” “是吗?”萧权冷冷一笑,“可是我后悔了。”萧权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也后悔了,我会为你准备好休书,还你自由。” 御好羞愤,倒退了几步,仰着倔强的小脸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萧权自问配不上你,护国公主,你请自便吧。”看着她满脸的羞愤恨恼,萧权撇开了头,看了看停留在不远处的君曜,拂了拂衣袖,转身往楼下走。 御好愣愣的看着萧权远去的背影,抚着胀痛的侧脸,心里不免酸涩,她如何也想不通萧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他纵然生气,也不会出口伤人,更不会对她动手,御好突然发现自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仿佛陷入了无边的深渊中一般,很是惶恐无助,以前的那个萧权仿佛突然间不见了一般,远去的那个人已经变得好陌生,好陌生! 御好心思烦乱,全然没有留意到此刻有一个比她更落寞的身影站在她身后。 “皇上,外面天寒,你的剑伤还未大好,快进去吧。”侍女书香拿了一件黑色的盘金绣蟒袍过来,体贴的替他披上,眉眼间尽是柔情关怀。 君曜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派人在暗处保护公主,不要出问题。” “皇上放心吧。”书香应了,转身看了眼不远处那抹纤细苍白的身影,眸中划过一丝暗淡。 君曜转身走回凌霄阁内,早有宫人撤去了晚膳,将养心殿中的奏折搬了过来,君曜径自走到书案前,看起奏折来。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不用了,她付出这么多就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好皇帝,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不会辜负她的信任的。”君曜拿起一旁的朱笔,神色虽依旧冷凝,眸中却多了几分柔和。 “公主一定会明白您的心意的。”书香跟在他身边多年,也是为数几个知道他真正心思的人,如今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不免替他难过,看得出来,公主对侯爷的感情有多深厚,皇上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你也觉得我没有机会了吧?”君曜抬头看了眼书香,苦涩的笑笑。 突然被人猜中心思,书香面色一白,深思了一会儿,才回道:“在奴婢看来,皇上不比侯爷逊色,皇上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君曜淡然笑笑,也不深究,又埋首到了奏折中,这些日子,那些一直跟随自己的旧臣不停的上奏参萧权,让他很是为难。他也明白,萧权是他最大的威胁,他虽年纪轻轻,确实三朝旧臣,手握重兵数年,尽管他已主动交出了兵权,但军心却不是轻易可得的,只要萧权在一日,他就一日不能安枕! 这时,福公公从外面进来,书香见主子正在沉思在奏折之中,便轻手轻脚的走上前询问有什么事。 “是什么事?”君曜最终在那本参奏萧权的奏折上写了“待议”二字,刚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到书香犹豫的站在那里,便开口询问道。 第421章 书香犹豫着道:“回皇上,方才福公公来问,萧妃娘娘派人过来问,您今晚是不是过去挽月殿休息?” 君曜闻言,俊秀的眉头下意识的一皱,“啪”的放下手中的茶碗,面色有些难看。 书香见状,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君曜察觉自己失态,看着跪在那里的娇弱身影,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方才城楼上的那抹倩影,神色下意识一暖:“你何错之有?起来吧。” “谢皇上。”书香正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退到了一旁,突然听到君曜问:“书香,你跟我多少年了?” 书香脸上闪过一阵愕然,恭顺答道:“回皇上,八年了。” “哦。”君曜放下手中朱笔,斜靠在软榻上,“朕记得刚见你时,你和御好差不多大。” “是,奴婢是壬戌年生的,和护国公主同岁。” “可有心上人了?”君曜看似无意的问道。 书香说着,娇美的小脸顿时变得通红,呢喃道:“皇上糊涂了,奴婢是被贬罚的官奴,世世代代都是为人奴的,奴婢怎敢存了那样的心思。” 君曜借着灯火细细的打量着那个清秀的人儿,沉吟道:“朕记得你父亲原是文渊阁大学士,你也算是系出名门,你若有心,朕可以帮你脱离奴籍,让你自行安排婚嫁。” “不--”书香猛地抬头,清秀可人的小脸突然苍白起来,“请皇上收回方才的话,奴婢不要脱离奴籍。” “这又是为何?”君曜轻抿了一口茶,问道。 “其实……其实奴婢心里已经有人了,但那人不是奴婢可以高攀的,奴婢只愿能永远伺候他,能天天看到他就好了。” 君曜并非冷清之人,听了这番话,哪有不懂的,在他心里,虽从未把这个小丫头当做奴仆,却也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如今的情势下,后宫确实也该有几个自己的人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书香庆幸他没怪罪自己的鲁莽冲动之余,不免有些有些失落,刚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的男子开口道:“等等。” 君曜站起身,上前拉过她冰冷颤抖的手,用食指轻轻抬起她精巧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今晚你愿意留下来吗?” 书香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的回应自己,看着面前那张日思夜想的俊美容颜,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几乎要应了下来。 就在她想要应下的那一刻,突然看到他眸中深邃莫名的眸光,脑中理智闪现,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这里是凌霄阁,是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奴婢即使心中千般愿意,也是不能留下来的,请皇上明鉴。” 君曜满意的笑笑,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还算是个稳重得体的人,便上前扶起她,“你记住,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奴婢,你是朕的才人,香才人。” 皇城最繁华的官家府邸胡同里,一辆青色帷布马车一路快行,在门庭冷落的萧侯府门口停了下来。 第422章 此刻已是掌灯时候,守门的小厮原以为不会有人,正在用膳,这时听到敲门声,忙咽下嘴里的饭,跑来开门,待看清面前的人时,满脸都是惶恐:“侧……侧夫人,您回来了?” 御好并不理会他的失礼,只问:“侯爷可回来了?”方才御好在凌霄阁楼上冷静了一会儿,始终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后来细细一想,总算是明白了萧权之所以这么做的缘由,可是等她回到扶赢阁的时候,却发现萧权已经不在了,是以她顾不得和君曜辞行,回了侯府。 “是,侯爷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听到守门小厮这么说,御好紧张的心才静了下来,忙追问:“侯爷现在在哪里?” “这个……这个。”守门小厮面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侧夫人,您回来了正好。”一个清冷稳重的声音响起,御好望去,不远处,一袭青袍的秦然匆匆跑来,“小的正要去找您。” “怎么了?是不是侯爷出什么事了?” “不是,侯爷没事,是小少爷……” “遥儿?”御好不等秦然说完话,推开他,撒腿就往疏影阁跑去,现在已是掌灯时分,疏影阁外却格外的热闹,里里外外围了很多奴仆婢子,还有几个看着像是奶妈的妇女摇着头从里面出来。 “让开。”御好冷喝了一声,众人看到御好,面色都有些复杂,御好知道,如今京中有很多对她不利的流言,她的名声怕已经很不好了,可她顾不上这些,敛了裙子,便往里面跑。 “哎呦,侧夫人,您可回来了。”说话的是专职伺候遥儿的刘妈,素来是个能办事的,照顾孩子也很有一手,是以御好一直很放心把遥儿交给她照看,可如今连她都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御好心里焦急,正想追问她遥儿到底怎么了,却有一个娇柔的声音比她更早的响起:“刘妈,遥儿怎么了?” 御好回头,看到墨螓卿一袭银色的流水纹长裙曳地,快步跑了进来,看到御好的刹那,面色一窒,讪讪的停住了脚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遥儿怎么了?”萧权的声音在墨螓卿身后响起。 御好冷眼看着两人相约而至,心里堵得难受,却又无暇顾及太多,转身注视着刘妈,刘妈见状,忙陪了笑脸:“侯爷,夫人,侧夫人,你们别着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少爷自小是侧夫人亲自喂养的,侧夫人不在的这些日子,小少爷愣是不肯喝其他人的奶,奴婢照顾孩子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后来夫人说可以给小世子喂羊奶喝,小世子果然乖乖了喝了。” “是啊,遥儿一直很喜欢喝羊奶,既是如此,这又是怎么了?”墨螓卿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夫人有所不知,今日不知怎么了,小世子从傍晚一直哭到现在,愣是一点都不肯吃,奴婢便想小世子是不是想喝母奶了,便让秦管事去找侧夫人,不想惊扰了侯爷和夫人,奴婢罪该万死。” 第423章 御好听了刘妈的一番话,下意识的看同时出现的两个人,心里五味杂陈,复杂得紧,但听到遥儿并无大碍,便也放下了心:“没事就好,快把遥儿抱来我看看吧。” “是。”刘妈见御好无苛责之意,松了口气,忙进里屋抱了遥儿出来。 御好忙接手抱过他,几日不见,遥儿比先前结实了许多,也重了一点,只是小脸因为哭泣有些惨白,御好将他抱在怀里,心里有愧,禁不住落下泪来。也许是母子连心,看到御好哭,刚止了哭泣的遥儿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吓坏了房里的所有人。 “别怕,别怕,遥儿别怕。”墨螓卿说着,极其熟稔的拿过一旁摇篮中的拨浪鼓,逗弄遥儿,果然,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遥儿很快便止住了哭声,还冲着墨螓卿笑了笑。 御好看在眼里,心里极是不舒服,听方才刘妈的意思,自己不在这几日,遥儿都是由墨螓卿照顾的,想来她和墨螓卿长得有几分相像,遥儿怕是早就将两人混淆了。 御好虽然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脸上不免冷了几分,会意见状,上前恭请道:“小世子恐怕是饿了,才会哭的。” 御好这才反应过来,退开了几步,悄然拭去泪水,恭敬的朝萧权福了一礼:“遥儿饿了,御好还要给遥儿喂奶,既然墨小姐来了,侯爷就多陪陪墨小姐吧,御好不留侯爷了。” “御好妹妹不用客气,螓卿是侯府的女主人,侯府是螓卿自己的家,不用侯爷看顾,依我看,妹妹的脸色不大好,还是让姐姐帮你照看遥儿吧,反正这些日子,也都是姐姐照看的,妹妹就放心吧”墨螓卿说着,一脸得意的笑容靠了上来。 御好看了眼一旁眉头紧皱的萧权,知是这些日子太过忙乱,加之相国大人一味阻拦,他恐怕还没来得及和墨螓卿正式和离。 “哟,妹妹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肿,是谁把你打成这样……”靠得近了,墨螓卿自然看到了御好微肿的脸颊,转身看着萧权,略带嗔怪的道,“侯爷下手也没个轻重,妹妹如花似玉的模样,侯爷怎么忍心打妹妹呢?” 墨螓卿说道此处,才仿佛认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掩了嘴,转而对御好道,“妹妹,我看还是让侯爷留下来陪陪你吧,你就把遥儿交给姐姐,姐姐自然替你看顾周全。” 御好看着墨螓卿一派看似大方宽厚的作为,心头光火,冷眼看了一眼刘妈:“刘妈是不是上年纪糊涂了。遥儿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交给一个下堂的妇人照看,且不说心思是不是正的,光是德行就有问题,你能轻易把遥儿交给这种人看顾呢?” “侧夫人说的是,老奴知罪了。”刘妈见御好这么说,忙跪下来告罪。 “你……”墨螓卿完全没想到御好竟然会来一招指桑骂槐,顿时委屈的两眼通红。 萧权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说话,反倒是遥儿听到了这番动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小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御好。 第424章 “御好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御好冷眼看了她一眼:“卫彰侯夫人以后请不要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御好即使不再是皇朝帝姬,至少还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怎么排算,也当不起你这一声‘妹妹’还望墨小姐注意分寸。” 御好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墨螓卿听的,也是说给所有侯府的人听的,在君曜登基一事上,御好知道自己在侯府的名声必受损害,她已不得不靠圣命来巩固自己和遥儿的身份地位。 御好心里恼,下了逐客令:“御好还要给遥儿喂奶,外人不方便在场,夫人请自便吧。” “侯爷……”墨螓卿委屈的拉着萧权的衣袖,啪嗒啪嗒的落泪。 “御好,你……” “侯爷不要多说,侯爷请回吧。”御好不想听他帮墨螓卿说话,便急急的打断了他的话,兀自往内室走去。 然而,这回却是御好误会了萧权,他虽有心对御好的去处另做打算,可真要他狠心对她,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他现在只是看她脸色不好,逐惊又说她身子已经负荷到了极限,哪里还能亲自喂奶。如今见遥儿不哭了,他想让别的奶妈子再试试,可御好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只当他是要帮墨螓卿说话,是以不给他任何说话时间,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御好不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很难再回头,而她和遥儿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夜深人静,御好抱着遥儿坐到了床边,就着烛光细细端详多日不见的儿子,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的笑。 “刘妈,遥儿这些日子乖吗?”御好喂好了奶,便找来刘妈详细询问遥儿这些日子的饮食起居。 “回侧夫人,小世子一直都很乖,起初小世子不肯喝奶妈的奶,好生吵闹了一番,后来相国夫人来府上看夫人,见到小世子不肯喝奶,便让下人去买了头母羊,小世子倒是喜欢的,只是今日傍晚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是不肯喝,吓死老奴了。” 御好下意识的想起傍晚时候自己和萧权在凌霄阁的那场争吵,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吧,御好温柔的笑笑,逗弄着襁褓中的孩子:“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嗯?” “侧夫人,小世子身上有明照寺乃能大师的舍利子守护,将来定是个大富大贵的命,夫人大可放心。” 这种时候,听到这种好话,御好心里也舒坦,便给知心使了个眼色,知心立刻拿来一个装了银两的荷包塞到刘妈的手中,刘妈见状,满脸欣喜的叩谢。 “这原就是你该得的。”御好笑了笑,将目光落在了怀中的遥儿脸上,他喝足了奶,也不哭了,小脸粉嫩嫩的,气色好看了很多,还一直盯着御好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明亮透彻,像极了萧权。 御好抬眼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刘妈,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御好一直很信任刘妈,才将遥儿交给您照看,刘妈有话不妨直说。” 第425章 “是,老奴伺候主人这么多年了,今日也倚老卖老的说一句,依老奴看,这些日子夫人日日来照看小世子,虽说母子连心,但是民间也有话说,养母大于天,侧夫人还是小心为上,小孩子心智还不全,很容易认错人的。”刘妈顿了顿,看御好并无不悦,继而道,“老奴听府里的下人说,夫人曾和侯爷哭诉说她这辈子再也不能有孩子了,老奴想,侧夫人虽然身份贵重,可在侯府毕竟是妾室,这正室无出,寻常人家都会把妾室生的孩子过继给大房养,小世子……” “刘妈。”一旁的会意冷喝了一声,刘妈也知自己说多了,忙闭了嘴。 听到墨螓卿不能生育,御好心中不免担忧,但想想萧权也不是那样墨守成规的迂腐之人,便一笑而过:“谢刘妈提醒,御好既然回来了,自然会‘亲自’照看遥儿。”御好特意加重了‘亲自’二字,她是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的孩子的。 “一直听人说侧夫人是个聪慧的主,老奴也就不在孔夫子面前卖弄文章了。”刘妈明了的笑笑,不再说话。 御好看着刘妈,突然想起要打探些什么,便转身看了会意一眼。 会意立刻明白过来,状似无意的问:“刘妈,我和知心两人进宫前,夫人还住在相府娘家,却不知夫人是何时回来的?” 刘妈也是聪明人,知道这是御好的意思,便对着御好回道:“是姑娘们进宫后的第二天,那日是小世子满月,侧夫人不在府中,府中大都是男丁,也没个女人家主事,侯爷便派人去请了相国夫人来为小世子剃了胎发,做了鸡酒油饭,祭拜了神明祖先和床母,夫人便是那日随着相国夫人一道回来的,依老奴看那日侯爷的脸色也不大好,但毕竟是小世子的好日子,侯爷便没说什么,夫人这一住,就没回去过。” “我知道了,刘妈先下去歇息吧。”御好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挥退了刘妈,将怀中睡着的遥儿交到知心手上,兀自走到了窗边, 果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这个墨螓卿倒真会挑时候,现在她和萧权之间出现了裂缝,她的出现,无异于弥补了萧权的空虚,她若有心趁虚而入,她该怎么办? 御好看着窗外,已是初冬时候,窗外已经换上了几株腊梅,再过几日,这些腊梅都会开放了,只是不知到时他会不会陪她一道赏雪赏梅。 “帝姬,喝杯参茶暖暖身吧。”会意倒了杯茶给她,站在她的身旁,一样的神色凝重。 御好微抿了口上等的参茶,笑道:“难为你想得这么体贴,这些日子确实是累了,才短短一月,却觉得好像过了很多年一样。” “帝姬无需担忧,侯爷毕竟是爱您的,那个墨螓卿定不是您的对手,不足为虑。” 御好回头,笑着打趣道:“不愧是要做北朝阙氏的人,见识也是不凡的,我真正惭愧,竟一直没发觉。” 第426章 会意羞赧笑笑:“桑格这都是向帝姬学的,不管以后桑格是什么身份,帝姬永远是桑格的主子。” 御好眸色一深,拉过她的手:“过些日子,我会寻个理由,让你回到折颜身边的。” 会意摇了摇头,认真道:“桑格会留在帝姬身边,殿下还要替侯爷解蛊毒的,桑格还是留在帝姬身边吧。” 御好看着她眸中的真挚,有些惭愧,方才的话不过是一个试探,她自然不会轻易放手这颗有利的棋子,萧权的蛊毒还要靠折颜来解,为防万一,她必须要留会意在身边,以策万全,如今听会意主动要求,御好觉得安心了很多。 “帝姬,不好了,小世子吐奶了。”御好正想着日后的打算,突然听到知心惊慌失措的声音。 御好忙放下茶杯跑上前看,果然看到遥儿面色铁青,刚喝下没多久的奶不停的往外吐出来,手脚还有些抽-搐:“快叫刘妈,还有,立刻去传召沈御医。” “是。” “侧夫人,怎么了,小世子怎么了?”刘妈本就在外面,听到声响,很快就跑了进来,看到御好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她忙上前细看,却也被吓到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在以前是从没有的事啊。” 御好见遥儿一声不吭,却不停的吐着奶,心里焦虑不已,只能暂时将他的头侧过来,以防他被奶水呛住,其他的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确定以前都没这样过吗?”御好紧紧的拽着刘妈妈的衣袖,“会不会是我的奶水有什么问题。” “侧夫人,您先别吓自己,您是小世子的母亲,怎么会是您的问题呢。”刘妈妈一边安抚御好,“侧夫人,依老奴看,还是先去把侯爷找来吧。” “不,这事先不要惊动侯爷。”萧权身中蛊毒,受不得刺激。 沈逐惊来得很快,原来他是听到宫里的闲言闲语,知道她回了侯府,特意赶过来看她,正好遇上知心出门找他。 “逐惊。”看到熟悉的人,御好强装的镇定一时间都崩溃了,“你快帮我看看遥儿,快帮我看看。” “别怕,御好,没事的,有我在,遥儿不会有事的。”沈逐惊一边安慰御好,一边拉过遥儿的小手,探了探脉。 “怎么样?” 沈逐惊眉头一皱,宽慰道:“没事的,我要先给他催吐。” “好。”御好此刻已经是六神无主了,只能将遥儿交到沈逐惊的手上,沈逐惊不知拿了什么给遥儿闻了闻,遥儿一下子比刚才吐得更厉害了,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才止了下来,一吐完,他便大声哭了出来。 御好听到他的哭声,一时情难自禁,落下泪来。 沈逐惊走到一旁,不知写了些什么,交到知心手上:“麻烦姑娘立刻去抓药,要快。” 御好眉头一紧:“怎么,很严重吗,遥儿到底得了什么病。” “慢性毒药,幸好他刚才多喝了点奶,吐奶了,才让你及时发现了异常,你放心,毒性不强,好好调理会没事的。” 第427章 “那就好,那就好。”御好连连感叹,却不得不疑心,究竟是谁要对遥儿下手?难道是…… “侧夫人,恕老奴大胆说一句,这些日子小世子喝的羊奶都是夫人亲自喂小世子喝的,会不会是……” “果然是她。”御好恨恨的咬紧了牙,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无比的恨意。 “御好,事情还未查清,不要妄下定论。”沈逐惊在一旁劝慰道,“我看这事还是先禀报侯爷为好。” 御好听了他的劝,也慢慢冷静下来:“你说的不无道理,会意,你去请侯爷过来一趟。” “是。” 会意领了命,正要出门,却见王管家走了进来:“老奴给侧夫人请安。” 御好冷冷看了他一眼:“王管家这么晚了来我疏影阁有何事?” 见御好脸色冷淡,王管家有些讪然:“回侧夫人,侯爷吩咐奴才来告诉侧夫人一声,他今晚在雨辰阁宿下了,请侧夫人和小世子也早些歇息,侯爷明天再过来看小世子。” 王管家说着,看了眼沈逐惊,又探头探脑的看了眼御好怀里的遥儿,嘴角微不可见的噙了一丝笑意。 “知道了,你下去吧。”御好冷冷的挥退了王管家,不由得狐疑道,“墨螓卿必是知道遥儿会出事,故意留住了萧权。” 沈逐惊在一旁看着御好素来清丽温柔的眸中闪现的恨意,心里一惊,想要劝解,却又想起了那日萧权所说,便按捺了下来。 “逐惊,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御好转身望了遥儿一眼,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遥儿,娘亲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对你不利的人! 夜,雨辰阁,墨螓卿从浴室间出来,特意换上了一袭妃色绣莲花长裙,衣襟微敞,露出里面一件绣工精致的粉色肚兜,胸前一抹雪痕微露,极是诱人,三千乌黑的发丝特意梳成了风情万种的坠马髻,朱唇微点,浑身上下散发着妖娆媚骨的气质。 烛火摇曳,萧权衣着整齐的靠坐在外间的黄梨花木榻上,手里翻阅着已然泛旧的《北朝野史》,看着上面用公整的小楷写成的注解,唇角不由得的勾起一抹笑容来,明明不懂北朝文字,却偏偏还要向他借这么深奥的书来看,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才有如此执拗认真的性子了。 “侯爷,喝杯茶暖暖身吧。”墨螓卿从里间出来,连咳了几声,都不见萧权回头,便倒了一杯茶,亲自递了上去。 “嗯。”萧权应了一声,接过茶杯,目光却一直在书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墨螓卿尴尬轻咳了一声,倚身靠了上去:“侯爷,你在看什么书呢?我怎么不认识这上面的字?” 感受到靠在自己身上的柔软娇躯,萧权回过了神,下意识的避开了些,伸手合上了书,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御好借过这本书之后,他就把这本书看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东西,心里极不愿意让别人触碰。 “这个是北朝的文字,你不认识也正常。”萧权用杯盖错开了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微抿了一口茶。 第428章 “哦。”墨螓卿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其实她不过是想找个话题与他说说话,实际是不关心他看什么书的,听他回答的有些敷衍,也就不再深究。 她一直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君御好的出现才生疏的,她也曾听母亲的教诲,试图寻找过自己和君御好的差距,终了不得不承认,即使君御好和萧权相识的时间远不及自己,却比自己更讨他的欢心,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只要有时间相处,他们两人之间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她曾亲眼看到两人坐在疏影阁的树下,相谈甚欢,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就连旁人靠近了也不曾注意。 而她和萧权,除了年少时那些模糊的共同记忆,竟无一点可以聊的话题,即使设法留他在身边,两人之间也总说不到一块去。 于是今晚,除了刻意打扮了一番,她也试图努力的寻找一下两人的共同的话题,但显然很难,她自认为学识极好,但如今却连他看的书的书名都不认识,难免有些失落:“我帮你把书收起来吧。” 见他不说话,墨螓卿伸手去拿书,却被他一把按住:“不用了,就放这吧。” “哦。”墨螓卿觉得其中有古怪,又不好随便开口问,便仿若无意的指着被风吹起的书本扉页上的字问:“侯爷,这几个字写的是什么意思啊?我看这几个字写得怪好看的。” 萧权先前没留意到扉页上居然还有字,被墨螓卿这么一提醒,就着烛光细细看,才发现那里果然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这个傻丫头,竟还给他留了这么个惊喜。 “侯爷?”看萧权看着几个字露出了自己极少见到的温柔笑意,墨螓卿不免诧异。 “哦,没什么。”萧权回过神,随口扯了个谎,“不过是著书人的名讳罢了。” “哦,是这样啊。”墨螓卿见不能在这方面多谈,便在萧权的对面坐了下来,鼓足了勇气拉过他的手,柔情的道,“侯爷,时候不早了,今日遥儿不在这里睡,你看我们是不是……” 萧权看了墨螓卿一眼,这才发现她今日是特意打扮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闺房里情趣的打扮,看墨螓卿打扮成这样,便觉得太过露骨,有伤风化,怎么看都不是滋味,这时,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日御好讨好自己时的那身打扮,也许只有那才叫风情。 “侯爷,你有在听我说吗?”看到萧权出神,墨螓卿小声提醒道。 萧权回过神,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上带着一抹娇羞的微红,微微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在一旁:“螓儿,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是吗?侯爷要给我什么东西?”墨螓卿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欣喜,他已经有多久没有送自己东西过了,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萧家的那个传家之宝碧玉手镯如今还带在君御好的手上,这让她一直很耿耿于怀。 第429章 萧权知道墨螓卿误会了,心有不忍,却还是从袖中拿出了那张早就应该交给她的纸:“螓儿,恩师夫妇年纪都大了,我不想再刺激他们二老,这个如今交给你。” 墨螓卿疑惑接过纸一看,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哭泣着问:“为什么?权哥哥,你不是答应了我可以留住在侯府的吗?你不是刚刚才和王管家说今晚留在雨辰阁陪我的吗?为什么到头来你还是要休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错,是我的错。”萧权顺势扶住她颤抖的肩,认真的道,“螓儿,我已经变心了,再也收不回来了。” “不,我不信。”墨螓卿失声大喊,泪如雨下,“我不信。” 萧权最见不得女人哭,紧皱眉头挣脱了她的手,抚了抚胀痛的额际:“螓儿,我累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君御好?又是因为君御好?对不对,她回来了,所以你又不要我了,权哥哥,是她毁了你啊,她的心里只有她的那个曜哥哥,她全然不把你的心血努力放在眼里,你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她害得,你为什么还是只要她不要我,她就不该回来,像她这样的人就没资格留在侯府。” “我说最后一遍,我不想听你说她的坏话。”萧权推开了门,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远处的疏影阁,眸心深处流露出一丝痛苦,“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在侯府了,你就先忍忍吧。” “你说什么?”墨螓卿眼底升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你不用高兴。”萧权冷声打断了她所有的希望,“就算她不在了,她也永远是我萧权认定的唯一的妻子,我不准任何人在我面前诋毁她,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一点,你可以留在这里,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萧权说完,便开门而去,只留下一脸惊讶不解的墨螓卿。为什么,权哥哥,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她君御好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墨螓卿的眸中染上一层犀利痛恨。 初冬已至,夜凉如水,萧权刚回到竹林深处的书房,便看到书房屋顶上有一个绯色的身影:“你怎么知道我会回书房?” 沈逐惊淡淡一笑:“上来坐坐,今晚月色很好。” 萧权一个轻身飞跃,坐到了沈逐惊的身边:“她怎么样了?” “知道你留在雨辰阁,她表面上很镇定,心里一定很难过,我看她气色不好,她的身子恐怕也不能再拖了,依我之见,她还是先散去内力为好,否则的话一旦她运功,气息紊乱,恐怕会有危险,我是不是……” “不,你暂时别跟她说,我自有打算。” “御好是个固执的人,她那么爱你,她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你不明白,如今在这个世上,她还爱着另一个人,她定会为了那个人奋不顾身的。” “你该不会……” “不管怎样,一切势在必行,君曜已经开始动手铲除异己了,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拖延了。” 第430章 “好,你放心吧,我会配合你的,至于北朝那边,我听说折颜已经结束了朝中的纷争,只是还有些人心浮动,他应该很急切的想要寻找到祭祀首领。” “那就再好不过了,你找个可靠的人把这封信交给折颜。” “这个是……” “御好的身世之谜都在里面了,折颜会有兴趣的。”萧权说着,眸心深处流露出一抹沉痛的悲伤来…… 初冬季节,晨光微露,朝云疏散,温暖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的洒进来,御好慢慢睁开眼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竟靠在摇篮旁,身上只着了一袭简单的寝衣。御好抚了抚混沌不已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一点都不记得昨晚是何时走到摇篮旁来的?又是怎么昏睡过去的? “帝姬,您醒了吗?沈御医过来了。”知心在外敲门道。 御好看了眼摇篮中安然睡着的遥儿,见他呼吸平顺,知道没有什么大碍了,御好这才放下心来,扶着摇篮慢慢站起来,可刚一站起身,便觉得浑身乏力,没有一点力气,还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药碗。 知心听到动静,慌忙的从外面冲进来,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御好:“帝姬,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是吗?”御好不甚在意的看了看旁边的青铜镜,才发现自己的脸色果然很难看,昔日莹润红润的面庞此刻苍白得厉害,这些日子,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体内内力紊乱无序,原以为自己还可以再撑一段时日,起码撑到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再安心调养,可昨晚急火攻心,又在摇篮旁昏睡了一晚,身子恐怕愈发不济了。 “帝姬,我看还是让沈御医帮您先看看吧。”知心在一旁瞧着,很是心疼担忧。 “不用,这事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御好断然拒绝。 “微臣沈逐惊拜见护国公主。”沈逐惊在珠帘之外求见。 “沈御医无需多礼。”御好吩咐一旁愣着的知心,“你先抱遥儿出去让沈御医看看。” 知心出去后,御好将洗脸水兑凉了些,用冷水清醒了一下头脑,才坐到梳妆镜开始梳妆,御好拿出了平日里甚少使用的胭脂水粉,细细的敷了一层上去,又特意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颜色鲜艳些的裙裳穿上,这样一打扮,气色看上去倒好了不少,一眼看,也瞧不出什么不妥来。 如此,御好才放心的走到外间去,外间,遥儿已经醒了,刘妈正抱着他在一旁玩耍,沈逐惊坐在一旁的梨花高椅上,手里拿着笔正在写药方,仿佛碰到了不解之处,眉头紧皱,很是愁恼的样子。 “怎么样,遥儿的毒可解了?” 沈逐惊放下笔,站起身,一扫先前的郁郁之态,宽慰的笑笑:“你放心,遥儿已经没事了,不过是年幼些,多调养调养就会没事的。” “逐惊,查出遥儿中的是什么毒了吗?” 沈逐惊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眸色闪过一丝凝重:“这个……据我所知,是一种名为鸢鸟的毒,可是这种毒甚少有人使用,素来只有精通毒术的人才知道。” 第431章 “精通毒术?”御好眸中闪过一抹不相称的狠厉,“我知道是谁了。” 沈逐惊看到御好眸中的神色,知道她必然会往那个方向想,心里有些复杂,却也没有表露:“御好,万事都要小心为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绝望,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的。” 御好虽觉得沈逐惊这番话有些过,但心里还是暖暖的:“御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幸好还有逐惊你不离不弃的照顾我们母子,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别这么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沈逐惊坐了下来,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头仿佛被刺了一针一般。 “他好些了吗?”御好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水,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御好,你怎么知道?”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去看过他?”御好了然一笑,“他不过是心里有气,才故意说要留在雨辰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昨晚恐怕又是在书房过夜的吧,他身子才刚好了些,你既在侯府,自然会去看他。” 沈逐惊抿了口茶:“御好,女子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他也这么和我说过。”御好涩然一笑,抬头看了看外头,“沈御医,时候不早了,御好还有事,便不留你了。” 沈逐惊放下手中的茶杯,犹豫的站起身:“御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可以。”御好断然道,目光落在一旁顾自玩耍的遥儿身上,“我什么都可以迁就,但绝不可以让我的孩子受到伤害。” 沈逐惊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萧权果然没有猜错,除了他,御好在这世上还深爱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孩子,为了遥儿,她是绝不会轻易妥协,而这是明白这份执着,萧权才那么狠得下心来,究竟是怎样深厚的情感,才让他们那么了解彼此? “那,微臣告退。” “知心,送送沈大人。”御好抚了抚遥儿的小脸,吩咐刘妈好好照看遥儿,便敛了妆容,往雨辰阁方向走去。 雨辰阁,墨螓卿一袭正红长裙端坐在内室的梨花高椅上,冷眼看着坐下的染玉碎碎叨叨的说着,不时的抿几口茶,神色微微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看在她父亲深受新帝器重,连晋几级的份上,她才没心思搭理她。 “姐姐,你有在听我说吗?”染玉见墨螓卿不回应自己的话题,便停下了方才的话题,反问道。 墨螓卿抽出思绪,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极为客气的道:“自然,妹妹方才不是说御好实际上是天衣阁的幕后老板之一吗?这倒确实出乎意料,不过御好妹妹素来是出人意表,不过是做一两件出格的事,倒也不算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染玉不认同的道,“你要知道,听天衣阁的掌柜说,我身上这套裙裳就是御好设计的,我可是特意托了我继母花了重金才买到的呢,你要想,就这一件裙裳天衣阁就收了我好几百两,御好她该有多少私房钱啊。” 第432章 听到染玉夸赞御好,墨螓卿心里不免有些酸楚,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沮丧来,在她看来,御好此举是极不符身份的,可是在染玉这样的外人看来,御好的作为却是可圈可点,极受推崇艳羡的,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好的,自己做什么都得不到认同呢? 染玉在侯府呆了两年多,多少也学会了些察言观色,便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姐姐,你听说了吗?遥儿昨晚上中毒了?” “什么?遥儿中毒了?”墨螓卿微微有些诧异,她虽然讨厌御好,但却是真的喜欢遥儿这个孩子的,听说他中了毒,脸上倒是露出了真的关切,“你听谁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不仅知道遥儿中了毒,我还知道毒是谁下的呢。” “是谁下的?” 染玉见墨螓卿被她的话提起了兴趣,忙看了看左右,覆上她的耳际,私语了几句…… 墨螓卿闻言,猛地站起身:“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她托她娘家的人买了那种叫鸢鸟的慢性毒药,那日李府的人还亲自送上门来的,正巧被我撞上。”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那个时候哪里知道是鸢鸟,我也是昨晚听人说遥儿中了毒后,才想到的,这不,我正打算等会儿去告诉御好呢,我听说她这趟回来后身子不是很好,我刚得了一只百年老参,刚好可以给她补补身子。” “你不可以告诉她。”墨螓卿断然阻止道,双手紧紧的拽着手中的锦帕,眸中闪过一丝计算。 “为什么?”染玉不解,“我与御好素来交好,再说她如今是天衣阁的幕后老板,我若和她搞好了关系,以后想买衣裳也方便不是?” “可你觉得她会相信你一开始就不知道那是鸢鸟之毒吗?”墨螓卿上前拉过染玉的手,认真的道,“染玉妹妹,你我的感情也是今非昔比,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御好素来自负聪敏过人,你认为她会轻信你的话?” “可是……” “你若不说,没人知道你事先知道,不是吗?”墨螓卿循循善诱道。 “你说的倒也有理。”染玉垂下了双眸,父亲此番在朝中大受提拔任用,已非昔日那个靠自己送人巴结权贵的下臣了。那日回娘家,继母便再三地警告自己,御好是新帝心尖儿上的人,千万不可开罪了她,如今听墨螓卿这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毒害遥儿的人不是自己,御好也不可能牵累到自己身上。 “夫人,夫人,侧夫人来了。”丫鬟允儿进门禀报道。 “她来做什么?”墨螓卿不解。 染玉紧张的拉住墨螓卿的衣袖:“她该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慌什么?”墨螓卿冷喝一声,“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 雨辰阁厅堂上,御好正襟危坐着,细细的打量雨辰阁,雨辰阁一如往昔,布置精致而华贵,御好的到来显然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厅堂侍候的奴仆皆屏着气,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御好冷眼瞧着,只优雅的品茗着。 第433章 若是以往,她定会私下查探找出证据,再来对付她,只是她答应过萧权,不再使用手段阴谋,今日,她要堂堂正正的为遥儿讨回公道。 “御好?你怎么来了?”墨螓卿从里间出来,语气冰冷。 御好回头,看到墨螓卿着了一袭正红色的冬装长裙,发髻是成熟的妇人髻,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稳重内敛。她的身后跟着衣着华贵的染玉,看到御好友善的目光,染玉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却又无处可躲,只好上前和御好见了礼。 “允儿说夫人在待客,原来客人就是染玉姐姐啊。”御好轻浅一笑,拉过染玉的手,“御好还没来得及恭喜染玉姐姐呢,令尊荣升两江总督,实在可喜可贺啊。” 染玉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歉然:“全赖皇上英明,家父必定感恩戴德,效忠皇上。” 御好认同的点了点头,含着笑不再说话,染玉倒也识趣,忙告了退。 看到染玉离开,墨螓卿坐在一旁的高椅上,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 “你应该清楚才是。”御好转过身身,直直的看着她,开门见山道,“我问你,遥儿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墨螓卿见御好并没有为难染玉,便知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有了计较,便故作茫然冷漠的问:“遥儿中毒了吗?我昨晚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还装?”御好冷笑一声,“遥儿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上吐下泻,直到后半夜病情才稍有好转,这些日子,遥儿都是喝你送来的羊奶,你敢说与你无关?” 看着御好眸中闪现的摄人心魄的犀利愤恨,墨螓卿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手心开始冒汗,嘴上却坚称:“不是我,你爱信不信,我没时间招待你,送客。” 御好见她这般置之度外的态度,不由得有些恼怒,拍了桌子站起身:“好,墨螓卿,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既然不说,那就不能怪我了。” “你要干什么?”墨螓卿装作害怕的模样,心里却有种正中下怀的欣喜。 御好从袖间拿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狠狠的拍在桌上:“我给你两个个选择,要么拿着和离书立刻离开侯府,要么你自行了断,我会让侯爷把你按卫彰侯夫人之礼礼葬的。” “你以为你还是侯爷心中的至爱吗?君御好,你难道没听过时移世易这句话吗?全府上下都知道是你毁了侯爷的前程,你以为你还能左右他的想法吗?”墨螓卿冷笑道,说出的话句句刺耳。 “是吗?”御好瞬间抽出匕首,抵住墨螓卿的脖颈,“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不能怪我了,今日我一定要为遥儿报仇,你休想我再放过你。” “君御好,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侧夫人,您不可以这么对我们夫人。”允儿在一旁吓得面色泛白,想要上来劝阻,却被知心拦住。 “你们都看看,侧夫人是怎么对我的。”墨螓卿高声对着一旁吓得手足无措的下人呼喊道,“你们私下不是一直想调到疏影阁伺候吗?看看你们理想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她这是要杀人啊。” 第434章 御好知道她是蛊惑人心,也深知自己若想留在侯府,留在萧权身边,名声是极为重要的,便收了手中的匕首:“别说我欺凌你,我知道你也会武功,我给你还手的机会,如果你输了,就立刻离开侯府,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 “那如果你输了呢?”墨螓卿觉得正中下怀,用极轻的声音反问道。 “我输了,我就离开。” “好,我数三。”墨螓卿应道。 御好冷然一笑,先开始数数:“一。” “二” “三”声音一落,御好便运了内力,向墨螓卿袭去,御好这一掌使足了内力,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一击不成,恐怕自己再也赢不过她了。 “不--”墨螓卿突然惊呼着退开了半步,出乎意料的冲着她跪了下来,抱着她的大腿求饶道,“御好,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御好没想到会是这样,不愿趁人之危,忙收了手,却还是打在了她的肩上,墨螓卿立刻大口的吐出血来,霎时染红了御好的裙裳。 “御好,你在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妇人的声音响起,御好转身,看到相国夫人一脸惊慌的站在外面,苍白的脸上满是惊痛,而萧权正站在她身后不到一步的距离…… 御好冷冷一笑,抬腿踢开了死拽着自己的墨螓卿,趔趄的扶住一旁的木桌,强压住内力反噬时冒上喉间的鲜血,大口的喘息着。 这时相国夫人跑了进来,不可思议的看了御好一眼,又马上上前抱住了受了伤的墨螓卿,满脸担忧:“孩子,你没事吧?” “娘,侯爷,螓儿真的没有对遥儿下毒手,如果我真的要害遥儿,为何还要等到现在呢,是御好她误会了。” “娘亲相信你。”相国夫人抱着墨螓卿,一边落泪一边替墨螓卿擦拭嘴角的鲜血,满目惊痛。 相国夫人缓缓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御好,哽咽着问道:“御好,你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螓儿固然有错,你也不该伤她性命啊。” 如果是以前,御好也许还会为自己辩解,但如今不会了,她冷然一笑,转身就走。 “你站住。”刚走到门口,萧权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伤了人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吗?” “死不了的。”御好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说出的话不免失了礼数。 “你说什么?”萧权闻言,面色一沉,眼里满是愤怒的火,霍地抬起了手就要朝她打来。 御好倔强的抬起了苍白的小脸:“侯爷又要打我吗?打吧,尽管为你的好夫人打死我好了,御好不会还手的。”御好此刻心里极乱,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墨螓卿的当,萧权不仅不相信她,还又一次向她抬起了手,他怎么忍心? 看着御好清丽眸中闪过的受伤神色,萧权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手并没有落下,而是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御好微微愕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萧权一抬手,一用力,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第435章 御好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浑身便仿佛一下子被抽去所有的力气一般,双腿一软,失去平衡,跪倒在了地上。 “帝姬--”知心忙上前哭喊着扶住御好,看了看御好惨白无色的脸,再看她瘫软在地上的手,吓了一大跳,不敢置信的问萧权,“侯爷,你为什么要废去帝姬的武功啊?” “她伤了人,这是惩罚,武功不是拿来伤人的,我废去她的武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萧权背着身,御好看不清他的神色,听他的语气却是平静到了极点。 委屈,惊慌,无助一下子就袭卷了全身,御好借着知心的力慢慢的站起了身,倔强的道:“御好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即使是死!” “你……”萧权转过身,颤抖着手指着她,御好这才看到他平日里如黑曜石般深黑的眸中此刻布满了血丝,满眼通红,“来人,把侧夫人带回疏影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你要关我?”御好不敢置信。 “我早给过你机会离开,是你自己不肯离开,如今怨不得我。”萧权冷眼相向道。 御好一时胸闷气短,热血上涌,方才滞留在胸口的鲜血一下子喷涌了出来,尽数落在萧权紫色的锦缎长袍上,化成一块块的血污。 御好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血色,脚下一轻,整个人倒了下去…… 沈逐惊本就奉命守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忙冲了进来,拉过御好的手探了一下脉,紧皱着眉头道:“她方才收回了七成的力,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了。” “什么?”萧权和相国夫人几乎同时惊喊出声。 萧权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墨螓卿:“你为什么不说?” “我……我不知道。”看萧权突然翻脸,墨螓卿手足无措。 相国夫人站起身,刚想来扶御好,却见萧权早已快了一步,抱起她就往疏影阁走去:“逐惊,一定要救她。” 御好从昏迷中醒来,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只觉得头好沉,口好渴,喉咙干涩得仿佛要冒火一般。御好沙哑着声音唤了几声,却不见人影,只好自己起床倒水,腿刚一落地,就觉得浑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 御好一边扶着桌椅,一边颤颤巍巍的走到桌前,壶里的水是热的,想来是刚换上的,御好伸手去拿茶壶倒水,却觉得手腕突然一阵剧痛,手中的茶壶一失手,便掉在了地上,落成了一地碎片,水溅开来,濡湿了白色的寝袍,一片黯淡。 御好看着自己手腕上包扎着的厚厚的纱布,痛苦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痛得四肢百骸都巨颤起来,心中一酸,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帝姬,您醒了?”知心听到动静,从屋外进来,严严实实的掩上了门,从一旁的柜子里摸黑取出一支蜜烛点上,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知心看到一地的碎片,再看御好包扎得厚厚的纱布的手腕,不禁红了眼眶:“奴婢给帝姬拿水去。” 第436章 “你等等。”御好拖着疲乏的脚步,移到了床榻旁,缓缓的坐了下来,“我昏睡了多久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帝姬,您已经昏睡了两天了,现在是戌时二刻,您若累了就再歇会儿吧,奴婢去给您准备晚膳,晚膳准备好了再叫您起来。” 御好听知心一口一个“奴婢”,心里不禁起了疑惑:“我不累,已经睡了很久了。” “那您看看书吧,奴婢去催晚膳。”知心上前替御好取了一本书放到她的手中,神色间有些闪躲慌乱。 “我手腕的伤还没好,翻书太累,你去把遥儿抱来我看看吧,他该喝奶了。”见知心犯了这么简单的错误,御好心里的疑惑愈发大了,故意说道。 “小世子已经睡下了,帝姬还是明日再看吧。”知心支支吾吾的拒绝道。 “没关系,去抱来,让我看看他。”见知心如此,御好心里有些担忧,便执意说道。 “这……”知心正犹豫着,突然,会意推门进来了,知心忙道,“帝姬,晚膳好了,您用膳吧。” 会意和知心交流了一下眼神,小心翼翼的掩上了门帘,道:“帝姬,不是知心不让您看小世子,只是小世子方才睡下,刘妈哄了很久的,小世子这段时间睡眠浅,这一吵醒就很难睡着了,帝姬还是用了晚膳,明日再看吧。” “是啊,是啊。”知心忙上前帮忙布菜,“我特意让厨房的做了帝姬您爱吃的菜,还有好几道补气养身的药膳呢,沈御医说您身子弱,要多吃些。” 御好将信将疑的接过了筷子,浅尝了几口,突然听到外面有喧嚣声,忙抬头问:“外面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 “有吗?我怎么没听到?”知心慌乱之下,一味装傻道。 会意瞪了知心一眼,刚要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却见御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吃不下了,你们陪我出去走走吧,遥儿既然睡了,我过去看他也是一样。” “帝姬。”会意见御好执意,知道瞒不过去,便认真道,“帝姬如果非要出去,就先让知心帮您梳妆打扮一下吧。” 御好见会意神色凝重,便追问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会意福了福身,为难的禀报道:“回帝姬,今日是小世子百日宴,侯爷在府中办宴,请了不少的人,帝姬先前一直昏迷着,小世子便由夫人抱去了……”会意说到此处,不再往下说。 御好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日刘妈和自己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便忙让知心简单的梳了发髻,换了衣裳,便急匆匆的往前院赶去。 时近戌时末刻,侯府前院外高高的挂起了红灯笼,整一个喜庆热闹的景象,前院厅堂中有十几桌的客人坐在那里,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萧权坐在首席的正位上,一袭华贵的紫袍,神色虽有些憔悴,但在烛火的映衬下,却依旧风度翩翩,俊朗非凡,一旁的墨螓卿抱着孩子坐在萧权的身侧,含笑着和众女眷说着话,俨然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 第437章 坐下不时的有人上前敬酒,萧权都含笑着应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时而还逗弄一下墨螓卿怀中的遥儿,脸上始终带着喜悦的神情。 御好站在庭院外的走廊下,正好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一幕父子逗趣的景象,心里一时酸涩不已。 “公主?您怎么站在这里?”有人在她身后出声,御好忙拭了泪水,转过身去,却见是多日不见的宋子画。 “宋大人。”御好点头示意,又转身看了看厅堂内一众的朝中官员,不免有些尴尬。 “今日是小世子的百日宴,公主不打算进去吗?”宋子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疑惑的问道。 这时,厅堂内有人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萧权从席间抬起了头,向这边望了过来,即使隔得很远,御好也看到了他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萧权不知和墨螓卿低声说了些什么,墨螓卿抬头看了外面一眼,面色惨白的点了点头。萧权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向外面走来。 御好看着他越走越近的身影,突然有些害怕,手下意识的捂住了受伤的手腕,自从发生了那日的事,她虽心中无愧,却也见识到了萧权的冷漠绝然,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 萧权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御好的到来,见她站在外面不进来,他原也不打算在她伤口上撒盐,但没想到这个宋子画竟然不识好歹的上前和她打招呼,他早就得知这个宋子画是新帝的人,见他接近御好,他的心里就仿佛被针刺了一般难受。不过他既然来了,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御好。”萧权大步走过来,柔声唤她,声音一如往昔般好听温柔。 看着萧权走近,御好心中一乱,垂下了眸,下意识倒退了几步。 宋子画见到御好的反应,多少也猜到了什么,忙上前挡在御好面前,恭敬的向萧权行礼:“微臣宋子画见过侯爷。” “起来吧。”萧权平淡的应了一句,径直绕过宋子画,走到了御好面前。 他不是没有看到御好眸中霎时闪过的惊慌,虽然心中刺痛不已,面上却一丝不漏:“今日是遥儿的好日子,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听了他的话,御好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他虽是在叫她,可是语气却仿佛是在叫一个无关的人一般。 “走吧。”萧权伸手拉过她的手,小心的避开了她受伤的手腕,拉她走进了厅堂内。 “下官参见护国公主。”御好一进门,所有人都纷纷下跪行礼。 御好有些不自然的倒退了半步,下意识的去看萧权,她知道萧权是不喜欢她的这个称呼的,见他并无不悦,御好才抬了抬手,道:“各位大人无需多礼,都起来吧。” 御好随着萧权落座在了他的身侧,萧权坐在她和墨螓卿的中间,刚好挡住了她看向遥儿的目光。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都坐吧。”萧权看了御好一眼,含笑举杯,“来,萧某敬各位一杯,谢各位来参加小儿的百日宴。” 第438章 这时,有仆人上前给御好倒酒,却被萧权阻止:“御好身上有伤,不可以喝酒,给她倒杯茶吧。” 萧权的声音并不响,但在坐的人却都听了个清楚仔细,坐下有几个衣着华贵的贵族的夫人小姐听了,笑着在一旁嚼起了耳根。 御好面色一白,看了嘴角带笑的萧权,他久经官场,绝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说这句话会对她的名声产生多大的影响,除非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真的是一点夫妻情面也不留了吗? 御好正想着事情的缘由,突然听到遥儿不知为何哭了起来,御好心中一颤,拉了萧权的衣袖恳求道:“侯爷,让我抱抱遥儿吧。” 御好说着就要站起身,却被萧权一把拉住:“御好,咱们不是说好了吗?遥儿如今已经过继给了螓儿,你就不要再插手了,让螓儿带吧。” “什么?”御好以为自己听错,不敢置信的看着一派悠然的萧权,“侯爷,你说什么?” 萧权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心疼,可咱们都说好了的,不是吗?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今日就别闹了,好不好?” 御好目光紧紧的锁着萧权看,清丽的水眸中全是惊疑和慌乱,他这是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他要将遥儿过继给螓儿的。御好下意识的冷冷眸瞥向墨螓卿,墨螓卿见了,只小心翼翼的垂下了头,没有吱声。 “御好,喝口参茶,这是染玉特意送你的百年老参,喝了对你的身子好,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染玉。”萧权将一杯暖茶递到御好冰冷的手中。 “侯爷客气了,这是染玉应该做的。”听到萧权叫自己,坐下的染玉欣喜的站起身,含羞带怯的看了萧权一眼,举止间愈发的温柔得体。 萧权含笑的对她点了点头,神色温柔,御好在一旁看着,心里难受,只觉得仿佛这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若是以前,萧权是绝不会对这些妻妾有任何表示的。 “染玉的父亲深受新帝器重,我也替她高兴。”萧权仿若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御好听了,心中顿起惊涛骇浪,心里酸涩不已,她都懂得,她怎么会不懂,他当初纳染玉为妾,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目的的,如今倒真正实现了。 “侯爷,过继书拟好了,您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您盖章吧。”一个身着七品官服的官员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本红红的本子,御好知道,素来名门望族若是将妾室的孩子过继给大房,都是会在衙门办理一个证明,以备日后之用。 御好自然不会同意这种事,她霍地站起身,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一把撕了所谓的过继书,从墨螓卿的手中抱过了遥儿,目光冷冷的对上了萧权。 “把遥儿放下。”萧权敛了笑容,冷声命令道。 “御好是遥儿的亲身母亲,御好是决不同意把遥儿过继给任何人的。”御好不明白萧权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决绝狠心,可是她不会放开遥儿,遥儿是她的命,她怎么可能把遥儿交到敌人的手中。 第439章 “我是遥儿的父亲,我有权力让他受到更好的教养,你快把他交还给螓儿,否则不要怪我不念旧情。”萧权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酒杯,面色冷凝到了极致。 “不可能。”御好素来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妥协。 萧权霍然站起了身,一把从御好手中夺过了遥儿,交到了一旁墨螓卿手中,冷冷的吩咐下人:“来人,把侧夫人带下去。” “萧权,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御好到现在都不明白,萧权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说过的话我不想再说一遍。”萧权冷冷的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御好自然记得他说过什么,他说他配不上她护国公主的身份,他说后悔娶她,他还说他会为她准备好休书,还她自由,可他为什么不明白,她只想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他会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留给她,难道就因为她的身份变了,他就要这样对待她吗?御好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全乱了,为什么会这样,一切为什么会这样,她真恨不得这是一场梦,可是,可是这分明好真实,好真实。 “侯爷,过继书已经重新拟好了,您看……”那个青衣官员又拟了一份过继书,递到了萧权面前。 萧权接过过继书,手心不可自制的一颤,但转过身时,已是面色平静如常,只见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印章,落了红泥,在过继书上敲上了印章…… 十一月的上阳城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季,天空偶有小雪飘落在院中的腊梅枝头上,却也只是停留片刻,便化作了滴滴水珠,落入泥水之中。 这已经是遥儿过继给墨螓卿的第五日,这些日子里,御好时常站在疏影阁的窗口,失神看着前方。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偏偏这一日日的都撑过来了,她内心深处,极希望有一日萧权能突然带了遥儿来看她,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可是没有,已经五天了,萧权仿佛已经忘了她的存在一般,一步都不曾踏足过疏影阁,更遑论带遥儿来看她,她的耐性也在慢慢的消失,心中的不安愈发得深了。 成婚这么久,她不是没和萧权闹过别扭,以前母妃也曾和她说过,夫妻之间是不可能没有矛盾的,只要两个人的心都没变,矛盾早晚都可以化解的。御好曾经以为,自己和萧权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彼此的心,但是到头来,她还是高看自己了,也许他真的不要她了。 “帝姬,您别站窗边了,天越发凉了,小心得了伤寒。” “伤寒?”御好看了知心一眼,眸光一闪,又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知心没有说错,御好真的得了伤寒,当晚便浑身发热,头痛不已,只是这伤寒并非是站在窗口吹风得的,御好只是赤了脚在外面院子里走了一圈,当晚便得了风寒。 萧权来的时候,御好故意装作昏睡不醒,任由沈逐惊在一旁焦急的为她把脉,施针,都一直紧紧的闭着眼,偶尔含糊的呢喃几句,这一招御好自小运用得很熟练,百试百灵。她相信,只要萧权对她还有一丝情意,他就会来看她,果然,一听说她晕倒在了房里,他立马就来了。 第440章 “她怎么样了,怎么会昏过去呢,是不是我先前废了她武功,让她失去抵抗力,才会这么容易感染风寒的?”萧权问得很急,声音带着慢慢的关切和焦虑。御好心中一暖,他果然还是关心她的。 “你放心吧,你帮她废去内力是助她打通了七经八脉,对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只会有益无害,她的身子本就弱些,加之郁结于心,才会感染了伤寒,倒是你自己,这次废她武功,自己受损也不小,要好好休养了,不然恐怕会留下病患。” “我知道,只要她没事就好。”萧权温柔的替她掖了掖被角,沉吟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折颜那边有消息了吗?” “派出去的人还没到北朝京都,就遇到了折颜一行南来上阳,原来折颜早就打算来上阳的,按日程计算,想来今晚就会抵京。” “那就好,御好身子弱,北地气候干燥温热些,对她的身子也好,折颜若是知道恩师是他的亲伯父,必然会设法带走御好,如此,我也就能放心了。”萧权说着突然止不住咳了几声,但立刻又被他压了下去。 御好听了这番话,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不停的回想着萧权的话,相国大人是折颜的亲伯父,怎么会这样呢?如此说来,她不就是…… 御好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萧权站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她要是醒了,别告诉她我来过。” “我知道。” 御好躺在那里,紧紧的闭着眼,全身所有的血液都仿佛被抽离开来,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停止了运作,只一味的沉浸在无边的回想之中。 他在城楼上羞辱她,打她,扬言为她准备了休书,废她武功,夺走遥儿,却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她卷入是非之中。 听到萧权离去的声音,御好缓缓的睁开了眼,沈逐惊送了萧权回到房里,黑暗中,看到一道纤细身影坐在桌旁,即使在黑暗中依旧璀璨明亮的双眸中,有惊痛,有悔恨,有黯然,复杂极了。 沈逐惊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走远的萧权,又回头看了眼御好,说不出话来。 “你来了?”御好抬起头,扬起苍白无色的小脸,冲他莞尔一笑。 看着御好未达眼底的笑容,沈逐惊觉得浑身冰寒,犹疑了半晌,才道:“别站在这里,快躺床上去,我倒杯水给你。” “逐惊哥哥!”御好突然亲昵的唤他。 沈逐惊正在倒水的手微微一颤,洒出几滴来,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江南竹屋那张明媚璀璨的笑容,再回头看如今的这张脸,美虽美矣,却少了快乐,也许萧权的选择是正确的。 “告诉我,我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他帮我废去内力,为什么他说要我到北地去住,还有,我到底是谁?” 沈逐惊倒了杯水放到她的手中,顺势握住她的手:“御好,在我回答你之前,你答应我,在他面前,你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第441章 御好深深的望进沈逐惊美丽的眸中,他的心思她都懂:“好,我答应你。” “你的病并非一时导致的,你自小受过很多次毒,身体原就和别人不一样,你在皇陵休养了三年,又加上习武,那些没有除尽的毒素才被压制了下来,可你生遥儿的时候难产,身体发生了变化,那些原本对你有益的内力,便成了破损你身体的外力,南边多雨,气候潮湿,像你这样的身体状况,最好是到北方休养。” “这并不能成为他逼我离开的理由,不是吗?” “御好,你还记得墨伊克这个名字吗?”沈逐惊拉过御好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了几个北朝的文字。 “墨伊克?”御好跟着念了一遍,想起曾在《北朝野史》中看到过这个名字,心中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你只知道你的父亲是墨相国,可你不知道墨相国他就是北朝皇室四十多年前走丢的嫡系皇长子墨伊克。” “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北朝嫡系公主,是吗?” “是。”沈逐惊沉痛的点了点头,“你才是血统最正的北朝公主。”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住了,只余下两人呼吸之声,沉寂得可怕。 御好突然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认真的问沈逐惊:“逐惊,你说如果我离开了,他会不会轻松一点,墨螓卿其实没有说错,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拖累他,如果没有我,他必是位极人臣,荣华富贵。” “我只知道他如果没有爱你,或许会更好过一些。”沈逐惊握住她的手,“他的压力很大,他既不想辜负你的深情,又不能对不起跟随了他那么多年的兄弟。” “是我思虑不周。”御好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梅花小几上,顾自埋首进了膝盖中,“你让我静静吧。” “遥儿有相国夫人照顾,你放心吧。”沈逐惊拍了拍她的颤抖的肩膀,叹息着转身离去。 御好埋首在锦被中,紧紧的闭着眼,浑身被黑暗包围,心却一刻都不能静下来,她相信萧权的选择都是为了她好,可她怎么舍得离开他,又怎么舍得下年幼的遥儿。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御好浑身一颤,抬起头看到窗户被风吹开,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进来熟悉的倒了杯水喝,不甚在意的问:“哭够了吗?” 御好揉了揉肿胀的双眼:“殿下大可从正门进来,何须偷偷摸摸的。” 折颜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径自走到御好的床前,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嘴巴还是这么厉害,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御好不自然的撇开了头,开门见山:“你当初给萧权下了蛊,我要你帮他解蛊。” “我没办法。”折颜抿了口茶,平静的道。 “什么?”御好心一沉,“为什么?你不是说那蛊是你下的吗?” “蛊虽然是我下的,用的却是墨螓卿的血,要解蛊只能用墨螓卿的血,我没办法替他解蛊。”折颜的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歉然,突然静默不说话。 第442章 “我知道了。”御好垂眸,眸中浓浓的都是失落,她原以为折颜可以帮萧权解蛊毒,如此她就算离开了,也可以放心了,可如今一切竟然系在了墨螓卿的手上,看来她还是小看了墨螓卿的城府。 折颜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我以为墨螓卿早就替她的心上人解蛊了,却不想她竟然还留了一手。” “你不用解释,我不怪你。” “我可没求你原谅。”折颜急急的辩白道。 御好看了他一眼,沉默不再说话,折颜急了:“你大老远把我找来,不会就和我说这么几句话吧,我可是日理万机的人啊。” 御好抬眸,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悲痛,开始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男子,折颜本就是长相极美,不同于萧权的好看,也不是沈逐惊那样的美丽,他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妖娆如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总是有丝丝缕缕的邪气,仔细算算,他也算是个极好看的男人,人也不算坏,只是有时候嘴巴缺德了点,有这么一个哥哥倒也不算坏事。 “喂,看够了吗?”折颜从未耐着性子被人打量这么久过,面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你是有夫之妇,怎么能这么赤-裸-裸的偷看别的男人呢。” 御好暗中腹诽他嘴上缺德,却不得不一本正经的道:“听说我们是兄妹。” “听说。”折颜大感不爽,“你很吃亏吗?我收到萧权的信的时候,原想着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是件很不错的事,看来你很不以为然嘛。” “他让你带我走吗?”御好眸色一暗,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 “我就知道,我妹妹这么聪明,那个萧权委实做不来薄情郎,怎么可能瞒得住你呢。”折颜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他说你是墨相国的亲生女儿,那个墨相国是我父王的胞兄,你就是我的妹妹,北朝嫡系公主。” “你信他的话?”据她所知,折颜与萧权一直是战场上的对手,当初在朝堂上也起过争执,他怎么会轻易相信萧权的话呢? “别的我不敢说,萧权的人品那是一流的,我和他在战场上交手过很多回,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品性,他不会骗人。” 御好心里复杂得紧,萧权越是好,她就越舍不得,她此刻倒宁愿萧权是个薄情郎,是个负心汉,这样她离开的也可以心安理得一些。 “说句实在话,我在北朝也都听说了,那个君曜他喜欢你,你留在萧权身边只会成为他的负累,如果君曜本身只想将萧权流放,你若执意留在他身边,和他同生共死,君曜那小子一时冲动一定会将他推出午门斩首。” “不准你编排曜哥哥。”御好薄恼,冷静下来想想,折颜话粗理不粗,那日自己一味的站在萧权一边,却全然忘了曜哥哥的感受,他如今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男子了,他是掌握着天下苍生社稷福祉,万民生杀大权的皇帝。 “我舍不下遥儿,他还那么小。”御好说出了自己最后顾虑。 第443章 “墨螓卿已经不会生孩子了,哪怕是为了讨好萧权,她也会善待遥儿的。” “遥儿才中了她下的毒,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折颜伸手戳了戳御好的脑袋:“你怎么这么笨,你当真以为这回的事是墨螓卿做的吗?” “难道不是吗?”御好问出口的同时,心里也起来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墨螓卿了。 “依我看墨螓卿是真的喜欢遥儿的,如果不是你突然回来,她或许真的能改邪归正也不一定。” “是吗?”御好撇撇嘴,一脸不信。 “怎么,不甘心,不甘心将到手的男人让给她,其实你也可以选择留在萧权身边,让我带走墨螓卿,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是什么?” “后果?”御好喃喃,心里难受得紧,却又真的找不到为自己辩驳的话。 “我会等你的消息的,反正你和墨螓卿都是我妹妹,都可以做大祭司,只是我更希望是你,我的公主。” 折颜说完,跃窗而出,徒留下丝丝缕缕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床边的金钩轻轻碰响…… 御好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也许是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也就不像前几日那么寝食难安了,身上也觉得爽利了很多。御好习惯性的推窗去看,才发现窗外下起了大雪,羽毛状的雪花在风中形成了白茫茫的漩涡,闪耀着一点点皎洁的微光,窗外院中的腊梅树枝上积了厚厚的雪,直到枝桠承受不住,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御好看了看阴沉得欲滴墨的苍穹,便知这场雪一时间不可能停止,叹了一声,便转身坐在了绣架前,绣起了给遥儿的小衣服,她的绣工并不是最好的,但她一针一线都绣的很细致,尽量使针脚平整,免得遥儿到时候穿得不舒服。 御好一边绣着,一边想着遥儿日后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等御好做好小衣服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窗外的大雪也小了很多,大地已经变得一片白茫茫,明亮得刺人眼,御好收好这些日子为遥儿做的小衣服,小帽子,虎头鞋,一并打包和书信一起放进了楠木衣柜里。 又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玄色的狐裘披上,撑了一把二十四细骨的纸伞,冒着小雪,径直往萧权的书房走去。 白雪皑皑,一路上冷风瑟瑟,御好本是极怕冷的人,此刻走在甬道上,满腹的心绪惆怅,便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萧权的书房在竹林的深处,一场大雪之后,竹子都被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有几只竹子受不住压力,弯到了地上,古人时常赞叹竹子气节,御好看了这幅情景,却想竹子也不过如此。 御好还未走近,便看到萧权的书房门口站了一人,背影极是熟悉,来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也有些诧异,但随即便扬了温暖的笑意,上来给她行礼:“老奴见过侧夫人。” 一年多不见,秦管家的头上多了几根白发,看上去苍老了很多,但看上去倒也还是一如当初般精明强干的模样,见了她,也丝毫没有因为她失宠而对她失了礼仪,御好心里流过一阵暖意,尽管世事变迁,总也有些人一如往昔的对待自己,比如说秦管家,比如说萧权。 第444章 “秦管家无需多礼。”御好抬了抬手,客气寒暄问道,“秦管家何时回来的?” “老奴昨日刚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给侧夫人请安,请侧夫人恕罪。”秦管家施礼告罪,举止间恭敬而有礼。 御好虚扶了一把,道:“秦管家言重了,御好还未恭喜秦管家呢,秦管家要做祖父了。” 秦管家闻言,面上洋溢起一丝喜悦来:“此事还要多谢侧夫人成全,让犬子娶到了福儿这样好的姑娘。” “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秦然也是个能干的,福儿能嫁给他也是难得的福气。”前些日子得知福儿有了身孕,御好也觉得欣喜,特意准她告了假,还赐了不少的东西,让她安心在家中养胎。 秦管家跟随了萧权多年,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侧夫人在侯爷心中的地位,他亦相信,侯爷和侧夫人之间的这个情劫迟早都能应对过去。 “侧夫人是来找侯爷吗?”秦管家担忧的看了一眼书房的门,问道。 御好淡然一笑:“是啊,不过看来侯爷房里有客?” 秦管家面露忧色,支支吾吾的应了声“是”。 这时,萧权书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抹倩影从里面走出来,竟是多日不见的李采薇,她从里面出来,仿佛哭过,拭了拭眼角,又冲里面施了个礼,转身朝着秦管家走来。 李采薇一抬头,看到了御好,原本带了几分悲戚的脸立刻流露出几丝愤怒来,看向御好的眼神,透着犀利和愤恨。 御好愕然,她自问这些日子不曾得罪了她,却不知她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秦管家在一旁见状,忙上前解围:“采薇夫人,侯爷已经下了命令,让老奴带您去洛水休养一段时日,待时局稳定了,再送您回来。” 原来萧权也要送李采薇走,御好正想说几句场面话与她道别,却见她甩了甩手帕,顾自走了。 秦管家讪讪的赔了笑:“侧夫人,老奴先告退了。” 御好点了点头,不解的目送李采薇离去的背影,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转弯处,御好不解的转过身,却看到萧权正站在书房门口,廊檐昏暗的灯光下,他深邃的眸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短短几日不见,他越发瘦了,只是看上去倒也还算精神。 御好微微施了一礼:“侯爷。” 萧权点了点头不多说话,转身进了屋。 御好紧随着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书房点了暖炉,比外面暖和许多,萧权只着了一件简单的长衫,御好记得,这件长衫是她亲手缝的,如今见他穿在身上,心里微微一暖。 萧权似乎并不打算与她说话,兀自坐到了书案前处理公务,御好微微有些尴尬,却也知他的用意,心里并不难过。 “侯爷,不要太劳神了,纵然身子骨好,也要注意休息。”御好在他的书案面前蹲坐了下来,替他倒了杯茶。 “嗯。”萧权点了点头,并不抬头。 “饭也要按时吃,不可有一顿没一顿的。”御好说着,从带来的食盒中拿出一盅汤,一道点心,“即使夜里要处理公务,也要记得吃夜宵。” 第445章 “我知道。” 御好站起了身,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下他惯常穿的紫色外袍,披在他身上:“天越发凉了,多穿些衣服,免得受了凉。” 她的手指纤细而冰凉,替他系绳子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他温热的脸颊,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冷,萧权不由得浑身一颤,觉察自己的失态,萧权立刻冷下脸扔了手中的笔,怒道:“你烦不烦,如果没有事就出去,不要打扰我。” 御好上前捡起他扔在地上的笔,重新沾了墨,放到了他的手边:“侯爷别闲我烦,御好以后再也不会烦你了,今日就让我碎叨一下吧。” 萧权手微微一顿,眉毛一挑:“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住了,想要走了?” “是啊,御好要走了。”御好叹息了一声,“御好以后再也不会烦侯爷了。” 萧权手中的笔重重一顿,墨汁落在了白色的纸上,化成一团污墨,御好视若不见,蹲在他的身旁,柔声道:“侯爷,御好还有一事相求,你能答应御好吗?” 萧权沉吟了一会儿,声音温暖了一些,却透着一丝沙哑:“毕竟夫妻一场,有话尽管说。”。 “此次,是御好误解了夫人,也许遥儿身上的毒并不是夫人下的。”御好如实承认道。 “那又如何?” “御好不愿意冤枉她,御好说这些,只是希望侯爷能相信御好接下来说的一切。” 萧权仿若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书案上:“你说吧。” “御好昨日见过折颜,当初是折颜给侯爷下的蛊毒,折颜告诉御好,侯爷身上的蛊毒是夫人下的。” 萧权手一顿,用极平静的声音道:“知道了。” 御好心里有些失落,却还是提醒道:“御好虽然不喜欢夫人,但御好心里明白,夫人她是爱您的,我相信只要侯爷开口,她一定会为您解毒的。” 御好见他不说话,又道:“侯爷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人,该怎么做御好不会多言,御好只希望侯爷珍重。” “……”萧权一味埋着头,奋笔疾书,一言不发。 “御好前日里收到娘亲的信,御好和娘亲说京中一切都很好,娘亲很宽慰,还嘱咐御好……。”御好顿了顿,“以后御好不能和娘亲通信了,就只能拜托侯爷代笔了。” 御好知道他都会记在心里,便也不等他回答,又道:“还有,方才御好见着采薇夫人了,采薇夫人对御好似乎有些成见,如果御好没猜错,当日林都尉要御好善待他的表妹,这个表妹应该就是采薇夫人吧。” 萧权这回倒是点了点头:“定山昨日被关进了刑部天牢,皇上虽然没有下旨,但估计少不得要流放边疆了,采薇她来求我帮他一把,但我什么都做不来。”萧权神色间很落寞,御好明白他心中所忧所虑,便更坚定了自己离开的决心。 “侯爷,御好还有最后一事相求。”御好继续道,“侯爷如今把采薇夫人送到了洛水,染玉又有娘家可以依傍,这么多姬妾中只剩下扇弦姐姐无人依傍,御好希望侯爷不要冷落了扇弦姐姐,毕竟这侯府中,御好只相信扇弦姐姐会真心善待遥儿。” 第446章 “遥儿的事我自有决断。”萧权虽只说了短短几字,御好却仿佛吃下了定心丸,她知道,萧权素来是个有责任的,只要他不太过宠幸墨螓卿,她是不担心遥儿会在他身边受苦的。 “疏影阁的衣柜里有几件御好亲手做的小衣服,希望遥儿日后能有机会穿穿。” “我会吩咐下去的。” 御好碎碎叨叨的说了许多,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惆怅和不舍,情不自禁的拉住萧权的衣袖:“侯爷,御好要走了,你会舍不得御好吗?” 萧权身躯一颤,突然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嘴角噙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轻抚着她的脸庞,:“会的,毕竟你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比你更漂亮的姬妾了。” 御好虽再暗中腹诽萧权的演技真差,却还是做出了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刻意露出几丝黯然的神色来。 不等她开口,萧权又故作决绝道:“只是我懂得取舍,我虽喜欢你,可是我知道有人更喜欢你,如今我身份不比当初,我是不会傻傻的为了你与他作对的。”萧权说到此处,似乎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御好,你记着,我再也不会要你了。” 知道萧权说的是谎话,御好强压下心里的难受,努力扬起了头,看着萧权道:“侯爷不是一直说御好是聪明人吗?”她笑着哽咽道,“侯爷不用多说,御好也都明白的,御好也觉得不适合再陪侯爷走下去了,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萧权笑着,刻意用陈述的口气重复了一遍,眼里分明有几丝湿润。 御好暗自垂眸,眨了眨眼,抬起头来:“那么御好为侯爷磨墨。”其实聪明人之间说话是不用说得太决绝,御好根本不用说出休书二字,萧权便明白了。 “红袖添香?”萧权了然笑笑,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提笔蘸了墨,重新取出一张白纸,大笔一挥,写下了“休书”二字。 临到写休妻缘由时,他突然顿了笔,似乎不知该写些什么,七出之条,她似乎哪一条都没犯。 “就写善妒之名吧,御好错手伤了夫人,又一手毁了侯爷的锦绣前程,是该被休的。”御好在一旁提点道。 萧权默然点头,提笔写了,接下来的话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话,萧权几乎是一气呵成。 御好从桌上拿起写好的休书,吹干上面的墨迹,没有多看,收入了袖中:“谢侯爷成全。” “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无需言谢。”萧权低了头,声音略带沙哑的道。 御好站起了身,已经准备离开了,心里却又生出千千万万的不舍来,不等萧权开口,御好又重新面对着他坐了下来,伸手拉过他的手,按在怀里,仰着头,小心翼翼的问他:“侯爷,你可真心爱过御好?”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御好心中再清楚不过,可是她想听,想听他再说一遍,因为从此以后,恐怕再也听不到了。 第447章 “爱过。”萧权心中突然有刹那的轻松,这一刻,他不用伪装,不用压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却不用再担心这会为她带来任何伤害,因为从今日起,从此刻起,他们再无瓜葛,要抄家,要流放,要斩首,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受到牵连。 “御好也爱过,深爱过。”御好捧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啄吻,“御好很不舍得放开这双手,可是御好不得不放开。” 听了御好这话,萧权这才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看着她的神情,再想想她说的话,心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她…… 她的唇很柔,吻的很细,触电般的情感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萧权已无力多想,身心都被一种并不陌生的情感控制着,手心早已满是汗水,身子情不自禁的有些战栗。 御好抬眸看他,嫣然一笑,牢牢的锁着他的星眸,他的眸光时而复杂得犹如一潭深泓,时而清澈得犹如明镜,然而不管怎么变化,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娇柔倾城的身影一点点的在她自己的面前放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倾身吻了下来,吻得很重很深,御好觉得不能呼吸,却又不舍得放开,只能伸手攀附上他的脖颈,承受着他暴风雨般强势的吻。 萧权伸手拂开了书案上的书和笔墨,他把她放在书案上,烛火明灭间,她的身子美得不可方物。 御好半躺在书案上,衣衫尽落,却并不觉得冷,他要的温柔而悠长,御好只觉得恍若置身仙境,畅快淋漓,只愿他永远都不要停止。 御好转身望去,窗外雪越发大了…… 很多年之后,御好再想起这场爱,仍旧觉得这是他和萧权一生中最铭心刻骨的爱! 三年后。 初春时节,风光正好,暖风和煦,南北两朝的交界地上,青青的嫩草冒出了头,远远望去,绿茫茫得一片望不到尽头,这时,有两匹鬃毛柔顺黑亮的汗血宝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细看之下,竟皆是神仙一般的出尘不凡的人。 马上的男子一袭深黑色绣金龙纹长袍,手拿马鞭,凤眸微挑,琥珀色的双眸中流露出几丝霸气和邪魅:“墨萦,你看这片绿洲,如今它就在你我脚下了,朕敢说,他月氏国在朕有生之年,必然不敢再犯,你信吗?” 说这话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北朝大王折颜,三年来,除却南边的南朝,折颜王南征北战,三年间大败周边数国,一点点的扩大了北朝版图,如今他们脚下的正是原先的月氏国领地科尔草原。 “自然信。”马上的美丽女子身着一袭正红色骑马装,策马在他旁边,女子脸上覆着一层薄纱,看不清容颜,一双水眸却清丽得犹如水晶,她的眸光淡淡扫过大片的草原,透射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冷静执着,举止言谈间尽显不凡的气度,“能陪大王一同见证这片江山是墨萦的荣幸。” 第448章 “不,得你相陪才是朕的荣幸。”男子笑,邪魅的嘴角挂着满满的赞许和骄傲,“幸好朕三年前选择了你,墨萦,你是当之无愧的北朝嫡系公主,你的血脉就注定你应该拥有今天的荣耀。” “大王夸赞了。”墨萦神色一暗,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三年来一直缠绕心头的画面,温柔的夫君,可爱的孩子,那才是她一生的希冀,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荣耀。 看到她清丽眸中闪现的习惯性的黯然,折颜微微一叹,三年了,她始终还是无法释怀,不管是身为他的王妹时帮助他协理后宫,稳固朝政,还是身为大祭司时随他一起征战沙场,挑灯论剑,她始终是这么淡淡的表情,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始终只有那一个人。 即使他第一个与她分享这片胜利的战场,即使他将她捧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她也从不动容,每次都只是淡淡的谢恩,然后躲回自己的世界里,不让任何人接近。 如今,他终于明白君曜为什么会有那么不甘心,如果换做是他,一定会将她心中的那个人连根拔起,不留后患,只是她终究只是他的妹妹,他也只能当她是妹妹,那丝不为人知的心思,只能深埋心底,等百年后,与躯壳一道化为黄土。 折颜伸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说出了隐瞒了多日的消息:“墨萦,朕收到了南朝的消息,他即将回京赴任了,皇帝赐了他一个三品的兵部侍中,虽然不能和三年前相比,但看得出来,有人已经释怀了,你和他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闻言,她的掌心微颤,眸光一亮,却不说话,折颜叹了口气,她总是这样,沉静得令人心疼。 折颜策马趋前,认真的凝视着她,郑重的道:“墨萦,朕做了一个决定,你想听吗”他想讨好她,哪怕只是换她一个真实的笑容也好。 墨萦缓缓的抬起了头,清丽的眸中满含晶莹的泪,三年了,他终于愿意开口做这个决定了吗,她哽了哽喉,呢喃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想。” 看到她的回应,即使有再多的不舍,他也要说了,折颜嘴角挂起一抹不相称的温暖笑容:“好,那朕告诉你,朕已经决定……” “大王,大事不好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飞马而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大王,娘娘突然肚子痛,恐怕是要生了,宫里的医女都束手无策,娘娘特请公主立刻回去帮忙生产。” “什么,桑格要生了?”桑格怀孕才九个月,难道是要提前生产了吗?墨萦心里一乱,忙挣开他的手,拉过缰绳,对他道,“桑格和孩子要紧,我们得马上赶回宫中。” 折颜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欣喜,这样,她是不是还可以多留几日,上前拉住她的手,点头凝重道:“朕欠你的。” “那就等生下王子后一道算吧。”女子二话不说,回马扬鞭,直向北朝皇宫奔去…… 第449章 北朝纥见三年春,阙氏桑格诞下嫡王子,北朝举国大喜,阙氏宫殿中,一袭正红骑马装的墨萦公主将刚刚出生的小王子净身后,交给一旁的奶妈,抬手拭去额头的汗水,露出一张绝美倾国的脸。 “萦姑姑,萦姑姑,我要看小王子。”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的样子,高高的梳着发髻,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 “敏敏郡主,敏敏郡主,您跑慢点,别摔着。”身后宫人匆匆的跑进来,急得满头大汗。 墨萦见状,拉住敏敏,挥了挥手,宫人见敏敏郡主扑倒了墨萦公主的怀里,便也放心的退了出去,墨萦爱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敏敏特穆尔,你又不听嬷嬷的话了,是不是?” 小丫头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垂下了脑袋,委屈的道:“敏敏不是故意的,敏敏只是想看看小王子嘛。” 看她委屈可怜的小模样,墨萦心里一软,正要饶了她,突然听到一旁的奶妈焦急的问:“墨萦公主,小王子怎么不哭啊?” “把他倒提起来,拍两下屁股就好了。”敏敏郡主在一旁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认真的说道。 奶妈一骇,却也不敢轻视,这位小郡主虽然不是大王亲生的,因为是墨萦公主领养的,大王待她比亲生的还亲,而且这位自称敏敏特穆尔的小郡主还时常能说出一丝出人意表的话来,奶妈犹豫了一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墨萦。 墨萦微微一笑,拍了拍敏敏的小脑袋,认同道:“就按郡主说的做。” 墨萦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敏敏不过三岁,却仿佛有一颗比大人还成熟敏锐的心。敏敏是当年她伴折颜出征的时候,在一坐被屠过的城中捡来的,当时她才不过一岁,和遥儿一般大,墨萦心有不忍,便恳请折颜,将其带在了身边。 却不料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个简单的丫头,正所谓七坐八爬,这个小丫头七个月的时候都会说话了,只是谁也听不懂她说的是哪里话,既不是北朝话,也不是南朝话,墨萦便也没有多留意,以为只是孩子瞎嚷嚷罢了。等到她两岁的时候,才刚学会了北朝话,就学会了很多好听的歌,有一日折颜偶然间听到,欣喜万分,当即要封她为郡主,却想不好用什么名,她当即自作主张的说了个‘敏敏特穆尔’的名,墨萦和折颜听着,都觉得不错,便同意了,从那以后,墨萦对她时常能说出一些惊人的话,也不觉得稀奇了。 话说回来,奶妈听了墨萦的吩咐,倒提起孩子,猛拍了两下屁股,孩子吃痛,果然大哭了出来,喊声一时间震彻整座宫殿。 敏敏小郡主在一旁得意的看着奶妈道:“你看,我就说了吧,小王子是因为嘴巴里有羊水才哭不出来的。” “又是偷看了那本医书?”敏敏素来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有些东西连墨萦都不知道,她却总能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 第450章 “这……这个。”敏敏咬了咬嘴唇,突然眼中一亮,狡猾的道,“萦姑姑,我们把小王子抱去给娘娘看看吧。” 敏敏素来古灵精怪,墨萦也不以为意,同意了她的话,从奶妈手中抱过了孩子,往床榻走去。 桑格躺在床榻上,产后虚弱得紧,墨萦将孩子抱到她面前,笑着道:“你看,多好看的孩子,这眼睛多像他父王。” “是啊,真的很像。”桑格看着襁褓中的孩子,露出疲惫却温柔的笑,拉住墨萦的手,感激的道“帝姬,谢谢您。” “不是说好了,不再叫帝姬了吗?”墨萦含笑的回道,眸中不免露出一丝黯然,已是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想当年她离开的时候,遥儿也不比这孩子大多少,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三年了。 这时,敏敏突然开心的喊了一声,打断了墨萦的悲伤:“父王,快来看看小王子。” 墨萦忙敛了眸中黯然,站起身,施了一礼:“参见大王。” “无需多礼。”折颜走上前,满脸的笑容抱过孩子,“真的很像我,是不是,御好?” 墨萦一愕,挽起一个笑:“是,这是大王和娘娘的孩子,自然像大王。” 折颜见她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失口,忙笑了笑,低头问敏敏:“敏敏特穆尔,朕问你,小王子取什么名好?” “这个……”小丫头支了脑袋,低声呢喃道:“为什么不姓耶律呢,一般北边的民族王室不是很多姓耶律吗?” “敏敏特穆尔,你嘀咕什么呢?”折颜见这古灵精怪的丫头,笑着问道。 “有了,大王,就叫阿保机,好不好?”小丫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阿保机?”折颜念叨着看了一眼墨萦,“你觉得如何?” 墨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桑格,折颜反应过来,忙抱了孩子,坐在榻边:“桑格,你觉得阿保机这个名字怎么样。” “桑格听大王的。” 墨萦在一边瞧着,墨萦在一旁看着君臣和谐的场面,唇角弯起一抹淡雅脱俗的笑,便拉了敏敏出了门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敏敏不情不愿的被墨萦拉着,嘴里还不停的嘀咕:“哎,为什么不姓耶律呢,不然叫耶律阿保机多好啊。” 敏敏仰了头,正想询问墨萦折颜究竟姓什么,却见墨萦一脸凝重,敏敏扯了扯墨萦的手,抬起小小的脑袋,问:“萦姑姑是在想遥念儿哥哥吗?” 墨萦回过神来,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是啊,萦姑姑真的好想念你遥儿哥哥。” “萦姑姑别难过,遥儿哥哥一定也会想您的。” “乖。”墨萦拍拍敏敏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小丫头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多,明明只有三岁,竟比十三岁的小女孩还要懂事,这些年幸好有她在自己身边,才让自己缓解了思念之情。 不知不觉间,墨萦已经走到了前殿的地方,夕阳正要落下,照射在白玉雕砌的汉白玉石阶上,折射出古朴尊贵的光芒。 第451章 这时,有几位大臣从大殿中走出来,墨萦见状,忙止住了脚步,倒退到了一旁,那几位大臣仿佛在讨论什么,也没有留意到墨萦。 “听说南朝的皇帝前些日子得了位公主,那皇帝高兴得不得了,还将那个不满一月的公主册封为‘琴静帝姬’,要我说生个公主有什么好高兴的,还取那么怪的名字。”说话的是个武将模样的官员,脸上带着不屑。 这时,一个看着颇儒雅的文官停下了脚步,认真道:“你懂什么,你没听说过南朝有句诗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当年南朝老皇帝有个女儿叫御好帝姬,可是个极为出色的人儿,这世上无人能比,想来南朝皇帝也是想取个好彩头吧。” “再出色,能和我们墨萦公主比吗?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比我们墨萦公主更美,更出色的人。” “哎,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心疼啊,墨萦公主就是因为太美丽,才惹得那南朝的皇帝来求亲。” “我听说那南朝皇帝也是个有作为的,长得也是年轻英俊,一表人才啊,也许公主嫁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懂什么,南朝皇帝再好,也有三宫六院,我们公主怎么可以受那样的委屈呢?” “可不嫁也不行啊,那南朝皇帝说了,如果公主不嫁过去,就要攻打小营克镇,两国友好邦交多年,怎么可以为了公主而破坏了呢。” “父王。”敏敏突然叫了一声,墨萦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转身,看到折颜正站在身后,手上拿着她的披风。 众大臣这才看到了墨萦和折颜,忙惶恐的跪了下来:“参见大王,参见大祭司。” “每人罚俸一年。”折颜冷冷的挥退了众人,上前替墨萦披上披风,关切的道,“出门也不穿披风,真当自己铁人了不成?” 墨萦抬眸迎上他,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愧色:“大王要让墨萦成为千古罪人吗?” “此话怎讲?” “两国交战,您打算让墨萦置身事外吗?”墨萦追问。 “这不关你的事,”他怎么可以让她再度卷进这场风波中,如今,他只求她能幸福安好,“御好,我还没和你说我的决定,我决定……” 墨萦伸手捂住了他的唇:“大王的决定不算,大王只需听墨萦的决定就行,墨萦决定,回朝和亲!” 小营克镇位于南北两朝的边境之地,南通南朝洛水,北连北朝王城,历来是南北两朝交通贸易往来的重镇,虽也时常遭受战火,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热闹与繁华。 小营克镇上有一家生意极好的酒楼,不管春夏秋冬,酒楼门口都是客似云来,络绎不绝,然而这么一座为众人所知的酒楼,却也免不了有一个烂俗的名字--悦来客栈。悦来客栈的老板娘姓徐,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风情万种,婀娜多姿,据说,她只消媚眼一挑,就可以迷死一半的男客,原先也有放浪之徒想成为这位老板娘的入幕之宾,可时间久了,大伙慢慢的也明白过来,这个老板娘说话虽然不羁,却是个不 第452章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之余,悦来客栈的生意却是越做越好,却原来是众人都听说这个老板娘不喜欢男人,便有或书生与她畅谈报国之志,或官人与她倾诉苦闷,偶也有商人是得了家中严妻的耳提面命,来到小营克镇,只能住在悦来客栈,严妻们这么做,无外乎是为防止男人们在外偷腥,不守夫道。 折颜与墨萦一行进入悦来客栈的时候,正是店中最闲的时候,老板娘正坐在正堂中,算盘打得极响,她一面打着算盘,一面还与一旁的客人聊天:“小三子,你家小公子今天怎么没跟你出来玩耍啊,该不会是上回喝醉了酒,就被你家大人关在家里了吧。” 被叫做小三子的捕快模样的男人连连摇头:“哪能啊,我家大人素来宠爱小公子,你几时听说过我家大人打骂孩子了。”小三子左右四顾了一下,小声的道,“我家大人恐怕是要东山再起了,这回圣上亲自下了诏书要召我家大人回京述职呢,这几日刚好是京中宗学开学的日子,小公子就提前被他外祖父接去报考宗学去了。” “考宗学,如此说来,你家大人还是皇亲国戚?”老板娘停了手中的算盘,媚眼闪过一丝惊疑,却又仿若无意的打听道。 “那是,我家大人可是……” “怎么不见人招呼啊。”那个小三子正想吹嘘一下自家的大人,折颜的贴身侍卫高随风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哎呦,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忙甩了肩上的巾帕,上前来点头哈腰用北朝话招待。 “我们要两间上房。”高侍卫谨慎的打量了四周一眼,冷着一张冰脸,简单的吩咐道。 “好嘞。”小二高声朝着柜台喊到,“两间上房。” “公子,夫人,请随小的来。”小二的北朝话说得极为流利,满脸笑容的在为折颜和墨萦领路。 墨萦正想与他多要一间房,却被折颜一把握住了手:“夫人,我们先上楼,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上楼。” 墨萦瞥了他一眼,深知在外不能随便暴露了身份,便也应了下来。一进了门,墨萦便坐到了床边,笑得一脸奸诈:“今晚你就睡地铺吧,公子。” 折颜看了看房中唯一的一张床,气得跳脚:“不行,我是王,怎么可以打地铺。” “那我可管不着,是你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南上和亲的,原本我可以坐着华贵的辇舆的,如今与你一道骑马已是委屈了,公子莫不是要奴家打地铺吗?”墨萦卸下了脸上轻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脸上挂着灿烂明媚的笑容。 折颜看着她脸上久违的美丽的笑容,心里一暖,却依旧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这是为了你好,如今南北两朝联姻,还不知道月氏国会不会从中搞破坏,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是,墨萦拜谢王兄。”墨萦起身,巧笑施了一礼,“那就请王兄好人做到底,今晚和高侍卫一起睡吧。” 第453章 “你……”折颜正想破口骂几句养不熟的白眼狼,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忙敛了神色。 门被扣响,墨萦忙戴上人皮面具,敛了裙裳坐在了桌边,折颜上前去开门,看到悦来客栈的老板娘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其中一个看着竟有些眼熟。 “公子,夫人,方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奴家特意为公子和夫人备下了饭菜,还望公子和夫人赏脸。”老板娘说着,绕过了折颜顾自走进了房间。 墨萦见到折颜担忧的神色,笑着站起身:“老板娘客气了。” “妹子,你这是打哪里来啊?”老板娘见御好虽长相平凡,脸上的笑容却令人莫名的生出几许好感来,便拉了她的手寒暄起来。 墨萦想起折颜先前说起关于这位老板娘的传闻,嘴角一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奴家是从王城来的,奴家的夫君在王城做些香料生意,如今听说洛水有香料商要贱价卖掉香料铺,便打算去洛水看看那铺子,途径贵宝地,眼见天色不早了,便投宿在了贵店。” “哦,原来是这样啊。”老板娘点了点头,冲一旁的“小厮”挑了一下眉,又对墨萦道,“难怪觉得妹子身上有一股别样的香味呢,怪好闻的。” 墨萦陪着笑笑,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包,塞到老板娘手中:“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因为身上带了这香包,才有香味,老板娘若是不嫌弃,也可拿去用用。” “那就谢谢夫人了。”老板娘开心的接了,又吩咐了小厮布好了菜,笑着对墨萦道,“时候也不早了,公子夫人就早些用膳吧,奴家不打扰了。” “老板娘慢走。”墨萦客气的送她到门口,见她离去,才掩上了门,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不错嘛,你的北朝话说得越来越好了,竟比那老板娘说的还要地道几分,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北朝长大的呢。”折颜坐在了桌前,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赞道。 “要我看,那个老板娘却也不是等闲之人。”墨萦警惕地道,“幸好我事先准备了香料包,否则她方才靠得那么近一定会闻到我身上的药味。” 墨萦用药多年,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名贵药香味无法去除,若是有心人一闻,便知那是极其珍贵的王室用药。 “你如今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药味迟早会去掉。”折颜顿了顿又道,“要我看那个老板娘倒像是对你有些企图,我可听说这老板娘不喜欢男人,你猜她会不会……” “瞎说什么。”墨萦拿了筷子向他打去,折颜笑着躲开了墨萦的袭击,正色道,“说正经的,刚才那个小厮好像是方才我们在楼下厅堂看到的那个小六子,我猜他就是这次南朝派来迎亲使的属下。” “嗯,我也看出了端倪。”墨萦认真点了点头。 折颜夹了一筷菜给她:“你多吃点,早点休息,我今晚在外面守着,明日你应该就可以坐上南朝皇帝派来的辇舆了。” 第454章 墨萦神色一暗,点了头应了。 “别担心,我答应了萧权照顾你,自然不会让你有事,我一定将你完好无缺的交还给他。” “谢谢你。”墨萦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等会儿施美人计让老板娘送你一壶浓茶,免得你晚上睡着。” “臭丫头。”折颜骂了一句,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容。 这一晚,墨萦睡得很好,许是知道又离他近了一步,思念越深,梦中他的影子便也越清楚了,梦里,他温暖而粗糙的手抚过她的脸颊,似是无比流连,却又不忍加重力道,她太熟悉这样的触感了,墨萦情不自禁的念出了那个在心头盘绕了千遍万遍的名字:“萧权--” 黑夜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呼唤,床边的锦衣男子触电般的收回了手,看着那张熟悉的睡颜,知道她是在说梦话,稍稍释然了些,想要起身,却又情不自禁的俯身在她额际落下了一个吻。 一旁有人轻咳了一声,男子才恋恋不舍的站起了身,流恋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了外间。 “我没想到君曜居然派你来做迎亲使。”折颜倒了杯墨萦亲手泡的浓茶给他,脸上露出一丝同情。 萧权接过茶水,苦涩一笑:“洛水原就是我的封地,我又在洛水做了三年的父母官,加之我又是朝中少有的精通北朝话的官员,自然是没有人比我更能胜任这个职位了。” “他倒也大胆,他就不怕你带了御好私奔。”折颜道。 萧权坦然一笑:“三年前我都没这么做,三年后更不会,再说御好如今是北朝公主,她是那么善良有责任心的人,怎会弃了与你的兄妹之谊,与我私奔,这一次,我只希望能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再也不让她受苦。” 折颜冷静的看着他说的字字句句,心里的那丝不服也慢慢消除了,也许,他自认为很了解御好,其实不然,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最了解她的,或许真的只有他才能给御好幸福。“放心吧,兄弟,我会站在你们一边的。”折颜拍了拍他的肩膀,承诺道。 “谢谢你,不过,这一次我还有一事相求。”萧权面露难色道,“先不要让御好知道这次的迎亲使是我。” “为什么?我想御好她一定想早些见到你。”折颜不解,明明心爱的人就在面前,他为什么还要退缩。 萧权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螓儿这次要随我一道回京,我怕御好见了伤心,我想等回京再向她解释。” “好吧,这样也好。”折颜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睡着的人儿,“这一次,莫要再辜负御好,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萧权回头看了睡着的御好一眼,推开窗,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二日,御好从睡梦中醒来,才知道昨晚迎亲使大人来过了,还和折颜商议了接驾一应事宜,最后,双方商议决定,由折颜一路送她到洛水行馆,再由迎亲使大人亲自接驾,乘坐辇舆,由南朝护卫军一路护送公主进京。 第455章 御好听了商议结果,觉得也没什么漏洞,便乘了一顶精致却不显眼的小轿从洛水行馆的侧门入了行馆。从小营克镇取官道到洛水要花半日的时间,御好一行到行馆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因为是身份特殊,御好并不能亲自接见迎亲使,只能由折颜出面与南朝朝廷派来的迎亲使大人商谈,她只被允许坐在垂帘之后旁听。 折颜在外和迎亲使商谈,御好在垂帘后偶尔听到几句,那个迎亲使说了一口流利的北朝话,有些甚至是她都觉得陌生的词,在那个迎亲使说来却极为顺溜,声音还是极好听的那种,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泉水叮咚之声。 隐约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些相似,御好想想,又觉得自己多疑,萧权此刻恐怕早已回京赴任了,再者,曜哥哥又怎会派他来接驾,但御好倒也有些好奇,南朝朝中除了萧权,还有谁能说如此流利的北朝话? 虽然早在北朝时就听说曜哥哥取消了当年父皇颁布的《禁外书律》,大力鼓励官家子弟学习北朝语言文化,以其促进两国邦交,但她离开到如今也不过三年时间,就算是再聪明再有语言天赋的人想要学会这一口流利的北朝话,也是很难的。 折颜与那位迎亲使大人商谈的多是复杂琐碎的接驾的细节,御好听久了也觉着烦人,再者若来人是南朝朝中权贵,定然是认识她的,目前的情况下,她还不能让人认出来,便起身回到了房里。 “公主,迎亲使大人特地为您备了酒菜,是让下人拿进来吃还是到暖阁去吃。”进来禀报的是北朝阙氏桑格的贴身侍女,名叫阿门娜,阿门娜身材高挑,又长了一张极美极艳丽的脸,却同样是个能干踏实的姑娘,阿门娜一族是世袭的皇家侍者,对折颜与桑格两位主子也一直忠心耿耿,加之她有一副好身手,此番桑格特意派她随驾,以策万全。 御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日落斜阳,虽然是春日,却也还是冷了些,便吩咐到暖阁用膳。 洛水行馆的布置并不奢华,即使是暖阁中,也只是将其他地方那些看着有些冰冷的檀木家具换成了偏浅黄色略带灰的金丝楠木,金丝楠木的纹理淡雅文静,质地温润柔和,不仅色泽看着舒服温暖,摸上去也很舒适。御好以前在上阳侯府的时候,也喜欢用楠木的家具,萧权见了,还特地吩咐秦然将疏影阁的家具换了一遍。 “公主,菜已经尝过了,您可以放心吃了。”阿门娜办事速度极快,很快便试尝了所有的菜,确定没有下毒后,才让御好用膳。不知是不是吃了不合胃口的东西,阿门娜紧皱着眉头,抿嘴咳了几声,一张艳丽的小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菜有什么问题吗?”御好倒了杯茶给她,疑惑的问道。 “不是,是这道菜不知放了什么,味道很是奇怪。”阿门娜指着一道菜,忙咽了几口水,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第456章 御好看了一眼那道菜,却原来是她最喜欢的姜丝炒肉,想来刚才阿门娜是吃到了姜丝,才会被辣到了,御好便笑着解释道:“这道菜叫姜丝炒肉,是南朝很有名的一道宫廷御菜,北朝饮食中不放姜,所以你不习惯罢了。” “姜?”阿门娜显然不知道姜是什么东西,佩服的点了点,“公主真是见多识广啊,我说怎么这道菜味道这么怪呢。” 御好一阵羞愧,她自小喜欢这道菜,自然知道。只是她在北朝一直没有公布认祖归宗前的一切行踪,众人只知她的手臂上有火印,又与折颜血浓于水,肯定了她的身份之后,便也没有深究,她自然也不会多嘴说什么。 “这个迎亲使真不懂待客之道,公主是北朝人,这桌上却一道北朝菜都没有,委实过分。”阿门娜在一旁不满的念叨道。 御好正吃得欢,听到她这么说,只能停了筷子,“大度”的笑笑:“无碍的。” “公主,迎亲使大人的夫人求见。”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丫鬟,说得一口南朝话。 阿门娜听不懂,一个劲的用北朝话问她有什么事,那个丫鬟不明白阿门娜问什么,只能又重复了一遍。 御好本想图个清静,心里不乐意见什么官家女眷,便在一旁装作听不明白。 阿门娜与那个丫鬟比划了很久,无奈是鸡同鸭讲,两人越讲越混乱,御好在一旁听了她们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心中暗笑。 终于,阿门娜忍不住了,朝她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御好摊摊手,用北朝话讲:“我也不明白她说什么,想来让丫鬟来通知的事,也没什么打紧,让她走吧。” 阿门娜早就忍不住了,听了御好吩咐,便打发了那个丫鬟。 那个丫鬟临走前,还频频回头看了御好几眼。 行馆外面,那个丫鬟一路小跑到了一位年轻的妇人面前,作了个揖:“回萧夫人,那位公主听不懂奴婢的话,让人把奴婢赶出来了。” “听不懂你的话?”墨螓卿暗自思量了一番,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吗?如果里面的真的是御好的话,她不可能听不懂她的话啊。 “那位公主长了什么模样?”墨螓卿仔细的追问道。 “回主子的话,奴婢只略略看了几眼,那位公主长得很漂亮,身上戴满了很多好看珠宝玉石,上身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夹袄,下面是金色的长裙,浑身还有一股怪好闻的香味呢,奴婢瞧着,当真与咱们南朝的女子不一样呢。” 红衣,金裙,佩戴珠宝,满身香味,墨螓卿思索了一下,露出了一副宽慰的笑容,想来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御好素来 第457章 御好失踪后没多久,皇帝便下了贬黜的诏书,将萧权贬到了洛水当知州,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和萧权的冷淡,一意孤行跟来了洛水,三年里,他一直不咸不淡的对她,只有偶尔来看遥儿的时候才会见他露出几许笑容来。 前几日,遥儿被父亲接回了上阳,她终于有了机会和萧权单独相处,两人之间刚刚有些回暖过来,萧权突然接到了圣旨,要他做迎亲使,护送北朝公主墨萦进京和亲。她原以为这事一桩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萧权这么精明的人,必然看出其中的利益关系,肯定随便应付过去便算了事了,不想接到圣旨的那日起,他就开始全身心的安排迎驾事宜,还事事亲力亲为,甚至连公主落榻房间的布置和饮食也都详细的吩咐了下人照他的话去办。 她原也不过有些奇怪,当他是为了讨皇上欢心,力求能在京中谋一个好差事。可有一天,她看到下人在往暖阁搬楠木家具,心里便起了疑。她记得多年前,萧权也曾命府中的下人为御好的疏影阁换过一次家具,用的正是这种金丝楠木家具。 这么一联想,她便开始怀疑,这个所谓的北朝公主是不是就是当年无故失踪的御好,今早她无意中还发现了萧权为北朝公主安排的膳食竟然都是南朝的菜式,她越想越觉得可疑,便打算亲自来会会这个北朝公主,却不想手下丫鬟通报之时,竟然因语言不通被轰了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暖阁的门开了,仆人们拿了公主用剩的饭菜出来,墨螓卿见这些菜大都没动过,猜想这些菜可能不合这位公主的口味,心里安了几分。这时,一个身着异族服饰,容貌艳丽的女子从暖阁里出来,立刻有仆人上前点头哈腰,墨螓卿瞧着,猜想这个美人应该就是北朝公主墨萦了吧,这样想,墨螓卿心中最后的一丝怀疑也消失了,只要君御好不在了,她迟早能拉回萧权的心。 虽是春日,吹来的风却还是带了几分阴冷,墨螓卿忍不住拿出袖中的罗帕,掩唇咳了几声,白色的罗帕上赫然一片嫣红。 “啊!萧夫人,您……” 墨螓卿眸中闪过一丝冷然,收了罗帕放入袖中:“此事不可宣扬出去,听到没有?” “是,奴婢明白。”小丫鬟颤颤巍巍的应道。 “夫人,您身体不舒服,咱们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好。”墨螓卿望了一眼暖阁,嘴角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柔弱的扶着丫鬟的手,转身消失在了门外。 阿门娜回到房间,看到御好坐在榻上看书,笑着道:“这群下人也太有意思了,听不懂我说的话,还一个劲的和我鞠躬,好像我是主子一般。” 御好笑笑,放下手中的书,打趣道:“我们的阿门娜姑娘长得那么漂亮,就算是把你当公主也没什么奇怪啊。” 阿门娜面色一红:“公主又取笑我。” 第458章 御好温婉一笑,也不多言。其实这位阿门娜虽然是个侍女,却是个世袭家族的女儿,加之北朝历来有女官制度的,阿门娜虽然只有十七八岁,却是宫里一等贴身女官,因其容貌姝丽,深受折颜和桑格的器重,在北朝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但这位阿门娜姑娘却没一个看得上眼的,据说她曾扬言,此生非王侯将相不嫁!桑格也曾私下里和御好为她挑过夫婿,却没一个能让她满意,慢慢的桑格也放弃了,只求折颜给了她一个恩典,让她可以自主选择夫婿,不用参加宫廷选秀。 御好书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涩,便提议道:“阿门娜,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还未曾好好看过这座行馆呢。”儿时,她曾随父皇走南到北,住过许多的皇家行馆,却从没来过这里,御好记得,洛水曾经是萧权的封地,她也曾很向往来这里看看,如今得了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好啊。”阿门娜也被提起了兴致,忙替御好拿了披风,与她一道出了门。 洛水行馆修建在两朝交界处,建筑风格融合了两朝的元素,既有南朝江南的婉约精致,又有北朝大漠的粗犷豪气,即使是御好这般见过世面的人,也觉得赞叹不已。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人声,御好定睛望去,见到一个极为熟悉的修长背影,御好心中一动,正要追上去,却见折颜突然走上前叫住了她:“墨萦,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 听到墨萦这个名字的时候,不远处的那个背影顿了顿,但立刻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了转角处。 御好回过身:“我觉着无聊,便出来走走,对了,王兄怎么也在这里?” “哦,我方才送送迎亲使大人。” “迎亲使大人?”御好疑惑的看了看刚才熟悉的背影出现的方向,“你说的是刚才的那个人吗?我怎么看着十分眼熟?” “眼熟?你当是谁?”折颜仿佛不在意的笑问道。 “好想是他。”御好心里也不肯定,只觉得那个背影有点像。 折颜哈哈一笑:“墨萦,你是太思念他了吧,刚才走掉的迎亲使大人都四十多岁了,怎么可能是他,别胡思乱想了。” “四十多岁了?”御好心里一叹,也知自己多想了,不免有些抱羞。 折颜见了她微红的脸颊,拍了拍她的头:“好了,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我与迎亲使大人已经商议妥当了,明日一早就由他护送你出发,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那你也明早走吗?”既然已经办好了交接手续,折颜必然是要回王城的,三年多的朝夕相处,一时间要分别了,御好心里很是舍不得。 折颜见了,露出难得的温柔的笑:“放心吧,我们毕竟是兄妹,你在上阳若是碰到了什么问题,尽管回来找王兄,王兄大不了与君曜那小子大打一场,定然是不让你受委屈的。” “谢谢王兄。”御好恭敬的施了一个北朝的礼,“还请王兄好好照拂桑格和敏敏。” 第459章 “你放心。”折颜上前握了握她的手,“王兄祝福你和萧权。” “谢王兄。”御好乖巧的应了,心里无比温暖,却没看到折颜琥珀色的眸中闪过的刹那伤痛。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二日一早,御好送别了折颜,回到行馆的房间,在阿门娜的伺候下,用几种花香制成的薄粉敷面,又悉心化了一个艳丽富贵的妆容,穿上了北朝公主特制的九重金色锦缎长裙,乌黑的长发梳成繁琐的芙蓉归云髻,上缀由七颗红紫色宝石镶嵌而成的发簪,愈发衬得面庞莹润,光泽透人。 如此盛装打扮之下,御好都有些不认得镜中的自己了,阿门娜在一旁瞧着,上前替她覆上了面纱,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无比认真的道:“公主理应如此打扮,才显我北朝威仪啊。” 御好见她一脸认真,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是,北朝威仪。” 按着惯例,御好由北朝派来的宫女扶上南上京都的辇舆,再由迎亲使大人亲自盘点一切,虽先前有准备,但因着规矩,一行人直至巳时才出发,浩浩荡荡的往上阳方向行进。 一路上,御好被沉重的发饰压得头痛,便靠着车厢小憩了一会儿,待醒过来时,天已不早,队伍已经行进至了南北交界处的一处断崖。御好掀帘往外望去,熟悉的一幕幕便映入了眼帘,她依稀记得,三年前,她也是经过这处断崖,从此踏上了三年的阔别之行,而今,一切都在眼前,感觉却大不一样了。 “公主,前方不远处就到镇上了,你暂且忍忍吧。”阿门娜在辇舆旁安抚道。 “我没事,告诉迎亲使大人,尽管快马前行便好,不要因我而耽误了行程。”御好整了整微微有些凌乱的发髻,正襟危坐道。 这一日下来,御好隐约能听到外面的侍卫交接命令时,说的大都是同一番话:放缓放慢行进速度,不可让公主太过颠簸。 御好想起昨日行馆中,折颜和自己说起那个迎亲使大人已经四十多岁时,眉眼间怪异的神色,原以为这位迎亲使大人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如今看他的行事作风,倒也是个体贴入微的男人。 御好正无聊的遐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鸣声,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命令声:“快,保护公主。” 御好心里一惊,正要掀帘去问,辇舆的帘子上突然染上了一片刺眼的鲜红,驾驶辇舆的人哀嚎一声,翻滚到了地上,紧接着,马嘶鸣了一声,辇舆突然快速的奔跑了起来,御好本能的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忙抓住两旁的车厢,企图站起身跳出辇舆,但她却连站都站不住。 “公主--”阿门娜的声音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马车越跑越快,御好突然感到身下一沉,整辆辇舆散了开来,她整个人被甩出了马车。 突然,眼前一亮,出现在御好面前的是一片陡峭的悬崖,御好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却落了个空,整个人翻滚着往悬崖边滚去…… 第460章 “公主。”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就在御好摔出崖边的时候,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抓住了她。 御好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到眼前这张清俊无比的脸,突然觉得仿佛身在梦中,浑身血液上涌,激动不已,那一刻,她甚至忘了身下便是万丈深渊。 “抓住,我拉你上来。”萧权一手攀着崖边的石头,一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御好正想将另一只手交给他,突然看到崖边的石头微微有些松动起来,萧权身子一沉,更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放手。”御好大声的用北朝话喊道。 萧权显然也感受到了石头的松动,却不顾她的焦虑,温和的冲她笑笑:“别怕,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好。”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面前就是绝路,她却本能的愿意相信他,心底深处弥漫起满满的温暖,御好正想把手交给他,却突然看到崖边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看了御好一眼,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御好心中一慌,深深的望了萧权一眼。 感受到她的慌乱,萧权下意识的回头,也看到了那个黑衣人,不仅不放开她,更紧的握住了她:“,快,把另一只手给我。” “萧大人,你现在松手,我们就放过你,让你回京和君曜复命。”黑衣人显然是想挑起两国战事,故意利诱道,可他不知道,曜哥哥和折颜又岂是那等昏庸之人,他们岂会不知道她对萧权的重要,萧权怎会轻易放弃她的性命。 可尽管如此,御好还是别无选择,大声用北朝话朝着萧权喊道:“你快放手。” 萧权平静的笑了笑,望着她,同样用北朝话和她回道:“我不会放手的,要死就一起死吧。” “你疯了。”御好忍不住用南朝话骂他,突然想起当年初嫁给他的时候,也是在崖边,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彼此倾心,他第一个出现在她的身边,如今在她生命的尽头,还能看他也第一个出现在她的身边,如此,倒也圆满了。 御好笑着,从袖中拿出了那把他当年赠送给她防身用的匕首,一刀划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吃痛,鲜血滴落下来,尽数落在了御好的脸上,他却死死的咬着牙,就是不放开紧握着她的那只手。 “不知好歹。”黑衣人冷冷的咒骂了一句,举刀向他刺来。 “御好,来生要记得做我的妻子。”他笑,深深的凝视着她,用北朝话说道,御好从来不知道,其实萧权说北朝话更好听,更深情。 “好,来生我一定做你的妻子。”其实,能死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御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光闪闪的大刀砍了下来,就在御好绝望的那一刻,那个黑衣人突然被倒地,浑身是血的阿门娜出现在了崖边:“公主,我来救你。” “先救迎亲使大人。”御好冷静的用北朝话吩咐道。 阿门娜犹豫了一会儿,把手伸向了萧权,萧权似乎也不怀疑阿门娜的力气,一把拉住了阿门娜,阿门娜用力把他拉上了崖边,萧权一上去,便跪在崖边的尖石上,紧紧的抓住她的双手拉起了她。 第461章 御好一爬上悬崖,只觉得腿软,还没站稳,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久违的水墨清香萦绕鼻尖:“御好,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还活着。” 这回,萧权没有用北朝话,御好听得真切,情不自禁的拥住了他:“是,萧权,我们还活着,还活着。” 阿门娜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看两人的举止,似乎超出了君臣的关系,忙在一旁咳了几声。 御好不好意思的推开了他的怀抱,看了看周围,幸好余下的护卫军都在收拾残余,并没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御好退开了半步,恭敬的用北朝话道:“墨萦谢过萧大人。” “公主客气了。”萧权唇角一勾,默契的用北朝话回应。 御好抬眸,正想细细看看他如今的模样,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权哥哥,权哥哥,你没事吧?” 御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匆匆向萧权行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远远的,御好看到,萧权安抚似的拍了拍墨螓卿的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这边望来,墨螓卿狐疑的看来,御好下意识的站在了阿门娜的身后。 “权哥哥,你的手没事吧?”墨螓卿远远的看到了那日在行馆见过的“墨萦公主”,没有多想,关心起了萧权的伤势。 萧权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对墨螓卿的关切,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没事,小伤。” 夜,和亲队伍因为傍晚的那场遇袭,只能留在原地休息,幸好,这附近有块空旷的地,众人在迎亲使大人的吩咐下,搭好了帐篷,因为公主也没说什么,众人也都不好抱怨。 晚上,御好躺在精心铺设的羊毛毯上,辗转反复难眠,脑海中不停的回想起白日里萧权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她曾设想过无数个和他重遇的镜头,却独独没想到,两人一见面,便是一场生死的考验,然而正是这样一场考验,也让她更坚定了彼此的心,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幸好三年后,他还依旧爱她,如此,便足够了。 “公主,您还没睡吗?”阿门娜从帐帘外进来,手里端了一壶茶,“要不起来喝口茶吧,那位大人说这是最好的叫什么龙,什么井的,您要不要尝尝?” “是雨前龙井吗?”御好没想到在外面还能喝到她最喜欢的龙井茶,忙坐起了身。 “是啊,好像是叫雨前龙井,要我说南朝人真便扭,茶就茶好了,还分那么多,那位大人还特地吩咐了要现泡现喝,真是麻烦。”阿门娜一边布置茶具,一边抱怨道。 知道是萧权特意吩咐过的,御好心里一阵暖意,忙披了外衣,兀自斟了杯茶,一尝,果然是上等的好茶:“是那位大人亲手交给你的吗?” “是啊,我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白日里救公主的那位大人,大人让我等了他一会儿,回自己营帐拿的。” 第462章 御好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角,道:“大人有心了。” “是啊,我看他拿完茶后,仿佛很匆匆的出门去了,想来还有要事要办呢?” “他出去了?” “是啊,他好像是去了崖边,估计是去查白日里的行刺事件了吧。”阿门娜不甚在意的说道,却不见御好清丽眸中刹那闪过喜悦光芒。 夜,万物幽静,天空中月色溶溶,星光如银,天地间如同笼罩着一层轻纱薄绡,远远的,御好看到一抹清瘦修长的身影立在崖边,晚风轻起,吹散他的衣袍,月色下犹显孤独。 御好慢慢的走近,他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深邃如星的眸中有莹光闪过:“你来了。”仿佛知道她会来一般,他脸上并无惊讶,满满的都是欣喜温暖的笑容。 御好偏了偏头,巧笑道:“听闻萧大人深夜来崖边查案,墨萦特意前来相陪,不知萧大人欢不欢迎啊?” “公主大驾,小人荣幸之至。”萧权作势鞠了一礼,清雅俊朗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御好站在离他数步的距离,静静的看着他,三年了,已经整整三年没见了,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御好反倒有些不敢置信了,情不自禁的上前抚摸他的脸庞,细细的描摹那熟悉的轮廓。 萧权按住她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责怪道:“手怎么还是这么凉,也不多穿一点。” 御好不理会他满含宠溺的责怪,心满意足的笑:“是真的,萧权,我不是在做梦,你的手还是那么温暖,这真的不是梦。” “傻丫头,你自然不是在做梦。”随他一同在崖边坐了下来,此刻,整片墨蓝的天际下,只余了他们二人,他的呼吸近在耳边,一切宛若在梦中。 “梦里你也会这么和我说,你说,御好,你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在你身边,可是我一醒来,总是找不到你。”御好说着,哽咽了起来。 “这一回是真的,我真的在你身边,我再也不放开你了,御好。”他眼带泪意,笑着拥紧了她,暖暖的温度从他的身上传过来,直透心间。 “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要是我醒来再见不到你,我就再也不认你了。”御好撒娇的道。 他哈哈笑了,低下头来看她,月光下,她眉如柳叶,唇如樱桃,美得越发倾城了,其实他又何尝不会怕这是在梦中呢?他亦曾千百次的在梦中见到这样的情景,如今,她温婉动人的倚在他的身边,此情此景和梦中几乎一模一样。 如今,他都不敢轻易去触碰她的脸,就怕一碰她就会消失,所以,他只噙着笑,望着她,笑叹了一句:“傻丫头。” 御好握住他缠着厚厚纱布的手,黛眉微皱:“还疼吗?” “不疼。”他笑笑,“只是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了,知道吗?御好,你理当知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休想我放开你。” 御好笑着点头,突然道:“萧权,我们私奔吧。” 第463章 “不。”他从未如此果断的拒绝她任何事,这一次却异常坚定,“御好,这一次,我要你堂堂正正的做我的妻子,除了爱,我还要给你名分。” 御好倚在他温暖的怀里,静静的抬眸看他:“谢谢你,夫君。” 她从未想过真的要与他私奔,她要的亦是名正言顺,天长地久,长相厮守…… 自从那晚山崖边的那次见面后,一路南上,御好总会在晚上寻着机会,到没人看见的地方与萧权见面。 这样偷偷摸摸的见面,忽而让御好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看到的一本杂书上描写的情节:话说以为貌美如花的官家小姐爱上了一文不名的穷秀才,事情被小姐的父母知道后,极力阻止两人来往,小姐苦于无奈,便在书信中与书生相约,每当月满之夜,两人便在府中后花园见面,互诉情衷。 彼时,御好尚且年少,敢爱敢恨,极是不屑这种故事,认为书中的小姐太过迂腐懦弱。可如今,再回想起这个故事,她倒真和那位小姐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那晚与萧权在夜里见面,御好无意间与他说了此事,萧权听了,愣了半晌,才明白她把他比成了穷秀才,真正是哭笑不得。 春寒料峭的夜里,他总是紧紧的拥抱着她,或屋顶,或花园,或随意哪片竹林,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有时候等到天亮了,两人才依依惜别,各回房中,期间,他和她说起这三年在洛水当官的点点滴滴,说起边境的外族人的生活习惯,语言文化,甚至还说起悦来客栈那位姓徐的老板娘。 却原来那老板娘根本不是喜欢女人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痴情的女子,很多年前,朝廷征兵攻打月氏国,她的丈夫在那场战争中无故失踪了,她在家一等就是很多年,人人都说她丈夫死了,她的婆婆甚至为了让她改嫁赚彩礼钱,还让人抬了花轿上门过一次,那次她不惜撞柱明志,甚至编造谎言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人,这才保全了她对死去丈夫的一片深情。 萧权说起这事的时候,神色很沉重,御好追问了才知道,老板娘的丈夫当年参加的那场战争,当时的将领正是萧权,萧权说那是他第一次做将军带兵打仗,年少气盛,虽然赢了战争,最终却牺牲了很多人的性命,他没想到老板娘的丈夫也是其中之一,他很是悔恨当初的决定。 御好也发现,多年不见,萧权比以前愈发成熟稳重多了,看事也多了很多的思考,他说他也许再也不做将军,不带兵打仗了,在洛水做了三年父母官,除了没有她的相伴很是遗憾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好,少了那些朝堂的勾心斗角,追名逐利,能为百姓实实在在的做些什么,他觉得生活的很轻松很充实,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会一身本领,却甘心隐居幽绝谷,如今他只愿能像自己的父亲那般,做个平平凡凡的人。 第464章 御好见他终于看开了,心里也很替她高兴,她亦承诺,等一切稳定下来,他们就远离京城,远离皇城的是是非非,过他想要的那种生活。 当然,大部分时候,萧权是不会和她说这些沉重的事情的,他更多的会和她说遥儿成长过程中那些好笑有趣的事,御好听了,回回都忍不住落泪,萧权一面为她擦泪,一面继续说,他明白,其实她还是愿意听的。有一回,萧权还和她说,遥儿刚满三岁的那年,居然偷偷跟随捕快小六子偷跑出门,在悦来客栈喝了个酩酊大醉,回来后被萧权狠狠教训了一顿。 御好听到遥儿受罚,紧张的拉住了萧权的衣袖,一脸忧虑,萧权明了的笑笑,笑说她日后定是慈母多败儿。后来御好才知道,萧权所谓的狠狠教训一顿,也不过是罚了他抄写了几页北朝诗词而已,御好这才放下了心。 在教育遥儿的过程中,萧权最有成就的就是如今的遥儿已经能说了一口流利的北朝话了,萧权说起朝中的情势,他说曜哥哥重新颁布了朝政,有意与北朝长期交流往来,日后会说北朝话定比会做一篇八股文章还要管用。 萧权说到此处的时候,拉住了御好的手,感叹道:“御好,或许当初你是对的,君曜他真的是个好皇帝。” 御好见他神色间有些黯然,忙扯了其他的话题,比如说他回京后的府邸,家中管事的变动等等。 萧权听了,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我是个不爱变动的人,你也知道,我原先的府邸本就是为了怀念卫老将军,才买下来的,那本就不是按爵位来造的,如今只需拆掉东边的抱厦,规格也就不超出体制了,我还是打算住到那里的,毕竟那里有我们那么多的回忆。” 御好听了,也认同的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也舍不得我疏影阁的那些布置呢。” 萧权听完她的话,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指正道:“虽说你日后只能是兵部侍中大人的夫人,但毕竟是要做正室夫人的,怎么可以再住偏阁,我会重新按你的喜好给你布置,不,给我们布置一个房间,一定不比疏影阁差,疏影阁的采光好,日后就留给遥儿做书房。” “可疏影阁那么大,给遥儿做书房会不会大了点。” “不会,不会。”萧权一副很有打算的样子,“等你以后多为我生几个孩子就不会嫌大了,哪怕是女儿,我们也要把她培养成你这样的,多读些书定然是好的。” 御好听了,满脸羞红,仔细想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再反驳,都一一应了,只是在书房的陈设上加了一点自己的意见,萧权自然也不会反对。 然后他们又对府中的人事安排做了调动,御好听萧权说,她离开的那年,福儿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些年一直给遥儿做伴读,小小年纪却也是个有出息的样子。御好听了,也是满心欢喜,又考虑到秦管家年纪大了,也该是时候含饴弄孙了,便要萧权把管家的大权交给秦然,至于那个王管家,便说侯府如今只是侍中府,府中事情少,容不下王管家这么能干的大管事,给他些钱,让他另谋高就。 第465章 萧权明白御好的那些小心思,心想日后定是要她当家的,为了让她开心,便全都同意了下来,决定回府后就按着她的意思办了。 这些日子的交谈中,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很多敏感的话题,比如说她如今的身份是和亲公主,比如说他的正室夫人还与他们一道在南行的途中。 三年的离别,两人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坐在一起聊天,自然不会提那不开心的事。可是尽管如此,美好的时光还是太短暂了,虽然萧权有心减缓队伍行进的速度,十日之后,和亲队伍还是来到了上阳。 御好看着熟悉的上阳城城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的刹那,情难自禁的落下泪来,三年了,久别三年之后,她重又回到了这里。 到达上阳行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宫中派人来宣旨,说是时候不早了,让公主今晚早些安歇,明日皇上再派人来迎接公主进宫。 随着传旨太监一道来的,还有很多伺候的太监宫女和嬷嬷,幸好这些人都是眼生的,御好派了阿门娜给众人安排了差事,便管自己回房间了。 御好一进房,微微有些诧异,这间房的布置显然是按着宫中的扶赢阁来的,御好知道,曜哥哥这是在向她传达着某种意思,只是如今,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宫女们端了菜进来,一应的都是南朝菜式,阿门娜见了,满脸苦涩,御好心有愧疚,这一路上,萧权为了让她好好回味家乡的美食,从来就没有安排过北朝的菜式。阿门娜虽然吃得辛苦,但看御好吃得很好,便也不好多说,她原以为到了京之后,南朝皇帝能体贴一下公主,却不料这整整一桌,居然又都是南朝菜。 御好放下了筷子,笑着提议道:“我听说承德门大街上有一家专门的北朝菜馆,要不你就到外面去吃吧。” 阿门娜虽有些心动,却又不好留御好一人在行馆,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你去吧,我吃完饭就休息了,不用你伺候。”御好大方的道。 “那就谢谢公主了。”阿门娜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开心的出门去了。 御好自然也不是完全为了阿门娜的口味着想,只是晚上她还要见一个人,不方便阿门娜在场罢了。 “果然都是好菜啊。”没过多久,萧权便大大方方的推门进来,御好知道,他定是摆平了外面的人,也不担心,便为他整理了碗筷,“你还没吃吧?这都是刚端上来的,快吃吧。” 萧权满意的吃着菜,感慨道:“我在洛水三年,已经很久没有吃宫中的御菜了。” “那就多吃点吧。”御好一边为他布菜,一边在旁看着,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幸福洋溢,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御好此刻总算体会到了话中的境界。以前三年不见他也熬过来了,如今一日不见,心里就像蚂蚁噬咬一般的难耐,恨不能可以时时刻刻见着他。 第466章 感受到了御好的目光,萧权抬起了头,一脸笑意的看她,御好面色一红,忙低了头,却听他大笑出声。 “笑什么,不准笑。”御好提筷打他,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 御好羞得无地自容,想挣扎又挣不开,只能低着头不说话,突然,御好觉得额上一热,他倾身吻了上来,缓缓的吻过她的眼,她的鼻,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些日子,萧权都很老实的只是抱抱她,从未有过不规矩的动作,御好以为他会一直这么下去的,却不想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亲吻她,小别胜新婚,三年不见,他突然吻她,御好羞得满脸通红,呜咽了一声,想要推开他,却在不知不觉间有些迷恋这样的感觉,不自觉的松了手。 他吻得又轻又柔,仿佛在亲吻一样极其珍贵的宝贝一般,御好慢慢的也沉浸在了他的吻里,甚至还情不自禁的打开了贝齿,萧权顺势吻了进来,与她唇齿相交,难分难舍,他唇齿间有股淡淡的酒香弥漫到了她的嘴里,一时间,两人都觉得有些醉了。 良久,直到两人都觉得呼吸困难了,他才放开了她,一手抵着她的头,额头轻轻的抵着她的头,眸中情欲汹涌:“御好,你有没有想我?” 御好本就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少女,哪有不懂他说的想的意思,虽然羞涩,却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萧权唇角一扬,不顾掉在地上的筷子,上前抱过了她,径直往房间的榻上走去。 他把她轻柔的放在床榻上,目光火热的凝视着她娇羞红润的脸庞,难耐的吞咽了一声,俯身覆了上来。 “萧权……”御好轻柔娇媚的唤他,手情不自禁的放在他的胸前去解他的扣子。 萧权一手握住了她乱动的小手,一脸坏笑:“难受了,是不是?” 御好此刻浑身像蚂蚁噬咬一样难耐,却又不好意思回应他的话,只能胡乱的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 终于,萧权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倒在一旁,顺势拥住了她热汗淋漓的娇躯,亲吻她微肿的鲜艳红唇:“御好,你想死我了。” 第467章 御好躲在他的怀里娇笑,惹得他一阵难耐,恨不能重新再收拾她一遍。 “不笑了,不笑了。”御好聪明的按压住他扑上来的身子,轻轻的吻他的脸,“我也很想你。” “嗯,这才对。”萧权心满意足的看着她红润的脸颊,沉沉的想要睡去。 “别睡,你还要回自己府里的。”御好想要推他,却见他已经睡了过去,看着他消瘦的俊脸,御好一阵心疼,这些年也不知他受了多少的苦。 “御好,别离开我。”他在梦里轻轻呢喃,手紧紧的拥住了她的腰。 御好心底脉脉涌起一股温暖,情不自禁的道:“不离开你,永远不离开。” …… 御好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萧权已经不在了,看着凌乱的床铺,御好不由得一阵羞红,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和温暖。 阿门娜推门进来,也是一脸的开心:“公主,你不知道,你介绍的那家菜馆做的菜有多地道,真的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看她满足的笑容,御好心里的愧疚也就没那么深了。 其实御好原先也不知道上阳有这么一家菜馆的,是那日偶尔与萧权聊起过去,萧权提起她怀遥儿的时候特别想吃冰糖葫芦,他想起他年少时有个一道落难的发小,祖上便是卖冰糖葫芦的,当时见她想吃,便去买了,也因此知道那发小境况不好,萧权便出钱让他盘下了一家菜馆,让他做些小本生意。 他的发小也是个能干事的,知道京中菜馆生意难做,便另辟蹊径改做了北朝菜,那时元宗皇帝君殇还在世,南北两朝初建邦交,上阳城时常会有些北朝人来京,酒楼的生意做得很好,一时间成了京中极有名气的酒楼。 当然那都是外话,御好虽浑身酸软,但还是勉力起了床,认真的梳洗打扮了一番,郑重的换上了入宫觐见时穿的朝服,正打算让阿门娜去打听宫中何时派人过来接驾,却见昨日来传旨的公公又来传旨说,皇上今日有要事要办,无暇接见公主,让公主暂先休息一日,再另行安排时间。 阿门娜听了,在一旁气得直跺脚,大骂南朝皇帝轻视北朝,誓要向那传旨的公公讨要个说法,幸好御在旁好阻拦,才没闹出什么事来。 其实,御好心中是知道原委的,那日在断崖处,和亲队伍无故遭遇到一群黑衣人的偷袭,本就是奇怪的事了,加之那些黑衣人的反常表现,御好知道这伙人定是冲着南北两朝来的,目的是要破坏这次的和亲,让南北两朝重起战端。 萧权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当晚便起草了奏折,连夜飞鸽送往上阳。第二日,萧权就接到皇上派心腹大臣宋子画亲自送来的密旨,两人在房间里,密探长达三个时辰。虽然事后萧权什么都没向她提起,但御好也知道此事定然不简单,今日皇上突然改了接见的时间行程,恐怕正忙着处理这事,否则依曜哥哥对她的情意,怎么可能不早早的接见她。 第468章 御好简单的和阿门娜说了事情的原委,阿门娜本就是剔透玲珑的人,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便不再做纠缠,倒是昨日的那餐晚膳让她很是难忘,便央求着御好再带她出去走走,看看京畿大街上还有没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 御好本也无事可做,便也同意了,两人重新打扮了一番,禀告了管事的公公,便大大方方的出门去了。 自从南北两朝建立邦交之后,上阳便时有北朝人出入往来,是以御好和阿门娜虽然做了北朝女子的打扮,走在街上倒也没多少异样的目光,只是阿门娜没有带面纱,难免遭受了一些艳羡的目光。 以往御好都是乘马车逛街,所见的不过是窗口望出去那么大片地方,如今能走在街上,看着较之三年前更加繁华的京畿大街,心里莫名的畅快无比。 “公主,那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热闹?”阿门娜突然指着前面的一家店铺问道。 御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这店不是别家,正是天衣阁。如今的天衣阁依然热闹无比,生意兴隆,进进出出的也依旧都是些名门闺秀,望族贵妇,想来张老板必是日进斗金了。 “公主,你看那衣服多漂亮,我们进去看看吧。”阿门娜指着门口一件熟悉的衣裳,兴致勃勃的道,御好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三年前的作品,不想如今还挂在这里。 “走吧。”御好也已经三年没和张老板来往了,倒也有些想他。 天衣阁的生意极好,即使是楼下,也有很多人在挑衣服,阿门娜一脸向往的看着挂在门口的衣服,连连赞叹:“这衣服真别致,倒也没有寻常看到的南朝女子服饰的繁琐和累赘,看着好生飘逸自在呢。” 御好也不好意思夸赞自己的手艺,便道:“你若喜欢,就当我送你吧。” 天衣阁的衣裳少则百两,多则千金,加之这件又是她设计的款式,想来不会便宜,阿门娜虽是一等侍女,却也未必舍得花这钱。 “怎么好让公主破费呢。”阿门娜虽很心动,却还是客气道。 “没关系。”御好不在乎的笑笑,她记得三年前自己还有一笔分红没有拿走,想要一件衣服倒也不是难事。 御好说着,正要招呼店中掌柜把张老板找来,却见掌柜在极为耐心细致的招待一个小男孩,其实御好进门的时候便看到这个小男孩了,天衣阁出入的大都是贵府千金,他一个小孩子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同寻常了,再看他一身精巧华贵的装束,倒也有些有趣。 “小公子,不是我不想给你做,只是您身上没有银子,我们怎么给你做呢?小的上面还有老板的,您可千万不要为难小的呀。”掌柜的向前倾着身,虽满脸为难的神色,却还是极为耐性的解释着。 小男孩约莫三四岁的模样,踮着脚站在比他人还高的柜台前,用稚嫩的声音道:“我不是说把这块玉佩给你吗?你看我衣服都破了,你就给我拿一件一样的吧。” 第469章 小男孩的声音清脆好听,虽然看着年幼,说话倒也条条是理,丝毫不占掌柜便宜,御好倒是有些不明白那掌柜的为什么不肯收他的玉佩了? “哎呦,小公子,您这可是帝王家的玉佩啊,小店哪敢收啊,您还是回家让您母亲来给您做吧。”掌柜一脸惶恐的把一块通体光泽的和田玉佩放回到了小男孩手里,小声的嘱咐他收好玉佩。 小男孩丧气的低了头,收起了玉佩,一脸委屈的往门口走,御好还不曾看清他的面容,便见他突然抬起了头,很开心的道:“李掌柜,我有办法了。” 小男孩二话不说,上前就拉了御好的手,往柜台走:“你看这位漂亮夫人是北朝人,你一定不会说北朝话吧,我帮你介绍生意,你送我一件衣服,如何?” 掌柜的看了眼衣着华贵的御好,知道定是个有钱的主,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应了:“好,小公子要真能帮我做成这桩生意,我就把您要的衣服送给您。” 小男孩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转过身来,抬起小脑袋,双手合十,恭敬的朝御好做了一个北朝的见面礼:“夫人,您好。” 御好这才看清了这个孩子的模样,竟是个极讨人喜欢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透着明亮的波光,五官端正精致,但看他身上的衣着和举止言语间的姿态,便可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加之他一口端正流利的北朝话,御好心下揣度,这定是官家的孩子吧。 “你好。”御好客气亲切的回以一礼,不动声色。 小男孩抬起头,眯起了大眼睛,抬头看向御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道:“夫人,您真漂亮。” 御好看着小男孩粉嫩嫩的小脸,喜欢不已,但知道他小脑袋里思考的诡计,便故意想捉弄他一下,故作疑惑道:“我覆了面纱,你都不曾见过我的真面目,怎知我漂亮呢?” 闻言,小男孩吃惊的张了张嘴,眸光不由得一暗,他回京半月,高贵如宫中的妃嫔贵妇,哪个见了他不对他百依百顺,爱不释手,他若是喜欢些什么,只消随便说几句甜蜜的话,定能如愿的。 如今被御好一招太极打了回来,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只能支着小脑袋,继续苦思对策。 御好看着他可爱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三年不见的遥儿,心下愈发欢喜起来,越是如此,便越不让他轻易如愿,只看他会出什么对策? 突然,小男孩抬起了头,明亮如星的眼睛一亮,看着御好道:“夫人,您有双和我娘亲一样漂亮的眼睛呢。爹爹说我娘亲是这世上最漂亮的人,所以夫人一定也是个漂亮的人。” “哦?”御好弯了唇角,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那又如何?” 小男孩鼓了鼓脸庞,再接再厉道:“夫人一定是北边来的吧?” “正是。” “夫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京中最有名的成衣店天衣阁。” 第470章 “是啊,既然是天衣阁做出的衣服,一定是只有像夫人这样天仙般的人儿才能穿得起的,夫人不如在这里买件衣服吧。” “原来是个托儿啊。”阿门娜听了,这才明白了这个小男孩的企图,在一旁笑着道。 小男孩面色一红,拉了拉御好的衣摆,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御好见状,就势蹲了下来,小男孩略带难为情的在御好耳边小心翼翼的说:“夫人,我的衣服不小心弄坏了,爹爹见了一定会骂我的,掌柜答应您若是买了衣服,他就送我一件一样的,所以……” “原来是这样啊。”御好见这孩子不仅聪慧可人,难得还是个实诚的,心下喜欢,便应允了他的请求。 小男孩听了,忙拍手欢庆,就势抱着御好亲了一口:“谢谢夫人。” 御好摸了摸被他亲吻过的脸颊,心里泛起丝丝甜蜜,爱怜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情不自禁心想,她的遥儿估计也这么大了吧,不知道遥儿有没有这么聪慧可人? “小公子,您看是这套吗?”店中掌柜看这位小公子果然有些本事,忙命伙计立刻拿来了一套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 “正是,谢谢掌柜。”小男孩开心的拿过衣服,立刻脱起外衫来。 御好在一旁见了,上前帮他更衣,小男孩抬起粉嫩嫩的小脸,露出一个无害纯真的笑:“谢谢夫人。” “不用客气。”御好温柔一笑,替他脱去了勾破的衣服,重新替他换上新的,又仔细的帮他扣好扣子。 “夫人你真好。”小男孩柔柔的道,“我娘亲都没给我穿过衣服呢。” 听了他的话,御好心里莫名一疼,她又何曾替她的遥儿穿过衣服呢。御好替他捋平衣裳,正想替他把压在里面头发弄到外面,突然看到他脖子上挂了一颗她再熟悉不过的舍利子。 御好心中狠狠一顿,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我叫萧遥,您可以叫我遥儿。”遥儿一边整理头发,一边乖巧的应答。 “遥儿……你是遥儿。”御好一时不敢置信,却又欣喜万分,原来这就是她的遥儿,她的遥儿就在她的面前! “是啊,我的父亲是兵部侍中萧权萧大人,我的母亲是墨相千金。”遥儿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夫人,她为什么要哭啊? “遥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御好转头,看到一袭秋香色长裙的相国夫人在几个丫鬟的随侍下,匆匆进来。 “外祖母。”遥儿甜甜的唤了一声,扑到了相国夫人的怀里。 “你吓死外祖母了,宗学的夫子派人来说你又逃学了,你外祖父正大发雷霆呢,已经派了所有人到处找你。”相国夫人紧张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满脸担忧的嗔怪道。 “外祖母,对不起,遥儿以后再也不敢了。”遥儿乖巧的低下了头,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服气。 第471章 “知道错就好了。”相国夫人爱怜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疑惑的问,“你来天衣阁做什么?” 遥儿羞愧的低下了头:“遥儿和宗学里的同学打架,不小心弄破了衣服,怕这样回去被外祖父和爹爹责骂,便想拿这玉佩来换件一样的衣服,可是掌柜的却不肯收。” “你个傻孩子,这玉佩可是你皇帝舅舅赏你的,怎么可以随意在外当卖了呢。” 遥儿抬着小脑袋,嘟着小嘴认真的道:“皇帝舅舅说了,宫里的东西只要是遥儿想要的,都可以送给遥儿的。” “你啊,都被人宠坏了。”相国夫人伸手指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一脸溺爱,“那你身上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 听到外祖母问起这个,遥儿露出了开心的笑,上前拉了御好的手:“是这位夫人送给遥儿的,这位夫人可是个大好人呢,如果不是夫人帮忙,遥儿一定会挨外祖父的骂的。” “你这孩子,总这么调皮。”相国夫人宠溺的瞪了他一眼,又笑意盈盈的冲御好施了一礼,“谢过夫人了,只是怎好劳烦夫人破费。” “外祖母,这位夫人是北朝来的,听不懂您说什么的。” 遥儿极为认真的纠正道,正想为御好翻译,却听御好摸了摸遥儿的脑袋,淡笑道:“不破费,自家孩子怎么能算破费呢。” 闻言,相国夫人面色一白,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几步,目光紧紧的盯着御好,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 御好淡然一笑,伸手扯下了面纱,露出平静娴然的笑容:“夫人,您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娘亲--”一旁的遥儿倒吸一口气,睁着大眼睛,小小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娘亲,你怎么在这里?” 天衣阁二楼的会客室内,布置精巧,雕镂成龟形的精致暖炉内热气氤氲,御好和相国夫人分坐楠木小几两侧,默默品茶,静然而坐。 终于,相国夫人受不了这样冷清的气氛,伸手拉着御好的手,关切的问道:“御好,这几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呢?” 御好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到了遥儿的碟子里,笑着回答道:“我这几年一直呆在北朝,这次是以北朝公主的身份回来的。” 相国夫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么说,你就是传闻中的墨萦公主吗?” “嗯。”御好点了点头,优雅的倒了杯热茶,放到了遥儿的手里。 遥儿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偷偷的打量着这位和自己娘亲长得很像的夫人,终于疑惑的问出了口:“夫人,您真的不是遥儿的娘亲吗?为什么您和我娘亲长得这么像啊?” 御好听了他纯真无邪的话,手上不由得一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相国夫人一眼,一时没忍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只能紧紧的握着遥儿胖乎乎的小手,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相国夫人在一旁看着,心酸不已,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对当年把御好调换进宫的事感到很愧疚,同样作为母亲,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御好此刻的心情。 第472章 如今见遥儿问起,便想告诉遥儿一切,心想,万不能让遥儿步了当年御好的后尘,成为一个没有亲娘疼的孩子:“遥儿,其实她是……” “夫人。”御好一把握住了相国夫人的手,冲她摇了摇头,看出相国夫人的冲动,御好心里也不是没有感动的,可为了遥儿,她也不能让相国夫人在这种时候把事情说破。 御好敛起了一抹笑容,转身回答遥儿道:“因为我是你娘亲的妹妹啊。” “这样啊。”遥儿固然聪明,却也是个单纯的孩子,听了御好这番话也没有多疑,只拉着御好的手,“姨娘,你真好,比我娘对我还好。” “你娘对你不好吗?”御好此刻全副心思都在遥儿身上,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一阵紧张,难道墨螓卿她…… 遥儿却调皮的笑笑:“姨娘知道我与宗学里的人打架,还给我买新衣服,帮我瞒着外祖父,如果是娘亲知道了,一定会在爹面前哭的,每次娘在爹爹面前哭,爹爹就会一个人难过好久,遥儿不想让爹爹难过的。” 御好知道自己误解了,尴尬的笑笑,转移话题问道:“可以告诉姨娘你为什么要和别的孩子打架吗?” 遥儿小脸一黑,略带不屑的道:“是他们说我坏话,他们说我不是我娘亲生的,说我是个庶出的孩子,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妒忌皇帝舅舅宠我,其实,我也瞧不起他们,几句简单的北朝话还要念很久才能念清楚,我早就会了。” “他们说你是庶出的孩子?”御好心里一抽-搐,当年谁都知道他萧遥是她的孩子,虽然过继给了墨螓卿,却难免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姨娘别替遥儿难过。”遥儿单纯的道,“其实只要我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我是不在意是不是庶出的,扇弦姨娘就是个妾室,可扇弦姨娘对我可好了,如果扇弦姨娘将来给爹爹生了弟弟妹妹,遥儿一定不会瞧不起他的。” “遥儿真懂事。”见遥儿如此识大体,御好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御好,这事……”相国夫人在一旁听了,觉得很是心酸,拉了御好的手欲言又止。 御好摇头制止了相国夫人的话,拿了手帕替遥儿拭去嘴角的糕点屑,招来了守在外面的阿门娜:“你带小公子到外面走走吧。” “是。”阿门娜上前拉了遥儿,“小公子,阿门娜带你出去玩,好吗?” 遥儿犹豫的看了相国夫人一眼,相国夫人点了点头,遥儿才恭敬的起身行了个礼,随着阿门娜出门去了。 看到遥儿出门了,相国夫人一时伤感不已,拉了御好的手,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御好,你受苦了。” “夫人言重了,见到遥儿这么健康聪明,御好心里很安慰。”御好笑笑,抽出手,替相国夫人倒了杯茶,“御好还要多谢夫人对遥儿的照养之恩。” “御好,你我需要如此见外吗?遥儿是我的外孙子,我自然是要照顾他的。”相国夫人犹豫的顿了顿,又道,“方才遥儿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遥儿是先帝亲封的世子,如今皇上又对他宠爱有加,断然不敢有人轻视了他的。” 第473章 “可是御好心里还是难安。”御好叹了一口气,如实道,“京中权贵都知道遥儿是我的孩子,我一日是妾室,遥儿就一日要背负庶出的名声。” 相国夫人闻言,体会了御好话中之意,不由得有些慌乱,低声下气的哀求道:“御好,螓儿已经遭到报应了,你就放她一马吧。” “报应?”御好勾了勾唇角,“如果说稳坐正室夫人的位置,相伴侯爷三年也算是报应的话,御好宁可这一切都报在御好身上。” “御好,不是这样的,螓儿她……”相国夫人说到此处,突然住了口,良久才犹豫着叹息道,“螓儿她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御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御好,本来这件事螓儿是要我瞒着所有人的,可是如今你回来了,这件事必然是瞒不住的,螓儿她……螓儿她得了绝症,药石无灵,恐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怎么会这样呢?”御好分明记得她最后一次看到墨螓卿的时候,她的气色还很好,这么些年,她不在萧权身边,无人与她作对,她理应过得很是舒心才是,怎么会得了绝症呢? “这是报应啊,当初如果不是她执意要使用热毒术的话,身子也不会糟践成这样。”相国夫人悲戚的哀叹道,“三年前你走后,染玉夫人的父亲便接走了染玉夫人,采薇夫人又被萧权送到了洛水,萧权原是打算遣散了府中的奴仆,只打算带了扇弦夫人同赴洛水上任的,可是螓儿这孩子性子倔,尽管他父亲把她关了起来,她还是半夜带了丫鬟允儿逃了出去,逃到半路的时候,不巧碰上了劫匪,允儿为了救她,被那群禽兽轮流奸污了,螓儿虽侥幸逃过了一劫,却晕死了过去。” 相国夫人哽咽了一会儿,用手绢拭了拭眼角,继续道:“等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从那日醒过来之后,她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我们求遍了京中名医,都说没办法了,沈御医又不肯出手相助,螓儿的病就这么越拖越重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心心念念的要跟着萧权,她父亲看了也知道肯定拦不住她,便派人把她送到了洛水疗养,可是那时正是萧权最不得志的时候,照顾自然也没那么体贴,至此便落下了病根。” 御好听了这话,又是震惊,又是心痛,心底深处弥漫出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却又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墨螓卿遭受今日的苦果,她原该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难过呢?难道这就是兔死狐悲吗? “御好,凭良心讲,螓儿虽然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她对遥儿却是真心的好,你也看到了,遥儿如今聪明懂事,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对他赞不绝口,你就看在遥儿的份上,原谅螓儿吧。” 御好心里一软,松口道:“都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御好早就不打算追究以前的事了,但是萧权和遥儿,我却是不能放手的。” 第474章 “御好!就当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求你别夺走萧权,好不好。”相国夫人站起了身,拉着御好的衣袖就要跪下来。 御好视若无睹,扯出了衣袖,伸手打开了手边的窗,淡然道:“夫人,要下雨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相国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御好,你还记得当年你嫁给萧权的时候,萧权曾在新婚之夜远赴洛水吗?” 相国夫人突然提起了往事,御好心里一窒,虽然难过,但那毕竟都是往事了,说了又有什么用,淡淡问道:“那又如何?” “你可知当初螓儿为什么会被毁容?” “……”御好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相国夫人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莫不是? “当初你皇叔为了把你安插在萧权身边,派了刺客行刺螓儿,螓儿不慎跌下山崖,才被毁容了,在那之前,我们两家父母都已安排好了他们两人的婚期,螓儿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能够嫁给权儿,却不想不仅被毁了容,还眼睁睁的看着权儿另娶他人。” “夫人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御好欠墨小姐的,是吗?”御好凝立窗边,看着天空越来越阴沉,道路两旁的树叶被风卷起,又吹散四处,心里越发堵得慌。 “我不敢奢求你能把萧权和遥儿让给螓儿,我只求你,一切等到螓儿去了,你再动手,好吗?”相国夫人上前,紧紧的拉着御好的衣袖,低声哀求。 御好转身,这才发现三年不见,相国夫人两鬓多了很多白发,仿佛一夕之间就老了很多一般:“夫人,如果当初要你把相爷让给我母妃,你会同意吗?” 相国夫人眸中闪过一丝惊痛:“你……你怎么知道的?” 御好了然的一笑:“御好一直以为,母妃当年喜欢的是闻伐劣,可是直到母妃离世的那一刹那,御好才发现,她最后看的人,是相爷,御好也是那时候才明白,母妃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相爷。” “……” “母妃自小待我冷淡,我想那并不是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因为我是你和相爷的女儿,是她最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对不起,御好,真的对不起,娘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相国夫人在一旁拉了御好的手,痛哭不已。 “夫人什么都不要说了,事情都过去了,御好今日说这件事,只是希望夫人能将心比心,偶尔也试着站在御好的角度,替御好考虑考虑,好吗?”御好突然发觉,自己竟有些哀求的意味,曾几何时,她已经变得这么容易妥协了。 见相国夫人一脸惨白,御好苦涩一笑,“天快下雨了,夫人还是先回去吧,御好会派人把遥儿送到萧府的。” 冷风四起,暮色四合,天衣阁慢慢冷清了下来,御好立在天衣阁店门口,目送相国夫人的轿子离去,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夫人,您要伞吗?”店中的伙计看到外面下起了大雨,御好独自一人站在廊檐,任由雨水浸湿了全身,一动不动,不由得上前关切道。 第475章 御好转身看了眼店伙计,扯起一抹凄绝的笑:“不用了,谢谢。” 此刻,她只希望大雨能冲刷去她心头所有的阴霾,她不明白,为什么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为什么每次她都会在离幸福最近的时候,败下阵来,她真的不明白,她以为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狠下心的时候,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别的事左右,她真的好累啊! “御好。”密密的雨幕中,一个熟悉的清雅的声音透过雨声,从不远处传来。 御好木然的回头,看到萧权撑着一把伞大步向她走来,满脸担忧:“你怎么站在这里?我听管事的公公说你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萧权一边说一边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御好抬眸看着他眼中熟悉的温柔和关切,不由得泪如雨下,哽咽的唤了他一声。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萧权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担忧的问。 御好摇了摇头,低声哀求道:“萧权,你抱抱我吧。” 萧权温柔的一笑:“傻丫头,这是在大街上,还下着雨呢。” 萧权嘴上虽这么说,还是一手替她撑着伞,一手紧紧的抱了抱她:“乖,我们先回去,好吗?” “好,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御好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爹爹。”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稚嫩可爱的声音。 御好回头,看到阿门娜带着遥儿正站在几步之外,遥儿看到父亲抱着新认识的姨娘,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惊疑:“爹爹,你为什么会和姨娘在一起啊。” “姨娘?”萧权疑惑的看了御好一眼,御好默然的点了点头。 萧权面色一沉,正色道:“遥儿,她不是你姨娘,她是你的……” “萧大人。”御好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退开半步,冰冷的用北朝话道,“萧大人,时候不早了,墨萦要回行馆了,墨萦告辞!” 御好二话不说,转身奔入了雨里,全然不顾萧权在背后叫她…… 御好第二日醒来,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便知是昨日淋了雨,受了风寒,御好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想起昨日种种,御好不由得暗笑自己不成熟。 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和萧权都太了解彼此了,她昨日实在不该就那么仓皇逃脱,让萧权一人面对残局,也不知道昨日她说出那样的话后,萧权回去后会作何感想?也许她该找个机会和萧权说说清楚地,毕竟,他们之间的一切,早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墨螓卿的存在,遥儿的身份,始终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复杂的问题,有些问题并不是逃避就会没有的。 下定了决心,御好便掀了锦被打算起床,突然一股冷风从帐帘外吹进来,御好只觉得浑身都忍不住战栗起来,头越发的疼了。 “阿门娜,阿门娜。”御好想叫阿门娜进来伺候,却怎么也叫不应。 这时,一个从北朝陪同前来的侍女进门来,看到御好,大吃了一惊,吓得不知所措起来:“墨萦公主,您……您怎么还在这里?” 第476章 御好觉得这侍女说话奇怪:“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快去把阿门娜叫来,替我更衣。” “阿门娜,阿门娜姐姐她……”侍女跪在地上,吓得直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阿门娜怎么了?”御好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阿门娜她去哪里了?” “回公主的话,奴婢也不知道阿门娜姐姐去哪里了,方才宫里派了车驾来,奴婢……奴婢以为公主已经进宫去了。” 御好心里一沉,无力的坐回了床上,失声道:“阿门娜,你疯了吗?” 御好突然想起昨晚自己一身湿透的回到行馆,阿门娜在一旁伺候,一直沉默不语,待她换了衣裳,要上床休息时,阿门娜突然开口问她:“公主是喜欢那位迎亲使大人了吗?” 御好当时心头一惊,被阿门娜道破心思,不免有些羞涩难看,但她与阿门娜一直感情甚好,早已超出了主仆的关系,原也不打算瞒她,便把过往种种都说给了她听,包括她怎么被迫嫁给萧权,怎么一点点的爱上他,怎么为他生下遥儿,怎么和他无奈离别。 御好一桩桩的说了,这才发现以往种种,早已都烙刻在了她的心底深处,再难磨灭。 御好记得,阿门娜听完之后,除了有些诧异外,并无多少异样,还答应了要替她保守秘密,可是今天一早醒来,她居然就不见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御好抚着疼痛欲裂的头,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侍女战战兢兢的回道:“回公主,已经是巳时末刻了。” 巳时末刻!御好心头一惊,她的作息一向标准,这一觉醒来居然已经这么晚了,突然不由得想起昨晚喝下的那杯凝神茶,难道是阿门娜在茶水里做了手脚? 御好刚想站起来,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在地上,幸好侍女及时在一旁扶住:“公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御好摇了摇头,“今天事情万不可宣扬出去,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的。” “快替我梳妆更衣。”御好再顾不了其他,走到梳妆镜前,一面化妆,一面吩咐侍女准备觐见时穿朝服。 “公主,朝服已经不见了。”侍女站在柜子前惊慌的道。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御好竭力冷静下混沌的心:“把阿门娜的衣服拿来。” 御好一面更衣,一面心中替阿门娜担忧,阿门娜不知道,如果是换了别人,以她的美貌与智慧,确实完全可以蒙混过关,替代她北朝公主的身份,进宫面圣。可是那人不是别人,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曜哥哥,阿门娜此去,铁定会被曜哥哥拆穿的,如果曜哥哥不留情面,那便是罪可凌迟的欺君大罪啊! 侍女拿来了一套简单的北朝侍女服,虽然有些偏大,但穿着骑马却是正好,御好匆匆更了衣,覆上面纱,在马厩牵了一匹马,一刻不停的往宫里奔去。 御好在北朝三年,马术精进了很多,但尽管如此,等御好一路快马赶到和亲公主辇舆必经的入宫大门承德门时,也已经来不及了,里面已经传来了熟悉的迎宾乐曲,御好心中一沉,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 第477章 “什么人,胆敢私闯禁宫。”御好还未进门,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御好忙下了马,从袖中掏出北朝公主的令牌,拿给守门士兵看。守门士兵看了,互相交流了几句,其中一个士兵上前质问道:“你们公主已经进去很久了,你怎么才来?” 御好此刻的身份是北朝人,即使明白他们说什么,也只能装作不懂,正犹豫着该如何蒙混过关时,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守门的士兵们见了来人,忙恭敬跪地行礼:“参见林参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萧权的得力助将林定山林都尉,只是当年的禁军都尉如今已经被贬为参领了,但看上去倒也颇有几分威望。 御好下意识的想回避,却听他突然开口道:“这不是墨萦公主的侍女阿门娜姑娘吗?你去哪了?公主正找你呢。” 御好顿住了脚步,疑惑的抬眸望他,却见他神色平静的和两旁的士兵打招呼:“这是北朝墨萦公主的侍女,公主正找她,你们让她进去,有事我担待。” 两旁的士兵听了,忙恭敬的让开了路:“姑娘请。” “走吧,阿门娜姑娘。”林定山做了个请的动作,给了她一个眼神。 御好虽不知他为何会帮助自己,但只要能进宫,她管不了那么多,御好跟着他走了几步,道谢道:“谢林参领。” “公主客气了,定山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林定山神色平静,并无怨恨之意,听他称呼她为“公主”,御好还侥幸的想,或许他根本没认出她来,真的只是奉了谁的命令来迎接她而已。 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立刻否决了她的猜想:“当年如果不是帝姬写信向皇上求情,定山恐怕早已死在塞外了。” 御好抬眸看了眼眼前这位依旧威武不凡的林参领,心里明白了几分,忙客气的道:“当初是御好拖累了侯爷的一众兄弟,御好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罢了。” 当年她离开前,确实曾写信给曜哥哥,要他善待萧权的亲信,毕竟这些人都是些凭战功获取的官位,并非泛泛之辈,只要能收买他们的心,对朝廷必有用处。 “定山今日的官位虽不比当年,但皇上毕竟是个有为的君王,兄弟们也都已经心悦诚服了,能为皇上效命是兄弟们的荣幸,定山定当不负隆恩,尽兴为皇上办事。”林定山说话的时候,眉眼间满是心悦诚服。 御好心里一暖,道:“如此甚好,御好相信凭林参领的本领,升官加爵是迟早的事。” “承公主吉言。”林定山温暖一笑,壮志满满。 御好点了点头,紧随着他来到了含元殿前:“公主,阿门娜姑娘就在里面。” “谢林参领。”御好拜了谢,正想进去,却被林定山一把拉住:“公主,您不能进去,您一进去,里面的那位姑娘的身份就会被拆穿的。” “可皇上迟早都会知道的。”如果不让她进去,又带她来作什么呢? 第478章 “侯爷要定山告诉公主,阿门娜姑娘覆了面纱,皇上一时看不出端倪来,且等阿门娜面圣完后再说,侯爷马上就会出来见你。” 御好听他这么说,想起自己也覆了面纱,安心了不少,且等萧权出来,商量了对策再说吧。 这时,宫殿内突然响起了一种很有节奏却又舒缓好听的乐曲,御好自问精通乐理,却也是听到这样的乐曲,不免疑惑:“这里面是什么曲子?” “回公主,是交际舞的曲子。” “交际舞?”御好不解,她从未听说过南朝有这种舞蹈。 “回公主,这是皇上新封的淑妃娘娘编创的,是一种很别致的舞蹈。”林定山说到此处,硬朗的脸庞浮起了一抹红晕,不自在的咳了几声。 “别致的舞蹈?”御好追问。 林定山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是,这是一种一男一女之间跳的舞蹈,只要乐声一起,场内男女不分身份尊卑,男人们都可以找自己心仪的姑娘跳舞,很是别致有趣,如今皇上招待来宾,也会用这种舞蹈。” 御好心下一惊,阿门娜身为北朝公主,曜哥哥定然会邀她共舞,阿门娜本就身材高挑,比御好高出了半个头,曜哥哥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公主,您不能进去。” 御好不顾林定山的阻拦,二话不说,便跑上了玉阶,走进了含元殿内。 此刻,含元殿内众大臣女眷都站起了身,场面有些混乱,御好远远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御好见人群正热闹,正好可以混进去,可还没等御好走到君曜身边,便被一双熟悉的手拉了过去。 “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进来做什么?”萧权刚刚拒绝了一位官家千金委婉的邀舞,便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从门口进来,顾不上其他,忙过来拉住了她。 “阿门娜这是欺君大罪,曜哥哥很快就会看出来的。”看到阿门娜和曜哥哥相拥而舞,御好心里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已。 萧权深深的凝望着她,扣住了她的双手,紧紧的将她带入了怀里,声音低沉的道:“御好,你这一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她又何尝不知,只要放任阿门娜这么下去,她就可以脱身,即使杀头治罪,也轮不到她,可是,阿门娜是她的好姐妹,她怎么可以眼见她跳入火坑而不救她呢。 “萧权,我……”御好为难的抬眸看他,清丽的眸中凝上了一层水雾。 萧权避开了她的目光,轻轻搂过了她的腰:“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你别冲动,我帮你。” 萧权说着,和场内的每一位官员一样,带着她轻轻踏起舞步来,御好虽从未跳过这种舞蹈,却是极有天赋的,两三下错步之后,便和萧权合上了拍子。 御好终于明白林定山说起这种舞蹈时,为什么会脸红了,原来这是一种极为贴身的舞蹈,舞蹈间,两人呼吸相闻,极为亲密,但无形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感觉。 第479章 御好正有些沉沦在这种和萧权的亲密时,乐曲突然转到了高潮,萧权突然紧紧的抱了抱她,在她耳垂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御好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萧权放在她腰间的手一推,她便顺势朝着一个地方旋转了出去。这时,御好看到场内的人都在交换舞伴,这才明白过来萧权的用意,忙看准了时机,几个轻盈的舞步,便来到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旁,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臂弯中,做了一个美丽的舒展的姿势。 君曜面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显然很诧异,但在看到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清丽的双眸时,紧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顺势搂过她的腰,唇角一勾,用北朝话道:“我的公主,你终于回来了。” 御好轻浅的一笑,学着其他女眷的样子,拉了裙摆福了一礼,用北朝话回敬道:“皇上,让您久等了。” 君曜哈哈一笑,乐曲声中,他上前拉起了她,紧紧的拥她入怀,柔声呢喃:“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御好依旧巧笑着,目光不由得落在不远处的萧权身上,此刻他正揽着一位美丽娇小的官家千金舞蹈着,那小女子一脸娇羞的模样,紧张下还不时的踏错舞步,不停的红着脸和萧权说对不起,萧权温和的笑笑,不在意的摇摇头。 君曜同样跳得很好,但不知为何,御好心里却一点都没有和萧权一起跳的时候那种感觉,看着萧权揽着那位十五六岁的美貌女子一步步的学舞,御好心里很是不舒服,心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表现得愚笨点,也好让萧权这么耐心的教教自己。 “怎么了?”君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御好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跳错了很多步,不由得尴尬,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去吃一个小女孩的醋,对萧权来说,她还太嫩了,萧权是不会喜欢她的,可尽管如此告诉自己,御好还是不能克服心中的烦闷,本能的推拒了君曜的怀抱:“皇上,墨萦有些累了。” 君曜顺着御好的目光望去,看出了端倪,也不勉强她,停下了脚步。 这时,众人见皇上已经停了下来,也纷纷停下了舞步,乐师也停止了奏乐,场面突然安静下来,有几个大胆的官家女眷看到站在皇帝身旁的侍女装扮的御好,好奇的在一旁窃窃私语。 君曜放开了御好,顺势伸手握住御好的手,温柔浅笑:“公主,大家都很好奇呢?你是不是该给朕和众大臣一个解释呢?” 御好看着君曜比三年前深邃了很多的双眸,心底微微有些颤抖,方才只顾着吃醋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如今,她身上分明穿着侍女服,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公主,我们陛下问您,您为什么会穿着侍女服出现?”萧权放开了那个美貌的小女子,站到君曜的身后,用北朝话同样问了一遍。 第480章 御好这才反应过来,萧权是这次的迎亲使,如今看他站在君曜身旁的位置,显然是此次的翻译官,对于皇家人来说,尽管能顺利的和外人交流,为了显示高贵,也会让翻译官在一旁翻译。 御好心下一乱,什么借口都想不起来,只能下跪告罪:“我……请陛下恕罪。” 御好正等待着君曜的斥责时,却突然听萧权翻译道:“公主的意思是,这是她和皇上和各位大人开的一个玩笑。” 众人一片哗然…… 萧权又转向她,认真的用北朝话问道:“公主,下官没翻译错吧,这确实只是一个玩笑,对吗?” 御好心思一转,明白了萧权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顺着他的话道:“没错,墨萦在北朝时曾学过快速换衣的戏法,今日雕虫小技,只为了博得皇上一笑。” 萧权听了,又将御好的话翻译了一遍,众大臣不明就里,以为真是这样,便也信了。 这时,阿门娜从一旁走了出来,众人看到阿门娜的衣饰,都觉得新奇,纷纷鼓起掌来,场面一时回暖了过来。 君曜淡淡一笑,上前拉起她:“公主好戏法。” “谢皇上夸奖。”御好顺势起身,冲萧权默契的一笑。 “那朕该如何赏你呢?”君曜突然问道。 御好虽然听得懂,还是听萧权又翻译了一遍:“公主,皇上问您想要什么恩典?” 语言是很奇妙的东西,虽然有些话听着是一样的,意思却是截然不同的,“赏赐”和“恩典”,听着一样,有心人却明白其中的不同。 御好看着萧权恳切的目光,知道他希望她求恩典,不要做他的妃子,可御好心里却再明白不过,此事事关两国邦交,月氏国狼子野心在外,御好想起折颜三年来对自己的好,也万万不愿在这种时候坏了两国情意,况且她请不请求是一回事,君曜答不答应却又是另一回事。 “墨萦只求和皇上再跳一曲。”御好轻浅一笑,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君曜没想到御好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脸上一喜,不等萧权翻译,上前拉了御好的手:“好,那朕就再陪公主跳一曲。” 御好面圣之后,在宫中领事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在宫中的住处,御好初见到这座宫殿的时候,委实吓了一跳,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和自己曾经儿时想要的宫殿一模一样。 御好清晰的记得,儿时,她曾和曜哥哥说起,想要一座别致的宫殿,不要雕鸾纹凤,金鼎熏焚,不要亭台水榭,曲径幽阁,她要的宫殿,一定要有舞乐房,里面一定要放满各种乐器,各种精美舞衣。 那都是曾经的年少的她最为期盼的东西,父皇曾笑话她一个帝姬的宫殿怎可那般布置,便不肯应允,当时她还曾哭泣着向曜哥哥说起过这事,不想多年之后,一切都真真实实的放在她的眼前,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她心里清楚,这一切不是君曜作为哥哥为她布置的,是君王为自己未来的妃子布置的,君曜不知道,她早就变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痴迷舞学的年少帝姬,她现下最遗憾的是,再不能住在宫外的行馆之中,不能像前几日一般日日和萧权见面,今日宴上的事,御好一直心中有愧,却没办法当面和他说清楚,为此,御好心里苦恼不已。 第481章 “公主。”阿门娜端了茶水从外面进来,看到御好,鼻子一红,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谢罪道,“公主,对不起,是阿门娜莽撞了。” 御好叹息了一声,上前扶过她:“这事怎么能怪你呢?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快起来吧。” “那公主和萧大人之间该怎么办,公主当真要留在宫中吗?”阿门娜不由得替御好担忧道。 御好轻抚过一旁架子上的名贵古埙,淡然一笑:“阿门娜,我还没和你说过我的这位皇兄吧?” 御好拉了阿门娜的手,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其实,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这位皇兄了,从小到大,都是他在保护我,你看到这一室的布置了吗?” “是,这宫殿布置得很特别。”阿门娜也看出了不同来。 “这曾是我儿时的一个梦想,我与他说我想要这么一座宫殿,你也知道,南朝素来注重体制,宠爱我如父皇,亦不肯为我建这样的一座宫殿,可是他做到了。”御好顿了顿,又道,“今日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个谎话,可他还是任由我们骗了他,他是个好哥哥,我相信他不会逼我的,我与萧权,总会有转机的。” “可是,公主,皇上他也是爱您的呀,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爱上了一个女子的痴情人罢了,你怎知他一定会放手呢?” 阿门娜素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如今连她都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御好不由得心头一沉,这也正是她所担忧的,她了解她的皇兄,也了解他对她的情意,所以她伤他的心,不忍以死相逼,她只希望有一天他能真正释然,真正放手,可这一天究竟还要等多久,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也许三年的时间还远远不够让他遗忘。 “皇上驾到--”门外突然传来了司礼太监的声音,御好一慌,忙站起了身,走到宫门前迎候。 阿门娜也紧跟着站起身,神色慌乱,御好以为她是担心皇上治罪,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皇兄不会怪你的。” “嗯。”阿门娜应了,一时间,神色却更加复杂起来。 御好跪在地上,看到带了绣银龙纹的衣摆滑过门槛,步了进来。 “墨萦参见皇上。”御好恭敬的用北朝的礼仪向他施了一礼。 君曜哈哈一笑,同样用流利的北朝话问道:“你们谁可以告诉朕,你们谁才是真正的公主啊?” 阿门娜听了他的话,娇美的脸上顿时起了红晕:“皇上恕罪。” “起来吧。”君曜不甚在意的道。 “谢皇上。”阿门娜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红着脸躬身退了出去。 “御好,这里的一切,你可喜欢?”君曜早换下了接见她时那身繁重的明黄色龙袍,换了一袭浅中带灰的华贵龙纹银丝长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雅华贵之气。 御好看着他,仿佛觉得一切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还是皇子,她还是帝姬:“谢皇兄,御好很 第482章 “公主喜欢就好。”君曜突然改称她为“公主”,御好心里一慌,忙垂下了头。 君曜走上前来,轻轻的抬起了她的下巴,扯去她面色的薄纱,认真的凝视着她道:“御好,三年不见,你越发漂亮了。” “谢皇兄夸赞。” “不,御好,如今你是北朝送来的和亲公主,你该称朕为皇上。”君曜别有深意的道。 御好心下一颤,只能故作不知:“是,皇上。” “御好,你是不是还以为我会放手?”他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突然开口问道。 不等御好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不,御好,不会了,朕再也不会放手,朕说过,朕要立你为后,等过些时日,朕便昭告天下,你说好不好?” “御好惶恐。”御好没想到一切会来的那么快,忙跪了下来,“请皇上收回成命。” 君曜面色一沉,手中茶杯放在几上,发出冷脆的声音:“朕是金口,说出话就是圣旨,岂有收回之礼,公主就好好准备受封吧。”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御好正慌乱间,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太监,很是慌乱的样子。 君曜眉头一皱:“什么事,没见朕在和公主说话吗?” “奴才罪该万死。”进来的小太监狠狠的掴了自己几掌,肿着脸禀报道,“皇上,奴才实在是有要事禀告啊。” 君曜看了御好一眼,冷声道:“说,什么事?” “琴静帝姬,琴静帝姬她……” “琴静怎么了?” “琴静帝姬突然昏厥过去,口吐白沫,皇后娘娘说帝姬恐怕是中毒了呀。” “什么。”君曜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御好拉了他的衣袖:“皇上,墨萦略通医术,让墨萦一起去吧。” 君曜犹豫了一会儿,道:“好,等会儿我再陪你回来。” 在进皇后宫之前,御好一直不知道所谓的“琴静帝姬”居然是皇后萧飞燕所出,这事萧权竟从未与她说起过。 皇后宫位于后宫的中央,以前父皇的李皇后,皇叔的胡皇后,皇兄的墨皇后,以及现在的萧皇后都住在这里,尽管朝代不停的更替,这里却依旧是那副富丽堂皇,华贵有余,温暖不足的模样。 御好紧随着皇上走进宫殿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哭泣声,皇后宫里里外外跪满了宫人,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太监看到君曜,忙唱和道:“皇上驾到,墨萦公主到--” “皇上--”听到通报,宫殿内走出一个满身华服的女子,长裙曳地,璎珞摇摆,见到君曜便跪了下来,“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御好看着地上嘤嘤凄凄的女子,看着她满头的璎珞,只觉得这一幕那么熟悉,儿时,她也经常看到后宫的女子跪在父皇面前哀求,无一例外,具是这幅惹人怜惜的娇弱模样。御好看了,突然觉得手脚冰凉,心里慌乱不已,她可不愿意此后的一生,变成这般可怜柔弱的模样。 君曜微微皱了皱眉,上前扶起萧皇后:“皇后别担心,一切都有朕在,先起来吧。” 第483章 “谢皇上。”萧飞燕站起了身,看到一旁蒙着面纱的御好,微微有些诧异,随即扬起了一抹亲切的笑,“这位就是墨萦公主了吧,公主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美丽动人呢,臣妾恭喜皇上了。” 御好心中一愣,曾几何时,当初那个扬着明媚笑容的萧飞燕,也会有这样虚假的笑容,这样客套的举止。 君曜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只点了点头:“墨萦公主精通毒术,让她给琴静看看吧。” 萧飞燕的眸中显然闪过一丝戒备,随即扬了亲切的笑,上前拍了拍御好的手:“那就有劳公主了。” 御好点了点头,看着如今的萧飞燕,心中难受得紧。 萧飞燕吩咐了几声,立刻宫人很快抱了小帝姬出来,御好看着襁褓中的小帝姬,竟是十分瘦弱的模样,虽然有着一双和她母亲一样明媚璀璨的大眼睛,却越发显得小脸憔悴瘦弱,竟没一丝婴儿的肥嘟嘟可爱的模样。 “太医怎么说?”君曜看了眼襁褓中的小帝姬,也很是心疼。 “回皇上,太医说琴静她……她是中了毒,若不是发现得及时,恐怕就见不到她父皇了。”萧飞燕说着,哽咽起来。 御好看了眼萧飞燕,替她把了把脉,道:“皇后请放心吧,小公主并无大碍。” 听到御好的声音,萧飞燕明媚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疑惑:“你……你是……” “既然公主都说琴静没事了,那朕就先陪公主回去了,朕已经派人去找沈逐惊了,皇后若是不放心,就再让他替琴静把把脉吧。” 御好虽一直知道曜哥哥对萧飞燕的感情并不深厚,但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如履薄冰的地步:“皇上,墨萦还有照顾小公主的细节要和皇后娘娘说,皇上圣体尊贵,不便听这些女儿家的琐事,还是先回吧。” “可是你……”君曜有些担忧的拉了拉御好的手,看到皇后眸中闪过的浓厚的失落,终是点了点头,“好,那你也早些回去,朕明日再来看小公主。” “恭送皇上。” 君曜点了点头,刚转身要走,突然看到一个皂衣小太监进门来,禀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萧大人求见。” “萧权?” “萧权?”君曜淡淡的看了御好一眼,转身对萧飞燕说道,“朕想他一定是来看皇后的,皇后要不要见上一见?” 君曜听似询问,语气却有几分冷淡,萧飞燕犹豫了一下,福了一礼:“谢皇上体恤,只是后宫素来不让男子进入,臣妾是皇后,理应为姐妹们做表率,不可先坏了规矩,还是不见家兄了吧。” 君曜露出一抹温暖快慰的笑:“皇后深明大义,深得朕心,那就朕替皇后去看看吧。” 御好心中一悸,有些担忧的看向君曜,却见萧飞燕福了一礼,恭敬的道:“谢皇上,臣妾恭送皇上。” “好,那朕明日再来看琴静。”君曜安抚似的拍了拍萧飞燕的手,又冲一脸忧虑的御好点了点头,拂了衣袖,转身消失在了宫门口。 第484章 御好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由得为萧权担忧,她不知道萧权此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曜哥哥显然对此很是不悦。 “御好嫂嫂,别来无恙啊。”君曜一走,萧飞燕立刻收敛了面上的悲戚,露出一丝冷笑来。 “御好很好,谢皇后娘娘关心。”御好也不打算隐瞒身份,扯下了面纱。 萧飞燕看着御好面纱下愈发美丽的容貌,满脸痛苦都纠结在了一起,使得原本清丽脱俗的脸显出几分不堪来,半晌呢喃出一句话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我若不回来,小帝姬还会有命吗?”御好抱着沉睡中的瘦弱可怜的琴静帝姬,满脸哀痛。 萧飞燕娇弱的身躯微不可见的一颤,忙上前抱过琴静帝姬:“小帝姬与你何干?” 御好感受到她的抗拒,却依旧道:“怎么说,御好也是小帝姬的姑姑,我怎能眼看着小帝姬被毒害呢?” “嫂嫂也是宫中出身,理应明白这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琴静中毒我也很难受,可我又能有什么什么?即使是城府深如嫂嫂,不也一次次的遭受毒害吗?”萧飞燕的声音极为冷淡,“如果嫂嫂只是为了说这些,本宫也累了,嫂嫂还是早些回吧。” “我方才替琴静把过脉,她中的毒并不深。” 萧飞燕点了点头:“太医说了,琴静只要按时服药就会没事的,不用你操心。” “我很奇怪,若真是旁人要毒害琴静,为什么会下这么微弱的毒?”御好轻抚着琴静苍白的小脸。 “此事自有掖庭局调查,不劳嫂嫂费心。”萧飞燕眸中闪过几许慌乱,手里紧紧的捏着琴静的襁褓。 “那皇后可知道如今掖庭局由谁掌管?” “我管那些做什么?”萧飞燕反感道。 “是张廷玉张大人,这个张大人皇后娘娘理应有些了解,张大人人称‘铁面阎王’,办案向来公正无私,皇后娘娘当真要把这案子交给张大人审理吗?”御好的声音冷静如冰,颤人心尖。 萧飞燕终于忍受不住,霍然转过了身,指着御好,尖声道:“君御好,你究竟想怎么样?”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在这深宫之中也是一样的,御好不知道皇后娘娘此举是什么目的,或者说是为了除掉谁,可至少身为小帝姬的亲生母亲,你也不该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御好满脸痛色的说道。 萧飞燕猛地抬起头:“君御好,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对琴静下毒呢。” “飞燕,你在后宫待了不过三年,可你不要忘了,我是在后宫长大的,我一出生便在冷宫,此后的十多年,我先后中毒不下十次,你的把戏,当年的李皇后,后来的甄妃,王美人,还有很多我都记不得的后宫女子,她们都用过,可你知道她们的结局吗?” 萧飞燕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指着门口:“你走,你走,我不想听你说?” 第485章 御好紧紧的拽住她的手,任由她尖利的护甲刺进她的掌心:“我告诉你,她们都死了,虽然罪名不一定是毒害亲儿,嫁祸他人,可因为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她们要么被赐死,要么被永远的打入冷宫,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本宫不要听,你走,你走。”萧飞燕倒退了好几步,甚至想放了手中的亲儿去捂住耳朵。 御好上前,抱住被母亲凄厉的喊声弄醒的琴静帝姬,轻声安抚,声音也柔了几分:“我知道你不想听,可后宫历来如此,今日的你,和当年我所见到的很多很多的女人都一样,她们故作聪明,以为可以借此除掉异己,永远拥有皇上的宠爱,可这是不可能的,一个连亲儿性命都不在乎的女人,怎能奢望自己的男人会爱自己呢。” 御好说完,偌大的宫殿内突然寂静了下来,萧飞燕平静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看向御好,满脸的精致妆容都被泪水化了,她悲戚的笑:“即使我是个好母亲,我也永远都得不到他的爱了,以前是这样,如今你回来了,更是如此,他再也不可能爱我了。” 萧飞燕跌跌撞撞的上前,抚摸着御好怀中的孩子:“我原以为我会生一个儿子,如此我就可以永固皇后之位了,可是我偏偏生了个女儿,如今咏琦阁的那个香贵妃也有了身孕,太医说她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皇子,皇上本就宠她,她若是有了皇子,我就完了,你知道吗?我就完了。” “你是皇后。”御好握住她的手,企图给她力量,“你是陪着皇上一路从岭南王之位走上九五之尊宝座的结发妻子,没有人能替代你的。” “那你呢?御好嫂嫂,你呢,你从小陪着皇上长大,你们青梅竹马,志趣相投,是你一手将他拥上皇位,即使香贵妃不会是皇后,他也一定会封你为后的。” 御好站起身:“你也说了,我是你嫂嫂,我是小帝姬的舅母。” “可你也是北朝公主,和亲公主。”萧飞燕大声疾呼道,“他费尽心思把你从北朝接到南朝皇宫来,就是为了要把你留在身边,以前他碍于你帝姬的身份,可如今一切都名正言顺了,他只会承认你公主的身份,又怎么会管你是不是曾经是琴静的舅母呢?” “曾经”二字让御好心中一痛,四肢百骸都剧烈疼痛起来,曾经,是啊,一切都只是曾经了,她不敢面对的一切,如今都一句曾经血淋淋的剖了开来。 御好起身,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无比笃定道:“不会的,我不会留在这里。” “不会?你以为你一句不会,他就会放弃吗?”萧飞燕冷冷一笑,站起身,从一面墙上摘下一幅画来,扔在了御好面前,“你好好看看吧。” 御好低头去看,画上画的是一对男女举杯对饮,弹奏琴瑟的情景,画的上方,题了一首御好再熟悉不过的诗,字体亦是她十分熟悉的。 第486章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当初琴静出生之后,皇上当夜便画了这幅画,题了这首诗,后宫姐妹谁不羡慕我们母女,她们都以为皇上是对本宫一往情深,才为小帝姬取名为‘琴静’,可只有我自己明白,这首诗的背后,暗含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那就是你--‘御好帝姬’,他画这幅画就是因为你。” 萧飞燕继续道:“他从来没想过要与我白头偕老,他给小帝姬取名为琴静,即使旁人想到是你的缘故,也只会以为他是为了给小帝姬取个好彩头,让小帝姬能像你一样出色,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要忍受这样的痛,明明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怀念你,我却还要忍受这一切,听着他一遍一遍叫琴静的名字,心里想到却都是你。” 御好心绪翻涌,又有些愧疚,看着那幅字画,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恼意,二话不说,上前就撕了那幅画。 “你干什么?”萧飞燕上前一把扯过御好的手,看着地上被撕成两半的画,红了眼眶,“你做什么撕我的画?” “你还在乎吗?”御好冷然道,“为什么要在乎,你不是说这是皇上为我作的画吗?” 萧飞燕慢慢的蹲下了身,抱着地上的字画:“他赏了我很多珠钗美玉,华衣锦服,可只有这幅字画是他亲手画的,只有这一幅而已,你为什么要撕掉它?” 看着蹲在地上低声哭泣的萧飞燕,御好叹息了一声,把怀中的琴静帝姬放到了摇篮中,蹲下身紧紧的抱住了她:“燕儿,你想挽回他的心吗?” 萧飞燕抬起了头,满脸的泪水:“我还有机会吗?” “有。”御好肯定的点了点头,“我有办法让他喜欢你的,只是你得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萧飞燕沙哑着声音问。 “做回你自己,做回当初那个纯净单纯的萧飞燕,做回那个坦率果敢的萧飞燕,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改变了最原本的你,你父母你哥哥宠爱了你二十多年,不是为了让你在别的男人面前委曲求全。” “这里是深宫!”萧飞燕露出大大的疑惑,“这里充满了斗争,随时都是你死我活,我如果不学会保护自己,我在这里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不,你是皇后,曜哥哥素来是个有主见的,我相信当初他会娶你,一定有他愿意娶你的理由,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不受父皇宠爱,受尽了冷眼,他早已看惯了宫中女子尔虞我诈的手段,你觉得他会喜欢你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子吗?我相信当初他娶你,也是因为你的坦率真诚。” “可是……可是你也很有心计啊。”萧飞燕小心翼翼的问道。 御好一笑:“你希望成为我的替代品?” “自然不是。” “我相信曜哥哥 第487章 “可这也是爱。” “也许他自己也还没明白过来,他需要的并不是我这样的女子,诚如你所说,我工于心计,所以我不会为了他委曲求全,我不会允许他有后宫三千,更不可能让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甚至于,我可能会为了一己之私,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他终究会发现,身为帝王,他要的是你。” 御好看向窗外,昏黄的宫灯映衬下,宫道旁树树梨花随风摇落,美丽而哀伤,御好轻声一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这世上或许只有你哥哥才是我的良配!” 御好轻轻拉过她的手:“燕儿,相信我,他需要一个真正能让他放心喜欢的女子,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做到最好,让他来喜欢你,而不是一味委曲求全的去喜欢他,你明白吗?” “嗯。”萧飞燕抹了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个舒心释然的微笑,“谢谢你,嫂子。” 御好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见到宫女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香贵妃求见。” 香贵妃?御好疑惑,不知是何许人,但见萧飞燕脸上重新扬起的高贵冷然的笑容,便知不便久留:“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墨萦先告退了。” “我送送你吧。”萧飞燕要起身相送,一旁摇篮中的琴静突然哭了起来。 “不用送了,好好照顾琴静吧。”御好上前拍了拍摇篮中的琴静,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绿通透的玉佩:“这是塞外的喇嘛开过光的,能辟邪消灾,我原打算送给遥儿,如今就送给琴静当见面礼吧。” “谢谢嫂子。”萧飞燕收下了玉佩,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担忧,“嫂嫂,琴静中毒一事。” 御好露出一抹高深的笑:“你不是说我工于心计吗?放心,这事我会帮你处理。” 御好说着,转身望宫门口走去…… 御好刚走出宫门口,便看到两盏宫灯开路,一袭浅色长裙的香贵妃迎面走来,看到御好,香贵妃显然吃了一惊,但立刻掩饰了起来,只含笑和她福了一礼。 御好原还不知道香贵妃是谁,如今见了,却是当日曜哥哥身边的贴身侍女书香,御好冲她点了点头,两人擦身而过,并不多言。 “香贵妃,娘娘已经歇息了,您明日再来吧。”香贵妃刚走到宫门口,便被一个小宫女拦了回来。 “可是小帝姬她……”香贵妃脸上露出几许真切的担忧来。她听闻小帝姬中了毒,想起那个瘦弱苍白的孩子,便有些寝食难安,便深夜过来想看看她。 “皇后娘娘说了,小帝姬已经没有大碍了,请贵妃娘娘放心。” “那本宫改日再来看小帝姬。”香贵妃担忧的看了一眼宫殿内,带了几许疑惑离开了皇后宫。 这时,她看到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背影有些寂寥无助,她一直以为,那个高高在上,受尽历代帝王恩宠的帝姬,理应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却不想,她竟也有这么落寞的时候。 第488章 御好走出皇后宫,所有的伪装的镇定坚强一下子就崩溃了,萧飞燕说的话,字字句句的回旋在她的耳际,犹如魔咒般,让她头痛不已,即使高贵如皇后,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而她呢?她当真还能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获得幸福吗? 安慰别人容易,真正要安慰自己却是那么难,今日看到的情形,曜哥哥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喜欢萧飞燕,如果萧飞燕失宠,那么她被封后的可能性是不是越大了,不,她一定要保住萧飞燕的皇后之位,让她永固圣宠! 御好无力一步步步下了宫门前的玉阶,略带寒意的晚风吹来,头越发的疼了,神色恍惚间,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下玉阶,幸好这时有一双手扶住了她:“帝姬,小心。” 御好惶惑的转过身,已经多久没听人叫她“帝姬”了,如此柔声细语的一声“帝姬”,唤起了御好心底最深沉的柔软,御好缓缓转过身,看到一张熟悉而温柔美丽的脸。 “贵妃娘娘?”御好有些尴尬的抹了抹眼角。 香贵妃温柔一笑:“帝姬可赏脸陪书香走走?” 她自称‘书香’,让御好不由得生出几分温暖来:“能陪娘娘和小皇子,是御好的荣幸。” 香贵妃下意识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娇美的脸上晕起一抹红云:“还不知道是不是皇子呢,帝姬抬举了。” 御好看着她柔和的面容,方才在皇后宫中的计划一切的信心一下子就瓦解了,她是这样一个幸福的女子,她怎么忍心毁了她的幸福呢? “帝姬在想什么?”香贵妃一直温柔的笑着,“是在担心萧大人吗?” 御好心里“咯噔”一下,抬眸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香贵妃自然一笑:“书香越矩了,书香只是想萧大人是皇后的亲哥哥,小帝姬遭此大难,萧大人定然是难过伤心的,帝姬与萧大人情深意重,必然会担心萧大人吧。” “是,你没说错。”御好坦然道,“皇后娘娘蒙此大难,大人必是要为皇后讨回公道的,我只是担心他冲撞了皇上,其实这次的事也怨不得别人的,是飞燕她太糊涂……” 香贵妃疑惑:“帝姬此话怎讲,怎是皇后娘娘糊涂呢?” “贵妃娘娘素来是个伶俐善良的,御好也不怕与您实话实说,其实这次小帝姬的毒是皇后娘娘自己下的?” “什么?”香贵妃顿时花容失色,“皇后娘娘是小帝姬的母亲啊,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御好涩然一笑:“贵妃娘娘正蒙圣宠,自然不会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思,一个失宠的女人,为了夺回男人的心,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这……”香贵妃虽然也在后宫待过几年,但后来一直在岭南,后来又一直得到曜哥哥的圣宠,加之她本人也是个良善之辈,对于这样的事还是不能接受,“书香一直觉得皇后娘娘是个直爽大方的女子,却不想……” 第489章 “其实飞燕落到今日的地步,御好也有责任,如果皇上依旧还是王爷,也许飞燕也依旧是当年简单的模样,不会到今日这般要与那么多的女子分享夫君的恩宠……” 御好说到这里,面露几分紧张,拉了香贵妃的手,“贵妃娘娘别误会,御好并非说贵妃娘娘……” “不,帝姬说的也不无道理,是书香夺了皇上的爱。”书香低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书香真希望能生一个帝姬,这样,皇上和皇后娘娘就不会为难了。” 御好见她一派良善的模样,心有不忍,左右权衡了一下,却终是狠了心:“其实娘娘生男生女都是一样的,御好只是担心皇后娘娘做的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就……” “帝姬,您素来是个聪慧的人儿,您就救救皇后娘娘吧。”书香拉着御好的手,恳切的道。 御好哀叹了一口气:“御好何尝不想救皇后,可小公主中毒的时候,御好还不在宫中,就算是有心要替皇后顶罪都没有借口。” 御好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香贵妃一眼,果然,香贵妃美丽柔和的眸中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决绝,抚着小腹,叹了口气:“帝姬,书香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 书香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真挚的道:“书香可以向皇上认罪,就说毒是书香下的。” 御好虽早就猜到了,还是劝解道:“这怎么使得,贵妃娘娘如今身怀帝裔,怎可做这等冒险的事呢?” “不,帝姬有所不知,正因为本宫怀里皇上的孩子,才敢做这样的事,即使皇上龙颜大怒,也会看在本宫腹中孩儿的份上,轻饶了本宫。” 看着香贵妃眸中的决绝,御好心中一痛,真心的跪了下来,拜谢道:“御好替皇后娘娘谢贵妃娘娘大义。” 书香,对不起,为了小帝姬,为了我自己,我只能这么做,如此,即使曜哥哥到时知道了真相,萧飞燕皇后之位不保,还有你,他或许会看在你这么贤惠的份上,打消了立我为后的念头。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御好写完这句诗时,窗外已是春末时分。时间飞逝,御好在皇宫中一住就是半月,这半月里,后宫之中,发生的最大的事莫过于香贵妃被贬为嫔,御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尽管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却还是难免愧疚难安,每每此时,御好总会靠练字来舒缓心中郁结。 这些日子里,皇后萧飞燕曾带了痊愈后的琴静来看过她一次,看她的神色,是过得不错的样子,琴静病好后,小脸变得粉嫩嫩,极是讨人喜欢的模样,琴静继承了她母亲璀璨明亮的水眸,和皇兄眉眼间那股天然而成的高贵清华,穿上水红色的肚兜后,俨然是个高贵可人的小公主。 “宫中的老嬷嬷说琴静长得像你。”萧飞燕说这些的时候,神色间微微有些不自然,更多的却是喜悦,“琴静将来若是有嫂嫂那么漂亮聪慧,我也就别无他求了。” 第490章 御好逗弄着怀里擎着莲藕般臂膀,咯咯浅笑的琴静,欣然道:“琴静必然比我更漂亮。” “眼见着琴静一天比一天健康,皇上也越发喜欢她了,经常还能来我宫里坐坐,说到底,这还多亏了琴静。” 御好了然的一笑,并不多言。 萧飞燕顿了顿,又道,“皇上其实像极了他父皇,都十分的宠爱女儿,现在宫人们都说,生儿勿喜,生女勿忧,独不见帝姬霸圣宠。” 萧飞燕说到此处,别有深意的看了御好一眼,御好亦曾听过这个说法,知道宫人所说的帝姬,不知是如今的琴静,更大的原因是她--御好帝姬。 御好有些尴尬的敷衍了一句,又另寻了话头:“皇上宠爱帝姬是好事,皇后理应把握机会才是。” “我与琴静能有今日,多亏了嫂嫂,只是香贵……香嫔她……” “她是自愿的,皇后娘娘不必挂心,香嫔马上就要生产了,此番只要能平安诞下皇上的子嗣,皇上便会恢复她的妃位,后宫规矩,皇后娘娘应该很清楚才是?”此事御好虽愧疚,倒也不担心。 “这么说这真的是嫂嫂你做的?”萧飞燕明亮的眸中闪过几分惊诧。 “我说过我会替你处理,你放心,一切都有我担着。”御好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 “谢谢你,嫂子。” 御好摇了摇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香嫔娘娘吧。” “她?”萧飞燕的脸上有几分不情愿。 “身为皇后,你不可避免的要接受皇上有后宫三千,既然不可改变,你只能选择接受,香嫔娘娘深明大义,替你担下了一切,如今她就快生了,有空就给香嫔送些补品去吧,毕竟失宠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知道了。”萧飞燕当时虽应得有些不情愿,但御好很快就听说,萧皇后亲自看望了香嫔,皇上盛赞皇后仁德,一连数日留宿在了皇后宫中。 其实只要是不威胁到她,御好是不在乎皇上宿在哪里,宠爱谁的,这半月来,不知是何缘故?御好一直过得很平静,没有人打扰,后宫那些对她有好奇心的嫔妃们也都被皇上派来的禁宫侍卫拦在了外面,不准外人打扰。 君曜虽时常来她这里坐坐,甚至把她这里当做了南书房,只要有要事要处理的晚上,他就喜欢到她宫里来批阅奏章,却再未提起说要立她为后的事情,让御好心情也好了很多,只是见不到萧权,御好多少有些担忧,也不知道那日皇上和他说了什么? “公主,公主。”阿门娜在一旁小声叫她,御好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看着被墨汁污染的宣纸,御好这才搁下了手中紫檀狼毫笔,吩咐道,“把这些都收了吧。” 御好站起身,看着窗外已经暗沉了的天,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公主,已经亥时三刻了。” 御好看了看空寂的庭院,心想曜哥哥今晚定是在哪位妃子-宫里歇了,便吩咐阿门娜道:“看来皇上今晚不会过来了,你收了东西就回去歇息吧,我也想睡了。” 第491章 这些日子,御好时常觉得疲惫得紧,动不动就想倒头睡觉,实在没有心情等他来。 “公主,皇上如果在其他娘娘那里歇息,必然会让福公公通知的,今晚福公公没来,您要不再等等吧。” 御好虽然知道曜哥哥来,她也不过是做些丫鬟要做的事情,或磨墨,或奉茶,偶尔他累了,也帮他念些奏折,这些任何人都可以代替。但看着脸皮那么薄的阿门娜都开口请求她了,御好无奈只得应了。她委实不敢相信,一向清高自傲的阿门娜怎么就看上了妃嫔众多的曜哥哥。 “皇上驾到--”没过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了福公公熟悉的声音。 “参见皇上。”御好敛了妆容,上前朝那抹熟悉的身影福了一礼。 君曜进门来,看到御好一脸疲惫的样子,忙上前扶起了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吧?你先去歇息吧,今晚不要你伺候了,你自管歇息去,我让福公公留下就好。” 御好看着这几日越发消瘦疲惫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不用了,我还不累,况且福公公哪有我做的顺手。” 这些日子,她几乎夜夜都在帮他整理奏折,帮忙誊写诏书,两人有时甚至一整晚都不用说话,也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 “也好。”君曜眉眼间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喜悦,“今日奏折比往日多,可能要忙得比较晚,我吩咐御膳房做些你爱吃的糕点,等会儿陪你一道吃。” “谢皇兄。”平日里,送往各宫的菜式糕点都有一定的规制,御膳房做的糕点也不是易得的,这些日子,御好一直想吃御膳房王御厨亲手做的水晶糕,又不好意思去讨要,如今听到有吃的,也提起了精神。 君曜见她露出简单开心的笑,心情也愉快了不少,拍了拍她的头:“说过多少遍了,叫我皇上。” “是,皇上。”御好福了一礼,并没有在意太多。 宫人们早已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方式,也不奇怪,只恭敬的退了下去,御好见阿门娜一脸失落的退下的时候,制止了她:“阿门娜,给皇上倒杯参茶来。” “是。”阿门娜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应着退了下去。 君曜看到御好有意为之,有些为难:“这个阿门娜……” 御好看着他一脸尴尬为难的样子,笑出了声:“皇上如此英明,不可能看不出阿门娜姑娘的心思吧?” 君曜拉过她的手:“我自然明白,朕也觉得阿门娜是个好姑娘,可你难道不明白朕的心吗?” 御好脸上的笑容一窒,避开了他的目光:“皇上不是说还有很多奏折要批吗?时候不早了呢,快些吧。” 君曜无奈一笑,看着她将奏折分门别类的放好,心里莫名涌起丝丝满足和温暖,烛光映衬着她娇美的脸庞,有几分柔和,几分忧郁,却偏偏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御好抬起头,刚好看到了君曜胶着的目光,忙不自觉的避开了:“皇上,快批奏折吧。” 第492章 看到她目光中的闪躲,君曜心中一涩,不舍的移开了目光:“朕有些累了,你念给朕听吧?”君曜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疲惫的抚了抚额际。 御好看着他疲惫的模样,情不自禁的走到了他的身后,帮他揉揉太阳穴:“皇上,你还年轻,不要太过劳累,以后老了会后悔的。” 触碰到她纤细冰冷的手指,君曜微不可见的颤了颤身子,手紧紧的握住了椅把:“也就你敢这样与朕说话。” “在御好心中,皇上一直是御好最亲的人,御好这是关心您啊。”御好略通医理,按摩的手法是极好的,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揉压过他头上的穴道,君曜立刻觉得舒畅了很多。 “皇上觉得舒服些了吗?”御好低头问他,如果他好些了,那就开始批奏章吧,她真的有些累了呢。 君曜闭着眼,她倾身下来询问的那一刻,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几缕散落的发丝落在他的耳畔,微微有些醉人的味道。 “你也这么给萧权按摩吗?” 御好心头一颤,刚想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拉住,他一个用力,御好便倒在了他滚烫的怀里,御好想要挣扎,却被他更紧的搂住:“别动,除非你想让朕做些什么?” 曜哥哥从未对她说过这样露骨暧昧的话,御好耳畔一红,乖乖的坐在了他的怀里,听他轻声道:“御好,朕真的好想永远这么抱着你,永远不放开。” “皇上方才不是问御好有没有给萧权按摩过吗?御好现在可以回答皇上,有的,夫君一直很喜欢御好给他按摩。” 君曜沉默了一会儿,脸色不可自觉的越变越差:“御好,你真是个坏女人,你总是想尽办法让朕伤心,是不是朕伤心了,你就开心了。” “皇上也总是让御好伤心,皇上一直把御好囚禁在宫中,不让御好见萧权,见遥儿,御好也好伤心。” “朕想拥有你,朕从来没有这么想拥有过一个女人,御好,你是第一个,朕真的不想放手。” “皇上的心意御好都明白,可是御好的心中,一直都……” “别说了。”君曜松开了她,沉着脸道,“念奏折给朕听吧。” “嗯。”御好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郁,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和他对着来,便顺从从他怀中坐起来,拿起了案上的奏折,轻柔的念道,“这是戍守边疆的郑源清老将军的奏折,臣启万岁,近来月氏国……” “不要念了。”君曜突然拿过了她手中的奏折:“这份留着朕自己看。” “是。”其实这段时间御好也不是所有的奏折都能经手的,这些日子,御好也看出来了,凡事兵部上的折子,她都不需要看,她方才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了,可刚才心思混乱,竟把边疆来的折子放到了一边,才念错了。 御好拿了另一份民事方面的奏折,刚想要念,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拿了过去,君曜一脸正色的道:“御好,你是不是在怨朕?” 第493章 御好摇了摇头,又拿起另一份奏折。 “朕知道,朕这些日子冷落你了,你给朕一些时间,等朕处理了琐事,一定好好陪陪你。”君曜突然握着她的手,柔声道。 “皇上言重了,御好向来是个自得其乐的人,不劳皇上费心的,方才是御好任性了,皇上不要怪罪才是。” 君曜温柔一笑,烛光下,清华的眸中闪过几许柔和的光芒:“御好,你能明白就好,朕如今只剩你一个可信之人了,朕真不希望你也怨恨朕。” “皇上不要这么说,皇上有皇后,还有后宫那么多的娘娘,她们都是真心对皇上的,皇上怎么会只有御好一个可信之人呢?” “朕真希望你这是出于吃醋。”君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见她不语,沉吟了一会儿,凝重的道,“御好,你不知道,宋子画近来调查发现,月氏国很有可能在宫中派出了细作,朕担心此人是在后宫之中。” “细作?”御好看着书案上的奏折,揣测道,“所以皇上把书房搬到了御好宫中,就是为了防止细作探听了机密?” “御好你素来聪慧,朕也不瞒你,朕担心这细作是在后宫之中,所以除了你,朕谁都不敢相信。” 御好心中暗叹:这或许就是做帝王的悲哀,幸好当初萧权没有选择皇位,否则他或许也会像曜哥哥一样,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敢轻信。 御好看着曜哥哥近来消瘦了很多的脸庞,真心道:“皇上受苦了。” “御好,你知道朕为什么不封你吗?”君曜拉了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因为如果这细作真的在后宫之中,朕害怕朕的宠爱会害了你,御好,你再等等,等朕足够强大了,朕把最好的都给你,好吗?” 虽然不能接受他的好意,但听到这样的话,御好心中不是没有感动的,遂道:“皇兄待御好这么好,或许御好该为皇兄做些什么,是吗?” 从那晚之后,君曜此后数晚都留在了御好宫中,或批改奏折,或与她一道下棋,喝茶,偶尔也小憩一番,只是每每都要到了第二日一早才离开她的宫中,去宣政殿上朝。 很快,宫中就传出了流言,说是北朝的墨萦公主深受帝宠,宠善专房,致使皇上夜夜留宿墨萦公主宫中,再没到别的妃嫔宫中,公主长此受宠,不日就将被封为贵妃,更有人绘声绘色的说,公主与皇上抱怨深宫无趣,皇上宠爱公主,准许她与宫中嫔妃多往来,因此还撤去了公主宫中的守卫,可让公主自由些。 御好听到这些小道消息的时候,正在练习书法,萧权总说她的书法模仿的痕迹太过,多了霸气,少了些女儿家的柔和,尽管知道如今练书法已经改不来笔迹了,无聊时,御好还是会抄写些佛偈书法,让自己的字显得更柔和婉约些。 “公主,外面的人都说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阿门娜看御好听完了她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小道消息,还是不温不火的模样,忍不住在一旁替她干着急道。 第494章 御好正在抄写佛经的最后一段,直到抄完了,才搁了笔,才微笑着道:“你这几晚一直在旁伺候,都知晓我与皇上之间的事,怎还这幅耐不住的样子。” 阿门娜脸色一红,垂了头小声道:“正因为阿门娜知道,才替公主抱不平,公主都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有些人甚至说公主您是狐狸精呢,着实可气!” 御好一笑,调侃道:“阿门娜的南朝话学得不错嘛,居然连‘狐狸精’三字都能听懂了。” “公主就知道笑话我,也不替自己想想,长此下去,你和萧大人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御好脸上的笑容敛了敛,转身走进了一旁的舞乐房,拿了把胡琴,“今日天气甚好,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弹曲子给你听。” 其实,在后宫之中,小道消息素来是由有权人掌控的,有心人只消一调查,便知道,这所谓的真实消息是从福公公的徒弟小和子处传出来的,放出这些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御好自己。那日他与君曜商量了一番后,也觉得这细作极有可能出现在后宫之中,于是御好便决定接近这些人,探查她们的底细。 春光正盛,御花园的各色名贵的花都开得极好,御好特意装扮了一番,着了北朝公主的服装,又覆了面纱,在御花园妃嫔出入最多的地方寻了个地方,开始拨弄琴弦。这些年,她在北朝,总是被大祭司一职缠身,已经很久不曾摆弄乐器,胡琴又是在北朝时学的,不免有些生疏了。 御好正拉着一曲《夜月踏马歌》,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首熟悉的曲子,一时却想不起来:“阿门娜,听出是什么曲子了吗?” “奴婢耳拙,不知是什么曲子,公主听出来了吗?” “虽然词有些不同,但曲调却是极为相同的。”御好把手中的胡琴交给了阿门娜,“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阳春三月,御花园中呈现了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一树树的梨花在枝头绽放,远远望去,甚是好看。 梨花树下,几个华服女子或坐或立,偶尔传来几声娇笑,御好知道,那是曜哥哥的后宫嫔妃,有心接近,却寻不到借口,正想寻些理由,突然听到了一个娇俏的妃子拉着坐在那里的宫妃:“姐姐,再弹一遍吧,这曲子真好听。” “是啊,真好听,姐姐快些弹吧。” 那女子傲然一笑,继续拨弹手中古筝,轻轻的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悠扬美妙的歌声传来,宛若莺啼,又似天籁,极为婉转好听。 “公主,那不是……”阿门娜显然也听出了旋律,明眸中闪过几许惊讶。 御好见阿门娜也听出来了,便知自己没有猜错,便拿过了阿门娜手中的胡琴,熟练的拉起了那首熟悉的曲子,跟着一起哼唱起来,用的却是北朝话:“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第495章 众人听到御好的歌声,纷纷站起了身,望向了她,只有那弹琴唱歌的女子微微的顿了顿,依然坐在石凳上,悠然弹唱着。 御好走上前,顾自坐在了那些妃子让出的位置,两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极好。 琴声一落,对面的女子缓缓站起了身,福了一礼:“不想墨萦公主的歌声如此美妙。” “淑妃娘娘更胜一筹才是。”御好回以一礼。 “你认识我?” “淑妃娘娘深得帝宠,墨萦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御好轻浅一笑,敛了衣袖,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兀自斟了一杯茶。 “看来淑妃姐姐和公主果然都是皇上的宠妃,果然都是色艺双佳呢。”其中一个粉衣的妃子笑着攀谈道。 淑妃显然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听到那妃子的恭维,很是明显的流露了鄙夷,只微微朝她们点了点头。 其中有一个妃子看不过去,讽刺道:“淑妃娘娘不是说这曲子是您自创的吗?怎么墨萦公主也会唱呢?” “本宫也很想知道墨萦公主怎会这首曲子?”这个淑妃是个极冷傲的女子,说话间有几分倨傲,令人陡然生出几分惧意。 “不过是听一小女孩唱过而已,只是墨萦并不懂那语言,便随意编配了词,不想那竟是淑妃娘娘编的曲。” “小女孩?”淑妃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几分异样,“是个怎样的小女孩?她长什么模样” 御好摇了摇头:“已经不记得了。” 其实她记得,唱这首歌的不是别人,正是御好在北朝领养的敏敏郡主,当时不过是觉得她唱的调子好听,便学了几句,事后,她也问过桑格,却得知这并不是北朝的曲子,敏敏原就是个特别的孩子,御好当时虽觉得诧异,倒也没有深究,只是如今在南朝深宫再听到这样的曲调,不免起了疑惑。 御好回去的路上,越想越疑惑,皇兄说细作极有可能在后宫之中,而她当年是随折颜出征月氏国的一个边境小镇时,捡到的敏敏,如果说敏敏是月氏国人,那么这位会和敏敏唱同样曲子的淑妃娘娘难道就是…… 御好一路疑惑的走回了她如今住的宫殿,正是正午时分,宫人们都有些倦怠,御好也觉得春日里犯困,便让她们都下去小憩,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她刚推门,就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立在窗前,负手而立,身形有些落寞寂寥,不是别人,正是萧权。 听到推门声,萧权回过身来,二话不说,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 感受着他熟悉的怀抱温度,闻着他身上的水墨清香,御好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想起那日殿上的事,御好满心愧疚,含糊不清的道:“对不起。” 萧权紧紧的抱着她,用力的摇摇头,声音有些低沉:“不用说对不起,我都了解,我都了解。” 御好心里一暖:“你怎么来了?” 闻言,萧权轻轻放开了她,直直的凝视着她,欲言又止,御好这才看到他的嘴角有些肿,还有些破皮:“你嘴角怎么了?” 第496章 “没事。”萧权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看着御好关切的眸,认真的问,“御好,我听说你……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是不是?” 御好关心着他的伤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萧权俊脸一红,握着她的肩膀,含糊问:“你和皇上……你们。” 御好反应过来,狐疑的看着他嘴角的伤痕,笑出声来:“所以,你这是被皇上打的?” “他也被我打了。”萧权看着她嘴角的笑,心里放了下来,却还是追问,“你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不对?” “若我真的……你还要我吗?”御好故意敛了笑容,凝重的问道。 “要,当然要,我说过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你,我只是担心你被浮华缚住,俗话说由奢入俭难,而我可能一辈子都给不了你富贵的生活了,而皇上他却可以给你一切。” “萧权,你笨蛋。”御好投入了他的怀抱,“我怎么可能想留在宫中呢?这辈子,不管是做侯爷夫人也好,做侍中夫人也罢,这辈子,我只认你一个人,我只想做你的萧夫人。我不爱皇上,我怎么可能和皇上有什么呢,你简直笨死了。” 萧权听了她的解释,咧了嘴笑:“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御好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孩子般简单的笑容,突然落下泪来。 萧权慌乱的替她拭泪:“哭什么?” “你打了皇兄,那可是大罪啊,你要是被治罪了,我怎么办啊?” “傻丫头,皇上若真要治我的罪,你还能见到我吗?”萧权低头安慰她,突然觉得嘴角一软,御好攀着他的脖颈,轻轻的覆上一个吻。 “痛。”萧权轻呼道。 “你活该。”御好咬了咬他的唇角,“谁让你打架的。” 萧权心里一软,伸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主动回吻她:“打一架得美人一吻,值了。” 御好被他吻得浑身发热,忙推开了他,羞涩的捂了捂发热的脸。 “御好,我真舍不得你。”萧权伸手,轻抚着她娇美羞红的小脸,无限怜惜道。 “我一直在啊,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是这样,我……” 御好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中闪过的不舍,不禁疑惑:“你怎么了?” “御好,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为什么?”御好慌了神,拉着他的手,连声追问,“你要去哪里,不是说好再也不和我分开了吗?我正在想办法说服皇上,我……”这一次,只要能找出细作,曜哥哥定能许她一个恩赐,这一次,她一定要与萧权在一起。 “不,御好,这一次让我来,让我为我们的幸福努力一次,好吗?”他轻抚着她美丽的脸庞,认真的道。 “我不懂?” “皇上要派兵攻打月氏国,我决定主动请缨,我要用战功把你换回来,我要让他给我们赐婚,我要娶你,堂堂正正的娶你。” “不,我不准你去。”御好紧紧的抱住他,“不是说好再也不上战场了吗?刀剑无眼,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第497章 真正的离别来临的时候,御好才觉得方才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会的,我身经百战,我……” “我不要听,反正,我不许你去。”御好紧紧的捂着耳朵,不肯听。 “御好……”萧权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想放过,你素来是个明理的,不要这样,好不好?我需要你的支持。” 听着他的话,御好心里难过,却不得不认同他的决定,御好红着鼻子,缓缓的转过身,扯了他的衣角:“那要是他不答应呢?” “他会答应的。”萧权笃定的微笑道,他不敢告诉她,这场战争危险无比,朝中无人敢请缨作战,皇上如今正焦头烂额,只要他请求,为了天下苍生,他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一定会回来的。”萧权郑重的承诺道。 御好慢慢的也镇定下了心神,她素来是个懂得取舍,冷静聪慧的人,既知非去不可,她只会选择支持他:“我会等你回来娶我的。” “好。”萧权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一定等着我。” “嗯。”御好伸手抚了抚他高肿着的嘴角,“我帮你上药。” 御好转身走到了柜子前,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再转身时已是一脸淡然:“以后不许打架了,我会担心的。” “遵命,夫人。”萧权坐在一旁的榻上,抱了抱拳,故作轻松的道。 御好拍开了他的手,打开了一瓶白酒替他清洗伤口,一股浓烈的酒味传来,御好突然觉得胸口翻涌起一股恶心,呕吐不止…… 萧权虽然担心御好身体,但听她说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才觉得不舒服,便安心了不少,又碍于这里是深宫,时候已经不早不能久留,就没等到沈逐惊过来便先走了,只是一再交待了让沈逐惊替她好好把脉,如果有事一定要通知他。 御好胡乱的应了,坐在榻边慌乱的收拾起桌上的伤药,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欣喜,是她糊涂了,仔细算算,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葵水了,加之呕吐嗜睡这些症状,她很有可能怀孕了,只是事情不能肯定,她也不想让萧权担忧,便什么都没说,只想着若真的怀孕了,再通知他也不迟。 “公主,沈御医来了。”阿门娜进来禀报。 御好抬头,看到紧跟着阿门娜进来的沈逐惊,这些日子,御好虽偶尔能在宫中遇见他,但碍于身份的关系,两人也都只是点头致意,从未攀谈过。不过,御好也听说沈逐惊如今虽挂着宫廷御医领事的头衔,却再三向皇上请辞,皇上深知沈逐惊医术高明,一直未能准许,只允许他可以不接受寻常妃嫔的看诊,如今在宫中也算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如今阿门娜一去,他就立刻过来了,御好心里感动不已,忙上前向他福了一礼:“沈御医能来,御好感激不尽。” “公主客气了。”沈逐惊含笑着行了个礼,声音依旧好听得犹如阳春三月的阳光一般,温暖人心。 第498章 御好挥退了阿门娜,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沈御医请喝茶吧。” 沈逐惊上前坐在御好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杯,嘴角露出一个舒心恬然的笑容:“微臣已经三年零四个月没有喝到公主泡的茶了。” 御好鼻尖一酸,心里却暖暖的:“沈御医有心了。” 沈逐惊抬起眸,用美丽的桃花眸细细的打量了御好一番:“看公主如今的气色,身体想来已经比三年前好了很多,并无大碍了。” “是,北朝气候清爽,加之调养得当,御好身子已经好很多了。”御好顿了顿,还未开口,脸上晕起了红云,有些羞涩的道,“此番来不是为了这事,御好是想请沈御医为御好请一下平安脉。” 闻言,沈逐惊眸色一沉,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拉过她的手细细把起了脉,慢慢的,原平静无波的脸色却突然沉重了起来。 御好心头一惊,自我安慰道:“是没有身孕吗?那也没什么的,或许真的是我多心了。” “不,你确实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沈逐惊凝重的道。 “那……”御好看着他的神色,心里越发无主起来,手心也冒起了汗。 沈逐惊看着她,沉吟了良久,才道:“御好,这个孩子你不能要,你的身子会承受不住的。” “为什么?你不也说我的身体好很多了吗?”御好紧张的追问。 “你身子虽好了很多,但余毒已深入身体的各处肌理,如今虽是压制住了,但生孩子会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我担心你的毒素会像上次一样被诱发出来,现在胎儿还小,喝一副药,躺几天就会好的。” 沈逐惊字字句句说得很清楚,声音也依旧平静宜人,御好却觉得瞬间坠入了寒冰冷窖之中,浑身战栗不已:“不,我要这个孩子。” “御好。”沈逐惊好看的眉头一皱,拉过她的手,“不要任性,你不能要这个孩子,当初生遥儿的时候你就差点性命不保,你不能再冒这个险。” “不,我愿意拿性命冒这个险,他一直想要个女儿,我有预感,这会是个女儿的。”御好无比坚决的道,她要这个孩子,她答应过萧权要和他生个女儿,如今既然怀上了,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逐惊看着她脸上的决然和不自觉间洋溢出来的幸福,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他太了解她了,只要是她下了决定的事,别人是不可能改变的,遂妥协道:“如果你真想要这个孩子,就一定要听我的,我尽力帮你压制住体内的毒素,为你保住这个孩子。” “嗯。”御好坚定的点了点头,心底升起满满的信念,她一定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 “那微臣告退了。”沈逐惊起身告退,“微臣稍后会派人送药过来。” 御好站起身,拉了他的手,真心的道:“逐惊,谢谢你。” 沈逐惊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当晚,君曜如寻常般来到了御好宫中,却没看到御好的人影,心里一下子就乱了,忙叫来了宫人:“公主呢?” 第499章 “公主……公主方才还在里面弹琴的呀。”宫人看到皇上一脸盛怒的模样,慌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君曜忙掀了帘子,果然在舞乐房看到了正在弹琴的御好,烛光之下,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裙衫,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宛若生灵一般,映出皎月的幽华,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柔和。君曜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间竟有些痴了。 见到他进来,御好放下了手中的七弦琴,转过身来,露出了一抹简单快乐的笑容:“皇上,您来了。” 他已许久没有看到御好这般纯粹的笑,也跟着欣喜:“什么事这么开心?” 御好听他这么问,才发现自己一时忘了掩饰自己的欣喜,看着君曜温存亲切的模样,御好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便站起身,认真的问:“皇上当真要听吗?” “自然,难道你不愿与朕分享。”君曜上前拉过御好的手,温柔的道。 御好心绪复杂,凝重的道:“有些事对御好是好消息,对皇上却未必是。” “哦?”君曜好看的眉眼一挑,“说来听听,只要能使你开心的事,对朕必然是好消息。” 御好抬了眸,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君曜脸上的笑容一僵,不敢置信的问,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你说什么?” “御好怀孕了,孩子是萧权的,已经一个月了。”御好强忍着手掌传来的疼痛,重复了一遍。 “什么时候的事?”君曜紧紧的捏着御好的肩,“告诉朕,什么时候的事?” “刚回京的时候,在上阳的行馆中怀上的。”御好跪了下来,恭顺的请求,“所以,请皇上成全御好,让御好回到萧权身边吧。” 君曜一把推开了她,倒退了几步,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连机会都不给朕,君御好,你告诉朕,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御好第一次看到曜哥哥那么痛苦疯怒的样子,难免心疼,想要上前安抚他,却被他一把拂开:“不要碰朕。” 御好心里一酸,想说些什么,却见他拂了衣袖,大步跨出了宫门,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公主?”阿门娜听到吵架声,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御好惨淡无色的脸,欲言又止。 御好无力的挥了挥手:“去吧,去看看皇上。” 。。。 第二日一早,御好刚梳妆完毕,就看到阿门娜一脸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公主,公主,不好了。” “怎么了?”御好忙站起了身,“是萧大人出事了吗?” 阿门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皇上……皇上和萧大人,他们……” “他们怎么了?”御好提高了声音,焦急的问道。 “我听宫人们说,皇上和萧大人他们……他们两个人要单独打马球。” “什么?”御好手中的眉笔掉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想起昨晚曜哥哥听到自己怀孕后,失态的样子,御好全乱了阵脚,“为什么要打马球?” 第500章 马球素来是危险的竞技,寻常宫中也会办马球赛供皇族贵胄欣赏,偶尔也有君王会下场打几球,但那都是游戏性质的,不会有危险,但如果是两个人单独打,那必是一场极为危险的争斗。 “奴婢听不大懂南朝话,只隐约听宫人说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争吵,后来皇上就决定和萧大人打马球决胜负,具体是什么情形,奴婢也不清楚。” 御好只觉得腿脚一软,浑身无力,萧权是个冷静稳重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和皇上起争执,除非是因为她的缘故。 “公主,您先别急,要不我们去球场看看吧。” “好,好,马上就去。” 。。。。。。 马球场位于皇宫的西侧,离御好住的宫相距甚远,御好赶到这里的时候,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这时,马球场上已经围了很多前来观赛的后宫嫔妃和宫女,御好着了简装,她的出现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御好寻了个离球场近些的位置,远远看着场上那两个高坐马背的俊朗男子,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水。马球场上的马不同于寻常的马匹,都是些桀骜难驯的,御好虽然相信萧权和曜哥哥的骑术本领,但两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旦真的对决起来,当真是胜负难料,极有危险。 锣鼓声响,场上两人立刻围着那颗白球争夺起来,御好站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拽着阿门娜的手,目光一刻不停的围着他们两人转,场上的两个人都是她很重要的人,她真的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受伤。 “你听说了吗?”一个妃嫔模样的女子小声的对旁边的人道,“皇上这次是有意和萧大人打马球的,为的就是故意输给萧大人,为萧大人助威的。” “为萧大人助威,有这样的说法,皇上难道不想赢吗?” “皇上自然想赢,可皇上是一国之主,自然要为天下百姓着想,如今月氏国犯境,朝中无人敢应战,只有萧大人主动请缨,可听说,朝堂之上很多人都怀疑萧大人的忠心,皇上无奈之下,便决定和萧大人一决胜负,如果萧大人赢了,皇上就准萧大人出征月氏国。” 御好在一旁听了,再看场上,果然是萧权略占上风,知道皇上无意为难萧权,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放心下来,才发现腿脚都有些软了,阿门娜在一旁忙扶住御好:“公主,你没事吧?” 此刻,因为皇上略居下风,一旁的妃嫔们人人都凝神屏息着,阿门娜说的又是北朝话,一时间突兀得很。 御好分明看到不远处场上的两个人都顿住了动作,齐齐的往这边看来,御好分明看到君曜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往日温润如玉的眸中顿时闪过几分怒意,萧权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夺走了地上的白球,率先进了一球。 场上立刻爆满了掌声,场上立刻有几道犀利的光芒向御好看来,御好当然顾不了这些小宫女们怨怼的心思,只慌张的看着场上的萧权。 第501章 她明白他的决心,如果今日他不能战胜,就不能领兵打战,这或许将是他一生的遗憾,撇开那些儿女情长,御好是真心希望萧权能赢。 御好紧张的看着场上,发现君曜一改方才温和的作战发式,进攻夺球都非常狠辣犀利,御好知道,他定是想起了昨晚的事,心里不舒服,才忘了初衷,真的和萧权打起了球来。 两人本就是极出色的人,在场上难分高下,场下的人看得也紧张不已。御好站在一旁,尽管很紧张,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的追随着场上那颗白球,看着它在两个人的球棒间传递。 整个过程,御好都仿佛置身在了一场混乱的梦魇之中,她只记得两人后来又各自进了一球,然后君曜慢慢的恢复了理智,萧权一心想得胜,便乘胜追击,很快就追上了两球,最终按着预定的目的,以萧权的胜利告终。 御好站在场边上,看到萧权坚定有力的目光从场上传来,御好看向他,温柔一笑,紧接着就听到君曜高贵吟然的声音响起:“萧权接旨。” “微臣接旨。”萧权跪地叩首。 “朕现在封你为征西大将军,三日后出征月氏,不胜不归。” 远远的,御好也看到萧权脸上洋溢起的意气风发的笑:“臣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日之后,大军出征,御好以后妃的身份站在君曜的身旁为萧权送行,看着城下数万兵马整装待发,御好的思绪仿若回到了六年前,彼时,萧权初回京,她在废太子府的那棵梧桐树上,也是像今日这般,远远的看着他立于万军中央,俊朗非凡,恍若天神。 如今六年时间一晃而过,他们早已由当初的陌路人成了一对心意相通的恋人,唯独欠的,就是一个正室的名分,但御好相信,只要这一次他能获胜回来,她就能永远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大军即将启程,身为万军统帅的萧权,身着一袭银白闪亮的盔甲,盔上一抹红缨飞舞,愈发衬得他英武非凡,他大步走上前来,跪在君曜面前,恭领旌旗。 君曜从一旁的漆盘中拿过绣着“萧”字的旌旗,交给了萧权,萧权跪谢皇恩,在众将士面前展开了旌旗,众将士们齐呼“万岁”,一时连大地都有些震颤起来。 萧权看着旌旗上熟悉的笔迹,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御好,御好莞尔一笑,冲他点了点头,萧权显然是看出来了这字是她亲自写,亲手绣上去的。 看着萧权唇角露出的快慰笑容,御好突然觉得即使这几晚连夜赶工绣了这面旌旗,疲惫不已,可到了如今,一切都是值得的。 君曜见两人间默契的神色,掩唇咳嗽了几声,御好反应过来,羞红了脸颊,君曜朗声道:“萧权,朕答应你的事都不会食言,希望你也不要负了朕。” 萧权看了眼御好,叩拜道:“微臣定不负圣上隆恩。” 御好不明白两人之间所谓的承诺,但看萧权脸上的表情,也知此事定和她有关,心里不由的轻松,想起昨晚与君曜做过的承诺,便施了一礼:“皇上,让墨萦为将士们弹首曲子吧。” 第502章 君曜神色一凝,点了点头,忙命人拿来了七弦琴,御好冲他嫣然一笑,接过宫人递上来的七弦琴,轻轻拨弹起了反复练习过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御好唱起这首曲子的时候,底下微微有些骚动,御好抬眸看了君曜一眼,君曜了然,招来了一位参将,仔细吩咐了几句,那参将看了御好一眼,硬朗的脸上露出几丝惊诧,随即点了点头,恭敬的退下了。 御好淡然一笑,继续唱道:“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御好唱的不是南曲也不是北歌,而是用了月氏国民间的小调,寻常南朝士兵虽觉得好听,却不懂曲中之意,只会露出欣赏的神态,对某些人却是不一样的。 御好反复唱了很久,方唱罢,待放下了手中的七弦琴时,大军之中已有几人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消失无踪了,那参将又上前来禀报了几句,君曜默然的点点头,站起身,拉起了御好的手,神色凝重的道:“墨萦,替朕敬萧将军一杯吧。” “是,皇上。”御好接过一旁的酒杯,轻挪莲步走到了萧权面前,“萧将军,墨萦敬您。” “谢公主。”萧权看着下面几个莫名其妙被拿下的军士,虽有疑惑,待看到御好眸中肯定宽慰的神色时,心中疑惑早已去了大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交还给御好。 一想到他即将离开,此去不知又是多久,御好忍不住悲伤起来:“萧将军,别忘了尊夫人和令千金在等你归来,一定要完胜归来啊。” 萧权闻言,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颤,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她的,御好清晰的感受到他温热掌心传来的颤抖。 萧权再抬起头来时,眸中全是惊喜和不确定,御好含笑的点了点头,将他手中的酒杯放到了一边的漆盘上,素手放在了小腹之上,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萧权好看的唇角缓缓绽放出一抹弧度:“劳烦公主告诉她,末将一定尽快结束战事,早日平安归来,看着孩子平安降临。” “尊夫人很幸福。”御好双眸含泪。 萧权突然倒退了几步,恭敬的冲拜了一礼:“末将谢公主。” 御好知道,这一拜不是君臣之礼,是他在感谢她为他生儿育女,这一礼她受得无比幸福。 “萧权,此战你若能全胜而归,朕定许你王侯之位。”君曜重重的拍了拍萧权的肩膀,慎重嘱托,御好虽不懂战事,也从桑格寄来的信中知晓了只言片语,知道这一战,事关重大,非胜不可。 “微臣定不负圣上恩德。”萧权说着转过了身,站在城墙上,高举了手中的旌旗,大军再次山呼万岁,萧权在一片山呼声中,下楼,骑马,点头,转身,离开…… 第503章 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身影,御好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紧紧的扶住了城墙,才不致于摔倒,君曜在一旁见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萧权是常胜将军,不会有事的。” “嗯。”御好坚定的点了点头,看向远处的眸光全被泪水迷蒙。 御好不知在城楼上站了多久,只觉得寒风瑟瑟,全身战栗不已,直到最后双颊冰冷,再无知觉。 君曜早已挥退了城楼上的所有人,陪她站了许久,顺着她一刻不曾转移过的目光,心底深处突然有那么一刹那的释然,或许,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替代萧权在她心中的地位,或许,江山社稷才是他最终的归属。 君曜脱下了身上的明黄色风氅披在了她的肩上:“朕还有要事处理,先回宣政殿了,你也早些回吧。” “是。”御好目光落在远处,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君曜叹息了一声,消失在了城墙转角处。 “公主,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莫要太伤怀了才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御好回头,看到一袭绛红色官服的相国大人出现在了城楼的阶梯旁,城墙之上,此刻只剩下了御好与他两人。 御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相国大人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空无一人的练兵场,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一脸深意的道:“公主,这一曲弹得好啊,这么简单就除了军中的奸细。” 御好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幽深:“相国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御好自那日听到了淑妃唱那首曲子后,便觉得此曲另有蹊跷,之后几日,御好翻遍了宫中乐谱典籍都没找到这首曲子的典故,便将计就计,在淑妃登门求见的时候,故意说自己是月氏国的细作,杀了真正的墨萦公主,冒认公主前来和亲,为的就是接近南朝皇帝,联络宫中的同党。 御好原本只是一个试探,没想到那个淑妃立刻就上当了,声称她也是月氏国派来南朝的细作,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淑妃虽罪不可赦,但这罪名……” 御好犹记得当时君曜一脸的为难,她明白,淑妃若是被叛以细作的罪名,身为帝王,他的面上也不好看,便道:“那就定格毒害小公主的罪名吧,香贵妃生产在即,冷宫实在不适合贵妃娘娘居住。” “你说的可是香嫔?”当时,君曜一脸深意的看着御好。 自小一起长大的熟悉,御好早已从他眸中看出了他的意思,便跪下来把事情的前后都说了清楚:“皇上若是要责罚,罚御好便是,皇后娘娘虽有错,却也是因为喜欢皇上,实无大过。” “那么你呢?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你可不像是会做无谓的事的人。” “这一切对皇上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御好误打误撞,如今,皇后无事,香贵妃无事,淑妃不过罪有应得,皇上也可保全了面子,难道不好吗?” 君曜当时大笑出声,直到笑出了泪,才吩咐她起身,在离开时,御好听到他说:“如果朕能得你一人,还要那些妃嫔有何用,御好,你枉费了母仪天下的才智。” 第504章 皇帝诏书很快就下来了,淑妃因毒害小公主的罪名被打入冷宫,香贵妃恢复了妃位,御好之后去冷宫探望过淑妃,才得知,她竟然是敏敏的亲姐姐,她们姐妹出生月氏国密探士族仲氏,世世代代为皇族效命,专做刺探情报的事。当年月氏国被北朝大军攻占,那时候敏敏才一岁,却天生聪慧,一出生就会唱歌,哼唱的正是这首《送别》,凡是仲氏族人,无不知晓这首当家小姐的成名曲。 淑妃当时与妹妹失散,所以当她看到御好会唱这首歌的时候,又听她说是月氏国细作,一时思乡情切,就以为她是自己的同党,而御好将计就计,让她陷入了圈套之中,并借此拔除了混在军中的部分细作,至于其他潜伏的细作,就只能靠萧权的智慧敏锐了。 “萧权是老夫一手教导大的,老夫相信他的能耐,小小月氏国不会是他的对手,你尽管安心等他回来。”相国大人的声音依旧冷淡,却透着和御好极为相似的自信气度。 御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那个火印,静静的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最亲血缘关系的男人,想起过往种种,鼻子一酸,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的点了点头。 相国大人想要伸出的手,紧了紧,才强迫自己不要去安抚她,只叹息了一声:“春日气候还冷,城楼上风又大,早些回去,莫要受了寒。” 看着他眸中的关切,御好看了看远去得早已看不到影子的队伍,回过头,冲着相国大人即将离开的背影,大声的唤了一声:“爹--” 相国大人透尽沧桑的身形突然一顿,缓缓的转过身来,沧桑的眸中布满了泪水:“你叫我什么?” “遥儿都叫你外祖父了,难道还不许我唤你一声爹吗?”御好巧笑着问道,轻风拂起她垂落两旁的鬓发,愈发显得美丽婉约。 相国大人用宽厚的袖子拭了拭眼角,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可以,当然可以。” 御好上前,用袖中手绢替他擦拭眼角的泪,嗔怪道:“老都老了,还哭什么?” “是,是,不哭。”相国大人露出一抹笑来,紧紧的握住了御好的手,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 “其实在北朝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我一直很奇怪我的手臂上分明没有火印,为什么会是北朝的公主,后来北朝一位很有名的祭司告诉我,要想封印北朝女子那种特有的火印,只有亲生父亲的心头血方才有用,这么多年我虽受尽迫害,幸而父皇一直当我是亲生女儿,待我极好,您当初虽把我调换进宫,却也尽了全力保全了御好,对吗?” “不要说了,御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相国大人连连摇头,依稀可辨俊朗轮廓的脸上满是痛楚。 “不,我要说,我一直误解您,怨恨您,我觉得你不要我,为了墨螓卿,您不惜把我抛弃在冰冷的宫中,可是这么多年,我何尝不是享受了荣华富贵,接受了最好的皇室训导,成了人人羡慕的皇朝帝姬呢。” 第505章 “孩子,你真的长大了。”相国大人轻抚御好的肩膀,老怀安慰的道。 御好含笑的看了眼远方:“这些都是他教会我的,而他又是您教出来的好学生,说到底御好也是受了您的影响,您老该安慰了,是不是?” “是,是,你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相国大人像孩子般开心的道。 “那就请父亲告诉娘,御好答应她那日的请求,御好如今又要做母亲了,御好愿意为孩子积福,过往种种,御好决定既往不咎,就让螓儿好好养病吧。”这一刻,御好突然觉得豁然了,“现在萧权不在我身边,我越发要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亲人,您说对吗?父亲?” “好孩子,好孩子,你说的都对,是爹不好。”相国大人紧紧的抱住了御好,“是爹蒙蔽了心,忘了你也是我的亲身女儿,是权儿最心爱的女人,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干涉你和萧权的事,只要你们真心相爱,爹乐见其成。” “谢谢爹。” 萧权,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也会开心的,对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等你归来,从此以后长相厮守,再不分开。 时光荏苒,萧权一去就是两个月,上阳五月,天气日渐暖和起来,御好身着一袭简单的浅绿色长纱裙,裹住娉婷身姿,暖风拂过,衣袂翻飞,身姿仿佛清减了不少,平添几分柔弱,很是忍人怜爱。 御好叹了一口气,转身独自坐在案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纸笔,突然间,又不知该如何落笔?目光重又落在了窗外,出神的看着草长莺飞,情绪丝毫不能为环境影响,依旧感伤不已。萧权离开的这两个月里,虽然边疆一直捷报频传,但御好心里的担忧思念丝毫不减,反而与日俱增起来,真不知接下来的几个月月,要如何度过? 这时,窗外走过几个宫妃,衣衫飘飘,身姿婀娜,间或有几声明媚的娇笑声传来,御好回过神来,落笔在纸上写下心中所感,看着看着,心思越发复杂起来。 纸上墨迹渐渐干了,御好正想把纸收起来,却见宫门口进来了一个俊朗修长的身影,御好搁了笔,嫣然一笑,迎了上去:“我道怎么今日有别宫的宫妃出现在我的窗外,却原来是皇上要来啊。” 君曜温雅一笑,不置可否的走到案前,兀自倒了一杯水,无奈的笑道:“原以为能在你这里图个清静,不想也被她们发现了,看来朕以后是无处可以容身了。” “春光正好,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御好这里亦是凡间,又岂能免俗呢!”御好调侃的一笑。 “臭丫头,就知道调侃我。”君曜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目光落在御好手中的纸上:“写的什么?” “没什么。”御好慌乱的想要掩饰,却被他快一步夺了过去,清朗好听的声音缓缓念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御好羞红了脸,忙去收拾一旁的茶具,却听君曜轻浅的道:“写的真好,仿佛写出了朕的心声一般。” 第506章 “皇上!”御好看着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好了,朕也没说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君曜折好了那张纸,坦然一笑,“朕让福公公把这纸放进密旨里,萧权明天就能看到了。” “皇上?”御好又是感激又是疑惑的看向他,近来君曜仿佛变了,一时却又说不清是哪里变了? 看出御好眸中的神色,君曜淡然一笑:“你不要谢朕,要谢就谢皇后吧,是皇后告诉朕,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那才是真爱,朕想皇后说的是对的,以前是朕太固执了,反而让你为难了。” “皇上别这么说。”御好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酸楚,便垂了眸,不再看他。 君曜摸了摸她的头:“朕虽然心里舍不得,但朕也答应了萧权,此番他若是完胜归朝,朕就赐他一个恩赏。” 御好心中一个激灵,忙抬了头,紧紧的看着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无论如何,朕也不能让御好你成为别人的妾室。”君曜顿了顿,埋首抿了口茶,继续道,“朕会为你们赐婚,让你堂堂正正的做萧权的妻子,如此也不枉朕爱你一场。” “谢皇上。”御好真心的感激道。 君曜上前拉起她的手,深深的凝睇着她:“御好,你可知朕有多么舍不得你?” “是,御好明白……” “御好,你答应朕一件事,好吗?” “皇上请说。” 君曜上前拥过她,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道:“御好,如果你这辈子许给了萧权,下辈子也承诺了要和他在一起,那么下下辈子就留给我,好吗?让我先遇见你,先爱上你,先娶你,先在你心里占据那个位置,好吗?” 御好靠在他熟悉的怀抱中,双眸含泪,努力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君曜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一嘴的咸涩直达心间:“好了,不准哭,这辈子都不要难过得哭了,否则你让朕怎么能安心呢?” “好,不哭,我不哭。”御好拭了拭眼角,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今日左右无事,就让御好为皇上弹奏一曲吧。” “不,今日有事,你去换身寻常些的衣服,朕带你去一个地方。”君曜拍了拍她的肩,放开了她。 御好这才发现他今日是着了便装而来:“皇上要带御好出宫?” “或许到了宫外你可以叫朕一声‘曜哥哥’,当然朕也不介意你叫朕夫君。”君曜敛了先前的悲伤,唇角一勾,逸出一抹温雅好看的笑来。 御好跟着一笑,施了一礼:“那就劳烦曜哥哥多等一会儿,御好这就去换衣服。” 听说能出宫,御好一扫心中阴霾,开心的去换寻常的衣裳,儿时,她也时常与当时还是皇子的君曜一起逃出宫去玩,只是那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一想到可以再出宫,御好便觉得心情爽利了不少。 君曜看着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温柔的眸中闪过几许悲痛,御好,是不是朕这么做,你就会幸福了? 第507章 出宫的马车虽在外形上做了改变,看上去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马车,但内里的精致布置还是让御好吃了一惊。 “你如今是有身孕的人,我听逐惊说你胎儿不是很稳,所以特意让人铺上了两层的羊毛,你坐着也舒服些。”君曜坐在里面,伸手给御好,拉她坐在了一旁,替她披上了一件披肩,“宫外风大,多穿些。” 御好看着肩上正好合适的披肩,心里一暖,看着他平和温柔的笑,心底生出几许愧疚来,看着他久久不语。 君曜回头,正好对上了她略带愧色的目光,忙勾了唇角,转开了目光:“路途有点远,你若是累了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儿,你左手旁边的小抽屉里有你喜欢的糕点,若是饿了,就吃点。” “谢谢你。”御好主动的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真心感谢道。 “傻丫头,与我客气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到时还要叫我皇帝舅舅的,不是吗?” “嗯。”马车启程,御好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突然觉得,即使不知道前方是何处,有他这样的好哥哥在,她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害怕,不会惶恐。 “睡吧,到了我叫你。”君曜轻轻的抚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温柔道。 “嗯。”有了身孕之后,御好时常觉得疲乏,听着外面辚辚的车轮转动声,靠着他宽厚的肩膀,御好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御好听到君曜轻声叫她:“御好,到了,醒醒。” 御好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他的腿上,御好不免有些尴尬羞涩,连忙坐了起来,可刚一直起身,御好就觉得胸口一阵恶心,想要作呕,忙掀了车帘,吐了起来。 君曜见状,有些慌神,忙上前,一手轻轻的拍抚她的后背,一手抬着她的额头,担忧的问:“御好,你没事吧?” “太医,太医,快进来。” “不用了,皇上,只是寻常害喜而已,没事的。”御好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制止道,如果连害喜都要太医看的话,就太小题大做了。 君曜看着她脂粉都无法遮掩的苍白,神色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女人害喜都会这么难受吗?” 御好吐了一会儿,觉得好受了些,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回答道:“是啊,我想皇后娘娘怀琴静帝姬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 君曜眸色一暗:“看来,朕真的不是个好夫君,好父亲,这是朕第一次看到女人害喜,朕没想到怀孩子还那么不容易。” 御好见状,伸手轻轻的抚平他眉间的褶皱:“皇上是一国之君,肩负的东西太多了,加之国事繁忙,本就疲惫了,我想皇后娘娘不让你知道,也是不想让你太担心。” “是朕辜负了她。”君曜一边替御好倒水,一边有些忏悔的道。 御好接过他递上来的水,漱了漱口:“皇上,一切都还来得及,您与皇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第508章 “嗯。”君曜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我们已经到了,你若觉得舒服了些,现在就随朕一道下车吧。” “好。”御好方才呕吐的时候,抬头间,隐约看到“宗学府”几个字,心里对此行已经有了数,但看在他有心为她制造惊喜的份上,她便姑且当做不知道。 君曜扶她下马车,指着宗学府的牌匾,道:“上次你与朕说朕不让你见遥儿,让你伤心了,你这番话朕一直耿耿于怀,前些日子忙着大军出征的事,今日方才空闲了些,希望你不要嫌太迟了才好。” 御好感动的摇了摇头:“御好怎敢那么想,皇上对御好的好,御好都还来不及报答,怎会有其他什么怨言。” “如此甚好,走吧。”君曜牵了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宗学府门外,停了很多的官家马车,大都是送官家子弟们来上学堂用的,御好在众多的马车中搜寻了一下,终于看到了一辆挂着“萧”字灯的马车,马车平实而低调,与这里那么多的达官贵人家的马车相比,多少逊色了些。 君曜顺着她的眸光看去,知道她心中所想,便转移了话题道:“遥儿此刻还在上课,我们就在外面看看,你也正好看看他在学堂里的表现。” “嗯。”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遥儿,御好心中顿时升起了几许期盼。 宗学府是皇家置办的学堂,御好虽曾贵为皇室帝姬,却因为是女儿身,倒也还不曾进过这里,君曜对这,却是熟门熟路,在他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学堂的门口。 学堂里面夫子正在上课,御好从外面望进去,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遍,才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了遥儿的身影,此刻他正埋着小脑袋不知道在做什么,可只这么一眼,也让御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不见,她的遥儿仿佛又长高了些,长胖了些,也更好看了些。 “萧权如今的官位不高,遥儿虽是朕的外甥,但朕也不想让他养成靠关系的习惯,所以他只能坐在后面些,待萧权回来了,朕为他升了官,到时遥儿也可以坐到前面的位子。” “皇上不用向御好解释的,皇上的苦心,御好都明白。”御好宽怀一笑,其实方才她在外面看到萧府的马车时,心里就明白了,遥儿是当今相国大人的外孙,若是想靠关系,直接坐相府的马车来就是,看来不管是相国大人,萧权,还是曜哥哥,他们对遥儿的心都是一样的,她的遥儿虽然没有她陪着长大,但看起来他过得还不错。 “萧遥,你在底下做甚?”学堂里突然传来夫子老迈的声音,“老夫让你起来回答问题,你可听见?” 御好紧张的看去,发现坐在角落里的萧遥小小的身子突然一颤,忙站起了身,御好看到一本书掉在了地上,遥儿用脚将书踢到了一旁。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躬身朝夫子拜了一礼:“请夫子恕罪,遥儿实在是太仰慕夫子才学,一时有些沉迷于夫子所讲大道之中,方恍惚了神情,万望夫子见谅。” 第509章 御好看着他答话时,脸上自然间流露出的淡定神色,心里惊喜交加,这孩子完全承继了他父亲的镇定从容,御好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出了他父亲的身影,一时宽慰不已。 夫子听了他的话,明知这小滑头说的是假话,心里却也舒坦得很:“那你便来解释一下这句‘上善若水’的道理吧。” 遥儿小手抵着下巴,仿佛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眸中全无疑惑,只余下清明的神采:“回夫子,‘上善若水’一词语出老子《道德经》第八章:‘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意思是说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像水的品性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它使万物得到它的利益,而不与万物发生矛盾,冲突,故天下最大的善行莫若水,孔子曾言,水有五德,其一……” “够了,不用说了。”夫子显然知道这次还是难不住这孩子,便道,“把地上的书捡起来,让老夫也看看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遥儿闻言,突然慌了神:“夫子……” 夫子一拍手上的戒尺,薄怒道:“愣着做什么?上课看其他的书,总也要让老夫知道什么书比老夫讲学更有吸引力。” 遥儿小小的眉头一皱,无计可施的捡起了被他用脚踢到一边的书,一步步的向着台上夫子走去…… 君曜轻笑一声:“人人都说遥儿像萧权,要我看,他这般委屈倔强的模样倒与你有十分的相像。” “是吗?”看到遥儿生的如此聪慧,御好心里也开心,目光情不自禁的追随着他。 “这是什么书?”夫子看到遥儿递上去的那本书,大皱眉头。 “回夫子,这是《北朝民俗策》。”遥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荒谬,你是南朝男儿,看什么北朝的书。”夫子一脸怒气的扔了书本,“老夫原还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一心想培养你成材,你平时淘气胡闹些也就算了,今日竟然做这等没有原则的事,你可知道嘉雍皇帝在世时曾颁布过的《禁外书律》,尔不过是三品官员的子弟,怎可行这等不忠之事。” 萧遥闻言,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退开半步,正色道:“夫子此言差矣,当今圣上早在三年前便废除了《禁外书律》,鼓励官家子弟学习外邦文化,夫子莫不是闭目塞听了吗?”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这位夫子名叫周培源,是嘉雍年间的进士,一直极为仰慕嘉雍皇帝大刀阔斧的变法政策,当年《禁外书律》他也有参与编纂,如今听一个四岁男孩当堂反驳自己,不由得大怒,道,“把手伸出来,老夫今日就要教教你什么是忠君爱国,什么是尊师重道。” “夫子,遥儿不是有意的,您饶恕了他吧。”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站了起来,替遥儿求情道。 “小郡王,你不必替他求情,老夫今日非要教训他。”夫子说着,拿起了桌上的戒尺,待看到遥儿倔强清秀的小模样,想起这孩子往日的聪慧可人,又有些心软道,“萧遥,看在小郡王替你求情的份上,你若现在肯认错,老夫姑且就放你一马。” 第510章 “遥儿,你认错吧。”那个小郡王清秀的眉头一皱,上前拉着遥儿的衣袖低声道。 “君致远,遥儿虽然和你打过架,可咱们现在是好兄弟,你别掺和进来,我不想牵累你。”遥儿抬起了小脑袋,倔强道,“夫子要打爽快打就是,遥儿不会认错的,遥儿始终认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学习外邦文化并没有错。” “你这个……这个。”老夫子气得胡子都颤抖了起来,“那好,老夫今日就好好教训你,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借了你那么大的胆子?” 御好在学堂外看着遥儿紧咬牙齿的可怜小模样,一阵心疼,拉了君曜的衣袖,露出恳求的神色。 君曜了然一笑,上前推开了学堂的门,朗声道:“是朕借他的胆,爱卿是有什么异议吗?” “是朕借他的胆。”君曜一把推开了学堂的门,朗声道,“爱卿是有什么异议吗?” 夫子显然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造访,亲自来为萧遥解围,吓得忙跪了下来:“微臣周培源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遥儿和众学生见了,紧跟着跪了下来:“学生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看着遥儿一本正经的模样,君曜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笑着上前扶起了他,替他拍了拍腿上的灰尘:“怕不怕?” 遥儿摇了摇头,紧紧的抿着嘴:“回皇上,遥儿没有做不忠的事,所以遥儿不怕。” “这朕当然知道。”君曜笑着拧了拧他的小脸蛋,“今日怎么不叫朕皇帝舅舅了?” 一旁的夫子听到这句话,惶恐得头低得更下了些,遥儿看了眼颤抖不已的夫子,心里很是快慰,脸上却丝毫不露:“回禀皇上,遥儿此刻站在学堂里,便是天子门生,在学堂外,皇上是遥儿的舅舅,学堂内,皇上是遥儿的君,遥儿不敢造次,夫子教训遥儿,定有夫子的道理,皇上还是让夫子先起来回话吧。” 君曜看着小小年纪的遥儿说话有理有据,心里甚为宽慰,便转身对跪在地上不停颤抖的夫子道:“周培源,你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遥儿是朕的外甥。” “微臣惶恐。” “惶恐倒也不必,依朕看,周爱卿年纪也大了,不适合担任宗学府的导师了,还是早些回家颐养天年去吧。”君曜素来宠爱遥儿,虽不愿给他特权,却也不忍他小小年纪就忍辱负重,该有的宠爱,他还是会给他的,毕竟他是御好的孩子,他不愿他受到任何伤害。 “皇上,周夫子虽然迂腐了些,可在教书上也算兢兢业业,夫子教了遥儿很多东西,请皇上再留夫子几年吧。”一旁的遥儿看到夫子因自己而受罚,心有不忍,忙恳求道。 “朕还没惩罚你呢,你倒是为别人求起情来了,嗯?”君曜委实喜欢遥儿这个孩子,此刻,有意考察他的应变能力。 遥儿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突然低下了身,捡起夫子掉在地上的戒尺,递到夫子面前:“遥儿不该在夫子的课堂上看另外的书,是遥儿的错,请夫子责罚。” 第511章 夫子听到这番话,猛地抬起了头,沧桑的老眸中满是热泪:“你不是不肯认错吗?” “如果遥儿不认错,皇上就要把夫子赶走了,遥儿不愿意看到夫子因遥儿之过而被赶走,‘上善若水’,夫子的教诲,遥儿一直铭记于心。” “萧遥……”老夫子感动得双眼含泪,说不出话来,最终叹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君曜见目的达到了,也不为难周培源:“朕今日来有事带遥儿走,周培源你就继续讲学吧。” “是,微臣遵旨。”周培源跪在地上,看着皇上带走了遥儿,直到看到门口那抹熟悉的纤影时,才明白了自己做了多傻的事。 虽然所有人都有意隐瞒着遥儿的身份,但在宗学里做了二十多年的讲师,他却是最明白皇上对帝姬的情意的。很多年前,他尚且只是一个低品级的讲师,在宗学里教一些可有可无的礼仪课,那时,当今的皇上还只是不受宠的曜皇子,他也曾像如今的遥儿一般聪慧过人,但对他的课却没多少兴趣,时常在课上画画写字,他还曾在课堂上搜缴过他写的一张纸,上面满满的都是御好帝姬的名字。 他在宗学里教了一辈子的书,也时常进宫到思乐馆为当时最受宠的御好帝姬上课,可以说是看着曜皇子和御好帝姬的长大的,两人之间的那些儿女情长他再清楚不过,他也明白皇上有意培养御好帝姬的亲生子萧遥,所以从来不对他有特殊照顾,该罚的一样会罚,只是没想到今日御好帝姬回来了,他差点犯下了大错,饭碗不保。 “夫子,遥儿真的是皇上的外甥吗?”一旁的小郡王君致远走上前来,疑惑的问道。 “小郡王还是不要问了,管好自己便是。”老夫子站起了身,收好地上的那本《北朝民俗策》,叹了口气,遥儿这孩子虽然天赋异禀,却是个生性淡泊无争的孩子,皇上的希冀恐怕是要落空了。 “皇帝舅舅国事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看遥儿?”萧遥被君曜牵着手走到外面,脸上露出几许疑惑来。 “遥儿--”御好看到遥儿从里面出来,不由的红了眼眶,忙拉起他的小手翻看:“遥儿,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姨娘,你怎么在这?”遥儿好奇的看着御好。 “姨娘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御好看他身上还穿着那日她买给他的衣服,情不自禁的哽咽了声音。 “姨娘别难过,遥儿没事的。”遥儿乖巧的替御好擦去眼角的泪水,小小的脸上露出几许雀跃来,“爹爹还说遥儿不能见姨娘,这不是见到了嘛。” “姨娘?”君曜疑惑的看了御好一眼,“原来你们见过面了。” “嗯,刚回京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御好含着泪点了点头。 遥儿开心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姨娘对遥儿可好了呢,遥儿身上的这件衣裳还是姨娘送给遥儿的呢。” 第512章 御好不知道当初萧权是如何向遥儿解释的,但显然遥儿似乎很高兴看到她,御好心满意足的摸摸他的脸蛋,爱不释手。 “原来如此。”君曜的眸中闪过几丝复杂,一闪即逝。 君曜上前,拉过遥儿的手:“遥儿,皇帝舅舅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愿意相信皇帝舅舅的话吗?” “当然,皇帝舅舅对遥儿这么好,遥儿当然愿意相信皇帝舅舅的话。”遥儿一脸笃定的道。 “好,那皇帝舅舅现在就告诉你,其实你……” 这时,学堂敲钟声突然响起,一群学生从学堂里面跑了出来,方才替遥儿求情的小郡王君致远拿了遥儿的书袋出来,恭敬的朝君曜施了一礼,又将书袋交给了遥儿:“遥儿,今天要一起出去玩吗?” “不要了,今天我娘答应了会来接我的,我要陪我娘去佛寺呢。” “那好吧,我们有空一起去郊外赛马。”君致远朝君曜拜了一礼,随着自家派来的管家离开了。 “皇帝舅舅,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想与遥儿说什么?” “朕是想说……” “小世子,下学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御好转过身,看到许久不见的秦管家,许久不见秦管家,他依旧着了惯常的青袍,脸上却比上一次见面红润了很多,应该是很享受如今的生活吧。 秦管家看到御好,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侧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遥儿。”御好淡然一笑,拍了拍遥儿的头,“既然秦管家来了,遥儿就先随秦管家回去吧。” “御好……”君曜拉了御好的手,急于和遥儿说清楚一切。 “我怕遥儿接受不了,还是算了吧。”她方才也是信心满满的想来认遥儿,可是看到他纯真快乐的笑容的时候,御好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了,遥儿如今有父有母,过得那么好,她怎么忍心让他接受另一段事实呢。 “遥儿迟早是要知道真相的,你不能再委曲求全了。” 君曜说着,刚想要与遥儿说实话,却突然见遥儿快步朝着秦管家身后跑去:“娘,您来了。” 御好放眼望去,看到一袭浅白色长裙的墨螓卿站在那里,朝着遥儿伸开了双臂,遥儿扑进了她的怀抱,甜甜的唤了一声:“娘。” 多年不见,墨螓卿依然和她上次见到的差不多,只是仿佛又瘦了些,倒也不影响她的姿色,她温柔的替遥儿抚弄头发,神色间多了几许为人妻为人母的慈和之态。 御好心里一酸,不忍再看,刚想走,却听到墨螓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御好妹妹吗?” 御好转过了身,看到墨螓卿将遥儿交给了秦管家:“您先带遥儿回府吧,我与御好妹妹叙叙旧。” “皇上,您也先回吧。”御好松开了君曜的手,说道。 “可是,你……” “御好自己的事御好自己能处理好,皇上尽管放心吧。” “那朕陪遥儿出去走走,有事吩咐外面的侍卫就好。”君曜仍有些担忧的道。 第513章 “嗯。”御好点了点头,目送君曜离开。 御好紧了紧手,将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压抑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然却不失礼的笑,方才转过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夫人,不妨到那边树下坐坐吧。” “好。”墨螓卿点了点头,脸上亦是不动声色的平和笑容。 两人方坐下,便有宫人拿了茶水上来:“公主,萧夫人,请用茶。” “退下吧。”御好挥退了宫人,替墨螓卿斟了一杯茶,“夫人请喝茶。” “公主?”墨螓卿冷然一笑,“看来这三年你过得很好嘛。” “那也得多谢萧夫人的成全。”御好兀自斟了一杯茶,“御好还未来得及谢谢夫人这三年来对遥儿的照拂之恩呢。” 墨螓卿脸色一白:“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打算要回遥儿。” “不只是遥儿吧。”她越是紧张,御好反倒越觉得平静。 “你想要做什么?”墨螓卿手上一颤,几滴茶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我不过是想让遥儿知道谁才是他的亲娘。”御好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夫人不必忧虑,御好答应了爹娘,不会报复你。” 墨螓卿哑然失笑:“你是在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吗?你以为只要我一死,你就可以和萧权在一起了,所以你不屑与我计较了,是吗?” 御好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心知她也没多少日子了,便平静的道:“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还请萧夫人善自珍重,萧大人若是看到你今日这样,也会难过的。” “不要装高尚,君御好,我告诉你,即使我死了,你也不可能和萧权在一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御好心里一惊,却还是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你说什么?” “我说你永远不可能成为萧权的正室夫人,即使我死了,你要留在萧权身边,那么你就永远都只能是妾室,如果你决意让遥儿知道谁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么他将永远是庶出,我想你这么骄傲的人,不会这么傻吧,嗯?” 墨螓卿说着,狂笑出声,御好倾身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你把话说清楚。” “你真要我说清楚吗?”墨螓卿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残忍的笑,“你敢听吗?” 御好浑身一阵冰凉,痛透骨髓,扣着她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却还是坚持想要知道真相:“我要你说清楚。” 为什么她不能成为他的正室?为什么即使她死了,她还是不能堂堂正正的做萧权的妻子?为什么遥儿只能是庶出,为什么? “你难道忘了当初萧权身上的蛊了吗?”墨螓卿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漠的笑,看在御好眼里竟比午后的阳光更刺目几分。 “可是……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有为他解蛊吗?”御好不敢置信的问出声,她以为她的离开能唤醒墨螓卿沉睡的良知,至少对于她深爱的萧权,她会愿意替他解蛊,让他少忍受一些痛苦,她万万没想到三年了,她竟然还未替他解蛊。 第514章 “我怎么会没想过要替他解蛊呢。”墨螓卿痛苦的笑出了声,“是他说他不要欠我人情,要与我划清界限,要无牵无挂的和你在一起,才坚持不要用我的血替他解蛊,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所以……”御好不敢相信墨螓卿此刻脸上的痛苦和决绝,“所以没有解蛊会怎样?” “你不是猜到了吗?墨萦公主?”墨螓卿再次冷酷的笑,那样的笑就像一把把冰刀,直插御好的心尖,让她痛苦不已。 她是知道的,在北朝三年,身为大祭司,她也修习过各种蛊,她知道萧权所中的是血蛊,这种蛊只要一天不解就会受一天的害,只要下蛊之人种下咒怨,就一辈子都无法解脱了,那么如今墨螓卿的意图是…… “你放心,我不会残忍到让萧权一辈子受苦,我不过是种下了咒怨,要他这辈子只有我一位正室夫人,如果墨萦公主愿意纡尊降贵,这辈子都做他的妾室,他身上的蛊毒就一辈子都不会再发了,你觉得怎么样呢?” 御好紧紧的握着手掌,尖锐的指甲陷进了掌心,也丝毫不觉得痛,此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耳边只回响着墨螓卿的话,一辈子都做他的妾室,一辈子…… “我明白了。”良久,御好才站起了身,木然的向着门口走去,她原以为只要等萧权回来了,等墨螓卿死了,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她甚至都想好了,看在父母年迈的份上,让墨螓卿以萧夫人的名义下葬,她可以不计较墨螓卿曾经是萧权的妻,也可以不计较遥儿到如今还叫她姨娘,她原以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改变这一切,她会成为名正言顺的萧夫人,遥儿终有一天会唤她一声“娘亲”,到头来,一切的一切却都成了永不可能实现的痴念。 御好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小腹一阵剧烈的抽痛,御好忍不住捂着小腹蹲下了身,突然,一股热潮从身下涌了出来…… 塞外大营,此时的草原一片幽静,放目四顾,苍穹之中,朗月疏星,投射下缕缕光芒,天地间如同笼罩着一层轻纱薄绡,朦胧之中,一列士兵从营帐旁走过,发出冰冷的铁甲声响,愈显神秘凝重。 整个驻扎营地的正中央的将领营帐内,一袭紫袍的萧权长身玉立在刀架前,铺满地图折子的案上一灯如豆,发出微弱的光芒,越发衬得那抹身影修长而孤寂。萧权紧抿着好看的唇,轻抚过架上的宝剑。 心口突然一阵莫名的抽痛,萧权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起了那张清丽绝美的容颜,他的眼底习惯性的闪过一丝压抑,眸中冰冷的刀光一闪,宝剑被抽出鞘,发出一阵悲鸣。 “你也感觉到了吗?”萧权拿过一旁的白布,轻轻擦拭上面残留的敌军的血迹,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沉寂。 这些日子来,他没日没夜的领兵布阵,攻城略地,就是为了早些结束战事,可以回去看一看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战到今日,已经大破敌军,捷报已经在传回京中的路上,御好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吧,可为什么他的心里还会这么不安呢?他素来冷静镇定,作战时更加清醒慎独,可这些日子,心里总是莫名的感到惊慌,许久不再疼痛的心口还时常会隐隐作疼,他不得不想,会不会是御好出了什么事? 第515章 手中划过一阵冰冷的触感,宝剑上留下的是敌军将领的鲜血,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砍下那守将头颅时血腥的感觉,他已很多年没有上战场了,初来这里的时候,他真的非常不适应,可是将领的本质,让他很快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只是鲜血却让他那么的深恶痛绝,只有每每深夜想起那张清丽脱俗的笑颜时,才能心里宽慰几分。这让他愈发想念御好,想念他们未出生的孩子,恨不能立刻见到她们。 “将军!”随军副将林定山掀帘走了进来,神色凝重看着萧权紧皱的眉头,欲言又止。 萧权眸色一深,正擦拭着宝剑的手一顿,虎口处立刻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萧权心里莫名一慌,随手擦拭了一下伤口,冷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定山看了看他手上的伤,凝重的回禀道:“回将军,刚才看守敌军俘虏的士兵来报,有几个敌军趁夜逃跑了。” “跑了?”萧权收刀入鞘,问,“为什么跑?” “属下听说月氏国王城昨日夜里被北朝大王折颜攻破,被虏获的几个敌军都是王城人士,想来是跑回王城。” “这么说是跑回家了?”萧权神色一柔,有些恍惚的问。 “是。”林定山追随萧权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太了解他了。此番知道萧权领兵出征,明知战事凶险,还是特意请旨随军,可是真的来到了战场上,他才发现今日的萧权和当初不同了,他虽依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依然是那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但每次胜利后,他再也不与兄弟们饮酒庆功,再也不为任何一场胜利而喜悦。 每每得空,他总是独自一人在一旁出神,眉眼间的神色淡定而柔和,全然没有一个厮杀疆场的将领的残酷犀利。 萧权看了看自己虎口处渗着血的伤口,转身拿起了刀架上的宝剑,突然决定道:“定山,我要回一趟上阳,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回上阳?”林定山不可思议的问,“大军很快就要启程回京了,你何必急于一时。” “这几日我一直有种不好预感,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我已经等不了了。”萧权神色恍惚的看着七日前随着圣旨一起送来的纸,上面是她娟秀了不少的字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其实这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呢,这些日子他无时不刻的思念着她,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想见她的心愈发澎湃得不可遏制了,她不能再等了。 “可是没有圣上的旨意,你贸然回京是违反军纪的。”尽管知道拦不住他,林定山还是试图劝他,希望他能再等几日。 “不,我要立刻回去,她如今有了身孕,如果有个万一,我真的不敢想象,定山,这里的一切都拜托给你了,我必须立刻出发。”萧权越想心里越慌乱,交代了几句,拿起手上的宝剑,不顾一切的冲出了营帐,营帐外,立刻传来了一阵马鸣声…… 第516章 第二日夜里,上阳皇宫,御好朦胧中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遥儿?” “不,不是这样的,遥儿,娘亲不是不要你,娘亲是没有办法,娘亲不能让你成为庶出之子。” “不,遥儿不信,娘亲就是不要遥儿了,遥儿恨你,恨你。” 御好看着遥儿那双和她极其相似的眸中闪现出一丝憎恨来,心里慌乱不已,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不,遥儿,不是这样的。” 御好想要解释,可是遥儿突然转身跑了,无论她怎么追都追不到他,御好好痛,好难受。 “御好,御好。”君曜看着床榻上不停喊着‘遥儿’的御好,知道她定是沉浸在了噩梦之中难以自拔,心痛不已,只能不停的柔声唤她的名字,安抚她:“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御好稍微平静了一点,又呢喃了几声,紧闭的眸中流出几滴泪来,越发衬得小脸楚楚动人。 “她怎么样了?” “皇上别急,微臣一定会尽力保住公主腹中的胎儿。”沈逐惊美丽的脸庞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手极力克制着颤抖,准确的在她的周身大穴上扎下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什么叫尽力,朕要你保证,她一定会没事的。”君曜紧紧的抓着沈逐惊的衣领,“告诉朕,她会没事的,对不对?” 沈逐惊第一次看到那个在他眼中镇定从容的帝王如此失态:“皇上,请冷静些,臣一定尽力,公主的身子不同常人,臣需要多一些的时间,但臣相信公主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沈逐惊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可他知道他一定不能让御好出事,一定不能。 君曜有些颓废疲惫的松开了他,无力的坐在了一旁。 “公主需要静养,皇上您也许久不曾好好歇息了,还是先下去歇息一会儿吧。”沈逐惊劝慰道。 君曜想了想,疲惫不堪的站起身,替御好掖好被角,嘱咐道:“那朕先回去歇会儿,她若是醒了,就立刻派人来找朕。” “是,微臣遵旨。”沈逐惊恭送他出门,回到了她的床榻旁,重又替御好周身施了一遍针,又替她把了脉,确定没有大碍了,才放下了心。 “萧权,萧权,对不起。”御好在梦中呢喃出声,手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他的。 看着她黛眉紧皱,痛苦不堪的样子,沈逐惊紧紧反握住她的手,替她失去额头的汗水:“御好,你一定要好好的,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沈逐惊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了一张疲惫俊朗的脸:“萧权,你……你怎么?” “她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权紧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御好,连日的疲惫加上验证了预感的打击,一时有些站不住脚。 沈逐惊连忙上前扶住他:“你别担心,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只是她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在喊着你和遥儿的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回来了也好,待她醒了,好好宽慰宽慰她。” 第517章 萧权不顾一身灰尘,忙坐到了床榻旁看她,紧张的问:“她要几时才会醒?” “应该快了,她体内的毒我方才已经替她压制了下来,只要她能走出自己的噩梦,应该很快就会醒来的。” “你说什么?什么毒?”她不是说她的毒已经解了吗?怎么还会毒发呢? 沈逐惊吃惊的看了萧权一眼,犹豫着问:“这么说她什么都没和你说?” “究竟怎么了?” 沈逐惊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和她说过,她不适合再怀孕,她体内的毒虽然被压制,但很有可能因为怀孕生产而重新毒发,可她说……” “她说什么?”萧权渐渐明白过来,声音带了几分痛苦的沙哑。 “她说她有预感这会是个女孩,她说你喜欢女儿,所以一定要为你生个女儿,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萧权苦涩一笑,轻轻抚摸着御好的脸,不由得红了眼眶:“我现在知道了。” 沈逐惊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将一块白布交给了他:“她有些发烧,好好照顾她,还有,多和她说说话,她有可能听得到。” “好,有劳了。”萧权疲惫至极的应了。 “萧权,萧权……”御好在梦中呢喃的唤他的名字。 “是,我在,御好,我在这里,你别怕,我在这里。”萧权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御好,我回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 萧权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坚毅的眸中淌下几滴泪来:“傻丫头,你怎么会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水,水……” “好,我给你倒水。”素来以冷静闻名的萧权,此刻也乱了手脚,颤抖着手倒了很久,才倒好了一杯水。 萧权坐在床头,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身,想喂她喝水却一直喂不进去,只能含了一口,嘴对嘴的喂她。 御好在梦中感到唇上一阵柔软清凉,情不自禁的啜饮了上去,萧权感受到她的柔软,止不住一阵燥热,忙离开了她的唇,放她躺在了床上,看着她安稳的睡去,才松了一口气,靠在床头,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御好从昏迷中醒过来,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小腹,却不敢肯定孩子还在不在,一时慌了神,想要起身问个究竟,却见萧权正靠在床边。 御好一时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真的,怀疑的伸手去抚摸他的脸,萧权听到动静醒了过来,抬眸间对上了她满含泪水的双眸,心里一宽,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萧权?”御好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真的回来了,疑惑的唤出他的名字。 萧权温暖一笑:“我回来了。” “我没做梦吗?” “没有。”萧权拉过她的手,贴近他的心口,“感觉到了吗?感觉到我想你的心跳了吗?” “是,我感觉到了。”御好惊喜交加,忍不住低泣起来。 “那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不是还在。” “在,在,一切都很好。”萧权紧紧的抱住了她,“感觉好些了吗?” 第518章 “萧权,我做了好可怕的梦,我梦到你不要我了,我梦到遥儿……”御好突然欲言又止,“幸好只是梦。” “我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萧权安抚她,“御好,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御好主动的和他十指相扣,靠在他带着塞外风霜味道的怀抱里,非常安心。 “我们……我们不要女儿了,好不好?”萧权刚说完,就感到怀中的娇躯狠狠的一颤。 御好猛地抬起头,直视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了。” “御好,你听我说。”萧权伸手扶住她颤抖的肩,“你听我说,逐惊说你不适合怀孕,你若执意生下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再次引发体内的毒,我不要你为我冒险。” “所以,你要我堕胎。”御好不敢相信她深爱的萧权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他怎么可以不要他们的孩子呢?怎么可以…… 萧权并不否认她的猜想:“御好,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很痛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不--”御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萧权,“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一定。” “御好,你不要任性。” “我偏要。”御好大声抗议,“我是孩子的母亲,我不会放弃她。” “御好!”萧权跪在了床榻前,紧紧抓着她的手,低泣道,“你明知道生这个孩子会有多危险,你怎么忍心让我失去你,你怎么忍心。” 御好从未见过萧权哭,此刻看到他的眼泪,再强硬的心也软了下来,俯下了身,轻轻的拭去他的泪水,柔声唤他“夫君”。 萧权感受着她指尖的柔软,顺势搂住了她,狠狠的吻她的娇唇,带了几丝惩罚的力道。御好顺承的接受着他疯狂的吻,在这场狂乱的吻中,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萧权感到嘴中咸涩,才放开了她,大力的喘息着,平静了良久,道:“对不起,御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御好摇了摇了头:“这不怪你,可是请原谅我最后固执一次,好吗?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不然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萧权沉默了良久,终是叹息了一声:“好,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墨螓卿是在春夏交际的一个夜晚离开人世的,并非病逝,而是服毒自尽。御好永远都无法忘却那个日子,因为那日正是萧权的生辰。 原本,墨螓卿还可以多活些日子,而她却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人世,让萧权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御好看着那个躺在萧权怀中安然闭目的女子,心中不是没有恨的,她这一走,萧权身上的蛊毒就再无可解之法,如果想要保全萧权的性命,她就只能一辈子以妾室的身份待在萧权的身份,御好原也是不在乎这些的,可他们的遥儿呢?难道真的要一辈子都认墨螓卿做母亲吗? 第519章 “娘,您快醒过来啊,您快看看遥儿啊。”今天是萧权的生辰,御好特意从宫里请旨出来,给遥儿带了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原本遥儿今天很开心,此刻却因为墨螓卿的突然离去,跪在床前哭得喘不过气来。 “遥儿乖,你娘已经离开了,你要乖乖的,这样你娘才能走得安心,好吗?”前几日刚从洛水回来参加萧权生辰宴的扇弦夫人在一旁看着,心有不忍,上前宽慰道。 “扇弦姨娘,我娘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娘她是不是不要我了?”遥儿双眼通红,死死的拉着墨螓卿的手不肯撒手。 扇弦夫人眼眶含泪,哽咽劝他:“遥儿,你娘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有扇弦姨娘,还有……还有这位娘亲啊。”扇弦夫人上前拉了御好冰凉至极的手,和遥儿紧紧握在一起,“我们都会待你像亲生的一样。” 遥儿迷蒙的抬起头,看着御好:“姨娘,你为什么没有哭,你不难过吗?” 听到遥儿脆生生的声音,御好心底所有的防备都在刹那崩溃,蹲下身来紧紧的抱住了遥儿:“遥儿,我的遥儿……” “侯爷,侯爷……”有敛尸的婆子进来,低声唤着出神的萧权,“侯爷,夫人已经去了,您节哀顺变,让老婆子替夫人收拾一下吧。” 萧权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渐渐冰冷的墨螓卿,心底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不是没想过她会离开,可是她竟然为了在自己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居然用了这么惨烈决绝的方式,对她,他应该是愧疚,是恨,还是别的什么? “让我来吧。”御好止住了哭声,走到榻前,看着那张与她纠葛了半生的倾城容颜,“这里我的身份最高,就让我来为她收拾,就当是全个礼吧。” “公主大恩。”敛尸婆子是相府特意派来的,听御好这么说,都很有眼色的跪了下来,替家主叩谢御好的恩德。 “御好,你有了身孕,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萧权的声音带着沙哑,上前来扶她。 御好抬眸迎上他通红的眼眶,笑道:“让御好来吧,北朝有一个说法,前生收敛的人身份越高,来生投胎得越好,我希望她来生能投个好人家。” “御好,谢谢你。”萧权紧紧的握住御好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扇弦姐姐,麻烦你先带遥儿出去吧。”御好抚了抚红肿的眼睛,道。 “好。”扇弦夫人拉了遥儿的手,又吩咐道,“你们都随我出去吧。” “是。”所有人福了一礼,又都恭敬的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御好努力的弯起一抹笑道。 “那好,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萧权不放心的嘱咐道。 御好淡然一笑:“放心吧。” 所有人都出去了,门被关上时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听在御好耳中,竟是那么的刺耳,御好回头,坐在墨螓卿的榻边,拿出袖中罗帕替她擦拭去嘴角残留的黑色毒血,墨螓卿终是在乎自己在萧权心中的形象的,即使是死,她都用了桃花散,这种桃花散最大的好处就是人死之后依旧面若桃花,形容不变。 第520章 御好轻轻的替她擦那张永远停留在最美时刻的脸,轻喃道:“我真羡慕你,能死得那么干脆决绝,临死了,所有你爱的爱你的人都在你的身边,临了,临了,还有我为你收尸,遥儿为你送终,你说你是不是很幸福?” 御好拿过一旁盘子里的木梳,仔仔细细的替她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墨螓卿啊,我们斗了半辈子,都还不曾像现在这么你亲近过吧?你总是一脸戒备,把我当成大敌,儿时学艺的时候就是,你一定不知道吧,儿时我多想和你做朋友,思乐馆中那么多的官家小姐,就你的琴技可以和我媲美,可是当我知道你也喜欢萧权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曾奢望能与你做朋友,我们都太优秀,太骄傲了,谁能放得下身段呢,谁有能轻易认输呢。” 御好含泪一叹:“临了了,你还是不肯认输,还要在他心里占那么重要的位置,墨螓卿,你真的好自私啊,你这么做,让我这个活着的人情何以堪?” 好不容易梳好了头,御好已是满身冰凉的汗水,御好又用发簪替她簪好一旁的发,又拿起唇纸替她印好唇色:“你一定以为我那么骄傲的人,不能做他的正室夫人,就必然会选择离开吧,不,墨螓卿,我现在很肯定的告诉你,不会了,即使再卑微,我也要留住他的身边,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与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这是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了。” 御好顿了顿,拭去眼角的泪水,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又怀孕了,逐惊说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女儿呢,你一定也知道吧,他最想要个女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相信这世上有神灵,御好此刻也一点都不害怕,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想法太过坚定,或许是她从不曾欠墨螓卿什么。御好扶起她已经开始冰凉的身体,拿过一旁的寿衣,费力的替她穿上:“你就安心的去吧,如果有来生……如果真有来生,那我一定不要再遇到你。” 御好挪了挪歪了的枕头,正要扶她躺下,突然看到枕头里掉出一张泛黄了的纸,御好原以为是墨螓卿的遗书,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休书,时间竟然是三年之前。 御好不敢置信的看着躺在那里永远闭上了眼睛的墨螓卿,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原来,三年前萧权就已经休了她了,墨螓卿这个傻女人居然自欺欺人了三年。 御好久久的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拔,良久,才反应过来,涩然一笑:“原来你现在真的只是墨小姐而已,三年前,你就已经不是萧夫人了,所以你才那么狠心的不让任何人占据那个位置,是吧?” 御好紧紧的捏着那张泛黄的纸,看着上面萧权熟悉的字迹,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幸福,止不住落下泪来:“萧权,谢谢你。” 御好回头,看着墨螓卿安详精致得仿佛只是睡着了的脸,心里狠狠纠结了一番,终于还是走到了烛台边,烧毁了那张纸,看着烛火一点点的吞噬着那些熟悉的墨迹,御好心中的恨意也随着这些纸灰渐渐的消失了。 第521章 “墨螓卿,咱这一辈子的恩恩怨怨就到此为止吧。”御好扬了手中的灰,大步走出门外,吩咐等候在外面的婆子,道,“进去为萧夫人入棺吧。” “御好--”萧权一看到御好出来,就忙上前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萧权……”御好攀附着他的脖子,像个孩子般哭泣着唤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御好摇了摇头,深深的凝睇着他:“萧权,谢谢你这么爱我。” 萧权放心的一笑:“傻丫头,我不爱你爱谁啊。” 萧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御好突然觉得那躲在乌云背后的月都仿佛透出了一丝光芒来,将他的脸映衬得越发俊朗非凡,很多年后,御好再想起这一幕,都觉得那时那个疲惫不堪的萧权,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萧权。 之后几日,御好亲自为墨螓卿守灵,烧纸钱,几乎可以说是事事亲力亲为,七日后,还参加了她的葬礼,亲手为她的坟上添了一掊土,亲眼看着刻碑人在墨螓卿的墓碑上刻上“卫彰侯夫人墨氏”的字样。 彼时,萧权拉着她的手,指着那块全皇城最好的墓地,凝重而认真的承诺:“等我们老去了,我一定不要葬在这里,我们找块清净的世外桃源,一起葬在那里,来生我们也再不做王侯公主,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吗?” “好,那么一定记得让我先走,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等着你这个糟老头子一起喝孟婆汤。” 萧权温柔抚摸着她消瘦了不少的脸,答应道:“好,只要你记得等我就好。” “一定。” 悲伤的日子总会过去,墨螓卿的七七办完之后,已经是初夏,窗外已经有蝉鸣声响起,御好拖着五个月的身孕,坐在窗前看沈逐惊寄来的信。 在御好的恳请下,皇上终于在香贵妃诞下麟儿之后,同意了沈逐惊的请辞,如今沈逐惊正在月氏国的战区救死扶伤,虽然忙得焦头烂额,但每每写信回来,都是厚厚的一叠,多是些养生保胎的方子和注意事项,御好也都将它们细细装订起来,希望日后能整理出一本册子,供给闺中好友们使用。 刚才福儿拿信过来的时候,御好还满怀期待的以为加上他今日的这一份,终于可以装订成一册了,可今日御好拿到手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御好心里不由得一慌,忙拆开了信,上面赫然只有四个字:我变心了。 御好近来事忙,总容易忘记了先前的事,看着这短短的四个字,御好想了很久,方才想起上次写给逐惊的那封信的内容。她在信中提起他对萧权的感情,问他执意离开是不是因为萧权的缘故。 这次他就回了这四个字,他变心了?他是爱上别的什么人了吗?可是…… 御好正烦恼着,萧权突然推门进来,满脸喜色。 “什么事这么高兴。”御好扶着腰,缓缓的站起了身,替他倒了杯水。 萧权顾不了喝水,将手中的一道明黄色圣旨交给了御好:“快看看。” 第522章 “是什么?加官了?”御好疑惑的接过圣旨一看,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片她的好话,什么聪慧过人,端庄得体,深明大义。御好一头雾水的看到末了一句“赐婚给卫彰侯萧权为妻”,方才明白过来,这是一道赐婚诏书。 御好不自觉的想起墨螓卿临死前下的咒怨,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萧权,我……” “怎么样,开心吗?”萧权太高兴了,一时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扶着她坐了下来,“我看你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了,再不办婚事就要看出来了,所以,御好,嫁给我吧。” 萧权说着,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御好,嫁给我,好吗?” “所以,萧侯爷这是奉子成婚?”御好偏了头打量着他,笑问道。 “说什么傻话,即使没有这个孩子,你也永远是我萧权唯一想娶的女人。”萧权轻轻的搂住她,“御好,嫁给我,好吗?” 御好靠在他的怀里,抬眸看他,他深邃的眸中此刻全是温柔的味道,使人立刻溺毙在了其中:“好啊。” “太好了。”萧权抱起她转了个圈,“你终于要嫁给我了,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萧权说完,才记起了喝茶,他大大的灌了口茶,开心的道:“婚礼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你就在府中安心养胎,如果觉得府中闷,你也可以去定山府上坐坐,定山的夫人绾儿如今刚生了个女儿,长得很是可爱,你一定会喜欢的,定山和我说了很多次,想要把他家的小女儿许配给遥儿,我瞧着不错,到时候……” 萧权说着,眸色突然转深了,上前拉过她的手,指着她腕上的碧玉手镯道:“到时候你就可以亲自把这镯子交给咱们的儿媳妇,你说好不好?” 御好羞红了脸,拍了拍他的肩:“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自个儿的婚事都还没办,就想着要有儿媳妇了,真不知羞。” “我是觉得定山家的小女儿长得好,我们若是迟了,恐怕就被别人抢走了。”萧权一脸紧张的道。 “定山家的女儿固然好,可也要遥儿喜欢不是?休得瞎插手儿子的婚事,以后等他长大了,定性了,让他自己选。”御好沉思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几许耐人寻味的笑容,“要我说,廷玉家的宝儿小姐瞧着也不错,小小年纪长得也标致得紧,遥儿平时也喜欢与她玩到一道,长大了说不定也是个情投意合的。” 萧权沉浸在为人父的喜悦中,全然没有留意到御好的前后矛盾,坚持道:“不,宝儿这小丫头虽然好,可我已经瞧上了廷玉的儿子,小小年纪长得一表人材,以后咱们的女儿就许给廷玉的儿子,所以儿子还是娶定山家的女儿好。” “不,廷玉家的女儿好,你得听我的。”御好拉了他的衣袖,撒娇道,“不准和我争。” “好好好,不和你争,你说怎样就怎样,这样总好了吧。”萧权将她搂在怀里,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道。 第523章 “你很委屈吗?”御好拍了拍他的胸口,故意生气道。 “哎呦。”萧权突然捂着胸口喊了一声,表情很是痛苦。 御好慌了神,忙拉着他的手问:“你怎么了,很痛吗?我是不是打倒你哪里了?你说话呀。”御好见他没有回应,吓得六神无主,问着问着,突然就落下泪来。 萧权从玩笑中回过神来,忙替她擦拭泪水:“傻丫头,哭什么,我和你开玩笑的,怎么哭成这样。” “真的没事吗?心口不疼吗?”御好还是有些担忧的问。 “当然不疼,你夫君是常胜将军,怎么会忍受不了这点小痛呢。”萧权朝她张开了手臂,“要不你瞧瞧,看有没有打伤我。” “以后不准开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御好突然站起了身,走到了窗边。 萧权紧跟了上去,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她:“御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些日子,御好表面上很平静,可他总觉得她仿佛有什么事憋在心里,不与他说。 “没有。”他轻轻的吻上她的耳垂,御好也不拒绝,只道,“孕妇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以后不带开这样的玩笑的,听到没有?” “好,听夫人的,以后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萧权轻轻的吻她的脖颈,“御好,你要记着,我们是夫妻,你如果真的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和我说,好吗?” “知道了。”御好被他吻得有些痒,咯咯的笑出了声,“别闹了,痒。” “御好,就让我抱抱你吧。”萧权不再吻她,只轻轻的搂着她,坐在床边的小榻上,细语道,“要我说,还是定山家的女儿……” 御好站直了身子,突然转过身去,堪堪擦过他的唇,立刻羞红了脸,小声呢喃道:“说了不和我争的。” 看着她脸上娇媚的笑容,萧权哪里还有心思争论这些:“好好好,不争,不争,只要你是我的,我什么都不争。” 此时,窗外,夕阳啜血般,浓浓淡淡的红色打湿了半边天空落在他们身上,像一滴嫣红的血,缓慢而决然地坠落…… 眼见得御好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婚期也一天天的近了,这些日子,萧权总是为了婚礼的事忙得昏天暗地,就连早已荣休了的秦管家都重新出马,帮着萧权一起布置婚礼相关事宜。 御好每每看到这些,都很感动,这些日子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萧权总是想尽办法抽空陪着她,有时候看着萧权一脸的疲惫,御好也想要插手帮忙,总被萧权劝阻,只道要她好好养胎,切不要操劳太多。 如此下来,御好除了养胎,经常无事可做,长此以往,御好便开始关心起了遥儿的学习,御好本就和遥儿感情不错,加上血脉相连,母子连心,遥儿虽不知道御好是他的亲生母亲,待她恭敬得和亲生母亲无异,知道御好要成为他的母亲,他也很开心,丝毫没有御好担忧的那般抗拒。 第524章 御好和他相处了几日,慢慢也发现,遥儿其实是个生性淡泊的孩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好强,御好问及他长大想做什么时,他只道想做一个像西汉张骞一样的使臣,周游列国,为皇帝舅舅画一幅史上最完整的塞外疆土图。 御好听他的志向虽不算宏伟,却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朝堂之上素来是党派纷争,风云诡谲,遥儿将来若是入朝,难免卷入各种争斗中身不由己,如今遥儿志向做一名外官,御好倒也愿意帮助他实现梦想。 于是,空闲的时候,御好便和他说起三年来在北朝的日子,也和他说随折颜出征各国时,碰到的趣事和民风民俗。遥儿往往听得入神,有时到了晚上也不愿意回自己的房间睡,萧权虽很想和御好多单独相处,但见他们母子感情这么好,偶尔也会允许遥儿留下来和御好一道睡,然后趁他睡着了,再把送回自己的房间,御好有时担心遥儿深夜里受寒,嗔怪萧权,但每每被他几句甜蜜的话就哄得忘了初衷,等到第二天起来,看到萧权一脸狡黠的笑,御好总是羞得懊悔不迭。 “回帛国在月氏国西南方向将近一千里远的绿洲上,我虽不曾亲临过那里,不过听从那里回来的祭司说那里民风很淳朴,但那里的语言却是极难学的,你如果……”这日,御好正讲着,看到遥儿愣愣的看着她,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晶莹的泪水。 御好吓了一跳,平时与他说起塞外野狼,毒蝎时都不见他害怕,今日这是怎么了:“遥儿,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娘--”遥儿突然扑进了她的怀里,“姨娘,遥儿以后可以叫您娘吗?” 御好心里狠狠一颤,惊喜得几乎不敢相信:“遥儿,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好吗?” “娘,遥儿想叫你娘,可以吗?遥儿会很乖的,遥儿不会和姨娘肚子里的妹妹争宠的,遥儿只是想叫你一声娘,好吗?” 听了遥儿的话,御好心酸不已,紧紧的抱住了他:“傻孩子,你当然可以叫我娘,在娘的心中,你一直都是娘的好儿子,永远都是。” “谢谢娘。”遥儿直起身,在御好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大大的吻,小小的脸上满是简单的快乐幸福。 御好心中一酸,几欲落下泪来,遥儿,对不起,请原谅娘亲不能认你,但请相信,娘亲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 婚礼是在六月十二,圣上旨意,御好将以北朝公主的身份下嫁萧权为妻,按照南朝习俗,新婚夫妻在婚前三日是不能见面的,所以,御好便提前三日回到了宫中居住。 御好回到宫中,迎接她的是一路从北朝跟随她而来的阿门娜,见到御好,阿门娜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福了一礼:“阿门娜恭喜公主。” “谢谢。”御好感动的一笑,拉过她的手,“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是,宫里的嬷嬷待阿门娜都很好。”阿门娜回答道。 第525章 御好看着她,深思熟虑了一番,问道:“阿门娜,我过几日就要回侯府居住,你可有了决定?是随我一道到侯府住,还是派人送你回北朝?” 阿门娜神色一闪,明媚的大眸中盈上了泪水,突然敛裙跪了下来:“公主,阿门娜想要留在宫中,请公主成全。” 御好不是不知道阿门娜对曜哥哥的感情,所以当日回侯府的时候,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留在了宫中。御好原以为骄傲高贵如阿门娜,那个追求者如过江之鲫,都不屑一顾的阿门娜,在看到曜哥哥有那么嫔妃之后,会选择忘记这段朦胧的感情,可是御好终究是估计错误了,阿门娜显然是不打算放弃这段感情,或许感情就是这么不理智的事,爱了就是爱了,无关其他。 “公主,阿门娜心意已决,此生不管是做妃嫔也好,做宫女也罢,阿门娜只愿能天天看到他,求公主成全。”阿门娜说着,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御好叹息了一声,上前扶起她:“这原就是你自己的事,我尊重你决定,他日若在宫中受到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我,我多少还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 “谢公主。”阿门娜高兴得热泪盈眶。 。。。。。。 三日之后,是御好出嫁的日子,御好一大早就被阿门娜叫起来化妆打扮,看着镜中那张幸福洋溢的容颜,御好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 “公主,礼服来了。”阿门娜开心的捧了一个漆盘进来,上面是一件奢华至极的嫁衣,御好不是没有做过新嫁娘,知道穿这样的嫁衣有多痛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公主,您看这嫁衣多漂亮啊。”阿门娜在御好面前展开了嫁衣,御好即使早就知道这是曜哥哥派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必然不凡,但看到的时候,也被震惊到了。 不同与初次嫁给萧权时穿的那套繁重的嫁衣,这件嫁衣虽然也有九层,却是用了极为轻薄的布料,掂在手上并不觉得有多重。而且九层轻纱布料上都绣了极为精美的图纹,合在一起又成了一幅和乐的图,整套衣衫轻盈却不失贵重,御好极是喜欢。 虽然嫁衣繁重的问题解决了,但化妆的过程却不可避免,负责梳妆的宫女是宫中司礼房最巧手的,乌黑柔顺的长发在宫女纤细的十指间翻飞,很快就层层叠做高贵的发髻,又在发上做了华贵的点缀,显然是曜哥哥先前有吩咐,这些花钿玉钗虽然极其华贵,用得却不多,倒也减轻了御好脖子的负担。 经过了长达一个时辰的化妆打理,御好终于装点好了新娘的行头。殿外投射进来的晨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在了明亮的宫砖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 “公主真漂亮。”阿门娜在一旁忍不住赞叹道,御好看到在场的嬷嬷喜娘们眼中的惊艳神色,心里满满幸福喜悦。 “相国夫人到--”门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第526章 御好转身,逆着晨光,御好看到一袭秋香色杏花纹织裙裳的相国夫人站在门口,正低头将一样东西交到了门口的宫女手中。 小宫女手捧着那物什进来,恭敬的呈上:“公主,相国夫人说这是给您添嫁妆的,请公主一定收下。” 御好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的东西,打开一看,看到那枚鹰行戒指时,心狠狠的悸动了一下,她认得这枚戒指,这戒指是历代北朝皇室公主必不可少的陪嫁礼,御好曾经在北朝后宫札记上看到过这枚戒指,这枚戒指是由一种极为坚硬的矿石制成,通身刻成北朝人最崇拜的雄鹰形状,这种矿石比世上任何石头都要透明刚硬,据说这戒指象征着夫妻的感情也像这矿石一样,坚不可破。 前些日子折颜写信来时,还提到这枚戒指,说是四十多年前已经遗失了,很是遗憾,没想到这戒指竟然在相国夫人的手里,而她从未见墨螓卿戴过这戒指,也就是说相国夫人竟为她保留了那么多年。 “去请相国夫人进来。” 宫女回道:“相国夫人说她是新丧,不想冲了公主喜气,所以不进来了。” 御好提了裙摆,大步走到了门口,满眼含泪的看着相国夫人:“哪有女儿自己佩戴戒指的,这不都是母亲该做的吗?” 御好说着,将手中的戒指交到了相国夫人的手中,执着的看着她。 相国夫人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水,亲手替她带上了戒指,又忍不住激动得落下泪来。 御好紧紧握住她的手,倾身在她耳边道:“娘,谢谢您,女儿现在很幸福。” “好,好,好。”相国夫人连叹了三声好,轻轻的抚着御好的脸。 “进去坐会儿。” “不,我还有事,先走了。”相国夫人始终驻足在门口不肯进来,御好看着她仓惶远去的背影,心里复杂极了。 “你们先下去吧,吉时还没到,我想休息一下。”御好抚了抚额际,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 “是啊,公主累了,嬷嬷们先下去吧,让公主好好休息一会儿。”阿门娜走到门口,扶住御好微微有些战栗的身体,赏了嬷嬷喜娘们一些银两,将众人请出了房间。 看着众人都退了出去,御好转身问阿门娜:“让你准备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是,昨晚就准备好了,可是……”阿门娜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公主您当真要这么做吗?” 御好坚定的点点头:“我不能嫁给他,你是北朝人,应该知道血蛊的厉害,墨螓卿在他身上下了种下了咒怨,我若嫁给了他,他……” 。。。。。。 上阳萧府,萧权着了一袭大红的喜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俊朗气息,秦管家在一旁,笑着拱了拱手:“老奴恭喜侯爷。” “谢谢你,这些日子有劳秦管家了。”萧权心里高兴,就连脸上的笑容都那般灿烂,“对了,父母到了吗?这回他们总该来参加婚礼了吧。” 第527章 “是,侯爷放心,老爷夫人正在从幽绝谷赶过来,一定能赶上侯爷与夫人的婚礼的。” “那就好,那就好。”萧权开朗的笑,目光一刻不停的注视着远方。 终于,一顶花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萧权快步走了上去,在司礼太监一声落轿之后,拿了弓,抽了一支封了蜡的箭,准确无误的一箭射在了花轿上。 喜娘一脸喜色的说了些恭喜的话,在众人的期盼下,敲了敲轿门:“请新娘子落轿。” 众人屏息静气,都听说北朝墨萦公主艳绝天下,今日能一睹公主芳容,实乃众人的盼望良久的事,一时间,众人都屏息翘首的看着轿门,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轿子内竟然纹丝不动。 喜娘有些急了,又喊了一声:“请新娘子落轿。” 轿子里还是没有动静,萧权有些慌了,忙上前,掀开了轿帘,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侯爷,侯爷。”秦管家匆匆的跑上来,“老爷夫人来了,请您过去。” 。。。。。。 夜,洞房花烛夜,萧权按捺了许久终于得到了机会进入洞房内,洞房之内,入眼都是红艳艳的一片,萧权迫不及待的搜寻着,终于在喜床上看到了那个端坐着一个俏丽的身影。 萧权快步走上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掀开了喜帕,喜帕之下,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倾城容颜。 “御好?”萧权惊喜万分,情不自禁的拥住了她,“你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出现了,我……” “侯爷--”御好离开他的怀抱,恭敬的朝他施了一礼,“妾身见过侯爷。” “你这是做什么。”萧权拉过她的手,“什么妾身,你是我今日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侯爷欠御好的始终只是一个洞房花烛夜而已,今日都补全了,从今天起,御好还是您的妾。” “御好,我不明白,你……” “别问。”御好倾身覆上一个轻柔的吻,轻柔细语道:“侯爷,答应御好一件事,好吗?” “好,你说。” “这辈子都不要问御好今日为什么这么做,除非有一天御好亲口告诉您,好吗?” “御好……”萧权抵着她的头,深深的望进她清澈如水的双眸,突然不忍多问,便道,“那么,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我答应你。” “那么,我也答应你。” 一起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呢,这辈子,只要她在身边,他可以永不相问…… 十五年后,萧府别院,柴扉轻掩,梨花满树,溪水潺潺,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韵味。 “夫人,夫人,您看谁回来了。”已经做了祖母的福儿如今反倒没了年轻时候的沉稳,总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 御好从榻上坐起身,眼前一阵黑暗,御好扶着榻边,静坐了一会儿,方才慢慢清明起来,知道自己依然还活着,御好心里一片欣然。 福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御好清丽的眸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福儿的脸上才重新挂上了喜色:“夫人,您快看,谁回来了。” 第528章 “是谁啊?看你急冲冲的样子”御好慢慢的站起了身,走到了梳妆台前,仔细而又优雅的梳理着乌黑柔顺的长发。 与十五年前相比,并不是特别大,因为保养得好,脸上依旧光滑得没有一丝皱纹,随着年岁的增长,浑身上下反倒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她此刻着了一身流水纹淡黄色暗花段涧裙,下摆处绣了一丛风骨极佳的兰花,素雅凝重又极具端庄含蓄的美。 福儿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夫人,您看到这位客人,一定会高兴的。” 福儿说着,神秘的掀开了珠帘,从外面进来了一位穿着富贵端庄的夫人,眉眼间有着几丝熟悉的俏丽,举止间却很是稳重,御好一时间倒有些认不出来了:“你是……” “帝姬,您不认得我了吗?”衣着华贵的夫人跪在了地上,“我是知心啊。” “知心?”御好忙上前扶起她,细细的打量着她,“你真的是知心?” “是啊,您看我可不就是知心吗?”知心站起身,像年少时般在喜悦的御好面前转了几个圈,一时脚步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有人扶住了她。 御好抬头,一张清雅熟悉的脸映入了眼帘,岁月虽然在他脸上刻上了些许痕迹,却依旧不改他那双闪亮的眸子:“舒怀表哥?你怎么,你们怎么?” 御好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亲密的两个人,怎么没人告诉她,知心嫁给了舒怀表哥呢? “帝姬,对不起,是我不让他说的。”知心小心翼翼的拉了御好的手,赔罪道,“我就是想等到今天,才和您说。” 御好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妹妹,此事说来话长,你们还是坐下说吧。”望舒怀虽然很极力的掩饰眸中的担忧,御好还是察觉到了,也不想让他忧心,便拉了知心的手,坐下来叙旧。 御好从小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包自己晒的桂花,替两人泡了茶:“知心,你得与我交待清楚,当初萧权把你送到江南,你寄来的信中也只道是嫁了一个叫二郎的男子,我的表哥何时成了你口中的二郎了?” 知心羞红了脸,瞪了望舒怀一眼,垂下了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望舒怀咳了几声:“御好,这事怨我,这么多年,我都没能给心儿一个名分,所以她才瞒着你。” “那么现在?”御好认真的逡巡过两人的脸庞,有几丝明了,善妒如表嫂张惠婉终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逃不过一个天数,而她也…… 看到御好眸中的暗淡,望舒怀有些愧疚的道:“御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当初惠婉会那么对你,如今惠婉去了,一切恩怨也都无从追究了,就让我代她向你说声对不起吧。” “表哥别这么说,御好不怨表嫂。”御好释然的一笑,“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活到这岁数上,御好已经看得很开了。” 第529章 望舒怀听出御好语气中透露的悲伤,抿了口茶,换了话题:“御好,此番我来,一是带心儿回来看你,二来是回京来述职的。” “表哥不做两江总督了吗?” “两江总督皇上自会另外安排人,我也厌倦了官场生涯,如今儿女都大了,接下来的日子我打算带着心儿一道到塞外走走,一起并驾驰骋在广袤自由的草原上。” “说起塞外你可要多与遥儿聊聊了,遥儿这孩子这些年一直在塞外游历,你们若真是想去塞外,他倒可以给你们做向导。”御好说着,目光流连的看着窗外,“只是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御好,这么多年你还没和遥儿说真相吗?” “我如今与他情同母子,认不认都是一样的。”御好收回了目光,涩然一笑,招来福儿,“你叫李胜去看看,侯爷什么时候从宫里回来。” “是。”福儿应了,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欣喜,声音都有些颤抖“夫人,夫人,您看……” 御好站起身,远远的看到一个俊秀的青年和萧权一道进门而来:“遥儿--” “娘--”遥儿快步跑了进来,看到御好,猛地跪在了地上,“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迟了。” “傻孩子,快起来,是我不让你爹说的,我觉得我身子还好着呢。” “是是是,娘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遥儿站起身,擦了擦红肿的眼睛,露出一个牵强的笑。 “快,见过你舒怀舅舅和舅母。” “遥儿拜见舅舅舅母。”遥儿恭敬的拜了一礼。 望舒怀忙扶住了他,赞叹道:“遥儿倒是和萧权一般俊朗,哦不,是更胜一筹啊。” “你就别夸他了,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都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带媳妇回来,总让我操心,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我未来的儿媳妇,亲手把这镯子交给她了。” “好了,好了,儿子回来了,就别说这样的话了。”萧权上前来劝她。 “不是说进宫去了吗?怎么倒和遥儿一道回来了?” “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嘛。”萧权温柔的笑。 “都老夫老妻了,还做这些。”御好嗔怪了一句,心里却是极为满足的,幸好遥儿回来了,否则还不知道看不看得到他了。 御好突然觉得眼前习惯性的一片黑暗:“萧权,我有些累了,你替我招待客人,我回去歇息一会儿。” “好,好,你去歇息。” “别这样。”御好伸手抚平萧权因担忧而紧皱起的眉头,“我一定会撑到最后一刻的。” 御好说着,欠了欠身,转身向门口走去,可还没走出两步,脚下一浮,整个人倒了下去。 “御好--” 。。。。。。 御好再醒过来,突然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多日来的疲惫顿时消失了,有那么一刻,御好突然觉得这些年仿佛都只是一场梦,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彼时,她美丽非凡,色艺双绝,他丰神俊朗,意气风发,他们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一对,没有病痛,没有绝望,没有阻隔。 第530章 “御好,你醒了?”御好有些发麻的手被紧紧的扣住,她这才发现萧权守在她的床榻前,眼眶红红的。 “别难过,我觉得好多了,真的,你看。”御好坐起了身,撑开双手给他看,“你看,我好多了,一点都不难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萧权紧紧的抱住她,就在刚才,宫里的太医说御好已经油尽灯枯,如果还能醒来,就是回光返照,所以他知道,知道她再也不会被病痛折磨了。 “娘--”一袭白色云纹锦袍的遥儿走进来,那双和萧权像极了的眸子中流转着泪水,极力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御好伸手招他过来,轻轻的抚摸着他的俊朗的脸庞,“遥儿长得真好看。” “嗯。”遥儿哽咽的应了一声,“遥儿是爹娘的孩子,自然不差的。” 御好含泪点了点头,颤抖的握住他的手:“遥儿,其实娘一直有件事瞒着你,可是娘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能原谅娘吗?” “娘,您什么都不用说,遥儿明白,遥儿什么都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御好努力的笑着,看着守在她身边的两父子,突然觉得此生无憾了。 “遥儿,娘当初没有让你娶琴静,你会怪娘吗?”她现在最挂心的就是遥儿的婚事,当初遥儿爱上琴静,她执意不让他娶琴静,御好真担心临了临了,他还怨她。 “不,不会的。”遥儿摇了摇头,“遥儿相信娘都是为了遥儿好,是遥儿不孝,让娘亲担心了。” “娘不让你娶琴静,不是因为琴静不好,正是因为她太好,太优秀了,只是她和娘亲当年一样,太过骄傲,太过执拗,你却是个淡泊的性子,注定给不起琴静想要的荣华富贵,娘与你爹经历了那么波折到如今才明白平凡的真谛,你们都太过年轻了,娘亲是担心你们……” “娘,其实……其实遥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遥儿突然打断御好的话道,“娘亲说的对,遥儿当初是喜欢琴静,她美丽,高贵,遥儿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像娘亲一样美好的气质,可遥儿在塞外这些年,也明白了什么样的女子才是遥儿真正想要的妻子。” “哦?是吗?”御好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欣喜,“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敏敏特穆尔,儿子原是想带她回来的,可是她有事脱不开身,等过段时间,儿子一定把她接来给母亲看。” 御好唇角溢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追忆着道:“不用了,娘亲相信她是个好女孩。” 御好褪下了手中的玉镯,交给了遥儿:“记得把这个镯子交给敏敏,告诉她,萦姑姑同意她做遥儿的妻子。” “萦姑姑?” 御好正想解释,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清丽好听的声音:“娘--” “蔷儿。”御好看着门口那抹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身影,宠溺的笑,“看看你,都是做太子良娣的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第531章 “蔷儿想您了嘛。”萧蔷撒娇般的靠进了御好的怀里。 “小婿君烨拜见岳父岳母。”门口进来一个高贵清雅的男子,一袭镶黄锦袍衬得他英气逼人,气度不凡。 “太子不必多礼。”御好抬了抬手,“蔷儿不像话,倒给太子添麻烦了。” “岳母言重了,蔷儿坦率孝顺,君烨喜欢她尚且不及,怎会觉得麻烦。” “别尽在爹娘面前说好听的,我才不信你呢。”蔷儿嗔怪了一句。 “休要无礼,都是爹把你宠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萧权在一旁捏了捏她的鼻子,责怪道。 “我才不要懂什么规矩呢,我有爹娘宠着,我什么都不怕,他要不喜欢我了,尽管去娶他的太子妃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君烨听了,一脸紧张:“蔷儿,我何时说过我不喜欢你了,你就是我的太子妃,父皇如今不过是在历练你我,等我坐稳了太子之位,一定恳请正式册封你为太子妃。” 御好在一旁看着,心里担忧,蔷儿美貌聪慧过人,却不及她年轻时有手段,如果不是君烨这孩子优秀,性子好,两人又情投意合,御好定然不会同意让蔷儿嫁进皇家的,这孩子这么单纯,他日君烨如果登上皇位,蔷儿还不定要吃多少亏呢。 萧权在一旁看出了御好的心思,忙催晚辈们道:“遥儿,太子来了,你出去陪陪,你们母亲要歇息了,不要打扰她了。” “好,儿子先告退了。” “你又猜到我的心思了。”看着孩子们出去了,御好靠在萧权的怀里,叹息道。 “你就是操心的命,要我看君烨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将来定不会负了蔷儿的,我们的蔷儿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没心眼,要不然君烨这个受尽皇宠的太子爷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只有蔷儿一位良娣,连个太子妃都没有呢。”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看来真是我多心了。”御好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数十年如一日的水墨清香,无比安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陪着我,一直陪着我。”萧权低头深深看她,用力扣紧她的手指,眼底隐有湿意。 “陪着你,陪着你……”御好轻轻的拍着他的手,疲惫得昏睡了过去…… 春日里,风光正好,御好一袭白纱裙坐在梨花树下,漫天梨花飘落的刹那,御好莫名的就想起墨螓卿,那个和自己争斗了半生的女子,御好依稀记得,她也是在这个最美好的季节里离世的。 东去春来,万物欣欣,天地锦绣,御医曾说她活不过那个冬天,可是此刻,她依然坐在别院的梨花树下,看着满天纸鸢在碧蓝碧蓝的天际翱翔,看着福儿一岁多的孙子在院子里嬉笑的奔跑。 这一年,已经是太元十八年了,南朝在圣宗皇帝君曜的治理下,繁华更比当年,南北两朝因御好这个“和亲公主”的存在,一直互通友谊,保持着友好的往来,十五年间,周边小国战事不断,两国却从未有过战火。 第532章 望舒怀和知心昨日就离开了,因为知心发现自己怀孕了,御好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不愿知心留下来徒惹悲伤,便与她约了来日再聚,强忍着不舍,亲自将他们夫妻二人送上了南上的马车,看着知心在舒怀表哥悉心的呵护下离开,御好心底满是羡慕。 昨晚,舒怀曾单独见过她,那时御好正睡着,他像儿时在宫中时一般,站在窗外看她,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很多,或许,他以为她睡着了,他不知道,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除了没意识的昏睡,她片刻不忍浪费在休息上,她要很努力的回忆过往种种,然后努力的记在心里,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她替知心开心,表嫂张惠婉离世后,知心在老太爷的允许下,被扶上了正室的位置,其中不得不说,有些她的情面在里面,然而,只要知心能幸福,御好就开心了,他日到了地下,她自会和外祖父道谢。 望舒怀还说起了当年外祖父的预言,原来,当年外祖父就已经根据天象预测到了君曜会登上帝位,而且必是个长寿的君王。也许每个走到了生命尽头的人,都会急切的想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可望舒怀却没给出答案,因为她的命运早已脱离了原先的轨迹。 此刻,御好抚着自己窒闷不已的胸口,突然间就豁然了,她已经看到了命运的最后轨迹,她知道,这会是她看到的最后一抹阳光。 突然,一件宽大的风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御好抬眸,看到了一脸担忧的萧权,昨晚他或许真的累了,所以方才她起来的时候,他还睡着,等他醒来没有看到她,他一定很着急吧。 “今天天气好,我想出来看看。”御好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解释了,可她还是愿意让他暂且相信,她只是贪图天朗气清,而不是想在临死前最后看一眼他们一起居住了十五年的别院。 “嗯。”他蹲下身,俯身抱住她,埋首在她的怀里不说话。 御好轻轻的抚他的头发,仅仅一晚,他仿佛老了十岁,头上竟然有了白头发,御好含泪的亲吻他的头,终于控制不住的低泣起来。 萧权直起身,抱她坐在腿上,专注的看她,黑眸深处映出她依然绝美的容颜和他眸心深处浓浓的悲戚。 泪水迷蒙间,她一如年轻时候一样,撒娇般的问他:“我美吗?” “美,很美。”萧权努力的点着头。 御好笑,这一刻,她倒是有些明白墨螓卿当年的所作所为了:“那你一定要记得我现在的样子,永远记着。” “好。”他回答得简短,御好知道他一定是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多余的声音了。 可是,她却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都一口气说完,可是怎么说得完呢,这些年,他一直选择在礼部做个小官,就是为了多寻些时间陪她,可总是不够,她真的好想时间就停在这一秒,永远都不要离开这个有他的人世间。 第533章 “萧权,我真想去江南看看,一起去我们重逢的秦淮河畔走走,一起再坐坐那艘游船,然后一起在望府的桂树下琴箫合奏。” “早知道你会这么想。”萧权宠溺的凝望着她,“我已经主动请旨调去江南担任两江总督了,很快诏书就会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去江南了。” 萧权轻吻她额上的梨花瓣,声音沙哑:“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品茗,一起弹琴,你说好不好?” 听着他温柔的细语,御好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年的江南,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熬过了一个冬天,她清楚,她再也熬不下去了。 “萧权,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御好绝望的看了看门口,最后问他。 “有。”萧权认真的凝视着她,眸中全是红血丝,“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你明知道我有多想娶你。” “这个问题……”御好用力的呼吸,胸口不停的起伏着,“这个问题,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你,你再等等,再等等,好吗?” 这些年,他对她有求必应,她说她不要住在侯府,他就在城外买了一座别院给她住,她说她想天天和他一起用膳,他就每天奔波几个时辰,准时回来陪她用膳。如今,她只是让他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吧,都等了一辈子了,难道还会等不了这么一会儿吗?为了她,他愿意等。 御好仰起头,深深的嗅着他怀中的味道:“萧权,我要去另一个地方了,这一次你让我一个人走,好吗?” “傻丫头,你要去哪里啊?不是都说好了这辈子只陪在我身边的吗。”萧权笑,声音却是那么凄凉,“再说了,你是我的妻子,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啊,哪都不能去,知道吗?听话,看不到你我会担心的。” 御好此刻难受极了,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可是她没办法,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皇上驾到--”一个尖锐透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闻言,萧权身子微微一颤,抬眸戒备的看着那抹越来越近的身影,低头紧张看着御好,“御好,你要做什么?” “别怕,别怕。”御好好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看着我走,毒气攻心就会好丑好丑,我不要让你看到。” “不--”萧权紧紧的抱着她,“不,御好,我不许,你听到没有,我不许,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变成老头老太的吗?到时候你会变得头发都白了,牙都掉了,这些我都在心里设想了无数遍了,我不会嫌弃你丑的,你相信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御好笑着摇头,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抹清俊优雅的身影上。君曜走上前来,蹲在她的身边:“御好,我来了。” “曜哥哥。”御好甜甜的唤他,“拜托你了。” “好。”君曜红了眼眶,用眼神示意了站在萧权身后的侍卫,侍卫会意,趁萧权不备,一掌劈晕了他。 第534章 御好在君曜的搀扶下慢慢的站起了身,看着萧权的靠在躺椅上的俊朗睡颜,颓然跪倒在了地上。 “御好。”君曜上前扶她,“走吧。” “我舍不下,舍不下……”御好紧紧的扣住他的手,靠在了他的怀里,沙哑痛喊,“曜哥哥,我不走了,不走了……” 君曜默然的点了点头,挥退了左右,退到了三步之外,很多很多年后,当人世间最后一抹光影在他眼前晃过时,他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梨花满地,御好靠在萧权的怀中,,再也没有站起来…… 太元十八年春,南朝一品诰命夫人,护国公主君御好病逝,享年三十九岁,圣宗皇帝将其以帝姬之名,安葬于皇陵,长伴嘉雍皇帝寝陵旁…… 多年后,已经贵为卫国公的萧权,从江南回京述职,他辞去两江总督之职,三年以后,重新来到御好的墓碑旁,替她斟了一杯桂花酒。 “你还记得我们在江南的那个夜晚吗?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爱上了你,不,应该说是重新爱上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的回想我失忆前的事,可总是想不起来,但我相信,在那之前,我一定已经爱上了你,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美好。” 萧权靠着冰凉的墓碑,追忆道:“那一夜的酒真的好醉人啊,我特意寻了当年那位酿酒的师傅酿的,你一定要尝尝。”萧权说着,将酒倾倒在了冰冷的墓碑前。 “御好,这一次,我打算去塞外看看,遥儿如今是两朝使臣了,他上一次特意给我寄来了一幅地图,说是上面标的都是你与他介绍过的地方,我想你离开我的那三年一定也走过那些地方,我现在要去走走,等我走累了,我就来陪你,我知道你一定等久了。” 墓碑静静的竖立在那里,毫无声息。 萧权站起身,亲自为她捧了一掊土,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抚过墓碑上“御好帝姬”四字,长笑出声:“御好,你真傻,你以为你不嫁给我为正室,我就能活得很好了吗?不会,再也不会了,没有娶你为妻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每每想起,我总觉得心如刀绞,你明白吗?” 萧权仰面灌了口酒,酒混着满脸的泪水落了下来:“御好,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了。” 太元三十五年,卫国公萧权病逝,享年六十,圣宗皇帝依御好帝姬临终嘱托,将她的灵柩迁至郊外一块僻静的桃源,卫国公夫人之名与萧权合葬一处,时隔十六年,卫国公终于和深爱了一生的御好走在了一起。 圣宗皇帝在帝姬迁坟那日,恸哭一场,当场晕厥过去,自此以后,便一病不起,提前将皇位禅让给了太子烨,移居上阳宫。 同年春,太子烨继位,帝号钦宗,年号永宽,同年秋,即封卫国公之女,太子妃萧氏为后。 永宽十年冬,十二月廿日,恢宏幽深的思乐馆外,湖水冰封,积雪沉沉,将万物埋在了一片白雪之中,越发清冷孤寂。 第535章 入夜,一身着红衣白裘的女子乘坐小舟悄然而至,思乐馆外,年岁已高的福公公远远瞧见那抹纤细柔美的身影,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子炸开了,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位年轻貌美的帝姬正翩然向着自己走来。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福公公止不住一阵战栗,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忙提着宫灯,迎了上去,待看清了来人,福公公不由得吃了一惊:“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宠冠后宫的萧蔷萧皇后,萧皇后承继了生母护国公主的美貌,生得一幅倾城模样。一双清丽凤眸顾盼间,自可见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气度:“今日是特别的日子,皇上原打算亲自过来,无奈国事繁重,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特意着本宫来看看太上皇。” “皇上有心了,只怕太上皇此刻不愿见外人。”五十多年过去了,昔日的福公公如今也是两鬓斑白,满身沧桑,明亮的声音在这样冰寒的雪夜里,透着无尽的悲凉。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年到了御好帝姬的生忌,太上皇总是把自己一人锁在思乐馆内,不许任何人探视,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每次从思乐馆出来,他总仿佛又老了一岁。 “听说父皇今日还未服药?”萧皇后黛眉微皱,流露出几分忧切来。 “确实还不曾服药,只是不得太上皇吩咐,老奴也不敢进去打扰。” “我进去看看。”萧皇后眸光落在殿内那抹幽暗的灯火上,柔声吩咐道,“劳烦公公吩咐太医进药吧。” “皇后,这……”福公公想要阻拦,却见萧皇后已经推门而入了。 虽然早就知道思乐馆是母亲年轻时学艺的地方,身为皇后的她却也是第一次进到这里来。平日里,父皇是从不让人靠近这里的,即使受宠如她,也丝毫不敢违逆。只是今日不同,如今父皇年事已高,天寒地冻的,思乐馆原就在建在湖心,四面受风,父皇怎能不吃药独身住在这里呢? 幽寂深冷的大殿内寂静的只有她裙摆摩挲的声音,殿顶中央有暗紫色的纱幔从殿顶轻柔的垂下,随风飘荡着,轻轻柔柔的,愈发显得生冷。 萧皇后紧了紧身上御赐的华贵白裘,往隐有微光的内殿走去,内殿的琴案之上,搁了一把上好的凤桐古琴,上面有着古朴清晰的流水断纹,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把琴必是价值千金。萧皇后深受母亲护国公主的影响,是个极爱琴的人,见到这样贵重古朴的琴,情不自禁的俯身去抚摸它。 “是你吗?”一声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仿佛有着穿透时光的力量,令人忍不住轻颤。 “御好,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身后的人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那隐忍的咳嗽声那么熟悉,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也知道他唤的定不是自己,一时间有些无措得不敢回头。 “我总记着你小时候最 第536章 “父皇,是我啊。”萧皇后慢慢转过身,头都没敢抬,敛了裙摆跪在了地上,“我是蔷儿啊。” 借着微弱的烛光,君曜看清了来人,猛地倒退了几步,方才稳住了心神,失落的长叹道:“原来是蔷儿啊。” “父皇……”听到这一声叹的时候,仿佛被掀起了心底最深处的悲伤,一时说不出话来。 “吓到你了吧。”君曜上前拉起她,露出一抹长辈的慈爱平和的笑,仿佛方才的那种极致的温柔的声音,只是梦一场,不曾真的存在过。 “不,是蔷儿无礼了。” “看你很喜欢这把琴?”君曜抚了抚已然花白的胡须,缓缓的弯腰,拿起了案上的凤桐古琴,“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琴,她当初就是用这把琴弹了一曲《凤求凰》,才被皇叔赐婚给了你的父亲。” “是,母亲也曾与蔷儿说起过这件事。”在她看来,母亲当年弹奏《凤求凰》的一幕,像极了杂记说书中那一段段缠绵悱恻的情爱故事,她亲眼见证了父母十几年如一日的恩爱,她相信,如若不是母亲早逝,他们必将是这世上最令人艳羡的一对。 君曜将琴放到了她的怀里,沧桑着声音道:“听说你琴技一点都不逊色给你的母亲,不若你就弹首曲子给我这个老人家听听吧。” “是,父皇。”萧皇后在一旁的锦缎软垫上坐了下来,“那蔷儿为父皇弹一曲《春江花月夜》吧,若是蔷儿弹得好,就请父皇把药喝了。” “你这丫头。”君曜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他这辈子争名夺利,一路腥风血雨的登上帝王之位,什么都没怕过,最怕喝药了,如今老了,病了,身边却再那个“逼”着他喝药的人了。 君曜疲惫的仰靠在一旁的玉榻之上:“弹吧,弹得好我就喝。” 看着那个操劳半生,权倾寰宇的帝王,萧皇后心里不由得涌上几分忧戚,含泪点了点头,十指轻轻一拨,流泻出一曲《春江花月夜》。 琴声悠扬顿挫,缠绵悱恻,隐有绕梁三日的韵味,又仿佛穿透了一切的悲与喜,直令人想起那久远久远的记忆。 “弹得真好。”君曜支着身子,深深的凝望着她,却又仿佛不是在看她,眼底有泪光盈盈,霜白两鬓散落银丝几许,昏暗的烛光下,显出几分沧桑。 “那么就请父皇喝药吧,蔷儿这就去端。”萧皇后放下膝上的凤桐古琴,正要转身去端门口的药,突然被一双手拉住。 “蔷儿,陪陪我吧。”君曜伸手拉住起身欲走的萧蔷,“让朕好好看看你,看看你。” “父皇,蔷儿和母亲真的那么像吗?”蔷儿乖巧的蹲在榻前,轻轻的替他拍抚着微喘的背。 “是啊,真的很像。”君曜突然猛烈的咳了几声,不在意拭去了口中的鲜血,静静的看着她,突然问道,“听说烨儿为了你,想要废除六宫。” 第537章 “是的,父皇。”萧蔷低下了头,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依稀有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你母亲一定没有告诉你,朕曾经想要立你母亲为后吧?”君曜的目光透过她的头顶,追忆着道。 “我母亲?”萧蔷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沧桑却风华不减的男人。 “你母亲美丽,聪慧,睿智,处事冷静,这世上再没人能比你母亲更适合做皇后了,更重要的是,朕深爱着你的母亲,可是你母亲不为所动,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父亲而已。”君曜涩然的回忆道。 “烨儿今日所做的,就是朕当初想为你母亲做的,可是朕终究是缺少了勇气。”君曜露出一抹叹息欣慰交杂的笑,“幸而,幸而你成了烨儿的妻子,朕很欣慰。” “父皇?”如今一班朝臣都竭力反对皇上的做法,道是红颜祸水,皇上不可独宠椒房,单薄了子嗣,萧蔷没想到,深居上阳宫的父皇竟然会允准。 君曜颤抖着手从一旁的瓷枕里拿出一道明黄的诏书,郑重的交到了她的手里:“当初,朕的皇兄驾崩前将一道空白的圣旨给了你母亲,你母亲将那道圣旨拟写成了传位诏书,如今,朕也给你一道诏书,写什么,你自己决定吧。” “谢父皇。” “好了,朕还想和你母亲好好叙叙旧,你先走吧。”君曜轻轻的抚摸着一旁的凤桐古琴,吩咐道。 “那药……” “你放心,朕会喝的。”君曜出神的看着墙上那幅《舞女图》,嘴角噙起一抹清华幸福的笑,“你母亲答应了朕,下下辈子她会等着朕,朕相信她会遵守诺言的,朕要一直等,等那一刻的到来。” 永宽十六年春,圣宗皇帝君曜驾崩,时年七十岁,谥号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仁皇帝。对于这位一身功勋的中兴之主,后世史家对其褒贬不一,有野史记载,其登上帝位的并非真的是先帝遗诏,而是另有缘由,而且据圣宗年间的宫人透露,圣宗皇帝一生都暗恋着自己的妹妹护国公主君御好,甚至为此贬谪妹夫卫国公萧权,一生未曾将其提拔至上三品官衔。 当然,大部分的史家还是认为,圣宗皇帝的一生,功大于过,从大部分的史书记载中可知祥一件事:圣宗皇帝驾崩之后,多有百姓自发举行悼念仪式,举国同悲长达数月之久,可见圣宗皇帝深受百姓爱戴推崇。 圣宗皇帝驾崩之后,次月,钦宗皇帝便下旨废黜六宫御制,自皇后以下,不设嫔御,唯皇后正位。 众大臣闻言,纷纷上奏,恳请皇上收回谕旨,皇上皆淡然回绝,每每只用一句话:“此乃先帝遗诏。” 大臣们显然不能接受一个帝王只有皇后一人,数月间不断上奏,甚至有些懈怠其他朝政,钦宗皇帝见了,才在朝堂上郑重的解释道:“皇后萧氏温柔娴淑,端庄大方,聪慧过人,堪为天下女子之典范,其身份又是卫彰公与护国公主之女,家世显赫,其兄留博侯萧遥常年在外地为官,断无外戚干政之说,而且留博侯身为南北两朝的使臣,为两朝邦交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试问世上还有什么女子比得上皇后万一?” 钦宗皇帝一番话说得众人无处反驳,皇帝借此机会,大声呼吁朝臣:“朕以为,好妻子一位就够了,朕希望各位大臣们也能共勉之,朕委实有意在南朝推行一夫一妻制,如果各位大臣有兴趣的话,朕可即刻下达诏书,从全国三品以上官员开始推行。” 大臣们听了这话,才发觉自己真的管得太多了,差点威胁到了自己享受齐人之福的自由,便纷纷表示了默然。 自此以后,皇上独宠椒房,却再无人敢妄言,皇帝皇后伉俪情深,一时在南朝传为了佳话。 南北两朝交界处的小营克镇上,名声极响的悦来客栈如今依旧生意红火,客似云来。只是客栈的老板娘却另换了一人,人们只知道她叫敏敏特穆尔,对于身份却是莫衷一是,有人说,她是北朝公主,又有人说她是南朝的皇亲国戚。当然,对于老板娘身份的揣测,都只是茶余饭后闲聊时的话题,客人们更关心的是,这悦来客栈的每月推出的菜式,自从这位敏敏老板娘接手了悦来客栈后,悦来客栈每月都会推出一道众人闻所未闻的菜式,那可真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这日,悦来客栈依旧高朋满座,喧闹的店门中,众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目光纷纷落在了从门口进来的那个身着白色云纹织锦长袍的俊朗男子身上。 听到外面突然寂静了下来,正坐在幕后的老板娘敏敏特穆尔扔掉了手中的算盘,立刻掀帘跑了出来,给了那男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夫君,你可回来了。” 看着她依旧爽朗快乐的样子,男子舒心的一笑:“都是有身孕的人了,还这么匆匆忙忙的,小心身子。” “我想你了嘛。”女子大大方方的挽住男子的手臂,“走,我们上楼,你一定要好好和我说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所以,父母终于安葬在了一起。”楼上客房中,传来女子安慰的叹息声。 “是,他们终于走到一起了。”男子看着窗外的风景,长长一叹,“母亲盼这一年一定盼了很多年,如今也算是可以安息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敏敏默默的从背后拥住了他:“萧遥,别难过了,你母亲那么爱你,到死都不愿让你背负庶出的名声,如今母亲终于能父亲在一起了,你应该替他们高兴才是,不然母亲也会不安心的。” “是,我应该高兴。”男子回过身,紧紧的将她拥入了怀里,“我相信母亲她现在一定很幸福。” “是,很幸福,他们一定很幸福!” 《侯爷,不可以》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