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轻狂》 001 她重生了 窒息般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李云裳想要挣扎,却根本动弹不了。 肺腑里的疼痛直叫人生不如死。 她拼尽了力气大吼一声,下一瞬喉头处便涌上来一股腥甜,伴随着一口黑血吐出,刚刚被噩梦束缚住的她醒了。 “阿姐,你没事吧?” 面前的少女涕泪连连,一看到李云裳醒来,眼底里蓦地划过一抹欣喜。 李云裳定了定神,看了看少女娇俏的容貌,再看了看头顶上的撒花帘帐,终于记起了一个事实。 她重生了。 三天前,她还是丞相府最不受待见的庶女李云裳,在被人点了穴道推入莲池之后,再一次醒来,她竟成了将军府嫡女林昔瑶。 面前这个为她担忧的女子名唤林昔兰,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她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情给消化掉,包括熟悉自己现在的身份。 “阿姐,你不要吓我啊!” 林昔兰看到林昔瑶木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平生最熟悉的人此时那双眸子里竟然全部都是陌生和疏离,这让林昔兰越发慌乱无措。 说话间,她就已经再一次落下了泪来。 不知道是因身子里流淌着一样的骨血使然,还是说眼前的少女的担忧和哭泣感染了自己,李云裳心中一动,启唇道:“放心,我没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每说一个字,嗓子就似刀割似得。 不过即使这样,她也递给了林昔兰一个放心的眼神。 见状,林昔兰面上一喜,蓦地抓住了李云裳的手腕道:“阿姐没事就好。” 言罢,她又落下了泪来。 真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李云裳感慨,她动了动身子,想要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阿姐,你是不是想要喝水?” 说话间,林昔兰就已经转过了身去忙给李云裳倒水,看着她并不熟练的动作,想起这两日从林昔兰口中套出来的关于将军府的情况,李云裳心里感慨万千。 在三年前镇国大将军林业成在边关战死,林夫人也得了重病很快就殁了,只剩下林氏姐妹相依为命。 林业成是布衣出身,年少时随先帝立下赫赫战功,被册封为大将军之后就将母亲张氏和弟弟林远成一家接进了将军府。 本是好心照应他们。 这一家子在林业成还在的时候倒还本本分分,自林业成夫妇相继去后,竟在将军府反客为主,仗着张氏撑腰,二房掌控住了将军府的中馈大权。 虽碍于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不敢贸然来欺负林昔瑶林昔兰这对遗孤,却也在暗中使了不少的手段。 往日里林昔瑶性子泼辣难缠,将军府其他的事情她都可以不管,一旦牵扯到海棠院,她绝对不会任人揉捏。 有她在,二房的人根本就不敢踏进这院子。 但不凑巧的是林昔瑶落水了,并且还生了一场重病,就连大夫都诊断说命不久矣。 于是乎二房的人就越发嚣张跋扈起来,前日二房沈氏的嫡女林昔云就上门来闹过一回。 平时被林昔瑶震慑怕了,她是不会主动上前寻衅的,这一次见林昔瑶就快不行了,林昔兰又是个软弱可欺的温吞性子,她当然无所顾忌,甚至还要趁着林昔瑶死前再来落井下石,踩上一脚。 不仅如此,这几日二房的人甚至将她们身边的几个丫头都给绑进了柴房,让她们身边没人可用,凡事都要林昔兰亲力亲为。 只可惜李云裳现在这身体实在是虚弱的紧,即使看到林昔云上门来闹,也根本帮不了林昔兰什么。 当林昔兰扶着她坐起来,李云裳就着林昔兰的手喝了一口温水,这才道:“阿兰,你头上的那根白玉簪呢?” 虽然重生不过几日,但林昔兰对那白玉簪宝贝的模样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一直都不离身的戴着,今天李云裳抬眸却没有看见,自然心生疑问。 闻言,林昔兰一怔,旋即连忙摇头道:“我收起来了。” 说起簪子的时候,她的表情明显不对,李云裳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但现在见林昔兰不想说,而她又有心无力,便也不再追问。 看到林昔瑶若有所思的样子,林昔兰以为阿姐是在担心自己,她想着阿姐现在还在重病期间,万不能为了自己而跟二房起冲突,林昔兰连忙摇头道:“阿姐,我没事的,你放心。” 言罢,她还对李云裳挤出了一抹笑意,只是那一抹笑意里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李云裳叹了一口气:“那簪子很重要的,对吗?” 话音才落,林昔兰就垂下了眸子沉默了。 再一次抬眸的时候,她的眼底里又是一汪淸泓,“阿姐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李云裳有些头疼。 她不是林昔瑶本人,哪里会知道。 好在林昔兰想起之前阿姐说的她的脑子有些糊涂,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她便以为阿姐是失忆了,因此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她垂眸哽咽道:“那是爹爹出征前留给我的念想……我们一人一支……后来爹爹再也没有回来……” 越往后说,林昔兰哭的越厉害。 李云裳想要抬手安抚她的情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实在是太虚弱了。 见林昔兰还在哭,她只得出声转移她注意力道:“那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落水,溺亡?” 最后两个字苦涩无比,才自喉头吐出,李云裳就觉得自己仿似再一次感受到了溺亡前的痛楚和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那种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林昔兰没有察觉到她表情的异样,只点头道:“阿姐天生不会水,你那天怎么会去莲池呢?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要不然……” 话还没有说完,林昔兰又哭了。 李云裳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爱哭的小姑娘。 不过眼下,她却没有心思放在林昔兰身上,而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林昔瑶也是落了莲池溺亡的,而她李云裳也是在偏院的莲池被人点了穴道推下了水中溺亡……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002 往事前尘 诸多的问题顷刻间萦绕在李云裳的脑子里,怎么理都理不清头绪,不过很快她的脑子里蓦地划过一个大胆甚至荒谬不已的想法。 ——既然她都能重生在林昔瑶的身上,那么林昔瑶会不会借着她的身体重生? 那样一来,娘亲就不必为了她的死而悲痛欲绝了! 想到此,李云裳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她竟然抬手握住了林昔兰的掌心,并紧张道:“你可知道丞相府庶女李云裳现在怎么样?” 闻言,林昔兰一怔,一头雾水道:“丞相府的庶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阿姐问她做什么?我这两天都守着阿姐,连院门都不曾出去,所以就算认识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样啊。” 听到林昔兰的话,林昔瑶心里划过一抹失落。 是啊,一个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庶出,一个是将军府嫡女,两人身份不一样,且同样不轻易抛头露面,又怎么可能会有交集呢? 林昔兰似是看出了李云裳的失落,她抬手为李云裳掖好被角,柔声道:“阿姐你神色间有些疲惫,先休息一会儿,我先去给你熬药,然后再去门房那边差人打听一下,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也只好这样了。 李云裳对林昔兰笑了笑,道:“好,那我先睡一会儿。” 言罢,她便闭上了眼睛,一直听到林昔兰走出了房间再带上了房门的声音,李云裳才再一次睁开眼。 虽然精神依然疲惫,可她怎么能睡得着了。 刚刚说的休息,只不过是想让林昔兰安心罢了,她可不想再看到那小姑娘继续哭哭啼啼的了。 她现在急切的想知道自己——准确的说是将军府的庶女李云裳到底死没死。 同样,她也担心娘亲。 丞相府内宅的消息未必能打听的到,更匡仑一个身份不高的侍妾。 她想要知道娘亲的消息只能日后再想办法。 但是关于李云裳的消息却并不难打听。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庶女也就罢了,不同的是在前几日,她才被当今皇上指婚给了八皇子宇文轩。 一个皇子未过门的妻子如果溺亡的话,这并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掩饰过去的小事。 当然前提是如果她出事的话…… 自林昔兰出去之后,李云裳的手就已经攥紧了床单,双眸紧紧的盯着头顶上的撒花蚊帐,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在等消息。 在这个时候,若是没有消息,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消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云裳的额角都有豆大的汗珠子流了下来。 除开临死前的恐惧,李云裳从未有现在这么害怕过。 她害怕听到有关她的消息。 就在她紧张的快要背过气的时候,林昔兰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不多时,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还没走到跟前儿,林昔兰就唏嘘道:“阿姐,可不得了,你让我打听的那个人竟然是八皇子的未婚妻,听说跟你在同一天掉进了莲池溺水了呢。” 闻言,李云裳浑身僵硬。 林昔兰继续道:“不过那李小姐就没有阿姐这么好运气了,听说发现的太晚,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现在全城都在传这件事呢,可怜啊,之前大家都还羡慕她能以庶女的身份嫁给八皇子呢,这人说没就没了……” 林昔兰后面的话李云裳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只知道李云裳死了…… 她死了。 原本接受了林昔瑶跟自己同样是溺亡而自己又借着林昔瑶的身体重生的事实之后,她还抱着一丝希冀,希望林昔瑶也能在她的身上重生。 现在看来,活下的只有她一个。 “阿姐,你怎么了?” 林昔兰絮絮叨叨半天,才发现李云裳神情有异,她的眸中似是带着无尽的苦楚。 林昔兰也跟着心头一紧,双眼霎时间又红了起来。 李云裳这才回过神来,勉励挤出一抹笑意道:“没什么,就是为那李家小姐可惜罢了。” 闻言,林昔兰倒也没有多想,她也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跟我们相仿的年纪呢,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事儿,也不知道她娘亲知道了该怎么悲恸一场。” 李云裳心乱如麻,她动了动唇瓣并闭上了眼睛道:“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好,阿姐,我去熬药。” 林昔兰没有多想,只当是阿姐身体虚弱,所以也就没想在她眼前晃悠,让她多休息一些。 这一次,林昔兰才一转身,李云裳便睁开了眼睛。 一行热泪自眼角滑落,转眼间没入发际,滚烫无比。 这泪水一旦开了口子,根本就止不住。 比泪水更汹涌的,是那彻骨的心痛。 娘亲本来就体弱,这一次又怎么能经受住这么大的打击? 她娘亲出身卑微,就算生下了她,也才只是丞相府里的一个侍妾,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两人在府里受尽白眼和欺凌,如今又没了她,娘亲在府里的日子可该怎么过的下去? 然而,可笑的是,至此她都不能确定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那一日,她像往常一样,收到了二皇子宇文铭的邀约,去莲池一叙。 送信的也正是每一次帮他们传递消息的赵嬷嬷。 所以她并没有多想,就这样跟着去了。 结果二皇子宇文铭没有等来,却等来一道黑影,在转瞬间点了她穴道并将她推入了莲池。 在落水的一刹那,她才发现平时人来人往的莲池,这时候周围除了那黑衣人竟然没有一个旁人,就连之前给她引路的那个赵嬷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踪影…… 这一切都好像是一个已经设置好的死局,只等着她一步一步踏进去。 临死前的一幕幕再一次映入脑海,李云裳觉得脑袋像是要炸裂似得,疼的她眼泪又一次掉了出来。 然而,比起脑子里的疼痛,她的心痛更甚。 二皇子,宇文铭。 那个曾跟她花前月下私定终身,并信誓旦旦跟她保证会娶她的男子。 他当时在哪里? 003 她是林昔瑶 她的落水跟宇文铭到底有没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那邀请她的信函上千真万确就是他的字迹。 在那之前,她本以为会等来宇文铭向皇上赐婚的旨意,却不曾想到等来的却是将她赐给八皇子宇文轩的圣旨。 所以,在收到宇文铭的亲笔密函的时候,她才会匆忙赴约。 她只是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跟八皇子宇文轩之间毫无交集,赐婚一事更是无从说起。 而她跟宇文铭的事情在相府里却是人尽皆知,甚至她那高高在上的丞相爹也对此事很看好。 当今皇后李静兰便是丞相的胞姐,她名义上的姑母。 就算她是庶出,并不得宠,那个姑母也看不起她,但她顶着丞相府小姐的身份能嫁给二皇子,也能为他们一党的势力再添助力。 太子宇文宸并不是皇后所出,皇后的亲儿子是已经获封陈王的三皇子宇文昊。 皇后和丞相府一心想要扶持陈王当太子,若能拉拢二皇子宇文铭、将宇文铭跟丞相府捆绑在一起,这对于皇后和丞相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毕竟比起厌倦朝堂、一心想要过闲云野鹤的日子、索性连官职都不谋的八皇子宇文轩来说,精明能干的二皇子宇文铭显然是皇后和丞相一党更好的选择。 所以,应该没有人会反对这门亲事。 只是后来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李云裳心痛如刀绞,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努力将肺腑里翻涌的气血给压了下去。 她默默告诉自己,好在老天开眼,不忍看她死的不明不白,她要查出算计杀害自己的真凶,无论对方是谁,她也一定要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她重生了,她就要好好活下去,要用林昔瑶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从此以后,李云裳便是死了。 而她,就是林昔瑶! 她要替代林昔瑶活下去、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更要护住娘亲。 只是如今她身在将军府,即使身份尊贵不再似丞相府的庶女,却也不能贸然插手丞相府的事情,想要将娘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还要从长计较。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边将养身子,一边从身边的人事入手,将这将军府的情况也大致弄清楚了。 又过了几日,林昔兰一早起来就要去大厨房拿早点。 海棠院本来是有小厨房的,但是自从林昔瑶病倒之后,二房将她们身边的几个丫鬟给关了起来,身边莫说有口热饭吃,就连端茶递水的都没有。 林昔兰到底是从小娇养出来的嫡小姐,哪里会下厨做饭,每日里光是给林昔瑶熬药就已经忙的她焦头烂额,更莫说做饭的活计了。 大厨房那些下人都已经被换成了二房的人。 那些人个顶个的人精,都是看人下菜碟。 这几日即使林昔兰亲自去拿饭菜,也少不得被那些下人们奚落。 若换做平时,林昔兰就算是饿死也绝对不会再去受辱,但她想着阿姐还病着,必须要有饭吃,吃饱了才能养好身体。 林昔兰只得硬着头皮每日一早趁着二房的大丫头还没有去厨房之前,先拿点银子打点了厨子,这才有一菜一汤给她们海棠院。 只是今天她才走出院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阿兰,等等我。”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昔兰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一双清冷明亮的眸子。 那眸子若亘古秋波,若寒潭射水,仿佛只一眼就能照的见这世间所有的污垢。 她什么都不用说,只安静的站在那里,便是一副绝妙丹青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样的阿姐真美! 林昔兰看呆了一瞬。 穿了一袭浅碧色纱裙的林昔瑶站在廊檐下,见林昔兰回眸,对她浅浅一笑道:“傻丫头,发什么呆呢?” 林昔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垂下眸子,难为情道:“阿姐今天真美。” 闻言,林昔瑶不由得好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就不美了?” 可能是身体里流淌着共同的血液使然,也可能是林昔兰如此真诚的待她,这几日的功夫,林昔瑶就已经跟林昔兰熟悉了,而且也是打心眼里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所以,姐妹两人经常开着玩笑。 本以为林昔兰会一笑置之,这一次林昔兰却认真笃定道:“不,以前的阿姐当然也美,但是我总觉得,经过这一次大病了之后,阿姐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来。” 其实,是内里换了个灵魂。 林昔瑶心里感慨,面上当然不能表露出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她挑眉道:“你这是要去大厨房?” 闻言,林昔兰的面上瞬间划过一抹局促和紧张来。 不过很快便被她的故作轻松的表情给掩盖了下去,提起大厨房,她就想到自己被刁难的事情,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让阿姐知道。 她微笑道:“对啊,我去给阿姐拿早饭,阿姐你身体才恢复了一些,先回去休息,我很快回来。” 言罢,为了不让阿姐看出自己的异样,林昔兰连忙转身就要走。 只是下一瞬,她的手腕却被林昔瑶挽住,林昔兰回头,就对上林昔瑶面带微笑的绝色容颜:“去大厨房做什么,我们今天去依兰院。” “依兰院?” 林昔兰有些意外,“阿姐……祖母她……” 林昔兰一想到依兰院那边的人的态度,就下意识垂下了眼帘来。 她还想说什么,只是不等她反应过来,林昔瑶已经拉着她往依兰院的方向走去了。 “不要怕,万事有我。” 林昔瑶见林昔兰紧张,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垂眸对她低声安慰。 依兰院是林家太夫人所住的院子。 按说,嫡孙女来了,门房的人早该欢喜的进去禀报了,结果她们姐妹两人在寒风中等了半天却等来那个鼻孔朝天的张妈妈阴阳怪气道:“太夫人正在用早饭呢,你们先回去吧。” 话音才落,林昔兰握着林昔瑶的手就是一紧。 看来,平日里林昔兰被这张妈妈欺负的并不少。 004 冷漠的亲情 林昔瑶看在眼里,面上却不显,她冷笑了一声,直接拉着林昔兰越过张妈妈直接往里走。 张妈妈和门房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等反应过来,她们姐妹两人都已经走到中庭了。 这时候她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张妈妈低声咒骂了一句,连忙小跑着往里屋走。 林昔瑶将那句咒骂听在耳里,面上仍旧没有半点儿波澜,径直拉着林昔兰往里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说听,她真不敢相信将军府的嫡女竟然被人这般轻贱。 林氏姐妹的遭遇跟她这个丞相府的庶女也差不多。 不过她是庶女,既没有身份,在丞相府又没有什么仰仗,能有现在的一切已是十分不易,但林氏姐妹却不同,她们是嫡女,更是镇国大将军林业成唯一的血脉。 林昔瑶暗忖:前世自己被人处处刁难便也罢了,重生之后,有了这身份,她再不能让自己和林昔兰受半点儿委屈! 刚开始在院子外面对张妈妈的时候,林昔兰还有一些担忧和害怕,此时许是被林昔瑶的气势所感染,走进了院子之后,她也蓦地挺直了腰杆跟近了林昔瑶。 姐妹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笑语。 “祖母,您又拿云儿开玩笑了。” “哟,我们云姐儿还不好意思呢!” “祖母!” “姑娘大了,哪里有不说亲的道理啊。” …… 林昔云的声音娇滴滴的响起,跟那一日在海棠院的蛮横霸道判若两人。 即使林昔瑶定力好,也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带着些苍老的女声,想来应该就是将军府的太夫人张氏了。 “阿姐……” 林昔兰突然有些迟疑了,该不该跟着阿姐闯进去? 有那个林昔云在,万一祖母再以没有礼数来训斥她们怎么办?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阿姐受罚。 然而,她抬眸却看见身边的林昔瑶不但没有半点儿惧意,甚至还带着惊人的凌厉。 林昔云剩下的话便下意识的给卡在了喉头。 林昔瑶转头递给了林昔云一个放心的眼神,冷声道:“林昔云在就更好了。” 她也正想去找她呢。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拉着林昔兰的手进了门。 张妈妈已经先她们一步进去通报了。 刚刚还欢声笑语一片的气氛,在她们姐妹两人进来的一瞬间就冷凝住了。 “怎么回事?” 太夫人张氏冷眼扫了一眼林昔瑶姐妹俩。 那声冰冷的问话却是对着张妈妈的。 明明张妈妈提前进来就已经说了,这时候再当着她们姐妹俩问出来,就是为了给她们难堪。 彼时,太夫人那一双冰冷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厌恶没有逃过林昔瑶的眼睛。 对于那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这些年在丞相府,她没少遭受这样的白眼。 她将心头的怒气压下,抬眸含笑看向穿着一身赭色对襟襦裙的太夫人,许是年轻时吃了太多的苦,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所致,即使这些年在林府里好生调理着,到底也不如世家贵族的老太太们精神头好。 才过花甲,便已双鬓斑白,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鬓角的沟壑足以夹死一只蚊子,倒是那一双眼睛跟老狐狸似得,格外的精铄。 那是林昔瑶姐妹俩的嫡亲祖母。 按理说,她们之间应该亲昵无间才是。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林将军常年领兵在外,林夫人又生性淡漠,一门心思扑在一双女儿身上,对于府里的其他事情很少插手。 这样一来,傍上门来的二房又上赶着巴结太夫人,太夫人的心自然就偏向了二房。 再加上林夫人只生下了林昔瑶林昔兰姐妹,没有给林业成生下一个男丁,又不张罗着给林业成娶妾,这在太夫人看来,更是大大的不孝。 三年前,林业成夫妇去了,剩下这对姐妹俩,即使有再多的怨怼也该消了,她这个祖母应该格外照看她们才是。 结果,不知道太夫人从哪里听来的,觉得这姐妹俩克父克母,硬是将林业成夫妇的死算在了她们的头上,从此越发疏远了她们。 到了现在,就连看到她们一眼都觉得不耐烦。 二房林远成虽也未娶妾,但沈氏给林远成生了长子林赋,再加上平时表现的乖巧可人的林昔云,太夫人的心里也就只装得下二房了。 在她眼里,二房才是一家人,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 殊不知,这将军府是林业成的,二房是鸠占鹊巢、寄居在这里罢了。 若没有林业成,张氏还是一个普通的农妇,林远成顶多是员外家的账房,哪里还能在军中谋得一个负责押运粮草的职位。 林昔瑶抬眸的瞬间,一旁坐着的沈氏下意识拽了拽林昔云的袖子,用讥诮的眼神扫了一眼林昔瑶。 母女俩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神色,那尖酸刻薄的市侩样子,倒是如出一辙。 她们的表情都落在林昔瑶的眼睛里。 她当没看见,只含笑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刚刚奴婢已经跟瑶姐儿说了,太夫人在用饭,让瑶姐儿先回去,可是瑶姐儿完全无视奴婢的话,直接带着兰姐儿一起闯了进来,这……” 张妈妈面露难色,迟疑了一瞬才道:“这也太没有规矩了。” 言罢,她挑眉扫了林昔瑶一眼,那双眸子里也带着一丝嘲讽,全然没有刚刚的半点儿为难。 听完张妈妈的话,太夫人面色一沉,双眸直视着林昔瑶,冷声道:“瑶姐儿,你怎么说?” 林昔瑶面上依然带着微笑,对上太夫人的冷意,她不卑不亢,点头道:“我也觉得这样很没有规矩。” 众人都等着她张口辩解,张妈妈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教了。 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坦然承认。 这一点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要知道,将军府上下谁人不知道林昔瑶泼辣难缠,但凡是她认定的道理或者东西,从来都不肯退让,更别说让她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众人看着林昔瑶,就像是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005 反问 太夫人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责备道:“你知道就好,这里是将军府,虽然咱们是嫡亲的祖孙,但也要有规矩,规矩立下来就是要守着的!” 一旁看好戏的沈氏捂着唇瓣,煽风点火轻笑道:“哟!瑶姐儿这话以后可说不得,你可是咱将军府的嫡女,要是叫人传出去不懂规矩的话,我们整个将军府都要跟着蒙羞的。” 她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世人都知道将军府里有两个嫡出的女儿,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二房还有云儿。 凭什么?都是林家的女儿,凭什么林昔瑶林昔兰姐妹就该身份尊贵被人看重,而她的女儿就该当个隐形人? 往日里她看不惯秦氏,觉得她什么都不在乎,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是偏偏所有的好事都让她占尽了,她是尊贵的将军府夫人,她想要什么有什么,但她对那些却从来都不屑一顾,那清高的不可一世的模样,让沈氏尤其看不顺眼。 现在她更看不惯她的女儿林昔瑶。 明明都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却还是一身尊贵从容仿佛不把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傲骨。 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凭什么傲! 沈氏讨厌这样的感觉。 碰到可以踩林昔瑶的时候,她自然是不遗余力的。 然而,这一次,她话音才落,就见林昔瑶的目光蓦地递了过来。 那目光冰冷如斯,直叫浑身发毛。 只一眼就让沈氏心头一紧。 不等她开口,就听林昔瑶不怒反笑道:“原来二婶儿还知道这是将军府,还知道规矩。” 是谁都能听出来林昔瑶话里的讥诮和讽刺。 “混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太夫人就沉声训斥道:“瑶姐儿,你是病了一场脑子烧糊涂了吗?没事跑来依兰院闹?” 太夫人以前虽然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但这些年被林业成接进了府里享清福,使唤人惯了,也已经练就了一身的积威。 这时候全部释放出来,也是惊人的凌厉。 然而,林昔瑶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太夫人再凌厉,比起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丞相李默来说,差的岂止是天上地下。 而她今天来,就是闹事、来激怒她们的。 对上太夫人那一双满是警告的眸子,林昔瑶不逞相让,她轻笑道:“原来祖母还知道我生了一场病。” 自从这身体的本尊落水重病,再到现在,她这个当祖母的可是完全不管不问的。 林昔瑶一句话,就撕开了彼此之间的遮羞布。 这让太夫人越发恼羞成怒。 不过,不等她拍桌子震怒之前,林昔瑶先一步走到了饭桌前,看着桌上精致齐全的早餐,啧啧道:“你们吃着精致可口的早餐,可有想过我和妹妹还饿着肚子?” “既然你们都还知道我重病,作为我嫡亲的祖母,我的二婶儿,可有人去探望过?” “作为长辈,不来探望倒也没什么,但至少可以差个下人传个口信儿吧?结果呢?并没有!你们不但没有关心过,甚至还关了我海棠院的丫鬟,让我们身边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规矩,那么今天我倒想来问一句,这就是将军府的规矩?” 林昔瑶一句一句往下说,越说气势越盛,越说越让屋子里的下人们惊骇之余越发心虚的不敢抬起头来。 沈氏素来就知道林昔瑶不是好相与的,但却也不曾想她竟然将这些都放到台面上来闹。 她面子上遮不住,连忙沉声道:“你知道什么,最近老太太身体也不好,怕把病气越发过渡给你了,这才没来,这是为了你着想,你不思感恩,竟然还来数落长辈,这就是秦氏教导你们的规矩吗?” 话音才落,却听林昔瑶哂笑道:“二婶儿这是在诅咒太夫人吗?” 病气? 笑话! 老太太身体可好着呢! 都到了这一步了,沈氏竟然还想扯一块遮羞布来。 被林昔瑶这么一提点,就沈氏面子上挂不住,连忙去看太夫人张氏,果然正对上张氏递过来的一记冰冷的眼神警告。 沈氏干咳了一声,连忙道:“我盼着婆婆能长命百岁呢,怎么可能诅咒她,你这孩子,是不是存心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林昔瑶知道她是想将火苗往自己身上引,她才不会给她留情面,挑眉继续质问道:“我那海棠院里的几个丫鬟,想来也是二婶儿见她们像祖母一样生病了,怕把病气传给我了吧?” 沈氏刚刚被林昔瑶一噎,再对上这么一句话,想也没想直接厚脸皮答道:“当然!” 总不能承认,她就是想折腾她们姐妹俩,最好都病死了算了。 这样一来,将军府偌大的家业可就都是二房的了。 虽然以后也会落到二房的头上,但眼看着这两个丫头就要谈婚论嫁了,以后少不得一人要出一份嫁妆,每每想起这个,沈氏就肉疼的紧。 听了沈氏的回答,林昔瑶反笑道:“既然如此,那这府里就没有其他可供调遣的丫头了吗?不说二婶儿的院子,就连云妹妹的听雪院粗使丫鬟都有八个,随便调两个来,也不至于让我们海棠院没人可用,让我们姐妹俩活活饿死吧?” 最后一句话林昔瑶加重了几分语气。 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林昔瑶,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夫人再难奈不住,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霎时间汤水四溅,沈氏和看好戏的林昔云也跟着站了起来。 面对盛怒的太夫人,林昔瑶不但不退让,反而用更冷硬的语气道:“我想说什么祖母难道还没有听明白吗?” “还是说,我现在就走出将军府,直接晕倒在大街上,让人看看,堂堂将军府竟然将嫡女饿死在街头?虽然爹娘不在了,但是爹爹为国捐躯,圣上依然对将军府眷顾有佳,对于爹爹的一双女儿,若是遇到了这样的遭遇,祖母觉得,最后谁会遭殃?” 当然是除了她们姐妹俩的整个将军府! 006 豁出去了 太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本来黢黑的皮肤,这时候煞白煞白的,她的手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那双阴鹫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林昔瑶道:“你敢!林昔瑶你克父克母,你再这样闹下去,你看看王都中还有哪户人家敢娶你!” 话音才落,在场的其他人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还因为林昔瑶的威胁而有了几分担心和顾虑的众人因此越发得意了起来。 是啊,有哪家未出阁的姑娘不在乎名节的。 尤其是像林昔瑶林昔兰这种尚未出阁父母就没了。 就连林昔兰听到这句话心里也蓦地一酸,眼睛里霎时间就有了泪光。 见状,太夫人自认为抓住了这姐妹俩的软肋,眼底里划过一抹得意。 只是,这一次她又看错林昔瑶了。 她都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哪里还会在乎这些无关痛痒的名节。 再说,就算这件事传出去了,丢人的也未必是她。 不等太夫人眼底那一抹得意之色蔓延开来,就见林昔瑶突然又笑道:“祖母,你该庆幸这里没有外人,要是让旁人听到你说这句话的话,传了出去,看看圣上会不会割了你的舌头?” “我爹爹是为了守护边境百姓浴血奋战而亡,用自己的性命做诱饵,打赢了那以少胜多的一战,至今为人称颂,如今你却这样来羞辱他最疼爱的女儿,你觉得,父亲在九泉之下如何心安?你觉得边关将士听到这句话该如何心寒?你觉得圣上听到这样的言论该要如何动怒?” “而你,是爹爹的母亲,竟然连一个外人都不如,你让天下人如何看你?若这事传出去的话,恐怕会有不少人质疑您到底是不是爹爹的生母了。” 一连串的质问,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带着压倒性的气势,直逼的人说不出话来。 就连太夫人也被气的面色发紫,哆嗦着嘴唇“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下句话来。 林昔瑶见目的已经达到,这才快步转身走到一直都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林昔云面前,趁着林昔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抬手就一把夺过了她发髻上的那根白玉簪。 她刚刚一进门就已经看到那根白玉簪了,林昔瑶实在想不到林昔云竟然这般厚颜无耻,将从林昔兰这里抢夺过去的白玉簪堂而皇之的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招摇过市。 她动作突然,出手又快,以至于刚刚被那一连串质问都弄傻了眼的林昔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昔瑶已经将那白玉簪子牢牢地握在了掌中,并含笑看着她。 林昔瑶抢夺白玉簪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客气,林昔云的头发在白玉簪子被拔下来的一瞬间披散了开来,形象全无。 “林昔瑶你干什么!” 被激怒的林昔云也顾不得形象,抬手就要去抢夺簪子并怒斥道:“把簪子还我!” 林昔瑶虽然才重病初愈,但之前身体底子本来就好,所以轻松的避开了林昔兰的动作,并嘲讽道:“你的簪子?你爹爹也是东楚镇国大将军林业成吗?” 只一句话,就将林昔云噎了噎。 林昔瑶冷笑了以上,她的眸子仿似散发着寒芒一般,让林昔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林昔云,我告诉你,记着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别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次就算了,若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林昔瑶的话且冷且凌厉,再加上彼时她浑身上下绝然又凌厉的气势,直接将林昔云给吓傻了。 等她再抬眸去看的时候,林昔瑶已经牵着林昔兰的手大步往外走去,再不看屋子里面色各异的众人一眼。 林昔瑶走后良久,被震的脑袋里嗡鸣声不断的沈氏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去搀扶太夫人,并咒骂道:“婆婆,你看这瑶姐儿是不是真的病糊涂了?还是说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敢这样有对我们!她平日里欺负我和云姐儿也就罢了,谁曾想她现在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您看看她,竟然当着您的面都这样欺负云姐儿……” 说话间,沈氏已经在抬起了袖子擦拭着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痕来。 见状,太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跺脚咬牙切齿道:“我看那贱丫头就是脑子坏掉了!” 往日里林昔瑶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但她很少会顶撞自己,因为她也有软肋。 除了林昔兰,她的软肋就是将军府的名声。 今天的林昔瑶竟然完全不在乎。 这样凌厉狠辣不顾一切的样子直让人心底发毛。 明明她才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小姑娘,但刚刚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迫人的气势却让人压抑的说不出话来。 就连她都被那样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以至于在林昔云被她威慑的时候,她没有来得及说上话来。 这很反常。 “祖母,那现在该怎么办?” 林昔云跺了跺脚,她才刚到手的白玉簪子,都还没有戴热乎呢。 张氏想了想,权衡再三,最后只得咬牙不甘道:“把丫鬟还给她,以后你们没事少去招惹海棠院。” 言罢,她记起之前林昔瑶的话,不由得皱眉道:“是你关了海棠院的丫鬟的?” 这事她其实并不知情。 即使不喜欢那对姐妹,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万万没有要逼死她们的念头。 闻言,沈氏一怔,旋即连忙否定道:“婆婆,您怎么能相信瑶姐儿的片面之词呢,我可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呢!她今天就是故意来找茬儿的,您看她今天这么顶撞您,难道就这样算了?” 太夫人本来就已经被林昔瑶气了一回,这时候再听沈氏这么一撺掇,越发来了火气,她挑眉扫了沈氏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她能豁出去脸面闹,我们可丢不起那个脸,她不想着以后找个好婆家嫁人,咱么云姐儿的亲事可不能耽搁了!” 一提到林昔云,沈氏这才反应过来,她只得点头道:“对,婆婆说的是,咱们不能跟她硬来。” 说话间,她似是想起什么,在看到林昔云递过来的不甘心的眼神的时候,沈氏眉梢一挑,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007 绕弯子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一路回了海棠院。 才一进门,林昔兰就连忙抱着林昔瑶的手臂钦佩道:“阿姐,你刚刚好厉害,竟然将她们都堵的说不出话来。” 刚刚林昔瑶的举动大大的出乎了林昔兰的预料。 她从没有想过阿姐还有这般气势惊人的时候。 往日里的阿姐为了护住她也曾跟二房甚至祖母闹过,不过却没有那一次有今天这般震慑人的气场。 林昔兰当然惊讶。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最后忍不住感慨道:“我感觉阿姐落水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 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昔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道:“那是当然,她们都巴不得我们死了,我再不强势一些,只怕下次死了都没地方哭去。” 闻言,林昔兰沉默了。 林昔瑶知道这姑娘又开始担心了起来,她将手上的白玉簪子塞到她手上,柔声道:“别怕,她们不敢动咱们的。” 别的不说,自林将军捐躯之后,圣上每年都会在他的生辰和忌日上送一大堆恩典到将军府。 这些恩典有很大的程度都是为了照拂林将军的这一双女儿的。 如果她和林昔兰双双出事,那么将军府的好日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沈氏等人想害她,也暂时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动手。 毕竟她才刚刚落了水生了重病,又在这时候遇到什么事的话,万一有心之人追究,一般人可是吃罪不起的。 林昔兰本来又惊又怕的,此时听到林昔瑶的话,再她那让人安心的眼神,便也放下心来,她抬手拿起那根白玉簪,感慨道:“要是阿爹阿娘还在就好了。” 她们姐妹俩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想起这里,林昔兰的眼底里又有了泪意,而且很快再一次夺眶而出。 见状,林昔瑶正想安慰她,就听见院外响起了脚步声。 她先扶着林昔兰在椅子上坐下,这才站直了身子迎着门外走进来的一群人看了过去。 沈氏带着林昔云和一堆丫鬟婆子过来了。 刚刚才在依兰院那么闹了一番,难为她这会儿面上还带着笑意。 “瑶姐儿,这都是误会,二婶儿刚刚去问过了,是这几个丫头做事不仔细,犯了些错,让徐管家给关起来了,本来也是今天就要放出来的。” 沈氏面上带着笑意,抬了抬下巴。 她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这才提起了步子分别走到了林昔瑶和林昔兰身边。 林昔瑶重生之后还没有见过这几个丫鬟,但见她们眼底里的委屈神色以及她们的动作,也知道这应该她和林昔兰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了。 沈氏明明就是故意的,却还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林昔瑶实在是佩服她这一副厚脸皮。 她亦不动声色对她点头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二婶儿也不必放在心上。” “对对对,我们都是一家人,自从你亲爹娘不在了,我可是一直都将你当亲生女儿的,”沈氏转头推了一把林昔云,再看林昔瑶道:“为了这个,云姐儿可没少吃味儿呢。” 林昔云是为了这个吃味儿? 她是为了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恨不得自己才是林业成的亲生女儿。 林昔瑶看破不说破,只含笑不语。 沈氏见林昔云不动,只得自己打圆场道:“前两日云姐儿不懂事,她知道错了,你和兰姐儿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好?” 按理说刚刚才在依兰院跟沈氏和太夫人闹翻,就算她有心要走走过场,也应该再等上一等,更何况,她们之间其实已经没有了要走过场的必要。 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林昔瑶才不知道这沈氏葫芦里到底在卖的什么药。 “我是长姐,怎么能跟妹妹一般计较。” 林昔瑶顺着沈氏的话头说了下去。 沈氏十分满意,她走上了前,作势亲昵的拉起了林昔瑶的手,柔声道:“你祖母其实也是心疼你的,你今日这般气了她,日后若是传出去了到底对你们姐妹俩的名声不好,而且不管什么原因,把你祖母气病了,你阿爹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啊。” 林昔瑶不说话,只垂眸看着沈氏。 沈氏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好歹是亲祖母,哪里能有隔夜仇呢,你就服个软,去给她道个歉好不好?” 当然不好。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林昔瑶还是没有看出来沈氏绕了九曲十八弯到底想要说什么。 对上她带着警惕和疑惑的眼神,沈氏才硬着头皮继续道:“不然……这样吧,你祖母最喜欢吃长安街那家福满园的枣花糕,你亲自去买了来孝敬她,她保证能消气了,可好?” 当然……不好。 林昔瑶可不会相信对她和林昔兰成见已深的太夫人会因为一块枣花糕而原谅她们。 当然,她更不相信沈氏会这么好心。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她想让自己去长安街的福满园。 虽然一时间她猜不到她这样做的企图,但她在拒绝之前蓦地想到,这正好是一个名正言顺出府的机会! 这两日她身体渐好,可以行动自如,早就想找个机会出府去打听一下在将军府娘亲的消息。 眼下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即使现在不知道这沈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林昔瑶肯定她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绝对不敢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 “那好,我等下就去买。” 林昔瑶点头。 见状,沈氏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陪着笑意道:“好好好,我这就让门房去准备马车。” 言罢,她连忙拉着还杵在一边黑着脸的林昔云往外走。 之前就怕这林昔瑶软硬不吃,好在她最后答应了下来,只要她出府,她的事就算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赶快去给田侍郎送信了。 沈氏心里有事,走的飞快。 林昔兰看到她们一行人的背影,忍不住皱眉道:“阿姐,咱们别去,二婶儿肯定没有安好心。” 林昔瑶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肩膀道:“没事,青天白日的,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008 太子选秀 眼下,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见娘亲更重要了。 林昔瑶的一颗心都飞快的跳了起来。 沈氏这一次的办事效率很快,林昔瑶换好了衣裙,外面的马车和下人就都已经准备好了。 林昔瑶怕自己见到娘亲之后会在林昔兰面前露出破绽,毕竟是最熟悉原本那个林昔瑶的人,再加上她还不知道沈氏到底在盘算什么,怕对林昔兰不利,便没有答应她的央求,只带了一个叫秋月的丫鬟同行。 说来可笑。 她和林昔兰才是正经的将军府嫡女,可是两人身边加起来只有四个丫鬟。 春花,秋月伺候她,夏雨,冬雪照顾林昔兰。 除此之外,偌大的海棠院里,连个粗使的老婆子都没有一个。 而二房林昔云的听雪院,光是下等丫头就是八个。 不过林昔瑶在相府里的遭遇比这更差,她只是为林家姐妹感到委屈。 出了将军府,马车一路往长安街的方向而去。 林昔瑶打起帘子来,看着外面喧嚣的街道,林林总总的商铺,叫卖的商贩,这才有一种自己还真真实实的活着的感觉。 “小姐,到了。” 不多时,马车停下,赶车的小厮恭敬道。 林昔瑶起初是打算先去丞相打听一下情况的,转念一想这一次出行沈氏肯定有眼线在盯着,还是不要这么直奔主题的好,反正丞相府跟这里也只不过才隔了一条街。 等下买了糕点,再“顺路”经过丞相府,这样要低调多了。 不知道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还是久不坐马车有些难受,才一下马车,林昔瑶就有些晕眩。 好在一旁的秋月反应快,及时搀扶住了她。 东楚民风开化,对女子并未有太过苛责的要求,即便是未出阁的女子,也可以结伴在街上走。 林昔瑶才从马车上下来,提起步子往福满园的铺子走的这几步路的功夫,迎面就碰到了好几个妙龄女子。 她下意识看向熙熙攘攘的街上,来往也不少姿态婀娜容貌不俗的女子。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疑惑,一旁的秋月小声道:“听说前两日宫里传了消息,要为东宫选秀呢。” 原来如此。 东楚太子宇文宸早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不选秀、不纳太子妃,莫说皇上着急,就连满朝文武甚至整个东楚子民都跟着着急。 坊间关于太子宸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 有人说,宇文宸厌恶女子,整个东宫连只母苍蝇都飞不进去。 有人说,宇文宸残暴冷血,稍有不合心意就要赶尽杀绝。 甚至有人说,宇文宸之所以这么暴戾,是因为他身体不举,面对女子越发让他心理扭曲暴躁。 当然,这些尤其是最后那一句都是街头巷尾极小心的议论,谁也没有嫌自己脖子硬敢搬上台面讨论。 按理说,这样残暴冷血的性子并不适合当太子,但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人对他除了不纳太子妃以外的事情置喙。 这不仅仅因为他是昭庆帝最疼爱的儿子,更因为他智谋无双,惊才绝艳足以让人信服。 往日里也有朝臣劝谏要给他选秀,但都被他一个冷眼就直接给怼了回去。 今次能传出这样的消息来,应该也是得了他的首肯。 所以,这满街到处都可见妙龄娉婷的女子。 即使是这样,林昔瑶走在其中,依然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回顾。 “老板,要一盒枣花糕。” 林昔瑶携春花走到柜台前对着正在低头算账的老板脆声道:“再来一盒桂花糕。” 枣花糕是带给太夫人的。 至于那盒桂花糕,是带给娘亲的。 娘亲最喜欢吃桂花糕了。 可惜她们娘俩在相府的处境尴尬,平时根本就吃不上,只有后来遇到了宇文铭,每一次借着跟宇文铭见面的机会她能揣走一包桂花糕带给娘亲……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 林昔瑶心头有些堵,眼底里也蓦地有了涩意。 但好在她定力够好,只一瞬的功夫就收敛了落寞伤感的神色。 那掌柜的听到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连忙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清澈灵动灿若星芒的大眼睛。 只一眼,就让人呼吸一窒。 当真是个绝色美人儿! 即使因太子选秀,这两日在街上都已经看了不少的美人儿,但是面前的女子依然能让人眼前一亮。 掌柜的那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然后蓦地一转,就看到了在门外不远处站着的不住的给他递眼色的将军府的小厮。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干咳了一声带着谄媚的笑意道:“小姐,不巧,枣花糕和桂花糕暂时都没了,后厨现做正在做呢,可否劳烦小姐移驾二楼稍等片刻?” 这么巧吗? 林昔瑶可没有错过他看向门口小厮的眼神。 她挑眉道:“既然没有了,那我们改日再来就好了。” 言罢,她就要带着秋月离开,那掌柜的连忙给跑堂的小二递眼色,并热络的跟林昔瑶道:“小姐稍等一下就好,很快的。” 以前林昔瑶跟宇文铭曾经来过一次。 这里不仅卖糕点点心,二楼更是辟出了一层来做茶楼,供客人们休憩。 掌柜的话音才落,就看到楼梯口匆忙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小厮来,他远远地对着林昔瑶见了礼,便含笑道:“林小姐,就请楼上稍等片刻吧。” 说话间,他就已经快步走到了林昔瑶的面前。 这时候,掌柜的也已经拦住了去路。 福满堂外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店内也有不少用茶吃糕点的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扯起来确实不好看。 而且,林昔瑶也想要看看沈氏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转头给秋月递了一个眼色,便提起了步子上楼。 二楼都是雅间,相互之间用水墨山水画的屏风隔开。 林昔瑶一上楼,那小厮就带着她目标明确的朝着靠窗的位置走去。 二楼上客人不多,各个雅间里不时地传来谈笑声。 “林小姐,请。” 009 相看 林昔瑶随着那小厮才走到雅间门口,就看到靠窗坐着的那个男子正含笑看着她。 三十多岁的年纪,生的倒是眉清目秀,但是那一双眼睛里透着一股子阴冷,让人十分不舒服。 重生之后,林昔瑶的感官都要比前身灵敏了许多。 这人,她是见过的。 礼部侍郎田文,去年才死了第二任夫人。 年初有一次她被传去前厅见宇文铭,就看到跟着宇文铭一起来丞相府拜会的田文。 也不是林昔瑶八卦,而是关于田文那些八卦,丞相府的人说的太多。 当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林小姐,你可算来了。” 田文微微欠身,抬手示意林昔瑶落座。 礼数倒是过得去,但若真的是讲礼数之人,就不会让小厮强迫了她上楼。 林昔瑶在门口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立即进去,转而挑眉道:“不知大人找民女来,所谓何事?” 闻言,田文来了兴趣,他挑眉道:“你婶娘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 田文的目光仿似有穿透力一般,在那样的目光下,林昔瑶有一种自己在他面前仿似没有穿衣服的感觉来。 十分不舒服。 一个念头突然自林昔瑶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她心头一紧,面上却依然镇定自若。 既然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她站在门口也不像话。 林昔瑶也不是扭捏的人,她款步走了进来,在田文对面从容落座,一点儿也不见有半点儿闺阁女儿家的羞涩和腼腆。 “田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田文拿起面前的茶盏来,给林昔瑶倒了一杯,轻笑道:“你婶娘有意促成你我二人之间的婚事,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果然! 她就知道沈氏没有那么好心。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故意将她引出来,是为了让这田文相看的。 二叔常年在外地公干,现在的将军府基本上都是女眷,到底不方便将人引进将军府。 她就不相信那个为了给自己女儿寻一门好亲事而四处张罗打探的二婶儿,会不知道田文在京中的名声! 林昔瑶心头冷笑,面上的表情也冰冷了几分,她不愿意跟这田文再继续纠缠下去,直截了当道:“民女资质愚钝,恐担不起田大人的福泽,还请田大人另寻佳偶。” 她的意思已经说的十分明显了。 话音才落,就见刚刚还拿着茶盏的田文面色一僵,旋即换了一副面孔,冷笑道:“林小姐莫不是以为你还有那个当将军的爹在为你遮风避雨?” 闻言,林昔瑶不怒反笑道:“当然,我阿爹就算是死了,也会化为英灵一直守护着我们姐妹,为我们遮风挡雨。” 这句话直接将田文给噎了一下。 他白了一眼林昔瑶,眼看着她已经起身要走,田文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阴鹫道:“英灵?将军府一府上下的孤儿寡母,你觉得就凭英灵二字就能护得住?” 他这是在威胁了。 林昔瑶怒而回眸,就对上他闪烁着寒芒的眸子。 她不逞相让道:“我觉得,可以。” 言罢,不等田文开口,林昔瑶突然上前一步,走近了田文些许,就在田文以为她是回心转意要讨好他的时候,却听林昔瑶突然轻笑道:“我倒是要提醒田大人,你觉得,仅凭你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就可以随意蔑视为国捐躯的英魂?那也要问问边关数十万将士肯不肯,要问问当今圣上肯不肯,要问问东楚的民心肯不肯。” 林业成已经去了三年,即使他膝下无子,镇国大将军的封号犹在,将军府犹在。 仅凭这一点,也许未必可以看的出圣上对将军府的重视,但至少可以肯定镇国大将军在百姓和边关将士心头的重要性。 这就是现在林昔瑶姐妹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 有了这一块招牌,在府里没有人可以欺辱她们,在外面,更不能让人折辱。 田文气急,抬手就捏碎了茶杯,就要发怒,林昔瑶却先他一步继续道:“当然,田大人可以去将军府提亲,我上面还有祖母,有婶娘,你花点银子给点好处,我那婶娘自然都会依了你,不过,如果有人到御史孙大人那里随便递一个状子,说你强娶将军嫡女为填房,到时候你觉得圣上会不会过问?所以我劝大人歇歇火气,不要自取其辱。” 林昔瑶含笑拿起茶壶来给田文倒了一杯茶。 可那茶盏刚刚才被田文捏碎了,滚烫的茶水瞬间顺着那裂缝钻进了田文的掌心,剧痛之下,他连忙松开了已经碎掉的茶盏。 “你个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 愤怒之下,田文也顾不得斯文,直接怒骂出声,他甚至已经扬起了手。 但转眼间看到这少女明媚如斯含笑的眉眼,他就蓦地清醒了。 这一巴掌若是打下去,那就坐实了他在欺负将军孤女的罪名! 然就在田文迟疑的一瞬间,林昔瑶就已经起身退了出去。 彼时,就在他们旁边的雅间,身着月白色锦袍,腰际系着一块羊脂玉坠子的宇文宸转头看向身边的常远道:“你确定你前天在将军府打探回来的消息是林小姐被欺辱?” 闻言,常远冷汗涔涔。 天可怜见的,他当时确实是打探到林家姐妹被二房欺辱,就算生了重病,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啊! 怎么今天再看这林家大小姐…… 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欺负的角色呢? 常远只得低头去看自家主子,然而,下一瞬,他主子却已经比他还快一步起身,直接走出了雅间,径直跟上了那林家小姐而去。 常远动了动唇角,正想提醒宇文宸今天来的目的,却见宇文宸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得,直接对他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有回。 宇文宸的眸子从一开始就没有从林昔瑶身上挪开过。 眼看着她走出了雅间,他竟鬼使神差般的跟了上去。 这动作才一做出来,宇文宸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他的动作都比脑子还快一步了? 不等他细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010 脸疼胸闷 林昔瑶也听到了那声音,不过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那声音是怎么回事,紧接着膝盖弯曲处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彼时,她前脚刚走到楼梯口,第一步都堪堪要迈出去,突来的变故让她身形不稳直接朝下跌落了下去。 慌乱中林昔瑶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和反应,转手就朝一旁护栏猛地抓了过去。 却在她即将要抓到护栏的一瞬间,从旁边突然掠过来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一把揽住了她的腰际将她往回一带。 而她在天旋地转间抓向那护栏的一巴掌却来不及抽回,竟是直接盖在了那人的脸上。 啪! 伴随着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林昔瑶的身形终于稳住了。 准确的说,她现在整个人被人揽在怀里。 她抬眸,才将那人的容貌看清楚。 黑发华服,剑眉星目,那双眸子仿似这浩瀚星宇,广袤深邃,转眼间就能将人吸了进去。 这张脸,仿似尽得了造物者的偏爱,将这时间所有美好的词语皆占尽了一般,只一眼便让人难以忘却。 倾世之美。 一时间,林昔瑶的脑子里下意识的浮现出这样一个词语来。 只可惜他高而挺的鼻梁泛红,在他周围雪白的肌肤的衬托下,整条鼻梁乃至鼻尖上的红色就越发显眼了。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她便发觉这男子的眉宇间似有几分熟悉,不等她细看,就察觉到他眸色一紧,刚刚同她一样发愣的眸子里转眼间就多了几分恼意。 这时候,林昔瑶才惊觉她刚刚干了什么? 她刚刚在不经意间给了这人一巴掌! 而且,好巧不巧的正中了人家正脸! 所以说他的鼻梁是她打的???!!! 林昔瑶心头慌乱无比,她刚刚打人的手还扬在半空中,保持着落下去那一瞬间的姿势,此时掌心都是火辣辣的疼,可想这人的脸挨的有多重。 眨眼间,他不仅鼻梁,就连鼻梁周围的肌肤都开始泛红。 而这一切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林昔瑶心虚不已,就要低下头退开身子,却才发现这男子刚刚还带着几分恼意的眸子突然划过一抹古怪之色。 她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这才发现他的一只手竟然还放在她的胸上! 难怪她刚刚一直心跳如擂! 她还以为是自己心虚紧张…… 林昔瑶脸色一红,匆忙一把推开面前的男子,就要往后一退。 然而,这一次,她恼羞成怒下竟然忘了她才被人家带起来,两人都还站在楼梯跟前,而她更是背对着楼梯口! 这一推,她下意识往后一退,竟然直接再一次跌了下去! 只是比起刚刚那一次,因为心绪乱了,林昔瑶也越发慌乱了,不过她却还是下意识抬起靠近护栏的手,一巴掌朝护栏抓了过去。 然而,那男子见她突然坠落,竟然也来不及思考,直接上前再一次一把捞起了她往回一带。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林昔瑶的手再一次没有来得及收回…… 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 林昔瑶突然很想哭。 然而,更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男子一手揽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竟然还按在她的胸口! 同样的位置! 不同的是,这一瞬间,林昔瑶清楚的感受到了他捏住自己某个富有弹性的位置的时候,手抖了抖! 登徒浪子! 林昔瑶心头怒骂,但这一次她好歹还留了一丝理智,在一手推开这人的胸口之后,她的另一只手已经迅速的抓住了一旁的护栏。 她的动作虽然迅速,却为了保持自己的身形不再跌落而显得有些夸张和滑稽。 不过这时候,林昔瑶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在成功的从这人怀里挣扎出来并稳住了身形之后,她才勉力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 “刚刚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一想到刚刚自己被轻薄的一幕,林昔瑶就很不想道谢,可是抬眸看到对方那绝美的容颜上泛红的鼻梁,她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最后还是咬牙道:“适才……纯属意外,还请公子见谅。” 言罢,她也不敢看这男子的面色,更不敢等这人的回答,林昔瑶连忙招呼了身后不远处早已经看的目瞪口呆的春花逃也似的离开。 走到楼下的时候,她下意识回眸扫了一眼楼梯口。 那男子依然玉树临风如谪仙一般站在楼梯口,他的面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林昔瑶看不太懂,但他的手却对着她微微扬起,然后做了一个轻轻一捏的动作。 林昔瑶瞬间就明白了。 她的心头一紧,差点想要提刀上去跟这人拼命。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打不打得过暂且一说,就这么上去一闹的话,她是真的没有脸了。 林昔瑶再不敢多想,甚至不敢多停留一瞬,顶着一张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绝色容颜快步逃出了福满园。 这边林昔瑶前脚刚走,宇文宸才收回了带着玩味的眸子。 他一转头,就对上不远处正准备开溜的田文的眸子。 那一瞬间,田文如遭雷击,当即僵硬在了当场。 “太子殿下!” 好不容易缓了缓心神之后,田文才连忙小跑着来到宇文宸面前见礼。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宇文宸声音轻飘飘的落下来。 但对于田文来说,这样的声音可是比刀子更让人感到恐惧! 他连忙磕头道:“下官一直在雅间里喝茶,什么都不曾看见!” 宇文宸眉梢微扬,露出一抹倾城绝美的笑意道:“我听说,你想娶林家女?” “不不不!下官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时候,就算是借田文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横生什么枝节。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触怒龙颜可怕,但是得罪太子殿下却是更更更可怕的事情! 田文等了半天,却没有等来宇文宸下一句话,他动了动身子,就要抬头,却听上首突然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这声音是宇文宸的贴身护卫常远发出来的,田文如懞大赦,连忙连滚带爬的下了楼。 常远说出这句话之后,也心虚不已的看向宇文宸。 011 失魂 刚刚他就是晚了一步,主子竟然自己冲出去了,不仅如此,竟然还被人家一个小姑娘给打了脸。 还给打了两次! 常远想想都觉得惊险!刺激! 这可是东楚开朝以来破天荒的头一件啊! 当朝太子被人当众掌掴! 但是! 让他险些惊掉下巴的是主子竟然没有动怒!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跟在主子身边十年之久,就从来没有看到主子亲近任何一个女人! 主子这么优秀,自然有的是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但最后的结局都相当悲惨。 但是! 刚刚主子竟然主动追着林家那小姐去了,而且还抱了人家!抱了两次! 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常远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还愣着做什么?” 宇文宸走出了几步,才发现常远还杵在那里,他的眸子便这样轻飘飘的落了过来。 只一眼,就让常远腿软,他连忙跟了上去,再不敢多言。 内心有无数个念头和猜测的常远当然只能憋着,本以为主子肯定不愿意再提起那林小姐,却在两人走下楼梯的时候,他沉声道:“去查一下。” 刚刚还在走神的常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让他查的是什么,他抬眸愣了一下。 宇文宸转过了头,扫了一眼林昔瑶离去的方向,常远这才恍然大悟。 **** 已经羞愤离去的林昔瑶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离去后的这一幕。 从客栈出来,她没有直接上从将军府出来的马车,而是一路快步往前走。 “小姐,我们不回去吗?” 同样被刚刚一幕震惊到的春花等了半天,看到林昔瑶面上的红晕终于褪下,这才试探着开口。 “难得出一趟府,随便走走罢。” 嘴上虽然这样说,林昔瑶的步子却在往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就在前面的长林大街,正中间那座最显赫的府邸就是丞相府。 毕竟不是正式摆放,林昔瑶去了偏门处。 春花一脸不解的跟着林昔瑶,想问,又不敢多嘴。 “我听说丞相府那位李小姐出事了,我们好歹也有过一面之缘,既然路过,就去探望一下赵姨娘吧。” 林昔瑶随口编造了一个说辞,挑眉看向春花。 春花心思单纯,当然不会多想,连忙上去叫门,在跟门房塞了点碎银子并言明了身份之后,却并没有得到林昔瑶想要的结果。 “小姐,他们府的下人说,赵姨娘身体不好,最近闭门谢客安心养身子呢……” 闻言,林昔瑶皱眉。 娘亲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生病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应该不会闭门不见才是。 要知道,她是以李云裳故友的身份来拜访,按照娘亲的性子,除非是重病到难以下床或者是被下令禁足,否则的话,她是不会怠慢了女儿的朋友。 林昔瑶抬头看了看丞相府高高的院墙,恨不得自己能长了翅膀飞进去,天知道她有多么迫切的想见到娘亲。 “小姐,既然赵姨娘不方便,那我们改日再来吧。” 一旁的春花见林昔瑶愣在那里出神,轻声劝慰。 林昔瑶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再睁开眼,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从容。 “好。” 在回去的路上,林昔瑶靠在马车侧壁上,看着几次欲言又止的春花,皱眉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见状,春花咬了咬唇瓣道:“小姐,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吗?” 林昔瑶想了想,除了身体还有些乏力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但这小丫头问这个做什么?而且还是这般为难的样子。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问,春花连忙解道:“以小姐的身手,今天在楼梯那里完全可以翻身退开,但那时候小姐慌乱无措的就跟完全不会功夫的普通人一样,所以奴婢想着,小姐的身体是不是还没有恢复好,要不要奴婢再去给小姐抓一副药来补补?” 啥? 这身体的主人会武功? 林昔瑶傻眼了。 她自己完全不知道! 如果不是从这贴身丫鬟的口里听到,林昔瑶都不敢相信。 她干咳了一声,垂眸道:“其实,我这一次落水磕到了脑袋,一时间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就连功夫都给忘了……但是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她之前撕破了脸皮在二房和张氏面前闹,她们就算是气急也没有真的对她动手,很有可能顾忌到她有功夫在身,听春花的意思,似乎她的身手还不弱。 见林昔瑶说的认真不像是开玩笑,而且眉宇间还带着愁绪,春花当然立即应下道:“小姐放心,今天的所有事情奴婢绝对不会泄露出半个字。” 听着春花斩钉截铁的发誓,林昔瑶却从她的话里听出来还包括在福满园楼梯口的那一幕…… 想起那一幕,她的脸又红了。 那个登徒子! 明明有着谪仙般的容貌,却有那样让人咬牙切齿的性子,希望别再遇见他。 林昔瑶一想起那一幕,整张脸就火辣辣的,就连心都加快了些节奏。 彼时,在听雪园里等消息的沈氏听完小厮从田文那边带回来的口信,面色瞬间就变了。 “你说什么?田大人让我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氏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小厮。 “田大人的原话就是这样说的,还说林小姐品性高洁,他高攀不起。” 闻言,沈氏冷笑道:“好个品性高洁,高攀不起!我看他是根本就没看上林昔瑶那个小贱人!” 这时候,林昔云也在旁边嘲笑道:“不是我说啊,大姐姐的脾气就是太刚烈了些,现在京中哪个好男儿不想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她可是一样都不占呢。” 言罢,林昔云已经在捂嘴偷笑了。 沈氏叹了一口气,愤愤然道:“那田大人之前都说的好好的,林昔瑶的容貌又那般出色,不可能会看不上啊?可惜了那么丰厚的一笔彩礼啊!” 想想身沈氏就肉疼。 林昔云在一旁揉着沈氏的太阳穴,轻笑道:“母亲不必生气,这京中没有田大人也会有黎大人张大人,有母亲张罗着,还愁给大姐姐说不到一门好亲事吗?” 她尤其加重了那个“好”字,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句话里的嘲讽。 闻言,沈氏也就释然了,只要无父无母的林昔瑶在将军府,那么婚事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这一切都掌握在她和婆婆张氏的手上。 以现在张氏对林昔瑶的憎恨,又怎么可能会维护她? 光是想想,沈氏就觉得解恨。 012 常远心里苦 听雪园这边,沈氏已经有了计较,是以林昔瑶本来以为自己坏了沈氏的算盘,会被她找上门来算账的,结果并没有。 她消化了自己会功夫这一事实之后,就进了海棠院专门辟出来的一间练功房,一门心思的扑到之前这身体的主人曾经修炼过的功法秘籍上。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即使她占了人家的身体,却并没有占别人一点儿记忆。 对于这些秘籍,她完全看不懂,更不会练。 之前在福满园楼梯口那尴尬的一幕让她不愿意回想,但林昔瑶在冷静了之后,还是认真的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发现,当时情急之下,她反手抓住楼梯栏杆并往回翻转身子的动作几乎是出于本能。 也就是说她的脑子虽然记不得了,但身体依然有着本能反应。 为了印证这一点,林昔瑶让春花搬了一把梯子爬上了院子里的海棠树上,她想再一次试试自己会不会在慌乱中无意识的用出功夫。 在狠狠心咬牙从上面一跃而下之后,她发现……并没有什么用…… 砰! 一声闷响,林昔瑶整个身体朝下砸在了院子里。 好在这海棠树下种了半尺高的兰花草再加上土壤松软,林昔瑶直接砸在了上面也不至于被毁容。 只不过灰头土脸的极其滑稽。 即使是这样,林昔瑶依然不死心,她拍了拍屁股,又试了一次。 结果是一样的。 她揉了揉摔痛了的脸,再一次爬上了海棠树,坐在树杈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跳一次,却听见院外传来了林昔兰的惊呼声:“阿姐,你在干什么?” 听到林昔兰的声音,林昔瑶下意识回头,身子才一动,就一个不稳直接从树上跌落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就要再一次重重的摔下,却在落地的前一瞬间,她胡乱挥动的手臂也不知道在哪里带出来一股力道,直接让她身子一轻,就在半空中来了一个鲤鱼打挺的翻转,然后急匆匆的站了起来,只是这变化来的太突然,林昔瑶站起来的动作又太快,她根本就刹不住脚,然后一头又栽倒了下去,再一次将脸砸在了兰花草里。 又一次重复了同样的命运。 “阿姐!” 林昔兰惊呼着,一路匆忙跑过来,用最快的速度扶起了已经鼻青脸肿的林昔瑶道:“阿姐,你在做什么啊?你……你怎么能跟自己过不去呢……” 说话间,林昔兰眼里的泪水就已经开始打转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哭笑不得道:“放心,我没事,我就是想看看我这功夫到哪里去了。” 虽然摔的很惨,但到底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功夫还在,只是她不会用罢了。 那是不是自己再努力去学习如何施展,就可以化为己用呢? 一时间,林昔瑶的心里又升起了一抹希望来。 她摔的鼻青脸肿的,面上却还挂着欣喜的笑意,这一幕怎么看都怎么滑稽。 很快,已经回了东宫的宇文宸就听说了这滑稽的一幕。 “你是说她跳树玩儿?” 想着之前那姿容绝色的女子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可爱样子,宇文宸的眼角眉梢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勾勒出了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常远犹自沉浸在刚刚接到命令之后一路暗中尾随着林昔瑶回府之后看到的搞笑的一幕中。 他强忍着笑意道:“是啊,主子,你是不知道那林家小姐连摔了三次,最后整张脸肿的跟猪头似得有多搞笑。” “像猪头?” 常远浑然不觉自家主子的语气已经悄然冷了两分,他笑道:“是啊,偏生都那么难看了,她还能笑的出来,那林小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觉得……” “孤觉得你活的有些不耐烦了。” 宇文宸挑眉,淡淡的扫了常远一眼。 见状,常远就算是再没有眼力见儿,也知道主子这生气了,他连忙摆手改口道:“不不不,我觉得林小姐率真可爱,就算是摔到鼻青脸肿依然美艳无双!” 可难为他这么拍一个人的马屁了。 宇文宸动了动唇瓣,正要说什么,外间就有小太监来报,太极殿召见。 宇文宸虽然不大情愿,却也只得换了一身衣服跟着去了。 昭庆帝正在案几前作画,听到宇文宸来了,头也不抬就道:“宸儿,你的书法堪称一绝,来看看父皇这幅画该提什么字好。” 宇文宸应了,默默地站在一边等着昭庆帝画完最后几笔,便起身提笔在一旁迅速的落下了一首绝句。 那精妙的诗句再配上那笔走龙蛇的字体,惹得昭庆帝连连拍手赞道:“好!好句!好诗!” 闻言,宇文宸放下笔退到一遍,谦和有礼道:“是父皇的画好。” 即使听惯了朝臣的溢美之词,此时能得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的夸赞,昭庆帝的心里也依然是美滋滋的。 他从画上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宇文宸,正欲开口说正事,眼神却落到他红红的鼻梁上。 “宸儿,你鼻梁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宇文宸有些头疼。 要是说出去是被一个小丫头给打的,他只怕是要轮为全天下的笑柄了。 不仅如此,要让昭庆帝知道了真相的话,那小丫头也就没命了。 心里虽有些不安,但宇文宸面上却半点儿也不显,依然从容不迫道:“儿臣早间同常远练武切磋的时候不小心伤到,无碍的。” 闻言,昭庆帝沉声道:“这常远未免也太没有分寸了罢?” 彼时,就候在殿外偏生听力惊人的常远突然很想死上一死。 虽然他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但是也不能被这样推出去当炮灰啊! 皇上就算碍于他是太子亲信,不会轻易动他,但他这一次可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了,下次当差再有个什么小小的闪失……常远觉得自己的脖子都不够稳当了。 013 她不一样 殿外的常远提心吊胆,殿内的气氛也同样有些紧张。 宇文宸抬眸对上昭庆帝那一双精明中带着探究的眸子,从容道:“练武之时难免有个剐蹭,是儿臣让常远下了狠手,若下属都让着儿臣,儿臣永远也不会有进步。” 道理虽是如此,昭庆帝面上依然不悦。 但见宇文宸没有要追究常远的意思,昭庆帝只道:“即便如此,也得让他们注意些,你是储君,岂能让人伤了颜面?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朕就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彼时,猫着腰心惊胆战的常远替自己擦了一把冷汗。 宇文宸展颜微笑道:“谢父皇开恩。” “你这孩子,父皇是为了你着想,你却还要跟父皇这般见外。” 看到面前进退有礼的宇文宸,昭庆帝找不出一丝错来,但正是因为这进退有礼,才让他觉得少了几分父子之间该有的亲近。 当年的事情也怪他,眼下他也强求不得,面前的宇文宸姿容绝色,眉宇间还有几分她当年的神韵,昭庆帝每深深的看一眼,思绪就会有些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澧水江畔,那倾国倾城的女子戴着的帏帽被风吹起,恰巧她一回眸,就落入了他的眼底。 从此便是一生。 罢了,罢了。 昭庆帝摆了摆手道:“你且下去休息两日吧。” 见状,宇文宸当然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后,他从容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前脚刚回到东宫,常远就一膝盖跪了下来:“主子啊,你就给我留一条活路吧,我还想着等我那青梅竹马的小翠兰及第了娶她过门呢!”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嘲讽道:“你上次不是说叫香兰?” 常远被这句话一噎,面上一怔,连忙改口道:“我……那不是嘴瞟了,说错了,是翠兰,翠兰……” 无视耍活宝的常远,宇文宸提起了步子走到窗台前,窗外一树桃花开的正盛。 往日里宇文宸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一番美景,不知怎的,他觉得今日的桃花都比往日美了几分。 粉黛妖娆,虽无牡丹国色天香的雍容,却也倾国倾城,别有一番风情。 倒是像极了几天见到的女子。 “主子?” 还跪在地上的常远壮着胆子提醒了一句:“田文可是二皇子的人,今天的事情万一被他传出去了……”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道:“谅他也没有那个胆子。” 常远想了想,也是。 今天除了在那里见面的常远和那个林小姐一行,二层全部都是他们的人伪装的。 常远身边只带了一个护卫,林小姐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 后者顾惜名节,当然不可能说出去。 至于田文么,他不是个傻子,一旦这件事被传了出去,他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只怕现在他在家里就已经坐立不安了,当然不可能自寻死路。 “你说林小姐在自家院子里跳树玩儿?” 听到宇文宸饶有兴致的语气,常远连忙抬眸点头,再一想之前自己嘲笑林小姐之后主子的态度,他连忙端正了态度强忍着笑意道:“是的,她连跳了三次,前两次都是直挺挺的摔下来,摔得……惨不忍睹,最后一次是被林二小姐惊到了,坠落下来站半空中一个翻身却没有来得及稳住身形就再一次脸朝地摔了下去。” 常远不知道为什么,主子今天也太反常了,之前对林家小姐冒犯他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在意,现在还这般关心人家。 宇文宸皱眉道:“之前的消息不是说她会武功?” 常远也奇怪道:“属下也觉得很奇怪,按说之前在福满园属下就怀疑了,从那楼梯上摔下以林小姐的身手根本就不在话下,可是她好像完全不会功夫似得,但要说她是对主子刻意接近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后来属下亲眼所见林小姐在自家院子里的行为,恕属下直言,林小姐的脑子可能真的有问题……” 当然,后面这一句是常远壮着胆子说的。 他自然没有打趣林昔瑶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如实提醒自家主子。 宇文宸转头落到那盛开的桃花之上,他的目光深邃,语气莫测道:“你去查一下。” 常远得令,就要退下,但忍不住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主子,您……为什么对林家小姐这么上心?难不成是因为林将军?” 宇文宸没有答话,常远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初春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从窗外拂过,带起桃花纷飞如雨,有一瓣儿调皮的落在了宇文宸的肩头,他抬手拈起,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抹难得的温柔。 彼时,被人误以为是在跳树玩儿的林昔瑶正苦着脸任由林昔兰给她擦着消肿止痛膏,并耐着性子听着林昔兰的絮絮叨叨。 “阿姐,你怎么能这么莽撞呢,脸面对于女儿家来说是何等的重要,这万一磕破了哪里可怎么办?” “我现在只有阿姐了,你千万要爱惜自己,就当是为了阿兰好不好?” “也不知道这膏药见效不,要不然,我们请苏大夫过来瞧瞧吧?” 眼看着林昔兰还要继续喋喋不休下去,林昔瑶连忙摆手道:“没事,我就是摔了两下,你没看到下面还有兰草垫着嘛,就这点儿小擦伤不碍事的。” 要知道,她以前在丞相府可没少吃皮肉之苦,这一点儿摔伤对于她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 再者,林昔瑶这身体常年练武,也比寻常的女儿家要结实的多,要换做是林昔兰的话,只怕得卧床十天半个月了。 念及此,林昔瑶不解的看向林昔兰道:“对了,阿兰会功夫吗?” 闻言,林昔兰面上一怔,旋即苦笑道:“阿姐当真是糊涂了,我怎么会功夫呢。” 转念想起林昔瑶记不起以前的事了,林昔兰耐心解释道:“我从小身体不好,常年药不离身,阿爹也说我不是练武的料,所以阿娘就不许我习武,也正是因为如此,阿爹才对阿姐越发严厉,他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阿姐的身上。” 014 撮合 听着林昔兰的话,林昔瑶苦恼道:“可惜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怎么施展都不知道。” 要是她能恢复之前这身体主人的身手,就能给自己添太多的助力。 可是练武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娘亲的事情却迫在眉睫。 即使林昔瑶知道自己身体本能对功夫的记忆还在,却也并没有多开心。 她现在就想见娘亲。 “阿姐不用担心,记忆也许找不回,但功夫就在阿姐身上,又怎么会练不起来呢?” 林昔兰一句话点醒了林昔瑶,也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林昔瑶都泡在练功房里看武功心法,这一次她不再如之前那般自己一个人瞎琢磨,而是让春花托人去找一个会功夫的夫子来。 在夫子还没找到的这几天,她都在死记硬背那些拗口的心法,她知道,横竖是要记得。 这一日,林昔瑶前脚才走进练功房,就听见春花急匆匆来报:“小姐,夫人有请。” 将军府的夫人只有一位,那就是林氏姐妹的娘秦云兮,自从她没了之后,二房沈氏掌控了整个将军府的中馈,这之后府里的下人们也就尊称她为夫人了。 “可知道什么事?” 春花转头看了看在院门外探头探脑张望的小厮,然后凑到林昔瑶耳畔道:“我听说前厅来了客人,还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听说是显国公府来的人,具体是哪个我也没有打听清楚,就怕是夫人又起了心思……” 春花上一次跟着林昔瑶去过福满园,自然也就知道沈氏的算盘。 林昔瑶本能的想要拒绝,但在听到显国公府四个字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 显国公府可是刘温婉的娘家。 而刘温婉,正是这些年来打压她和娘亲的丞相夫人。 迟疑了一瞬之后,林昔瑶立即做了决定,她转身回了房间换了一身淡粉色纱裙,随意将长发用一根玉簪子挽起便带上了春花去前厅。 才一进门,就听到沈氏的笑声了。 林昔瑶忍着恶心走了进去。 “瑶姐儿,你可算来了,快来坐。” 林昔瑶的目光从堆满笑意的沈氏面上划过,很快便落到了一席青色锦袍的少年身上。 少年生的唇红齿白,双眸尤其明亮,只一眨眼,便让人想到天上的星星。 是个美少年。 林昔瑶并为见过,便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少年的目光本来带着几分散漫的朝林昔瑶打量了过来,但在落入她眸子的一瞬间,突然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这是显国公府的公子,刘信,想必你也听说过吧?” 沈氏一看少年的神情,就知道有戏。 “你祖母这几日病着,大夫说缺少一味药材,但这药材在京中难寻,可急的我焦头烂额,幸亏刘公子送来了,我们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沈氏一张嘴,就全是谎言。 林昔瑶从容不迫的听着,最后对上沈氏带着算计的眸子淡淡一笑道:“那敢问婶娘,是什么药材?” 这一句话倒是稳住了沈氏。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当然不可能到处去找什么药材,她只不过是为了顾全颜面随口编造的一个借口。 哪里晓得这林昔瑶竟然软硬不吃,还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 沈氏眸色一沉,想要发火,却碍于显国公府的小公子还在,不能发作。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候刘信站起来,对着林昔瑶做了一揖,坦然道:“林小姐见谅,是我想要来探望林小姐,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唐突了。” 林昔瑶没有想到他竟然这般坦然。 这磊落坦荡的神情,可跟传闻中不一样。 虽然她从未见过显国公府的小公子刘信,却也对他的名头有所耳闻。 在身世提起他名字的时候,那些关于他流连花丛玩世不恭的传闻就这样浮现在了林昔瑶的脑海里。 他虽是庶出,但显国公世子刘敬子嗣单薄,膝下就只有嫡出的小公爷刘陵和这个小公子刘信,所以对这庶子也同样疼爱。 只是他生性风流不羁……这在王都中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吧。 她就知道,沈氏怎么可能会给她安排一个好的亲事。 无非就是看上了显国公府的这块金字招牌。 林昔瑶心里清楚的很,面上却从容道:“原来是这样,婶娘直说就好了,不必弯弯绕绕的,你是知道的,我性子直。” 言罢,林昔瑶还对刘信微微一笑,算是全了刘信的体面。 见状,刘信眸子里的光亮更盛。 沈氏虽然不喜林昔瑶毫不留情面的态度,却也乐得见到刘信对林昔瑶动心的样子。 她打着哈哈,掩唇笑道:“倒是我忘记了,我们瑶姐儿本来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小公子可不要见怪。” 闻言,刘信连忙摇头道:“怎么会,林小姐率真可爱,绝非寻常女儿家可比拟,是我唐突了。” 虽然外界的风评不好,但林昔瑶对这刘信的印象却并不坏。 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毕竟若没有那些心思,也不该如此唐突直接找到将军府来,田文尚且顾及一分颜面,将她约在外面。 沈氏直接将人迎进将军府,也就没有在顾及她的名声了。 估计不等多久,显国公府小公子刘信登将军府门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无论这门亲事成与不成,对林昔瑶的的闺誉多少都不好。 沈氏厌恶她,不在意这些,甚至巴不得把她的名声搞臭这便也罢了,这显国公府的小公子是世家出身,却也这般,已经不只一句唐突可以解释了。 林昔瑶面上依然从容,对刘信微微欠身道:“我身体还有些不适,就失陪了。” 言罢,她不再看沈氏已经逐渐变得难看的面色和刘信微微惊讶的表情,直接转身往外走。 林昔瑶即使没有回头,也能感觉的到刘信那灼灼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 她不动声色,带着春花从容离去。 015 考量 “小姐,奴婢觉得,那刘公子挺好的。” 一回到海棠院,春花就打开了话匣子。 林昔瑶不做声,只微微点头便回了房间。 明知道沈氏没安好心,她还专门走这一遭,其实就算是那刘信外表看起来如何不堪,她也是打算先应付一下的。 显国公府跟丞相府是姻亲,就算刘信是庶出,但两府走动频繁,想要打听丞相府的消息应该不难。 如果能让刘信帮自己这个忙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刚刚林昔瑶却没有表现出对刘信格外的热心,甚至还刻意给了他冷脸。 这里面也有她的考量。 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将军府嫡女,如果对今天婶娘所做的事继续隐忍下去甚至还对刘信报以欢颜,到底是丢了身份。 一开始,她直接冷脸对上沈氏的时候,她专门留意了刘信的表情,他的眸子里只有赞许和欣赏。 所以,林昔瑶猜测也许这人就喜欢这样的性子。 于是乎,她索性直接冷脸走人,倒好给刘信一个念想,说不准哪天他再托人来约了。 那时候她在从他口中套一些丞相府的消息也好。 一番思索之后,林昔瑶收回了思绪,怅然的看着面前的梳妆台。 她刚刚想静静,就让春花退了出去,这时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哪个女儿家不爱美的。 林昔瑶也不例外,她认认真真的打量铜镜里的人,面若春晓,那带着一股英气的眉宇给她绝美的面容又多添了几分高贵不容侵犯,肌肤吹弹可破,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就算比起前世的自己,也并不逊色。 之前的李云裳美则美矣,但确实属于娇美、柔软的想要人拥在怀里好好保护。 现在的林昔瑶却美的英气又高贵,让人不敢亵渎。 只可惜,这身体之前的主人也没能逃过短命的下场。 林昔瑶感慨着,手随意的搭在梳妆台上站了起来。 突然间,她脑袋一昏,眼前也跟着一黑身体紧接着竟软绵绵的栽倒了下来。 好在她反应极快,抬手一把扣住了梳妆台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并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不知道是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原因还是她最近思虑太多,林昔瑶最近偶尔会有头昏眼花的毛病。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要站起来,抬手间却才发现刚刚自己无意中按上了梳妆台侧面的某处凸起,下面竟然打开了一个暗匣。 她在这里生活了这几日,也没有见到过这暗匣,不由得好奇弯下腰去查看。 但让林昔瑶失望的是,暗匣上还有暗锁,打不开。 谁会在这里藏东西? 难不成是这身体之前的主人? 不管是不是,现在她都打不开,也不好叫人来直接砸开这梳妆台,万一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可不得了。 再有,林昔瑶仔细查看过了,这暗匣竟然是用玄铁打造的,轻易打不开。 她有些怅然的收回了目光,站起身来取下玉簪子,正要放下玉簪子回床上躺下休息,却惊讶的发现那玉簪子上有一朵少了两瓣儿的梅花的形状跟那暗锁的形状相似! 而这玉簪子据林昔兰说,是林业成在出征前送给她们姐妹的,一人一支,林昔兰的簪子上面是两朵白玉兰,而她的这一枝是三朵梅花。 这个发现让林昔瑶精神为之一振,她连忙再一次弯下腰来将簪子上的梅花花瓣儿对准了那暗锁插了进去。 咔嚓! 暗锁被打开了! 不管里面是什么,这个发现都让林昔瑶有些高兴。 她一边打开暗匣,一边迅速的打量,结果却让她大感意外,里面空空如也! 难不成之前这身体的主人已经将里面的东西拿走了? 看到空空如也的暗匣,林昔瑶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下意识将手探进了暗格。 她本来只是随意的探进去看一下,这一探之下才发现,这暗格的顶上竟然还有一个暗格! 竟然这么神神秘秘,要是这里真的藏了什么东西,可不得也多宝贝。 林昔瑶反手探进里面的暗格,这一次终于不再是空的。 里面似乎有一本小册子? 里面的暗格太小,为了不将东西拽坏,林昔瑶费了好些功夫才一点一点挪腾出来。 能藏的这么隐秘的,肯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林昔瑶连忙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本名册,上面记载的人员都很杂,有在朝中不起眼位置当官的,有在权贵府上当下人的,甚至还有在各州府开店做生意的。 她草草的翻看了一遍,正想着这是不是林将军私下的力量,就发现册子的底页里还夹着一封信。 还没有开封过的信函。 说明之前这身体的主人也不知道这小册子的存在。 林昔瑶想了想,还是打开了信函,待看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她已经被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惊诧之下的林昔瑶抬眸就看到春花正端着茶盏往里走。 她转念想到这信函上的内容,下意识就将这信函往面前的梳妆台前藏了藏。 “小姐,你在里面半天不做声,我还以为你又犯头晕了呢。” 春花的眸子里带着担心,也带着一丝疑惑,她的眼神下意识往林昔瑶拢在梳妆台跟前的手上瞟。 林昔瑶的袖摆宽大,再加上她的姿势,倒藏得很好,没有叫人看出来。 她心里想着事情,忙对春花道:“我就是有些头晕,所以才在这里坐一会儿,你先下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闻言,春花点了点头,就要过来伺候她休息,林昔瑶连忙皱眉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她这般冷淡的态度让春花一怔,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连忙道了一声好便退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林昔瑶的错觉,她感觉春花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眼神还往她手上瞟了瞟。 春花前脚一走,后脚林昔瑶就从梳妆台前跳了起来,她快步走到门口将门上了栓,这才又一次坐回到了梳妆台。 信函上的内容干系太大,以至于她这会儿都没有回过劲儿来。 016 发现 事实果真如林昔瑶第一眼看到那名单的时候冒出来的猜测一般。 这就是林将军暗中培养的势力名单。 大到朝中要员,小到权贵府中打杂的不起眼的小厮,甚至在个州府还有不少能人异士。 这完全颠覆了林昔瑶对镇国大将军林业成的认知。 往日里她听说的关于林将军的传言,都道是对皇帝忠心不二且光明磊落的,如今看来,林将军也有自己的私念。 但林将军的私念却又跟那些为了掌控权势的人不同,他的私念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妻儿。 在那一封密函里,林昔瑶看到的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关切和怜惜。 这些势力是他自从被册封为镇国大将军之后就苦心经营的,足足十二年。 而他的目的,竟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妻女。 用他的原话来说——战场刀剑无眼,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将军府落败,他怕夫人和他的一双女儿会卷入这权利的漩涡从此生不由己。 有了这一份名单,即使日后嫁了人也能成为她的一份助力,轻松护住她们。 在信函的末尾,他提及之所以将这名册留给林昔瑶而非林昔兰,是因为林昔兰性子柔弱,缺乏果断,林将军将所有的厚望寄托在林昔瑶的身上。 看完这一封信,林昔瑶缓和了好久,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真正的林昔瑶已经没了,她代替她活了下来,又看到了这份名册,她觉得,自己自然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林昔兰。 她轻叹了一口气,同时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让她激动的念头。 丞相府里有没有林将军的桩子? 念及此,林昔瑶连忙打开那册子,飞快的看了下去,最后果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丞相夫人身边的王氏! 有了这一发现,林昔瑶激动的差点要跳起来。 王氏可是近身伺候那刘氏的,娘亲的情况从她口中打听简直再容易不过! 激动不已的林昔瑶甚至有一种立即奔去丞相府的冲动。 但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在。 这名册如此重要,她当然不敢乱放,小心翼翼的再一次放进了那小暗格中之后,她落了锁将一切恢复到了原状,才打开房门唤了春花去请上元堂的陈大夫来。 之前她就说头晕,春花也没有怀疑,急匆匆的跑了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距离将军府只有一条街之隔的上元堂里的陈大夫就被请了过来。 “陈大夫,我最近总是头晕目眩,你给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林昔瑶伸出了手腕来,递到了陈大夫的面前。 见状,陈大夫取了一方锦帕放在林昔瑶的手腕上,就开始诊脉。 海棠院总共就只有四个丫鬟,春花,秋月,夏雨,冬雪,这几日她在背功法,林昔兰便领着另外三个去将练功房里的秘籍重新梳理起来,选出一些入门级的供林昔瑶查阅。 所以,现在林昔瑶身边只有秋月一人。 “秋月,去给陈大夫沏一杯热茶来。” 虽然秋月是海棠院里的人,但林昔瑶依然不放心,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支走了秋月。 看着秋月走出院门的身影,林昔瑶这才压低了声音对陈大夫道:“不知道苏管事最近如何?” 话音才落,陈大夫一怔,显然很是意外林昔瑶突然问出来的这句话。 不过很快,他眸子里的诧异之色散去便连忙垂下眸子也压低了声音道:“苏管事一直静候着小姐的传唤。” 此时,他的声音里满是恭敬,跟之前的陈大夫判若两人。 根据林将军信函上的提示,这陈大夫就是联系将军府和暗卫的一条通道,苏管事原名苏旭,是林将军手下一名得力的副将,但在一次战场上受伤脚上落下了残疾,便退了下来,从此专心为林将军打理他的暗中势力。 看到陈大夫的态度,林昔瑶松了一口气,第一步是成了,她面上依然从容道:“那劳烦陈大夫了。” 她要见一见苏旭。 陈大夫连忙点头,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的身体还未痊愈,这几日切记不可再染了寒气,要好生静养。” 言罢,他转身去写方子,从容镇定的模样仿似刚刚跟林昔瑶的暗中交流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样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大夫。 林昔瑶大为惊叹。 陈大夫的方子刚写好,春花已经沏好了茶送过来。 陈大夫只礼节性的喝了一口便起身告辞,林昔瑶也没有留他。 她知道他是去联系苏旭了。 她只要在这里等着消息就好。 “小姐,怎么了?” 春晓看到林昔瑶在出神,担心道:“奴婢这就去给小姐煎药,小姐先回床上歇息吧。”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只是她才起身,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林昔瑶发现,她虽然不会施展一身的功夫,但是六识却过人的敏锐。 她抬眸看过去,不多时带着两个丫鬟的沈氏怡怡然走进了海棠院。 一进门,她就皱眉道:“瑶姐儿,怎么又不舒服?” 林昔瑶早就跟她撕破了脸皮,也不想跟她再演戏。 既然知道人家并不曾真心待她,她也没有上赶着还要去陪笑脸。 于是乎,她的语气也冷淡道:“二婶儿不是知道的吗,我身体的风寒还没有完全驱除。” 闻言,沈氏冷笑了一声道:“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脑子摔坏了,让大夫给开药瞧瞧呢。” 她这话里藏针,不加掩饰的嘲讽前些日子她从树上摔下来的事情。 林昔瑶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态度,她从容起身,淡淡道:“我有些乏了,如果二婶儿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话音才落,沈氏的眸色一紧,眉宇间的怒气更甚了,她看着林昔瑶冷声道:“瑶姐儿,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没关系,但你好歹得为兰姐儿想想,大哥大嫂都不在了,你们的婚事可是由不得你们自己做主的。” 言外之意,林昔瑶可以豁出去脸闹着不嫁人,但却不能不想着林昔兰。 017 不屑 沈氏当然知道,林昔兰是林昔瑶的软肋。 她可以洒了泼的去闹,即使面上说的再强势再不在乎,也不可能不管林昔兰的名声和前途。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里只想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垂眸认真看着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眸子里满是威胁的沈氏道:“二婶儿是在威胁我?” 沈氏也笑:“当然不是,那显国公府的小公子一表人才,家世也这般的好,配你简直是最好的姻缘,我也是为了你好。” 一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当真是极好的姻缘! 林昔瑶不怒反笑道:“既然二婶儿将他夸的那么好,为什么不把云姐儿嫁过去?” 以林昔云的身份配显国公府的小公子,简直是高攀。 但这一句话显然彻底激怒了沈氏。 “林昔瑶!你不要太过分!” 到底过分的是谁? 自己的女儿都不屑于嫁的对象倒是想塞给她,还满嘴的为她着想。 林昔瑶想想都觉得这沈氏也是够无耻的。 林昔瑶懒得跟她掰扯,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好生来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但这沈氏显然就是来给她找不痛快的。 她无视她,转身就要往床边走,沈氏连忙厉声道:“你是当真不在乎林昔兰的婚事了吗?” 闻言,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林昔瑶沉声道:“我当然在乎,但是二婶儿,我妹妹的婚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二婶儿请回吧。” 如果是在之前,她未必有这样的底气直接这样怼沈氏,但现在不同了,她手上握着这样强大的一份势力,想要用这个给林昔兰谋得一份好姻缘自然不在话下。 与其将林昔兰的姻缘交付到处处打压她们的沈氏手上,倒不如让她亲自来为林昔兰好好谋划谋划。 即使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掌控这一份势力,也还没有想到从何开始,但林昔瑶知道,事在人为。 已经被她下了两次逐客令了,就算沈氏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此时就算她已经气的火冒三丈,但还有一丝理智在,也知道不能继续跟林昔瑶继续闹,一旦传出去了,丢的是她的颜面。 外人还说她一个长辈跑到小辈的院子里闹。 沈氏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道:“林昔瑶,我们走着瞧!”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便气冲冲走了。 林昔瑶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她连外衫都没有褪下,直接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午饭的时候,林昔兰来过,听春花说了前因后果,便没有来打扰林昔瑶的休息。 林昔瑶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时候。 她起身,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才慢悠悠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 外面带着几分冷冽的风瞬间吹了进来,林昔瑶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正要转身往梳妆台前走,却见一道黑影从窗外掠了进来,转瞬间就站在了林昔瑶的面前。 她前世就是被猝不及防出现的黑影点了穴道并推下了莲池的,所以现在林昔瑶对这样突然出现的黑影也有几分本能的惧意。 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 那黑影却已经站定并对她行礼道:“苏旭见过小姐。” 苏旭? 林昔瑶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突然造访的人就是她要找的苏旭。 她认真看过去,见这苏旭不过四十岁上下,剑眉国字脸,五官如刀削一般,无形中已经给人一种可靠又沉稳的感觉。 她微微点头,上前虚扶了一把,并道:“苏管事,近来可好?” 本是随意寒暄的一句话,结果苏旭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惭愧不已:“前段时间听闻小姐落水,我自责不已,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主动联系小姐并派人暗中保护,但之前将军有令,如果不是小姐主动传唤我们不能去打扰小姐……” 即使如此,他依然十分愧疚。 林昔瑶是知道的。 因为林将军在信函上也说了。 这一份势力非同小可,也同样有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发现并想要利用,他言,如果林昔瑶姐妹能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不用到这一份势力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会卷入朝堂之争,一旦用上了,再好的暗桩,再好的探子和人脉,只要有人心在,都是难以估量的,难免会牵扯到她们姐妹。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之前已经想好的说辞道了出来:“实不相瞒,苏管事,我落水之后伤到了脑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甚至就连这一身的功夫都不会施展……” 闻言,苏旭自然诧异不已,他虽不敢来打扰小姐,但自从听到小姐出事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派人暗中打探关于小姐的消息,并没有听到小姐失忆并没有了功夫的事情。 苏旭的意外在林昔瑶的意料之中,她垂眸道:“我本来就不会水,用阿兰的话来说,甚至对水还有一些恐惧,再加上我的身手,不可能会跑到莲池边落水,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比如阴谋,暗杀。 林昔瑶虽然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她这几日里里外外冷静分析了之后,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苏旭的眸子也跟着一紧,他垂下了眼帘沉声道:“小姐放心,这件事属下一定彻查下去。” 林昔瑶点了点头,轻叹道:“经此一事,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事,就算我和阿兰想要安稳平凡的过一生,却也未必能如自己的心愿,倒不如未雨绸缪保护好自己,所以,我这才叫了苏管事来。” 终于将自己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林昔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苏旭显然对林昔瑶的话深信不疑,他垂眸道:“属下一直都在等候小姐的命令,这几年来,所有的桩子和暗卫也都等着为小姐效劳。” 林昔瑶感激道:“辛苦你们了。” 言罢,她话锋一转,又道:“眼下就有两桩事,需要苏管事的帮忙。” 见林昔瑶如此客气,苏旭连忙作揖道:“苏旭这条命都是将军给的,此生但凭小姐差遣。”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 018 恨意刻骨 她的两件事,其一,是打探一下二皇子宇文铭最近的行踪和状态。 其二,便是去见一见丞相府的王氏。 前者看似简单,其实想要探听到二皇子府上的消息却并不容易,但苏旭坦然应下,林昔瑶便知道对于他来说应该不难,她也没有多问,比起调查自己死因的真相,眼下她更关心在意的是娘亲的安危。 她本可以让苏旭代她去询问王氏,但她实在是等不及了。 她让苏旭立即去丞相府找到王氏并递个消息。 在送走了苏旭之后,林昔瑶就换了一席月白色纱裙,匆忙梳洗了一番就准备出门。 林昔瑶走出回廊的时候,春花跟几个丫头都还在西厢房那边聊天,她叫了春花立即差人备马。 一路去丞相府的路上,林昔瑶虽然面无表情,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的。 “小姐天都快黑了,我们还要去丞相府吗?” 林昔瑶点了点头,便将身子靠在了侧壁上不再说话。 苏旭的动作比她们更快,等春花来到偏门叫了小厮之后,很快就看到王氏从偏门走了出来。 “小姐。” 这条巷子偏僻,白天都很少人来。 林昔瑶直接将王氏招上了车,并让春花和车夫去下面守着。 一见林昔瑶,王氏就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看着面前神态恭敬且认真的王氏,林昔瑶很难同当初那个跟在刘氏身边传话将她们母女动不动就关柴房的王氏联系起来。 她心里清楚,王氏是夫人刘氏的人,当然得听刘氏的命令,比起另外几个老妈子,王氏也算是心善了,她还曾悄悄给她们送过饭,递过口信儿。 如今才发现,她竟然是将军府的暗桩。 林昔瑶如何不意外。 心头震惊,面上却依然从容不迫,她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往日跟李云裳有过两分交情,她出事了,我便想着来探望一下赵姨娘,不曾想今日竟然被门房拦在了外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林昔瑶提起赵姨娘,王氏的面色都变了。 她还没有开口,林昔瑶的心就已经漏掉了一拍。 直觉告诉她不好! 果然,下一瞬就听王氏道:“小姐有所不知,那赵姨娘前几日就没了……相爷说晦气便没有让人生长,直接用草席裹了下去,匆匆埋了。” 王氏的三言两句如同一声声闷雷,直接在林昔瑶的头上炸响。 娘亲没了? 娘亲没了! 而且就是前几日的事情! 前几日她卧床不起,根本就没有力气出府,如果那时候她身体再好一点,再早一点登门,会不会…… 没有如果,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林昔瑶拢在袖摆下的手已经忍不住在颤抖。 即使冷静如她,也控制不住鼻尖酸涩,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王氏有些诧异她的失态,不过却不敢多问,只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听夫人身边的丫鬟说,那赵姨娘自从二小姐去了之后就卧病不起,本来还有一口气的,但夫人横竖都只有一口气了,不能死在府里脏了相府的风水,在问过相爷之后就……” 后面的话就连王氏都说不下去了。 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本来在听到前面娘亲的死讯的时候林昔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转眼间又听到王氏说起后面的话…… 她娘亲还没死,一息尚存就被他们直接用草席裹了拉出去埋了! 那是她的娘亲…… 汹涌的泪意和恨意顷刻间涌上了林昔瑶的心头。 她努力咬了咬唇瓣,直接将唇角咬破,一缕腥甜的血伴随着唇角的痛楚才让她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不知道后来自己对王氏说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了将军府。 在听说了娘亲惨死的消息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木然的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林昔瑶肺腑里一阵翻江倒海,下一瞬,一股腥甜从喉头涌出。 她吐了一口鲜血之后,眼前一黑,直接晕倒了下去。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林昔瑶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陌生又熟悉的撒花帘帐以及坐在床边小声啜泣的林昔兰,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重生了。 她没有死,但是娘亲……却没了。 一想到这里,肺腑里的痛楚便加深了一分,嘴角一动,就有血丝涌出。 “阿姐!阿姐你怎么样?” 林昔兰发现她醒了,连忙那丝绢擦着她嘴角,并惊呼道:“阿姐你别动,我这就去叫大夫。” 话音才落,她就要起身,却被林昔瑶突然抬手抓住了手腕。 “没事,我就是身体太虚弱了,养两日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再睡一觉就好了。” 林昔瑶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大夫也治不好。 她松开了林昔兰的手腕,顺势将双手藏进了被子里,在林昔兰看不见的角度,她握紧了拳头,那尖锐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掌心转眼间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那般火辣辣的痛楚才让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阿姐就再睡一会儿,我让夏雨给阿姐煮点小米粥,等下阿姐醒了就喝点粥垫垫。” 林昔兰体贴的为林昔瑶掖好了被角,这才走了出去,并且带上了房门。 随着房门关上,林昔瑶感觉外面的阳光也瞬间暗淡了下来。 她紧绷的泪意再也没有忍住,直接汹涌而下。 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后,她的情绪才终于稳定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眼眸中已经多了几抹狠辣。 她不能继续悲恸下去,如果娘亲还在,也一定不希望她这么痛哭的活下去。 她要振作! 她要让那一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李默!刘温婉! 在将自己的思绪又重新整理了一番之后,林昔瑶这才起身,拿丝绢擦拭了自己手上的血痕并推门出去。 林昔兰还在外面等着,一听见开门声便转过头来,一脸关切看向她。 林昔瑶嘴角微微一动,扯出一抹笑意道:“阿兰,我饿了。” 019 未亡人 苏旭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将能探听到的关于二皇子宇文铭的消息带了过来。 林昔瑶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可在看到宇文铭最近跟永宁侯府的大小姐王采薇私交甚密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蓦地痛了一下。 她将苏旭交给她的那一份密报揉碎在了掌心,强忍着内心的痛楚道:“你可有听说过赵姨娘葬在何处?” 这句话似是用尽了林昔瑶所有的力气,她抬手按在了梳妆台上,借由这力道才让自己的身子不至于摇摇欲坠。 苏旭办事既周全又稳妥,自前两日得了林昔瑶的命令去找了丞相府的王氏,就知道林昔瑶对那赵姨娘和李云裳的事情格外上了心,因此他自然也留意了一些。 “回小姐的话,就在城郊幽兰谷,前些日子,李云裳溺水没了,八皇子以未亡人的身份将她葬在了幽兰山谷,前两日二皇子听说赵姨娘的事情之后,也让人将赵姨娘的尸骨移去了那处。” 闻言,林昔瑶沉默了。 彼时,她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依然保持着镇定。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底里的泪水逼回,然后才道:“最近二婶儿对我们姐妹越发不满,我怕她会对阿兰不利,劳烦苏管事挑几个身手不错的亲信想办法进府暗中保护海棠院。” 这样既不引人注意,也能护她们姐妹周全。 苏旭也正有此意,他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什么别的吩咐便让他退下了。 苏旭前脚刚走,后脚院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小姐,这是您要找的衣服,我照着您的身量改了一下,您试试。” 在知道娘亲死讯冷静了下来之后,林昔瑶就决定要去拜祭一下娘亲,只不过她不想太招摇出门,便让春花去准备一套少年郎的衣服。 “你的手艺我当然信得过,去备马,我要出门。” 林昔瑶不废话,吩咐了春花之后就拿着衣服去里间换上。 春晓的手艺确实不错,这套裁剪得宜的月白色锦袍穿在林昔瑶的身上,越发衬的她如玉树芝兰,再加上她带着英气的眉宇,只一个抬眸就已经将无数俊美的少年郎给比了下去。 待春晓准备好一切回来找林昔瑶的时候,连连惊呼。 即使是她亲手裁剪的,也依然被林昔瑶的俊美给迷住了,她红着脸,毫不夸张道:“小姐,您这样走出去,还给王都里的青年才俊们留活路吗?” 闻言,林昔瑶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提起步子往偏门走去。 才走出院子,就看到林昔兰急匆匆的跟了过来。 “阿姐,你身体还虚弱着呢,怎么又要出去?大夫说了不能再染了风寒。” 林昔兰拉着林昔瑶的手,不肯放行。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有些感动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过,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透气当然是假的,她只是想再近距离的跟娘亲说说话。 重生之后,她憋了太多的话,太多的秘密不能跟别人说,即使是林昔兰,她也不能完全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她。 唯有娘亲。 念及此,林昔瑶心头一痛,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好在她定力好,很快便平复了心绪。 见她执意要出去,林昔兰也要陪着她一起,林昔瑶却是知道,林昔兰的身体比她还要差,自从她重生之后,她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现在她好了,本来身体就单薄的林昔兰却病倒了。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林昔瑶连忙推着她回房休息,又好一番安抚之后,才带着春花上了马车。 幽兰谷林昔瑶是听过的。 传闻八皇子宇文轩最爱兰花,自出宫建府之后,就买下了城郊的一处山谷让人种满了兰花,山上还设有兰亭别院,是个十分雅致的场所,是文人墨客争相拜访的地方。 她没有想到,宇文轩竟然将她葬在那里。 从王都出来,不过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幽兰谷。 这几日幽兰谷里的兰花开的正盛,不少人慕名而来,林昔瑶走到谷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不少马车拥堵在前面的路口。 她留了驾车的小厮将马车靠在一边等她们,便带着春花步行进了山谷。 外面春光烂漫,游人如潮,越往里走,林昔瑶越感觉这山谷越幽静冷冽。 她没有跟上游人的步履,而是走了一条僻静的路,按照之前打听的位置一路循着蜿蜒的山路往上,终于在一处山坳里看到了兰花簇拥下显得格外突兀的两座新坟。 让林昔瑶没有想到的是,坟前竟然还有人在拜祭。 只一眼,林昔瑶的步子就下意识一顿。 那人一席天青色对襟长衫,如墨的发丝只用一根木簪子随意的挽在头上,一如它的主人那般。 八皇子,宇文轩。 林昔瑶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他。 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长身玉立的他也蓦地转身,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便这样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一个转身,便将这山谷里的兰都比了下去,他比兰更高洁优雅,似是凝聚了万千华彩。 那一瞬间,林昔瑶也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惊艳。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功夫,便又恢复如常。 他微微点头,算是跟林昔瑶打了招呼。 “姑娘也来拜访故人?” 宇文轩的声音也如玉石抨击,说不出的好听。 看着眼前这人,林昔瑶不由得想,如果她没有死,那么后来会不会嫁给他? 有圣旨赐婚,这是不可能更改的事实。 可是她之前跟宇文轩在订婚之前几乎没有交集。 她是庶女身份,世家贵女可以出席的皇家宴席从来都轮不到她,她也想不通那一道赐婚的圣旨怎么会降在自己头上。 天知道接了那道旨意之后,她被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然后云里雾里的被李默带进了宫里谢恩,在太极殿上,她才第一次见到了他。 那时候她都还是懵懵懂懂的状态,更没有认真打量这人。 谁能想到,她认认真真的看他,竟然还是在重生换了一具身体之后。 020 故人再逢 许是林昔瑶出神的太久,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宇文轩看着她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疑惑。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回答刚刚他的问话。 这样太失礼了。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叹息道:“八皇子有心了。” 她跟他除了赐婚的圣旨之外并没有任何交集,而他还能以未亡人的身份来厚葬她,也实属待她不薄。 不过林昔瑶到现在为之都不知道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 宇文轩看似最无辜,却也未必没有可能。 她不敢掉以轻心,自然,对宇文轩的感激也很有限。 闻言,宇文轩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姑娘知道我是谁?” 林昔瑶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听刚刚宇文轩的语气,显然是没有认出她是将军府大小姐的,而她竟直接称呼他为八皇子。 也难怪他会诧异了。 林昔瑶有些心虚,面上却不依然从容道:“小女子早就听闻八皇子气质如兰,是天下公子之首,如今又是在这幽兰谷,自然会有这样的猜测,再加上……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来这坟前祭拜的,没有几个人。” 说起后半句,林昔瑶的语气里也下意识带上了几句怅然。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轩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赞赏之色,他抬眸扫了一眼幽兰谷,又自嘲的笑道:“什么公子如兰,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名号。” 言罢,一缕清愁爬上了他的眉宇。 林昔瑶也看不懂这人怎么转眼间就这般惆怅忧郁了起来。 不等她想好什么什么话来应答,就见宇文轩对她摆了摆手,下一瞬便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无比落寞萧索,跟传闻中那个洒脱潇洒的幽兰公子截然不同。 林昔瑶的疑惑也只是短短一瞬,她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关心别人的事情。 宇文轩走后,这偌大的山坳里就只有她和一直都默默的跟在她身边的春花。 林昔瑶快步走到了坟前,看着上面的刻字,瞬间泪如雨下。 这下面躺着的就是她的娘亲。 在来这里之前,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娘亲说,可是真的面对娘亲的坟冢的时候,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任由眼泪滂沱而下。 “小姐,别难过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春花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会对一对毫不相干的母女的死如此悲恸,她不能感同身受,只在一旁柔声劝慰。 林昔瑶微微点头。 春花的话终于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抬头看天,将眼底里的泪水往回倒,并暗想:这是她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软弱了。 她在娘亲和自己前世的遗骨面前发誓,她要手刃仇人!此生再不任人宰割! “我们走吧。” 迅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林昔瑶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便转身带着春花快步离去,再不回头。 本以为出了谷口回到马车就可以顺利回府,却不曾想谷口处前来赏兰的人太多,好几个马车撞在了一起,直接将谷口给堵死了。 为了避开挤挤攘攘的人流,林昔瑶只得带着春花走了一条出谷的小路。 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隐约能看到她们的马车,林昔瑶正要催促着春花快点跟上,却蓦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一瞬间,林昔瑶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瞬间僵硬在了当场。 不怪她没有定力,而是那声音太过熟悉。 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听到那声音,便能瞬间击中了她心底里的软肋。 “采薇你身子弱,还是让我背你吧。” “那怎么行……阿轩,到底我们两个还没有正式订婚,要是被人传出去了,我可怎么好意思见人呢?” 即使林昔瑶没有看到那女子的容貌,也能从这句带着娇嗔的话语中自动勾勒出那女子娇俏可人的模样。 那两人就在前面的转角处,她再走出两步就能见着。 但林昔瑶却不想凑过去。 偏偏落后了她半截的春花这时候跟了上来,并气喘吁吁道:“小姐,你等等我啊。” 春花声音才一发出来,前面在调情的两人瞬间没有了声音。 林昔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心知躲不过,只得装作没事人一样,顺着春花的话道:“再不快点儿,回了府天都要黑了,你是打算在山里过夜吗?” 闻言,春花哭丧着脸道:“当然不要了,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 林昔瑶的耳力过人,仔细听了听,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了声音,便想着那两人也是要颜面的,应该已经走远了。 谁曾想,她和春花才走到转角,就看到靠在大石头边上休息的两人。 今天的宇文轩穿着天水之青的锦服,腰间系着一枚碧玉坠子,衬着他整个人越发姿容出尘,俊美非凡。那上面的穗子还是她曾经为他打的。 他曾说,他不太爱穿天水之青的眼色,但因着她喜欢,他可以每天都这样穿戴,他腰际上的穗子还是她曾经亲手为他打的。 如今……他却穿着她最喜欢的颜色,佩戴着她打的穗子跟别的女人私会。 纵然林昔瑶再沉稳,也很难保持冷静。 但她现在的身份不认识宇文铭,从宇文铭抬眸看向自己的时候,眸子里带着的陌生和戒备,她就可以肯定,他没有见过林昔瑶。 刚刚在宇文轩那里就差点露出了马脚,好在宇文轩没有深究,林昔瑶不会再忘记这一点。 她本打算就这样带着春花装作不认识扬长而去,却不曾想宇文轩身边的女子却主动开口叫住了她:“林昔瑶,怎么是你?” 021 被人嫉妒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缕不加掩饰的轻蔑和敌对。 林昔瑶听的分明。 她停住了步子,转头看向这女人。 她身穿淡蓝色百褶流仙裙,外面罩着一层白色纱衣,娇俏的面容上常画着清淡的梅花妆,俏皮中带着一丝魅惑,再加上那双明亮动人的眸子,只一眼便似能将男子的魂魄勾了去。 林昔瑶虽然没有见过,但记起之前苏旭的情报,再加上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便猜测她应是永宁侯府小姐王采薇无疑了。 她不知道王采薇竟然见过林昔瑶本人,更不知道王采薇为什么会对林昔瑶有着一层敌意。 对上王采薇的眸子,林昔瑶从容不迫道:“我来幽兰谷自然是赏兰的,难不成是祭拜谁来了?” 只是一句带着笑意的反问句,但她没有错过听到这句话之后宇文铭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慌乱。 王采薇似是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冷声道:“林昔瑶我跟你打招呼是你的福气,你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以为你的阿爹还是那个威风凛凛手握重权的镇国大将军?可笑!”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林昔瑶心绪也很乱,在不清楚王采薇底细的情况下,她也懒得跟她掰扯。 直接转过了身去带着春花快步离去。 被无视了的王采薇越发生气,她站起了身子,跺了跺脚道:“阿轩,你看她!都无父无母了,还这么嘚瑟!你刚刚怎么也不说话,不给帮帮人家?” 闻言,刚刚一直在走神的宇文铭这才回过神来,拉着王采薇好一阵哄,并道:“这到底是你们女儿家之间的矛盾,我不好插嘴,要让别人听了去,倒会说我欺负一个将军孤女。” 道理王采薇都懂,但她心有不甘道:“我都被人欺负了,难道就这样算了?” 宇文铭却哂笑道:“自然不能,等我正式迎娶你过门,你是皇子妃,想怎么欺负她都行。” 这句话果然管用,王采薇瞬间破涕为笑。 林昔瑶的六识果然,即使已经走出了老远,也将他们的这一段对话听的分明。 她下意识捂住了心口,才发现那里空落落的,山谷里的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她都能感觉到那风似是从心口空出来的位置穿过了她的身体。 那种寒意刺骨的冷意,让她险些窒息。 这就是之前跟她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情郎! 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甚至对苏旭的情报还有一丝怀疑。 宇文铭跟王采薇很久就已经有了私交了。 也就是说,在他跟她甜言蜜语的时候,他一转身却又去哄了王采薇! 肺腑里的痛楚剧烈到无以复加,林昔瑶将拢在袖摆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再握紧,如此反复十多次,才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终于上了马车。 在回去的路上,春花终于忍不住好奇道:“小姐,你知道那个跟在王小姐身边的男子是谁啊?” 闻言,林昔瑶故作不知,摇了摇头。 春花感慨道:“我们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连着遇到了两个绝世大美男耶。” 林昔瑶无视春花的花痴,为了套春花的话,她皱眉道:“既然是跟王采薇私会的对象,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这句话,春花也深以为意,跟林昔瑶同仇敌忾道:“也对,那王小姐心眼跟芝麻绿豆一般大,嫉妒心又强,能看上她的男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昔瑶知道春花爱唠叨,而且八卦,她有意套她的话,就顺着她道:“应该是没有几个人喜欢那样的王采薇。” 春花连忙点头道:“就是,我们小姐人这么好,行事又低调,几乎很少跟将军府外的人打交道了,更别说结怨了,偏偏这个王小姐跟小姐不对付。” “自从去年她的马车惊了马,跟咱们的马车撞在了一起,听说小姐的身份,脸色立即就变了,奴婢觉得啊,她不是针对小姐,而是同样是武将家的小姐,她比咱们小姐落下了半头,当然是要嫉妒的。” 听到春花这么一说,林昔瑶才终于明白过来王采薇为什么会对她有敌意了。 林业成还在的时候,镇国大将军可是东楚武将第一人。 自从林业成去后,这称号便落到了手握重兵的永宁侯头上。 作为永宁侯府的嫡女,本身就有攀比之心,又善妒,自然会拿自己跟大将军嫡女做比较。 这么一比下来,林昔瑶处处高她一截,也难怪她会看她不顺眼了。 林昔瑶感慨道:以宇文铭的性子,肯定是不可能喜欢上这样一个善妒的女人。 那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在私下跟王采薇交往? 甚至还说出要娶她过门的话来? 难道说当初那一道赐婚给她的圣旨,跟后来她被人推入水池惨死的事情,跟这两人都有关系? 一想到自己的死因,林昔瑶的头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就连春花后面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太清楚。 就在她想要靠着侧壁躺一下,林昔瑶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声,下一瞬,她们身下的马车突然往前一倾,好在林昔瑶反应够快,在紧急关头一手护住了春花,一手拉住了窗框,这才堪堪的稳住了身形。 马车也停了下来。 这时候,就听到车夫不满道:“什么人?怎么驾车的!” 林昔瑶不用抬起帘子来,听到外面的动静,也隐约猜到是别人的马车撞到了她们的马车。 本以为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却不曾想下一瞬听到那似曾相识的声音的时候,林昔瑶的心也跟着突突突狂跳起来。 “不好意思,刚刚是我的护卫大意了,一时间没有将马车控制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声音犹如山涧缓缓流淌的淸泓,带着能够涤荡人心的力量。 只听过一次就很难让人忘记,更何况他们还曾有过那么“特别”的照面。 “小姐……” 春花就要掀起帘子朝外看过去,林昔瑶连忙制止,奈何春花的动作太快,林昔瑶抬手的时候,她已经打起了帘子。 看到马车跟前长身玉立的那人似笑非笑的绝美容颜,林昔瑶抬手制止的动作就这样僵硬在了半空中。 “林小姐,又见面了。” 他嘴角噙着笑意,一身的从容磊落,只一个起手,一个抬眸,便似是将这世间万物的光彩都给压了下去。 任谁也想不到,这人竟然能在福满园里对自己做出轻薄的动作。 022 又见面了 林昔瑶本想着,从那之后应该跟这人再无交集,却哪里晓得,这才过了几天,竟鬼使神差的又遇到了! 不仅遇到了,这人显然还是记得自己的! 也是,那样“深刻”的印象,应该没有人会忘记。 就算林昔瑶再沉稳,面上也有些绷不住。 偏偏春花这个嘴快的,惊呼道:“小姐,这不是那天那位公子吗?” 有那么一瞬间,林昔瑶有一种想要将春花拍死在地上的冲动。 输人不输阵。 就算心里再是尴尬,林昔瑶面上依然沉着脸,并不打算搭理他。 本以为,是人都会识趣的退下去,但林昔瑶显然低估了这人的厚脸皮。 他凑到马车跟前来,抬手随意的搭在门框上,浅笑道:“看来,林小姐也记得在下。” 林昔瑶当然不想记得他。 但是,她刚刚抬手制止丫鬟的动作暴露在了他的眼底,她就算是想辩解也已经晚了。 对上那样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林昔瑶压制住想要冲上去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挑眉道:“我倒宁愿自己不记得。” 宇文宸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嘲笑,他不怒反笑道:“那看样子,林小姐是心不由己了吗?” “你!” 林昔瑶自认为自己口才还算过得去,即便是在丞相府,被人打压,也从未在口舌上吃过亏,但是眼前这人……真的是让人恨的牙痒痒啊! 他难不成是看准了在这城门口自己不好意思放下女儿家娇羞的颜面来跟他闹吗? 念及此,林昔瑶眸色一紧,正要发作,却听他又道:“开个玩笑罢了,林小姐不要放在心上,那天的事情,就当我们扯平了。” 鬼跟他扯平了! 明明被轻薄的是自己! 就算当时他是要救自己,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按她当时本能的反应,没有他的出现,她也不会摔倒! 而且,看这人现在的样子,林昔瑶都不能肯定他当时就是为了占自己便宜故意来拉自己的,还是真心出手相救。 总之,扯不平。 她将拢在袖摆下的拳头握紧了一些,索性越发挑起帘子来,凑近了他些许,见他并不避让,林昔瑶轻笑道:“看样子,公子脸上的伤是全好了。” 这人在戏弄她,她就反调戏回去,免得让人以为她是吃素的。 天色渐暗,城门口人来人往,他们的马车都停在这里,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刚刚宇文宸的一句话就已经让许多八卦的人在发挥超常的想象力了。 甚至还有不少的人朝着林昔瑶打量了过来,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在城门口跟一个男子拉扯不清。 林昔瑶一句话,就打消了刚刚大家想入非非的思绪。 哦……原来,这看起来风华无双的少年挨了一巴掌。 宇文宸本来也只是想逗逗林昔瑶的,却哪里晓得反倒让她将了一军,他正要开口,才发现她距离自己太近,刚刚说话的时候,她身上那一缕幽兰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那一瞬间,宇文宸感觉自己的心都漏掉了半拍。 有一种要超出自己掌控的东西呼之欲出,而他却依然不明白那到底是因何而起,只是觉得看着眼前的女子格外顺眼。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林昔瑶已经回到了马车上,并催促着车夫驾车快速离开。 宇文宸这才回过神来,一脚将刚刚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常远给踹了下来,翻身上马,跟林昔瑶的马车并排而行。 林昔瑶的马车帘子还没有放下,就看到这人竟跟了上来。 她实在是无语。 “林小姐,之前是我多有得罪,改日林小姐若有空,请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我一定设宴隆重款待林小姐,以示赔罪的诚意。” 虽然之前这人的表现确实让人咬牙切齿,但他收敛起了面上的戏弄之色,认认真真道歉的模样,又让林昔瑶不好再发作。 她抬眸扫了一眼他的侧颜,发现这人真的是俊美到无可挑剔,只是那眉宇间的神色总让她感觉有几分似曾相识,而她又确确实实没有见过他。 对方十分敏锐,林昔瑶一抬眼,他一转头眸子就递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不知怎的,林昔瑶只觉得心头一紧,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能有的无形中的威压。 面前这男子到底是谁? 稍稍冷静之后,她才记起来,刚刚他好像直接就叫她林小姐。 所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可明明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向自己的眸子里都带着一抹陌生,林昔瑶可以肯定,那是他们第一次见。 那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是事后查到了自己的身份。 林昔瑶在刚刚就注意到,他所乘坐的马车用的是在东楚被誉为千金难得的雪骢马,寻常的富贵人家哪里有这般奢华。 这样的人太过危险,林昔瑶不愿意有过多牵扯。 所有的思绪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她收回了眼神,垂下眼帘淡淡道:“不必了,只求下一次再见,公子能当做不认识,我们算是……扯平了。”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为了能跟他划清界限,林昔瑶只能这样说。 言罢,不等他开口,林昔瑶已经催促了车夫快走,并放下了帘子。 这一次宇文宸没有再追了过去。 他勒马看着林昔瑶的马车渐渐远去,心里百般滋味。 宇文宸的风姿太盛,他本就姿容绝色,今日又穿着一席月白色锦缎华服,黄昏的光泽打在他身上,似有隐隐光泽,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路过城门的百姓纷纷转头观看,连连惊呼,到处都是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主子,主子?” 被踢下马的常远这才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他拽了拽宇文宸的袖子,提醒道:“您再不上马车的话,只怕等下城门口都要被王都里的千金小姐们给堵住了。” 宇文宸这才回过神来,他扫了一眼那些刚刚在打量他的百姓,一翻身便跃回了身后跟过来的马车之上。 023 沈氏的态度 “主子,咱不是要出城吗?怎么才出来就打道回府啊?” 明明已经猜到了主子的意图,常远仍旧不怕死的打趣道:“属下见您换了两三套衣服,还想着您要赶出城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呢?” 闻言,宇文宸只淡淡的扫了常远一眼,常远就立即噤声了。 上一次只多嘴评价了一下林家小姐脑子有问题,他就被主子推出去在皇上面前当了炮灰,他还想多活两年,还是不要再作死了。 不过,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依然在诽谤。 主子这明明是一接到林家小姐出府的消息就第一时间让人安排出宫,并且还破天荒的换了三套衣服,最后选中了身上这一套月白色的锦袍才算满意。 好不容易一路沿着暗卫的标记追到了城门外,却只匆匆说了这两句话,念及此,常远有些心疼那被主子用棋子打伤了蹄子的雪骢马了。 **** 这些,林昔瑶当然不知道。 在后面这段路,好半天她都没有平复自己的情绪。 回了将军府,她本要回到海棠院洗漱一番再陪着林昔兰用晚膳,结果才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沈氏身边的大丫鬟巧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一看到她回来,双眸一亮,就朝着她快步走了过来。 “大小姐,夫人有请,让您回来马上过去。” 闻言,林昔瑶眉头微皱。 现在沈氏找自己,基本上都只为了一件事,将她嫁出去! 难不成前几日刘信真的看上了她,这是又来邀约她了? 如果是之前,林昔瑶也许会考虑,要不要请刘信帮忙打听丞相府关于娘亲的事情,但现在娘亲已经死了,而且她手中还握有林将军的暗卫系统,所以,刘信那里的帮助也就微不足道了。 好在林昔瑶之前对他表现的也冷淡疏离,她挑眉看向巧儿直接问道:“可是显国公府的刘小公子来了?” 闻言,巧儿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刘小公子之前来过一遭,不过没有等来小姐就回去了,夫人找小姐去说是有要事,奴婢也不清楚是什么事。” 巧儿口风很紧,林昔瑶探听不到什么,虽然极不情愿去前厅看沈氏的嘴脸,但她好奇沈氏这一次在打什么算盘,最后她还是去了。 一进门,沈氏就带着笑意迎了过来,“瑶姐儿啊,你可算是来了,今天出去透气怎么样?可有看到什么新鲜事物?” 沈氏的热情超出了林昔瑶的预料,她差点想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在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沈氏握着她的手之后,林昔瑶含笑道:“不知二婶儿找我来,所谓何事?” 这沈氏心眼儿坏,嘴上功夫却不行,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每次都要绕十个八个的弯子。 林昔瑶跟她相处了这几日,也算是看出来了。 她开门见山道:“如果二婶儿是为了显国公府小公子的事情,我恐怕要让二婶儿失望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就已经做了沈氏会动怒翻脸的准备。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点头道:“没关系,二婶儿也觉得那小公子配不上我们家瑶姐儿,我们瑶姐儿天姿国色,哪里是那种庶出的孩子能攀比的。” 她前后的态度判若两人,林昔瑶越发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今天的事情太多,她有些累了,见她绕来绕去就是不说重点,林昔瑶起身道:“我有些累了,如果二婶儿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就想回去休息了。” 言罢,林昔瑶就要转身离开。 见状,沈氏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并赔着笑意道:“瑶姐儿,往日二婶儿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会对你百般挑剔,二婶儿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不要生二婶儿的气好不好。” 林昔瑶只淡淡点了点头,既没有说出什么虚伪恭维的话,也没有说不原谅。 沈氏见了,心里越发凉了半截,她又道:“二婶儿请了裁缝和玉满堂的掌柜的,明日到府上给你和兰姐儿做两套衣服和头面。” 林昔瑶也不拒绝,含笑道:“那就谢过二婶儿了。” 言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一回了海棠院,林昔瑶就对今天一整天都在府里的另外一个丫鬟秋月道:“今天府里可来了什么人?” 秋月摇了摇头道:“奴婢今天一整天都在练功房里整理书籍,不曾去过前院。” “那你去打听一下。” 林昔瑶这才觉得,自己在这府里的耳目太少了,她有心要让苏旭再培养几个丫鬟送进来,最好是会功夫的那种。 正在琢磨着这件事,就见秋月去而复返道:“小姐,奴婢听门房的人说,今天一辆马车进府,一路去了听雪院,马车上下来的谁奴婢就打听不到了,听雪院的人口风紧的很,据说下来通报的那人声音阴阳怪气的,听着就让人很不舒服。” 阴阳怪气的? 这跟沈氏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有什么关系呢? 她担着显国公府得罪小公子的风险,那就说明这一次让她做出让步的人有可能比显国公府的门第更高。 念及此,林昔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一跳,脑袋又有些发晕。 到了晚上,当苏旭来跟她汇报收集到的情报的时候,林昔瑶将沈氏的反常跟苏旭说了一声,让苏旭派个功夫不错的人盯紧了沈氏,看看沈氏到底要干什么。 024 表少爷登门 苏旭的办事效率快的简直让林昔瑶咂舌。 不过半天的功夫,他就打听清楚了。 原是宫里的人找了沈氏。 并且还不是宫里头的一般人,秋月口中的那个阴阳怪气的叫门的人,是凤仪宫的三等小太监! 林昔瑶一时间就想不通了,沈氏能跟凤仪宫扯上什么关系。 联系沈氏的态度,除了她们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林昔瑶不做她想。 如果是其他人还好办,她有办法让婚说不成,但若真的是凤仪宫的意思……那可是皇后,以她现在的能力,又能怎么办。 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昔瑶沉默了。 苏旭迟疑了一下,又道:“小姐,要不要我们动用宫里的关系查一下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言,林昔瑶想了想,最后摇头道:“不了,宫里头那一层关系极难经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动用,以免被人察觉到了之后让你们这多年的苦心毁于一旦,再等等看吧,我觉得沈氏应该会坐不住的。” 果然,当天下午沈氏就跟着裁缝和玉满堂的掌柜的一起来给林昔瑶量体裁衣挑手势。 林昔瑶状似随意道:“二婶儿,我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用不着戴这么多名贵的首饰,你还是留给云妹妹吧。” 闻言,正在用心挑着手势的沈氏下意识就答道:“她的头面多了去了,再说了,又不是她进宫。” 话一出口,沈氏就反应过来,她连忙摆了摆手尴尬的笑道:“瞧我这嘴,什么都能乱说。” 虽然她在极力否认,但林昔瑶依然从她眸中的慌乱中看出来了。 皇后要她进宫? 去什么? 林将军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将军府只是一个空壳子,她们姐妹俩虽名为将军府嫡女,但实在是一个空架子罢了。 当今皇后可是她前世的亲姑母,虽然只见过寥寥数面,但林昔瑶对她的印象可是极为深刻的。 这样一个手段狠辣了得的女人找到自己,肯定没有好事! 许是得了吩咐,沈氏不敢轻易泄露,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这半句之后,就迅速找了个借口灰溜溜的走了。 林昔瑶也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一时间看不破面前的迷局,她索性将注意力放到了研习功夫上。 前几日陈大夫来过一次,说她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暂时不能练武,林昔瑶便也只得先歇了找武夫子的习武的心思。 这些天她都在熟读内功心法。 虽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林昔瑶发现,自己背的多了,好像也摸到了其中一些门道了,她有时候一抬手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在流动,用他们习武之人的话来说,那是内息。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这天林昔瑶正陪着林昔兰在凉亭里说着话,就见秋月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几个丫鬟里,秋月的性子还算是稳重识大体的,自林昔瑶重生之后,就没有见过她这么慌乱过。 “小姐,表少爷来了,说是……” 秋月迟疑了一下,才红着眼眶道:“舅夫人没了……” 话音才落,就见林昔兰的身子徐晃了一下,她的眼睛里瞬间就有了泪意。 在打听将军府的人际关系的时候,林昔瑶就曾听说过这个表少爷。 据说当年林将军在边境战场上受伤,被林夫人所救,从此两人渐生情愫定下了终身。 林夫人是边境猎户家的女儿,家中还有一个兄长,今天上门的这个表少爷,应该就是林夫人兄长唯一的儿子秦景焕。 按照之前林昔兰告诉自己的情况推断,这个秦景焕今年应该也是十四,只比林昔瑶长了半岁。 林昔瑶迅速收起了思绪,抬手搀扶住了林昔瑶并安慰道:“阿兰,别难过,我们先去看看。” 两人相携去了前厅。 多日不见的林家太夫人也在。 前几日被林昔瑶气的不轻,这几日不知道是刻意避开了林昔瑶还是真的身体不太英朗。 林昔瑶进去的时候,她的眸子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为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单只这一眼,却也能让人看出来她对林昔瑶姐妹的不喜。 “表哥!” 随着林昔兰的一声轻呼,林昔瑶才抬眸看向站在屋子当中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 眉宇虽然清秀,但肤色却比进城这些少年郎们要暗了几个层次,许是常年劳作所致,少年的肩膀宽阔,即使身体单薄,也依然给人一种阳刚可靠的感觉。 在黢黑的肤色衬托下,那双黑玛瑙一般的眼睛也越发的神采奕奕。 让人过目不忘。 即使黑了些,也依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的目光落在林昔兰身上,又越过林昔兰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也只得跟着林昔兰上前见礼:“表哥。” 秦景焕点了点头,似是想笑,但嘴角微微一动,最终是没有笑出来。 这时候,主座上的太夫人干咳了一声道:“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也很悲恸,但人事无常,还请表少爷节哀。” 即使嘴上说着安慰的话语,但林昔瑶却没有错过她眼底里的轻视。 在太夫人看来,秦景焕不过是个猎户家出身的孩子,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能跟将军府攀亲,已经是他莫大的福气了。 但她却忘了,她也是辛苦劳作的农妇出身,甚至还不如人家。 林昔瑶心里为秦景焕抱不平,但也没有当面顶撞太夫人。 那样最会更让这个少年下不来台。 秦景焕微微点头,在太夫人轻视的眼神下,不卑不亢道:“谢太夫人关心。” 这时候,太夫人扫了一眼林昔瑶姐妹,又看向秦景焕道:“秦家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了,按说,作为姻亲,我们理应留你在府上,但你看如今的将军府只剩下女眷……” 实在是不方便。 太夫人的逐客令简直不要太明显。 听到这里,林昔瑶实在是听不过去了。 她虽然跟面前这少年并没有关系,但他却是她们姐妹俩嫡亲的表哥,如今秦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远万里来到这王都中还被她们赶了出去,该要如何生存下去? 许是身体里的血缘关系使然,也许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林昔瑶开口道:“祖母这句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二叔虽然现在在外公干,却也是要回京述职的,而且府里的男丁也不在少数,怎么能说全是女眷的话来?” 林昔瑶的出声太过突然,让秦景焕都是一怔,他下意识回头,就对上少女那双明亮的眸子。 那样清澈的眸子,仿似能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堪和污垢都洗涤了一般。 025 给与他的温暖 秦景焕一怔,似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林昔瑶。 林昔瑶抬眸对上他干净纯粹的目光,微微点头,便看着太夫人道:“祖母身子不好,竟连这些都忘了。” 闻言,太夫人眸色一紧,就要发作,一旁的沈氏连忙给她递眼色,她这才沉声道:“我确实是老糊涂了,但这将军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说了算,如今中馈由你二婶儿执掌,你二婶儿都没发话呢,你就在这里抢先下了结论。” 林昔瑶只是就事论事,还没有下结论,这老太太的语气也太咄咄逼人了。 她本来不想跟她再起争执,但见林昔兰已经哭肿了的眼睛,再看到面前的落魄少年,便越发心有不忍。 不过是多一个人罢了,将军府那么多下人吃住,太夫人沈氏她们都不曾想过节约,偏偏对这少年如此吝啬,换做是谁也看不下去。 林昔瑶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却听秦景焕先一步对她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对主座上的太夫人和一旁的沈氏道:“太夫人有所不知,我此来并不为投奔,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将祖父的死讯告知给二位表妹。” 闻言,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跟着一怔。 他不为投奔? 眼前的少年孤身一人,看样子,也没有多少盘缠,那种乡野猎户出身的人,哪里会有多少家底。 他该如何在这王都中立足? 就连太夫人,都觉得他是在痴人说梦。 秦景焕却无视所有轻视的目光,只对太夫人和沈氏含笑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告辞便转身要走。 在经过林昔瑶姐妹身边的时候,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道:“谢谢两位表妹,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今天在将军府里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这两位表妹的状况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那句话确实是心里话,他不为来投奔。 在他看来,堂堂男子汉有手有脚,怎能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但是太夫人和沈氏以及这些下人们的态度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不过对于不相干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倒是这里两位表妹让他心里泛起了一丝暖意。 世态炎凉,人人自危,未必会有人能如此真心为你出头,为你着想。 林昔兰的眼泪是真的,林昔瑶的维护也是真的,秦景焕看的分明。 “表哥……你去哪里?” 林昔兰叫住转身要走的秦景焕,不安道:“你就住在将军府,你也是我们的家人啊。” 林昔瑶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太夫人和沈氏,也点头道:“对,这是将军府,是我们的家。” 这句话也是说给沈氏听的。 果然,话音才落,沈氏的面色就是一白。 这时候,她若是不说话,倒显得里外不是人了。 若换做往常,既然有婆婆出头当恶人,她巴不得将脑袋都缩进脖子里装个透明人,但是林昔瑶已经开口了,在这个当口,她不敢得罪林昔瑶,只得硬着头皮起身道:“对啊,这里是将军府,你就留下来吧,这里房间这么多,哪里会多了你一个人呢?” 言罢,沈氏连忙转头去看婆婆的面色,果然看到婆婆眼底里已经在翻涌这怒气了。 她简直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秦景焕将众人各种表情都看在眼里,他爽朗一笑道:“天大地大,还能少了我一口饭吃不成?你们放心吧。” 言罢,不等林昔瑶姐妹再说什么,他大步朝外走去。 看到他绝然的背影,林昔瑶就知道他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秦景焕看似是乡野出身,但骨子里却自有一番傲气,面对太夫人那般刁难,他是肯定受不住的。 眼看着他已经走出了院子,林昔瑶拍了拍林昔兰的肩膀,便提起了裙摆快步追了出去。 秦景焕的脚步很快,林昔瑶一直追到角门才算赶上了。 “景焕表哥,且等一下。” 林昔瑶的身体还有些单薄,才跑了几步,已经有些气息不稳。 听到她的声音,秦景焕转头,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追出来,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林昔瑶看着那样一双像黑玛瑙一样的眸子,认真道:“景焕表哥,你等我一下。” 言罢,林昔瑶提着裙摆就要往回走,才走出了几步,生怕秦景焕不听她的嘱咐要离开,她又转头来加了一句:“我很快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见状,秦景焕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角门边上等她。 林昔瑶急匆匆跑回了海棠院,收拾了一些东西,又急匆匆的跑了来,一看到秦景焕还在,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一个包袱。 秦景焕微微皱眉。 林昔瑶面上带着真诚道:“景焕表哥,你既不愿意住在将军府,也该让我和阿兰放心才是,如今……这将军府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就是我们姐妹俩最亲的亲人了。” 她的话点到即止,秦景焕不是个傻子。 看到她递过来的的包裹,秦景焕迟疑了一瞬,她也不急,因为刚刚跑的太急,巴掌大的俏脸上还带着一抹潮红,鬓角的发也乱了,越发给她本就绝美的面容添加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那一瞬间,秦景焕觉得心头蓦地一动。 他慌乱的垂下眸子,就看到递着包裹的手腕露在外面,如玉瓷一般景致白皙。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在那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无措感。 “景焕表哥,你就拿着吧。”林昔瑶见他迟疑,就主动将那包裹塞到了他手上,然后想了想,又从头上拔下自己佩戴的那根金簪来。 “这个应该能当些碎银子,你在路上用。” 闻言,秦景焕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彼时林昔瑶眸子里的坚定和真诚感染了他。 他知道,她并不像其他人那般轻看他,更不是在怜悯他,而是真的为了他好她才安心。 那一刹那,已经冷了许久的心蓦地有了一些温度,秦景焕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和包裹这才转身离去。 026 进宫 林昔瑶倚在角门边上,一直目送着他离开,才回了海棠院。 她并不是烂好人,也不是在大发善心,而是现在看到孤立无援的秦景焕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她仿佛看到了当初在相府里被排斥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阿姐,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林昔兰回来又哭了一回。 林昔瑶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别哭了,我刚刚去送景焕表哥了,你放心,我收拾了一些细软和银票给他,应该够他在外面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了。” 自从跟苏旭对接上了暗卫这一股力量之后,林昔瑶已经不缺银子了。 要知道养暗卫,培养势力也得需要大笔的银子,当年的林将军十分有先见之明,早就安排了苏旭在各处置办了桩子,每年都能收不少的银子上来,不仅如此,王都周围的各处州府还有他们开的绸缎庄、茶肆、酒楼。 这些年昭庆帝的赏赐也有很大一部分被林将军让苏旭替她们姐妹俩保管了起来,说是等她们姐妹出嫁的时候做嫁妆。 沈氏以及将军府所拥有的,不过是很少一部分。 简而言之,现在的林昔瑶很有钱。 她刚刚直接塞了几张大额银票给秦景焕,还将之前春花给她缝制的一件还没穿过的男装也放在了里面,走到角门的时候,她想着银票数额太大,秦景焕没有在王都中走动过,怕被心术不正的人盯上,她又才取了簪子给他,让他去换碎银子。 总之,她已经为他想的极尽周到了。 等她将这一切告诉林昔兰的时候,刚刚还担忧不已的林昔兰这才放下心来道:“这样也好,表哥有了银子傍身也不至于在外面受苦。” 对于暗卫的事情,林昔瑶还没有告诉林昔兰,只是将林将军给她们姐妹俩留下的嫁妆和桩子的事情说了。 她觉得,林昔兰生性柔弱,又不善权谋和争斗,还是少知道这些为妙,那些需要勾心斗角的算计的事情,就让她来做。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林昔瑶正打算去书房继续研读内功心法,就看到秋月急匆匆跑进来道:“大小姐,宫里来人了!” 闻言,林昔瑶心头蓦地一紧。 宫里两个字无疑是这两日悬在她头顶上的一把刀。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更不知道会落在何处。 如今听到这消息,她悬着的心却依然没有放下,只是更加不安。 看到一旁同样跟着紧张的林昔兰,林昔瑶连忙安抚了她,就跟着秋月去了前厅。 来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嬷嬷。 林昔瑶去前厅的时候,太夫人和沈氏已经在招呼她喝茶了。 “你就是林大小姐?” 那嬷嬷眼角眉梢都不曾给太夫人和沈氏,显然没有将她们看在眼里,只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林昔瑶。 林昔瑶点头,“正是,不知嬷嬷是……” 不等林昔瑶把话说完,那嬷嬷就站起了身来,鼻孔朝天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接林小姐进宫一叙,林小姐,请吧。” 闻言,林昔瑶微微点头,她迅速的扫了一眼沈氏和太夫人的神色,见她们都是一副既嫉妒又不甘还带着一丝惧意的眼神,她便猜测,这两人应该都应知道皇后的意图了。 只是把她还蒙在鼓里。 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林昔瑶不动声色的跟着桂嬷嬷出了府,上了宫里头派出来的马车一路忐忑不安的朝着皇宫而去。 一路上,桂嬷嬷都不曾说一句话,谨慎本分的坐在一旁,林昔瑶知道能在皇后身边当差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心思,她不说话,她也就不多嘴问,因为她知道,她此刻所有的表现都会原封不动的被桂嬷嬷描述给皇后。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才进了宫门口,桂嬷嬷拿出了皇后的手谕让马车一路开到了正阳门,这才带着林昔瑶下了马车,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经过了重重宫门和宫苑,才终于来到了凤仪宫。 桂嬷嬷跟里头禀报了一声,这才又回来请了林昔瑶进去。 这不是林昔瑶第一次进凤仪宫。 前世被赐婚之后,李默也曾带着她来凤仪宫谢过恩。 只不过那时候一颗心都是七上八下的完全没有着落,也记不起她的姑母皇后说了什么,更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凤仪宫。 林昔瑶进去的时候皇后正在湖心亭里喂鱼。 年过四十的她因保养的好,看起来足足年轻了十岁,再加上雍容华贵的宫装,越发衬的贵气逼人。 “这就是林将军家的那孩子?” 一看到林昔瑶,她就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林昔瑶之前问起过林昔云,知道她之前不曾经过宫,更没有见过皇后,也就不担心会在皇后面前露出马脚或者礼数不对。 她行了一礼之后就走了过去。 皇后将手中的鱼食递给身边的丫鬟,拉着林昔瑶坐下,浅笑道:“当真是个标志的美人呢,按本宫说啊,就算在这皇宫里也再找不出比这张脸更出众的来。” 闻言,林昔瑶连忙惶恐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宫里佳丽三千,哪里是昔瑶能比的呢,再有,皇后娘娘天姿国色,越发让昔瑶相形见绌了。”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恭维和赞美,皇后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这句话,她笑道:“这孩子,嘴怎么这么甜呢,可一点儿都不像你那直来直去的阿爹。” 听她说起林业成来,林昔瑶的面上适时的划过一抹黯然。 见状,皇后感慨了下,叹息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林将军为国捐躯,可苦了你们孩子,如今你们服丧期满,又都快到了及第的年纪,你们放心,本宫一定为你们找一门好姻缘。”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 027 死局 她拢在袖摆下的手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原来才是为了这个! 她就说,她虽然名为将军府嫡女,但如今的将军府已经是个空架子,无权无势,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皇后利用的。 但她却将她招进了宫里来,还这般热络的待她。 才是打着要给她赐婚的主意! 虽然不知道她现在是想将她嫁给谁,但林昔瑶知道,肯定没有好事! 心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林昔瑶面上却不显,从从容道:“昔瑶还不小,不想嫁人,虽然守孝期满,但昔瑶还想为爹爹再守着将军府,多感受一下爹娘的气息,就当他们还在。” 她看似是在以情动人,实则是在试探皇后的话。 看看她到底是已经有了决断,还是只是来套她的话的。 毕竟面前的皇后李嫣然的手段她就算没有见识过,也曾听相府里的而提及过。 她当然不敢大意。 果然,话音才落,就听皇后眉头一紧,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道:“傻孩子,说什么呢,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你若这么想,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硬,皇后又笑道:“瞧瞧,本宫是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才这般着急的,你可别跟本宫生气。” 林昔瑶连忙惶恐道:“昔瑶哪敢。” 皇后又道:“孩子们长大了,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哪里有不操心的呢,说起来,你看看太子,都老大不小了,还不肯成亲,皇上为了这件事都焦心不已。” 林昔瑶面上从容道:“太子殿下雄才伟略是东楚百姓之福,他应该是将心思都放在为皇上分忧上了,自然难免忽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闻言,皇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昔瑶道:“你倒是会替他说话。” 言罢,她拉着林昔瑶的手又道:“改天你要遇见他,可得要帮本宫好好劝劝他。” 劝他? 太子宇文宸可是东楚出了名的厌恶女人! 据说东宫里莫说侍妾了,就连个宫女都不可能有! 林昔瑶估摸着自己还没走到他面前就会被人架出去打板子。 不过眼下,她想的却不是这些,她从皇后模棱两可的态度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才冒出来,林昔瑶的心就猛的狂跳了几下,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她还算沉稳,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面上从容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太子殿下哪里是昔瑶说见就能见的。” 闻言,皇后却并不答话道:“你只管记住本宫的话就好了。” 她神色莫测,林昔瑶心中的不安却越盛。 不等她开口再试探,皇后已经摆了摆手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且先退下吧。” 前面才对她那般热情,转眼就冷脸相待,这人吃一颗蜜枣给一个棒子吗? 林昔瑶面上从容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依然是桂嬷嬷引路,但林昔瑶发现,桂嬷嬷带着她走的,却不是之前来时的路。 桂嬷嬷是皇后的心腹,她也不敢贸然多问。 只低着头跟着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就见前面到的桂嬷嬷步子一顿,微微扬了扬下巴对林昔瑶低声道:“林姑娘,前面就是太子东宫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狂跳不止。 因为桂嬷嬷的态度和话语越发印证了她的猜测。 如果没有特别的意思,这个稳重又老辣的桂嬷嬷根本就不会特意嘱咐这一句。 林昔瑶心头震惊不已,面上依然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桂嬷嬷见了,不由得又加了一句道:“成为东宫的女主人,可是这天底下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存在呢。” 话音才落,林昔瑶震惊的抬眸看向桂嬷嬷,而桂嬷嬷却已经转过了身子继续往前走,仿佛刚刚的那句话是林昔瑶的错觉。 但她可以肯定,那不是错觉! 一时间,她太阳穴突突狂跳。 之前她怎么也猜不到皇后到底要找她做什么。 现在猜到了,却希望自己猜不到。 皇后的态度已经让她隐隐有了猜测,那是想将她送去东宫,陪在太子身边。 再加上这时候桂嬷嬷的话,那基本上就是没跑了。 以她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倒也担得起太子妃或者侧妃的头衔,但问题是,为什么是她?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在进宫之前她一点儿都不敢往这方面想,以至于现在猛的知道之后才让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林昔瑶下意识捂住了心口,一路控制住自己的脑子不往这方面想,免得在这桂嬷嬷面前失了态。 终于熬到了将军府,她一下了马车,强撑着笑脸跟桂嬷嬷道了别就匆匆回了海棠院。 看到院子门口等着她的林昔兰,她只说是身体不好就回了房间。 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之后,林昔瑶才开始一点一点消化和分析今天的事情。 为什么是她? 之前她没有往这方面想,等她冷静下来,却又不得不感慨皇后有多厉害。 太子宇文宸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外人或许不知道,在丞相府长大的林昔瑶自然清楚,这些年皇后伙同丞相巴不得除掉太子扶持她的儿子宇文昊当太子。 所以,即使她对外再扮演慈母的形象,内里其实早已经视宇文宸如同眼中钉! 宇文宸迟迟没有大婚,太子妃的人选一日没有落下,她便一日不放心。 与其让宇文宸娶了别家的女儿当太子妃得到那家的助力,倒不如选她这么一个身份虽然匹配却对宇文宸并没有半点儿助力的女人! 不仅如此,林昔瑶知道,一旦皇后决定这么做了之后,还会有下一步动作,比如……用林昔兰来威胁她,让她成为她安插在宇文宸身边的眼线,要让她为她办事! 这是一个无法跳出去的死局。 如果让皇后的计谋得逞,她嫁给宇文宸,她若帮助了皇后,在这一场皇权的争斗中,宇文宸落败,她会被牵连惨死。 她若没有帮助皇后,或者她们的计划被宇文宸识破,她和林昔兰同样没有好的下场! 平静下来的林昔瑶脑子转的格外的快,一瞬间想通了所有的厉害之后已经忍不住贴着门边倒吸凉气。 028 惊喜 在林昔瑶猜到了皇后的算盘回了将军府倒吸凉气的时候,在东宫的宇文宸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正跟太史令下棋,见常远急匆匆走了进来,宇文宸放下一颗棋子,尚未开口,对面的太史令已经识趣的起身告退。 太史令前脚走,常远就连忙凑到宇文宸面前紧张兮兮道:“皇后刚刚将林小姐叫过去了。” 宇文宸眉头微皱,声音冷然道:“怎么回事?” 常远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听说前几日她就差了桂嬷嬷去过一趟将军府,凤仪宫那边我们的探子都进不了内层,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 闻言,宇文宸冷哼了一声道:“不用打探了,我知道她怎么想。” 前几日,皇后就提出了要给他选妃的话头,这几日王都里到处都在盛传东宫选秀,她招林昔瑶过去,多半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至于为什么是林昔瑶…… 宇文宸眸色一冷,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你派人盯着将军府,一有异常立即汇报。” 常远连忙应下,正准备出去,却又想起来一事来,他抬眸看向已经起身的宇文宸道:“主子,听说那玉神医的徒弟苏澈已经回王都了,我们要不要……” 宇文宸没有说话,只冷冷的递了一个眼神过来,常远就不敢再问了,连忙退了下去。 待常远一走,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宇文宸一人。 他提起步子走到窗台跟前,看着外面灼灼其华的桃花,却没有半点赏景的兴致。 一时间,他眼里却全是怅然。 玉神医的踪迹难寻,他派人找了这几年都不曾找到其下落,这一次终于等到他的弟子回王都,宇文宸不知道自己想要抓住的这根救命稻草是否有用。 自从五年前被那女刺客欺身刺杀过来之后,那就成了他的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虽然身体并未有恙,但从他之后他便有了难以启齿的心理障碍。 就如外间传闻的那般,太子不举。 为此他试过很多种办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渐渐地,他心里越发生出了厌恶感来,看到各种想要接近他的女子,他都觉得厌烦。 于是便有了东宫连个女侍都没有的现状。 思绪越飘越远,宇文宸的眉头也下意识皱成了一团。 清风徐来,窗外的桃花纷飞如雨,迎面一朵直接被吹落枝头打着旋儿落在了他面前,宇文宸下意识抬手,那桃花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薄薄软软粉粉嫩嫩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某人的唇瓣。 念及此,宇文宸的心里蓦地划过一怔悸动,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心慌意乱。 当天夜里,宇文宸又回到了那个困扰了他许久的梦里。 然而,这一次不同的是,当那个女刺客扮成的丫鬟在给他宽衣的时候,他发现这一次她竟然没有突然举起匕首来刺向他身下的某处。 当他错愕的低头去看她,她也突然扬起巴掌大的脸来看向他。 待他看清了她的面容,瞬间惊讶到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怎么是你?”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比桃花还要妖娆几分的笑意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话音才落,她那柔若无骨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腰际然后一路帮他除去了里衣,她的手所过之处,仿似带着火苗,将他身体一点一点给点燃了。 好热! 肺腑里的燥热让宇文宸无所适从。 他有些不习惯这样被人掌控的感觉,抬手就要推开她,却不等他用力,她反倒一伸手直接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里满是魅惑,她声音亦带着几分让人难以自控的沙哑道:“殿下,你是不是在难为情呢?” 宇文宸头一次被人这样取笑,他冷哼一声,反手就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那女人不但不恼,反而媚眼如丝道:“殿下,你弄疼人家了……”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十足的娇憨,再加上那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喘,宇文宸再把持不住,直接欺身而上…… 一夜缠绵。 待第二天清早一醒来,宇文宸下意识去抱身边的女子,才发现抱了一个空,他愣了愣,看着头顶上的烫金云纹帐,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场梦。 可为什么那梦境如此真实,梦中那女人的模样也清晰无比,他感觉自己的指尖甚至都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触感。 触感? 这个词语才冒出来,宇文宸甚至一僵,他这才发现被子里的某处竟然昂然挺立! 这个发现让本已经对这种事情有些绝望的宇文宸激动的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大,又太突然,惊的外面一直守着的常远连忙闪身进来查看,一看就发现了宇文宸的异样以及床单上那一滩濡湿。 “主子……这……” 常远显然也激动不已,他一蹦三丈高,就差没有把东宫的房顶给掀了。 最后还是宇文宸最先冷静了下来,他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让常远亲自去将床单上的东西清理掉了,这才坐在床边沉思起来。 为什么他又突然行了? 难道是因为梦里的……林昔瑶? 一想到那个像小野猫一样受到刺激会伸出自己锋利的爪子不管对方是谁先给他一爪子的女人,宇文宸就感觉下腹一紧。 又有反应了! 果然是她。 可是,他现在既然好了,换别的女人行不行? 这样一想,宇文宸却突然没有了那方面的旖旎心思。 他也来不及想到底是为什么,只知道现在的林昔瑶就是他的一味解药。 他一定要好好抓紧这救命的稻草! 不过,宇文宸就算再激动,也不至于立即冲到将军府去做些什么事情,他这会儿最关注的是这个女人怎么会霸道的跑到自己的梦里来? 029 夫子 此时,已经被宇文宸惦记上的林昔瑶自然毫不知情。 苏旭昨夜来过一次,为林昔瑶托她去物色的武夫子的事情。 暗卫里习武的女子虽然不少,但都安插在各处不能轻易调动,苏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靠的,却又临时有事回了乡下。 林昔瑶催的紧,他只能找了庄子上正闲着的一个人来。 虽然是男子,但将军府不似别的权贵之家,将男女大防看的那么重要,将军府的后院专门设了习武场,林昔瑶自幼就在那习武场跟其他的护卫一起练武。 这些年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苏旭找的这个人,名唤姜顺,曾是林将军手下的一员副将,跟苏旭一样,在战场上受了伤隐退了下来,从此就留在了庄子上帮着训练暗卫。 据说在那一场战役中,姜顺假意投敌,转移了敌人的注意力然后诈死,跟林将军里应外合完成了那一次绝地反杀,不过当时他受的伤很重,等他养好了伤回了家乡才发现妻儿已经受了牵连无辜惨死,他便索性继续当了个已经死了的人,换了一个身份在暗处继续为林将军做事。 忘尘,是他现在的身份和名字。 苏旭带着他来的时候,林昔瑶一眼就被他面上的面具给吸引了注意力。 苏旭一拍脑门,这才自责道:“属下忘记告诉大小姐了,忘尘之前受了伤,至今脸上都还有伤痕,所以他……常年戴着面具。” 话音才落,默默的跟在苏旭身后的忘尘对林昔瑶行了一礼,用低沉的声音道:“属下是怕容貌丑陋惊扰了小姐,若小姐想看,属下这就除去。” 林昔瑶只是有些意外他为什么戴着面具,如今知道答案了当然没有想要揭开人家伤疤的恶趣味。 她摇了摇头道:“你愿意戴着就戴着吧,以后就劳烦夫子了。” 言罢,她起身给忘尘行了一个学生礼,忘尘似是有些无措,连连摆手直呼承受不起。 其实林昔瑶知道,对于这样一个全身心都放在将军府身上的忠诚卫士,她再大的礼他都是受得起的。 苏旭见她没有意见,跟林昔瑶商量好了忘尘进府授课的日子,就带了人退了下去。 这一晚上林昔瑶睡的并不踏实。 准确的说,是自从宫里回来,她的精神就恹恹的。 不等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大早凤仪宫就又有了赏赐下来。 看到太夫人和沈氏笑的像花儿一样的脸,林昔瑶只觉得眼睛疼。 还是林昔兰最心疼她,拉着她的手回了海棠院,紧张道:“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招你进宫,今天又给了这么多赏赐?” 林昔瑶还是抱了一丝幻想。 想着一切都还是皇后的盘算,太子宇文宸也不是吃素的,她料想那个传闻中被惊为天人的宇文宸一定不会任由皇后摆布。 说不定皇后的算盘就要落空。 她这样一想,便也没有打算先将自己猜测的告诉林昔兰,还没有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提前告诉了林昔兰,只会让她又跟着伤心落泪。 对上林昔兰那一双担忧的眸子,林昔瑶笑笑,半真半假道:“还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召我进宫问我们姐妹的婚事,不过我说还要为阿爹守孝几年,她当时也没说什么。” 闻言,林昔兰却不太相信,她皱眉道:“阿娘以前常跟我说,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尤其是皇家的恩赐,阿姐,会不会皇后想要给你指婚?”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不由得重新审视起林昔兰来,她往日只觉得这小姑娘多愁善感又爱哭,如今看来,她比旁人更聪慧也更敏锐。 心知瞒不过她,林昔瑶只得苦笑道:“就算她想,也要看皇上的意思啊,你别太担心,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林昔兰是不可能不担心的,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不安道:“朝政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我听阿爹说起过,他是坚决拥护太子的,而皇后同太子势同水火,如果阿爹不在了,皇后会不会对阿姐下狠手?” 闻言,林昔瑶上前捏了捏她的手,轻笑道:“皇后要是想下手的话,估计早就下了,不会等到现在,我们且等等看吧。” 也只好如此。 林昔兰叹了一口气,眼泪又跟着掉了下来。 她哽咽道:“阿姐,我们最近这运气实在是不好,阿姐先是落水重病,眼看着病好了,又伤到了脑子没了功夫和记忆,如今竟连皇后都找上门来了,虽然我不太信这个,但是人家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阿姐好,我们去寒山寺拜拜吧,听说那里的菩萨很灵验。” 林昔瑶不是那种遇事就去求菩萨保佑的人,但见林昔兰如此坚持,为了让她安心,她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前几日林昔兰的身体不好一直都在海棠院里待着,也当是带她出去散心了,免得她一个人越发胡思乱想。 做了决定只好,两姐妹很快便收拾妥当出门。 有了上一次穿男装也被人认出女儿家身份的经历,林昔瑶知道自己这张脸长的太过艳丽,就算是男装也遮不住女儿家的娇媚,她索性放弃了女扮男装的想法,只穿了一件素色的纱裙,头上也只用了一根碧玉簪子。 自从桂嬷嬷来过将军府之后,二房的人再不敢对林昔瑶姐妹怠慢,太夫人虽然不满,却也只得跟沈氏一起憋着。 两人上了马车之后,直奔京郊十里外的寒山寺。 为了安全起见,林昔瑶给苏旭传了信儿,让他在暗中派了几名高手跟着。 两姐妹各自想着心事,一路上竟然都出奇的沉默。 030 寒山寺 等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春花打起帘子来,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上山的人,不由得惊呼道:“小姐,今天怎么也这么多人呢。” 林昔兰轻叹了一声道:“今天是浴佛节,寒山寺远近闻名,慕名而来的香客自然就多了。” 说话间,林昔兰已经拉着林昔瑶的手走下了马车。 马车只能停在寒山寺的山脚,在她们面前是蜿蜒而上的石阶,远远地看不到尽头,若不是偶尔有钟声从山间深处传来,都让人不敢确定这上面还有寺庙。 两人带着春花夏雨四人一路拾级而上。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林昔兰已经气喘吁吁了,林昔瑶几次想劝她休息,她都执拗的摇头,说拜佛就要有诚心。 在林昔瑶和夏雨的搀扶下,林昔兰总算坚持到了寺庙正殿。 林昔瑶站在门口,看着气势恢宏庄严的大雄宝殿,心里也充满了敬畏。 从前她是不相信这些的,可重生之后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心里怀着敬畏和感激,林昔瑶也去上了一炷香。 见林昔兰在抽签解签,林昔瑶退了出来,正打算在一旁等着,就看见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和尚从内殿里走了出来,他见着林昔瑶眸子里瞬间划过一抹诧异。 虽然只是一眼,但林昔瑶却莫名的有一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那一瞬间,她心头一慌,立即生了警觉。 “贫僧明觉,见过施主。” 闻言,林昔瑶连忙回礼道:“见过明觉师父。” 明觉这两个字在东楚百姓心中可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听说他极擅长相面,但凡是他所断言的事情,基本都错不了。 传闻中皇家的风水命盘甚至皇位的传承都会有人征求他的意见。 林昔瑶当然听过,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传闻中的大师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 虽然眼前的和尚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但那样几乎被神话一般的存在难道不应该是鹤发童颜的年纪吗? 心里有些疑惑,林昔瑶面上依然谦和有礼道:“听说明觉师父擅长相面,可否帮小女子看看?” 闻言,明觉摇了摇头。 林昔瑶以为他是在拒绝,这本来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却不曾想竟听明觉道:“施主的面向贫僧不敢妄言。” 林昔瑶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不解道:“这是为何?” 明觉的一双眸子里带着一抹如同太阳一般炽热明亮的光芒,在那样的目光之下,仿佛所有的阴暗所有的不堪都能被温暖和原谅。 那也是一双悲悯众生的眸子。 只一眼,林昔瑶就有一种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人拆开来放在阳谷下晾晒的感觉来。 但这并不让人觉得紧张和不安。 相反,让人如沐春风,十分舒服。 明觉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迟疑,他深深地看了林昔瑶一眼,最后说了一句林昔瑶似懂非懂的话道:“成,凤主天下;败,万劫不复,你想偏安一隅独善其身,却不知逃或不逃皆由定数,都已经入了命盘,已成定数,逃不掉,避不开,躲不过。” 言罢,明觉又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便起身离去。 林昔瑶似懂非懂。 凤主天下?万劫不复? 是说她会成为太子妃吗?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半天都没理出个头绪来,这时候林昔兰从大殿里出来,看到一筹莫展的她,担忧道:“阿姐,怎么了?” 为了不让林昔兰担忧,林昔瑶很快便将刚刚明觉的话给抛到了脑后,两姐妹相携去了寺庙后面的桃林。 寒山寺的桃林十分有名气,现在又是桃花开的最盛的时节,虽然天气冷了些,但这漫山遍野的桃花依然开的肆意烂漫。 林昔瑶姐妹才一进桃林,就被深深地吸引了目光。 “阿姐,你说,在这佛堂的暮鼓晨钟和经文的熏陶下,寒山寺的桃花会不会比别处更有灵气?” 最近为了林昔瑶一直都愁眉苦脸的林昔兰看到这样的美景还是头一次这般俏皮的露出了笑脸。 闻言,林昔瑶笑道:“当然,虽然我对佛经不太了解,但不是好多剧本子上都写着佛堂里的木鱼蒲团都能坐化修成正果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兰也跟着笑道:“那可不好了,最近我吃的有点多,长胖了些,可不要把那蒲团给压坏了。” 话音才落,春花和夏雨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林昔瑶点了点林昔兰的鼻尖道:“你呀。” 面上跟着笑,她心里却在感慨,真是难得看到林昔兰露出这样无忧无虑的笑脸来。 看来,带她出来走走的决定是正确的。 姐妹两人正说笑着,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两人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袭白色锦袍的贵公子手执一柄折扇站在桃树下,正对她们微微一笑。 有风吹来,桃花纷飞如雨,倒给他的俊美中添了几分仙气。 而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林昔瑶还有些头疼该如何拒绝的显国公府的小公子刘信。 “林小姐,这么巧,你也是来上香的吗?” 刘信的眸子里只装得下林昔瑶一人,看向她的眸子里也带着几分能将人烫化了的灼热。 林昔瑶不是傻子,当然能看的出来。 她捏了捏林昔兰的掌心,对刘信微微服了服身子,含笑道:“见过公子,我们姐妹确实是来烧香的。” 闻言,刘信唇角笑意更深,他上前走了两步,并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是来上香的。” 说话间,他已经将林昔瑶上下打量两个遍,然后带着几分试探道:“不知林小姐来上香,可是来求姻缘的?” ******* 明觉才走出佛堂外的回廊,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他一抬眸,就对上对方那双深邃如亘古恒波的眸子。 “施主。” 即使对方身份尊贵,明觉也同样只是微微点头见礼,并未将之与旁人区别对待。 宇文宸刚刚将明觉对林昔瑶的话都听到了,他皱眉道:“大和尚,你刚刚的话可是真的?” 闻言,明月摇了摇头,叹息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有处有还无。” 言罢,他再一次对宇文宸点了点头,便从宇文宸身边轻轻绕了过去,一副再也不会开口多说一个字的模样。 明觉前脚刚走,常远就从廊檐下倒挂金钩的探出头来,他咬牙切齿道:“主子,这大和尚也真的是太可恶,好好的人话不说,偏偏要卖关子,待我去给他一点儿教训,看他还怎么装高深莫测!” 言罢,常远就要闪身离开,却被宇文宸叫住。 “罢了,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中了她,那么就只能是她。 最后这句话宇文宸没有说出来,但一直在他心口上回荡。 031 谁嘲讽谁 林昔瑶本来对这显国公府的小公子印象并不算太坏,但这时候,他的这句话已经让她十分不喜欢了。 即使这周围没有旁人,不过是她们姐妹和身边的两个丫鬟,但在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到底是十分唐突且没有礼貌的。 林昔瑶微微皱眉,对上刘信一双满是期待的眸子,直言道:“不知道小公子可有听过,姻缘是强求不来的?” 只一句话,就将刘信拒绝的彻彻底底。 就算刘信是个傻子应该也能听出来。 果然,下一瞬林昔瑶就看到刘信眉头一皱,眼底里瞬间瞬间蔓延出了一汪怅然。 那样纯粹的情愫,倒跟他的大胆行径判若两人,林昔瑶甚至都在想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过分了点? 不过,转瞬她就坚定了决心。 既然注定给予不了他什么,就这样直接干脆利落的拒绝,对彼此都好。 如果他能明白,不再纠缠自己,对他对自己都好,若是他再想不开,那就别怪她以后的态度更冷硬了。 念及此,林昔瑶转头对林昔兰道:“听说那边有一块三生石,我们去看看。” 林昔兰点了点头,对林昔瑶同刘信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多过问。 刘信被晾了到了一边,他就算是再厚脸皮,也不能再跟了过去,只得恹恹离开。 然而,刘信前脚才走,就有一道让人听了十分不顺耳的声音从一侧的小径上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林家的那对姐妹花吗?” 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王采薇那一双讥讽的眼神。 她刚刚的注意力都在刘信身上了,自然就忽略了旁边的情况,都不知道这王采薇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看了多少听了多少。 林昔瑶不想同她纠缠,只握着林昔兰的手继续往前走。 但王采薇显然并不想就这么容易放过她们。 “林昔瑶,那显国公府的小公子配你可是绰绰有余呢,这么好的姻缘,你还故作清高个什么劲儿啊?难不成是在欲拒还迎?” 王采薇的话音才落,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跟着笑出了声。 “王采薇,你不要太过分了!” 林昔兰何曾见过姐姐被人这般欺辱,她红着脸,沉声道:“好歹你也是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怎么说话这么不留口德呢?”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林昔兰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在砰砰砰狂跳。 也只有为了维护阿姐的时候,她才会有这么强势的一面。 但即便是如此,下一瞬,她的眼底里就已经带上了几分泪意来,在气势上生生的矮了半截。 林昔瑶知道,这就是林昔兰的性子,能做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有些人情绪比旁人更饱满,更敏感,生气动怒或者委屈,都会忍不住落泪,这是她们不能控制的。 林昔兰就是这一类人。 她捏了捏林昔兰的手,递给了她一个无妨的眼神。 而对面的王采薇被林昔兰这么一激,语气越发冰冷道:“你们都敢在这里私会了,还不好意思叫人说了吗?” 闻言,林昔瑶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嘲讽道:“原来在路上偶然碰见一面,打了个招呼就叫私会,那么前几日王小姐跟那个野男人是什么路数?” 她自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宇文铭的身份,但就是这样表明自己不知道那男人的身份才更给了王采薇难堪。 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下来,在恶狠狠的跺了跺脚,就要发作的时候,却听林昔瑶又道:“而且,王小姐既然口口声声的说着跟显国公府的小公子的姻缘好,既然好的话,那你去嫁啊,反正我是不会介意的。” 林昔瑶语气平稳从容的说完这一番话,听的王采薇以及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林昔瑶你是什么东西!”王采薇怒急,索性不留情面骂道:“显国公府的刘信不过是个庶出,而且那样的人品配你是绰绰有余,你凭什么拿你自己跟我比!” 听到这句话,林昔兰眼底里的泪水更汹涌了些。 见状,林昔瑶捏了捏她的手,浅笑着扬眉对王采薇道:“我是不是个东西,可不是由你王大小姐说了算的,镇国大将军跟永宁侯府从来都是平起平坐,就算我阿爹为国捐躯,但封号犹在,我依然是将军府嫡女,不见得谁家就高人一等,王小姐既没有封号又没有立下过功勋,你的身份哪里比我高?” 一番话,怼的王采薇气血翻涌,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将军府本来就跟永宁侯府平起平坐,甚至算起来,在林业成还在的时候,将军府的风头还要压过永宁侯府一筹,在林业成去后,永宁侯府越发掌控了权势,这两年才更加做大坐稳,如果要说她现在有恃无恐的,便是她的爹娘都还在,永宁侯府滔天的势力还在,而林昔瑶姐妹却是守着一个空壳子将军府。 以至于王采薇都忘了,她跟林昔瑶从身份上来讲,并没有高低之分。 即便是一个空架子,王采薇暂时也动不得林昔瑶,她有她阿爹封号的荫庇。 王采薇恨恨的咬牙,心里早已经将林昔瑶骂了八百遍,但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在,知道不能闹的太僵太过火,这是在外面,不是永宁侯府,一旦被人传出去自己跟林家姐妹在这里吵闹,只怕第二天她就会成为全王都的笑柄。 无论孰对孰错,无父无母的林家姐妹在旁人的眼里都是势弱的一方,再加上林业成这些年积攒的好人缘和好名声,只怕她很快就会被扣上一个欺负将军府孤女的名头。 那时候,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 听到丫鬟说见到林昔瑶姐妹和显国公府的小公子前后脚的去了后山恐怕是在私会,她本是想来刺一刺林昔瑶姐妹的,却不想林昔瑶好像比以前更加锋芒毕露了,面对这个硬钉子,她根本就讨不到半点好。 王采薇忍了又忍,好半天才将这股子邪火给压了下去,正巧这时候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过来,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小姐,二皇子来了。” 闻言,王采薇眉宇间腾腾的怒气才终于缓和了不少,她眉梢一舒,带着几分欢喜和雀跃道:“我们走。” 言罢,她甚至比身边的丫鬟的动作还快,转身便离开了,再没有顾得上看林昔瑶姐妹一眼。 032 得罪二皇子 林昔瑶的听力过人,当然听到了那一句“二皇子来了”,她的眸子也在那一瞬间多了一丝阴霾。 “阿姐,怎么了?那王采薇怎么突然就走了?”林昔兰有些不放心道:“她该不会要找人来报复我们吧?” 说到后面,她已经下意识的将身子往林昔瑶身边靠了靠。 见状,林昔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道:“没事,她才是要去会情郎了。” 闻言,林昔兰一惊,蓦地想起之前林昔瑶怼的王采薇哑口无言的话,她皱眉道:“不会王采薇真的在跟哪个……野……男人……私会吧?” 林昔兰文静又内敛从小又受过严苛的教养,自然把“野男人”三个字说不出口。 林昔瑶没有在意这些,她一想到宇文铭也来了这里,而且还是跟王采薇私会的,她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那种不痛快并不是因为她还对他有半点情分。 她清楚的知道,自从知道宇文铭欺骗并利用了自己的感情,在她和王采薇之间周旋的那一瞬间,她对宇文铭的所有感情就已经死了。 即使她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想致她于死地,她也已经对宇文铭没有了半点心思。 林昔瑶是个活的十分清醒的人。 重生之后,她越发不允许自己被这所谓的情爱给蒙蔽了双眼。 该快刀斩乱麻的情愫,她会毫不留情一刀斩下,即使会连带着血肉,会痛,她也依然对自己毫不留情。 她这会儿心里的不痛快,纯粹是因为她还没有能力让曾经欺骗了自己感情的人付出代价! 现在她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逍遥快活! 这当然不痛快。 听到林昔兰的话,林昔瑶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怅然,不过很快便垂下了眼帘,将眼底里翻涌的怒气和恨意给掩盖了下去,淡淡道:“除了他,王采薇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离开。” 闻言,林昔兰下意识道:“这么说阿姐知道那人是谁?” 这些迟早林昔兰都知道,让她早点知道也好有个心里准备,所以林昔瑶没有隐瞒直接道:“上一次我去幽兰谷散心的时候遇见过一次,是二皇子。” 话音才落,就换得王采薇和身后的两个丫鬟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比起对王采薇跟二皇子私会更让人震惊的是,林昔瑶明明知道那人是二皇子,刚刚竟然还将他比作“野男人”! 这要是传出去的话,是会掉脑袋的! 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林昔兰的眼睛里已经又一次蓄满了担忧的泪水,她摇了摇头,哭笑不得道:“你放心,这件事不可能会传出去的,王采薇可比任何人都顾及自己的名声呢,她怎么会自己去揭自己的短?” 还有一层林昔瑶没有说。 宇文铭一直都私下跟王采薇见面,想来也是暂时不想公开他们的关系,怕被皇后一党察觉。 要知道,惦记着太子之位的,可不只是二皇子宇文铭一人,皇后可是比任何人都心急自己的儿子没能被册封为太子的。 宇文铭羽翼未丰,在没有完全取得永宁侯府的势力支持的情况下,不会贸然跟皇后一党翻脸。 不过这些,林昔瑶没有跟林昔兰细说,这些权斗中的龌龊心思,还是不要去让林昔兰担心了。 只是很快,林昔兰又有了担心。 她握紧了林昔瑶的手,皱眉道:“可是阿姐,就算王采薇不敢揭短,但她跟二皇子都那样了……会不会告诉二皇子,让二皇子来对我们出手?” 一个皇子,可不是一个世家贵女那般好对付的。 林昔兰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林昔瑶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跟宇文铭势不两立的打算,当然不会为这个而苦恼,她抬手帮林昔兰将鬓间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轻笑道:“傻孩子,我上一次撞见了他们的好事,二皇子说不定已经在心里记恨上了,再加上王采薇的关系,不管我们今天有没有得罪他,他以后都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不过,他就算是想动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虽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看似最好拿捏,实际上也最难找到缺口,这倒也成了我们的一块护身符了。” 后半句林昔瑶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语气说出来,倒是将林昔兰给逗笑了。 “走吧,我们去三生石看看,说不定还能给你求个好姻缘呢?” 见林昔兰终于放下心来,林昔瑶不由得学着刚刚王采薇的语气打趣她。 见状,林昔兰红着脸嗔怪道:“阿姐,你就会打趣人家,先把你自己嫁出去了再说!” 姐妹俩说笑着,身影渐行渐远。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前面小径的尽头,一抹月白色身影才从一块巨石后面转出。 紧接着,常远也闪身掠了过来,义愤填膺道:“主子,这刘信是不是欠收拾了?” 竟然连自家主子的女人都惦记上了,常远觉得,他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了。 不过,他也就是面上这么一说,往日他这般耍活宝,主子顶多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或者根本就不搭理他便作罢。 谁曾想,常远话音才落,就听宇文宸冷哼一声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闻言,常远一怔。 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待他看到宇文宸眸子里划过的一抹冷意的时候,常远连忙点头道:“好咧!” 033 桃子 浴佛节来寒山寺的香客众多,其中不少人也跟林昔瑶姐妹一般慕名去了三生石。 那是一块两三丈高的巨石,据说若是男女来到此处,能相携摸到巨石中心的那一块凸起,就说明是天生注定的好姻缘。 这个灵不灵验且另说,当林昔瑶看到那处凸起的位置的时候,不由得想:能摸到的肯定是个轻功高手! 那么高,寻常人根本就够不到好嘛! 她跟林昔兰如其他的小姑娘一般在三生石的脚下上了一炷香,见春花和秋雨在跟三生石说着悄悄话,林昔瑶便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前面一处更为茂密的桃林走去。 这一块地势要开阔一些,桃树也比别处长的更好,那遒劲的树干都有几个碗口粗,山里的风带着一丝沁凉,拂面而来,一阵阵清冷的桃花香就这样萦绕在了两人的鼻息间。 不等林昔瑶感慨这桃花开的真好,她脑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朵桃花给砸中了。 之所以是砸,因为别看只是一朵桃花,但那打在脑门儿上的力道却不比一颗小石子。 虽然不是很痛,却也让林昔瑶无比意外。 一朵桃花都能当暗器? 下一瞬,她就看到不远处长势最好的一棵桃树上懒洋洋的卧在花枝间的身影。 他的姿态优雅雍容,仿似一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谪仙,那绝美的容貌瞬间让这漫山遍野的桃花都失了色彩。 夭夭桃花,茕茕白衣,只一眼,就让三千繁华皆成了虚妄,万紫千红只在他一人的眼底。 只不过,美则美矣,但他此时面上的表情实在是……欠收拾。 林昔瑶不用猜,看他的姿势以及他面上的表情就知道,刚刚那朵桃花是他砸的! 她明明不想跟这人有什么牵扯的,可是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 林昔瑶郁闷不已。 她恶狠狠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之后,就一言不发拉着不明所以的林昔兰转身要走。 下一瞬,就听那男人轻笑道:“你得多亏刚刚砸过来的不是桃子,不然林小姐这倾国倾城的容貌怕是要毁了。” 明明砸人的是他,可为什么他不但没有半点儿歉意,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奚落她? 就算林昔瑶脾气再好,也不免有了火气。 更何况,这人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她。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林昔瑶转身抬眸,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眉眼,反唇相讥道:“阁下也该庆幸不是桃子,若你在一棵结满桃子的树上这般横卧着,只怕会惹了一身的桃子毛,成了一只毛猴子。” 话音才落,不知道是不是林昔瑶的错觉,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没有忍住的笑声。 树上的男子面色依然从容,他微微一抬手,下一瞬,林昔瑶都还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动作的,他的身形就已经掠到了她的面前。 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阿姐!” 林昔兰见状连忙要来护她,林昔瑶反应也快,这人的身手了得,就算是她带上的护卫也不是对手,她连忙一手将林昔兰护在身后,并挑眉冷眼看着这男子。 宇文宸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看着,他嘴角笑意未减,说出来的话却让林昔瑶心惊不已:“小姑娘,你可知道招惹我的下场?”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简直想哭! 她招惹他了吗? 她招惹他了吗! 明明是他每一次主动凑上来的好不好! 在福满园楼梯那一次,是他主动来拉她,在城外的马车上,是他的马车撞了她的车,现在,她来赏个桃花,都能碰到他。 而且,这一次她好端端的都还没有看到他,是他先拿着桃花当暗器来砸她! 到底是谁猪八戒爬城墙倒打一钉耙? 许是看出了林昔瑶眸子里的质疑和愤怒,宇文宸终于是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有些强词夺理了,毕竟她是在梦里招惹的他。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宇文宸别过了脸,干咳了一声,语气仍旧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我说你招惹我了,就是招惹我了,你要知道,招惹我的女人通常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要么,成为他的女人。 他还没有说出后半句,林昔瑶看着他的眸子,竟然就懂了。 那一瞬间,她的惊慌失措倒是其次,更多是愤怒! 连带着之前被皇后要安排赐婚的愤怒,为什么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的命运都要被别人掌控! 她讨厌被人用这种高高在上志在必得的态度来掌控她的命运。 于是乎,林昔瑶脑子一热,面上便越发冰冷道:“那我选择最惨烈的那个。” 言外之意,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要成为他的女人! 话音才落,她感到捏着自己下巴的手骤然用力。 林昔瑶心头一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抬手就朝着这个轻薄自己的浪荡子挥了一巴掌。 她的动作极快,但这人的反应也快,她的巴掌还没有落下,就被他一手握住了手腕。 见状,林昔瑶立即抽出刚刚还护着林昔兰的手从另一次扇过来了一巴掌。 这一瞬,宇文宸似是也没有料到,他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不过他的反应极快,堪堪的接住了林昔瑶的这一巴掌。 再晚那么一丁点,他就要结结实实的挨上了这一耳光。 宇文宸心头唏嘘,好烈性的小姑娘! 面上却攥紧了林昔瑶两只手腕调笑道:“林小姐这么着急就要投怀送抱吗?” 说话间,他反手一带,眼看着就要将林昔瑶往怀里带,却在下一瞬,看到林昔瑶的嘴角微,不等宇文宸反应过来她这一抹笑意是什么意思,就见她顺着自己带进怀里的力道一低头,一口皓白的牙齿就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宇文宸吃痛,执拗如他,却没有立即松手。 等林昔瑶松了口,再抬头扬眸看他的时候,她的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她不怒,反而嫣然一笑道:“这么说来,公子的手腕是不想要了?” 那一双灵动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不容侵犯的凌厉和倔强,再加上她嘴角残留的那一丝殷红的血迹,越发衬的她明艳不可方物。 明明是小野猫一样不肯服软服输的性子,却偏偏在梦里那般勾魂摄魄! 看到那殷红的唇瓣,宇文宸却没有在意到她话语里的威胁,他突然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吻下去的冲动! 034 气急败坏 不过下一瞬,看到小姑娘眼底里的凌厉之色,宇文宸只得作罢了。 罢了,再继续惹炸毛了,只怕以后对他就意见更大了。 宇文宸松开了手,垂眸像个没事人一样看了眼自己被林昔瑶印了两排带着血色的牙印,并展颜一笑道:“这算不算我跟林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言罢,他还挑衅似的朝着林昔瑶扬了扬手腕。 见状,林昔瑶差点没有忍住想要继续给他一巴掌! 好在她还算冷静,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林昔瑶已经迅速恢复了镇定,并拉着已经完全傻掉的林昔兰急匆匆往后退开一步道:“我看公子周身的气度,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让人看见你在这里欺负良家女子的话,传出去了,恐怕不那么好听了罢?” 虽然知道这招对他没用,但林昔瑶目前确实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她一边往后退,一边在想身后暗中跟着的那几个护卫怎么还没有赶来。 宇文宸将她所有的小动作和心思看在眼里,他扬眸无辜道:“我有欺负姑娘吗?你看,明明是你欺负我。” 说着,还故意扬了扬被林昔瑶咬伤的手腕。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彻底无语。 她的巧舌如簧落到他的身上都变成了软绵绵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根本就不起一点儿作用。 相反,这人的脸皮已经厚到了油盐不进刀戳不破的境界,她根本就没有办法! 说不过,打不过,气不过! 重生之后的林昔瑶第一次对一个人感觉到挫败和无力。 她咬了咬唇瓣,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阁下到底想怎样?” 闻言,宇文宸心里乐开了花,他就喜欢看到她张牙舞爪却又气急败坏无可奈何的样子。 此时,那绝美的容颜配上嫣红诱人的唇瓣,直让他想去品尝一下是否跟梦里一般甘甜。 思绪飞的有些远,等宇文宸回过神来,对面的小姑娘以为他还要继续纠缠,已经彻底被惹炸毛了,她炸毛的方式也很奇怪,直接带着林昔兰转头就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宇文宸嘴角的笑意更深,却没有立即追上去。 这时候再追上去,是想让另外一只手腕也被咬么? 他才没有那么傻。 林昔瑶前脚才走,常远就从不远处掠了过来,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宇文宸道:“主子,这伤口得马上处理。” 宇文宸微微扬眸,便抬起了手腕来。 常远连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退到一边道:“主子,那林家小姐性子也忒野了,您这……” 您这也驾驭不住啊…… 后面半句常远当然不敢说出来。 天知道他在后面光是听到林小姐怼主子藏在桃树上成了毛猴子的言论就差点笑岔气。 谁曾想,后面竟然还能目睹主子被咬! 被咬也就算了,他竟然没有还手! 就算上一次已经目睹了主子被人家扇了耳光,这一次常远依然震惊不已。 宇文宸只一个冷眼扫了过来,他就不敢再多嘴了。 看到常远耍宝的样子,宇文宸微微抬手,淡淡道:“下次父皇问起来,我就说是你脑子抽风不小心给咬到的,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常远至今都记得上一次主子被林小姐打了之后自己被推出去当炮灰的时候皇上的态度有多冷! 就差没有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要是知道自己竟然还咬了主子……常远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是到头了。 他当然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连忙道:“主子我错了!林小姐天生丽质活泼可爱英姿飒爽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当世无双!” 见到常远如此狗腿的表情,宇文宸眸子里划过一抹嫌弃,不过到底是没有打算跟他计较了。 他提起了步子,往外走出两步,才记起来一件事,“你随身携带金疮药做什么?” 话音才落,常远面上一白……他能说就是担心主子又被林小姐给伤到了提前有备无患的话来吗? 不能! 还好常远反应够快,他连忙道:“刚刚主子不是让我去教训那显国公府的小公子么,我给暴打了一顿,回头想了想觉得下手可能有点狠了,就问影卫拿了一瓶金疮药。” 闻言,宇文宸也没多想,只轻哼一声道:“金疮药就不必送了。” 常远连忙点头,正要松了一口气,就听已经走出了几步的宇文宸突然道:“下次你再自作主张试试。” 他的语气冷的就像隆冬腊月里的冰一般,跟刚刚那个嘴角噙着笑意半开玩笑的主子判若两人。 听到这句话,常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给冻僵在原地。 聪明如他,当然知道宇文宸的这句话指的并不是给刘信送金疮药,而是他自己耍小聪明自己带金疮药上。 明明是他自己在林小姐面前丢了场子,自己不过是有备无患,结果倒霉的却是自己,常远心里苦哈哈。 此时,同样苦哈哈的还有显国公小公子刘信。 被林昔瑶拒绝之后,他失魂落魄的走出桃林,还没走出寺庙偏门,后脑勺一痛,下一瞬他眼前一黑就直接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刘信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是痛的。 他黑着脸站了起来,沉声道:“这是哪家兔崽子敢在爷爷背后下黑手!” 话音才落,就听身后蓦地响起了脚步声,刘信心里一慌,连忙想将身子往后一藏。 他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被人下了黑手挨了揍,这要是传出去的话,第二天他就会成为全王都的笑柄。 只不过这院子一眼就望到了头,根本就没有地方藏,刘信只得迅速抬手擦掉脸上的痕迹,以期不要让人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结果他才一抬手就看到同样穿着一席月白色锦袍的男子从角门外走了进来。 他一身雍容和贵气,只一眼就让人想要臣服膜拜。 明明穿着几乎同样颜色的锦袍,一身狼狈的刘信感觉自己生生的矮了半截。 看到那绝美的容貌,他也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儿。 “太子殿下!” 035 天意 刘信跪下来行礼,心里已经将那个敲他闷棍的家伙给骂了千百回了。 他挨揍不要紧,挨了揍竟然还好巧不巧的让太子殿下给撞个正着! 自己刚刚的那句话可不要叫他听见了。 正当刘信忐忑不安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宇文宸突然开口道:“本宫刚刚听你提到爷爷?” 只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刘信想哭…… 好在他反应够快,连忙摇头道:“殿下听错了,属下刚刚是想着去大雄宝殿给我家太爷爷祈福,前两日我总是梦见他来着。” 刘信也不知道太子对这句话信了没有,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叫他起来,只提起步子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刘信以为他这才记起来要叫他起身的时候,就听他突然道:“既是给老侯爷祈福,你若是不多跪上半日又怎么能在佛主面前彰显你的真心。” 话音才落,他再不看刘信一眼,径直离去。 剩下跪在青石板上的刘信一脸茫然……太子这是几个意思? 他用他那不算笨拙的脑子想上一想,大致猜测应是自己之前对那个敲闷棍的咒骂冲撞了太子,让他不太高兴,所以才变着法的罚了他跪。 刘信心里叫苦不迭,却也不敢起身,只得默默的受了罚,并在心里诅咒发誓一定要将那个敲闷棍的给找出来! ******* 却说林昔瑶带着林昔兰连跑带逃的离开了桃林,才走到寺庙的回廊上,就看到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林昔瑶想着赶紧下山,转头却看见林昔兰的面色一片惨白。 “阿兰,怎么了?” 她连忙握住林昔兰的手,这才发现刚刚心思都被那个登徒子给吸引了,竟没有留意到林昔兰身体的不适。 林昔瑶自责不已,她一边将林昔兰拥在怀里,一边抬手去探她的额头,这一探才发现,林昔兰的额头烫的惊人。 “阿姐,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说话间,林昔兰想对林昔瑶挤出一抹笑意来,但她的身子却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好在林昔瑶反应够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跟着夏雨一起将她搀扶了起来。 “你怎么不舒服也不跟我说一声?” 林昔兰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了一些,今日在这山上应是吹了些冷风,再受到那登徒子的惊吓,两者加起来才会烧的这么厉害。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她们来的时候没有料到会下雨,根本就没有带伞,再加上林昔兰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怎么能走下那么蜿蜒而下的台阶。 林昔瑶想了想,最后只得转头对春花道:“去跟方丈说一声,就说我们要在禅房里稍作休息,另外再找寺里会医术的僧人来瞧瞧。” 春花应了连忙转身去了。 林昔瑶跟着夏雨搀扶着往寒山寺后的那一排排禅房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春花就带了个小沙弥回来,那小沙弥对林昔瑶微微行礼道:“施主,我们寺里只有明月师叔懂医术,不过刚刚他被另一个在寺里避雨的香客叫去了,方丈让小僧先带施主去禅房稍作歇息,等下明月师叔回来了再让他过来。” 也只好这样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便随着小沙弥去了给她们安排的禅房。 林昔兰的身体越来越烫。 林昔瑶急的团团转。 她让夏雨去打了热水找了毛巾来,一直在不停的给林昔兰擦拭,只想减轻林昔兰的痛楚。 “春花,你再去看看明月师父忙完了没有?”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眼看着林昔兰烧的越来越厉害,却始终不见明月师父的影子,林昔瑶当然着急。 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 分明她们上山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转眼间就大雨倾盆。 这天气比人世还无常。 林昔瑶焦急的在门口踱着步等春花回来。 终于等到回廊处急匆匆跑过来的春花的身影,却没有看到她身后有僧人跟来。 对上林昔瑶焦急又疑惑的眸子,春花连忙道:“小姐,我刚刚才打听到消息,那明月师父刚要过来就又被永宁侯府的人叫去了,据说是王采薇染了风寒,留了明月师父在照看呢!” 闻言,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采薇! 她肯定是故意的! 明明之前遇到她的时候,她气色好的简直不能再好,再加上有宇文铭在,她怎么可能就染了风寒。 一定是知道了她们在找明月师父,这才故意使绊子。 林昔瑶抬手揉了揉突突狂跳的太阳穴,稳了稳身子道:“那你有没有告诉永宁侯府的人我们也在找明月师父?” 春花点了点头道:“我说了,就是王采薇身边的丫鬟告诉我的,说她们小姐身子金贵着呢,要是在这寒山寺出事,整个寒山寺都担待不起。” 果然是针对她们! 林昔瑶心里冷笑,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忍不住皱眉。 这寺里就只有明月师父一个人懂医术,而这雨下的这么大,带着林昔兰下山显然不可行,若是冒雨下山去找大夫,再等大夫上山一来二去至少得两个时辰。 林昔兰病情耽搁不得。 该怎么从王采薇那里把明月师父找过来? “小姐,不然我们去求求二皇子吧,他应该不会不管的。” 春花也暗自着急,可是她思前想后,就只能想到在这里能压得住王采薇的这么一个人。 闻言,林昔瑶眉心微蹙眉冷笑道:“你以为他会帮忙吗?” 宇文铭现在上赶着要巴结王采薇想要得到永宁侯府的扶持,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惹王采薇不高兴。 而且之前她们也跟王采薇结下梁子,宇文铭没落井下石就算是她们的运气了。 “你再去问问方丈,直接禀明了身份,看他怎么说。” 实在没有办法,林昔瑶只得试试将军府嫡女的身份,看看能不能压一下明月师父。 “好,奴婢这就去!” 春花一转头就顺着回廊往前殿去了。 林昔瑶站在廊檐下,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她的眼神也逐渐泛起了冷意。 一个有些冒险也有些大胆的念头就这样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036 谢谢! “ “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如玉石抨击般好听的男声。 那声音即使才听过几次,但给林昔瑶的印象却是难以磨灭的深刻。“我跟方丈有些交情,要不要我卖你个面子?” 林昔瑶正出神,冷不丁听到这人突然发出来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后退。 才一转身,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以及那一张极其欠揍的绝色容颜。 “你又要做什么?” 这时候林昔瑶心烦意乱,没有心思再跟他周旋,直接语气不善道:“公子几次三番这般纠缠到底是什么目的?” 闻言,宇文宸抬手摸了摸鼻梁,有些无奈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坏人吗?” 见状,林昔瑶挑眉戒备道:“反正也不像是好人。” 话音才落,果然看到宇文宸的面上的笑容一僵。 只一瞬的功夫,却让林昔瑶突然间很有成就感。 到底她还是在口舌上讨到了那么一丁点儿便宜。 宇文宸无奈的摊开手道:“可惜啊,我本来是想帮你们姐妹的,如今你看这雨,再加上别人的有意刁难,只怕你们想要顺利找到明月师父是不太容易的。” 言罢,似是怕林昔瑶不信,宇文宸又道:“就算找了他过来,寒山寺的药房里也有可能会缺药材。” 这倒是真的。 若王采薇真的要整她们,肯定不仅仅会在明月一个人身上找茬儿。 看到她一时间紧皱的眉头,宇文宸心情大好道:“我刚刚说了,我有办法,需要我帮忙吗?” 拒绝的话语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 但林昔瑶微微侧身,就看到房间里夏雨那紧张的神色,即使她没有凑过去,也知道林昔兰现在的状况定然十分糟糕。 林昔瑶不由得想着前些日子她病重的时候林昔兰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的情形。 她心头一软,对宇文宸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再不逞强,直接道:“要什么条件,你开吧。” 她知道这人不简单,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她。 本来已经做好了让步的准备,却听宇文宸突然轻笑道:“要你以身相许,你肯吗?” 他本就生的极其俊美,这一笑,宛若将这世间的所有华彩都给揽尽了一般,那耀眼夺目的光彩就连林昔瑶也忽视不了。 只是他看似随口说出来的这句话直让林昔瑶想死上一死。 她面色一沉,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冷意道:“所以,阁下处处针对和为难,就是为了娶我?” 宇文宸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眸子。 林昔瑶眉梢一横,沉声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眼看着她是真的生气了,宇文宸不忍继续逗她,他笑着耸了耸减半道:“我开个玩笑罢了,你那么凶悍,这天底下哪里还有男子敢娶你,我又不是傻子,要抱个母夜叉回去。” 话音才落,却见林昔瑶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比起刚刚的冷意,这一次她神色间还多了几分恼羞成怒。 想着自己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宇文宸连忙退开一步,灿灿的笑道:“难不成,你其实是想嫁我的?” 林昔瑶完全被这人不按套路出牌的厚脸皮给气的没有招架之力。 她愤愤然的咬了咬唇瓣,正要开口,却见他身子一闪,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林昔瑶气的直跺脚! 却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过来一个石子砸在了她脑门上。 林昔瑶下意识抓在手上,才看到石子上还包着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不用谢。 不等她将那纸条捏碎了,就听见回廊的转角处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瞬就看大之前春花以及之前那个小沙弥还带着一个中年僧人赶了过来。 “小姐,明月师父来了。” 看到满面笑意的春花,林昔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还是那人暗中帮了忙。 她将那纸团子在手中捏了又捏,想象着手中捏着的是那人那俊美的有些过分的脸。 看的藏在不远处廊檐下的常远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并对身边的宇文宸道:“主子,您有没有觉得,林小姐可能把那张纸条当成您的脸?” 宇文宸嘴角依然挂着笑意,他扫了一眼常远,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又气又恼的林昔瑶,然后淡淡道:“走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话音才落,他身形一闪,转眼间就掠出了数丈远,那飘逸鬼魅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雨帘里。 明月师父给林昔兰诊了脉并亲自熬了药送过来。 当林昔瑶听到林昔兰果然是受了风寒再加上惊吓过度才导致的这一场大病之后,越发对那个登徒子恨的咬牙切齿。 明明他才是一切的根源。 如果不是他突然窜出来调戏她并轻薄于她让林昔兰跟着担心并受了惊吓,她又何至于遭了这么大一场罪。 如果她不生病,她又怎么会去求他帮忙找明月师父。 偏偏这人还大言不惭的给她丢了三个字:不用谢! 至此,林昔瑶越发坚定了自己要苦练功夫的决心。 等她功夫起来了,就算再面对这人的时候,即使嘴上未必能讨得了便宜,至少也不会被他牵制顺便用实际行动和拳头给他一点教训! 此时,已经回了太极殿正陪着昭庆帝下棋的宇文宸连打了两个喷嚏。 昭庆帝蹙眉道:“今日这雨下的太急,宸儿可是感染了风寒,要不要宣太医?” 闻言,宇文宸微微摇头,落下了一枚白子半开玩笑道:“可能是有人在惦记着儿臣也说不定。” 昭庆帝难得听到宇文宸用这般玩笑似的语气跟他说话,自从他母后去世,他们父子俩产生了隔阂,这么多年来,虽然宇文宸待他恭敬有礼,但他知道,他心里依然在怨着他。 他们父子俩相处的再融洽安稳,也少了寻常父子之间的亲昵和温馨。 虽然只是一句,就已经让他心情好到开花。 不过下一瞬,他的目光落到宇文宸执着棋子的手上的时候,微微一怔道:“你今日为何改用左手下棋?” 037 催婚 昭庆帝的声音不大,但六识过人的常远就算是在外殿也一下子就听见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像是被主子捏在了手上。 宇文宸动作依然从容,他认真看了看棋局,然后随口道:“听人说黎山书院的刘玉珏可以左右手同时写字,儿臣偶然提起了兴致,想练习一番好做个比较。” 他说的从容且随意,仿似在说着当天的天气一般,昭庆帝认真看了眼他的神色,确定没有异样便也放下心来。 不过对于宇文宸的这句话并不赞同,“那刘玉珏虽然被尊称为天下文人之首,但其文章比起我儿来,还是少了些指点天下的磅礴与胸襟,而且他是臣,你是君,有什么可比的?”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父皇有所不知,听闻那刘玉珏生性高傲,除非能让他心服口服才能让其甘愿臣服,刘玉珏名声在外,却从不肯被威逼利诱,儿臣想着将其收为己用,便不得不用些心思。” 听到这一番话,昭庆帝心头剩下的一丁点儿疑虑也瞬间荡然无存了,他看向宇文宸的眸子里越发多了几分赞赏,不过嘴上依然道:“就算有点才华,但你毕竟是太子,是东楚的储君,也不要为了一个文人放下了自己的身段。” 宇文宸含笑听了,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棋盘之上,昭庆帝便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父子俩转而去说了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时候,在外殿的常远就差没给自家主子跪下来了。 这简直就是他人生中最惊险刺激的时候。 虽然明知道主子也顶多是吓唬他一下,不会真的将他推出去当炮灰,但是自家主子可是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万一今天自己多嘴真的惹怒了他…… 常远不敢想。 他在心里为林家小姐烧了一炷高香并暗自决定……以后必须得将林家小姐当在世观音供着! 书房里下棋的父子俩当然不知道外面一个小小的侍从的心思变化。 昭庆帝连输了两局之后,就耍赖道:“老了老了,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些精神不济了。” 说话间,他把面前的棋子一推,眼看着就要落败的棋局一瞬间就被打乱了。 宇文宸但笑不语。 昭庆帝见了,结果太监递过来的茶水,隔着氤氲的茶香挑眉看向他道:“听皇后说,最近在帮你物色合适的太子妃,你怎么看?” 闻言,宇文宸放下手中的棋子,端坐道:“儿臣还是以前的态度。” 话音才落,就见昭庆帝的手一僵。 他蓦地抬眸看向对面依然神色从容的宇文宸,那双老狐狸似得的眸子微微眯起,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危险和警告的味道:“以前?” “以前你总说要找个知心人,在那之前,你要专心跟着朕学习打理朝,如今以你的能力独当一面绰绰有余,宸儿,你早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你要知道你作为储君迟迟不肯大婚这对东楚的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满朝文武会怎么看,那些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即使是朕,也为了这件事而大伤脑筋。” “这里没有外人,你跟父皇说,你到底……” 有没有问题? 这些年来,宇文宸的宫里莫说连个侍妾,就连宫女都没有一个。 群臣都不是瞎子,关于他不举甚至断袖的猜测就没有断过。 即使他再看重这个儿子,也不能不顾及朝堂的稳固,更不能将江山社稷交付到这样的儿子手上。 莫说满朝文武按捺不住,就连昭庆帝也按耐不住了。 往日里宇文宸也没少被昭庆帝旁敲侧击的问起,他面上虽然从容避开,心里却到底有几分心虚的。 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问题,并且找到了能治疗自己的“良药”,宇文宸的心里对那些传闻和猜测已经满是不屑和轻蔑。 他抬手喝了一口热茶,才扬眸看着昭庆帝道:“不过是些无稽之谈,等儿臣大婚之后,那些传闻自然不攻自破。” 昭庆帝还是第一次从宇文宸口中听到大婚的字眼。 往日里,他对这些极为排斥。 “这么说,皇儿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这时候的昭庆帝巴不得他能立即大婚,至于那人是谁,都不重要! 宇文宸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对上昭庆帝那一双探究中还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的眼神,他微微一笑道:“时候到了,父皇自然就知道了。” 昭庆帝见问不出什么,转念又道:“那皇后给你挑的人儿里头,有没有心仪的?看上了就留下。” 提起皇后,宇文宸面上倒是依然从容随意,心里却已经带上了一抹冷意。 “儿臣看上了谁是儿臣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皇后插手。” 他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昭庆帝蓦地来了火气,可是再一看到宇文宸那带着倔强的眉宇,他又软下了心来,叹息道:“她虽是继后,但按祖制你也该尊称她一声母后。”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父皇大概忘了,儿臣的母后只有一个。” 言罢,他听到不远处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宫人来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昭庆帝冷着脸,没有开口。 宇文宸却已经站起了身来对昭庆帝服了服身子道:“父皇既想着让儿臣尊称她一声母后,也该想想,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到底配不配的上,儿臣知道,父皇不说破却并不代表父皇不清楚。” 言罢,不等昭庆帝开口,宇文宸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再不看昭庆帝一眼。 一路出了大殿,就看到皇后一行人已经候在了那里。 宇文宸眼角眉梢带着一抹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意。 相比之下,皇后的面上却带着一抹慈爱和关怀,“宸儿,怎么才过来就要走呢?” 宇文宸从来不屑于跟皇后演戏,他只冷冷扫了她一眼,连搭理她的精神都懒得费,直接转身就走。 见状,皇后身边的桂嬷嬷咬牙切齿道:“皇后娘娘,太子也太过分了吧!” 皇后面上依然保持着笑意,并没有说什么,但她眼底里的冷芒却比任何时候都盛。 038 命格 寒山寺的青石台阶上,宇文铭冷着脸听完身边小厮的汇报,王采薇也在一旁,有些细节他不方便多问。 他不问,却不代表王采薇不追问。 “殿下,什么样的人能压得过您?” 她已经用二皇子的身份压住了方丈和明月,就等着林昔瑶上赶着来求她。 本来一开始都好好的,谁曾想方丈竟然不由分说的要带着明月去给林昔云看病,甚至都不怕为此得罪了永宁侯府和二皇子。 那只能说明还有身份更尊贵的人在暗中帮助林昔瑶! 听到王采薇的语气,宇文铭的态度也冷了冷,他转头对身边的小厮道:“可有打探到什么情况?” 见到方丈带着明月不顾阻拦去给林昔兰看病的时候,宇文铭就让身边的人去调查今天的林昔瑶来到寒山寺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但这一次让宇文铭失望的是小厮摇了摇头道:“没有,林家两位小姐好像只是来烧香拜佛的,她们在前殿烧了香去后山的时候除了见到王小姐再没有碰见其他的人。” 闻言,王采薇的眸色变了变,她不由得想起之前林昔瑶对自己的嘲讽,若不是宇文铭在这里,她差点忍不住就要发火,飞快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宇文铭,王采薇压低了声音道:“林昔瑶从来都不信神佛的,她突然跑这么远来上香一定是有目的的,你们肯定还有没有查到的地方。” 面对咄咄逼人的王采薇,那小厮越发没有底气。 他抬眸看向自家主子一眼,蓦地想起之前从小沙弥口中听到的一句话,但又顾及到王采薇还在,他只得先憋了下来。 宇文铭何其敏锐,小厮一个眼神,他就明白过来了,遂转头对王采薇道:“我已经让他们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个结果,你母亲在车撵上等你许久了,你先过去吧,这里人多口杂,我怕对你的名声不好。” 宇文铭已经说的这般小心翼翼了。 王采薇依然有些愤愤然,但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只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去了。” 在转身离去的时候,王采薇还恋恋不舍的回头来看了一眼宇文铭,而宇文铭也正巧抬眸看向她。 待她看见他眼底里的深情缱绻的时候,所有的不忿也就荡然无存了,王采薇脸一红,小跑着离开了。 她前脚走,宇文铭的脸色后脚就冷了下来。 刚刚的浓情蜜意仿似只是一场错觉。 他转头冷声对那小厮道:“还有什么?” 他们就站在山门口,这会儿来往的香客距离这都还有一段距离,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那小厮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奴才听那小沙弥说,林家小姐在拜佛的时候曾见过明觉师父,明觉师父给她看了面相。” 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情,明觉虽被传为的得道高僧,却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人,而且他看过的面相不知几凡。 再正常不过。 不过下一瞬,再听到那小厮的后半句的时候,宇文铭的神色立即紧张了些许。 “那小沙弥说,听到明觉师父断言林家小姐有凤主天下的命格。” 如果是旁人宇文铭未必会当真,但这句话如果是明觉说的,那就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且不说明觉是否如传闻中被神话的那般厉害,光凭他现在被人敬仰的身份,也不可能随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除非…… 他是真的看出了林昔瑶的命格! 念及此,宇文铭的眸色一紧,一个念头蓦地从脑子里涌了出来。 不等他转头吩咐小厮守住秘密,抬眸却见从不远处的台阶下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缓缓而下的女子。 她搀扶着身边的林昔兰,步履轻盈,绝美的面容配上雨后空山的清灵,越发衬姣姣出尘,两弯峨眉带着一缕寻常女儿家不曾有的英气,一个抬眼便给人一种凌然的威压。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被面前女子的气势所慑,那一瞬间,宇文铭竟恍惚觉得明觉说的没错。 这样的女子担得起凤主天下。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许是他的动作太过轻慢,林昔瑶一抬眼对上他的双眸的一瞬间,宇文铭从她那明亮生辉的眸子里看出了一抹冷意和嘲讽。 只一眼,宇文铭竟有种自己被她看穿了所有心思的窘迫感! 他动了动喉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他迟疑的这一瞬间,林昔瑶已经从他身边从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宇文铭有一种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无视的感觉。 这让他很不爽,也很窝火。 可偏偏这股子火气无处发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昔瑶从容离去。 待走远了,宇文铭才低声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给我查一下林昔瑶今天为什么来寒山寺!” 其实,林昔瑶远没有她表现的那般平静从容。 下了半天的雨终于停下,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立即就带着还病着的林昔兰下山。 冷不丁的撞到了宇文铭。 就算她再镇定,再面对这渣男的时候,也难以保持内心的平和,她生怕自己一个眼神不对会被他看出了自己对他的恨意。 她的敌人太过强大,她今后要走的路也还很长,不能为了一时的怒火攻心而提前暴露了自己。 林昔瑶握着扇骨的手拢在袖摆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尖嵌进了肉里,那钻心的痛楚终于让她恢复了理智和沉稳。 这才没有在宇文铭面前表现出来。 林昔瑶感觉自己走出了好远,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这让她一直都不敢掉以轻心。 等终于走出了宇文铭的视野,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已经恢复了些气色的林昔兰转头看着林昔瑶道:“阿姐,你怎么了?” 闻言,林昔瑶这才发觉刚刚自己太紧张了,一只手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攥紧了林昔兰的掌心。 039 邀约 林昔瑶连忙紧张道:“我没事,阿兰没有捏疼你吧?” 说着,她就要查看林昔兰的掌心。 林昔兰只笑了笑,却反手握着她的手,并温柔道:“阿姐,我没事,就是感觉刚刚阿姐好像特别紧张……” 说起这里,林昔兰迟疑了一下,看着春花和夏雨已经去前面叫马车了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阿姐,你是不是喜欢二皇子?” 轰隆! 林昔兰的话犹如一记闷雷炸响在林昔瑶的头顶。 她怎么可能喜欢宇文铭。 难不成是因为她在见到宇文铭的时候表现的太过反常,让林昔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所以才有了这猜测? 不等林昔瑶否认,就听林昔兰道:“看样子不是。” 言罢,她又笑笑道:“我见阿姐提起二皇子的时候表情特别凝重,刚刚看到二皇子又紧张又不安的,我还以为……不过现在再看阿姐的表情,与其说是喜欢二皇子,倒不如说像是跟人家有深仇大恨似得。” 林昔瑶没有想到,林昔兰一句玩笑话竟然说到了她心坎儿上。 她只得苦笑着解释道:“倒也不是深仇大恨,只是今天又被王采薇这般针对,我便连带着也迁怒到他身上去了。” 今天王采薇故意将明月师父留住的事情后来夏雨已经跟清醒过来的林昔兰讲了。 这会儿再见林昔瑶这般恨恨然的表情,她便也没有多想,对林昔瑶的话深信不疑。 “阿姐,算了,我们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以后我们避开一些就好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再不能出什么事。” 说话间,林昔兰就已经掉下了泪来。 林昔瑶连忙又一番宽慰。 夏雨和春花已经带着车夫和护卫过来了,她们两人相携上了马车,一路急匆匆的赶回了王都。 这之后的几天,林昔兰一直都在养病,林昔瑶则一门心思跟着忘尘开始习武。 忘尘平时很少说话,只有遇到指点林昔瑶功夫的时候才会说的多一些。 不知道是林昔瑶的悟性高,还是因着这身体主人本身的底子太好,几日下来,她的进步可以堪称进步神速。 虽还不能灵活的掌握好轻功的诀窍,做不到轻松自如的飞檐走壁,但反应能力和自保能力却已经得到了大大的提升,至少从树上跃下,她也可以很好的掌握好角度和力度,轻松稳当的落地。 日子在林昔瑶刻苦好学中过的飞快,转眼去了十日。 这天一早,她正在院子里拿着木剑比划,就看到春花从院门口探出头来,很小心道:“小姐,有人送了请帖来。” 林昔瑶收了木剑,转头看向春花道:“谁?” 春花这才小跑进了院子,将贴着两朵桃花的帖子递到了她面前道:“是永宁侯府的帖子,说是他家太夫人六十大寿,邀请小姐过府做客赏桃花呢。” 永宁侯府的太夫人,可不就是王采薇的祖母? 自从林将军去后,这永宁侯府就没有跟将军府有过往来,今年怎么转了性子递了帖子过来? 林昔瑶才不肯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的请她。 这件事多半跟王采薇脱不了干系。 她才没有那个兴趣去看看王采薇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林昔瑶直接将那桃花帖递给了春花道:“就说我从寒山寺回来就病了,这几日一直不见好,怕冲撞了太夫人的福气。” 闻言,春花连忙点了点头,就要转头去回绝,就看到院外走进来一道窈窕迤逦的身影。 “林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 王采薇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林昔瑶回眸一看,她正想着王采薇怎么不请自来,就看到躲在王采薇身后有些局促不安的沈氏。 想来,应是沈氏带着王采薇一起进来的。 她心中了然,面上从容道:“当日不过是姐妹之间的玩笑话,我又怎么会当真。” 闻言,王采薇笑着走了进来,对她服了服身子道:“林姐姐不当真就好,我回去了我阿爹可把我好一通教训呢,这一次祖母过寿如果林姐姐不来的话,我阿爹肯定以为林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到时候又要教训我了,林姐姐你看我都登门道歉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这样带着笑意的王采薇险些让林昔瑶恶心出了一地鸡皮疙瘩。 这女人的眼底里藏着冷意她看的分明,她的道歉也肯定是别有目的。 天知道这一次去永宁侯府是不是有鸿门宴在等着她。 林昔瑶一点儿也不客气就要直接拒绝,却听一旁的沈氏笑道:“瑶姐儿性子好,怎么可能会生气呢,她一定会去的。” 沈氏已经飞快的帮林昔瑶答应了。 林昔瑶想说什么,王采薇笑着道:“那好,你们姐妹几个可要一起来啊。” 说着,她已经对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林昔瑶收回了目光,正要拿起木剑来,沈氏又凑到她身边道:“瑶姐儿,你就去吧,云儿也跟着你们姐妹一起去,到时候见见世面也好,毕竟人家都亲自送请帖过来了,总不能让人笑话了我们将军府没人不是?” 说来说去,沈氏就是想带上林昔云,让林昔云出出风头,以便她日后找一门好亲事。 林昔瑶本来是打定主意不想去的,可沈氏最后一句话却不无道理。 既然是王采薇亲自送来了,若她还不肯去的话,传出去了,也会说她们姐妹没有礼数亦或者小家子气。 总不能让人笑话了将军府没人。 林昔瑶只淡淡的应了,算是答应了沈氏。 见状,沈氏欢天喜地的下去收拾了,那表情只恨不得将压箱底儿的东西都给林昔云倒腾出来戴出去艳冠群芳。 林昔瑶对这些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她转身就要拿起木剑来继续练习,就看到秋月捧着一封信函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刚刚有个小孩子送了这封信过来,说务必要交给小姐亲自打开。” 林昔瑶接过了信函,正想着谁会给她写信,下一瞬就看到了上面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 “永宁侯府见” 040 他到底是谁 看到那几个字的第一眼,林昔瑶脑子里就蹦出之前在寒山寺接到的那张纸条——“不用谢” 且不说这一模一样的笔迹,就是这自以为是的口气也简直如出一辙! 不是他,林昔瑶不做第二个人想。 “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听到秋月关切的声音,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直接毫不客气的将那信函给撕碎了,并道:“没什么。” 面上虽然从容,其实她一颗心早已经砰砰乱跳。 为什么这登徒子知道她会收到永宁侯府的请帖? 他到底是谁? 上一次在寒山寺,他能让方丈和明月师父甘愿顶着二皇子和永宁侯府的压力来为林昔兰看病,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跟方丈有几分交情? 林昔瑶并不怎么相信。 除开这个可能之外,林昔瑶还想到一个更理智且更可能的猜测,那就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并不比永宁侯府低! 青年才俊,风华无双,又位高权重,林昔瑶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怀疑的对象却并不少。 当今皇上膝下的皇子就有好几个。 二皇子宇文铭,三皇子宇文昊,八皇子宇文轩,九皇子宇文瀚,十一皇子宇文锦,另外还有太子宇文宸。 宇文铭和宇文轩林昔瑶是见过的,再加上远在皇宫中的宇文宸以及尚且只有十二岁的十一皇子宇文锦,将这四人排除在外,也还剩下三皇子宇文昊和九皇子宇文瀚。 王都里可不仅仅只有皇子身份才尊贵,几个藩王世子都在王都,他们地位虽不及皇子高,但作为质子留在王都,一言一行更被人看重。 再有,还有几大世家的世子爷、小公爷,虽然身份不及二皇子,但宇文铭若想拉拢他们背后家族做靠山,也得对其礼让几分。 这样想下来,林昔瑶脑袋都想大了,依然没有半点儿头绪。 一时间,她也没有了练武的心思,索性丢了木剑走出院子打算去透透气。 结果,才踏出院门,就看到沈氏去而复返。 这一次,她身后还跟着上一次带着林昔瑶进宫的桂嬷嬷。 一看到桂嬷嬷那八风不动的冷肃面容,林昔瑶的心也下意识跟着冷了冷。 “老奴给林小姐请安。” 嘴上说着请安,实际上,她连身子都没弯一下。 林昔瑶假意没有看到她的无礼,虽然大致猜到了桂嬷嬷的来意,她面上依然带着几分得体的笑意道:“桂嬷嬷怎么有空来将军府?” 桂嬷嬷还没开口,一旁的沈氏连忙赔着笑道:“桂嬷嬷是来接你进宫的,皇后娘娘宣你即刻进宫呢。” 桂嬷嬷扫了一眼没有规矩的沈氏,微微点头道:“林小姐,请跟老奴走一趟吧。” 林昔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有些为难道:“桂嬷嬷且等上一等,容我换身衣服来。” 桂嬷嬷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嘴角上挂着雷打不动的标准笑容道:“老奴觉得,林小姐这样就挺好。” 连换衣服的时间都不给她? 林昔瑶清早起来就穿了一身英姿飒爽的短装习武,襦裙被裁剪了一半,只到膝盖处,裙下穿着一条及脚裸素色长裤,袖摆宽窄适度正方便了她所有的肢体动作得以轻松自如的施展。 这一身在平常看起来没什么,但就这样进宫的话……跟宫里头那些穿着繁复又雍容宫装的女娇娥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而且,就这样进宫,有些不合适。 看到林昔瑶面上流露出来的迟疑,桂嬷嬷又道:“皇后那边催的紧,耽搁了时间老奴怕担待不起。”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林昔瑶也不再纠结自己的穿戴了,反正她是去见皇后,又不是去讨好皇后的。 对于她前世的这个姑母,当今的皇后李嫣然,林昔瑶可是没有半点儿好感的。 小时候的刁难就不提了,就在去年,她奉旨回府省亲,她按照规矩跟在李云秀身后跪拜行礼,却被她挑剔说仪态不好,从而迁怒到了娘亲身上。 还是隆冬腊月的天气,娘亲被罚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跪了两个时辰。 自那之后,娘亲的身体就更差了。 这一笔账,林昔瑶迟早要找她算! 在李嫣然的眼里,从来不曾将她这个将军府庶出的女儿当一回事,只是觉得她的姿容和气质将李云裳压了下去,便为李云裳和刘氏随意出了一口气,这才有了自己被斥责娘亲受罚。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的林昔瑶闭上了眼睛,努力将在肺腑里翻滚的恨意给压了下去。 仇人太过强大,她必须隐忍。 再睁开眼来,林昔瑶的眸子里已经一片平和,再无半点儿波澜。 她跟着桂嬷嬷从正阳门下车,一路步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林昔瑶才发现这一次的路径跟上一次去往凤仪宫的不一样。 林昔瑶放慢了步子,抬眸看向走在一侧的桂嬷嬷道:“我们不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闻言,桂嬷嬷点头也不做多余的解释,直接道:“皇后娘娘此刻在寿安宫。” 寿安宫。 那是太后娘娘的寝宫。 林昔瑶抬眸去见桂嬷嬷的神色,想从她的眉宇间读出一些信息来,她却已经转身往前走了。 根本就不给林昔瑶任何机会。 林昔瑶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心里忐忑,皇后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的把她叫到太湖面前,而且还穿着这一身根本就称不上是大家闺秀的装扮的衣服。 她之前不是打着要将自己送去东宫的念头吗?这一下又是起了什么心思? 诸多的疑问萦绕在林昔瑶的脑子里,一时间也没有个头绪。 就在她内心还忐忑不安的时候,桂嬷嬷步子一顿,扬声道:“到了。” 林昔瑶顿住了步子抬眸去看,金碧辉煌的宫宇就在眼前,正门匾额上那“寿安宫”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桂嬷嬷已经呈报了上去,不多时就有一个跟桂嬷嬷年龄差不多大的老嬷嬷走了出来,将她们两人引了进去。 林昔瑶尚未踏进正殿,远远的就听见里面的欢笑声。 041 弄巧成拙 其中就有皇后的声音。 “母后还想着要抱重孙,就得让宸儿抓紧些才是呀,儿臣每次见着宸儿都想劝他的,可是他也不听儿臣的,在他心里啊,只有您的话才管用。” 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也带着开玩笑似得笑意。 听起来倒真像是在为自己儿子的婚事伤脑筋的母亲。 只是这里的真意有几分,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林昔瑶都替太子宇文宸给恶心了一回,面上她从容有礼的跟上了那个引路嬷嬷步子进了正殿。 在见礼之后,林昔瑶尚未抬眸,就已经能感受到主座上递过来的一道犀利的目光。 那不光不算冷,但也绝对不算是多友善。 “这是……” 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感,音调高扬,隐隐透着几分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林昔瑶尚未抬头,便听皇后李嫣然在一旁道:“母后,这就是儿臣之前跟你说过的林将军的那个宝贝女儿啊。” “哦,这就是林昔瑶?” 被皇后这么一提醒,太后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她看向林昔瑶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林昔瑶这才起身,却也不敢随意抬眸去打量太后,只垂下了眸子从容有礼的往前走了两步。 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两圈,最后道:“这孩子,虽然是女儿身,但也真真的有几分林将军的英气。” 闻言,林昔瑶正要抬眸自谦,就听见一道清脆若夜莺的声音突兀道:“姑奶奶,我爹爹说,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这林家小姐这样的,整日习武,还要跟男子打成一片,恐怕整个王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吧?” 话音才落,她已经脆生生的笑了出来。 林昔瑶的目光也正落到那女子的身上,这才看见是一个穿着鹅黄色纱裙的俏丽女子。 约莫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那一双秀美却微微一蹙,眼底里带着一抹不屑。 联系刚刚她对太后的称呼,林昔瑶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之前她曾听说过太后对娘家嫡出的侄孙女很是宠爱,如今她这般娇纵,可见传闻也并不都是假的。 虽然她的话已经十分无礼,太后却只笑着制止道:“知晓,你这孩子,说话没个轻重的,你阿爹说的固然是对的,但林姑娘是将门之女,当然不能跟寻常的女儿家相提并论。” 太后对顾知晓的宠爱可见一斑,却也维护了林昔瑶一回。 林昔瑶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对太后服了服身子,不卑不亢道:“知晓姑娘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阿爹也曾说过,家国兴亡每个人都要有责任和担当,没有人规定女儿家只能在家里绣花扑蝶伤春悲秋,在爹爹的军中,同样有上阵杀敌不输于男儿的女战士,她们可以为了保家护国抛头颅洒热血,我身为大将军的女儿,更应该以她们为荣。” 这一番话林昔瑶带着不避不让掷地有声的语气说完。 她既是回应顾知晓的轻视,也是想看看太后的态度。 之前在殿外,听到皇后对太后提起太子的婚事,林昔瑶便想着,多半是皇后将自己推到了太后面前,想让太后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一旦太后点头……那么她进东宫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林昔瑶当然不能随了皇后的意。 她明知道太后宠着顾知晓,还这样强硬的怼顾知晓,更不按常理出牌,让太后从她身上看不到半点儿女儿家该有的娇羞和温婉,相反却是执拗冷硬刁钻难缠。 这样一来,就算太后再顾念着林将军的情面,也不可能选她进东宫。 就算在太后那里挂了号,留了个极差的印象,为了以后自己和林昔兰的将来,林昔瑶也决定赌上一次。 她的话音才落,果然看到太后的神色僵了僵,她嘴角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林昔瑶紧绷的心也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太后果然对她不喜。 然而,不等她提着的这颗心放下来,刚刚还冷着一张脸的太后却突然笑了。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比起之前带着几分威压几分淡然的笑意,这一次,太后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好!是个好孩子!” 在看到太后笑起来的一瞬间,林昔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桂嬷嬷为什么不等她换好了衣服再进宫? 既然是为了带她来见太后打着让太后相中她的主意,那为什么不让她收拾妥当了再进来? 原因只有一个! 皇后吃准了太后的性子,知道她就喜欢林昔瑶这样的女子!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不等林昔瑶开始后悔,太后就已经开心道:“哀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样烈性的姑娘了,果然是林将军调教出来的好女儿,巾帼不让须眉!” 闻言,一旁被冷落了的顾知晓愤愤然道:“姑奶奶,若是女儿家都像林姑娘这样,那……”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却把贝齿一咬,面上已经带上了几分尴尬。 见状,太后却不以为意道:“寻常的女儿家哪里有这等见地,说实话,哀家年轻的时候,就钦佩那些能上阵杀敌的将军,觉得身为女子,却只能在闺阁中为了一地琐碎鸡毛蒜皮的事情算计来算计去的,太憋屈了,但是哀家那时候却没有昔瑶这般直爽,敢于将心里的话都搬到台面上来说,看到她啊,哀家就不由得想起年轻的时候。” 越往后,太后的语气里也越发多了几分怅然。 而这时候,林昔瑶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本来是想剑走偏锋,让太后对她不喜。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了! 042 她不该啊! 顾知晓被太后的话一怼,越发看林昔瑶不顺眼了。 在顾知晓那双仿似能将林昔瑶盯出两个窟窿的眼神下,林昔瑶心里苦兮兮,却没地方说去。 太后招了招手,示意林昔瑶走到她跟前来。 林昔瑶心里再是郁闷,面上也只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走了过去。 太后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的容貌,然后赞不绝口道:“这一身磊落飒爽的气质倒是跟宸儿绝配!” 闻言,林昔瑶再不能假装听不见,她连忙道:“太后说笑了,昔瑶野惯了,哪里敢跟太子殿下般配。” 一旁的顾知晓也煽风点火道:“就是啊,宸表哥身边的女人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要恭谨贤良。” 哪里像林昔瑶这样,整个一个武夫,根本配不上太子。 后面的话她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听到这句话,太后的眸色紧了紧,显然已经有了些不悦。 不等她开口,这半天都没有吱声的皇后才笑道:“知晓这话就不对了,我看着昔瑶大方得体,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如今我朝柔美风盛行,甚至连不少男儿都开始抹胭脂带香囊,长此以往,这后果不用我说,若是在这时候有昔瑶这样的太子妃出现,对我东楚大有裨益。” 皇后的话太后也听在了耳里,她本来就已经对林昔瑶赞赏有加,再听到这一番话,越发满意。 她拉着林昔瑶的手转头训斥顾知晓道:“知晓,你越发没有分寸了。” 这一次,太后直接冷了脸,并没有给顾知晓留颜面。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一时间林昔瑶的心越发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候,太后给林昔瑶赐了座,并吩咐身后的嬷嬷道:“太子这会儿该从太极殿下来了,去叫他过来。” 那嬷嬷应声连忙退下。 见状,林昔瑶的心又冷上了一冷。 这样说来,太后是真的看上她了! 如果等下太子宇文宸再来看一眼,不管他有没有看上自己,只要他稍微顺一点儿太后的心意,那么这一桩婚事就由不得她说不了。 念及此,林昔瑶想着自己之前自作聪明的样子,直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皇后。 皇后放下了手边的茶盏,也正挑眉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从皇后的扬眸里看出了一抹得意和算计。 一切都是她已经算计好了的。 林昔瑶已经提醒自己百般小心提防了,却还是上了她的套。 只是一瞬,林昔瑶便避开了目光,她怕让皇后从她眼底里看出恨意来。 太后又拉着林昔瑶说了一会儿家常,便见着之前去太极殿的那个嬷嬷回来复命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了。” 一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紧张的身子都有些僵硬。 许是她的反应有些大,太后误以为她是因为看到太子紧张,便转头来安抚她道:“别害怕,宸儿也是个好孩子。” 不害怕是假的。 林昔瑶可是听说过关于太子宇文宸的好多事情。 坊间传开的,除开他显赫的政绩和斐然的才能之外,更多的是关于他不举甚至有龙阳之号一类的小道八卦。 比如,他厌恶女人,除开他的至亲,其余的女人他视之如毒蝎。 比如,东宫里里曾经被乱棍打死的女婢不知几凡。 比如,在几年前,他就下令将整个东宫的婢女都撵了出去,一直到现在,东宫莫说有个女子,就连个母苍蝇都不会有。 就是这样一个对女子残暴冷漠的人,又怎么会是“好孩子”? 林昔瑶的心里紧张到了极点,面上却还是从容的对太后点头道:“昔瑶不害怕。” 话音才落,似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紧跟着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不过却等众人循着脚步声看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跑腿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见状,太后面色不悦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太后的声音不大,但却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只一句话,就吓的那小太监一头跪在了地上。 他磕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刚刚太子殿下听说太后娘娘留了林家的小姐在……扭头就走了……” 小太监的声音才落,偌大的正殿里蓦地安静了下来。 林昔瑶的心也像是被人用拳头捏紧了一般。 宇文宸听到她在,扭头就走了…… 这是多不给面子啊! 虽然她已经料到了那个厌恶女人的太子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但是她连人家脸面都没见到啊! 即使明知道这样也好,至少让太后知道了太子不喜欢她,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但是!这对于林昔瑶来说,怎么看都像是在羞辱。 这时候她不用抬眸,都已经能感受得到顾知晓那看好戏的眼神了。 林昔瑶面上当然也挂不住,却还要自己来打圆场,她尴尬的扯出了一抹笑来,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昔瑶说了,太子殿下一定看不上我这样的,您还是别为难他了,这朝野上下,多少世家嫡女,随便挑出一个来就胜过昔瑶千百倍了,您还是选个太子殿下喜欢的吧。” 林昔瑶说的是心里话。 她本想着这句话既带着委屈,又带着自知之明顺便还把自己贬低了一番的言论再加上宇文宸对自己的厌恶,肯定能打动太后。 谁曾想,她的话音才落,太后蓦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一起身,皇后等人也不得不跟着起身。 林昔瑶才站起来,太后就走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认真道:“好孩子,他是没有瞧见过你,这两日哀家再好生教育他一下,等过些日子你再来,让他瞧瞧,保准让他后悔去。” 太子后悔不后悔林昔瑶不知道,她现在是十分后悔! 早知道她今天一早起来就不该练武,更不该为了方便就穿折身飒爽的衣服,更更不该的是想引起太后的反感而故意大言不惭说出女儿家同样可以不输于男儿的热血言论,更更更不该的是她就不应该带着委屈贬低自己妄图来打消太后的决心! 太后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抓着林昔瑶的手微微用力,林昔瑶即使忽略掉她眼神里的真诚和笃定,也忽视不得她掌心里的温度。 她知道,这一瞬,太后是真的想将她嫁给太子宇文宸! 043 摊牌 却说宇文宸才从太极殿出来,就被传唤来了寿安宫,走到一半,问起身边的太监,说是林家的女儿在寿安宫。 林家的女儿? 宇文宸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差点儿打结。 皇后的打的什么主意他当然知道,自然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个林家的女儿除了林昔瑶不可能是其他人。 他提起的步子在那一瞬间顿住了。 一旁的引路太监不明所以,却又不敢多嘴,宇文宸只冷冷道:“你回去跟皇祖母说,我改日再去请安。” 言罢,宇文宸快步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外人看起来他根本就不屑于见林家小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瞬,他的心有些慌。 “主子,林家小姐好不容易都进宫了,怎么不去看看呢?” 一回了东宫,常远不怕死的伸长了脖子多了一句嘴。 “太后叫您过去,想来也是相中了林小姐,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 宇文宸只一个眼神,常远就闭嘴了。 他转身回了案几前拿了一柄白纸扇在手中,淡淡道:“若我这时候过去,倒给她招了些麻烦。” 要是让皇后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只会将她往死路上推。 他并非没有能力庇佑她,只是不想这么早将她卷入这争斗的漩涡之中。 而且…… 宇文宸展开折扇,执了笔墨在手,有些不确定道:“也不知她该做何选择。” 墨迹在纸扇上晕染开来,犹如他的心思,越发连他自己都看不分明了。 **** 寿安宫内,林昔瑶心里有苦,却说不出。 太后又拉着她说了一些体己话,才摆手说累了,让众人都退下。 林昔瑶才走出了大殿,跟她一起出来的顾知晓就冷哼一声,不屑道:“别以为姑奶奶看上你了,就一定能选你当太子妃,宸表哥才不会看上你这样五大三粗的女人。” 五大三粗? 林昔瑶有些郁闷。 这顾知晓从哪里看出来自己五大三粗? 即使她的身高是比顾知晓高了半个头,但她骨架小,看起来比矮一些的顾知晓还要娇小些。 就是因为她习武,又穿着这一身利落飒爽的劲装,所以就五大三粗? 林昔瑶没有心思跟她争辩,她动了动唇瓣,只露出了一抹牵强的笑意就要转身离去,下一瞬却被桂嬷嬷叫住了。 “林姑娘,皇后娘娘请。” 林昔瑶循声抬眸,就看到悠悠然从后面跟过来的皇后正对她抬眸一笑。 她心头一紧,已经隐约猜到皇后留了她做什么,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在一边等着。 皇后上了步撵,林昔瑶便跟在一旁,一路随着她回了凤仪宫。 “那日本宫瞧着你是个机灵的孩子,今日一见,怎么有些木讷了?” 才一落座,皇后的目光就淡淡的扫了过来。 只一瞬间的功夫,林昔瑶就被那样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 她微微垂眸,避开了皇后的锋芒,只压低了声音装怯懦道:“皇后明察,昔瑶本就不是个机灵的人。” 闻言,皇后噗嗤一笑,只是那笑意却并不曾到达眼底,她抬手招了招,将林昔瑶拉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轻笑道:“但是本宫就是看上你这孩子了。” 言罢,她用眼神示意林昔瑶坐下,抬手接过了桂嬷嬷捧的茶。 茶香袅袅,皇后的神色也越发看不分明。 “你可知道,本宫为什么选中你吗?” 林昔瑶摇头。 既然皇后已经选定了是她,那就不能表现的太过聪明,这样只会让皇后日后对她更加提防。 在皇后的目光打量过来的时候,她的双手也恰到好处的捏紧了膝盖上的裙摆。 “这里没有外人,本宫也就不妨直说。” “因为你合适。” “本宫并不是想要真的给太子立一个得力能干的太子妃,这几日,你回去应该想了很多吧?本宫的话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你还没有猜到吗?” 林昔瑶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这么早就跟她摊牌了。 她心头震惊不已,也清楚这时候不能再继续装糊涂。 要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才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在演戏。 林昔瑶面上一慌,连忙抬眸惊讶的看着皇后道:“皇后您……是想让我做您的眼线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 闻言,皇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放下茶盏,用那涂着寇丹红的指甲摩挲着林昔瑶的手背道:“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东宫的守卫太森严,这些年本宫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进到内层来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只要你能嫁进东宫,将太子的行踪都汇报给我,本宫保证不会亏待你。” 言罢,她眉梢一挑,露出一抹灿然的笑意,下一瞬便又透着一层冷肃的锋芒道:“同样,本宫也不会亏待你的胞妹。” 话音才落,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面上划过一抹悲戚和犹豫。 皇后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并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拿起茶盏来,慢慢的撇开上面的浮沫,淡淡道:“本宫不要你立刻回答,你可以回去慢慢想,不过,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 “而且,无论你答应与否,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如你今天在寿安宫那么想要让太后反感,最后逃出了本宫的算计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昔瑶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皇后扫了一眼老嬷嬷,便站起身来往里间走,一边走一边道:“别想跟本宫玩什么花样,最后吃亏的只是你。” 言罢,她再不看林昔瑶一眼,直接回了内殿。 桂嬷嬷过来给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道:“老奴送林小姐回去。” 林昔瑶愣愣的站起了身来,仿似还在消化刚刚皇后的话。 桂嬷嬷见了,眼底里划过一抹轻蔑之色。 林昔瑶看的分明,只假意未见。 她继续失神的跟在桂嬷嬷身后,正迈出了门槛儿,冷不丁的撞上迎面走过来的一人。 霎时间,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 那熟悉的味道,就算林昔瑶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 “不长眼睛的吗?” 李云秀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傲慢和无礼。 她对前世的李云裳也是如此。 044 挑衅 那时候,她是相府嫡女,姑姑是当朝皇后,又跟皇后之子陈王宇文昊有婚约,是将来的陈王妃,所以自是一身尊贵恩宠无限。 而她,却是相府里最不受人待见的庶女李云裳,若不是因为突然将到头上的跟八皇子的赐婚,相府之外的人应该没有人认识她。 一看到李云秀,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 不过这诸多的思绪也只是瞬间的功夫,林昔瑶便恢复了灵台清明,她往一旁退开一步,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看见。” 闻言,李云秀冷哼了一声,这才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 在第一眼看到林昔瑶一身简单粗陋的装扮之后,她本是十分不屑的,可抬眸间看到林昔瑶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容的时候,李云秀心底一沉,眸子里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世人都说相府嫡女是这东楚王都第一美人,有着无双的容貌和才情,其实李云秀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若不是李云裳是庶出身份鲜少被人知道,这第一就要让了位置。 现在终于等到李云裳短命了,她也可以扬眉吐气大大方方接受所有的倾慕的眼神了,可怎么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女人? 自诩为第一美貌的人,总会拿别人的容貌和气度跟自己做攀比。 然而,眼前的女子即使穿着粗陋的衣服,但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以及她那令人惊艳的容貌,就足以让李云秀泄气了。 “你是哪个府上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她是直接问身边的桂嬷嬷的。 桂嬷嬷当然不敢得罪皇后最疼爱的侄女,连忙恭敬道:“回表小姐的话,这是林将军府上的大小姐,林昔瑶。” 闻言,李云秀眸子里划过一抹不屑道:“林将军?三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 桂嬷嬷低头答道:“正是。” 林昔瑶一直都垂着眸子,对李云秀的挑衅罔若未闻。 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她拢在袖摆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再松开,掩盖在睫毛下的眸子便很快恢复如常。 李云秀见林昔瑶没有答话,冷哼了一声,一边朝殿里走,一边不屑道:“不过是条落水狗罢了。” 她的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一时间,林昔瑶的面上满是尴尬,她垂下眸子,外人看来,倒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 桂嬷嬷在一旁打着圆场道:“表小姐有皇后娘娘和陈王宠着,娇纵惯了,林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她不是针对你。” 林昔瑶点了点头,那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似在强忍着泪意。 桂嬷嬷满意的看着林昔瑶的反应,等送了林昔瑶回府之后,就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汇报给了皇后。 “她当真什么都没说?” 皇后粘着手里的花样,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好奇道:“难不成我们之前的消息有错?” 桂嬷嬷在一旁道:“很有可能,奴婢也去将军府打探过了,据说林氏姐妹被那二房欺负的生了重病身边都没有个伺候的丫鬟,之前我们的消息很有可能是被沈氏等人误导的。” 闻言,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要她真的是如此懦弱好拿捏的性子倒还好了,省了我们好多事情。” “是呢。”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再派人盯着,多加留意,毕竟此事事干重大,马虎不得。” ***** 此时,被皇后桂嬷嬷误以为懦弱无能的林昔瑶对着铜镜正发愁。 听皇后的语气,对将她嫁入东宫这一件事似是十拿九稳了,那她又该如何破掉这一步死局? 本想着太后要是讨厌她,也能起到关键的作用,眼下弄巧成拙,能反对这门亲事的仿似只有皇上跟太子了。 且不说她有没有机会见着皇上想办法让皇上否定这门婚事,传闻皇上这些年对皇后的恩宠不断,皇后和太后都看上人,想来皇上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对。 那么,剩下的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太子宇文宸了。 林昔瑶想着今日他一听到自己也在寿安宫转头就走,心里虽然不忿,却还是很庆幸他有这一举动的。 至少,这样一来这门亲事就还有拒绝的可能。 她想了半天,一时间也想不到该用什么办法来全身而退的抗拒这门婚事,最后只得先转移了注意力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功夫的练习上。 一连过去了几日,林昔瑶的轻功进步不小,虽不至于一步十丈飞檐走壁,至少上个墙头翻个院子是不成问题。 这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 再有一日,就是永宁侯府老夫人的寿宴。 本来林昔瑶都打算去了,后面又看到那登徒子的信函,她改了主意,决定不能如了他的意,她为什么要去见他? 可这几日下来,那人的身影总是不时的在她眼前晃。 林昔瑶赌气似得想:她是为了不丢将军府的颜面才去的,才不是为了去见他! 凭什么为了他的几个字自己就改变主意了? 她就是要去! 做了决定之后,林昔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盛装打扮的林昔云早早的就来到海棠院等她了。 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她眸子里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嫉妒和冷意。 林昔瑶根本就不在意。 “阿姐,阿兰不去吗?” 明明之前已经闹的这么僵,竟然还能舔着脸来示好,林昔瑶也是很服气沈氏和林昔兰这对母女的。 “她身子还未养好,就不去了。” 王采薇这一次肯定是别有用心,林昔瑶自己深入虎穴就好了,她不打算带着林昔兰去涉险。 林昔云笑着挽着林昔瑶的手,“那我们走吧,可别让采薇姐姐等久了。” 闻言,林昔瑶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嘴角微微一动,算是回应了林昔云这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 林昔云又不是傻子,她自然将林昔瑶的疏离看在眼里。 在林昔瑶走上马车的时候,她刚刚还带着讨好的笑意的眸子逐渐冷了下来,到最后多了一抹算计和嘲弄。 045 陷阱 永宁侯府今日的寿宴几乎宴请了大半个王都的权贵。 跟永宁侯府有些交情有头面的人都递了帖子来。 将军府的马车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终于递上了帖子并被永宁侯府的管事引进了门。 林昔瑶跟林昔云被引进花厅的时候,一群贵女们都在笑。 为首的王采薇是她们瞩目的焦点。 等林昔瑶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这里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林昔瑶本人,只知道林将军有两个倾国倾城的女儿,很少有人见过。 往日里,像是这等宴席,林夫人基本都不会出席,更不会带着女儿出门参加。 自林氏夫妇相继出事之后,将军府里剩下的相依为命的林家姐妹就更不可能参加这些场合。 林昔瑶一出现,就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其中最多的是关于她的美貌。 王采薇听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面上却还得笑着跟林昔瑶招呼道:“林家姐妹来了,快上座。” 话音才落,王采薇身边的李云秀就冷哼一声道:“如今的将军府不过是个空壳子,你还当她是三年前的镇国大将军嫡女吗?” 在王都众多贵女里,一向都以李云秀和王采薇为首。 她们两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霎时间就让林昔瑶有些下不来台。 而脸皮厚的林昔云却已经在第一时间凑到了王采薇的身边,看到那副谄媚的样子,就让林昔瑶觉得丢脸。 她垂下了扬眸来,只找了一个末梢的位置坐下,不想跟这些女人争一时的口舌之快。 她越是这样,众人就越发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好欺负,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将军府来。 林昔瑶浑然不在意,在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的功夫,就将众人的表情和言语都记在了心里。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啊,她们太过分了!” 刚刚还往王采薇身边凑的林昔云眼巴巴的走到林昔瑶面前,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 只是话音才落,她脚下的步子不稳,直接一头栽倒了下去。 在她栽倒的瞬间,还好巧不巧的将案几上的茶盏打翻,霎时间那滚烫的茶水便洒向了林昔瑶。 林昔瑶本来可以躲开的,但林昔云扑在她身上,她要躲开就只能将她推翻在地。 那一瞬间,她就明白林昔云是故意的。 她心头冷笑,面上便顺着林昔云的动作往后退开了一步,任由那茶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打湿了她的裙摆。 “阿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昔云面上惊慌失措,林昔瑶却没有错过她眼底里的算计。 “没事。” 她只当是没看见,低头拿出丝绢来要擦拭。 这时候,王采薇上前道:“都这样了,我那里还有些没有穿过的新衣服,如果林家姐姐不介意的话,就让下人带姐姐下去换上,也好过现在这般失了体统。” 闻言,林昔瑶垂下了眸子,略一思索,便点头道:“也好。” 见状,王采薇面上一喜,连忙对身边的丫鬟道:“喜鹊,快带林家姐姐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那名叫喜鹊的丫鬟应了,连忙转身给林昔瑶引路。 林昔瑶前脚刚走出花厅,后脚那些嘲笑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不过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没头脑的软柿子。” “是啊,她也就那张脸好看了。” “就是,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比不上我们采薇和云秀出众。” ……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林昔瑶一路跟着那丫鬟走出了回廊。 这一次来永宁侯府她还带了春花来,只是在进花厅之前,春花就被支开了。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抬眸看了看眼前丫鬟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了较量。 在走过了不知几个回廊和庭院之后,丫鬟将她带到了写着“听雨轩”三个字的院子门口,并对她恭敬道:“林小姐且在这里稍等,奴婢这就去取衣服。” 既然是让她换上王采薇的衣服,只需要将她带到王采薇的院子去就行了,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来到这一处距王采薇所住的芙蓉园比刚刚花厅更远的偏院? 林昔瑶手下那份暗卫名单中,自然有在永宁侯府的桩子,即使在外围,但要了解这永宁侯府的布局和日常并不难。 前两日,她就已经让苏旭托人画了永宁侯府的地形图来。 王采薇的芙蓉园在北,这听雪轩在南,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这里面有问题,王采薇的伎俩就这么拙劣吗? 即使如此,林昔瑶也不敢掉以轻心,她对那丫鬟点了点头道:“好,劳烦你等下若是见到我的丫鬟春花,叫她过来这边来接我。” 喜鹊听了笑着点了点头,便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林昔瑶站在院门口,却没有立即进去。 这院子里种满了桃树,此时正是花开时间,一树树桃花开的正盛,有风吹过,花飞如雨。 看起来是个没有人的院子,但经过这几日的习武,林昔瑶已经能感知到里面几道强大的气息。 她知道里面有陷阱在等着她。 而现在的她是明知道有陷阱,也想要跳进去。 是以,在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林昔瑶提起了步子走进院子。 她前脚才一进来,后脚院门就突然砰的一声被一道内力拍上。 紧接着,两道黑影一闪,眨眼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林小姐,得罪了!” 话音才落,他们一前一后就携带着凌厉风声朝林昔瑶扑了过来。 见状,林昔瑶连忙一个翻身后退,才急匆匆避开两人一扑,身后却又冒出来两道同样身法鬼魅的黑影。 四人成掎角之势朝孤身一人的林昔瑶包围了过来。 林昔瑶手腕一抖,就从腰际抽出来她藏匿的软剑,直接迎了上去。 对面的四人似是也没有料到林昔瑶赴宴还会带兵器,更没有料到林昔瑶的起手功夫不弱。 他们惊诧之于,招式上也没有半点儿手软。 两个回合下来,林昔瑶就已经招架不住了,而这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从侧面用剑突然一个横扫直接朝着林昔瑶的腹部削了过来! 046 被吓到了 就算这身体的本尊内力浑厚,可林昔瑶毕竟是个才接触功夫的半吊子,不能完全施展开来。 能一下子跟这四个人打上两个回合已经是她现在所能施展的极限了。 眼看着那杀招已经铺面而来。 对方虽没有下狠手,只想制住她,但只要那一道剑气逼近,她也就再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见事已至此,林昔瑶心里蓦地起了一丝紧张。 难不成……她赌错了? 不等这心思落地,从不远处院墙上突然掠过来一支箭,携带着凌厉的杀气破空而来。 啪! 精准的将那个提剑逼迫林昔瑶的黑衣人手腕射中,他的剑锋距离林昔瑶不过三寸! 他整个人被那箭羽的去势直接带着他的手腕将他掀翻在地。 “谁!” 那般快很准,让剩下的三个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时间无比警惕的盯紧了四周。 “小爷我啊!” 带着轻笑声,一个人影转眼间就掠到了三人的面前,几人只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看到对方出招,手中的剑也还来不及提起来,就感觉脖颈一片凉意。 砰! 四人身体砸向地面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那个出招的少年怡怡然的站在原地,他的姿态从容随意,就连剑都似是一直在剑鞘里不曾出过。 实际上,在刚刚他腰际的剑从出鞘再以雷霆之势的一招直接取了这几人的性命,再到收剑,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这是何等厉害的功夫! 被那些黑衣人围在当中的林昔瑶何曾见到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即便她已经重活了一世,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粗暴简单的杀人方式。 四溅的鲜血让她舌头发麻,若不是还有理智在,她都要瘫软在地上。 就算她再如何让自己冷静,可也是第一次看到这鲜血凌厉的杀人方式。 她强忍着肺腑里的翻涌,强迫自己站定在原地,用尽了最大的镇定,才让自己不至于露出慌乱的神色来。 这时候,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院墙上落下,一路拂花掠影,转眼间就来到了林昔瑶面前。 “吓到了?” 他的嘴角依然噙着笑意,俊美非凡的面容跟之前同自己玩闹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但这时候林昔瑶再看他以及刚刚出手的他那名手下,她的心也跟着突突狂跳起来。 她知道这人强大,却不曾想到他一名随从都这般厉害! 林昔瑶的小脸有些苍白。 她动了动唇瓣,正要说话,就见那男子转头瞪了一眼那个吓到她的随从道:“清理干净,滚去受罚!” 那随从正是苦命的常远. 他猫着腰看到林家小姐遇险,在得了主子的授意危机时刻冲出去之后,他本想着好好在林家小姐面前表现一番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表扬和赞赏没有挣到,反而被主子训斥去受罚? 常远愣了愣,转头看到林昔瑶苍白的小脸的时候,霎时间明白过来了,看到主子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但眼底已经带着一抹怒气,常远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打了个唿哨,墙头上瞬间掠下来几道人影来,一起帮他清理现场。 不过转眼的功夫,他们就把这既然的尸体以及地上的血迹清除的干干净净,仿似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似得。 林昔瑶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她这才对上宇文宸的眸子,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看到他让人做了这一切之后,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宇文宸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走到她面前嗅了嗅她身上独有的幽香,轻笑道:“看来是真的吓的不轻。” 他不知道,林昔瑶这时候不仅吓的不轻,心情还有些复杂。 这跟她的预想有些出入。 “看起来这么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笨呢?”宇文宸有些郁闷道:“明知道别人设下了陷阱,你还往里跳,你这知道这屋子里等待你的是什么?” 宇文宸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林昔瑶这里哪里有心思去研究他的语气,她一抬眸,就对上了那亘古深潭一般的眸子。 对上那样一双眼睛,仿似她所有的盘算都无所遁形一般。 事实上,林昔瑶也不打算瞒着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才淡淡道:“左右不过是找个人来坏我的名节,我想用不了多久,王采薇就会带上许多人来看戏了。” 宇文宸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那你还往里跳?是不是太高估了你自己的能力了?如果刚刚不是我及时出现,你觉得你还能清醒的站在这里?” 闻言,林昔瑶眼眸一转,下一瞬便绽放出异样的华彩,她的声音也已经下意识带上了几分笑意道:“所以,你不是及时出现了吗?” 这句话怼的宇文宸喉头一窒,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再一细想才发现了林昔瑶的用心,当即眸色一紧道:“所以,你是故意走进这院子想逼我出来?” 林昔瑶也不否认道:“对。” “你之前带了信函说永宁侯府见,我若一直在花厅,你肯定也是找不到机会见我的,我便想着,如果我被单独支开,你是不是也就找到了机会了?” 说到这里,林昔瑶顿了顿,她上前一步,主动走近宇文宸些许,然后带着一丝笑意道:“你看,我赌对了吧?” 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的眸子里光华流转,有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宇文宸见了,脑子里却下意识想到那一夜在梦中她勾魂摄魄的样子,再看向她一张一合的粉嫩唇瓣,他喉头一紧,下意识动了动唇角。 走了那么一下神,再回过头来想这丫头的心思,宇文宸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胆大心细。 竟然算计到他的头上来了! 心里虽然没有生气,但他面上却沉着脸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出手,如果我只是看热闹呢?你将你的清白和名声压在我身上,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047 谁算计谁 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亲近,这样沉着脸下来,只一句随意的话都能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威压来。 林昔瑶稳了心神,不逞相让道:“没有如果。” 其实,她还有另外两手准备,在那个黑衣人攻击过来的一刹那,她是在赌他会不会出现。 如果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出现,她会给同样隐在暗处的苏旭发讯号,苏旭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救她。 至于春花,也不是简简单单被人支走了,只不过眼下,她并不打算跟他透露那么多。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宇文宸眸色一紧,突然倾身上前,一把揽住了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带了起来,一步就掠上了院墙,再一个闪身来到了地势较这听雨轩高一点的假山后面。 他的动作太突然,林昔瑶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就已经被他带了起来,他的怀抱温暖又宽厚,被他揽住的瞬间,她就被他身上那的一缕幽香包裹,她下意识挣扎,但他箍在她腰际的手犹如铁臂,根本就是她撼动不了的存在。 在那一刻,她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两人体力上的差距。 纵然不情愿,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发出声音惊动其他人。 待两人站定,宇文宸微微一抬下巴,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林昔瑶才看到不远处有一抹娇俏的身影正快速朝听雨轩走了过来。 竟然是李云秀! 看到是她,林昔瑶下意识诧异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王采薇带着人来“抓奸”的吗? 怎么是李云秀一个人来? 看她步履匆匆的样子,显然是有急事。 林昔瑶想着心事再加上还带着要藏匿身形不要被人察觉的紧张,竟然还忘了自己还被宇文宸揽在怀里,听到她的声音,宇文宸微微垂眸,看着怀里的她轻声道:“在你来之前,王采薇派人打晕了一个男子送了进去,这一幕恰巧被显国公府的刘娇看见了。” 宇文宸点到即止,但林昔瑶却已经隐约猜到了。 猜到了是一回事,相信这一个猜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是说……很有可能刘娇看穿了王采薇的打算之后,要将计就计把李云秀给算计进去?” 以前她还是相府庶女李云裳的时候,就曾将看到过刘娇对陈王宇文昊流露出的倾慕的眼神,不过刘娇掩藏的很好,就连王采薇都不知道,她也是偶然间看见,不过除此之外,刘娇跟王采薇这一对表姐妹关系向来很好,以至于以前的李云裳都认为了刘娇只是傻傻的暗恋着陈王,并没有其他的打算。 如今看来,刘娇也许早就存了要谋害李云秀的心思。 一旦今日事成,李云秀的名声有污,就算有皇后的关系在,也不可能再嫁给陈王成为陈王妃。 而此时,放眼整个王都,最有可能成为陈王妃的便是显国公府的嫡小姐刘娇! 就在林昔瑶思忖间,刘云秀已经快步走进了院子,并急匆匆打开了之前林昔瑶都不曾打开的房门。 伴随着一声惊呼,李云秀的身影软绵绵的倒了下来,正巧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隔着有些远,林昔瑶看不清楚地上躺着的男子是谁,她下意识道:“那个倒霉蛋是谁?”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李昭泓。” 话音才落,林昔瑶身子一僵。 李昭泓! 相府嫡子,也就是李云秀的亲哥哥! 林昔瑶还未从这惊讶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回廊转角,之前带她过来的那个丫鬟带着王采薇等一众闺女们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同时,在从南边的另外一条路上,还有一队人马也跟着走了过来,这里面有永宁侯府的太夫人,还有前来祝寿的宇文铭等人,各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领路的正是她的丫鬟春花。 见状,林昔瑶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 宇文宸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轻笑道:“看样子,之前是我多虑了,没有我的出现,你依然能唱好一出好戏。”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她还在他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她老脸一红,慌忙推开他,并恼羞成怒道:“登徒子!” 言罢,不等宇文宸笑出声,她脚尖一点,直接施展了轻功避开假山来到距离那听雨轩不远处的院子里,故意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为了演的逼真,林昔瑶这一摔用上了十分的力气,眨眼间她的脚脖子就肿了起来。 她前脚刚摔倒,后脚王采薇等人就转过了回廊,正巧看到倒在园子里的她。 惊诧之下,王采薇下意识道:“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林昔瑶假意没有看到王采薇的惊讶和不解,她皱眉道:“我摔倒了,脚受了伤,让丫鬟去找人,却迟迟没有找到人过来。” 话音才落,王采薇的表情十分精彩。 这时候,春花已经带着太夫人等人一边往听雨轩方向走一边道:“我家小姐之前就是在前面摔倒了。” 在众人来到听雨轩的门口的时候,皆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听雨轩的院门大敞开,正对着正门的那间屋子房门也是半敞,彼时,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正在动情处! “混账东西!” 众人还没有看清楚两人的容貌,走在前面的永宁侯府太夫人王氏已经力呵一声道:“给我拿下!” 话音才落,就有奴仆冲了进去要将两人按住。 在看到那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以为是永宁侯府里的人,以为这是永宁侯府的家事,宇文铭等跟过来的人已经下意识别开了眼睛,就怕给永宁侯府难堪。 然而,下一瞬,当几个奴仆上前将那一对男女分开的时候,有眼尖的人惊呼道:“李云秀!” “李昭泓!” “是丞相府的!” 声音才落,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时候,就在院墙这边的王采薇也已经听到了动静,在那两个名字钻进她耳里的时候,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气晕了过去。 048 热闹 这时候,跟在众人后面的丞相夫人刘氏已经快步跟了过去。 “你们说什么?” 她才走院子门口,就看到自己一双儿女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状态很不对! 刘氏眸色一紧,连忙沉声对身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找大夫!” 被她尖锐的一嗓子,有些蒙圈的显国公府太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了下去。 王采薇强打起精神来也走到了跟前,搀扶起了太夫人,并无辜道:“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来参加太夫人的寿宴,结果竟然在这偏院里看到丞相府的这对亲兄妹在这里苟且! 虽然两人衣衫不整,但看情形到底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底线,只是即便是这样,李云秀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刘氏又气又羞,她带着丫鬟迅速的整理好李云秀的衣服,见她还是一副迷离样子,不住的扯着自己的领口,刘氏抬手就是两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和脸上的痛楚蓦地让李云秀清醒了许多,她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刘氏,再看众人,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待她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再没有忍住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刘氏咬了咬唇瓣,直起身子来挡住众人的目光,对上太夫人复杂的神色,几乎是咬着舌尖道:“太夫人,今日我们是诚心来祝寿,为何会出现这种事,还请你们永宁侯府一定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冷硬和恨意。 太夫人根本就不知情,莫名其妙就承受了刘氏的怒火,她冷哼道:“是他们兄妹在这里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还怪到我永宁侯府的头上!” 两人都是后宅女眷,而且这件事又这般尴尬,宇文铭等人在一旁不好插话,只得转移了目光等着两府的家主来。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丞相李默和永宁侯王远知面色也不好看。 李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李云秀和李昭泓,几乎是用要杀人的语气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昭泓也被刘氏掐了两把,再加上药效过去,这会儿逐渐找回了理智,他一头跪在李默面前,连呼冤枉:“爹你要为我和妹妹做主啊,我被人约到凉亭说有要事相商,结果前脚才进凉亭,就被人敲了一闷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云秀是丞相府娇生惯养出来的娇娇女,何曾收到过今日这般折辱,她浑身瑟瑟发抖,对上李默那仿佛要吃人的眸子,还是咬牙道:“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表姐说哥哥在听雨轩找我有急事,让我过来瞧瞧,我急匆匆的赶过来,一推开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言罢,李云秀已经靠在刘氏的怀里低低的哭了起来。 这时候,随着王采薇等人一起赶过来的李云秀的表姐刘娇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愣愣的看着李云秀道:“表妹……怎么会这样?我是听到采薇姐姐身边的丫鬟问起表妹在哪里,她告诉我说昭泓表哥在听雨轩等着表妹过去有急事,我碰巧看见了,就告诉了表妹,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话音才落,刘娇已经身子虚软跌坐在了地上。 看到她同样一脸茫然的表情,李默皱眉道:“那个丫鬟在哪里?” 他这句话是问向王采薇的。 王采薇心头一紧,不等她开口,永宁侯王远知已经不悦道:“丞相是在怀疑我永宁侯府的人在设计你们?” 李默眉心跳了两下,嘲讽道:“有没有设计,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是你见不得云秀成为陈王妃,见不得丞相府跟显国公府交好,想要挑拨离间,也顺便毁了云秀!” “你血口喷人,我挑拨离间还不至于在我自家的地盘上!” 两人一言我一语的争了起来,就连紧跟着过来的显国公世子刘锦程也已经听不下去,加入了口舌之战。 这时候,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王采薇才记起来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林昔瑶! 她一转头,就看到人群外被丫鬟搀扶着的林昔瑶,王采薇立即脆声道:“林昔瑶,是不是你!” 话一出口,王采薇越发觉得所有的蹊跷都有了解释。 她本来是设计让人敲晕了林昔瑶送进去,等林昔瑶跟李昭泓成就了好事,她在来抓奸的。 到时候李昭泓的名声被毁了,只能顺水推舟怪到是林昔瑶勾引的他。 而林昔瑶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本来要被设计的林昔瑶却摔倒在外面的园子里,而预料之外的李云秀竟然成了局中人? 王采薇有些头大,她想不起这其中的原因,但至少她可以肯定跟林昔瑶脱不了干系! 被她这么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被丫鬟搀扶着的林昔瑶的身上。 对于这个将军府的嫡女,之前根本就没有人看在眼里。 李默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鄙夷和威压道:“怎么回事?” 之前他在前厅就听到林昔瑶的丫鬟突然跑到太夫人面前禀报说她家小姐在这听雨轩摔倒无人问津,还被永宁侯府的丫鬟取笑,如果是平时,没有人会放在眼里。 毕竟是一个已经没有了靠山和权势的将军府。 但今日王都里的权贵来了一半,就连几个皇子也在,将军府嫡女在永宁侯府摔倒被下人作践的事就不能是小事,若是无人问津,传到了皇上那里所有人都会颜面无光。 是以,太夫人这才亲自赶了过来,一同来的,还有几个看热闹的皇子以及朝臣。 谁曾想,众人走到这里了,竟然就看到了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时候,要说这件事跟林昔瑶没有关系,恐怕是傻子都不相信。 林昔瑶还没有开口,李默以及王远知等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已经带着几分给她定罪的冷意。 而这些,早已经在林昔瑶的预料之中。 049 脱身 前面备注的不太清楚,在此特意说明一下—— 显国公刘振南有一子(刘锦程)一女(刘温婉) (刘锦程膝下有嫡子刘陵,嫡女刘娇,还有庶子刘信;刘温婉嫁了丞相李默,生下李云秀、李昭泓兄妹) 所以刘娇跟李云秀李昭泓是表兄妹哦,我怕我写的不清楚,大家捋不清这关系,特意再说明一下 ********* 王采薇的眼神冰冷的像是隆冬腊月里的风,就差把林昔瑶冻死在原地了。 对上那样一双眸子,林昔瑶也没有半点儿惧意,她一脸无辜道:“我怎么了?都看着我做什么?” 这时候,永宁侯府的太夫人的语气也比平时冷硬了几分,她皱眉道:“林小姐,你的丫鬟为何放着府里那么多下人不去找,反而去了前厅来闹?” 话音才落,林昔瑶身边的春花已经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林昔瑶无奈的表情看在众人的眼里。 她本就生的极美,再加上这会儿又带上了一抹委屈之色在眸子里,在场的除了被牵扯到其中的人,其他人看向她的眸子里都或多或少带着几分同情。 美人受委屈到要落泪,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悯的。 林昔瑶动了动唇瓣,尚未开口,春花一头跪了下来,她强忍着泪水,一字一句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去前厅请太夫人过来,可是奴婢刚刚实在没有办法,奴婢先是往花厅那边跑,遇到一个丫鬟,奴婢请她过来帮忙,谁曾想她竟然讽刺奴婢和小姐,说永宁侯府今日忙的紧,谁管我们这些……破落户的死活……奴婢不由得想着之前在花厅的时候听到的那些世家贵女们对小姐的奚落和嘲讽,如果那时候奴婢再去找她们帮忙的话,只怕帮手请不来,反而越发被轻看,奴婢听闻太夫人素来宅心仁厚,便想着请太夫人给小姐做主,来瞧瞧小姐……” 说到后面,春花已经泣不成声。 那般委屈的模样,任人见了都心有不忍。 如果说她这么一个普通寻常的丫鬟只是在演戏的话,那么这丫鬟的演技也已经可怕到让人看不出真假的地步了! 春花话音才落,林昔瑶就抬手扶起了春花,并抬眸迎着李默等人的目光道:“我不知道我今日做错了什么,好端端的被人泼了茶水带到这里来换什么衣服,结果你们府上的丫鬟将我扔到这里就跑了,我转头要去找丫鬟,结果却不小心在园子里扭伤了脚,还好我的丫鬟寻了来,只是那时候我的脚疼的根本就没法动弹,这才让丫鬟去找人来帮忙,谁曾想竟然惹出这么多猜疑来,早知道,你们又何必送了这请帖来?我们就算再是破落户,也顶着镇国大将军的旗号,你们侮辱我,就是在辱没家父!” 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的表情既带着倔强,眸子里也带着泪意。 让人看起来,就算一个潸然欲泣却又倔强的守着自己的骄傲不肯落泪的样子。 在场的人沉默了一瞬。 大家都是聪明人。 虽然对林昔瑶和她丫鬟的话未必全信,但也从她的话语里总结出了几个关键点。 她被所有的世家贵女们轻看。 被人泼了茶水带到了这里并丢在了这里。 今日参加寿宴的人那么多,她丫鬟说的是真是假,只要稍一询问就可以知道,甚至不用询问,李默和刘锦程等人都是聪明人,一看这些贵女们的表情以及永宁侯府下人们的表情,就知道林昔瑶说的被奚落被泼了茶水一事是真的。 一时间,询问陷入了僵局。 王远知到底是只老狐狸,眼看着众人已经在怀疑他辱没了林将军怠慢了林家的小姐,他连忙摆手道:“林小姐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才落,一旁的李默气哼哼道:“你首先要给我们相府一个交代!” 言罢,他转头去看已经已经被刘氏带着走远了的一对儿女,眸子里流露出越发痛心疾首的神色。 “李相,这件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跟我们永宁侯府无关!” “那侯爷的意思是我们自己跑到你这里来给大家当猴子看了?” 眼看着两人已经剑拔弩张,围观的众人中,宇文铭最先站出来道:“二位大人请息怒,以我看,这件事实在是蹊跷,里面一定有人在试图挑拨,大家在这里争辩上天也无济于事,既然下不了定论,不如交给太子殿下吧。” 这句话一出,引得众人连声附和道:“是啊,太子殿下不是还在前厅吗,让他做主。” “大哥素来聪慧无双,让他来做定夺吧。” 说话的是很少参与朝政的八皇子宇文轩。 有了两位皇子的提议,再加上众人的附和,李默就算再不愿意让太子参与这件事也只能点头。 永宁侯府自然没有意见,永宁侯王远知冷哼了一声道:“那我们这就请殿下过来!” 言罢,他给一旁的小厮递了一个眼色,那小厮连忙转身快步朝着前厅而去。 所有人都僵持在这里。 林昔瑶的脚腕生疼,就连面色都有些苍白。 刚那一下摔倒,她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如果不对自己下狠手的话,很难蒙混过去。 她势单力薄,要在相府、永宁侯府、显国公府,这豺狼环伺下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将身子靠在了春花的身上,手也握着春花的手。 对于刚刚春花的表现,她很是满意。 在来这永宁侯府之前,她就曾想到过会被人设计陷害的一幕,是以提前让春花练习了一番。 她不仅让苏旭做好了准备救她,也让春花做了准备。 如果苏旭这边不能保证她全身而退,没有及时收到苏旭消息的春花就会赶去前厅报信,及时将前厅的人而都引过来。 现在看来,这几日的练习显然十分有用。 至少春花镇定自如不怯场,演起戏来就连她这个知情人都看不出破绽来。 林昔瑶满意的捏了捏春花的掌心。 这时候,春花转头看向她,主仆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就在这时候,之前去请太子的那个小厮去而复返。 050 闹到御前 “怎么,太子殿下人呢?” 看到是他一个人急匆匆的回来,王远知的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回老爷的话,太子殿下已经回宫了,他身边的人留话说——今天的事情干系重大,还请大家悉数移步去太极殿,自有皇上做主。” 话音才落,在场最关键的几个人面色皆是一白。 李默没有想到这么好打压丞相府的机会,太子竟然直接甩手给了皇上,他一时间没有想到太子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件事一旦闹到了御前,那么他的一双儿女将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以后可叫他们还怎么做人! 王远知心里就更苦了,对于自己女儿的动作,他也不是毫不知情,甚至前两天王采薇问他要贴身护卫的时候,他还问起过,王采薇只说是要给林昔瑶一点儿教训,他没有将那个死了爹妈的林家小姐放在眼里,当然也就任由女儿去折腾了,怎么今日林家小姐只是扭伤了脚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丞相府的一双儿女竟然在他的府上出了事! 这件事情一旦查下来,即使他是永宁侯,即使查不到他女儿的头上,他们永宁侯府都要受到牵连! 要知道,皇后有多宝贝她的侄女李云秀,那可是当做陈王妃在养着的! 相比丞相李默和永宁侯王远知,显国公世子刘锦程倒是镇定多了,毕竟他觉自己女儿天真烂漫,怎么可能撒谎,更不可能去谋害自己的亲表姐,他甚至还巴不得闹到御前顺便撕开永宁侯府难看的嘴脸。 众人也都各怀心思。 不过,既然太子已经发了话,大家即使再不情愿也得去。 而且,就算大家硬着脖子违逆了太子的旨意,这会儿太子回到了宫里,消息只怕已经传到了皇上那里…… 一时间,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林昔瑶一一看在眼里,面上却依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女儿模样。 “既如此,那大家都去御前走一趟吧。” 李默无奈,率先开口。 在他的提议下,永宁侯府立即去备车,这件事所牵连的人连带着一起去看热闹的朝臣,浩浩荡荡的装了一个几十辆车队就朝着皇宫而去。 林昔瑶自然也被捎带上了。 她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身边是春花,对面坐着的就是显国公府的小姐刘娇和她的丫鬟。 只有在上车的时候刘娇对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两人就再没有交集。 一路上,刘娇都绞紧了手上的帕子,不时的哀声叹气。 看模样,都像是在为了自己的表哥表姐出事难过。 若不是林昔瑶亲耳听到那人的话,确定那人没有可能骗她,她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少女竟然有那般狠辣的心思。 “林姐姐,你也莫要担心,这背后之人一定会被查出来,最后还大家一个公道!” 快要到宫门口了,刘娇咬了咬唇瓣,眼底里噙着泪水看向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也同样流露出受了委屈的小女儿神态,她点头道:“嗯,我问心无愧。”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似得。 而对面的刘娇的眸子里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林昔瑶看在眼里,面上却不显。 “林姐姐,你可记得之前带你来的那丫鬟叫什么,长什么样?” 林昔瑶知道,这是在套她的话。 刘娇既然之前将锅甩给了永宁侯府的丫鬟,自然就要挑个丫鬟出来,而这个丫鬟最好还是带走林昔瑶的那个。 之前林昔瑶在花厅被人嘲笑最后被喜鹊那丫鬟带下去换衣服的时候刘娇不在,算时间,她那会儿应该还在听雨轩目睹李昭泓被人敲晕了带进去,所以她当然不知道那个带她过去的丫鬟叫什么。 虽然这女人心思深沉可怕,但现在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彻底毁了李昭泓和李云秀顺便将这件事完美的转嫁给永宁侯府。 这跟林昔瑶的大致方向相同。 她们算是达成了统一战线。 至于喜鹊那丫头。 在她被支开做这一件事,而且事情还暴露的情况下,她就已经必死无疑了。 永宁侯府怕她说出她们原本的目的是陷害林昔瑶这一实情,只能让她永远的闭嘴,至于其他的,永宁侯府不得不吃哑巴亏。 林昔瑶抬眸对上刘娇的眸子认真道:“之前我好像听王采薇说,那丫鬟叫喜鹊,阿娇,让你传话的那个丫鬟是不是耳后有一颗红痣?” 闻言,刘娇抬眸盯紧了林昔瑶的眸子,只一刹那的犹豫,便点头道:“正是。” 林昔瑶立即道:“那就是喜鹊!没有想到,这里面是喜鹊在搞鬼!” 听到这句话,刘娇的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 林昔瑶只当没有看见。 这时候,已经先众人一步回了太极殿的宇文宸正低头饮茶,一言不发。 昭庆帝在案几前看奏折,扫了一眼宇文宸,不解道:“你不是去了永宁侯府贺寿了吗?寿宴都还没开就回来了?” 宇文宸放下了茶盏,抬眸看向昭庆帝。 那一瞬间,他的眸子里带上了一抹隐忍的怒气和无奈。 见状,昭庆帝眉心一跳,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 说话间,昭庆帝已经站起了身来,朝宇文宸身边走来。 宇文宸也站起来,弹了弹袖子道:“就是今天看到了一个热闹,现在想起来,满朝重臣竟然在欺负一个将军府小孤女,觉得有些可笑。” 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这话语里的分量却让昭庆帝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宸没有解释,他转头看了看宫门口的方向,淡淡道:“这话父皇应该好好问问您的丞相大人,为了避嫌,儿臣就不参与了。” 言罢,不等昭庆帝开口,宇文宸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见状,昭庆帝一头雾水,却也没有对宇文宸发火,转而对身边那个派出去跟宇文宸一起去贺寿的福喜道:“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那福喜噗通一声跪倒,连忙道:“就是太子殿下所说的那样,其他的……小的也知道该怎么说。” 总之,就是一言难尽。 051 先发制人 太子那个神情不说出实情也就罢了,怎么一个小太监也这样。 昭庆帝不由得怒了,他正欲发火,就听外间有人传报:“皇上,丞相、永宁侯、显国公世子、二皇子、八皇子等众人在殿外求见。” 可巧了。 今日在永宁侯府参加寿宴的人都来了! 被宇文宸晾了一晾的昭庆帝没有对宇文宸发火,这时候听到这禀报,心头就已经有了一股无名之火蹭了上来,他沉声道:“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没有直接宣这些人进殿,想先了解情况。 紧接着,就有侍卫出去问了,不过带回来的消息让昭庆帝眉心狂跳。 “今日先是林将军府上的小姐被人泼了茶水带到了听雨轩不管,她意外摔倒扭伤了脚腕,遂遣了丫鬟去前厅找人来帮忙,结果永宁侯府太夫人听到林小姐被怠慢,连忙率人来查看的时候才发现丞相府的公子小姐在……在苟且……” 那侍卫整理了一番思绪,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一番话,言罢,就听啪嚓一声,昭庆帝面前的茶盏碎了。 他却不得不梗着脖子继续道:“丞相自然不依,要永宁侯府给个交代,而永宁侯将这件事归罪到林小姐的头上,觉得林小姐让丫鬟去前厅找人,偏偏拉了众人来听雨轩很可疑,大家争执不休,就闹了上来。” 昭庆帝不是傻子,这才明白了过来最前宇文宸的神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今天看到了一个热闹,现在想起来,满朝重臣竟然在欺负一个将军府小孤女,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他所言的欺负,是在这里。 光听这侍卫的话,昭庆帝也觉得这些人过分了些。 再一看到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丞相府永宁侯府甚至连显国公府都牵连了进来,也难怪宇文宸会直接避开了这件事,以免落了个处事不公的嫌疑。 不过,凡事不能听信片面之词,直接,昭庆帝也觉得,毕竟林家小姐也确实让丫鬟找了人来听雨轩,哪里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昭庆帝的眸色冷了冷,这才抬手道:“让他们进来。” 话音才落,那侍卫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去请众人。 转眼间的功夫,太极殿就哗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昭庆帝的三个重臣。 李默无比悲愤道:“还请皇上给微臣做主!此事干系到云秀和昭泓的名节,万不可草率结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微臣儿女一身清白。” 李默话音才落,永宁侯就在一旁嗤笑道:“大家伙都看到他们在一起做的苟且之事了,你还在这里说着清白?丞相的颜面也当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往常两人在朝堂上不对付,但说话也不如今日这般针锋相对。 昭庆帝只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人在来大殿之前就应吵过了。 而且还是撕破脸皮的那种争吵。 李默在昭庆帝审视的目光下住了口,他知道,这时候万不能惹怒了皇上。 “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一个说!” 昭庆帝的目光扫了过来,所有人都只觉得面上一凉,一股无形中的威压已经扑面而来。 已经收拾妥当的李昭泓和李云秀也被带上了大殿。 这时候,从他们兄妹开始,再到刘娇,林昔瑶,春花。 每个人都做了阐述,而且口中所说的话跟在永宁侯府的时候一模一样。 听完这些,昭庆帝不由得抬手按了按突突狂跳的眉头。 他一双犀利的眼神看向春花道:“你可知道,欺君之罪该以何论处?” 昭庆帝的君威直接凌厉的扫了过来,春花膝盖一软,下意识跌到在地上,整个人也开始瑟瑟发抖。 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根本就不曾见过什么大场面。 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候,一直都默不作声的跪在永宁侯身边的王采薇眸色冷了冷,就巴望着春花说出什么话来。 谁曾想,春花眼泪止不住的掉,嘴里的话却让人听了心疼不已:“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皇上就是借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给永宁侯府泼脏水,当时那个丫鬟就是这样折辱我家小姐的,说……说我们这些破落户能得到永宁侯府的邀请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永宁侯府今日宴客,大家都忙的很,没有时间管我们的死活……” “小姐之前在花厅的时候就被那些世家小姐们轻看,奴婢不敢去花厅,怕她们越发会嘲笑小姐,所以这才想着去找太夫人……奴婢真的没有想到会撞到……相府的事情……” “而且,皇上明鉴,之前带小姐去听雨轩的也是永宁侯府的人,这一点在花厅的所有世家小姐都可以作证,奴婢和小姐都是外人,又是第一次去永宁侯府,怎么知道会在那里遇到什么人。” 春花哭的梨花带雨,模样也楚楚可怜,让人见了都替她和她的小姐林昔瑶委屈。 而春花的话,众人都听在耳里。 之前她不曾在永宁侯府说的后半句,也让大家都回过味儿来。 是啊,林昔瑶是被永宁侯府的丫鬟带去了听雨轩,她怎么可能提前就知道那里会有什么发生? 再联系之前春花所说的,林昔瑶在花厅被人奚落,最后泼了茶水,这时候,众人立即将怀疑的目光指向了永宁侯! 李默的双眸更似是充了血一般。 他握紧了拳头,上前一步,双膝用力一跪道:“请皇上主持公道!” 这时候,也知道情况不太妙的永宁侯王远知也连忙跪下,并脆生生道:“请皇上明鉴,这显然是别有用心之人要利用永宁侯府嫁祸给我们!” “皇上,这婢女出现在前厅太可疑,永宁侯府那么大,她为什么别的地方都不去请人,偏偏来前厅,要将事情闹大?只要皇上将这婢女押下去严刑拷打,臣相信一定能得到真相!” 话音才落,春花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见状,一直都在一旁默默地配合着春花装无辜装委屈的林昔瑶脊梁一直,也在春花面前跪了下来。 052 有苦难言 她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即使脊梁挺的笔直,也让人觉得似是有无尽的委屈一般。 再加上她绝美的容貌配着那眸子里泛起的泪光。 昭庆帝的心都有那么一刹那的软化。 林昔瑶什么都没有说,明眼人就已经看出来了永宁侯王远知的这句话有多不要脸。 林昔瑶的身上现在暂时找不到一丝错处,他却让人杖责她的侍女,而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永宁侯府,他却不拿他的人来开刀问罪。 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这时候林昔瑶不说一句话,却已经成功的用周身的气场和眼神传递了所有的消息。 比她说千百句更管用! “混账!” 昭庆帝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对谁的。 他一转头,对身边的福喜道:“去请御医来给林小姐瞧瞧。” 闻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林昔瑶扭伤了脚,这到底是怎么个扭伤法。 在御医赶过来之前,昭庆帝挑眉看向永宁侯道:“既然林昔瑶和刘娇都指向了永宁侯府的丫鬟喜鹊,王远知,你不准备将这丫鬟带上来对峙吗?” 话音才落,王远知心头一紧。 昭元帝的态度显然已经在怀疑永宁侯了。 在这一件事上,永宁侯本来也就有问题。 虽然一开始不是针对相府的公子小姐,但毕竟是为了陷害将军府嫡女,现在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若是这时候牵扯出女儿王采薇本来是要害林昔瑶,不管他们是否打算设计丞相府的两人,光是前面这一点就可以让永宁侯府获罪,让自己女儿从此抬不起头来! 王远知的心跳骤然加速,对上昭庆帝的旨意,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抗的理由,只能转身让人将喜鹊带进来。 当然,他也迅速的给后面自己的心腹使了一个眼色。 喜鹊只是个普通丫鬟,未必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一旦她将王采薇设计林昔瑶的事情和盘托出,那么永宁侯府就完了。 王远知向来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只一瞬间就做好了壁虎断尾的打算。 这边侍卫才去永宁侯府传喜鹊,太医也已经赶来了。 几个宫女将林昔瑶搀扶进了内殿,待太医看过她脚腕上的伤情、诊断之后出来对皇上复命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林小姐脚腕上的伤口确实是摔倒扭伤所致!” 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面色又是一变。 这时候,太医又面露钦佩道:“林小姐当真是坚韧的女子,那脚腕伤的那般厉害,竟然也不吭一声,若是再这样耗下去,不出半个时辰……” 后面的话太医没有具体说,但事情的严重性大家也都清楚了。 听到这一番话,昭庆帝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皱眉看着永宁侯王远知和丞相李默道:“既是在永宁侯府摔倒,在你们这么多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请大夫!” 昭庆帝的声音陡然加重,吓的一众人等连忙跪下。 李默揣着委屈道:“微臣在永宁侯府上,当然不好替永宁侯做主,而且那时候云秀和昭泓才出事……还望皇上体谅微臣当时心绪难平,顾及不到其他……” 这是完全将锅都甩给了永宁侯。 事实上,永宁侯也要担绝大部分的责任。 这时候,昭庆帝那一双犀利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永宁侯只得磕头认罪道:“是微臣大意了,事发突然,微臣情急之下只顾得上跟李相争辩,况且那时候李相也根本就不给微臣处理这些问题的时间……” 在昭庆帝冷冽的目光示意下,永宁侯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这时候,林昔瑶才被宫女左右搀扶着走了出来。 “赐座!” 昭庆帝转头看向林昔瑶,直接让人搬了椅子过来。 林昔瑶正要曲身行礼,却被昭庆帝摆了摆手罢了。 大殿里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昭庆帝没有再说话,在场的众人也都大气都不敢喘。 不多时,就有侍卫来报:“报皇上,永宁侯府的丫鬟喜鹊自尽了!” 话音才落,在场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间,所有的怀疑目光瞬间落到永宁侯王远知的头上。 他连忙磕头道:“皇上明鉴,微臣确实不知情,还请皇上给微臣一点时间,让微臣明察。” 闻言,昭庆帝冷哼了一声道:“确实要明察,不过也由不得你去查了。” 言罢,他转头看向往日都站在列前,今日却刻意往后站了些的二皇子宇文铭道:“老二,朕派你去彻查此事,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冷不丁的听到昭庆帝将这么个烫手的甩给自己,宇文铭的眉心狂跳,他想拒绝,但见眼下的局势以及昭庆帝的目光,也是他拒绝不了的存在,他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这段时间,他在拉拢永宁侯,想要娶到王采薇顺势获得永宁侯府的支持,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永宁侯府出事,也比任何人都不愿意接手这份差事。 无论能否查出来,该不该查出来,都要伤永宁侯府几分颜面。 “儿臣遵旨。” 宇文铭无奈的接下旨意。 昭庆帝这才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吧,朕乏了。” 既然皇上已经开口,当然再没有一个人看提出质疑,毕竟这件事已经交给了二皇子彻查,查清楚与否都不是现在就能得出结论的。 众人一起跪拜退下。 林昔瑶也跟着起身由逃过一劫的春花搀扶着起身。 才跛着脚走出了没两步就被昭元帝叫住了。 “慢着,让福喜用步撵送你回去。” 闻言,林昔瑶一怔,面上划过一抹受宠若惊的神色,昭庆帝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便只得低头应了。 在丞相府、永宁侯府、显国公府等众人都是垂头丧气的从太极殿走出来的时候,唯有林昔瑶是被昭庆帝派人用步撵送了出来,彼时昭庆帝的心站在哪一边已经不言而喻。 这时候,跟着众人一起上殿的王采薇等人看向林昔瑶的目光里越发多了几分憎恨。 053 以退为进 朝阳门外,丞相府的马车拦在了将军府的马车前。 一时间,许多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人都转过头来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看热闹。 李默的面色黑了又黑,却依然盯着那些窥探的目光看向林昔瑶道:“今日之事,不知林小姐可有什么话想对本相说?” 当然有。 林昔瑶就差脱口而出了。 看着眼前的李默,她的亲生父亲。 从她出生之后就不曾给予过她半点儿温暖。 只因为她是庶出,只因为她娘亲的身份卑贱。 他从来都不曾将她这个女儿看在眼里,任由相府里的人来欺辱她。 若是当年他有半点儿维护自己的心思,她和娘亲也不至于在相府里吃那么多苦。 她恨他! 也恨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不过,这些比起娘亲的死,都微不足道。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李默,林昔瑶的眼前却不由得浮现出娘亲温婉娴静的模样,同时,王氏当初告诉她的话也再一次在耳畔回响—— “小姐有所不知,那赵姨娘前几日就没了……相爷说晦气便没有让人声张,直接用草席裹了下去,匆匆埋了。” “那赵姨娘还有一口气的,就这样被拉出去埋了……” 刻骨的恨意在看到李默的那一瞬间再一次汹涌而来。 她的娘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惨死在了将军府,而且死后都不被人知道,因为他觉得晦气! 天知道在永宁侯府的时候,当看到李默的一瞬间林昔瑶用了多大的自持力才让自己不至于情急之下露出马脚来。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她拢在袖摆下的手用力掐了掐大腿,钻心的疼才让自己从噬骨的恨意中回过神来,并用坦然的眼神对上李默探究的神色道:“昔瑶想说的、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在大殿之上说过了,不知相爷还想问什么?” 闻言,李默笑了笑,嘴角已经勾勒出了一抹嘲弄的糊涂,他挑眉道:“我前日听闻你曾来我府上寻赵姨娘,最后还找了王氏,是为何故?” 林昔瑶没有想到李默竟然知道她去过将军府。 不过转瞬想起他毕竟是一朝丞相,若连自己府上的风吹草动都不知道,那也太小瞧了他。 他之所以这时候问出来,与其说是试探,倒不如说他也弄不清楚她一个将军府嫡女跟他后院里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林昔瑶抬眸间已经满是从容和坦然,她点头道:“我确实去寻过赵姨娘,只因曾经跟令千金李云裳有过片面之缘,觉得她很有趣,听闻她的死讯觉得可惜便想着去探望赵姨娘,谁曾想将军府的门槛儿太高,我根本就进不去,担心赵姨娘身体不好,又差了人递了银子,最后才打听到了尊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那里。” 林昔瑶知道,既然李默知道了这些,肯定也就知道王氏出来见她一事了。 只怪她当时太心急知道娘亲的消息,就在将军府偏门口见王氏了。 与其让已经知道了她们见面的李默怀疑王氏,倒不如她自己先坦然说出来,这样反倒能打消了他对王氏和自己的怀疑。 果然,话音才落,就见李默刚刚带着疑虑的眸子这一瞬也蓦地一松。 林昔瑶微微点头道:“如果相爷没有其他的事情,昔瑶就告退了。” 说话间,她用眼神扫了一眼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 李默会意,他冷哼了一声道:“没什么事了,林小姐回去可要好生养伤。” “谢过相爷。” 林昔瑶放下了帘子来,见相府的马车扬长而去,她也吩咐车夫道:“回府!” 一路上,春花都紧紧的依偎在她身边,她的身子不时的颤抖着。 林昔瑶知道,今天是吓坏了这个小姑娘了。 莫说春花,就连她自己都被吓坏了。 林昔瑶握紧了春花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没事了。” 春花点了点头,虽然不抖了,却依然心有余悸。 两人才回了将军府,沈氏等人就迎了出来。 让林昔瑶意外的是太夫人也在。 “瑶姐儿,你可算回来了。” 沈氏一脸焦急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就等着林昔瑶回来,猛地一看到将军府的马车,立即就扑了过来。 林昔瑶不用想都知道,她们是为了林昔云而来。 今天的事情关键的开始就在林昔云的身上。 是她打翻了茶盏,弄脏了她的衣摆,她才会被喜鹊带下去换衣服。 喜鹊已经死了,没有了对证,那么奉旨查案的二皇子宇文铭肯定会将调查的矛头对准林昔云。 只怕她回府在路上的这会儿功夫,林昔云就已经被大理寺带走问话了。 “祖母,二婶儿。” 林昔瑶微微点头,算是见了礼。 她看到刚刚林昔兰衣着单薄的站在一边,一脸紧张和不安的朝马车上张望,待看到她安然无恙的走下马车的时候,林昔兰眼里已经满是欣喜的泪水。 林昔瑶心头一暖,她抬手握紧了林昔兰的手,柔声道:“放心,阿姐没事。” 言罢,她这才提起步子往回走。 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林昔兰惊呼道:“阿姐,你的脚怎么了?” 同时,沈氏也已经迫不及待道:“瑶姐儿你也今天去了永宁侯府,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云姐儿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呢?我托人去问,永宁侯府的人说进了宫,可是刚刚宫里头又传来了消息,说她被带去大理寺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时候,太夫人也绷不住了,她有些不自然道:“是啊,你们一起去的永宁侯府,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看到太夫人和沈氏一脸焦急且茫然的样子,林昔瑶就知道今天林昔云的所作所为,她们提前并不知情。 既然不知情,她也就懒得再多做解释了,只道:“应该只是传去问个话吧。” 言罢,林昔瑶转头对上林昔兰满是担忧的眸子,她笑了笑道:“放心,我没事,就是扭伤了脚而已。” 她正要携着林昔兰和春花回海棠院,却听太夫人突然面色一改,厉呵道:“林昔瑶,你给我站住!” 054 是亲是仇 林昔云可是太夫人的心头宝。 二房沈氏就只有林昔云和林赋这么一对孩子,林赋在国子监上学,赶上休沐一个月才得空回来一次。 平时太夫人身边就只有林昔云这么一个乖孙女。 当然是疼到了心眼里。 眼下,明明这姐妹俩一起去永宁侯府赴宴,林昔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为什么云姐儿却被大理寺给传唤去了? 太夫人不用多想,就直接认定了是林昔瑶在里面搞鬼。 她叫住了林昔瑶,不等林昔瑶回头,就直接怒斥道:“林昔瑶!为什么你回来了,云姐儿没回来?你到底对云姐儿做了什么?” 林昔瑶已经听出了太夫人是真的动了怒,眼下就在将军府门口,被她这么一训斥,已经有不少的人探头张望了过来。 她既不想跟她争辩,也不想被人当做猴子一样瞧着。 对上太夫人那双怒气腾腾的眸子,林昔瑶只道:“只是寻常问话,她若没有做什么,大理寺又不会对她做什么。” 这句话是真的。 就算今天的事情林昔云是受了王采薇的指使,只要永宁侯府还想保王采薇,不让人暴露了今天设计她的事实,就不可能让林昔云出什么事。 一旦查证林昔云是故意泼了她茶水的,那么永宁侯府王采薇要设计她的事情也就落实了。 将这件事最好大事化小的办法,就是让人知道林昔云只是“不小心”泼了她茶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再加上这一次皇上将这个案子交给了宇文铭去处理,跟永宁侯府基本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的宇文铭,当然不会让他的王采薇出事。 所以,林昔瑶就算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林昔云被传去问话只是走个过场,很快就会被放回来。 她已经说的如此肯定了,但太夫人却一点儿也不相信。 她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一定是林昔瑶在谋害她的云姐儿。 听到林昔瑶的话之后,她就是一通怒骂道:“林昔瑶,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些年来,若不是你二婶儿忙前忙后的照顾着整个将军府,你们姐妹俩还能有好吃好喝,好能这么快活的过着?如今你看我疼云姐儿多一些,竟然打起谋害云姐儿的主意来!” 太夫人张氏本就是乡野出身,早年的时候一身粗鄙的行事作风,即使经过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但骨子里也依然是有几分泼辣和无赖的。 平时她还能为了将军府的颜面忍着林昔瑶几分,今日见到林昔云被带走,情急之下,她再顾不得许多,直接在将军府门口开骂了起来。 不多时,将军府外就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尤其是在听到张氏骂林昔瑶没有良心的时候,大多数人看向林昔瑶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鄙夷。 林昔瑶可以不在乎名节,可以不在乎声誉,但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当街骂,换做是谁都不好受。 更何况,这张氏分明是在沈氏的怂恿下睁着眼睛说瞎话颠倒黑白! 沈氏忙前忙后照顾着整个将军府? 也亏得她们有这个脸面说出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一旁的林昔兰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道:“阿姐,我们回去吧。” 在林昔兰看来,哪有孙女儿跟祖母当街闹的道理,只怕第二天就能成为整个楚王都的笑话,到时候阿姐会更加被人误会。 林昔兰性子软弱,可以咽下这口气,并不代表林昔瑶能咽得下。 她转头给春花递了一个眼色,让春花先将林昔兰给带下去。 她一个人面对盛怒的太夫人,不逞相让道:“祖母是在说笑话吗?二审忙前忙后我是知道的,但据我所知,这将军府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我阿爹这些年辛苦打下来的吧?” 张氏没有料到林昔瑶竟然真的会还嘴,她扫了一眼外面伸长了脖子探头张望的百姓,冷哼一声道:“就算那些是你阿爹的,也要你二婶儿这么多年来辛苦打理,你们没爹没娘的,若不是你们二婶儿……” “那我可是得好好谢谢二婶儿了呢!”不等张氏说完,林昔瑶直接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我谢谢二婶儿在我病重的时候支开了所有的丫鬟,我谢谢二婶儿在我生死一线的时候赶走了大夫!我谢谢二婶儿一个月只留给海棠院不到一两银子的月钱!我谢谢二婶儿这些年来接管了将军府所有的财物却连我抓药的银子都没有半分给予!” 张氏的气势盛,林昔瑶高傲又冷艳的气势更胜一筹。 一番话如抖珠子一般,直接蹦了出来,听的外面瞧热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氏和一开始就缩着脖子的沈氏在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面色皆是一僵。 她们不是惯会演戏和善用伎俩的,只一个表情就让众人看出了端倪。 一时间,刚刚还对林昔瑶颇为指责的众人对她又都同情起来。 “林昔瑶!”张氏气的浑身发抖,周围的那些目光像刀子一般在她身上刮过,火辣辣的。 她跺了跺脚,顾不得什么礼数,走上前抬手就要去打林昔瑶。 “看我今天能不能撕烂你的嘴。” 见状,林昔瑶不避不让。 一旁的沈氏却已经慌了,即使到了这时候,她都还记得皇后身边的桂嬷嬷的警告和暗示。 林昔瑶以后可是要嫁进东宫做太子妃的! 念及此,眼看着张氏的巴掌就要落下,沈氏连忙抬手拉住了张氏。 “婆婆,不可。”沈氏看了一眼林昔瑶,又看了看愤怒中的张氏,只得硬着头皮劝道:“瑶姐儿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说到这里,沈氏连忙给门童递了一个眼色,那门童立即将厚重的大门给关上了。 瞬间就将外界那些探究和八卦的目光给挡了回去。 张氏被沈氏这么一劝,再加上沈氏的眼色,也逐渐恢复了理智和清醒,不过她依然愤怒的指着林昔瑶道:“不知好歹!就你这样子还想嫁进太子府?” “林昔瑶,你不要以为有皇后做靠山就有恃无恐了,如果你再这样继续闹下去,我们索性就都撕破脸皮来,让外面的人瞧瞧,我就不信你落得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声还能有资格嫁给太子!” 055 没脸没皮 话音才落,之前一直都神色淡然的林昔瑶眸色蓦地一紧。 见状,张氏以为找到了林昔瑶的弱点,她越发趾高气扬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着自己的祖母这般闹,就算你的理由说上了天,也会被天下人视为不孝!到时候,你觉得你还能如意?” 一口气说完这些,张氏感觉自己胸口的气都顺畅了许多。 沈氏在一旁听的虽然胆战心惊,却也觉得张氏的话有道理。 她们现在忌惮林昔瑶,就怕她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太子妃找她们秋后算账,也怕皇后来找麻烦,但就如张氏所说,现在的林昔瑶应该同样忌惮她们。 她们才是最不怕撕破了脸皮闹的。 闹开了,林昔瑶的太子妃没了,对她们也没有任何影响。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是,这一次,她们又想错了。 林昔瑶的眸子紧了一瞬,下一瞬便绽放出了一抹灿然的笑意。 不等张氏和沈氏回过味儿来,就听她嘲讽道:“那你们尽管去闹吧,我……求之不得。” 言罢,再不想看这两人丑陋的嘴脸,林昔瑶转头对不远处的秋月招了招手,就扶着秋月的手忍着脚疼往海棠院走去,再不看后面的人一眼。 “混账!” 张氏被气急了,就要再闹起来,这时候房门被人敲开,下一瞬林昔云的身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状,张氏和沈氏哪里还顾得上跟林昔瑶置气,连忙围了上去。 “云姐儿,怎么了?” “云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理寺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是不是林昔瑶在里面搞鬼?” 林昔云茫然的摇了摇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身子一僵,转头对张氏和沈氏道:“我没事。” 言罢,她不顾身后担忧的张氏和沈氏,直接提起步子气冲冲的就朝着海棠院走去。 林昔瑶才跛着脚回了海棠院,还不等走到房门口,就听林昔云脆生生道:“林昔瑶,你给我站住!”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皱眉。 她今日到底走了什么运,让太夫人和二房的人挨个欺负到头上。 这是在海棠院,不是在将军府门口,她也完全没有了顾忌。 听到林昔云的话之后,她直接转过了身子,双眸冷冷的看着林昔云。 “林昔瑶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段?” 林昔云前几日好不容易巴结上了王采薇,在从王采薇身边的丫鬟那里知道王采薇要对付林昔瑶后,她是主动站出来要帮忙的。 虽然不知道王采薇具体要怎么对付林昔瑶,但她知道,只要将那一茶盏热茶泼出去了,今天肯定有林昔瑶好受的。 可是! 为什么林昔瑶只是脚腕受了伤那么简单? 为什么她会被大理寺传唤? 这倒也没有什么,反正自己平平安安的从那里走出来了,让林昔云生气的是王采薇看到她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吃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知道,为了能巴结上永宁侯府,她花了多少心思,转头来却被林昔瑶这个贱人给破坏了! 林昔云如何不恨。 她心里有了恨意,见林昔瑶还跛着脚,一气之下直接冲上来一巴掌就朝林昔瑶招呼了过来。 但愤怒让她忘记了,她面对的是林昔瑶。 是会功夫的林昔瑶。 对上林昔云,林昔瑶才不会那么客气,在林昔云的手扇过来的一瞬间,她反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一把将她掀翻在地。 不等林昔云咒骂着爬起来抓过来,林昔瑶直接弯下腰来,抬手就捏住了林昔云的下巴。 即使林昔瑶的功夫没有完全找回来,但现在她的身手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林昔云可以比的。 这一次,她下手没有半点儿客气。 直接捏的林昔云眼泪直掉。 对上那一双满是恨意和愤怒的眸子,林昔瑶用力一抬,就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目光。 “林昔云,我没有找你,你倒好意思找起我来了?” 林昔瑶真的是对这一家子极品服气了,她冷笑道:“你今天在算计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过问并不代表我不在意,更不是怕了你。” “我麻烦你回去找个镜子照照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沾了将军府的光?我和阿兰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没有了我们,你们什么都不是!” “你最好祈祷我和阿兰能逢凶化吉福泽绵长,否则的话,你以为将军府的封号还会在?没有了这将军府庇护,你和你那爱贪便宜的娘也只能滚回你们的乡下做一个乡野农妇!”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动那些龌蹉的心思,我爹是镇国大将军,死在他剑下的亡魂不知几凡,我是他的女儿,你觉得我会是个心慈手软任人揉捏的人吗?我告诉你!如果下一次再让我发现了,你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 言罢,林昔瑶捏着林昔云的下巴将她直接丢到了一边。 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狠辣劲儿。 这样的林昔瑶是大家从未见过的。 往日里林昔瑶也犀利难缠,却不会像现在这般,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杀意,看她的气势,莫说是要将林昔云的腿打断,就是说要将林昔云杀了,大家也深信不疑。 一旁的秋月见了,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林昔云也彻底被吓傻了,她摔倒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昔瑶已经由丫鬟搀扶着往屋子里走去。 林昔云想说什么,唇瓣颤抖着却愣是蹦不出一个字,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膝盖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 刚刚林昔瑶出手狠辣,根本就没有留情面! 她的目光冷了冷,想要破口大骂,最后也只得跌跌撞撞爬起来,一身狼狈的离开了海棠院。 林昔云前脚才走,这才回过神来的林昔兰一把抱住林昔瑶道:“阿姐,你没事吧?” 说话间,林昔兰已经落下泪来。 林昔瑶的步子才走到门槛儿,不等迈进去,就察觉到了异常。 她转头看向紧张落泪的林昔兰道:“我有些累了,先睡一会儿。” 056 不留情面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先一步迈进了门槛儿,然后将林昔兰和秋月关在了门外。 林昔兰只当她是心情不好,也没有多想,就带着秋月下去了。 林昔瑶靠在门板上,这才抬眸看向屋子里的一角道:“出来吧。” 话音才落,就见那一角房梁上突然掠下来一道月白色身影。 他的姿态从容又飘逸,只是一个落地的身形便让人觉得风华无双。 这人正是宇文宸。 林昔瑶的眼神淡淡,她用没有受伤的脚腕一点,直接跃到了案几前坐下,然后抬眸看向宇文宸道:“素来只听闻只有梁上君子才会偷偷摸摸。” 闻言,宇文宸不但不生气,反而在林昔瑶的案几对面坐下,并且很主人翁的给她倒了一杯茶,并笑道:“我确实为偷一样东西而来。” 林昔瑶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然。 她下意识抬眸,便对上他那双如亘古幽潭般的眸子,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感觉似是转眼就能将她吞没了一般。 “当小偷都能当的这般光明磊落,阁下倒是让我开眼界了。” 被那样的目光直勾勾的瞧着,林昔瑶到底是有几分生气的。 就算之前在永宁侯府这人帮了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出入自己的房间。 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这人的动作未免也太大胆荒谬了。 所以,她的态度才会越发冷了几分。 宇文宸当然明白为什么她会生气,被她冷言冷语待着,他不但不恼,反而笑道:“林小姐可知我是为偷什么来?” 言罢,见林昔瑶垂眸思索,不等她答话,宇文宸突然凑近了些许,在她耳畔轻笑道:“我想偷林小姐的心。” 林昔瑶正想着自己有什么能被他惦记的,下一瞬,他突然欺身靠近,措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心跳加速。 “你!”口齿伶俐的林昔瑶也在这一瞬间找不到言语来形容了,恼羞成怒之下,她下意识推开他并骂道:“登徒子!” 谁曾想,她的手才按在他胸口,不等推开他的力道使出来,却反手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后往他面前一带。 下一瞬,林昔瑶跌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他身上独有的幽香瞬间将她包裹了起来。 林昔瑶脑子里嗡鸣声一片,动作却没有慢半拍,那一瞬间就要翻身起来再削他一掌,奈何他的动作更快。 她扬起的另外一只手也被他抓在了掌心。 四目相对,林昔瑶的眸子里已经满是恼怒:“你再放肆我就要喊人了!” 闻言,宇文宸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他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绽放出一抹精光,嘴角也勾勒出了狡黠无比的笑意道:“那我是不是要考虑先点了你的哑穴再放肆?”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喉头一紧,接下来的怒骂也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要是真的被点了哑穴…… 她是真的没有地方哭了。 打不过,骂不得,这人简直油盐不进! 林昔瑶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 她睁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只怕眼前的宇文宸身上已经有了几十个窟窿了。 然而,后者浑然不在意。 看到被惹炸毛了的林昔瑶,他眼底里的笑意更甚。 不过,他也知道,凡事都得有个度。 在林昔瑶彻底要爆发的前一瞬,他蓦地松开了她的手,并迅速退开了两步远的安全距离,然后故作无奈道:“开个玩笑罢了,别生气嘛,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言罢,见林昔瑶依然黑着脸,并不打算搭理他的样子,宇文宸就知道,这一次是有些过分了,把她气的狠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语气也比刚刚诚恳多了:“我要是真的轻薄于你,还会只在这里站着?” 说话间,他的眼神已经在林昔瑶身上扫了个遍。 那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林昔瑶当然清楚。 如果他真的想对自己做什么的话,她是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的。 虽然他的解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句话,这眼神依然让她十分不爽。 她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轻薄的还少吗?”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虽然只才见了屈指可数的几面,但这人又摸又抱又调情……简直……让她忍无可忍! 闻言,厚脸皮的这厮非但没有反省,反而像是得了夸赞似得,高兴道:“那我下次少一点儿。” 少一点儿什么? 少轻薄一点儿? 难道不应该是不再轻薄了吗! 这句话险些将林昔瑶气晕了过去。 她抬手下意识抚了抚额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有没有人告诉你……厚颜无耻几个字怎么写?” 林昔瑶被气急了,当然也就顾不得留情面了。 然而,这句话依然对宇文宸没有半点儿杀伤力,他摊开了双手,做无奈状道:“没有啊,不然,你来教教我怎么写?要手把手教才行。” 见状,林昔瑶一个没忍住,抬手抓起面前的茶盏就要朝他砸过去,却被他更快一步抓住手腕,然后抢过茶盏,一弯腰竟然就着她的手喝下了那杯茶。 “嗯,好茶!” 在他俯身喝茶的一瞬间,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昔瑶的脖颈间,殷红的唇瓣擦着她握着茶盏的指尖而过,只是一瞬间,就让林昔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直到他站起身来含笑开口,林昔瑶才猛然回过神来。 看着这人欠揍的俊颜,抓狂的林昔瑶直想哭…… 然而,下一瞬他的话却让她怎么都哭不出来了。 “茶里有毒。” 闻言,林昔瑶面色一紧,下意识站起身来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宇文宸的身子微微一颤,蓦地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迅速往后退开两步。 林昔瑶也在听到他那句话的一瞬间,心跳如擂。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和担忧。 至于到底是因为那茶盏里的毒是下给她的,还是因为他喝了那有毒的茶,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她快步跟了过去,一把搀扶住宇文宸摇摇欲坠的身子,并紧张道:“你等一下,我让人去找大夫。” 057 屋里有人 言罢,林昔瑶就要转身,手腕却被这人一把握住,然后将根本就来不及发反应的她往后一带。 下一瞬,她便又一次跌入了那温暖宽厚的怀里。 看到那人眸中笑意若繁星绚烂,林昔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这茶是他之前倒的,也是他自己就着她的手喝下去的,再加上他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中毒。 如果之前林昔瑶还不确定的话,那么,这时候再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眉眼,她就算是再蠢也该反应过来了。 “骗你的。” 不等林昔瑶骂出来,宇文宸已经轻笑道:“看来,你还是挺在乎我的嘛。” 林昔瑶连忙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这一次宇文宸没有用力,放开了她。 但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欠揍了! 林昔瑶的眉眼冷了冷,迅速退开一步之后,才咬牙切齿道:“那不是在乎,而是想到阁下若真的在我这里中毒身亡,对我的名声到底是不好的。” 宇文宸打量她的表情,似是在审视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在乎我呢。” 宇文宸轻笑,他本就生的极其俊美,这一笑,昏暗的房间里都似是流光溢彩。 这世间所有的春色加起来都抵不过他半分芳华。 怎么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呢。 林昔瑶心里感慨,不过转瞬却想起他对自己的捉弄,明明很生气的她,耳朵根儿却莫名的红了起来。 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林昔瑶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明明也去了永宁侯府,为什么没有看到你?” 他不但去了永宁侯府,还帮了她大忙。 若不是他的人将王采薇安排的那四个黑衣人处理掉,就算苏旭能将她救出来,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并且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只是,后来春花去前厅请永宁侯府太夫人等人过来的时候,就连宇文铭宇文轩等人都在,在那么多跟着看热闹的人里面,她唯独没有瞧见他。 林昔瑶虽然不知道他真实身份是什么,但看他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和风华,绝对不是那种偷偷摸摸才能进永宁侯府的人。 他肯定也是收到了永宁侯府请帖的。 如果可以的话,林昔瑶真想让人将永宁侯府这一日参宴的人员名单给拓写下来,一个一个比对,定要揪出这人的身份来! 当然,那是后话,眼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弄清楚。 宇文宸只一眼就知道这小丫头在试探自己的身份,他直接笑道:“想知道我的身份?”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款步走到林昔瑶身边,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再加上刻意压低了几分,越发多了让人沉醉的馥郁味道。 彼时,门窗皆关闭,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随着他的靠近,林昔瑶感觉周身萦绕的幽香又浓郁了几分,她连忙后退并口不对心道:“谁想知道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就忍不住笑了。 见状,林昔瑶咬了咬牙,挑眉看向他道:“刘娇是不是你设计的?” 躲在假山后面,听到他说是刘娇偶然间撞到了李昭泓被人敲晕了送进去,然后才顺水推舟设计了李云秀进去。 当时林昔瑶没有多想,后面越想,越觉得怎么有那么巧合的“偶然间”,眼下,她再看面前这个深不见底的人,心头的那一丝疑惑就更甚了。 宇文宸没有否认,只笑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昔瑶也很想知道。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就说明他一早就察觉到了王采薇的动作,然后顺势了利用刘娇来将永宁侯府、丞相府、显国公府蹿连起来。 就算被彻查下去,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毕竟他利用的人心。 就连刘娇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 这样的心思,绝非一般人可以办到。 如果他否认的话,林昔瑶的倒也不会觉得意外,现在,他坦然接受自己怀疑的目光,对这一切并不否认。 这样才是让林昔瑶觉得可怕的。 为这人深沉的算计和心思!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幸运。 幸运的是没有被这人算计在内,没有成为他的对手。 要是站在他的敌对面,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念及此,林昔瑶的心里突然有些堵。 她眉头微微一皱,再一次对上那双荡漾着笑意的眸子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宇文宸手腕一转,不由分说的抓住了林昔瑶的手,林昔瑶一挣扎,下一瞬手上就多了一个玉瓷瓶。 “他们要设计你,当然要让他们吃点苦头,但你也不能押上自己的身体,脚腕上的伤若是处理的不好,只怕以后真的要成跛子了。” 虽然是关切的话语,但是林昔瑶却依然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跛子? 她成了跛子关他什么事! 她抬眸瞪了他一眼,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道:“成跛子就跛子,又没有吃你家的大米饭!” 闻言,宇文宸越发觉得有趣,他笑道:“那可未必呢。” 林昔瑶本来只是随口那么一怼,被他这样一接话,待她意识到这句话里的含义的时候,她小脸一红,差点没有忍住直接将手上的瓶子砸他脸上去。 “别动,脚伤不是闹着玩的。” 即使喜欢看到她抓狂的样子,宇文宸却还是舍不得她脚疼。 他自觉的退开一步,好让她松一口气。 身边的幽香终于散去,林昔瑶这才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刚刚宇文宸的话让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她挑眉看着他道:“既然你无所不能,那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如果你能帮我,我定然是万分感激的。” 闻言,宇文宸似笑非笑道:“噢?怎么感激,以身相许吗?” 林昔瑶在心里啐了他一口,面上强装镇定道:“除了这个都可以商量。” 那也是很郑重的一句许诺了。 宇文宸不由得收敛起玩味的神色来,看着林昔瑶道:“那你且说说看,是什么事。” 对上宇文宸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林昔瑶这一次很认真道:“我想见太子。” 058 戏弄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宸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起了一层涟漪。 不过也只是急不可察的一点点反应,下一瞬,他依然带着从容优雅的笑意道:“为什么?” 闻言,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单脚蹦跶到红梨花木的椅子跟前坐下,看了看宇文宸的神色,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太子会不会娶我?” 话音才落,宇文宸没有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有那么一瞬间的窘迫。 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她便恢复了镇定。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了对面的男子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不仅是他,恐怕其他人听了也以为她是在痴人说梦。 毕竟,太子要娶的是将来母仪天下的国母,是端庄淑仪的太子妃,是能帮助他匡扶社稷的贤内助。 而她…… 即使顶着镇国大将军嫡女的头衔、地位虽般配,但如今的将军府就是个空架子。 她嫁给太子,给太子带不了任何好处。 莫说嫁给太子了,就连她出去赴宴,都会被那些世家贵女们嗤笑。 她虽然对自己本身不会妄自菲薄,但地位和权势却不得不让她认清楚眼前的形势。 他的笑,在她的预料之中。 只是那笑容依然让她觉得有几分刺眼。 那种被人轻看了的刺眼。 林昔瑶拢在袖摆下的手紧了紧,不等宇文宸开口,便道:“我也觉得太子不会娶我,但我怕太子会迫于太后和皇后的压力,所以,我想跟太子当面谈谈。” 如果可以的话,在一切还没有成定局之前,她跟太子推心置腹的谈一下。 至少,她不要让太子误会她是跟皇后勾结处心积虑的要嫁给他。 这样一来,无论最后嫁与不嫁太子,她的日子都不会那么艰难。 这是林昔瑶最真实的想法。 面对眼前的男子,她没有隐藏,直言不讳。 不仅仅是因为她潜意识觉得这人不会伤害她,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更知道那些人对她怀着怎样的心思,她在他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所以,林昔瑶觉得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倒不如坦白一些,说开了,看看他能不能帮得上忙。 帮的上最好,帮不上,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让林昔瑶没有想到的是,听完她的话,对面的男子眼底里却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道:“你怎么知道太子不会娶你呢?” 这在林昔瑶看来,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但被他这么一反问,一时间,她却又说不出话来。 宇文宸见她这般局促的神色,越发觉得可爱,他忍不住想要多逗逗她,但常远已经在外面打起了暗号。 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宇文宸眉心微蹙,看向林昔瑶的时候,眼底里依然带着笑意道:“好好养伤。” 说完,他身子一转,走到窗边就要推开,却又蓦地转头来对林昔瑶笑道:“你打人的样子挺好看的。” 言罢,不等林昔瑶反应过来,他身形一掠,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窗口。 林昔瑶蓦地站起来,气的跺脚。 只不过才一动,脚腕上的伤就疼的她龇牙咧嘴。 她打人的样子? 记起这句话,林昔瑶不由得想起之前在院子里自己没好气的捏着林昔云的下巴将她好好教训了一番的情形。 这都被他看见了? 一时间,林昔瑶的耳朵更烫了,她恼羞成怒就要将他塞给她的小瓷瓶给丢出去,最后扬手的一瞬间还是忍住了。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一定是最近被这登徒子气晕了,才会这般失态。 她自认为自己自控力还算可以,尤其是重生之后,在人前越发谨言慎行。 可是总能被这人气到抓狂。 林昔瑶觉得,这人一定是上天派来磨砺她的。 她咬了咬牙,叹息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才将他的影子从脑子里摒除。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春花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小姐?” 林昔瑶应了一声,春花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进来,一看到林昔瑶,春花的眼眶都红了。 “小姐,今天真的吓死奴婢了。” 直到这会儿,春花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林昔瑶见了,抬手握住她的掌心道:“放心,我们没事了。” 春花点头道:“小姐,你的伤要不要紧?” 之前在大殿上,太医取了药膏让宫里的嬷嬷给上了药,这会儿药效起来了,正火辣辣的疼。 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放心。” 春花今日的表现也远超她的预料。 她本以为她在永宁侯府当着众多的人面不怯场、完美的演好她们主仆二人受欺压的戏码就好,却不曾想到了太极殿,面对昭庆帝的天子之威,春花也能演的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 一般的小丫鬟哪里能做的到。 林昔瑶不由得又高看了春花几分。 春花抬眸就对上林昔瑶赞赏的目光,她感慨道:“今日还好太子让大家去宫里头,若是在永宁侯府,那我们可就没有那么好脱身了。” 谁说不是呢。 当时的情况也大大超出林昔瑶的预估。 她只是想看看王采薇的如意算盘是什么,还真的没有打算将李云秀李昭泓兄妹算计进来。 最后牵扯上了丞相府、永宁侯府、显国公府,尤其是当时看到李默王远知的表情,林昔瑶都觉得心生凉意。 如果最后不是太子将事情捅到了昭庆帝面前,恐怕就算自己是将军府嫡女,也会被人当做这件事情的替罪羊。 即使她有信心和办法开脱,也少不得要受一些非议和皮肉之苦。 毕竟,她以一己之力要面对的是权相李默和整个永宁侯府,还有在一旁看热闹的显国公府。 这样一想,林昔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宇文宸,又多了一两分感激。 无论他今日是出于什么目的,或是为了给丞相府添堵,或是为了看不顺眼永宁侯府的做派,但最后受益的人是她,她当然对他是心存感激的。 059 要娶她吗? 这时候,被林昔瑶感激的宇文宸已经几个纵身跳出了将军府并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巷子口上的一辆马车上。 “主子,属下就不明白了,您既然这么看重林姑娘,为什么不直接在皇上面前承认了,然后接进东宫成天成天的见呢?” 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吗? 常远心里诽谤。 闻言,宇文宸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常远的话,转而道:“王远知最近是太闲了,吩咐下去。” 常远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要给永宁侯找苦头吃。 换言之,太子爷是在给他未来的媳妇儿报仇来了。 这一次事情虽然闹大了,但顾及到丞相府的颜面,肯定不会声张,就算丞相府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开始永宁侯府要针对的是林昔瑶,也会先吃下这个哑巴亏。 至于永宁侯府,顶多找个替罪羊,就如之前那个端茶的丫鬟,再给王采薇来个禁足,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根本就伤不到永宁侯府的元气,更别说让意图伤害林昔瑶的王采薇付出代价了。 常远听出来宇文宸语气里的冷意,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办!” 言罢,他就要转身,却听宇文宸又道:“老二跟王采薇之间走到哪一步了?” 常远耸了耸肩,皱眉道:“应该就差一纸赐婚的诏书了吧。”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道:“让御史递个折子。” 就在这档口将这件事给捅出去,皇后那边一旦察觉到宇文铭并非一心扶持陈王,而是打着拉拢永宁侯府的算盘,也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宇文宸没有细说,但常远已经明白了。 在他的身形消失在了马车上之后,车夫这才扬起缰绳朝皇宫的方向快速驶去。 天色渐暗,这条僻静的巷子里,各家的角门上零星点着两盏灯笼。 宇文宸抬起一角车帘,抬眸看向将军府的方向,当那微弱的黄晕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想起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冰封万里般的眸底里划过一抹笑意。 ***** 比起将军府的安静,此时的凤仪宫乱成了一团。 宫门快要落锁了,皇后这时候却顾不得这样那样的规矩。 在丞相李默前脚才出正阳门,她后脚就让人将他传唤了过来,并且将李云秀李昭泓连带着刘娇也一并叫了过去。 当她听到这几人再一次叙述今天的经过的时候,皇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狂跳。 她看了一眼还在哭哭啼啼的侄女李云秀,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眉心,并心生不悦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不要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 皇后往日里都是宠着李云秀的。 何曾像今日这般责备。 只轻飘飘一句,就已经让李云秀感受到皇后待自己的态度已经大不相同,一时间,她心里越发委屈,眼泪刷刷刷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皇后看了越发心烦,她摆了摆手,让人将李云秀先带了下去。 一旁的李默再看不下去,他硬着脖子道:“皇后娘娘,今日之事,明显是有人要设计暗害秀儿和泓儿,实在怪不得他们。” 闻言,皇后冷笑了一声,强忍着怒气道:“本宫当然知道,本宫也没有要责备他们的意思,但眼下事已至此,丞相打算怎么办?” 因着李默语气的生硬,皇后也不再如往日那般唤他哥哥,而是直接用了丞相这个冷冰冰的字眼。 李默这才惊觉失言,他退后一步道:“还望皇后体谅微臣今日的心情,在悲愤之下,才会失言,如今……这亲事……” 经过了这件事,就连皇上都开口李云秀别想嫁进皇家,就算皇后再心有不甘,也不敢再打什么主意。 此时看到自家兄长仿似一夕间苍老了十岁的模样,皇后心生不忍道:“哥哥,这亲事我自然是万般不愿意作罢的,这些年来我待秀儿如何你是知道的,若不是等着秀儿今年及第,我早就促成了这门亲事了,可如今……” 说话间,她已经摇了摇头。 扬眸里已经满是无奈。 李默不是傻子,在永宁侯府见到一双儿女那般模样就已经知道一切无法挽回。 但让他就此作罢,他怎么可能甘心。 李默转头看了看一旁跪着的李昭泓,咬牙道:“皇后,泓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也算是个大方得体的,若是能将静公主……” “你想都不要想!” 一听到李默的话头,皇后就明白过来自己这个老奸巨猾的哥哥打的是什么算盘。 眼看着他女儿嫁不进皇家,现在是想让自己儿子娶了她唯一的女儿。 简直让她忍无可忍。 即使李昭泓是她的亲侄子,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女儿跳入火坑。 倒不是说丞相府敢对她如何,而是李昭泓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一个拈花惹草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配得上她的女儿? 她可以娶娇纵的李云秀进门,就算宇文昊不喜欢,以后也可以再娶别的女人做妾氏,只要这门亲事成了,就可以将丞相府牢牢的抓在手上。 但她却不能让女儿宇文静嫁给李昭泓,成为这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皇后冷硬的态度显然出乎了李默的预料,他身子微微颤抖,抬眸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后道:“娘娘……” 见状,皇后才惊觉自己情绪激动之下失言,她连忙摆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首要的是解决眼下的麻烦。” 见她没有一口回绝,李默这才垂下了眸子没有再逼问。 只是皇后的态度依然让他不放心。 李默咬了咬牙,正打定主意趁着这会儿将李昭泓和宇文静的婚事定下来,皇后却又开口了。 “为什么那个丫鬟会让你去找秀儿?” 为免李默再在联姻的问题上纠缠,皇后直接转头看向一直都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刘娇。 果然,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连李默看向刘娇的眸子里也带上了几分探寻。 刘娇身子一颤,抬眸间,就对上了皇后那双带着凌厉和威压的眼神。 060 裂痕 好在她提前就有了准备,当即潸然泪下道:“娇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她们觉得娇儿跟表姐素来要好,只要是娇儿说的话,秀云表姐才不会怀疑,所以……” 后面的话刘娇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她只需要点到即止。 果然,听到这番话之后,皇后和李默的眸子里的探寻意味减退了几分,都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刘娇心里暗叹:这一关自己勉强是过了! 好在她平日里上赶着巴结李云秀,让任何人看不出她早已经对李云秀恨之入骨了。 再加上永宁侯府跟丞相府素来不合,如今又卷入了党派朝争,心思越深沉的人,就想的越多,这样一来,对她的怀疑也就越少了。 见目的已经达到,刘娇泣不成声道:“皇后娘娘,娇儿真的不知情,早知道会害了云秀表姐,娇儿宁愿……娇儿宁愿今日身败名裂的是自己!” 这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让人听不出半点儿的破绽来。 皇后抬眸,深深地看了刘娇一眼,这才抬手道:“你且过来。” 闻言,刘娇心底一喜,面上却依然带着悲痛欲绝的表情。 皇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如果都是你所说的那般,你也是被人算计,蒙在鼓里不知情,本宫又怎么能怪你呢?” 闻言,刘娇眼底里的泪意就更汹涌了。 皇后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性格温婉,娇俏可人,一点儿都没有李云秀的娇纵和飞扬跋扈。 其实,撇开李云秀是自己亲侄女这层关系不提,其实刘娇更适合当陈王妃。 往日里,因着她一开始就认定了李云秀,所以自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到刘娇身上,如今再看刘娇,皇后越看越喜欢。 “你也累了一天了,且下去休息吧。” 言罢,皇后转头对身后的大宫女巧玉道:“送娇儿回去。” 话音才落,刘娇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行了礼就告退了下去。 一旁的李默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直到刘娇走后,他才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娘娘莫非看中了刘娇做儿媳?” 虽是疑问句,却带上了几分质问的语气。 闻言,皇后不悦道:“那丞相以为,如今还有谁可以做陈王妃?” 她的儿子可是要争太子之位的,自然不能跟藩王扯上关系,放眼朝堂,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也就那么几个。 跟丞相府的婚事作罢,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永宁侯府的王采薇和显国公府的刘娇。 前者一直都跟丞相府作对,后者因着跟丞相府的姻亲,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都对丞相府多有益处。 这道理皇后都不用讲,她知道以李默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 他现在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做不成陈王妃,看到她关注了别人,心里不痛快。 皇后冷哼了一声,语气也冷冰冰道:“难不成,丞相觉得昊儿娶王采薇,跟永宁侯府同气连枝才是对的?” 只一句话,就怼的李默彻底无语。 他低头行礼道:“娘娘言之有理,天色已晚,微臣该告退了。” 言罢,不等皇后开口,李默已经一撩衣摆直接转身大步而去。 见状,皇后面色一冷,眉头也紧紧的蹙成了一条线。 一旁的桂嬷嬷连忙劝道:“娘娘莫要跟丞相置气,老奴觉得,今日之事,丞相受到的打击最大,他急火攻心之下失了分寸也在常理之中,娘娘该要体谅一二。” 这句话若是旁人说的话,立即就得被抓下去打板子了。 但桂嬷嬷不是一般的人,她是皇后的乳嬷嬷,皇后进宫之后,也将她一并带进了宫里,一晃就是二十几年。 皇后待她比旁人更亲厚而且深信不疑。 是以,旁人说不得的话,只有她敢提出来。 并且也不会让人觉得越了规矩。 “桂嬷嬷,我当然知道他心里着急上火,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呢?” 皇后攥紧攥紧了桂嬷嬷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跟秀儿的婚事不成,我自然要另寻一门好亲事给昊儿,今日我瞧那刘娇,却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不知道她今日的话里有几分真假,还得等我们再观察一番。” 桂嬷嬷点头称是,并道:“如果……老奴说如果,显国公府的刘小姐是在撒谎的话……那她的心思未免也太可怕了。” 闻言,皇后眸色一冷。 她的手骤然用力,那长长的指甲直接嵌进了桂嬷嬷的肉里,眨眼间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桂嬷嬷却完全没有反应,只垂眸不卑不亢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抬眸,认真的看着桂嬷嬷,“嬷嬷,你还要跟我生分吗?” 桂嬷嬷这才道:“以老奴愚见,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刘小姐真的有那样的心思,这样的女人如果嫁给陈王,才是最合适的。” 陈王要走的,是推翻宇文宸掌控实权的披荆斩棘之路,他要娶的女人不仅仅要家世背景能给他带来极大的益处,更要有无双的智慧和谋略,而不是任性妄为的庸才。 桂嬷嬷说的隐晦,皇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蓦地松开了桂嬷嬷的手,拍案道:“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这时候,她全然忘了,如果这一切都是刘娇的心思的话,那么昔日她最疼爱的侄女就是刘娇上位的牺牲品。 “你派个得力的人去显国公府,这段时间帮我好好留意一下。” 桂嬷嬷点头,就要转身,皇后又道:“林昔瑶那边怎么样?” 说起林昔瑶,皇后的眸子里已经带上了一层寒芒。 就算调查结果没有出来,但这一次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切因她而起。 现在她想要知道的是林昔瑶到底知不知情?她又在整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桂嬷嬷欠身道:“老奴已经让安插在将军府的桩子探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皇后微微点头,她冷冷的看着外面渐渐暗淡的天色,沉声道:“她最好不要自寻死路!” 061 不满 这一夜,林昔瑶睡的很安稳。 那登徒子虽然行事轻佻没个正形,但送的药膏却是不错。 本来她涂了御医的药膏就感觉脚腕火辣辣的,怎么都睡不着,翻身起来之后,让春花将他送的药膏涂抹上了之后,只觉得原本火辣辣的地方一片冰凉,舒服的很。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林昔瑶才梳洗罢,正跟着前来探望的林昔兰说着体己话,就听见春花急匆匆跑进来道:“小姐,小姐,二皇子来了。” 彼时,林昔瑶手上还拿着一根发簪。 在听到二皇子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身子微微颤抖,捏着发簪的手指已经无意识的用了几分力道。 她想到他会来提问,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 “阿姐,二皇子该不会是又要来审讯一番的吧?” 林昔兰一脸焦急,紧张之下,她攥紧了林昔瑶的手不肯松开。 见状,林昔瑶轻笑道:“只是寻常的问话,了解案情的,昨天在太极殿皇上问话都没事,二皇子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言罢,她从林昔兰的掌中抽出手来,安抚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去去就回,你先吃饭,别等我了。” 即使她这样说,林昔兰哪里吃的下饭,只焦急的送了她去前厅,就一直在月牙形角门外等着。 林昔瑶见劝说不过,也只得由她了。 她跟春花转过长长的回廊,就看到站在廊檐下风姿如玉的人。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抬眸。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拢在袖摆下的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不至于将恨意和冷意泄露半分。 事实上,她已表现的很好。 宇文铭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陌生又疏离的眸子。 被那样一双明亮的眸子一瞧,他突然有一种自己被她看穿了的窘迫感。 “林小姐。” “见过二皇子。” 见礼之后,林昔瑶抬眸,坦然的迎向宇文铭。 “关于昨天永宁侯府的事情,我在永宁侯府和太极殿上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知二皇子找我来还有什么事?” 宇文铭似是没有看见她眸子里的戒备和疏离,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道:“是大理寺例行公事要询问一番,就劳烦林小姐跟我走一趟了。” 言罢,似是觉得不太妥当,他又补充道:“还有一些别的琐碎事情,也需要林小姐去指证一番。” 林昔瑶虽是贵女,毕竟没有一官半职在身,大理寺要传她过去问话,这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妥,再加上又是二皇子亲自来请,已经算是给了她十足的颜面了。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林昔瑶只得欠了欠身,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御医的药起了作用,还是那登徒子的药膏厉害,昨日疼的没有办法沾地的脚腕今日已经好上了许多,只是在用力的时候才会疼。 林昔瑶由春花扶着,上了宇文铭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去往大理寺。 下了马车,宇文铭却没有直接带她去大理寺问案的大堂,而是一路下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林昔瑶是第一次来大理寺的地牢。 里面阴暗潮湿,肮脏不堪,到处都是乱窜的老鼠还有已经被折磨的神志不清的犯人的哀嚎。 简直用人间地狱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她的裙裾擦着潮湿的地面而过,从通道处掠过来一道阴冷的风,身边的春花下意识抱紧了她的手,颤抖道:“小姐,奴婢害怕。” 闻言,林昔瑶神色镇定,微笑道:“怕什么,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们。” 话音才落,果然看到走在前面的宇文铭身子一顿。 他们一直走到最里面,才到了一间石室。 宇文铭抬手一引,将林昔瑶请了进去。 即使来之前,林昔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猜到了会面对的是什么,可当她看到躺在地上那面目狰狞的喜鹊的尸体的时候,依然震惊不已。 “小姐……” 春花的承受能力不及她,看到喜鹊的尸体的第一眼就直接惊呼着晕倒了过去。 林昔瑶转过身子,也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想要将那股子恶心感给压下去。 “林小姐,可认识此人?” 宇文铭从始至终都没有错过林昔瑶主仆面上的神色,见春花晕倒,也没有流露半点儿怜香惜玉的神情。 林昔瑶将春花搀扶着靠在一边,这才直起身子来,正面对上宇文铭那一双探究的眸子,不避不让道:“二皇子有话不妨直说。” 闻言,宇文铭挑眉道:“我不过是寻常问案,林小姐何出此言?” 让人恨之入骨的脸就在眼前,林昔瑶恨不得上前去撕烂这人的虚伪的嘴脸。 面上,她轻叹道:“昨日二皇子也在永宁侯府,在侯爷和相爷问话的时候,你就曾见到过喜鹊,退一步来说,就算是没见过,殿下随便找个永宁侯府的下人来确定身份,也总比我这个只有一两面之缘的外人来确定的强吧?”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铭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玩味,他蓦地笑了起来。 在林昔瑶表现出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之后,他才道:“林小姐好口才,难怪采薇都辩不过你。” 采薇? 这时候从他口里听到这两个字,林昔瑶只想吐。 她不答话,霎时间就让宇文铭唱不下去这个独角戏,他只得感慨道:“其实,昨日之事皆是一场误会,原是这丫鬟之前见到你跟采薇生了嫌隙,想要挑拨离间的,结果……” “采薇心思纯良,并非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她也不曾想到过要对付谁,这一点,我希望林小姐清楚。” 林昔瑶面色平静的听完这句话,总算是听出来他废话这么半天的意思了。 无非就是给王采薇开脱,让她相信所有的事情皆是这个作为替罪羊的丫鬟所为就是了。 真当她是傻子吗? 心里泛着冷意,面上,林昔瑶依然从容不迫道:“既然皇上都放心将这件案子交给殿下了,殿下调查出来的结论我当然是深信不疑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时候她的表情却让人觉得——她一个字都不信。 062 结果 见状,宇文铭眸色一紧,眼底里划过一抹冷芒道:“林小姐相信自然是最好的。” 言罢,他再不看林昔瑶,直接转身离去。 剩下林昔瑶站在这石室里面对一具已经早已经死去的冰冷尸体以及一个昏迷的丫头。 她发现,她从前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宇文铭这人阴冷无情又睚眦必报的性子呢? 是她眼瞎,还是他在她面前伪装的太好了? 林昔瑶想了想,最后宁愿相信是后者。 前世里,她虽跟宇文铭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但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而且每一次都要避开众人偷偷摸摸的。 原先是她太蠢,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现在重活了一回,冷静下来才发现,宇文铭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娶她。 否则,也不会在皇后和丞相府都默认的情况下还要跟她偷偷摸摸的见面。 他是有意要瞒着其他人,比如王采薇,比如永宁侯府。 可笑她自己,还当真以为是遇到了良人,觉得她可以将自己和娘亲的幸福寄托在他身上。 念及此,林昔瑶鼻尖一酸,眸底里已经翻涌起了泪意,她猛的抬头将那眼泪给倒了回去,倔强的不肯落下。 “小姐……” 春花悠悠转醒,一抬眼就看到林昔瑶在望天,她下意识张口唤林昔瑶,却转头看到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刚刚醒过来的春花差一点又一次被吓晕了过去。 林昔瑶反应极快,她一转身就挡住了春花的视线,并将手递给她道:“没事了,我们回去。” 春花惊魂未定,但林昔瑶的掌心温暖,眸子里又带着坚定,最终她也咬了咬牙慢慢冷静了下来。 回了将军府,林昔瑶前脚才踏进海棠院,还来不及跟林昔兰报平安,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声训斥道:“林昔瑶!你给我站住!” 这将军府里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吓唬人的? 林昔瑶心里诽谤,面上却还是从容不迫的转了过来。 待看到一张清秀却陌生的面容的时候,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时候,那怒气冲冲的少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劈头盖脸就骂道:“你到底知不知羞耻!青天白日的就跟男人出去,将军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林昔瑶正想着这人的身份,一旁赶过来的林昔兰连忙道:“大哥,怎么了?阿姐是被大理寺传唤去的。” 听到这句话,那少年的面上蓦地划过一抹尴尬,不过转瞬却被更盛的怒气取代:“这且不提,你昨日为什么打阿云?我们是一家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动手动脚的?你从小习武,阿云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林昔瑶听到林昔兰唤大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林赋,二房沈氏的儿子,也就是林昔云一母同胞的哥哥,比林昔瑶大了一岁。 他在国子监读书,平时为了方便,吃住都是在国子监,只有休沐才会回来一次。 刚巧,今天他回来的这一次就赶上了昨天林昔云被打,一听到林昔云哭哭啼啼的说完,他怒气冲天的就来找林昔瑶的麻烦。 明白了他的身份和来的目的,林昔瑶只挑眉道:“是林昔云告诉你,我打她了?” 林赋没有否认,只道:“你打了就是打了,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见状,林昔瑶只觉得昨天自己下手还不够狠。 她冷哼了一声,无视林赋眼底里翻涌的怒气,嘲讽道:“那林昔云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什么会被打?” 这句话问的林赋一愣。 他确实没问。 但问与不问有什么关系? 反正林昔瑶打人就是不对的。 就算林昔云平时娇纵一些,林昔瑶也不应该出手伤人,而且还一出手就是那么狠的。 林赋为了给林昔瑶一点儿教训,抬手一把捏住林昔瑶的手腕,直接二话不说就模仿起林昔云跟他讲过的林昔瑶昨日如何对待她的手段来。 奈何,他才抓住林昔瑶的手腕,下一瞬,就见刀光一闪,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道黑影,眨眼间就将那刀刃搁置在了他的脖颈间。 那人戴了面具,林赋看不清面容,但他的身手已经让林赋暗自咂舌。 “松手。” 他的声音比他搁置在他脖颈上的剑更冷。 那一瞬,本是上门来教训林昔瑶讨说法的林赋突然没有了底气,手一松,就放开了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没事人一样,活动了一下刚刚被林赋攥紧的手腕,然后嫣然一笑道:“大哥,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劝你还是消消火,免得当了别人的炮灰。” 闻言,林赋面色一红,越发羞愤难当。 他想动,奈何脖颈上的刀刃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看着已经转身要离去的林昔瑶,林赋咬牙切齿道:“林昔瑶,你没脸没皮,在府里藏男人!” 啪! 话音才落,刚刚才准备转身的林昔瑶突然一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直将林昔瑶的掌心都打红了。 但她依然不解气。 “你!” 林赋气急,却碍于脖颈上的刀刃不敢妄动。 “我?”林昔瑶冷笑道:“大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没脸没皮?我可是将军府嫡女,在这个将军府最尊贵的存在,你这般诋毁谩骂我,可知道如果被人传出去了,会是个什么下场?” 一旁的林昔兰也被气的不轻,但见林昔瑶突然抬手打林赋,她又觉得有些不妥,想要劝说,直被林昔瑶一个眼神就给打了回去。 “这是我新拜的师父,教授我武艺的,还没有来得及跟大哥问好。” 林昔瑶笑了笑,看了看林赋面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印然后转身拉着林昔兰若无其事的离去。 见林昔瑶离开,忘尘这才收起了剑,身形一闪,就没有了踪影。 林赋再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在这时候再去找林昔瑶的麻烦。 他咬了咬牙,负气转身离开。 待他前脚走,林昔兰后脚就拉着林昔瑶道:“阿姐,大哥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而且现在在国子监也很有些名气,要是传出去了……” 063 挨打 林昔瑶抬眸,看到林昔兰不安的眼神,摇头道:“他不会传出去的。” 即使她不了解林赋是什么样的人,但大抵知道,在国子监那里读书的,哪个不是要体面的学子? “今日的事情,只要海棠院的人不说出去,我保证外人绝对不可能知道,被一个女人打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林赋根本就没有颜面再回国子监了,他不是个傻子,才不会用自己的前途和颜面赌气。” 听林昔瑶这么一说,林昔兰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又想到她今日被传去大理寺一事,她心里始终不踏实。 接下来的几日,林昔兰几乎寸步不离林昔瑶,就连她练功的时候,她都在一旁守着,用她的话来说,不看到她,她心里不踏实。 皇上的圣旨比林昔瑶预想中来的更快。 也比她预想中的“补偿”更丰厚。 皇上不是傻子,就算让宇文铭去调查,相信也会私下让亲信去查,到底能不能查到那登徒子那一层暂且另说,光是查到永宁侯府本来想要对付的是她以及她当日在永宁侯府受了委屈,甚至还被人奚落的事情就够了。 皇上既派宇文铭而非太子,就说明是打算给丞相和永宁侯府一个颜面,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张扬处理。 最后明知道王采薇或者永宁侯府要欺辱她的心思,最多也只是推一个替罪羊来,然后给王采薇一个禁足了事, 这样对永宁侯府、显国公府都好。 只是委屈了她罢了。 她本以为只是会多些金银赏赐,却不曾想竟然直接封了她一个县主。 不仅享有封号,还有封地,另外又赐了一大堆珠宝首饰,抬着赏赐的太监都站满了海棠院。 沈氏笑的牙都合不拢。 林昔瑶领了旨意之后,一转身就看到沈氏让管家徐福将这些东西盘点入库。 她眸色一冷,走上前去,毫不客气的对沈氏道:“二婶儿,你刚刚恐怕是没有听清楚吧,这些赏赐是给我的。” 闻言,沈氏面上的笑容一僵,不过旋即就恢复了从容,“二婶儿怎么可能听错呢,这些是给县主的,但县主也在这将军府不是,我就代县主……” “不必了!” 不等沈氏说完,林昔瑶直接打断,然后转头看向那些准备搬东西的护院道:“这些都是我的东西,自然要留在海棠院,谁敢动一下?” 且不说她是这个海棠院的主人,就是她现在有县主的封号在身,也让这些护院不敢乱动了。 一时间,沈氏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太夫人张氏干咳了一声,极不自然道:“海棠院也是将军府的,你在这将军府吃穿用度不需要支出吗?” 听到这句话,要不是林昔瑶有足够的忍耐力,当场就要作呕。 她抬眸直视着太夫人那一双带着尴尬的眼神,直接不客气道:“祖母说的在理,将军府的吃穿用度需要支出,可那些支出都是我阿爹用命挣来的,如今每年皇上都会拨下些赏赐来,莫说足够我海棠院花费了,就连整个将军府连带着二房的花费都是这里支出的,退一步来说,就算捉襟见肘了,也该是二婶儿她们找银子来贴补自己的用度吧?” 总而言之,想打她的赏赐的主意,做梦! 林将军虽然用了大半的积蓄去发展暗卫以及放在外面的庄子上,但昔年也攒下了不少银子留在府上,结果都落到了二房手里,这一笔账林昔瑶从苏旭那里分出来的账本看的清清楚楚。 她可以不计较,但这是皇上赏赐给她的东西,要让她拿出去给那些白眼狼? 太夫人和沈氏显然被这一番话给激怒了。 但沈氏胆子小,知道林昔瑶将来会嫁给太子,现在又是县主,就算被这样奚落,也不敢吭声。 张氏这些年被人哄惯了,哪里受的了这等闲气,当即就训斥道:“林昔瑶,你这个白眼狼!” 这正是林昔瑶想送给她们的。 不过她懒得跟她们争辩了,对上张氏气的要充血的眸子,林昔瑶淡淡道:“二婶儿,你要是再不将祖母哄回去,过两日又病了,皇上问起来听到说是因为赏赐闹的,到时候大家颜面都无光吧?” 一句话,差点将张氏气死。 沈氏灿灿的点了点头,连忙说着好话哄张氏:“婆婆,我们先回去吧,现在的瑶姐儿我们动不得。” 说着,她还一个劲儿的用手指天,意思就是林昔瑶头上还有皇后罩着。 张氏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就是气不过罢了。 “看你风光到几时!” 张氏咬牙切齿的丢下这句话便转头离去。 看到她们婆媳俩的背影,林昔瑶耸了耸肩对一旁同样无语的林昔兰道:“我怀疑咱们阿爹是祖母抱养的。” 若是嫡亲的孙女,又怎么会这般区别对待。 不过林昔瑶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林昔兰也没有当真,两人相携着让春花秋月几人清点好东西,再叫了前几日海棠院添的护院一起往海棠院的库房里搬。 这边才忙完,各个府上的贺礼也都到了。 其中,尤其以永宁侯府的贺礼最重。 看到那份礼单,林昔瑶冷笑,这是永宁侯府在做样子给皇上看。 他的赔礼不重,怎么能显示出对林昔瑶道歉的诚意。 基本上那一日在永宁侯府出现的宾客都送了贺礼来。 就连看她不顺眼的二皇子宇文铭都送了贺礼,是一块翡翠屏风。 林昔瑶只看了一眼,就让人直接丢了出去。 让她意外的是一向都不搀和到这些人际交往中的八皇子宇文轩竟然也送了礼。 是一副泼墨山水图。 在漫山遍野的幽兰山谷中,一席绯色衣裙的少女迎风而立,那纤细的姿态说不出的利落和飒爽。 女子的容貌昳丽,只一眼仿似就能对上她那明亮的眸子,让人再难忘记。 待这幅画全部展开,林昔瑶看完之后也忍不住惊呼,这人的画功真好! 画的竟然是那一日在幽兰山谷去祭拜娘亲的自己! 春花是知情人,也在一旁感慨:“小姐,八皇子这幅画真绝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便转身让人裱起来。 比起旁人的价值不菲的赠礼,八皇子宇文轩的这幅画却是别出心裁。 064 封号 林昔瑶犹记得那一日在幽兰山谷中见到他的时候只是匆匆一面。 算不得什么交情。 后来在永宁侯府的听雨轩,她虽一眼就看到了被人拖拽着一起跟着宇文铭过来的他,却见他眉宇微蹙。 不似常人那般带着看热闹的心态。 尤其是在她面对李默的质问的时候,林昔瑶不经意的一个眼神落到他身上,都能感受到他的不赞同。 若是当时宇文铭没有顺水推舟提起请太子,他也会挺身而出。 在那种情况下,才越发能将每个人的面孔看的清楚。 林昔瑶正思忖着,外间有护院抱着一盆兰花进来,一进院门就对林昔瑶道:“小姐,外面有人送了一盆兰花来,没有说名字。” 这时候,林昔瑶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宇文轩。 她走上前来,见这兰花开的最盛,一时间猜不到宇文轩的心思,便让人将那兰花放在了书房的窗台前。 待一番忙完了,她终于腾出时间来向忘尘讨教剑法的时候,宫里头又传来了旨意了。 皇后娘娘有请。 看到桂嬷嬷那八风不动的神色,林昔瑶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比宇文铭叫她去大理寺要危险。 至少,宇文铭只是吓唬她一下,给她个警告。 而皇后未必就会那么客气了。 但迟早都会来,在她得知刘娇将李云秀李昭泓一并算计进去之后,就知道自己躲不过。 林昔瑶面上依然沉稳,将海棠院的事务都交给了林昔兰之后,就从容的跟着桂嬷嬷进了宫。 一进凤仪宫,林昔瑶感觉跟前面来的两次气氛都不同。 往日桂嬷嬷是直接带着她进到外间复命的,今日她直接被留在了院外。 就这样直挺挺的站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见桂嬷嬷转出来招她进去。 林昔瑶的脚伤还没有好,站了这么久已经有些脱力,每走一步都似是走在刀刃上。 她才进门,就听到李云秀的哭声。 “姑姑,我可怎么办啊,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就……就……姑姑,你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事已至此,就只能这样了,你放心,姑姑以后一定会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言罢,皇后蓦地转头看向迈进门槛儿的林昔瑶。 林昔瑶正低头进来,接收到皇后冰冷的眼神之后立即上前一步曲身行礼:“昔瑶给皇后娘娘请安。” “安?你觉得本宫现在安不安?” 皇后冷哼一声,以及冷冽的眼风就扫向林昔瑶道:“这一次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她没有立即叫林昔瑶起身,就是要让她继续保持着曲身行礼的姿势。 林昔瑶脚痛的让她身子几乎要摔倒,她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才让自己不至于颤抖,迎着皇后迫人的眸子,她笃定道:“昔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那喜鹊将昔瑶引至听雨轩借口有事就没了踪影,昔瑶觉得事有蹊跷,不敢贸然进去,转身就去找之前被支开的丫鬟春花,奈何才走出一进院子就因为下过雨后的地滑而摔倒。” 林昔瑶说的这些皇后都是让人调查过的。 她相信皇后还没有对她起疑心,否则的话也不会如现在的态度了。 之所以要惩罚她,只是因为她心里不痛快。 念及此,林昔瑶心头一冷,面上依然沉稳笃定道:“后面的事情娘娘也都知道了,昔瑶没有半点隐瞒,要说……”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再抬眸看向皇后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迟疑。 见状,皇后的眸子里划过一道精芒,“说!” 林昔瑶垂眸,犹豫了一下,这才道:“那日在太极殿,昔瑶不敢对皇上说,怕皇上不相信昔瑶的话,其实早在前些日子,昔瑶就曾在幽兰山谷和寒山寺遇到过永宁侯府的王采薇,并且……撞破了她跟二皇子的好事……昔瑶当时被喜鹊带到偏僻的听雨轩的时候,一路上都觉得事情很蹊跷,所以这儿才没有进去。” 砰!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皇后一掌拍在了案几上,她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宇文铭跟王采薇搅合在了一起?” 脚上的疼痛更甚,林昔瑶眉头都差点皱成了一团,她咬牙点头。 见状,皇后眸子里的狠辣越发明显。 但林昔瑶知道,这一次,她不是对着自己的,而是对宇文铭。 宇文铭之前就投靠丞相府,站队陈王,所以当时皇后和李默才有心思将前世的她许配给宇文铭。 所以,就连皇后都想不到宇文铭竟然暗中勾搭永宁侯府的王采薇。 一旦让他们两人事成,宇文铭背靠永宁侯府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这边太子宇文宸还没有扳倒,宇文铭就先冒出来了,这让皇后如何不生气。 她一生气,就将注意力转嫁到了宇文铭的身上,这正是林昔瑶想看到的。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林昔瑶的额头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子滚落,她的面色也苍白如纸。 皇后见了,只冷笑道:“你错在自作聪明!下一次再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向本宫汇报。” 林昔瑶连忙点头。 皇后这才摆手免了她的礼。 曲身太久,林昔瑶又忍着剧痛这才站直了身子,脚腕上火辣辣的,却不抵她此时心里的恨意。 皇后哪里是怪她自作聪明,这分明是在怪她那一日没有进去落入永宁侯府的陷阱。 如果那一日上当的是她,蒙羞的是她,那么也就没有李云秀什么事了。 她是在心疼李云秀。 但有谁想过她的感受? 她就活该被人设计,活该去踏入那个陷阱然后身败名裂? 林昔瑶心里已经冷到了极点,面上却依然不漏分毫。 皇后安抚了还在哭哭啼啼的李云秀几句,这才转头对忍着疼站着的林昔瑶道:“听说你妹妹身体不太好?”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面上仍旧从容道:“承蒙娘娘关心,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如今好多了。” 但皇后显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065 心里冷 她抬手拿起宫女递过来的茶盏,撇开上面的袅袅茶香,半天才悠悠道:“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在这宫里头了,如今你们姐妹又受了委屈,依本宫见,就将她接到凤仪宫里来住几日,这两日云秀也在这里,就当是一起陪陪本宫解闷儿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面色已经惨白无比。 她连忙跪下行礼道:“娘娘,兰姐儿身体不好,带着病气,若是接到这凤仪宫恐怕冲撞了娘娘,更何况,她是娇生惯养的,哪里会伺候人呢?” 林昔瑶才说完,皇后的面色就蓦地一冷,旋即怒斥道:“瞧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觉得本宫会亏待你妹妹?” 林昔瑶只得摇头:“昔瑶不敢这么想。” 但事实上,有受了屈辱的李云秀在,林昔兰被留在凤仪宫会遭遇什么?再加上她那柔弱的性子,被欺负的样子林昔瑶不用想都能浮现在她脑海里。 “既然你知道不敢,就该知道本宫做了决定的事情不可能改变。” 皇后转头给桂嬷嬷递了一个眼色。 林昔瑶见状,又道:“娘娘,就让我留下来吧,昔兰身体不好,留下来只会让娘娘闹心,我一定会听娘娘的话。” 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后却依然没有改口的意思。 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道:“这句话本宫爱听,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不闹心,才会好好待你们姐妹。” “不过,本宫的话已经出口了,就让桂嬷嬷等下带着你妹妹进宫住一趟吧。” 看样子,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这哪里是招林昔兰进宫陪她解闷儿的,这分明是拿林昔兰当人质来威胁她的。 林昔瑶抬眸看着皇后含笑的眉眼,想要再争取,最后也只得打消了。 因为皇后不是张氏,更不是沈氏。 她现在的地位和手中掌有的权势对一国之母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硬碰硬只会以卵击石。 林昔瑶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给皇后见了礼。 皇后见话已经说到,便摆手让她退下,转头去安抚李云秀。 从凤仪宫出来,林昔瑶只觉得天昏地暗。 脚腕上的痛楚也不能让她清醒半分。 这时候,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林昔兰受了委屈落泪的样子。 自重生之后,林昔兰是第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 即使不因为这身体原主的情分,她也要护住她。 可是,如今,她怎么才能护得住? 她再厉害,要面对的敌人是皇后,丞相府,二皇子宇文铭…… 要凭一己之力将这些祸端都除去,谈何容易。 重生之后的林昔瑶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海棠院的。 只一进门,就看到林昔兰一脸紧张的迎了上来:“阿姐,你没事吧?娘娘她……你没有惹皇后娘娘不高兴吧?” 林昔兰抬眸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桂嬷嬷,小心翼翼的才说出后面半句话。 林昔瑶摇了摇头,转身对桂嬷嬷道:“我还有几句体己话想跟昔兰交代,还请嬷嬷体谅。” 见状,桂嬷嬷也不多问,转身就往外走。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姐妹两人,林昔瑶才道:“阿兰,皇后要召你进宫。” 话音才落,就见林昔兰面色一白。 林昔瑶握紧了她的手道:“她虽然名为照顾你,让你进宫陪她解闷儿,实际上是用你来威胁我,因为她一直都希望我嫁给太子宇文宸,成为她安插在宇文宸身边的棋子。” “阿姐……那你千万不能答应她!” 林昔兰想都没有想直接道:“我虽然不懂朝政,但也听说那太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尤其是对女人……所以我想他肯定不可能是姐姐的良人,皇后竟然还想利用姐姐,这是万万不可的,到时候姐姐进退两难,都是死局。” 林昔瑶没有想到林昔兰只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凶险。 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慧。 可惜这丫头就是太羸弱了些,性子也太温吞。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现在怕的不仅仅是皇后要用你做人质,你这一进宫要受多少气多少委屈,我都看不见,这让我如何放心。” 说到这里,林昔瑶转头看向窗外,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她牵着林昔兰的手往窗户边走,并笃定道:“阿兰,我现在就让人带你走,离开王都这争斗的漩涡。” 话音才落,她正要抬手招来隐在暗处的忘尘,却被林昔兰一口拒绝。 “阿姐,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不等林昔瑶开口,林昔兰又道:“阿姐,你是关心则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后和丞相府的势力那么大,想找到我又有什么难的,而且我就这么一走,皇后肯定不会放过你,这叫我又如何放心的下,她现在既然想用我威胁你,就肯定不会害我性命。” “你放心,进了宫我一定好好的保护自己,再外人面前也会坚强起来,保证等到你来接我的那一天。” 听到林昔兰的一番话,林昔瑶这一次实在没有忍住,握紧了她的手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 往日都是林昔兰伤心哭泣,她在一旁安抚,这一次两人掉了个儿。 冷静下来的林昔瑶再一想刚刚的话,也觉得自己是太冲动了,竟然想带着林昔兰逃走,以为她们能逃离皇后的掌控。 这时候,桂嬷嬷已经在门外催促了。 林昔瑶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对林昔兰点头道:“你一定要答应我要好好的,除非是面对皇后发怒,其他的人若是想要欺负你,你就怼回去,就如你说的,皇后要用你拿捏我,断然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即使这样说着,但她依然放心不下。 林昔兰这一次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强,她的眼眶虽然泛红,但没有流泪,只看着林昔瑶点头道:“我知道的。” 言罢,她又攥紧了林昔瑶的手,压低了声音道:“阿姐,你听我说,一定不能同意皇后的条件,不然我就是死也不要回来。” 话音才落,她蓦地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转头提起裙摆快跑着离开。 在林昔瑶看不见的那一面,她已经泪如雨下。 066 为质 林昔瑶心里满是疼惜,她忍着脚疼,一个纵身跃到了林昔兰面前,牵着她的手道:“我送你进宫。” 闻言,林昔兰一抬眸,便对上林昔瑶一双坚定的眸子。 不知怎的,明明知道前途未卜,明明知道此去也许凶多吉少,也许受人欺辱,但这一刻,对上那样一双明亮又坚定的眸子,林昔兰突然有了信心。 “阿兰,我刚刚是太着急了,关心则乱,就如你说的,皇后既然在拿你威胁我,肯定不会将你怎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林昔瑶握紧了她的手,又叮嘱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果皇后真的敢对林昔兰做些什么,她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或许是这时候林昔瑶周身都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林昔兰微微一怔,也坚定道:“好,阿姐,你放手去做,不用担心我!” 看到已经坚强起来的林昔兰,林昔瑶这才稍稍放心。 桂嬷嬷已经在外面催促了。 林昔瑶挽着林昔兰的手,姐妹两人相依走出了房门。 对上桂嬷嬷那带着几分不悦的眸子,林昔瑶垂眸道:“我想送妹妹进宫。” 见状,桂嬷嬷迟疑了一下,最后只得点头应了。 三人一起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林昔瑶一路将她送到了正阳门,桂嬷嬷走下马车,对林昔瑶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道:“林小姐,没有皇后的传召,就只能到这里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有外人在,她不好说什么,只又捏了捏林昔兰的手,这才放她跟桂嬷嬷一同离开。 夏雨和冬雪也跟着林昔兰一起去了,有她们在,林昔瑶至少不用担心林昔兰孤身一人。 她站在城门下目送着林昔兰离开,直到再看不见,这才转身准备上将军府的车架往回走。 这时候,一辆马车刚巧在正阳门前停下。 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了显国公府的标志。 她眸色一转,退到一边却没有立即离开。 待看到从马车上由丫鬟搀扶着怡然走下来的刘娇的时候,林昔瑶上前一步,招呼道:“刘小姐,又见面了。” 林昔瑶被赐封为县主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刘娇当然也不会例外。 她即便是显国公府的娇小姐,但没有封号在身,在身份上也矮了林昔瑶一分。 见林昔瑶上前,她松开丫鬟的手含笑行礼道:“见过清宁县主。” 清宁是林昔瑶的封号。 她微微点头,看了看刘娇身后的丫鬟,从容道:“我有事想单独跟刘小姐说两句。” 闻言,刘娇微微一怔,那双晶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诧异,不过很快便恢复了从容。 她含笑点头道:“好。” 言罢,林昔瑶先一步转身,往正阳门外的护城河边走去。 河边垂柳依依,四周又没有什么人影,林昔瑶找了一个有两块大石头遮蔽的位置站定。 见刘娇也跟了过来,她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刘小姐喜欢陈王,想当陈王妃。” 林昔瑶一句话就让刘娇诧异不已,她没有想到自己藏的那么好的心思竟然被人看穿了,她豁然抬眸的一瞬间,就已经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并皮笑肉不笑道:“清宁县主真会看玩笑,陈王看中的一直都是表姐,我一直将他当表姐夫看的,这种玩笑,希望清宁县主以后不要再开了。” 刘娇的否认林昔瑶早就已经想到了,她轻叹了一声,耸了耸肩道:“我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想请刘小姐帮个忙而已。” 刘娇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什么忙?” 言罢,她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到底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清宁县主若有什么需要,我能帮的当然会竭尽全力。” 林昔瑶也不卖关子,直道:“我知道,皇后现在最中意的陈王妃人选便是刘小姐,以你的心智,应该也能猜到最近皇后频繁召我进宫的目的,她有意要将我嫁给太子,今日就连我妹妹阿兰都被她唤进了宫。” 说起这里,林昔瑶心里就觉得窝火。 不过,她面上依然沉稳并盯着刘娇疑惑的眸子继续道:“皇后最近应也会常常召刘小姐进宫解闷儿,待刘小姐比常人更亲昵,我希望你能在凤仪宫的时候,多多照拂阿兰,仅此而已。” 李云秀嫁给陈王已经不可能,皇后只能另找儿媳妇儿,林昔瑶推断了一番,以皇后的目光,多半年会看上刘娇。 本来只是猜测,当她刚刚直接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刘娇没有直接否认,显然刘娇心里也有了底。 林昔瑶的猜测成立。 刘娇现在在皇后面前得宠,就算对上李云秀,旁人多半也会倾向于刘娇,再加上她的心智,让她帮忙照拂一下林昔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林昔瑶在转身看到刘娇的时候,才有了这个主意。 话音才落,就见刘娇笑颜如花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清宁县主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兰妹妹的。” 林昔瑶见她并没有引起重视,只是一句敷衍的话,便沉了沉面色,又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哦,阿兰是我最重要的人。” 言罢,她朝着刘娇走近了一步。 林昔瑶的身量比刘娇还要高半个头,再加上她此时浑身都透着一股慑人的威压。 让刘娇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一退,身后就是石壁。 林昔瑶站定,居高临下般道:“如果刘小姐帮我照拂阿兰,保阿兰不受欺辱性命无忧,我也可以保证不会将刘小姐的秘密说出去。” 林昔瑶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 听的刘娇心头一紧。 她豁然抬眸,就对上林昔瑶那双似是亘古幽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清凉又幽静的扬眸似是能照见这世间所有的不堪和龌蹉。 刘娇反手撑在石壁上,扬起下巴来,用不甘示弱的眼神看着林昔瑶,并道:“清宁县主,你到底想说什么?” 067 请人帮忙 彼时,刘娇眸子里的虚假笑意终于褪去,剩下的全然是对林昔瑶的不满和冷意。 见她撕下了假面,林昔瑶才道:“刘小姐在永宁侯府看到了什么,又做过了什么,难道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话音才落,刘娇的身子便是一软,直接靠在了石壁上。 她没有想到,自己当时掩藏的那么好,竟然被林昔瑶发现了! 这时候,看到林昔瑶笃定的眼神,刘娇知道,她是有足够的证据。 因为她的话语不是试探,而是肯定! 这时候,刘娇一想到自己对李云秀李昭泓兄妹的算计若是被皇上皇后知道了…… 她根本就不敢想! 林昔瑶淡淡的看着她,没有错过她眸子里任何的情绪变化。 等她终于冷静了下来,林昔瑶才摊开手做无奈状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如我之前所说,我只希望刘小姐保护好阿兰,你的目标是陈王,跟我没有关系,按照皇后的计划,我将来是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的女人,即便是那样,我也是皇后的棋子,最终为你和陈王铺路。” 既然说出来了,林昔瑶索性摊开说。 “但如果……刘小姐不肯帮忙的话,我不介意鱼死网破,到时候就算皇后看重刘小姐的家事和谋略,可如果让丞相府的人知道当初是你设计李云秀李昭泓,踩着李云秀的身败名裂当上了陈王妃,你觉得将来的丞相府会对你这个陈王妃敬重吗?” “换而言之,将来你还是我的主子,得罪你对我没有半点儿好处,我现在只是病急乱投医,想要保护好我的胞妹不受欺辱。” 林昔瑶一口气说完,果然看到刘娇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轻松。 她就知道,要想让刘娇真心实意的帮忙,只能先抛出自己的弱点,软硬兼施。 看来效果不错。 反正她也已经得罪了丞相府和永宁侯府了,至于跟丞相府一脉相连的显国公府,得罪也是迟早的事。 而且刘娇这人是个笑面佛,对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姐都能毫不客气下狠手,可见跟她不是一路人。 林昔瑶不介意多得罪她一个。 说完这些,林昔瑶这才推开一步,等着刘娇的承诺。 “我还有一个问题。” 林昔瑶扬眸,刘娇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若真心要帮皇后做事,成为棋子嫁给太子,又何惧皇后会对阿兰不利?除非你不愿意如皇后的意,不想嫁给太子或者说……就算嫁给了太子,也不打算成为皇后的棋子。” 林昔瑶没有想到刘娇的心思如此细腻,眨眼的功夫就能察觉到这里面的关键。 好在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对上她探究的眸子,林昔瑶直接道:“传闻中,太子身体不行,而且对女人的手段残暴,我怎么可能想到嫁给他?我是怕我就算如了皇后的愿嫁给太子也不能完成任务,最后连累了阿兰受苦,不过,那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李云秀在宫里,再加上皇后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我怕她们迁怒阿兰……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麻烦你照拂她。” 果然,刘娇在消化了一番她的话之后,很快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并从容走到她面前,对她服了服身子道:“阿娇知道该怎么做了,清宁县主请放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了礼数,可见刘娇这人的隐忍功夫。 不过想她暗暗喜欢陈王这么多年都能维持跟李云秀的关系,不让人看出来,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深沉,不是一般的小女儿可比。 林昔瑶微微一笑,也欠身道:“那就谢过刘小姐了。” 两人相视一笑,再不说什么,刘娇转身离开。 对上好奇询问的心腹丫鬟,她也只摆了摆手,并未多做解释。 林昔瑶目送着刘娇进了正阳门,之前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将将放到原处。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见四下无人,这才起身回了将军府的马车一路回府。 林昔瑶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前脚刚走,之前她和刘娇密谈的巨石后面就走出来两道如玉雕琢的人来。 一人穿着洒脱青衫,一人穿着月色锦袍。 两人皆是如玉风姿,俊美的容貌再加上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和雍容,直让人望而生畏。 正是如今东楚王都中风华最盛的两人,八皇子宇文轩,太子宇文宸。 两人本在这护城河边闲聊,突然见到林昔瑶和刘娇走了过来,宇文宸抬眸就给宇文轩递了个眼色。 宇文轩虽觉得藏在暗处听两个小姑娘说话不太厚道,但碍于宇文宸的威慑,只得跟着一起藏了过去。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林昔瑶威逼利诱刘娇的一番话。 所说威逼利诱简直一点儿都不为过。 尤其是听到林昔瑶说太子不行而且对女人残暴的时候,宇文轩都忍不住抬眸看向宇文宸。 就怕他那时候会暴走,直接上前将这两个小姑娘给丢到护城河里去。 但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宇文宸虽然眉头紧蹙是在生气,但这样的表情又跟他平日暴怒的时候不一样,透着一丝古怪。 待两人一走,宇文轩从巨石后面转出来,看着飞快远去的将军府的马车,轻笑道:“皇兄,你不是真的不行吧?” 话音才落,宇文宸一记冷冽的眼风就扫了过来。 不过宇文轩不似常远,根本就没有在意,他笑道:“你倒是早一点定下太子妃啊,也免得凤仪宫和丞相整日里为你操心,恨不得塞个太子妃给你,最后还连累了人家小姑娘。” 言罢,宇文轩轻叹了一口气,想到刚刚林昔瑶那小姑娘煞有其事的威胁刘娇的模样,再想起当初在幽兰山谷里看到的落寞美人儿,他颇为无奈道:“清宁县主倒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 闻言,还在生闷气的宇文宸蓦地意识到什么,连忙冷哼道:“那你也别惦记!” 他本来只是警告宇文轩不许打林昔瑶的主意,却让宇文轩联系到之前惨死的未婚妻李云秀。 一时间,宇文轩眉宇间的神色满是落寞和怅然。 看着林昔瑶离去的马车,他轻叹道:“是啊,跟我沾边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068 有意思的小丫头 林昔瑶才回了将军府,就在门口看到已经等在那里多时的刘信。 这一次他还带着显国公府的贺礼。 “清宁县主,那一日,我没有去永宁侯府贺寿,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当天我在的话,定然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刘信信誓旦旦的说着,其实他是之前受了林昔瑶的拒绝而受了情伤,在知道她也会去永宁侯府的时候,才怯懦的不敢去相见。 看着他那明亮坚定的眼神,林昔瑶就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并没有说谎。 可是,他仅仅只是一个显国公府的庶出,无权无势,在当天那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能护得住她? 不过有他这份心思,她已经很感激了。 “谢谢刘小公子。” 林昔瑶微微一笑,让人收下了显国公府的贺礼,见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探头张望。 她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刘信已经退开一步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言罢,他就要转身,想起什么又抬眸对林昔瑶道:“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清宁县主都不会相信,但我对清宁县主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虽然他明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跟林昔瑶之间已经差了不是零星半点。 往日,林昔瑶是将军府嫡女,而他只是显国公府的庶出,还能勉强配得上,但如今她已经贵为清宁县主,他更加高攀不起。 一时间,刘信从未有这一刻这般憎恨自己的出身,憎恨自己的无能。 往日里游戏人生肆意享乐的他第一次立下了宏图大志。 不过这些,他并没有对林昔瑶说出口。 林昔瑶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上了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回了海棠院。 今日因为林昔兰的事情,她哭了好几场,到现在眼睛都是又红又肿的。 因为心情不好,才回了房间,林昔瑶就让秋月和春花退了下去。 她一瘸一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发了好半天的呆,这才记起之前被皇后罚,脚腕上的伤口又严重了些,还没有上药。 林昔瑶正撩起裙摆要抬脚,就窗户蓦地暗了一瞬,下一瞬,一道月白色身影就站在了她面前。 之前他就已经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过她的房间。 所以,对于他的再次造访,林昔瑶并不意外。 只是她发现他今天的脸好像有些臭。 之前几次,每一次她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眉眼里都带着笑意,即使被她怼,他有些恼火也是似笑非笑的。 像今日这般皱眉,将坏心情都写在脸上的,还是第一次。 林昔瑶放下裙摆坐好,抬眸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登徒子道:“阁下今日来,又有何贵干?” 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一时间,林昔瑶也有几分生气。 宇文宸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 他虽然知道当时在护城河畔她对刘娇的那一番话是吓唬刘娇,为了保护林昔兰。 但是,她对他的评语依然让他不爽。 让他更为不爽的是,他竟然发觉老八竟然也对她刮目相看。 结果一路臭着脸跟踪她回了将军府,谁曾想还碰到了对她掏心掏肝的刘信。 宇文宸就更生气了。 只是对上毫不知情的林昔瑶,他又不知道这怒气该从何说起。 于是乎,他只冷着脸看着她道:“你倒是很会招蜂引蝶嘛!” 闻言,林昔瑶一怔,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一蹙眉的功夫,他已经突然倾身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道:“清宁县主倾国倾城,走到哪里都能被别的男人惦记,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被追捧的感觉?” 对感情反应迟钝的林昔瑶这才明白过来这厮是在说什么。 她到底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被人说招蜂引蝶,一时间气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愤怒的林昔瑶一巴掌打在这人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背上。 啪! 她的力道不小,一声脆响,宇文宸如玉的手背通红一片。 即便如此,依然没有让他松手。 林昔瑶直接盯着他也带着怒意的眸子沉声道:“对啊,我就是喜欢被人追捧的感觉,就是喜欢招蜂引蝶,这关阁下什么事?无论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人,似乎也轮不到阁下来置喙。” 话音才落,宇文宸眸子里翻涌的怒气似是要将林昔瑶淹没了一般。 他的手指下意识用力。 林昔瑶吃痛皱眉。 那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自己捏痛了她,几乎是下意识松开了手。 他才一松开手,林昔瑶就已经飞快的退开了一步,并满脸警惕和凌然的看着他。 宇文宸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昔瑶。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彻底炸毛的猫。 随时都有可能拼尽一切扑上来给你一爪子。 他微微一怔,待回过神来,林昔瑶已经走到了窗户边,并打开窗户道:“男女授受不亲,阁下若没有什么事,就请离开吧。” 本来林昔瑶今天心情就不好,结果被他之前那样一说,越发怒从心底起,既委屈又悲愤的她也顾不得他的身手了得身份不一般等等,只想将他撵出去! 话一出口,林昔瑶又后悔了。 她这么做,万一彻底激怒了他怎么办? 万一他对自己出手,她有几分胜算? 即便有忘尘在,但他身后还有他那个高手护卫,一个人就能摆平忘尘。 念及此,发怒之后的林昔瑶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不过骄傲和倔强让她仍旧保持着请他出去的姿势。 宇文宸站定在原地。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连根绣花针掉落都能听得仔细。 就在林昔瑶有些时承受不住,脚腕开始发抖的时候,宇文宸终于眸色一紧,再不看林昔瑶,直接身形一闪就从窗户口掠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笔直站着的林昔瑶才蓦地松了一口气,顺着窗台滑坐到地上。 脚腕上的痛楚一阵紧过一阵,不过这时候,她却无暇顾及,那人离开的时候,那个冷冽眼神刻在她的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她下意识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似是有一种不受她控制的情愫正欲喷涌而出。 林昔瑶摇了摇头,连忙将刚冒出脑子里的念头给打散。 她还有一条艰难的复仇之路要走,还要守护好胞妹林昔兰,怎么可能再将心思放到这些不相干的儿女情长上! 念及此,林昔瑶迅速的整理好了心绪,再站起来的时候,她的眸子里已经一片平和沉稳,仿似刚刚的心乱如麻根本就不存在过似得。 069 赌气 接下来的几天,林昔瑶一边刻苦练功,一边开始上手暗卫体系。 每日用过早饭,她都会出府去城外的庄子上见一见各个庄子的管事以及藏匿在王都中的一些能够自由活动的暗探或者隐卫。 就算她信任苏旭,也知道苏旭再厉害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她必须自己也能独当一面。 每日里,常远都会将她的行程上报给宇文宸。 待到第三天,常远终于坐不住了,在一旁看着黑着脸作画的宇文宸道:“主子,你之前总盼着林姑娘出府,现在人家每天出府,多少能碰面制造巧合的机会啊,真的不去瞅瞅?” 常远的话音才落,宇文宸直接将手上的一支上等狼毫朝他掷了过来,那凌厉狠辣的出手惊的常远连忙避开。 他才稳住了身形,就见刚刚掷过来的那支狼毫竟然深深地刺进了他身后的柱子里。 常远都不敢想,刚刚若是自己动作慢了半拍的话,他的脸上要多出一个窟窿是个什么模样! “主子,我就那么一说啊……” 下手忒狠! 明明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不然也不会这么恼羞成怒! 但主子却偏偏不承认! 常远不是不怕死,而是他看到主子最近这样一副吃不下睡不着,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暴脾气,他都着急。 当然,他更为满朝文武捏了一把汗,这几日皇上又以身体欠佳为由,当甩手掌柜将朝政都交给了主子,可怜了那些本主子骂的狗血喷头的朝臣们。 常远也只敢在心里这样诽谤,面上早就一副诚恳认错的表情。 “她的事情,以后不必向本宫汇报。” 宇文宸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出了书房。 常远愣在那里,只得点头应了。 他心里其实十分八卦,这林小姐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主子? 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主子有这般失常的情况发生。 不过为了保命要紧,常远回头看了看那还插在柱子上的半截狼毫笔,缩了缩脖子,就按照自家主子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这一日,林昔瑶又去了庄子。 不知是她上一次在永宁侯府的风头太盛,还是因为皇后的关注,最近将军府外总有身份神秘的人在刺探盘桓不去。 她只得以巡视皇上赏赐的庄子为由,离开了将军府去庄子上见那些部下。 这庄子本来就是苏旭暗里打理的一处产业,不过这一次接了皇上的赏赐之后,林昔瑶让人走明面上,用皇上赐的金银兑现买了下来。 这里的人全部都是苏旭的心腹,里面密不透风的防卫,根本就不用担心外面的人会溜进来。 除非是比忘尘那种层次还厉害的高手。 忙了一上午,林昔瑶留在了庄子上吃过午饭,想着还要回来练武,就急匆匆坐上了马车往将军府赶。 在经过城门的时候,因着前面排了长长的队伍,无聊之下,林昔瑶掀起了帘子走下了马车。 虽已经是二月,但铺面而来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的寒。 林昔瑶打了个冷颤。 春花见状,连忙转身给她拿披风。 林昔瑶倚在马车边上,转头去看身后的景色,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的官道上有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 是个身形娇小的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楚王都虽富庶,但也不乏有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乞丐在城门口乞讨。 城门的守将心善,平时都不会驱逐他们,只有在有朝中重臣或者有祭祀活动的时候才会将他们驱走。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画面。 林昔瑶本来没在意,正准备收回目光,却见刚刚那个走路蹒跚的乞丐脚下一滑突然摔倒。 即使离的不远,她蓬头垢面的,林昔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一瞬间,林昔瑶心头涌过一道莫名的感触。 她没有等春花取了披风出来,下意识提起了步子往那乞丐身边走了几步。 待走近了才能分辨的出那个满身泥污的乞丐是个身形瘦弱的女子。 一个女人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经历才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林昔瑶心中感慨,脚下的步子没有停下。 就在这时候,从不远处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刚刚还闲庭信步过来的一匹马突然疯了一般朝她们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 那个乞丐还跪在地上,迟迟站不起来。 再有一瞬那马儿就能直接将她踩踏在地上! 见状,林昔瑶根本就来不及考虑,也顾不上自己脚腕上的伤口还没有好这样用力极易再度扭伤。 最近她的轻功已经又上了一个台阶。 箭步冲出去的一瞬间,她身形一掠,眨眼间就来到了这乞丐面前抬手拦腰将她往怀里一揽,并迅速带着她往旁边顺势一个翻滚。 堪堪的落地的瞬间,刚刚那匹疯马也在一声嘶鸣声中倒地! 就在刚刚那个乞丐跌到的位置! 见状,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刚马背上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在那般危机的关头直接制服了疯马? “姑娘,没事吧?” 待林昔瑶回过神来,那匆忙站定的人快步走了过来,对林昔瑶作揖道:“对不起,适才我的马不知何故突然狂奔,险些伤着了姑娘,也幸得姑娘出手。” 那人穿着一袭湖蓝色锦袍,容貌清俊,眼角眉梢间带着一抹笑意,即使是在道歉,他眼底里的笑意不减,是个让人感觉到亲和的少年。 看到这张面孔,林昔瑶心里蓦地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显国公府的嫡子,人称小公爷的刘陵。 因着显国公府和丞相府是姻亲关系,林昔瑶曾经在相府里见过前来祝寿的刘陵。 而那一次,是在相府的马场,刚巧也是他的马突然失控朝她飞奔而来。 当时,他也是用了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神态同样的动作跟她说了同样的话! 只不过,当时她还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庶女李云裳。 如今,她惨死归来,成了将军府嫡女林昔瑶。 他一直都没变,而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她。 算不得故人,但如今再用差不多的方式重逢,林昔瑶心里依然觉得感慨万千。 070 负气 “姑娘?” 林昔瑶失神的时候,刘陵的含笑的面色也逐渐变成了紧张,他担忧道:“是否受了惊吓?” 听到他温润如玉的声音,林昔瑶才回过神来,扬眸道:“确实被吓到了,阁下还是约束好自己的马儿,莫要让它再伤人了。” 迅速整理好了心情之后,林昔瑶的语气也恢复了从容和镇定。 本来对那疯马的主人还有一分怨怼,在见到是刘陵之后,那一分怨怼也就消失不见了。 “对不起,确实是我的不妥,”刘陵抱歉的笑了笑,说话间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林昔瑶道:“我知道这些都是俗物,但我既然吓着了两位,自然应当赔礼的。” 林昔瑶本来想拒绝,可垂眸看到自己还护在怀里一直都低着头身子也瑟瑟发抖的乞丐的时候,便点头道:“也好,本就是你伤人在先。” 说话间,她直接接下了玉佩并放到乞丐手上道:“这个拿去能当不少银子,够你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了。” 一旁的刘陵见了,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和赞许,不过只是一瞬便恢复了从容:“在下刘陵,两位姑娘若还有事,可到显国公府来找我。”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她怀里的乞丐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明明刘陵说的是那般温和的语气,整个人也像阳光一样,让人感觉到暖暖的,如沐春风。 为什么她却抖的那么厉害? 林昔瑶按捺下心头的狐疑,抬眸对刘陵笑道:“好。” 见她毫不扭捏,从容洒脱的样子,刘陵赞许的点了点头,便转身上了身后仆从牵过来的另一匹马。 林昔瑶正要搀扶着那乞丐到一边坐下歇息,却蓦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掠过她。 她豁然抬眸,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刘陵身后的一群人当中林赋的身影。 即使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林昔瑶,这一次刘陵的马儿突然发狂向她奔来肯定跟林赋脱不了干系! 她的眸色也紧了紧,下一瞬便嘴角微扬,对林赋勾勒出了一抹冷凝的笑意。 林赋面色一白,立即转身扬鞭跟上了前面的人进城。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刚刚去取披风的春花一下车,就目睹了这惊险的一幕,半天都不敢吱声。 等刘陵等人走了,她才紧张的凑了过来。 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不过,她好像吓坏了。” 说话间,她搀扶着那小乞丐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这乞丐的身子一直都在发抖,头也一直都低着,恨不得不让任何人看清她的样子。 想着刚刚她见到刘陵时候的样子,林昔瑶越发好奇,她下意识抬手拨开了她面上乱糟糟的头发。 才一眼,她就慌乱的避开,并且迅速的蹲下了身子来,用双手紧紧的蒙住了自己的脸。 虽然只有一眼,但看到她容貌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即使现在那容貌上已经有累累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化脓,新的旧的叠加在一起,怵目惊心。 但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兰心! 之前她知道了娘亲出事的消息之后浑浑噩噩没有立即打探兰心的下落,事后派苏旭去查才知道,兰心也在娘亲去后被丞相府给“处理”了。 为此,她在夜里哭了好多回。 谁曾想,那个她以为已经被“处理”掉的,情同姐妹的小丫鬟竟然就在眼前。 谁曾想,当初那个俏生生的丫鬟,如今已经被毁容落魄至此! 这一瞬间,林昔瑶的身子也开始颤抖。 不仅仅是因为故人重逢的激动,更因为悲愤! 这时候她才能理解为什么兰心见到显国公府的刘陵会躲藏。 因为她怕被刘陵认出来。 毕竟,她曾经是陪在她身边的丫鬟,刘陵是见过的。 一时间,林昔瑶心难过到无以复加。 她蹲下身子来,轻轻拍着兰心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一旁的春花见了,也大为吃惊。 她本以为林昔瑶是看到面前的乞丐可怜,再被她的容貌给吓住了,才会有这般强烈的反应。 不过下一瞬,却见林昔瑶不顾乞丐的脏和臭,直接将她拥在了怀里。 “我带你回家。” 林昔瑶握着她的手腕。 闻言,兰心的身子一怔,旋即连忙要往后退去。 她的手依然捧着脸,不肯让人看见。 这是在城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好奇的打量了过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凑到兰心耳畔,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跟你家小姐是朋友。” 话音才落,兰心蓦地松开了手,豁然抬眸看向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笑轻声道:“兰心,跟我回家。” 这一次,刚刚眸子里还带着疑惑和震惊也带着戒备的兰心身子一怔,僵硬在了原地。 林昔瑶也不着急,只牵起她的手,握着她的掌心。 她掌心里也是累累伤痕,在握住的一瞬间,那脓血就沾了林昔瑶一手。 而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握的更紧了些。 兰心紧紧的盯着她的眸子,似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见林昔瑶的扬眸里满是疼惜和真诚,最后咬了咬牙点头。 那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笑着牵起她的手,搀扶着她站起来,然后跟春花一起将她搀扶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将军府。 紧接着,林昔瑶亲自为她洗漱沐浴,然后又让春花找来了陈大夫开了最好的创伤药。 她亲手给她上药。 这期间,兰心身子颤抖,眼神里的戒备一点一点褪去,最后剩下的全部都是泪水。 不过,至始至终,她都一声不吭。 无论林昔瑶对她做什么,就算上药的时候,要为她除去脓血那般疼痛,她都一声不吭。 林昔瑶强忍着泪水道:“要是疼了,你就哭出来,喊出来,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话音才落,兰心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掉了下来。 不过,她依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就在林昔瑶诧异的时候,她蓦地张开了嘴,对她指了指嗓子,然后努力动了动喉头,依然没有半点儿声音。 见状,林昔瑶再忍不住,蓦地抱住了她,痛哭出声。 071 故人 如果说之前看到兰心已经让她心痛如刀绞了,那么,当她知道她被人毒哑了的这一瞬间,她恨不得将那些害了她的人挫骨扬灰! “是谁,是不是刘温婉?” 丞相李默的夫人刘氏,名为温婉,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一点儿都不温婉。 见她蓦地说起刘氏的名字,兰心身子一僵,下一瞬便抱紧了林昔瑶抖的更厉害了。 果然是! 林昔瑶咬了咬牙,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咬牙道:“别怕,有我在,以后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言罢,她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兰心的后背,柔声道:“陈大夫还在外面,我们让他瞧瞧,看看能不能有办法救治。” 闻言,兰心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在林昔瑶鼓励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林昔瑶牵着她的手从里间走了出来。 将兰心的情况跟陈大夫说了,就连陈大夫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下的了这样的狠手啊?” 林昔瑶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陈大夫仔细查看了兰心的嗓子,最后摇头道:“我只能尽可能的试一试,不过……” 意思已经很明显。 听到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看到兰心的眸子里燃起的一抹光亮又蓦地灭了下去。 陈大夫也心有不忍,他猛拍了一下大腿,然后认真道:“不过,听说玉神医的关门弟子苏澈最近回了王都,如果能找到他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苏澈? 林昔瑶倒是没有听说过,但是关于玉神医的传闻却听到过不少。 相传他能药到病除起死回生,天下间没有他医治不好的病。 传言也许有些夸张,但他的医术高超肯定毋庸置疑。 不过也听说他已经云游四海踪迹难觅很多年。 林昔瑶连忙问道:“那个苏澈现在在什么地方?” 只要是能帮到兰心治好嗓子,林昔瑶就算是付出多少代价都愿意去请苏澈。 她满心期待的看着陈大夫,然而下一瞬陈大夫的回答却让她失望了:“听说苏澈的踪迹比他师父玉神医更难寻觅,不过大家都在猜测,他此番来王都定然有要事,否则也不会放出风声,让人知道他在这里。” 陈大夫说的有理。 只要苏澈人在王都,林昔瑶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她点点头,谢过陈大夫,就让春花跟着陈大夫出去抓药了。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还在呆愣状态下的兰心的时候,林昔瑶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 她握着兰心的手,哽咽道:“让你受苦了。” 闻言,兰心蓦地抬眸,认真的看着她。 她虽不能言语,但林昔瑶知道,她是在问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林昔瑶捏了捏她的掌心,挤出来一抹笑意道:“以前,我曾见过你家主子,李云裳,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我跟她颇为投缘,将她试做我的亲姐妹,所以看到你这般,就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她,你放心,我一定会代她好好照顾你的。” 话音才落,兰心已经泪如雨下。 林昔瑶的话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主子李云裳。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就连林昔瑶都看不下去。 她有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她,她就是李云裳,就坐在她面前。 但她还有一丝理智在,便硬生生的忍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太过匪夷所思,兰心一时间未必能接受的了。 而且,李云裳确实已经死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握紧了兰心的手,柔声道:“别哭了,你就将我当做是她好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句话林昔瑶说的斩钉截铁。 闻言,兰心抬眸认真的打量了她,然后一个劲儿的对她点头。 林昔瑶知道,她在说谢谢。 她笑了笑,眼泪再一次如雨般落下。 好不容易再一次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林昔瑶拉着兰心的手走到案几前,指着桌子上的笔墨都:“你能告诉我,在李云裳出事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兰心自幼跟在她身边,在林昔兰偷偷趴在李云秀的书房外听夫子授课的时候,她也一并听了去。 虽然知道让兰心写出她这些经历等同于再一次揭开她的疮疤。 但林昔瑶还是想要知道她“死了”之后,娘亲和兰心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有什么比兰心更清楚。 只有知道了这其中的经过,她才好将这一切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他们! 似是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悲愤,兰心咬了咬唇瓣,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在案几前跪下,抬起颤抖的手,开始落笔写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林昔瑶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看到她笔下的文字的时候,依然觉得怵目惊心。 仿似自己也跟着经历了这一场惊心动魄。 她“死后”没有几天,娘亲也病倒了,因为她已经没了,刘氏再没有顾忌,直接断了娘亲的汤药和饮食,将沐雪院里的娘亲和兰心饿了三天。 在第三天夜里,刘氏派了婆子和护院来,直接将奄奄一息娘亲用草席裹了丢去了乱葬岗,而兰心则被婆子下了药毒哑了嗓子然后装进麻袋丢去了青楼。 兰心誓死不从,不顾性命的逃了一次又一次,这一身的伤痕就是被那些龟奴打的。 在看守她的龟奴以为她半死不活放松警惕的时候,她从狗洞里爬了出去,在泥地里滚脏了一身,然后混在乞丐堆里躲进城隍庙靠捡垃圾苟活了一个月。 今日在街角无意间看到青楼里的龟奴,她吓的连忙往城外逃,这才遇到了林昔瑶。 当林昔瑶看到兰心呈给她这一篇含血带泪的文字的时候,早已经泣不成声。 这时候,一脸伤痕看起来丑陋狰狞的兰心却蓦地扬起了嘴角,对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苦涩辛酸,却带着能够温暖林昔瑶的力量。 她仿似是在说——我没事。 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竟然还能反过来安慰她,林昔瑶上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一时间泣不成声。 072 兰心 宇文宸最近很不好过。 吃不下,睡不着,看谁都不顺眼。 在被常远提点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那个女人给气的。 可这气又不能当面对她发泄,毕竟,用她的话来说——他凭什么管她的闲事? 每每想起这句话,宇文宸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自己眼巴巴的往上凑,结果这个到处招惹桃花的女人根本就不领情! 不管就不管! 他就不相信,除了她,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反正他的“病”也好了,既然在梦里都能行,在现实里还不行吗? 念及此,宇文宸直接撂下茶盏,对常远道:“这几日皇后不是在折腾给东宫选秀吗?你去看看,有合适的挑几个过来。” 闻言,常远突然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主!子!竟!然!主!动!要!找!女!人! 只怕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传遍楚王都! 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主子尝试过结果不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吗? 难不成主子忘了? 还是说自从上次主子做了那个春梦之后,就真的好了? 一时间,常远脑子转的飞快,诸多的念头萦绕在他脑子里。 宇文宸见常远愣在那里没动,他冷哼一声,沉声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即使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常远也能听出里面隐含的杀气来,他打了个冷颤,连忙道:“属下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言罢,常远身子一闪就朝外掠了出去,转身就去吩咐内务府准备了。 宇文宸抬手招来旁边的内侍道:“备酒!” 虽然不能理解太子殿下为什么大白天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喝酒,但这些内侍不是常远,没有一个人敢多嘴,连忙下去准备了。 等宇文宸一坛子烈酒下肚之后,常远让内务府准备的美人儿也到了。 她们各个身材曼妙,步步生莲,抬眸间风情万种。 “主子,您看看,可还满意?” 宇文宸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纵自己,喝了那么多烈酒之后,这会儿酒劲儿也上来了。 他醉眼迷离的看着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的十位美人儿。 在常远提着一颗心,就等着他下一瞬将人轰出去的时候,宇文宸却蓦地站起了身子来,抬手就拉了面前的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在怀里。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含羞带怯,突然被传唤来东宫,本来是提着一颗心,传闻中太子喜怒无常,尤其对女人格外排斥和残暴。 她就怕自己被直接丢了出去,谁曾想在看到太子的第一眼,她就完全沦陷了。 那样俊美的不似凡人的面容再配上那举世无双的尊贵气质,她觉得,是个女人都逃不过那样一双眼睛的凝视。 一时间,起初的担忧和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羞涩和按耐不住的春心。 “知薇,奴叫纪知薇……殿下……” 不等纪知薇把后面的话说完,宇文宸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在纪知薇的轻呼声中,剩下的九个美人纷纷流露出了嫉妒的眼神。 宇文宸直接抱着她进了内侍。 眼前的女子面颊上两朵红晕,似是天际晚霞,本就昳丽的容貌越发多了几分柔美。 宇文宸的眸子紧了紧,明明怀里的也是个美人,而且并不比那人逊色多少,但她的影子却不停的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毫不怜香惜玉,直接一把将她丢在床上。 纪知薇微微一怔,即使床榻是软的,被那样重重一丢,浑身也被摔的生疼。 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家,何曾受过这样的疼,当即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不过却一点儿也不敢喊疼。 宇文宸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 他的眸子里依然荡漾着醉意,看着躺在床上泪眼朦胧的美人儿,强忍着泪水的美人儿是最让人怜惜的。 是谁说最难消美人泪。 然而,在这一瞬间,宇文宸想的依然是那个倔强的眼神。 看着看着,他竟然将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容跟眼前的女子重叠起来。 宇文宸上前一步,直接将纪知薇压在身下,冷哼一声道:“你不是个小野猫吗?” 言罢,他直接吻了下来。 身下的纪知薇一怔,一时间不能理解宇文宸口中的“小野猫”是什么意思,但见宇文宸那张俊美到让她窒息的俊颜已经在她面前放大。 眼看着他的吻就要落下来。 纪知薇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紧张的手都攥紧了床单。 宇文宸俯下身来,眼看就要吻上,眼睛却蓦地一花,再见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竟然是个陌生的女子,并非那张带着英气的绝美面容。 他眸色一紧,眉宇间瞬间便有了怒气。 下一瞬,他身子一转,直接将床上的女人给丢了下去。 “滚!” 纪知薇刚刚还沉浸在要被太子殿下临幸的巨大喜悦和羞涩中,下一瞬却身子一轻然后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这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身体上的痛楚比不上心里的痛楚,她抬眸看向靠在床头一脸怒气的宇文宸,彼时他的扬眸里满是漠然和冷意,更刚刚要俯下身子亲吻她的判若两人! 纪知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触怒了他的逆鳞,她又羞又恼,却不敢吭声,更不敢在这时候还继续留在这里。 她咬了咬唇瓣,强忍着泪意奔出了里间。 外面九个美人也才退下,正在心里嫉妒着纪知薇的好运,谁曾想下一瞬就看到纪知薇哭着跑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嫉妒都化作了幸灾乐祸,并且庆幸刚刚被选中的不是自己。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着纪知薇。 不过半天的时间,太子殿下不举虐待美人儿的消息就又传遍了六宫。 常远胆颤心惊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进了里间,却看到已经醉了酒的自家主子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 常远见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了之前安排在将军府附近保护并留意林昔瑶一举一动的影卫道:“继续去执行之前的命令。” 073 非她不可 林昔瑶这几日都在陪着兰心,让她逐渐从惊恐和悲恸中缓过了神儿。 她让苏旭吩咐了下去,全力打探苏澈的踪迹。 几天过去了,既然没有半点儿消息。 皇宫里的桩子偶尔也会有关于林昔兰的消息传来。 虽然李云秀的心情不好,但有刘娇在,倒也没有让林昔兰吃亏。 这日林昔瑶才陪着兰心吃过早饭,苏旭就来了。 平时没有林昔瑶的传唤,苏旭不会贸然找来。 看着他皱眉的表情,林昔瑶就知道不会有好事。 她紧张道:“是不是阿兰有什么事,受欺负了?” 闻言,苏旭摇头道:“二小姐在皇宫安好,眼下这个消息是关于小姐的。” 林昔瑶皱眉。 苏旭叹息道:“今天早上有御史在朝堂之上弹劾小姐,说身为县主不顾名节和声誉,在城门口跟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恐让人辱没了皇家的名声。” 林昔瑶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这句话,险些喷了出来。 她连忙咽下去,一脸不敢置信道:“啥?说我不顾名节和声誉?这御史是脑袋里进水了吗?没有看到那天我是为了救人?” 苏旭点头道:“属下之前去查过,那一日跟随刘陵回王都的人群中,就有那御史,王子文,他也在国子监任职,跟二公子林赋的关系颇为密切。” 苏旭说到这里,林昔瑶也就明白过来了。 那一日刘陵的马儿突然失控,多半也跟林赋脱不了干系。 她就说当时他的眼神为什么恨意中还带着一丝讥诮,并且一对上她的眸子就落荒而逃了。 原来,才是在这里等着她!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道:“那御史王子文胡说八道,就不怕得罪了刘陵?” 毕竟,跟她在城门口“纠缠不清”的男子是刘陵。 苏旭摇了摇头道:“御史在朝堂上都是横着走的,就连显国公都要给几分薄面,所以哪里会在乎没有一官半职的小公爷,而且,王子文奏章里并没有写小公爷的名字,即便是事后让人察觉到是小公爷,但对小姐不好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这会儿整个王都都在一轮清宁县主……” 说起这里,苏旭就恨的牙痒痒。 一旁的兰心听了,也紧张的看着林昔瑶。 她虽口不能言,但眸子里的关切和自责却已经一览无余。 林昔瑶握着她的手,摇头道:“没事的。” 她转头看着为她鸣不平的苏旭,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就算那御史这么一闹,皇上也就一笑置之,不会拿我怎么样,王大人的意思就是想要败坏我的名声,我不介意啊,这样一来,他越是这样,我倒是越高兴。” “名声坏了,继续发展下去的话,皇后就算打着要将我送进东宫的主意,恐怕皇上也不会肯了。” 听她这么一说,苏旭也觉得有理,不过他转念想到自家这么好的小姐竟然被人那般诋毁,心情依然是愤愤然的:“可是,就这样任由他们诋毁小姐,就算咱们不嫁太子,但以后想要找到一门好的亲事也不容易啊。” 苏旭是为了林昔瑶考虑,才说的实话。 林昔瑶笑笑道:“如果有人仅仅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名声就不娶我,那我又何必要嫁他?就算以后不嫁人,我有你们,有阿爹留下的产业和势力,还有清宁县主的封号,以后日子也会很好过的,何必要受别人的闲气?” 这下苏旭彻底放心了,他咧嘴一笑道:“是我狭隘了。” 林昔瑶笑笑,转身给兰心上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有一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炸毛了。 东宫书房。 宇文宸握着手上御史王子文的奏折,冷着脸看着躬身站在案几前的王子文道:“行为不检点?” 他的声音透着能瞬间将人冻死的冷意。 王子文心头一紧,打了个寒颤道:“殿下,你不知道,那清宁县主就在城门口,光天化日之下都跟男子拉拉扯扯的,当时不少人都指指点点的,有伤风化。”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近乎冷凝的笑意道:“有伤风化?” 他的气势越来越盛,也越来越冷。 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的王子文却莫名的心虚了起来。 他膝盖一软,直接跪下道:“殿下也知道,凤仪宫那边一直都想将清宁郡主嫁给殿下,再加上皇上赐了封号之后,这可能性就更大了,这一次正好是个推掉这门亲事的好机会,臣斗胆为殿下分忧……” 王子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宇文宸直接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朝他砸了过去。 “本宫要你分忧?” 啪! 那青玉茶盏瞬间在王子文的头上炸开了花,一时间那温热的茶洒了他一头一脸,简直不能更狼狈。 王子文却吓的动都不敢动,只低着头跪在那里。 “那男人是谁?” 良久,宇文宸冰冷的声音才从案几前传来。 王子文连忙道:“显国公府小公爷,刘陵。” “刘陵?” 宇文宸冷笑:“显国公府的,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知死活?” 王子文并不知道宇文宸这句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一个刘陵就让宇文宸觉得是“一个个”,他缩着脖子,半天都不敢答话。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刚正不阿连皇上见了都头疼的王御史差点能被宇文宸吓破胆。 “本宫给你一天的时间想到办法把这件事完美的解决掉,若是明天王都里还有半点儿关于清宁县主不好的传言,你就提头来见。” 话音才落,王子文浑身一僵,差点瘫软在地上。 奈何宇文宸的话比圣旨还可怕,他回过神来连忙应下,逃也似得离开了。 王子文前脚才走,宇文宸就沉声对旁边在幸灾乐祸的常远道:“为什么没有禀报?” 闻言,常远脸色立即就变了,他苦着脸道:“主子,不是您说的以后关于清宁郡主的事情一概不用向你汇报吗?” 话音才落,宇文宸反手就将青玉茶盖给砸了过去。 常远不是王子文,他身子一闪,就避开了去。 “本宫说不汇报,你个蠢货就真的不汇报吗?” 074 被弹劾 被称为蠢货的常远心里苦。 他揣摩主子的心思是错,不揣摩也是错。 汇报是错,不汇报也是错。 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难当差的人吗? 并没有! 这时候,宇文宸正在气头上,常远当然不敢耍宝,连忙认错道:“属下知错了,以后事关林小姐的事情,属下一定事无巨细都汇报给主子。” 见状,宇文宸气哼哼的站起来,一只手按在案几上的奏折上,冷声道:“这奏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听了王子文的话,他并没有全信。 常远前两日就已经让人去继续盯着将军府和林昔瑶的动静了,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连忙献宝似得道:“属下听说,是那一日小公爷的马突然发狂险些撞到一个乞丐,是林小姐不顾生命危险冲过去救下了那个乞丐,他们就在城门口聊了两句。” 闻言,宇文宸皱眉道:“只是聊了两句?” 这么简单能被御史上奏? 常远想了想,先退开一步,然后才道:“聊了两句之后,小公爷还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交给了林小姐,而且对林小姐赞赏有加……” 话音才落,常远身子立即往外蹿开。 果然,下一瞬宇文宸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将那弹劾清宁县主的周章都击成了粉末。 那个女人果然不老实! 他就几天没有盯着的功夫,就又去给他招惹了桃花!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理了。 他就不能顺了她的心意。 要是再等两天,只怕她都成了别人的美娇娘! 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恐怕早就将他抛到脑后了。 他偏偏要看她不爽,就是要将她娶进东宫来! 宇文宸磨牙深深,眸子里也带着一抹气恼。 “混账东西,为什么不早说!” 宇文宸一抬眸,就看到常远已经退到了几丈外跪着了。 他眸色一紧,沉声道:“自去领罚!” 常远面容一僵,求饶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但见宇文宸冰冷的面色,他只得咬咬牙,转身去内务府领了二十棍子。 虽然内务府的人都知道他在太子面前的地位,就算是杖责,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但伤颜面啊! 在近期内,常远都是宫里奴才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时候,在院子里练剑的林昔瑶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旁的春花见了,连忙关切道:“小姐,是不是染了风寒?您别那么辛苦了,一身的汗又吹了这冷风,可不得受凉吗?” 林昔瑶收了剑,走到石桌前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叹息道:“我哪有那么娇弱啊,这会儿啊,估计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言罢,她放下茶盏,继续舞剑。 忘尘教她的剑招都太玄妙,她琢磨了几日也不能看明白。 偏偏连着这几日忘尘都没有出现,问苏旭,苏旭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昔瑶只好自己先琢磨着。 她再次拿起桃木剑来,才起势,就见秋月急匆匆跑进院子来,并紧张道:“小姐,那桂嬷嬷又来了。” 闻言,何晓玥心头一紧。 桂嬷嬷来,肯定没有好事! 她收了剑,这一次先回了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去前厅间客。 桂嬷嬷依然是那万年不动的冰冷神色,见了她之后,也只是微微服了服身子道:“皇后差奴婢接清宁县主进宫坐坐。” 闻言,林昔瑶面上一喜道:“好啊,我也好些日子没有看到阿兰了,不知她最近可好,风寒都好彻底了吗?” 桂嬷嬷只微微点头道:“阿兰小姐一切都好,清宁县主进宫一见便知。” 林昔瑶点了点头,便跟着她一路进了宫。 宫门深深深几许。 在正阳门下马车的时候,林昔瑶刚巧又遇到了从凤仪宫回来的刘娇。 她对她盈盈一拜道:“刘娇见过清宁县主。”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刘小姐客气了,你是皇后身边最疼爱的人,以后我还得多多仰仗刘小姐的照拂。” 两人说着暗语,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刘娇笑着谦虚了一番,便转身告辞。 林昔瑶跟着桂嬷嬷一路来了凤仪宫。 今天的皇后心情似是不错,远远看到她进来,就招手道:“清宁县主来了,快坐。” 林昔瑶行了礼一抬眸,就看到皇后身边还坐着陈王,宇文昊。 他跟二皇子宇文铭一点儿都不像。 宇文昊的眉宇像极了皇后。 在林昔瑶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抬眸看向林昔瑶。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立即错开了目光,而宇文昊的眸子里却划过一抹惊艳。 “听说清宁县主功夫不错?” 皇后还没有开口,宇文昊先笑道:“改日可否跟小王切磋一番?” 林昔瑶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她可是亲眼看到宇文昊曾经跟李云秀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跟李云秀的婚事黄了,这才过了几天?也没见他流露出遗憾或者难过的神情。 倒是看到她,那毫不掩饰的胶着贪婪目光让她作呕。 林昔瑶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陈王说笑了,我不过是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上不得台面,哪里敢跟陈王切磋叫板。” 言罢,她转头看向皇后。 而这时候皇后的注意力却被陈王的表情给吸引了。 看到皇后眸子里流露出的冷意的一瞬间,林昔瑶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就听刚刚还面上带着笑意的皇后突然冷声道:“昊儿,母后还有些话想对清宁县主说,你且先去忙吧。” 闻言,宇文昊似是有些不甘,他又深深地看了林昔瑶一眼,这才转身对皇后行了一礼,面露不愉的退了下去。 宇文昊前脚才走,皇后面上的笑意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 “清宁县主好手段,只不过一面,就让陈王眷恋不忘了?”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连忙起身下跪道:“皇后娘娘严重了,昔瑶不敢,也不会,陈王只是多看了昔瑶一眼罢了,肯定也没有别的心思。” 听到这句话,皇后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嘲讽道:“哼,得了吧,本宫自己的儿子,本宫会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言罢,她蓦地站起身来,走到了林昔瑶跟前。 而林昔瑶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075 就要娶她 皇后在林昔瑶面前站定,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能从皇后的眼眸里看出冷意来。 “倒是有一张天姿国色的脸,”皇后;冷笑:“不过,陈王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闻言,林昔瑶心里的悲愤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忍耐,她眼眸里划过一抹水汽,忙点头道:“昔瑶知道的。” 皇后这才松开了她,转身悠然落座。 “把这个送去东宫,若是你能把你那勾引人的手段用上半分到太子身上,本宫也不至于为你操心了。” 面对皇后的羞辱,林昔瑶只能受了。 眼下她还不够强大,林昔兰也还在人家手上拿捏着,她的态度决定了林昔兰在凤仪宫的日子好过与否。 林昔瑶不得不低头,将这屈辱咽下。 皇后所指的,是桂嬷嬷呈递上来的一个食盒,里面装着滋补的汤。 林昔瑶自然不能违背,她站起来就要拿着食盒转身,却听皇后突然又道:“如果你能让太子收了你的东西,本宫就让你见你妹妹。”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她已经懒洋洋的站起了身子来,由身边的宫女搀扶着往外走去。 林昔瑶本以为今天能见林昔兰一眼,却不曾想还被她卡在这里。 传闻中宇文宸极度厌恶女人,就是前几天还将选进宫里的美人儿给丢了出来,这时候她还上赶着送东西,不但会轮为六宫的笑柄,让人以为她不自量力想去勾引太子,更是会因此而被太子记恨上。 皇后已经命令了下来,由不得林昔瑶拒绝。 她只得硬着头皮接过了食盒跟着桂嬷嬷往外走。 这一路上,林昔瑶想了很多。 皇后,丞相,显国公府,永宁侯府。 这些势力盘根错节,随便哪一个都是她现在撼动不了的存在。 另外,还有一个陈王宇文昊,二皇子宇文铭。 她若想报仇,势必要跟这些人作对,走到他们的对立面。 她孤身一人,即便有林将军的那些暗卫势力,以女子之身,又能做成什么样的事情? 光是皇后就已经很难扳倒。 除非,她能站的比这些人更高,或者说找到比他们更强有力的靠山。 太子么? 念及此,林昔瑶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东宫,心绪难平。 她从未见过太子宇文宸,也不知道他的性子是否如传言中那般残暴冷血,但她想,撇开他对女人的厌恶不提,他能在这几股势力的裹挟下坐稳自己的太子之位,并且协理朝政,可见他的势力和能力即使不在这些人之上,至少也是势均力敌。 如果……她能利用他的手来除去这些人…… 那她以后的路是不是要容易很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若真的按照皇后的安排嫁进东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前提是宇文宸能不能对她施以信任,将她当做他的人。 不过,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林昔瑶否决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感慨道,即便这条路最容易,但也最凶险。 而且,她既然重活一世了,就不该用自己的婚姻和一辈子做为报复仇人的筹码。 仇她要报,以后的人生她要自己选择。 若是为了报仇,从而被困在这一小方天地成为笼中鸟金丝雀,那她的人生除了报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即使对手强大,她相信事在人为。 在有了短暂的迷茫和软弱之后,林昔瑶再抬眼,眸子里已经满是坚定。 “劳烦禀报一声,说清宁县主求见。” 桂嬷嬷走到角门对守卫如是说道。 那是认得桂嬷嬷的,见桂嬷嬷身后林昔瑶的做派,连忙行了礼,然后道:“实在不巧,太子殿下刚去了太极殿,皇上说是有要事招他过去商议,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要不……清宁县主还是回去吧。” 林昔瑶也想回去。 即使今天见不得林昔兰,至少这不是因为她的原因没有将这食盒送到,改天还可以进宫。 但桂嬷嬷却先她一步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太子殿下。” 那侍卫见了,也不好说什么。 东宫没有女主子,见林昔瑶在这里等,他一个侍卫也不好请人家进去。 心里不情愿的林昔瑶只得跟着桂嬷嬷站在角门外等着。 初春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林昔瑶练剑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被匆匆叫进宫来,穿的也就单薄了些。 这会儿在这冷风习习下,她才觉得出奇的冷。 不仅如此,皇后要让她拿着食盒。 天知道那食盒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那么沉。 即便她在练武,提了这一路来,手臂也酸痛的要死。 偏偏一旁的桂嬷嬷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而这是在皇宫,又是送给太子的东西不能放在地上。 林昔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提着。 她越发怀疑皇后让她来不是为了送东西的,而是瞅准了太子不在东宫故意让她提着重重的食盒来罚站惩罚她的。 就这样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依然没有见到太子宇文宸的踪迹。 而林昔瑶的身子已经有些晃悠了,她的手臂早已经僵硬的不像是她的了。 桂嬷嬷看了看她苍白的面色,终于对那已经看不下去的侍卫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这食盒转交给太子殿下,就说是清宁县主送的。” 闻言,林昔瑶汗颜。 皇后这是要豁出她的颜面来吗? 这样上赶着去给东宫送东西,让人看起来已经是不要脸了,现在还要强行让侍卫给带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林昔瑶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侍卫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不过转瞬就恢复了平静,他点头道:“好,我这就让人带进去。” 言罢,他转身递给身边另外一个侍卫。 见状,桂嬷嬷这才点了点头,携着林昔瑶往来时的路上走。 一动不动的站了那么久,又提着那么重的食盒,这会儿突然一迈步,林昔瑶只觉得双腿发麻,差点儿摔倒。 好在她反应够快,一个趔趄却也很快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076 受罚 两人穿过了御花园,再走过两道宫墙就能看到凤仪宫的方向。 却在御花园的尽头看到了一抹墨色云纹锦袍的陈王宇文昊。 他也正朝这边走来,一看到林昔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蓦地划过一抹惊艳和笑意来:“清宁县主,又见面了。” 摆脱,林昔瑶可不想跟他又见面! 之前只匆匆一面,就让皇后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仿佛她是勾引了她儿子的狐狸媚子似得。 这会儿在这里又碰见了,如果不是有桂嬷嬷在,恐怕她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要是让皇后认定了她就是在勾引陈王的话,只怕以她对儿子的占有欲和维护感,会直接放弃她这颗棋子。 林昔瑶心里不悦,面上依然带着得体不失礼的笑意行礼道:“见过陈王。” 陈王看了看一旁的桂嬷嬷,又看了看林昔瑶,皱眉道:“桂嬷嬷这是要带着清宁县主去哪里?” 桂嬷嬷没有开口,只用眼神瞪了林昔瑶一眼。 林昔瑶只得开口道:“昔瑶初来皇宫,想去给太子殿下问安。” 这当然是胡编乱造的,但总好过将皇后给供出来。 看桂嬷嬷的神情,显然是不想让陈王知道。 听到林昔瑶的话,陈王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盯着林昔瑶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轻笑道:“那你这一趟恐怕是白跑了吧?” 是人都知道,太子不可能见她。 林昔瑶越发肯定皇后这一番就是为了惩罚她。 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林昔瑶露出遗憾道:“是啊,听说太子殿下在太极殿。” 陈王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上前了一步,走近了林昔瑶。 林昔瑶不习惯被一个男子突然靠近,她下意识往后一退。 在那一刹那,她听到他似是深嗅了一口气。 这样的行径已经是十分大胆且无耻了。 偏偏这人长了一副俊美的容貌,再加上眸子里荡漾的笑意,若不是知道他的本性的话,林昔瑶都会以为是个不拘小节的翩翩佳公子。 “总听人说,美人生香,果然是不错的。” 见林昔瑶眉眼里已经全部都是戒备,陈王轻笑着说出这句话。 闻言,要不是碍于身份的话,林昔瑶真想给这人一巴掌。 如果说之前那一声深嗅是她听错了的话,那么这句话无疑是他自己承认了,而且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厚颜无耻。 就连桂嬷嬷眸子里都带上了一抹不自然。 林昔瑶立即再退开一步,沉声道:“陈王说笑了,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昔瑶先告退了。” 言罢,她根本就不给陈王开口的机会,直接提起步子离开。 桂嬷嬷立即跟了上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林昔瑶知道,桂嬷嬷很快会将刚刚的一切告诉皇后。 明明这一切都是陈王的错,但她知道,皇后会将一切算到她的头上。 果然,回了凤仪宫之后,桂嬷嬷在皇后身边耳语了一阵,皇后的面色就变了。 好在最后林昔瑶冷淡的态度让皇后还算满意,她没有直接发火,只淡淡道:“既然今天不凑巧,太子一直在太极殿忙政事,那你就改日在进宫吧。”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本要退下,可心里放不下林昔兰,最后还是抬眸看向皇后道:“娘娘,可否让我见一见阿兰?” 闻言,皇后面色立即就变了,她沉声道:“本宫之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之前不是说东西东宫收了就能见? 虽然没见到太子,但按照当时那侍卫的话来说,也算是东宫收了。 林昔瑶想要争辩,但见皇后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她知道,只要她再多讲一句,皇后立即就能翻脸甚至再变着法的惩罚她。 最后依然见不到林昔兰。 林昔瑶只得点头道:“那昔瑶先退下了。” 没有人看见,她拢在袖摆下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是愤怒之下握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刺进了肉里所致。 回来的时候,依然是桂嬷嬷送她出宫。 两人才走出凤仪宫没有多远,竟然碰到了迎面走来的顾知晓,太后的侄孙女。 远远的,林昔瑶就已经看到了她嘴角勾勒出来的一抹讥诮的笑意,待走近了,她眸子里的笑意更深。 “听说某人眼巴巴的凑过去,连面都没有见到啊?” 顾知晓毫不留情的嘲讽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本来也是实情。 她提起步子就要走,顾知晓却突然展开双手拦在她面前,一脸怒气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礼貌?” 本来林昔瑶是不打算搭理她的。 但见她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的恶劣。 她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不乐意了。 即使她是太后的侄孙女,但她又不是要巴结着太后,相反,她还希望太后不喜欢她,最好是反对这门亲事。 想通了这一点,林昔瑶没有在怕的。 她挑眉看着顾知晓道:“顾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并没有封号在身吧?” “我是皇上亲笔赐封的清宁县主,按理说,你见了面要对我行跪拜礼的,你不见礼也便罢了,还对我这样大呼小叫的,真当这宫里的规矩是摆设吗?” “如果你不知道这宫里头的规矩,我身边的桂嬷嬷可以教教你,看看冲撞了县主该挨多少板子。” 之前顾知晓在仁寿宫的时候看到的林昔瑶就是个粗鄙的且怯懦的丫头,面对太后的恩宠受宠若惊,面对太子的冷落拂袖就走的嘲讽委屈又可怜,是以,顾知晓就误以为林昔瑶是个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自然的,当她买通的在东宫附近值守的内侍告诉她林昔瑶在东宫碰了钉子之后,她才要过来嘲讽一番,最好踩上一脚,让她知道东宫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最好打消了这念头。 谁曾想,林昔瑶不是个软柿子,而是个硬钉子! 顾知晓被林昔瑶的一番话噎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哼哼了半天,最后红着脸道:“不就是县主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姑奶奶还是太后呢!你且等着,我告诉姑奶奶去!” 去吧去吧! 林昔瑶求之不得! 见顾知晓红着脸气哼哼离去的背影,林昔瑶感觉刚刚在皇后那里受的闷气也消退了不少。 077 她不是软柿子 宇文宸一早就被昭庆帝叫去商讨漓江水患问题。 开春之后,漓江下游雨水不断,水位上涨淹没了不少农田村庄,当地的百姓苦不堪言,更有不少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子大把的投入了进去,却像是丢进了无底洞一般,没有丝毫的气色,水患没治理好,民怨已经四起。 宇文宸跟工部和户部的人连着商讨了好几个对策,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漏洞。 一个上午忙下来,他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到了午膳时间,昭庆帝才放了他们回去用膳并整理解决方案。 常远一收到东宫那头传来的消息就在太极殿外急的直跺脚。 然而,他不是主子,不能替主子做决定,更不敢擅自让人将林昔瑶给迎进东宫。 主子自有打算。 常远跳着脚等了两个时辰才终于等到宇文宸从太极殿里出来。 一看到宇文宸,心急火燎了一上午的常远差点喜极而泣。 不过看到宇文宸身边还跟着几个臣工,他也只得忍了。 好不容易等那些人都退了下去,常远才立即闪身到宇文宸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主子,皇后让林小姐送了汤到东宫。” 一提起林昔瑶,宇文宸的眸子都明亮了几分。 见到他的眼神,常远连忙又道:“不过护卫们不敢放她进去,就让她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 闻言,宇文宸眉头一皱:“现在呢?” 常远摇了摇头:“已经回去了。”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也划过一抹冷意。 等他回了东宫,看到摆放在案几上的食盒,下意识提在了手中,待感受到其中的分量之后,他声音越发的冷:“这东西是她亲自提的?” 常远也不清楚,直接叫了当时在门口回应林昔瑶的侍卫来。 那侍卫点头道:“是的,那桂嬷嬷身为奴婢,却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清宁县主一直提着这时候,属下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却又不能上前帮忙。” 毕竟,东宫有东宫的规矩。 宇文宸自然是知道的,但这依然让他觉得窝火。 这么重的东西让她站着提了一个时辰,她的腿伤都还没有好彻底。 敢惹他的人! 好一个桂嬷嬷! 宇文宸眸色一紧,转头对常远道:“之前不是查到她在宫外还有个老相好的吗?” 这一次常远反应快,立即点头道:“是的,那男人靠桂嬷嬷养着,在外面吃喝嫖赌逍遥的很,桂嬷嬷都知道,不过她自己在皇宫当差,出去一趟也不容易,而且她将那野男人当心肝儿一样护着,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闻言,宇文宸冷哼了一声道:“派人去打断他一条腿!” 常远微微一怔,那男人得罪殿下了? 不等常远开口,就听宇文宸又道:“下次趁那东西再去探望他的时候带上人,人赃并获的给抓到陈王面前,看他怎么处理。” 这一次常远彻底福气了。 不仅要打折人家的心肝儿让桂嬷嬷心疼,还要抓包,最终要的是不是送到皇后面前,而是直接交给陈王! 这样一来,就算皇后有心护着,因为这事在陈王面前也觉得颜面无光,这等于狠狠地打了皇后的脸。 只为了林小姐站了这一个时辰,就要让凤仪宫鸡犬不宁,让皇后闹心好长一段时间,常远觉得自己应该越发将林小姐当神仙一样供着了。 他甚至还在想,改天是不是再去林小姐面前刷一圈好感,让她对自己印象深刻,以后遇到主子对他下狠手的时候,也有林小姐这道保命符。 心思翻转极快的常远点头道:“好,属下这就去办!” 言罢,他身形一闪,转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宇文宸余怒未消,他抬手,下意识握住了林昔瑶之前提了许久的食盒把手,脑子里却已经浮现出她提着这么笨重的食盒摇摇欲坠的样子了。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眸的时候,眼底里越发多了几分冷意。 他起手打开食盒,瞬间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那东西他当然再熟悉不过。 当年他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就让人炖了这类滋补的东西希望重整雄风。 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不言而喻。 只是,那丫头到底有没有掀开食盒?或者说,她知不知道皇后让她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宇文宸皱眉,他抬手就要将这食盒给掀翻在地,不过转瞬想起什么,又堪堪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并对那还傻站在那里的侍卫道:“把这个送去甘泉殿,你亲自送到皇上面前,就说是皇后让清宁县主送来的,并且……将清宁县主被迫提着这食盒摇摇欲坠的情形都说清楚了。” 那侍卫虽然不及常远聪明,但也立即明白过来宇文宸这是要替清宁县主鸣不平了。 他立即上前双手接过了那食盒,转身就朝着甘泉宫去了。 当天下午,回了将军府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林昔瑶就又收到了皇上一大堆赏赐,同时也听到从宫里头传来的消息,皇上下令禁足皇后十天。 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觉得这事儿应该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皇后被禁足当然是好事,但林昔瑶却高兴不起来。 凤仪宫被禁,她想去见林昔兰就至少还要再等十天。 同时,抱着空空的食盒回东宫复命的侍卫没有见到太子,遇到常远,不免疑惑道:“为什么皇上听到我的话会这么生气呢?为了清宁县主竟然不顾皇后的颜面给禁足了,这……也太严重了吧?” 闻言,常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凑到那侍卫的耳畔轻声道:“你不知道啊,那里面的汤是些什么好东西,让皇上瞧见了,不就立即明白过来皇后是故意来羞辱太子的么,他没法明着因为太子的事情惩治皇后,却可以借着为清宁县主出气的理由来打压皇后,皇后这一次是真的蠢啊,没有想到往日里对这些拙劣伎俩根本不屑一顾的太子会去告状啊……” 听到这句话,那侍卫似懂非懂。 常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提醒道:“总之一句话,清宁县主惹不得,你记住就是了。” 078 敢惹他的人 话说顾知晓在林昔瑶这里受了气,一路哭哭啼啼的去了仁寿宫。 太后见了,当即心生不悦道:“怎么回事?整日哭哭啼啼的,让人瞧见了,还以为哀家是怎么了。” 闻言,顾知晓这才想起来姑奶奶最讨厌人哭,她连忙正了正面色,一脸惭愧道:“知晓知道错了。” 太后一向都是疼这个侄孙女的,见她这般委屈巴巴的神色,当即就心软了,她抬手一招,将顾知晓拉到面前来道:“怎么了?在这宫里头还有谁敢招惹你不成?” 听到这句话,顾知晓就越发委屈了,眼看着泪水就要下来,却蓦地想起太后刚刚的话来,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道:“姑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就一个没名没分没封号的小丫头,在这宫里头,哪个不是比我大呢?” 太后也逐渐听出味儿来了。 她皱眉道:“这还真是被谁刺了,哀家倒是很好奇,还有谁敢来招惹你。” 顾知晓虽然娇纵,却也知道这会儿如果直接说出来的话,只会让太后不喜欢,以为她在搬弄是非。 她咬了咬唇瓣道:“没有谁,就是我自己运气不好罢了。” 说话间,她给身后的丫鬟递了一个眼色。 那丫鬟连忙一脸委屈和心疼的跪了下来,将之前顾知晓遇到林昔瑶并被林昔瑶一番奚落的话语给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太后听了,面色逐渐转为凝重。 她没有说话,顾知晓也不敢贸然应声。 那丫鬟咬牙切齿道:“我们家小姐只是好心去提醒清宁县主罢了,她就算贵为县主,但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这样直接找去了东宫,传出去了,她的闺誉不好也便罢了,还要连累着皇家的颜面不是?谁曾想,这清宁县主竟然直接拿身份来压小姐,说我们小姐不懂规矩还要将我们小姐拉下去打板子呢!” 顾知晓见太后没有吭声,便硬着头皮哽咽道:“姑奶奶,清宁县主说的不错,是我不该提醒她,越了规矩。” 闻言,太后冷哼了一声。 顾知晓心头一松,觉得终于挑起了太后对林昔瑶的不满,她就等着太后的怒火爆发出来。 谁曾想,下一瞬却听太后道:“你知道就好。” 闻言,顾知晓错愕的抬眸看向太后。 太后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在这宫里头,最重要的就是规矩,知晓啊,虽然哀家宠着你,疼着你,在哀家这把老骨头还在的时候,当然不敢有人将你怎么样,但一旦哀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又是这般娇纵的性子,平日里那些被你得罪的人又那么多,你觉得,她们会放过你?” 太后是真心在为顾知晓着想。 乍一听到顾知晓丫鬟的禀报,她心里肯定是有火气的。 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侄孙女,连她都舍不得说重话的。 不过,太后到底在这后宫中那么多年,对于人心的把控早已经看的炉火纯青,再加上自己这侄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她冷静下来之后,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是顾知晓主动去挑衅了,偏生林昔瑶还不是个软柿子,没有将就她,直接给怼了回来。 向来在宫里除了见到皇后有些畏惧之外,都是横着走的顾知晓何曾受到这样的气,自然是又羞愤又委屈了。 太后看的十分透彻。 而顾知晓听到她的一番话之后,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羞愧也不是。 她红着脸,一个劲儿的绞着手里的帕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见状,太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这孩子,到底还是藏不住心思。” 就算她偏心自己娘家,却也知道顾知晓的性子和智谋担不起太子妃的位置,更匡仑一国之母。 所以,太后才从未想过要撮合顾知晓跟宇文宸。 但顾知晓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说破,其实,她心里也存着一丝私心。 若顾知晓执意要嫁给宇文宸,将来能做了太子侧妃,有她和顾家的庇佑,将来宇文宸登顶,只要她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也能坐稳贵妃的位置。 至少能给顾家添一份助力。 只是这一份心思太后从未说破。 如今看到顾知晓被林昔瑶这般怼了回来,太后一方面觉得林昔瑶这性子越发合了她的胃口。 既不软弱,也不锋芒毕露,在被人欺压的时候也能毫不客气的还击,再加上她那机灵劲儿,太后越发满意。 另一方面,太后也寻思着,如果林昔瑶真的当了太子妃,只怕以顾知晓的性子,进了东宫也不会有多好的日子过。 她不免有些担忧了起来。 “知晓,这天下间的好男儿多的是,哀家看着好几个世家公子哥都不错,你不要把眼光都放到宸儿一个人的身上,你再看看其他人,只要你看上了哪个,直接跟姑奶奶说,姑奶奶给你做主。” 这是太后第一次主动当着顾知晓的面提起这件事。 顾知晓的脸色红了又红,眨眼间就像是煮透了的虾,她低着头,搓着手上的丝绢咬牙道:“姑奶奶……我只喜欢宸表哥……” 在太后一双犀利的目光注视下,顾知晓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若他也能这般待你,哀家就算是一力挡下所有的阻力都会为你做主,但是,傻孩子,他的心思都在朝政之上,即便哀家将来胁迫他娶了你,你一辈子守着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人,守着这偌大冰冷的后宫,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嫁一个寻常的世家公子哥,知冷知暖的,两人举案齐眉好好过日子。” 这一番话太后是在劝说顾知晓,却也不由得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后宫路。 太寂寥,太落寞。 她是真心疼着顾知晓,所以才会掏心掏肺的跟她说这么多。 但是,顾知晓却并没有将她的劝告听进去。 她蓦地抬眸,认认真真的盯着太后眸子,笃定道:“就算宸表哥不喜欢我,我也无怨无悔,我只想要留在他身边,能站在看得见他的地方,我就很知足了……” 说到后面,顾知晓的面色越发红了下去,她害羞的低下了头。 见状,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顾知晓退下,并道:“也罢,也罢。” 顾知晓还在羞涩和难过中,一时间没有听懂太后这句“也罢”是个什么意思。 到底是让她罢了自己的心思,还是打算成全了她? 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看向太后,却见太后已经抬手支着额头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样子。 顾知晓只得无奈的退了下去,整整几天,她都在琢磨着太后的意思。 079 太后的心思 这几日,皇后被禁足,林昔瑶不能进宫,她只能一头扎在练功上。 前几日不见了踪影的忘尘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的忘尘更沉默了。 听苏旭说,他是听到有关他妻儿当年的消息立即就心急火燎的赶回了老家,结果一无所获。 林昔瑶偶尔跟他说话,他也只是摇头,没有作答。 不过,教导他练剑也依然用心思。 他不厌其烦的给她比划剑招,甚至直接握着她的手教她什么样的起势能惊风破雨。 这在常人看来,显然是逾越了。 但林昔瑶跟忘尘接触了这么久,知道他只是认真在教导她功夫,并没有任何私心杂念,而她又一门心思的练功,所以并没有多想。 这一夜,夜深人静,月上中天。 林昔瑶就着月光在庭院里舞剑。 忘尘倚在梨树下看着她,他的眼神追随着她每一个动作,见林昔瑶有哪里做的不好,他立即飞身一掠,踏步来到她身边,抬手就抓住了她手腕,带着她的手腕舞剑。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林昔瑶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幽香。 而这在往日里,是不曾有的。 在休息的时候,林昔瑶抱了一坛桂花酿出来,抬手招呼忘尘道:“难得今晚月色好,陪我喝一杯吧。” 闻言,忘尘的身子却一动不动。 林昔瑶转头疑惑的看向他。 就看到那张面具遮映下的眸子在月色中熠熠生辉。 竟然让林昔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她眨了下眼睛,再细看的时候,忘尘已经转过了目光,看着她碰触来的一坛桂花酿道:“你一个姑娘家,跟男人喝酒,妥当吗?” 林昔瑶何曾想过竟然会有被忘尘怼的一天。 平日里从来都寡言少语,偶尔说两句也是指点她功夫的忘尘竟然会怼她? 林昔瑶有些回不过神来。 待她反应过来,刚刚还在指责自己跟男人喝酒的某男人已经坐到了石台前,抬手利落的倒了两杯酒。 林昔瑶有些错愕。 这人的行事作风怎么也突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等她细想,就听忘尘道:“不是喝酒吗?”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了些。 林昔瑶只当他是回乡受了刺激所致,也没有多想。 她跟着在石桌前坐下,拿起了忘尘倒给她的酒盏,扬了扬,然后轻笑道:“敬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虽然没有正式的拜师礼,但你也算是我师父了。” 忘尘握着酒盏的手没有动。 因他戴着面具,林昔瑶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她这么说到底是让他高兴,还是觉得不妥。 她试探性的开口道:“怎么,不愿意喝?” 忘尘摇了摇头,抬手勾起一角面具,另一只手一抬就将杯中酒饮尽。 他就连喝酒的时候都戴着面具。 这让林昔瑶不由得想到他面具下那张带着疤痕的脸。 虽然这时候提起来,有些不太妥当,但她还是觉得说出来,至少试试能不能帮他走出来。 “其实,介意的是你自己。” 林昔瑶捏了捏青花酒盏,垂眸看着酒盏中倒映的那一轮明月,感慨道:“谁都有放不下的过去,但时间在往前走,生活在继续,我们要走出来。” 这句话既是对着忘尘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闻言,忘尘放下了酒盏,沉默了。 他转头看向天际的那一轮美的不真实的明月,一言不发。 林昔瑶知道她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他的妻儿,她又道:“我听苏旭说,这些年你一直都不相信他们已经去了,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他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他们知道你这些年封闭自己,过的这般孤苦难过的话,他们心里好受吗?” 忘尘的身子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林昔瑶举杯,微微摇晃,杯中的月影也随之荡漾开来,她怅然道:“我最在乎的人也离我而去,就算我连她的尸骨都没有见到……但我知道她泉下有知的话,一定是希望我好好的活着的。” 念及此,娘亲的影子仿佛出现在了荡漾着月影的杯中,林昔瑶鼻尖一酸,蓦地落下泪来。 那泪滴顺着脸颊流下直接跌落到了酒盏中。 她苦笑了一声,抬手便将混着泪水伴着月影的桂花酿一饮而尽。 桂花酿是清酒,平时小酌并不会醉。 但今晚的林昔瑶心情不好,见忘尘没有要陪着她畅饮的意思,她便直接拿起了酒坛子,一杯接一杯的往自己酒盏里倒。 就这样,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泪水流了多少。 当酒坛子见了底,她看着对面石凳上坐着的忘尘的影子也逐渐模糊起来,林昔瑶起身道:“我……我回房睡了,你……你也早些休息……” 言罢,她手按在了石台上,正要站起来,下一瞬身子一个趔趄,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跌到了下去。 在她摔倒的瞬间,对面的忘尘身形一掠,直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际,将她往怀里一带。 独属于她的幽香伴随着香味浓郁的桂花酿,让他眸色一紧。 在打横抱起她的一瞬间,他脸上的面具滑落,露出一张绝代风华的俊美面容来,哪里有半点儿疤痕。 这哪里是林昔瑶口中的忘尘,这是此时本来该在东宫的太子宇文宸! 怀里的人儿睡的正香。 宇文宸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抱着她进了房间。 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又替她掖好了被角,本来该转身离去的他,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似得。 月光从窗台上打了进来,正好罩在床上,打在她那倾国倾城般的面容上。 宇文宸垂眸认真打量,为什么他就对这样一张脸恋恋不忘,甚至做梦都能梦见她。 想起做梦,他不由得又想起自己那个活/色生香的旖旎梦境来。 梦中的女子勾魂摄魄,睡着了的体态跟现在别无二致。 宇文宸下意识抬手便勾住了她的下巴,梦中的场景悉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下一瞬,他只觉得下腹一紧…… 蓦地有一种想要占有她的冲动。 080 醉酒 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即便现在他疯狂的想要将梦境中的情形在现实中重现,理智如他,最终也克制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且不说他还没有给她名分,没有明媒正娶,就算是娶进了门,也不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那倒是跟登徒子无异了。 宇文宸闭上了眼睛,凝了凝神,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一滑,就落到了她还带着泪意的眼角。 醉酒之后睡着的美人儿有着平时都不曾有的娇憨,让人一见了,便心生喜悦和疼爱。 不过眨眼间看到她在睡梦中依然没有舒展、紧皱的眉头以及带着泪意的眼角的时候,宇文宸眸色一紧,暗道:林将军夫妇的死至今让她不能释怀吗? 不知不觉间,他眼里心里已经满是怜惜,那温柔的目光以及轻柔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见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酒渍,宇文宸俯下了身子来,凑了过去,吻上了她的嘴角。 带着少女的甘甜以及桂花酿的馥郁,那味道让宇文宸差一点儿又把持不住。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迫使自己转身飞快逃也似得离开。 才跃出院墙,就看到常远一副贱兮兮的表情看着他。 宇文宸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上次的板子挨少了?” 常远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主子,我是在感叹您的控音之法出神入化,就连属下都没有听出来您跟忘尘的声音差别在哪儿。” 闻言,宇文宸冷眼扫了他一下,沉声道:“让人将忘尘引的远远地,近期内都回来不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得要紧紧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听到这句话,常远下意识问道:“那这么说,主子是打算继续长期的扮演忘尘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身形一掠,眨眼间就来到了常远的面前。 常远功夫虽然高,但又比宇文宸低了一个档次。 宇文宸的动作太快,快到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和躲闪。 只觉得屁股一疼,他整个人就被宇文宸给从将军府的外围院墙上给踹了下去,直挺挺的栽到了地上。 夜深人静,常远连哀嚎都忍了下来。 **** 林昔瑶晚上喝了太多的酒,以至于第二天睡到了日晒三竿。 若不是春花在外面敲门来叫她,她都能继续睡下去。 “小姐,您昨晚怎么了?” 林昔瑶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练剑,为了不影响春花她们几个休息,就将她们撵去海棠院后面的一进院子了,跟她住的这个院子隔了两道院墙。 所以,昨晚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和忘尘在。 想起忘尘,林昔瑶浑身一怔,她抬眸看着春花道:“我昨晚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她就记得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酒坛子见底儿了,然后视野也就开始模糊了。 她是迷迷糊糊自己跑回了房间睡着的呢? 还是……被忘尘抱回来的? 想到后面一种可能,林昔瑶只觉得老脸一红。 虽然她对忘尘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但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被一个男子抱着送回床上……光是想想,她就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闻言,春花一脸诧异的看着她道:“奴婢不清楚啊,难道不是小姐自己回来的吗?” 被春花那好奇又八卦的目光一瞧,林昔瑶越发心虚了,她摆了摆手道:“对啊,我自己回来的,我是睡糊涂了。” 言罢,为了不让春花看出自己的窘迫来,林昔瑶让她下去准备早饭。 她迅速的起床收拾了一番,就跑出了院子,到处找忘尘的踪迹,提着一颗心,本来想问问忘尘的。 可是找了一圈下来,并没有找到。 林昔瑶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还是不要问了。 恐怕问了之后越发尴尬。 而且,以忘尘的性子,未必会跟她说实话。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便收回了这个打算。 她回了房间,春花也已经将早饭送了过来。 林昔瑶才喝了一口小米粥,就见秋月急匆匆的跑进来,乍乍呼呼道:“小姐,小姐,不得了了!” 闻言,林昔瑶放下碗筷,皱眉看着秋月道:“慢点儿,不要一惊一乍的。” 林昔瑶的语气不轻不重,但秋月听进去了,连忙一脸惭愧道:“是奴婢太惊讶了,以后奴婢一定稳重。” 见林昔瑶点头,秋月这才道:“东宫派人送了东西来。” “啥?” 林昔瑶的手一抖,差点儿掀翻面前的小米粥。 刚刚还说秋月咋呼,现在轮到她了,同样被惊讶的不得了。 传闻中那太子宇文宸不是最讨厌女人,尤其讨厌上杆子巴结他讨好他的女人吗? 前两天她“不知耻”的跑到人家门外站了一个时辰,恐怕这名声都已经传出去了,按理说他该越发厌恶自己才是。 怎么还会送东西过来? 东西? 林昔瑶眸色一紧,连忙道:“送了什么?” 秋月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是一个锦盒,不知道是什么,一个小公公还在前厅等着呢。” 林昔瑶连忙起身,跟着秋月去了前厅。 那小太监一看到林昔瑶赶过来,连忙一脸笑意道:“奴才见过清宁县主。” 林昔瑶摆了摆手,免了他的礼。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嘱咐奴才,让奴才亲自交到县主手上的。” 闻言,林昔瑶心头更疑惑了。 小太监双手捧上了锦盒,林昔瑶只好接了过来。 这时候,小太监又道:“殿下说了,让清宁县主要多多翻阅。” 翻阅? 林昔瑶心头不解,面上却不得不点头应下:“清宁谢太子殿下恩典。” 小太监笑了笑,又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直到小太监走远了,一旁的秋月和春花已经好奇的围了过来,并紧张兮兮的看着林昔瑶道:“小姐,太子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上次东西给女子呢!这里面是什么呀?快打开看看啊。” 林昔瑶也纳闷儿了,素未谋面的太子,为什么无端端的要给她送东西。 是因为不满之前她的行径,故意这样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糟了。 念及此,林昔瑶心头一紧。 081 醉酒之后 在春花秋月好奇的目光下,在林昔瑶紧张之下,她打开了锦盒。 看到里面躺着的东西的一瞬间,林昔瑶一怔。 难怪刚刚那个小太监说太子嘱咐要多多翻阅。 原来是一本小册子。 只是,太子宇文宸突然送她一本小册子是什么意思? 林昔瑶将锦盒交给春花,拿出里面的小册子,待她看清楚里面写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小姐,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啊?” “对啊,小姐,给我们瞧瞧呗?我们也好奇太子殿下会送什么给小姐,该不会是武功秘籍吧?” 武功秘籍是不可能的,但林昔瑶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太子会给她送这个东西。 这薄薄的一本册子里写的全是—— “姑娘家不要喝酒” “小姑娘喝酒的危害” “论贪杯的坏处” “女子喝酒之后的醉态” …… 看到这些,林昔瑶的脸都绿了。 一旁的春花秋月更加好奇了,就要凑上来瞧瞧,林昔瑶连忙合上了册子,直接转身快步回了房间。 待她关起房门来,这才一把将那小册子扔掉了地上。 末了,还是不解气,又补上了几脚。 她喝酒怎么了? 吃太子家小鱼干了? 吃太子家大米了? 她喝酒怎么了? 气过之后,林昔瑶心里更多的是惊讶,太子宇文宸怎么知道她喝酒了? 不但知道她喝酒了,还知道她喝醉了! 如果说他是为了报复她之前上赶着去东宫送东西才随手送了这个来,那未免也太巧合了罢! 昨天晚上她才醉酒,今天他就送了东西来。 林昔瑶就算是个傻子都不会相信这只是巧合。 难不成,这院子外有太子的眼线? 林昔瑶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 她走到那册子跟前,想起里面的话,忍不住又踩上了两脚。 发泄之后,林昔瑶才打开窗户,唤了守在外面的侍卫传消息给苏旭。 苏旭听后,也惊讶非常:“小姐,现在这些护卫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知根知底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太子怎么会知道的?” 面对林昔瑶的质问,苏旭也脑壳疼。 他拍了拍脑袋道:“属下这就去查。” 见林昔瑶点头,苏旭这才退了下去。 苏旭前脚走,林昔瑶后脚就捡起地上的册子往外扔。 在丢出去的瞬间,林昔瑶又蓦地想起来:“虽然可恶了些,但到底是太子赏赐的,还不能丢。” 她咬了咬牙,只得又起身去捡了回来。 东宫,宇文宸心情极好的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 常远匆忙从外面回来,立即就行礼道:“殿下,那册子林小姐看了。” 闻言,宇文宸抬眸看向常远,没有说话。 常远就立即道:“不过,林小姐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就是了。” 宇文宸轻笑道:“她是不是把小册子给扔了?” 即使常远不说,按照林昔瑶的性子,宇文宸也能猜到。 果然,常远笑道:“正是,不但扔地上了,还踩了几脚。” 这也都在宇文宸的意料之中,不过常远面上幸灾乐祸的笑意让他十分不爽,他只随意扫了常远一眼。 常远突然有一种被秋风刮过的感觉,瑟瑟发抖,他连忙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并且露出了跟宇文宸同仇敌忾的表情。 见状,宇文宸这才道:“去,让人将那小册子也要会来。” “啥?” 常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见宇文宸表情认真,他只好应了。 等之前送礼的小太监再屁颠屁颠的赶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的时候了。 林昔瑶刚放下碗筷,就听见秋月又急匆匆的走进来了,看到她,秋月连忙收起了步子,垂眸道:“小姐,东宫的人又来了。” 又来了? 之前送了那本说教的小册子还不算,怎么又来了? 林昔瑶心头不解,碍于礼数,却还是连忙跟着秋月去了前厅。 依然还是那个小太监。 一见到她,就笑呵呵道:“清宁县主,太子殿下差奴才来问问清宁县主,上面的内容可看好了?” 虽然心里诽谤不已,但面上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 见状,那小太监眉开眼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去清宁县主将那小册子交给奴才,奴才也好回去复命。” 啥? 啥? 啥! 还要还回去? 林昔瑶头一次听到说赏赐的东西还会要回去! 而且,这赏赐的不过是一本小册子,根本就一文不值,结果才半天的功夫又要让她还回去! 好险她从窗户外丢了之后又捡了回来。 不然,现在让她用什么去还。 她当然不可能是舍不得不想还,而是……之前她看到那小册子的时候,愤怒之下踩了几脚…… 那上面现在都还有擦不掉的脚印儿! 这还怎么还回去? 林昔瑶开始头疼。 那小太监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林昔瑶面前道:“县主可是将那小册子给扔了?” 这时候林昔瑶宁愿承认她是丢了,扔了,也不想还了那还带着脚印的小册子。 但如果不还的话,恐怕更加得罪了东宫那位。 她也吃不准为什么今天太子要这般戏弄她。 难不成他算准了自己会丢掉那小册子,才故意让人又要了回去? 一定是这样的。 否则,那根本就不值钱的东西,他为什么要要回去? 就算很珍贵很值钱,以太子之姿,岂有赏赐了人家又要回去的道理? 总之,林昔瑶心里很乱,有苦也没有地方说。 她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这就去拿。” 言罢,她飞快的转身回了海棠院,拿出今天上去捡回来垫在梳妆台底下的小册子。 不过才半天的功夫,那小册子上面又是泥泞又是脚印子的,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林昔瑶也觉得自己很狼狈。 她仔细擦拭了一番,发现越擦越脏,最后索性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装回了锦盒里,然后交给了外面候着的秋月,让她转交给了那小太监。 后面的几天,林昔瑶都为这件事惴惴不安。 她摸不准太子的心思,到底是捉弄她,还是故意找茬。 她认真想了想,多半都是故意来找茬的。 算准了她会一气之下扔掉,他再找人来要,发现东西被弄脏了之后,刚好可以借题发挥来整治她。 然而,林昔瑶焦急不安的等了几天,东宫依然没有半点儿消息传来。 她让苏旭传了消息给在皇宫当差的桩子,结果打探回来的消息是东宫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082 戏耍她 林昔瑶就纳闷儿了,太子宇文宸是几个意思? 要不是碍于颜面也担心会被拒之门外的话,林昔瑶真的想亲自去找宇文宸问个清楚。 不过理智告诉她,太子没有再一次找上门来,那是好事。 天知道那一天他送了锦盒到将军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东楚王都。 现在街头巷议到处都在谈及太子看上了将军府的大小姐。 不过是寻常的一件小事。 虽然因为宇文宸是第一次赏赐给一个女人变得不寻常,但也不至于让老百姓都知道并且议论纷纷。 她想,其中很大一定的程度有皇后或者丞相府的推波助澜。 现在皇后巴不得将她跟宇文宸绑在一起。 经过之前的几次试探和软硬兼施,再加上有林昔兰在手上,皇后越发觉得可以拿捏的住她。 林昔瑶不想嫁给太子宇文宸,就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谁曾想,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下手,他竟然先来了这样一招。 他是几个意思? 捉弄她?还是惩罚她? 林昔瑶想了几天都想不明白。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在凤仪宫的皇后。 自那一日被禁足了之后,皇后的脾气变得越发差了起来。 在摔了满地的瓷器之后,她将目光转向被叫过来的李云秀:“云秀,你说,往日里本宫也曾刺激过宇文宸,可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甚至连还击都不屑,这一次为什么突然会直接告到了皇上那里?” 这一次不是皇后自己犯蠢,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往日里对她的手段根本就不屑一顾的宇文宸会做出告状这样的事情来。 李云秀自从永宁侯府出事之后,性子也都消沉了不少。 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却又遇到皇后被禁足。 听到皇后的询问,她叹气道:“难不成太子是真的看上了林昔瑶不成?” 闻言,皇后眸色一紧,冷哼道:“这些年本宫安排了多少绝色美人,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怎么可能看上林昔瑶,而且他的身体……哼……” 皇后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太子不行。 当年就是她用培养了数十年的女暗卫做死士,在接近了宇文宸之后,用了同归于尽的方法刺向了宇文宸,就算没有杀了他,肯定也伤了他的命根子。 虽然当时的事情宇文宸瞒的很紧,她打探不到消息出来,但从那次事件之后,东宫就再没有出现过女人,宇文宸甚至连个丫鬟侍妾都没有。 这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女人? 她明知道宇文宸不会喜欢上林昔瑶,还安排林昔瑶过去,一来是为了惩罚林昔瑶,给林昔瑶一点儿教训。 二来,也是为了做给仁寿宫的太后看。 只要太后相中了林昔瑶,再加上她在皇上身边吹点枕边风,这事儿八成是没的跑了。 毕竟,宇文宸早已经到了要立下太子妃的年龄,再这样悬着的话,就算皇上有心要维护,也堵不住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 到时候,宇文宸若是反对,他的太子之位也未必安稳。 皇后本来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可近来,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候,有影卫身形一闪,就掠到了门口。 在得了皇后的吩咐之后,他上前几步,走到皇后面前跪下道:“娘娘,刚刚收到消息,太子给将军府的林小姐送了锦盒。” 闻言,皇后一怔,连忙道:“送了什么?” 那影卫摇了摇头道:“属下并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相爷已经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并且让人散布了出去,特让属下来告知娘娘一声。” 听到这里,皇后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示意那影卫退下。 “看到没有?宫里传出去的消息,本宫是最后一个收到的!皇上这禁足可是真的滴水不漏。” 皇后气咬牙切齿。 李云秀连忙安抚道:“姑姑莫要着急,万事还有爹爹和陈王在,您可是他们的顶梁柱,万一要是气坏了身子,可让他们怎么办?” 听到李云秀娇声娇气的声音,皇后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握着李云秀的手,走出了满地碎片的里间,来到了外间的贵妃榻上坐下,并招手让桂嬷嬷带林昔兰过来。 皇后虽找不出林昔瑶的错来,但总觉得不安,这种不安让她连带着对林昔兰也喜欢不起来。 “昔兰见过皇后娘娘。” 林昔兰盈盈拜倒。 娇美的容貌,再加上弱不禁风的体态,任谁见了,都该生出两分怜惜来。 皇后却冷声道:“你那姐姐,倒是好手段。” 闻言,林昔兰心头一惊,面上依然沉稳道:“昔兰不知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目光越过她,看向外面满园的春色,冷冷道:“若她真的能得了太子的心意倒也还好,就怕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听到这句话,林昔兰连忙跪下道:“娘娘说笑了,我姐姐生性纯良,口直心快,既然她认定了娘娘,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告诉娘娘,她这性子,又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娘娘不放心的话,大可以差人去将军府问问。” 林昔兰有着病态美,再加上弱不禁风的模样以及细声细语的性子。 她的话皇后倒是听进去了几分。 本来还有一腔怒火要对林昔兰发的,最后皇后只摆了摆手道:“是与不是,本宫自会派人去查,你最好祈祷她别耍什么花样,退下吧,本宫乏了。” 见状,林昔兰心里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在林昔兰走后,一旁的李云秀咬牙切齿道:“姑姑,怎么这么容易放过她?” 虽然她跟林昔兰并没有什么过节,但是出于她对林昔兰美貌和体态的嫉妒,她本能的不喜欢林昔兰。 再加上最近刘娇又跟林昔兰走的近。 本来李云秀跟刘娇的关系也很好的,可自从她出事之后,发现自己的亲姑姑竟然要将刘娇许配给陈王! 那本该是她的夫君! 就算跟刘娇没什么关系,是姑姑的决定,但也让李云秀跟刘娇之间生了嫌隙,从此对刘娇喜欢不起来。 连带着,对本来就看不顺眼的林昔兰就更加不顺眼了。 皇后深深地看了李云秀一眼。 别人的心思她未必能全部猜透,但是眼前从小开始就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亲侄女,她倒是了解的很。 知道是因为刘娇的关系而恨上了林昔兰,皇后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她就是个病秧子,你跟她置什么闲气,若真的惩罚了她,让她有个好歹来,到时候本宫还拿什么来拿捏林昔瑶?” 李云秀被皇后的话一堵,一时间窘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皇后摆了摆手道:“你也下去吧,本宫已经够累的了。” 083 猜不透的心思 关心宇文宸心思的不仅仅是皇后一人。 听到消息的时候,昭庆帝正在作画。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放下了狼毫笔转头问那个前来汇报的太监道:“你是说,太子赏赐了东西给林业成的女儿?” 那太监连忙点头道:“是呢,听说还派的太子身边最信任的来福呢。” 闻言,昭庆帝忍不住笑道:“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侍卫传报:“皇上,太子来了。” “哟,正好,这话儿正说到他呢,快传!” 昭庆帝连忙让人撤了笔墨,瞬间摆出了一副慈父的形象。 “宸儿。” 宇文宸一进门,就看到昭庆帝正含笑看着他,在等着他说些什么。 宇文宸转念一想,就想到了可能是送东西给林昔瑶的事情,他假装看不破,起身行礼之后,就在棋盘前坐了下来。 昭庆帝见暗示无用,只得挪步到棋盘边上,一边落子如风,一边道:“听说,你赏赐东西给人家了?” 宇文宸连脸皮都没抬,直接道:“怎么,礼尚往来,父皇难道觉得不应该吗?” 被他这么一说,昭庆帝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应对。 又走了五步之后,他才道:“可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这还是头一次赏赐给小姑娘东西,往日里那些伸长了脖子想要往东宫钻,想要讨好你的女人那么多,怎么不见你礼尚往来?” 宇文宸飞快的落下一子,这才抬眸看向昭庆帝道:“父皇想说什么?” 昭庆帝捏了捏手上的黑玉棋子,笑的老谋深算道:“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不好意思承认?” 宇文宸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扫了一眼棋盘道:“父皇,该您落子了。” 见他要岔开话题,昭庆帝就知道——有情况! 如果不是的话,以宇文宸的性子,当场就要否决。 他没有否认! 这时候,若不是碍于自己的天子之威,昭庆帝高兴的简直要拍手! 他等了那么多年,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他看上谁了。 就在昭庆帝还揣着最后一丝疑虑,想要再追问一句的时候,就见宇文宸落下一子又慢悠悠道:“儿臣也该大婚了,不是吗?” 闻言,昭庆帝一怔。 下一瞬,再顾不得,连忙高兴道:“你啊!早该大婚了!你不知道父皇这些年来等着你大婚,等的头发都白了,你要是再拒绝女人,拒绝大婚的话,父皇都快顶不住了。” 就算他贵为天子,也顶不住朝臣那么多张嘴以及天下间的悠悠众口。 太子是储君,关乎到将来东楚的命脉,若是太子迟迟不大婚,还满天下的传着太子不举的言论,不仅皇室面上无光,也让其他的皇子蠢蠢欲动,争储之争不可避免。 昭庆帝高兴的连落子都忘了,他笑着看向宇文宸道:“那朕现在就下旨赐婚?” 闻言,宇文宸眸色一紧,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什么?” 面对昭庆帝诧异的目光,宇文宸微微一笑道:“这件事父皇就不用担心了,儿臣可以跟父皇保证,儿臣没有问题,等时机成熟了,儿臣自会向父皇请旨赐婚。” 这句话倒是让昭庆帝安了不少心思,不过转瞬他又皱眉道:“那什么时候时机成熟,要等多久?” 他都等不及了。 宇文宸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很快。” ****** 林昔瑶坐立不安的等了几天,既没有等来东宫的消息,也没有等来凤仪宫的消息。 最后,却等来了仁寿宫太后的帖子。 让她去参加桃花宴。 在收到这帖子之前,林昔瑶就已经从苏旭那里听到消息了。 据说,太后这一次还会邀请王都中许多待字闺中的贵女并从中挑选出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林昔瑶想到之前太后对自己的另眼相待,她就有些头疼。 不过太后的帖子,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但也有一件好事。 帖子上还邀请了林昔兰。 也就是说,虽然林昔兰在凤仪宫中,有了这帖子也得去赴宴,到时候她们两姐妹就可以短暂的见个面了。 这一转眼就快半个多月没见面了,虽然宫里有消息传来,知道林昔兰过的还好,但林昔瑶不亲眼所见还是不放心的。 转眼间就到了赴宴这一日。 太后牵头的宴席,林昔瑶可不敢耽搁。 她一早起来就开始梳妆打扮。 她想起上一次自己随意的劲装打扮,让太后觉得她是个飒爽磊落的女豪杰,林昔瑶想着太后应是喜欢这一类型。 所以,这一次她让春花和秋月用心的可劲儿的给她装扮起来,她知道自己这身子是美的。 那就干脆美到极致,这样浓妆艳丽又张扬的美肯定也就入不了太后的眼了,因为跟之前她给太后的感觉大相径庭。 太后瞧不上她,那她嫁进东宫的事情也就多了一分难度了。 她没有明说,春花秋月只当林昔瑶是突然开窍了,想去艳压群芳,于是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来装扮林昔瑶。 待两人忙活了一个时辰之后,穿着一席绯色曳地烟沙裙的林昔瑶走到落地铜镜前,看到里面的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铜镜里倒映的女子身段修长体态婀娜,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碧玉飘花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髻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珠子,精致绝美的容颜上因着在眉心点的梅花妆而更添丝丝妩媚,配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越发倾国倾城,勾魂慑魄。 就连亲手为她装扮的春花和秋月转身过来看了之后也被惊艳到了。 “天啊,小姐……您也太美了吧。” “就是,我要是个男子,见了小姐只怕都会日思夜想都会疯掉的。” 闻言,林昔瑶啐了她们一口,笑骂道:“还日思夜想疯掉呢,小丫头好不知羞。” 她笑起来,越发明艳动人,春花和秋月只觉得本来还昏暗的房间瞬间都流光溢彩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院外传来了脚步声,三人循声抬眸,就看到沈氏带着林昔云眼巴巴的赶过来了。 084 他不否认 远远地,看到林昔瑶沈氏的眸子里先是划过一抹惊诧,旋即就绽放出一朵花来。 “哎呀,我们瑶姐儿这么一装扮,当真是倾国倾城啊。” 林昔瑶一看到她带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林昔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沈氏是想趁机让她将林昔云也带进宫里。 虽林昔云身份不够,但毕竟是宫里头的宴席,千载难逢,要是能结实到一些贵人,也对林昔云有天大的好处。 “二婶儿今天倒是起的早。” 林昔瑶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假意没有看懂沈氏的意思,转身就要朝外走。 见状,林昔云有些着急,她跺了跺脚,咬了咬唇瓣,却愣是憋不出半句话来。 上一次她被林昔瑶打的情形历历在目,让她主动舔着脸来找林昔瑶,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但是,奈何她拗不过沈氏,而且她自己也存了私心,想要凭借这一次给自己的前途铺路。 她是不指望着以后自己的婚事能靠上林昔瑶了,但若是能在今天的宴席上大放光彩,她的名声传出去了,自然有上好的姻缘等着她。 为了这个目的,林昔云愿意在林昔瑶面前放下身段来。 一瞬间又将自己的心思沉了沉,林昔云走上前对林昔瑶万般不愿意的服了服身子,赔礼道:“阿姐,对不起,上一次是我的不对,我当时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才会那般不知好歹来的,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生气了。” 闻言,林昔瑶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直接道:“上一次是什么事情,我都忘记了。” 她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要操心,才不会将一个林昔云放在眼里,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待在将军府,不来招惹她,林昔瑶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她。 见她态度如此的冷,已经放下了身段的林昔云心里憎恨不已,面上却只得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沈氏在一旁帮腔道:“到底都是沈家的姑娘,虽是隔房,但你们身上也流着一样的血脉,瑶姐儿,你就被跟云姐儿置气了。” 林昔瑶不想搭理这对母女,直接道:“我没有生气,二婶儿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宫了,太后那边可耽搁不得。” 言罢,林昔瑶提步就要走。 见状,沈氏一着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并紧张道:“瑶姐儿……” 林昔瑶一皱眉,看向沈氏。 只一个眼神,就让沈氏浑身发冷。 明明林昔瑶还是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但此时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才十四岁。 那冰冷凌厉的架势,就连掌管内宅中馈多年的沈氏都招架不住。 “怎么,二婶儿还有事?” 林昔瑶的语气依然淡淡的。 沈氏明知道她是在装糊涂,她却不能生气,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云妹妹从来没有见过世面,难得一次这样的宴席,你就将她也一并带进去吧。” 闻言,林昔瑶不赞同道:“可是云妹妹并没有太后的请帖,就算我想带,也无能为力的。” 听到这句话,沈氏差点气的跺脚。 明眼人都知道,即便是没有请帖,但在这种宴席上,本来太后就是图个开心和乐呵,才不会在意哪个府上多带了一两个姑娘来。 可能还巴不得多带些人去热闹一下,让她为太子过过眼。 但林昔瑶这么一说,明显是要拒绝了。 沈氏强忍着怒气,拉着林昔瑶的手,眼巴巴道:“瑶姐儿,以前千错万错都是婶娘的错,以后婶娘再不为难你们姐妹了,你就帮帮婶娘这一次吧,云姐儿不像你们姐妹身份尊贵,以后不愁没有好亲事,婶娘就这么一个女儿……” 言罢,沈氏抬手,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又继续道:“婶娘就盼着她能嫁的好,今天这样的场合,就算没有机会碰到贵人,能跟那些贵女们接触一些,打开交际圈,也不至于让云姐儿以后的日子难过,你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 不是林昔瑶心里鄙夷,那些世家贵女们哪个不是看地位说话。 就连她这个将军府嫡女的身份摆在那里,因为没有了林将军,她和林昔兰也会被那些人看不起,更何况是二房只是一个小小的运送粮草的官儿。 “瑶姐儿,你要是还将二婶儿将云姐儿当成一家人,你就应下二婶儿这个忙吧,是一家人二婶儿在你面前如何的求,不丢人,但若是你不帮二婶儿,二婶儿只能转头去求别人,那可是丢进了颜面了。” 虽然沈氏这一番话依然是在软声细语的求着林昔瑶,但林昔瑶听出来了,这里面也藏着威胁。 她的意思,林昔云今天是去定皇宫了。 她不带着她去,她们母女还会去求别人。 去求王采薇吗? 一瞬间,林昔瑶想到这个人,就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永宁侯府,林昔云眼巴巴的凑上去巴结王采薇的时候的样子。 她是真的觉得挺丢人的。 即使她不在乎,但一想到自己跟这样的人住在将军府,也让她觉得尴尬。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抽回了沈氏攥着她的手,淡淡道:“她想跟就跟着吧。” 不是她怕了沈氏,而是她根本就不在乎林昔云到底进不进宫,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只一想到这两人要去求王采薇,她心里就觉得膈应。 用沈氏的话来说,横竖林昔云都是要进宫的,无所谓。 见林昔瑶答应,沈氏也不在乎林昔瑶将她的手撇开的小尴尬了,她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一个劲儿的拉着林昔云的手,让她进宫之后跟紧了林昔瑶。 林昔瑶走出了几步,又转头对沈氏和林昔云道:“咱们丑化可是说在前头,进宫之后规矩多,无论林昔云捅出什么样的篓子,别想牵扯到将军府,我更不会出面给她收拾摊子。” 这一番话林昔瑶是带着凌厉和狠劲儿说的。 听的沈氏母女俩浑身都发冷。 见林昔瑶转身,沈氏恶狠狠到底盯了林昔瑶的背影一眼,这才握紧了林昔云的手,用眼神告诉她万事小心。 085 死皮赖脸 林昔云被林昔瑶这样压着,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往日里,她是将军府嫡女,身份不如她尊贵,但她也能跟她平起平坐,但现在她是有封号在身的清宁县主,就算是王采薇那些贵女们看到她,也要行礼。 林昔云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不能招惹。 就算她再憎恨林昔瑶,也只得忍着。 林昔瑶将她的心思看的透彻无比。 她只是不屑于对付林昔云这种人。 才一上了马车,林昔瑶便道:“上一次,在永宁侯府设计我的事情,你其实是知道的吧。” 林昔云正想着心事,冷不丁的听到林昔瑶说到这句话,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抬眸对上林昔瑶。 那一瞬间,她眸子里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慌乱。 林昔瑶便知道了答案。 “阿姐,你这是说什么啊?什么设计你?我为什么听不懂?” 林昔云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捏了捏自己的裙摆,露出一抹无辜的笑意道:“阿姐是不是误会我了?” 闻言,林昔瑶冷笑一声道:“我倒情愿是误会。” 言罢,不等林昔云松一口气,林昔瑶突然欺身过去,一把按住了林昔兰的肩膀,冷声道:“林昔兰,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但我告诉你,如果再有下一次,让我知道你设计我或者阿兰的话,可别怪我不顾及二房的那一点儿血脉亲情。” 林昔云没有想到林昔瑶会突然逼近过过来,被她按住肩膀的那一瞬间,她心跳如擂,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人捏碎了。 听到林昔瑶的话,她除了惶恐不安之外,更多的是害怕。 这样的林昔瑶让她觉得恐惧。 不过很快,林昔瑶就放开了她,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自顾想着心事,一路再没有搭理林昔云。 林昔云当然也不敢再去招惹林昔瑶。 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了正阳门。 门口已经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看来,这一次太后的桃花宴宴请的贵女并不少,林昔瑶看到,赴宴的不仅有贵女,还有一些诰命夫人,有品级有地位的后宅妇人也都在其中。 一圈看下来,林昔瑶估摸着满朝文武排的上号的家眷都来了。 宫门口同样站着长长一排的接引宫女。 等到排到将军府的马车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林昔云是第一次进宫,跟在林昔瑶身边,一路上忍不住抬起眼睛来左顾右看,到处都觉得新奇和兴奋,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惹来了不少贵女侧目。 宫女们将她们带至了御花园,并称太医正在为太后针灸,还得有一个时辰才开宴,让先到的女眷们先在御花园里歇息。 皇家的御花园花团锦簇,光是占地面积就有将军府大。 即使赴宴的人那么多,进了御花园一散开来,眨眼间就看不到几个人影了,一点儿都不显得拥挤。 林昔瑶心里想着林昔兰,她找了一个宫女问了一声,才知道凤仪宫那边还没有来人。 今天赶巧是皇后的禁足令到期的日子。 就算皇后拦着不让她们姐妹相见,但林昔兰有太后的帖子,皇后也不可能不让她出席。 只是都这会儿了,林昔兰怎么还没来呢? 按理说,她应该迫不及待的就在这里等她了。 林昔瑶有些放心不下。 从御花园到凤仪宫的路她已经走了好几次,都能记住了。 她正打算亲自去一趟凤仪宫,转身就碰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鹅黄色纱裙明媚动人的王采薇。 她明明被皇上下了一个月的禁足,却还能赴宴,不知道这永宁侯府是没有将皇上的旨意领悟清楚还是将讨好太后的心思看的更重。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眉梢一挑,就露出了一抹笑意。 “采薇妹妹,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病了?” 明明王采薇是被禁足,林昔瑶还故意提起这一茬,瞬间就让在附近赏花的几个贵女转头看了过来。 王采薇又气又恼,但面前的女子现在身份不同了,她不但不能发火,还得上前行礼道:“采薇见过清宁县主,这几日采薇确实是病了,不过托太后娘娘的福,采薇的病已经好了。” 王采薇面上带着笑意,实际上眼底里对她的恨意甚至比林昔云更甚。 林昔瑶看的分明,她笑道:“那就好。” 言罢,她提起了步子朝前走去,再没有看王采薇一眼。 林昔云看了看王采薇,想说什么,但想起之前林昔瑶的话,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连忙跟上了林昔瑶的步子。 林昔瑶一路朝着凤仪宫的方向去,路上也遇到侍卫盘问,但都知道今日太后宴客,也有身份尊贵的要去给皇后或者太后先请安,侍卫们不敢拦着。 再加上,林昔瑶进了几次宫,也不少人认得她了。 一路来到了凤仪宫外。 林昔瑶叫了小宫女进去禀报。 不多时,那小宫女就快步跑了出来,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道:“皇后娘娘这会儿有事正忙,让奴婢先带着清宁县主去花厅稍作休息。” 林昔瑶只得应了。 她来是想看林昔兰的,但又不得不过皇后这一关卡。 林昔云跟着她一起往里走,林昔瑶觉得不太妥,但见她一脸紧张和兴奋的样子,林昔瑶也懒得在这里跟她掰扯。 两人由小宫女引着一路走过回廊往花厅走。 才转出一个月牙拱门的路口,就看到不远处的回廊上走过一抹颀长的身影。 林昔瑶心头一紧,没有想到陈王竟然也在,但好在陈王并没有看到她,而且他去的方向跟她们不一样。 林昔瑶松了一口气,并快步走过了拱门。 跟在她身后的林昔云不明所以,压低了声音道:“阿姐,那人是谁啊。” 闻言,林昔瑶白了她一眼道:“能出现在皇后寝宫的外男,你觉得会是谁?” 听到这句话,林昔云惊讶的微微张了张嘴,也没有顾得上在意到林昔瑶那嘲讽的眼神。 两人在花厅落座,小宫女转身去沏茶的功夫,林昔云坐不住,她咬了咬唇瓣,似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转头捂着肚子对林昔瑶道:“阿姐,我肚子疼。” 086 进宫赴宴 林昔瑶一抬眼就知道她是装的。 不过,她不想跟她计较,只淡淡道:“这里到处都是护卫和皇后的眼线,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担心出了什么岔子,可不要想着我会护着你。” 她没有主动去对付她就不错了。 更别想等她惹怒了皇后让她去求情。 听到林昔瑶的话,林昔云咬了咬唇瓣,又道:“阿姐我知道的,我是真的不舒服……我出去叫个小宫女带我去……”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她已经捂着肚子往外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到处都是护卫和宫女,林昔瑶当然不担心她会惹出什么事来。 她只是好奇林昔云去干什么? 难不成,还把主意打到了陈王身上不成?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林昔瑶一笑置之了。 林昔瑶才坐下来没多会儿,就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林昔云去而复返,一抬眼却看到林昔兰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姐妹两人半个多月未见,这才一见面,林昔兰又哭上了。 林昔瑶连忙拉着她在一旁安慰,姐妹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 话说林昔云出了花厅,门外的侍卫见是她,又捂着肚子,便没有多问。 林昔云一路顺着回廊来到了她们刚刚路过的那一处角门。 刚刚她们来的时候,角门进去的那一进院子里五步一个护卫,十步一个宫女的,而这时候偌大的回廊庭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 林昔云环顾四周,发现身边也没有了护卫,她壮着胆子走进了角门,才顺着回廊走出没有两步,就隐约听到有两个宫女低声说话的声音。 “东西你放好了吗?” “放好了,你放心吧,陈王一进去就肯定能中招,这一次咱么只等着小姐过来成就好事就成了。” “真有你的,这院子里的人都被我支走了,咱们也快走吧,小姐过来看到我们还在,该要生气了。” …… 一听到那两个宫女的声音就在转角,眼看着就要过来了,林昔云灵机一动,转身就跳进了院子里的花丛里,并迅速的藏匿好了身形。 她一直等到那两个宫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了,这才探出头来,又再三确定了这院子里没有人,林昔云才蓦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陈王中招了? 只等着小姐过来成就好事? 那个小姐是谁? 在进宫之前,林昔云就打听过了,静公主身体不好送去了尼姑庵里静养还没有回来,最近这凤仪宫里只有两个小姐。 一个是丞相家的嫡女,李云秀。 一个是将军府的嫡女,林昔兰。 后者是不可能的,林昔云太了解林昔兰的性子了,她根本就不会那么做。 更何况,在这凤仪宫也不可能会有林昔兰的亲信。 那么,剩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李云秀了。 这会儿,林昔云的脑子转的飞快,皇后就是从丞相府出来的,这凤仪宫有宫女将李云秀也称作是小姐,也在情理之中。 而李云秀本来就是一门心思要嫁给陈王,是自从出了永宁侯府那档子事才作罢了。 这么一想,林昔云就明白过来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了。 待她明白过来,一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李云秀还没有来……而陈王又中了招…… 这时候,这里没有一个护卫和宫女…… 这才是上天赐给她的绝佳的好机会!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她攥紧了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她知道,改变自己命运的一刻就在现在。 成,或许就能一步登天,享受她现在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荣华富贵。 败……她不敢想。 林昔云抬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提起了步子直接朝那两个宫女之前走出来的房间奔去,再没有半点儿犹豫…… ******** 此时,在正殿被皇后拉着说话的李云秀心里满是焦急。 她提前知道陈王宇文昊今天会进宫给皇后请安,所以特意赶在宇文昊之前来见皇后。 以她对宇文昊的了解,自从两人的婚事不成之后,宇文昊见着她都是远远的避开了的。 今日肯定也一样。 在知道了皇后拉着她在正殿说话,宇文昊肯定会如之前那般转身去花房等着。 这么多年了,这一点一直都没有变过。 而花房那边,她已经让人提前做了安排,只等着宇文昊过去。 李云秀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她跟宇文昊婚事指望不上皇后和皇上赐婚,那就只有她自己放手一搏了。 等宇文昊在花房那边中招,她再匆忙从皇后这边赶过去……不需要做到最后一步,只需要让人“发现”并将这件事散布出去…… 皇后到底还是疼她的,而且也要为了维护跟丞相府的关系和颜面,一定会想尽办法让皇上下旨。 而皇上……除非是要跟丞相决裂,否则也会顾及一点儿君臣之情,成全了这件事。 李云秀赌的就是这个。 所以,在被皇后拉着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她坐立难安。 眼看着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那个回来的小宫女也已经在给她递眼色了,李云秀正打算抽身而退,谁曾想今日皇后的话竟然比平时还多。 她一时间找不到借口离开。 好不容易等皇后发完了牢骚,李云秀正起身准备告退,就听见外面有人通报:“皇上驾到——” 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李云秀只觉得双膝一软。 要是皇上再晚一点儿来多好! 她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跟皇后出去迎。 跟皇上碰了个面,这会儿她当然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退下。 李云秀心里慌乱的无以复加,却也只能忍了。 皇后也看出了李云秀的不对头,不过碍于皇上在,她没有明说。 “皇上,今日怎么想起臣妾了?” 虽然皇上亲自来了,但想起这一次皇上不留情面给自己禁足的十日,让自己在六宫丢进了颜面,皇后的语气里依然是酸酸的。 087 孤注一掷 闻言,昭庆帝哈哈一笑,一边搀扶起皇后,一边道:“皇后这是生气了?” 皇后酸酸道:“臣妾哪敢生皇上的气,而且这一次本来也是臣妾的错,臣妾这几日都有在反省。” 听到这句话,昭庆帝笑着扶着皇后坐下,并道:“看来,皇后反省的还是有一定的成效。” 这话越发让皇后不高兴了,但她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得点头应了,心里却越发酸溜溜的。 见状,昭庆帝这才道:“你呀,还是这般小性子,一点儿没变。” 言罢,他拉起皇后的手,柔声道:“宸儿是太子,是将来的储君,朕知道你是为了他好,是想让他早日立下太子妃才这般刺激他,但你这样,反倒越发让他对你误会加深,朕又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委屈你了。” 昭庆帝明明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却还是给皇后找了一个台阶下,说了两句软话。 皇后再端着架子就是不知好歹了,她连忙笑着道:“皇上说哪里的话,臣妾犯得着跟孩子置气吗?臣妾一直都将宸儿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言罢,皇后也不愿意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饶舌,她转头道:“秀儿,还愣着干什么,沏茶。” 李云秀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转身去沏茶。 这里那么多宫女,完全用不着李云秀沏茶,皇后之所以叫了她,是为了点醒她,也是让皇上知道,虽然跟皇家的婚事不成了,但李云秀依然是她侄女,以后还是要给她找一个好婆家。 昭庆帝只淡淡的扫了李云秀一眼,便没有说什么。 李云秀奉了茶,皇上也随意的接了过来,饮了一小口。 见状,皇后蓦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呼声。 自那声音之后,外面似是瞬间乱成了一团。 李云秀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昭庆帝皱眉道:“怎么回事?” 皇后也一脸茫然,转头给身边的桂嬷嬷递了一个眼色。 桂嬷嬷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当桂嬷嬷一走进发出响动的院子,看到乱成一团的众人的时候,也惊呆了。 只见林昔云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哭,旁边站着同样闻讯赶过来不明所以的林昔瑶姐妹俩,院子里的宫女们面色就更诡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桂嬷嬷的语气都冷了些,她不能对林昔瑶质问,只能转头看着衣衫褴褛还在不停的哭泣着的林昔云。 林昔云哽咽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等桂嬷嬷问出个所以然来,昭庆帝就带着皇后走了过来。 林昔云反应也快,连忙磕头道:“还请皇上和娘娘为民女做主。” 在看到了林昔云那般状态的一瞬间,李云秀身子一软,险些瘫软在地上。 皇后见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面上却不显,皱眉道:“怎么回事?” 林昔云一边哭一边道:“民女之前在花厅的时候,有些不舒服,想找个宫女问路的,可是一路走过来都没有见到一个宫女,然后隐隐听到这边房间有响动……还不等民女走进,他……他就冲过来……” 后面的话林昔云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再加上一身的狼狈,也已经能让人猜到发生了什么。 而在凤仪宫,又有谁能欺负的了她? 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谁?” 昭庆帝的声音也已经开始透着几分冷意。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陈王宇文昊这才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他的衣衫虽然已经整理好了,但凌乱的发冠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 昭庆帝还不知道林昔云的身份。 林昔云哭成了个泪人儿,完全答不上话。 在皇后眼神的示意下,林昔瑶只得站出来俯身道:“回皇上的话,下跪的是我二叔的女儿,林昔云,她今日随我一同进宫来探望我妹妹阿兰。” 林昔瑶在介绍林昔云身份的同时,还不忘点出林昔兰被皇后留在这里的事实。 难得她见一次昭庆帝,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不动声色的告皇后一状。 就算皇后事后问起,她也只说是随口那么一提,让她抓不住把柄。 昭庆帝眸色紧了紧,转而去看面色有些苍白宇文昊,沉声道:“怎么回事?” 宇文昊一改之前的风度翩翩,他跪下茫然不知所措道:“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臣今日像往常一样在花房等母后,结果,谁曾想一进去就没有了知觉,等儿臣醒来,就是这样了。” 宇文昊的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面色都变了。 先是林昔云说的宫女侍卫不知所踪,再到宇文昊被算计,昭庆帝何其精明,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他转头看向皇后道:“皇后怎么说?” 皇后之前看李云秀的表情就已经隐约猜到了,而且能在她的宫里头将宫女侍卫都调走的,也就只有李云秀了。 虽然最后上去的是林昔云,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的。 皇后连忙跪下道:“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息怒,臣妾一定将此事彻查下去。” 虽然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昭庆帝不是傻子。 他之前就觉得李云秀的表情不太对。 这会儿,看她身子摇摇欲坠,面色越发不自然。 昭庆帝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多半是李云秀设了这个局,不巧的是,她被留在了前殿,而林昔云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 偏巧这林昔云还不是一般的女子,虽然她父亲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儿,不值一提,但她出自将军府,是林业成的亲侄女。 昭庆帝对林业成的那份兄弟情谊还在,就不能无视这一点。 现在事情已经闹开,如果就这样算了的话,只怕这林昔云一辈子也就毁了。 昭庆帝思忖间,看到了离着林昔云远远地站着的林昔瑶。 本就有着绝美的面容再加上精心装扮,再配上这一身绯红纱衣,让她在人群里格外的出挑和显眼。 昭庆帝一抬眸,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088 乱成一团 “清宁怎么看?” 蓦地感受到昭庆帝突然递过来的目光的一瞬间,林昔瑶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下一瞬就被点了名字。 这会儿,她才开始懊恼今天为什么要打扮的如此出挑,让她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昭庆帝给看见。 对于林昔云的事情,林昔瑶才不想帮忙。 而且,这也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 昭庆帝为什么突然要问起她来? 林昔瑶心里纳闷儿,面上却从容出列道:“清宁跟阿兰也刚赶过来,不知道个中内情,所以不敢妄言。” 她不给林昔云求情。 摆明了要撇清关系。 昭庆帝何其聪明,只一句话就知道这两个堂姐妹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而林昔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哭的越发伤心。 见状,林昔瑶心里满是嘲讽。 她倒是挺会装无辜。 外人不清楚,林昔云的性子,她可清楚的很。 之前她就感觉林昔云的目光躲闪,原来才是趁机溜出去找陈王,林昔瑶虽然真的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不是傻子,就连皇后和昭庆帝都能看明白的局,她又何尝看不清楚。 更何况,李云秀现在苍白的表情无疑是不打自招。 但在这件事情里,林昔瑶也并不觉得林昔云全是被强迫,当时她就算是不舒服出去找宫女问路,也不可能会挑到花房去,而且还好巧不巧的推开了门。 林昔瑶才不相信她这一套说辞。 她觉得,很有可能是林昔云误打误撞的发现了李云秀的布局,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和名声赌一把。 念及此,林昔瑶看向林昔云的眸子里越发多了几分淡漠。 听到林昔瑶的话,昭庆帝也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昔云一眼。 若她不是林业成的侄女,只是普通的小官之女,那随便让宇文昊带回去,当个侍妾也没有什么。 可问题难就难在她是林业成的侄女,而且是从将军府出来的。 昭庆帝想的比林昔瑶等人更长远。 他想到了宇文宸,看到面前的林昔瑶,他的目光里有审视也带着几分看儿媳妇的慈爱。 将来林昔瑶必定是宇文宸的太子妃,若是因为有了林昔云这一污点的话,到底是不好看的,并且,将军府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人。 能有林昔云在,以后即便是不指望她帮村林昔瑶一把,至少也不敢让人小瞧了太子妃。 综合之下,肇庆地叹了一口气对林昔云道:“林将军当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守住这江山不易,朕也不能让他的侄女平白受辱。” 他这句话明面上是说给林昔云听的,要为林昔云做主的意思,实际上也是在敲打皇后。 见状,皇后心知昭庆帝已经做了决断,在这档口,当然不能一味的为了儿子喊冤,万一惹毛了昭庆帝,让人彻查一面是自己的侄女,一面是自己的亲儿子,哪个都要保,若昭庆帝不顾丞相府的颜面要追查下去的话……后果很严重! 皇后连忙讨好似的跪下对昭庆帝保证道:“皇上言之有理,昊儿也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他愿意为此事负责。” 宇文昊也一头跪了下来,对昭庆帝请旨。 见状,昭庆帝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就将林昔云赏赐给你做侧妃,你可愿意?” 宇文昊当然不愿意! 然而,眼前的局面由不得他拒绝,他看了皇后一眼,只得硬着脖子点头谢恩。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林昔云都没有反应过来。 昭庆帝轻叹了一声,又深深地看了林昔瑶一眼便转身离去。 即使跟将军府挂钩,但以林昔云的身份做陈王侧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在场的人,包括林昔云自己都被这么大的一个决定而惊讶了一瞬。 虽不是正妃,但也有排面和封号,现在陈王尚未立正妃,她嫁过去了,就是陈王府最大的女主子,而且还是昭庆帝钦点的。 这对林昔云来说,简直就是破天而来的富贵。 昭庆帝走远了,皇后才转头过来看了一直都在梨花带雨哭的伤心委屈的林昔云。 许是太过惊讶,也太过高兴了,这会儿她眼角的笑意掩都掩藏不住。 皇后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急不可察的冷意,便压了压嘴角道:“既然皇上都下旨了,还哭什么劲儿?当陈王侧妃还委屈你了不成?” 皇后的声音也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见状,林昔云瞬间回过了神来,收拾起自己戚戚然的表情,磕头谢恩。 还手摆了摆手道:“看你这样子,成什么体统,既是今日受了惊吓,就回去好好休息,刘嬷嬷先送她回去,改日本宫再来找她问话。” 皇后这会儿万分不愿意看到钻了自己侄女空子的林昔云,怎么看都怎么生厌。 在打发了桂嬷嬷将她送走之后,皇后这才扫了一眼林昔瑶姐妹道:“太后的宴席也快开始了,你们且去吧。” 林昔瑶如懞大赦,连忙牵着林昔兰的手告退谢恩。 才走出没有两步,就被皇后叫住了。 “今日之事,若有半点儿泄露了出去,后果不用本宫多说吧?” 皇后的威胁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 不过,林昔瑶还是跟林昔兰点了点头才退了出去。 今日凤仪宫发生了这样的丑事,根本就不需要她们去多嘴,只怕一盏茶的功夫,在御花园里赏花的那些贵女命妇们可都知道了。 不同于往日,凤仪宫里可以关起门来压下去,今日昭庆帝身边还带了那么些奴才,而且刚刚林昔兰唯恐天下不乱似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外围的侍卫们又怎么可能听不见。 再加之又赶上太后设的桃花宴就在不远处的御花园,只一个人带了风声过去,一会儿就会所有人都知道了,再等这些贵女命妇出了宫,只怕明天全王都都知道了。 皇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嘱咐林昔瑶姐妹的时候,语气才那般乏力。 从凤仪宫出来,姐妹两人就相携往御花园走,再不管凤仪宫的是是非非。 这边,不相干的人都走了,皇后转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李云秀的脸上。 又惊又怕更悔恨的李云秀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好在一旁有宫女搀扶着,不然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糊涂东西!” 皇后是看着自己的侄女长大的,从小她就有心要培养她当自己的儿媳妇,所以处处疼着她,宠着她。 即使这几日知道她跟宇文昊之间的亲事作罢,因着这一层血缘关系,再加上这些年付出的感情,她也依然是疼着她的。 谁曾想,她这么疼爱的侄女竟然算计到了自己和儿子的头上来了。 宇文昊就是她的底线和逆鳞,无论是谁,都不能触碰这一点。 而如今,李云秀竟然为了能嫁给宇文昊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还让他在皇上面前丢尽颜面,这让皇后如何能忍。 愤怒之余,她心里也逐渐冷了下来。 089 得偿所愿 “姑姑,我没有,不是我……” 李云秀捂着半边已经有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的脸颊,泪如雨下道:“不是我……” 她仍旧咬紧牙关死不承认。 皇后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头,冷笑道:“你还当本宫是傻子吗?” “除了你,谁还能调动凤仪宫的宫女和侍卫?” “除了你,谁还斗胆敢在花房下药?” “林昔兰的闯入是偶然,如果没有林昔兰这个巧合,最后受益的人是谁?” “李云秀啊李云秀,本宫将你当亲女儿那般看待,即便你们之间的婚事不可能,本宫也在尽心尽力的在满朝少年郎中为你挑选好的亲事,你竟这般回报本宫的?” 皇后的一番质问直接击中李云秀心底最柔软处。 她的狡辩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她是否承认,那些宫女太监和侍卫各个都是人证。 皇后只需要叫个人来问,就能问清楚。 这会儿被皇后这样一番质问,李云秀蓦地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道:“姑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是太喜欢表哥了……姑姑你原谅我……” 闻言,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将眼底里翻涌的愤怒很快控制了下去,再低头看向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的李云秀道:“你先回去吧,本宫现在不想看到你。” 言罢,皇后摆了摆手,直接让人将李云秀架着带离了凤仪宫。 至于丞相那边该如何处理,她现在根本就不愿意去想。 皇后咬了咬牙,转头看向站在一边一直都没有吭声的宇文昊,立即放柔了语气道:“昊儿,都是母后不好,前两日母后该听你的,直接打发了她回去。”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宇文昊叹了一口气,对皇后作了一揖便提起了步子快步离去。 见状,皇后眸子里的冷意更甚,她抬眸对身边的桂嬷嬷道:“你亲自送李云秀回去,并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相爷。” 桂嬷嬷领了命立即起身去了。 皇后的眸子紧了紧,她抬手招来凤仪宫的掌事太监刘福道:“今天这内殿外的所有宫女太监还有护卫,一并处理了。” 刘福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点了点头,迅速转身下去办差。 等众人都退了,皇后又起身将屋子里触手可及的东西又都砸了一个遍,这才终于消了火气。 话分两头。 林昔云一路被刘嬷嬷送回了将军府。 在送走刘嬷嬷之前,她一路都是悲伤难过的样子,刘嬷嬷前脚才走,林昔云的嘴角都快扬到了眉梢。 沈氏一听说女儿回来了,连忙赶了过来。 在林昔云前脚才进听雪院,她后脚就到了,然后紧张的拉着她的手道:“云姐儿,没什么事吧?我刚刚听说是宫里头的嬷嬷送了你回来,算时间,宴席都还没有开始呢,你怎么就回来了?林昔瑶呢?她是不是丢下你一个人进去了?” 林昔云这会儿被巨大的喜悦包裹,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沈氏分享,见沈氏如此忧心忡忡的样子,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然后抓着沈氏的手连转了两圈道:“娘,我们可算熬出头了!” 闻言,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沈氏一脸茫然道:“怎么了?你被哪个贵人相中了?” 林昔云笑了笑,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是呢,我被皇上相中了,要让我嫁给陈王,以后我就是陈王妃了!” 听到这句话,沈氏硬是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林昔云拉了拉她的手,才让她反应过来,她连拍了自己的脸颊几下,又道:“云姐儿,你快掐娘几下,让娘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林昔云只觉得好笑,她摇着沈氏的手道:“这不是做梦,我真的被皇上亲口点了要册封为陈王侧妃,虽然是侧妃……但像我们这样的身份也是泼天的喜事了,而且陈王还没有立妃,府里连个侧妃都没有,我去了,就是名正言顺的女主子!” 听完林昔云的话,沈氏这才乐开了花,她不住的笑道:“好好好!可算让咱娘俩熬出头了,以后你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一辈子都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保管叫林昔瑶跪着给你磕头!” 说起林昔瑶来,沈氏咬了咬牙,眸子里带着一股子得意和酣畅道:“就算她得了个清宁县主又如何,以后见到你,还不是乖乖的行礼!” 林昔云笑道:“谁说不是呢!” 她可不会忘记,在她坐在地上哭成泪人儿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林昔瑶直接一开口就撇清了关系,没有半点儿要维护她的意思。 要不是皇上开了金口,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样想着,林昔云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恨意和凌然。 好在今日的屈辱没有白受,她发誓,日后她一定要踩在林昔瑶的头上,要让她后悔今天的决定! ***** 被林昔云记恨上的林昔瑶这时候正拉着林昔兰的手惬意的逛着御花园。 “阿姐,以后林昔云当上了陈王侧妃,只怕会越发针对我们了。” 林昔兰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蹙眉,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林昔云会对阿姐不利。 林昔瑶一回头,就看到她的眸子里又染上了一层水汽。 她拉着她的手在一处水榭坐下,见四周没有什么人,这才道:“那你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林昔云。” 闻言,林昔兰不解道:“阿姐这话什么意思?” 林昔瑶对林昔兰没有什么隐瞒的,直接道:“林昔云这一次可谓是铤而走险了,虽然最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也彻底的得罪了皇后,就算今天皇后不得不答应给她一个名分,但回过头来,等皇后调查出来她将自己当做赌注,也利用了陈王的名声得到了这一切,你觉得皇后会如何待见她?” “退一步来说,就算她今日当真是无辜的,皇后也不会喜欢她,正妃都还没进门呢,就先多了一个侧妃,你让皇后怎么跟显国公府交代?” “说到显国公府,那刘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即便是林昔兰欢天喜地的嫁过去了,以后她在陈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她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心思来针对我,所以,你放心吧。” 林昔瑶一口气分析了这么多,林昔兰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让林昔瑶有些意外,不过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的。 毕竟,以后林昔云要如何悲惨,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感慨道:“林昔云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我笑她有那样想要攀高枝的心思,要是一心扑在太子身上,说不定还能混个太子侧妃当当,要在太子身边可比陈王侧妃风光多了。” 闻言,林昔兰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打趣道:“只怕她还没走进东宫的门槛儿,就被太子的人给哄了出来罢?” 言罢,姐妹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候,就在不远处的角门口听到这一番话的宇文宸皱眉,看向身边的常远道:“我像宇文昊那样没脑子会上当的草包?” 090 人各有志 常远十分想翻白眼。 在他家主子眼里,好像除了林小姐其他的人都是草包。 “主子,这怎么可能呢,不过……” 常远为了转移话题,抬眸看了看宇文宸头顶上的白玉发冠道:“主子今天为了见林小姐倒是格外用心了一回。” 这哪里是格外用心啊,这简直是十分特别尤其的用心。 天知道一大早起来宇文宸就连着换了三四套衣服,不是嫌那件太呆板,就是嫌这件不够庄重,就连头上的发冠,也在玉冠和金冠之间纠结许久。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常远知道,不为别的,他就是为了能以更好的形象出现在林小姐的面前! 常远话音才落,宇文宸就冷冷扫了他一眼。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常远感觉自己好像被刀子凌迟了一般。 吓的他连忙就要闪身避开。 “你懂什么,本宫是体谅皇祖母今日特意张罗了这一场宴席,要穿的体面一些给皇祖母一些面子。” 宇文宸干咳了一声,极不自在的这样解释。 常远硬着脖子,提着胆子道:“主子,其实您可以不用解释的。” 因为解释了也没什么用。 常远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道:“你也可以不用听。” 言罢,他那双刚刚还带着一抹局促的眸子瞬间满是冷意的盯着常远道:“你是不是想去漓江赈灾?” 闻言,常远吓的打了个冷颤。 漓江水患,去赈灾的士兵跟银子一样,投入了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打。 让他去赈灾,还不如说让他去送死。 常远连忙求饶道:“主子,属下知错了!” 宇文宸没有时间和心思跟他在这里磨嘴皮子,这会儿他的心思都在林昔瑶的身上,眼看着这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就要离开。 宇文宸提起了步子就要赶过去,却在这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太监细长的声音:“太子殿下,皇上有急事找您去太极殿相商。” 闻言,宇文宸面色一沉。 这会儿能有什么急事? 肯定就是关于刚刚凤仪宫的那档子事儿,宇文宸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虽然昭庆帝已经下令要册封林昔云为陈王侧妃,但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会找他去商议一番。 宇文宸眉头皱了又皱。 他十分不情愿这会儿丢下林昔瑶,但昭庆帝的旨意又不能不听。 这时候,宇文宸越发觉得宇文昊那厮的蠢来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刚刚水榭的方向,哪里还有林昔瑶的影子。 宇文宸只得转身跟着那太监去了太极殿。 话说林昔瑶正打算跟林昔兰离开水榭,突然就听见一个太监的声音,当听清楚那是在叫太子宇文宸的时候,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掉了半拍。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很紧张,而且想逃。 许是因为之前被太子捉弄了一回,尚且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秉性。 许是因为担心自己跟林昔兰在这里说的体己话被他听了去,回头要找自己算账。 总之,林昔瑶趁着小太监在角门那边跟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说话的空当就拉着林昔兰跑了。 从她们姐妹俩所处的位置,看向那一处角门,就只能看到一角月白色的锦袍,看不清宇文宸的容貌,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一路走出去了好远,林昔瑶都感觉自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狂跳不止。 林昔兰又担心道:“阿姐,刚刚的话太子不会听到了吧?” 林昔瑶摇了摇头道:“就算听到了也没什么,我们又没有瞎说。” 两人说话间,就看到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见到两人行礼道:“清宁县主,奴婢正在到处找你们呢,太后已经到了。” 太后都已经到了,而她们还在这里晃悠,也难怪这宫女着急了。 林昔瑶连忙拉着林昔兰跟着这宫女一路去了太液池。 这一次太后将桃花宴设在太液池中心的湖心亭里。 从通往湖心亭一路的水榭回廊上都摆满了酒席,众命妇和贵女们按品阶和身份依次落座,越靠近湖心亭的身份越尊贵。 按理说,林昔瑶的身份最多也在五六桌开外,然而那宫女却直接引着她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还是那般慈眉善目的模样,看到林昔瑶今日的装束她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不仅太后,林昔瑶从御花园里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一路从水榭经过就已经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林昔兰本来也就算的上是绝美的人儿了,然而跟她站在一起,完全被比了下去。 她一身绯红纱裙,再加上那倾国倾城般的容貌以及眉宇间的英气,越发明艳逼人,让人移不开眼。 林昔瑶上前见礼,看到太后赞赏的目光,她没有半点儿喜悦之情。 相反,她的一颗心反倒是越发沉了下去。 她本来打算这样艳压群芳让太后对她刮目相看的。 谁曾想啊! 竟然又一次入了太后的眼! 如果说太后赞赏和惊艳的表情是林昔瑶看花了眼的话,那么接下来太后的一席话彻底掐灭了她的希望的小火苗。 “就该是这样,既能内敛矜持,又能端庄大方,艳冠群芳,哀家果然没有看走眼!” 听到太后的赞赏,林昔瑶心里十分想诽谤——求求您看走眼吧! 当然,面上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娇羞自谦道:“清宁谢太后夸赞,今日来赴宴的姐妹们也各个天姿国色,清宁怎敢当艳冠群芳四字。” 见状,太后越发满意了。 她抬手点了右手边第三排的席位让林昔瑶坐下。 林昔瑶看到前面两排坐着永宁侯府的老夫人一个品阶的,她不可能越过这些人。 但将她放在第三排,也算是十分显眼,也十分让人嫉妒的位置了。 林昔瑶虽然心有不安,但太后的意思,她也只能应了。 太后也算体贴,竟然也考虑到了林昔兰,将她们姐妹俩安排在了一起。 两人才落座,就已经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了。 林昔兰拉着林昔瑶的手,压低了声音道:“阿姐,后背好烫啊。” 话音才落,林昔瑶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她本就美,这一笑,越发明艳动人,让那些嫉妒的眼神也越发加深了几分。 林昔瑶没有想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林昔兰还会开玩笑。 太后这会儿正跟前面一个诰命夫人说着什么话,没有注意到这边来,林昔瑶转头对林昔兰道:“等下我回去了看看我衣服上是不是有无数个窟窿。” 闻言,林昔兰怔了怔,旋即就明白过来林昔瑶的意思了,她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宴席还没有正式开始,大家都在跟着身边的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时不时的都会有人转头打量林昔瑶姐妹。 刚开始姐妹俩还有些不适应,等说了那两句玩笑话之后,气氛一下子就缓和过来了。 就在这时候,有太监快步从中间的小径走了过来,一路到了太后跟前,并拖着细长的尾音禀报道:“太后娘娘,永宁县主来了。” 091 焦点 太极殿内,昭庆帝用一脸探究的表情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坦然接受他的目光,并从容道:“父皇找儿臣来,所为何事?” 昭庆帝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凤仪宫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这不是询问的语气,是笃定。 以昭庆帝对宇文宸的了解,凤仪宫那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宇文宸不可能不知道。 宇文宸也不否认,点头道:“儿臣略有所闻。” “你怎么看?” 昭庆帝那一双精明的如同老狐狸似得眸子紧紧的盯着宇文宸,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来。 这一次,宇文宸并没有让他失望。 准确的说,宇文宸的态度诚恳又坦然,他直言道:“儿臣觉得,三弟这一次确实蠢了些,竟然上了女人的当。” 依然是宇文宸一贯的嘲讽语气。 昭庆帝丝毫不以为意。 他拍了拍案几道:“就是!朕也这样觉得,如果不是那林昔云闯进去的话,只怕现在丞相就要跪在太极殿外求着我给他那宝贝闺女做主!” 一想到这个,昭庆帝的眸子里就划过一抹厌恶。 他虽然将权势看的重要,对宇文宸也提了几分小心,但总体说来,他的心还是倾向于宇文宸的。 即便近年来他贪图享乐,将朝中大多数事情都交给了宇文宸打理,但昭庆帝不是傻子,皇后和丞相那群人打的什么注意,他比谁都清楚。 只要他们不做的太出格,往往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牵制住宇文宸。 既仰仗宇文宸,也要提防宇文宸功高震主威胁到他的地位,这是他所谓的帝王权术。 而这一点,这对皇家父子几乎心照不宣。 宇文宸当然也知道昭庆帝心中所想。 “如果真的是那样,父皇可会如了他们的意?” 宇文宸半开玩笑道。 闻言,昭庆帝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朕宁愿封显国公府的刘娇,也不要便宜了皇后他们,现在都闹的乌烟瘴气,要让那李云秀过门,皇家还有宁日?” 本来也就没有宁日。 宇文宸十分想怼这一句,不过看到昭庆帝愤愤然的表情,便忍住了。 显然,这一回昭庆帝虽然没有派人去彻查,算是给了皇后和丞相一个面子,但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两人得缩起脖子做人了。 “既然父皇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来敲打儿臣?” 宇文宸知道,昭庆帝也不是来征求他意见的。 他这是在变相敲打他。 皇后和丞相最近老实了,他也不能趁机继续打压。 两边的势力要平衡。 昭庆帝很满意宇文宸的聪慧,他不用点,他就那般通透。 而且,这个儿子不似其他那几个,要么心机深沉心有不甘嘴上却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陈王宇文昊,比如二皇子宇文铭。 要么,就是不愿意参与朝堂争斗,甚至连个一官半职都不愿意接受一心只想脱离皇族得自由的八皇子,宇文轩。 要么,就是身体孱弱,连风都能吹倒的小十一,宇文锦。 要么,就是性格粗狂,连书都不好好读两本,成日想着上阵杀敌的大老粗老八,宇文瀚。 …… 昭庆帝将这些儿子一个一个的从脑子里掠了一遍,最后最满意的,还是太子宇文宸。 他有野心,有报复,有权谋,有手段。 这每一样在众人当中都是翘楚,最关键的是,他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掩藏住自己的野心和报复。 不会像宇文昊那样,明明巴不得太子早点完蛋自己上台,却还要眼巴巴的热络的喊一声:太子皇兄。 昭庆帝的思绪飘的有些远了,他叹了一口气,颇为语重心长的对宇文宸道:“今日朕本想试一试那个林昔瑶,可当林昔云出事,朕问起她的意见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一点儿要求情的意思,这是为何?” 按理说,这样亲的堂兄妹,即便是内里再不合,表面上也要装出来亲近和睦的样子来。 而林昔瑶连装都不屑于装,当时就让昭庆帝有些意外。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父皇去了解一下将军府的情况,应该就能知道了。” 昭庆帝才没有那个耐心再去将军府打听,他直接道:“你既然知道,且说来听听。” “那二房沈氏常年霸着将军府的家业,对林氏姐妹极尽苛责,甚至撺掇老夫人张氏憎恨这对姐妹,将林业成夫妇的死归结到她们克父克母上,据我所知,前段时间林昔瑶落水重病,那沈氏不但撤走了她们院子里的丫鬟,更是连大夫都不让进府,至于林昔云在府里的横向霸道和对这对姐妹花的刁难,就更数不胜数了,父皇,您觉得林昔瑶还应该为她求情吗?” “混账东西!” 昭庆帝听到这一番话也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拍了一把案几,冷声道:“克父克母?业成为国捐躯,其夫人高风亮节,他们的一双女儿竟然被人诋毁克父克母!” “来人!” 昭庆帝抬手就招来大太监张德顺。 见状,宇文宸这才道:“父皇,不可。” 对上了宇文宸那一双清冽的目光,昭庆帝这才冷静下来,他皱眉道:“那沈氏母女这般行径,还不该严惩吗?” 宇文宸轻笑道:“严惩是该严惩,但不是现在。” “父皇,今日凤仪宫才出事,你就让人下令严惩沈氏母女,本来两件事没有什么牵连,但若让有心人将其搅和在一起,再传出去了,势必不好听。” 昭庆帝一想,也是这个理,要惩治沈氏母女,不急在一时。 “你说的也有理,但那林昔云既然如此可恶,这一番朕又赐了她给陈王做侧妃,那接下来,她只怕是更要得寸进尺。” 对于这茬儿,宇文宸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展颜道:“那也得看看皇后和陈王给不给她得寸进尺的机会。” 宇文宸话说到这里,昭庆帝心思一转,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他冷哼了一声道:“这样看来,今日之事,那林昔云也未必就是无辜的,以后无论这样的下场,也是她罪有应得。” 092 他的小私心 “父皇说的极是。” 宇文宸已经想着该怎么敷衍昭庆帝然后转身去找林昔瑶了。 他就怕宴席开的太早,等他这边忙完赶过去,人家人都走了。 他还怎么来一个闪亮登场? 然而,昭庆帝今天的话尤其的多。 “对了,朕听林昔瑶说,她的妹妹被皇后留在凤仪宫?怎么回事?” 宇文宸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婆婆妈妈。 但他总不能表现出不耐烦,只得耐着性子道:“皇后的打算,父皇也应是知道的,儿臣不敢隐瞒,她是想用林昔兰要挟林昔瑶,让林昔瑶甘愿为她所用,成为一枚安插在儿臣身边的棋子。” 其实,也不是宇文宸太坦然,而是这些,他那个精明的父皇其实都知道。 昭庆帝的心思和算计,远在皇后和丞相等人之上。 这些年来,宇文宸之所以恩宠不衰,不仅仅是因为昭庆帝对他母后的那一番旧情谊,更多是他足够聪明,从来都没有小瞧过他的这位父皇。 而另外几个,就显得有些自作聪明了。 听到宇文宸的话,昭庆帝眸色一紧,沉声道:“她倒是打的一手好盘算,宸儿,你怎么看?” 宇文宸:能怎么看,自己看上的媳妇儿当然是无论如何也要娶进门啊! 当然,对上昭庆帝那一双探究的眸子,宇文宸从容应对道:“儿臣也想趁机看一下林昔瑶的心,看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闻言,昭庆帝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毕竟是你这么多年来,才看上的这么一个女人,要不要父皇出面,找个理由将林昔兰给打发出去,变着法的救她?” 宇文宸连忙摇头否定道:“不可,父皇,这样一来,只会让皇后知道儿臣对林家姐妹的看重,以后越发会针对她们。” “那就任由皇后作威作福?朕看那林昔兰身子可是脆弱的很,稍有不慎……” 昭庆帝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宇文宸笑道:“父皇放心,只怕皇后比我们更会关心林昔兰的身体,不可能让她出事的。” 宇文宸在凤仪宫有探子,且不说皇后要想利用林昔瑶,就不可能让林昔兰出事,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林昔兰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消息也会在第一时间递出来,他肯定会出面去救。 在这件事情上,宇文宸也有一些私心。 他想着,林昔兰不在将军府海棠院了,他能更容易的接近林昔瑶,同样,因为林昔兰在宫里,林昔瑶也会想尽办法进宫……这样,他们见面的次数会更多。 “看样子,你另有打算。” 昭庆帝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心情陡然便好,饶有意味的看着宇文宸道:“看样子,宸儿对将军府的事情了如指掌。” 对此,宇文宸毫不避讳,直言道:“是,毕竟林昔瑶将来是儿臣的太子妃,儿臣当然要认真对待。” 见状,昭庆帝仿佛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之前就算听宇文宸说起,他也还是有几分不相信的,如今看来,宇文宸娶林昔瑶是势在必得。 昭庆帝感慨道:“要是你母后能看到这一天就好了。” 闻言,宇文宸的手一僵,旋即恢复了常色,微微一笑道:“母后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 在宇文宸被唠唠叨叨的昭庆帝留在太极宫的时候,在太液池的林昔瑶也认识了永宁县主。 虽然跟她一样是县主,但永宁县主李安宁的阿爹是滇南王李峥,是东楚唯一的异姓王。 在林昔瑶被封县主之前,她是唯一一个非皇族血亲而被封县主的女子。 两人同为县主,自然有了攀比。 就算林昔瑶不审视对方,周围已经有不少的目光在她和李安宁之间来回打量。 相比她今日的艳压群芳天姿国色,李安宁看起来则文静娴淑。 她容貌不算是最上乘,但眉宇柔和,眼角眉梢都带着亲和力,让人见了只觉得舒服又顺眼。 林昔瑶一看到她,心里就不由得冒出来一个想法——这才应该是太子妃的上上人选啊。 但偏偏太后对她的态度不冷不淡,林昔瑶就不明白了,按理说,老人家不都喜欢这样的女子当儿媳妇儿孙媳妇儿的吗? 看起来就进退有度又恭敬贤良,既不锋芒毕露,又胆小怯懦,她将一切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让人见了,只觉得舒服,想要跟她亲近一些。 至少,林昔瑶看周围的目光,对她多半都是赞赏的。 比起对她的态度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李安宁的位置就在林昔瑶对面的一座,她落座的时候,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看了林昔瑶一眼。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错开了目光。 “听说永宁县主的书画堪称一绝,可否给我们大家露一手,也让我们好生学习一番。” 贵女中,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提议,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递向了李安宁。 被那么多人盯着,李安宁也不见有半点儿局促,她微微一笑,谦虚道:“有太后娘娘、诸位夫人和姐妹们在,永宁哪敢献丑。” 闻言,太后递给她了一个温软的目光,笑道:“什么献丑不献丑的,今日这太液池周围的景致最好,不若就由永宁来现场作画,也让哀家好好瞧瞧。” 太后都这么说了,李安宁也不好推却,她微微一笑,起身见礼。 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连忙让人将她面前案几上的瓜果撤下,换成了笔墨纸砚。 李安宁翩然落座,就要开始起笔,却在这时候,响起了一道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太后娘娘,永宁县主都作画了,我们也不好干看着,此等良辰美景,有画赏心悦目,也该有曲动人心,岂不妙哉?” 站出来说话的是跟林昔瑶互看不顺眼的王采薇。 她的提议才一出来,大家纷纷附和。 就连太后都称赞道:“是个好主意,只是,这弹琴之人,该选谁呢?” 说话间,太后的目光已经从诸多贵女面上拂过。 “采薇曾听闻清宁县主才艺双绝,今日恰巧两位县主都在,是我们有眼福和耳福了。” 在王采薇站起身来提议有人奏曲的一瞬间,林昔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下一句话就转到了她的身上。 093 志在必得 王都中谁人不知,镇国大将军两个女儿,一个讨厌琴棋书画六艺皆不行,只喜欢钻研功夫舞刀弄枪,另一个身子孱弱,虽不能习武,但琴棋书画六艺皆精。 赶巧儿,她就是那个在众人眼里只会功夫的“大老粗”。 王采薇的那句话,摆明了是想针对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先给她扣了一顶高帽子,就是为了等着给林昔瑶难堪,看她献丑。 王采薇的话音才落,所有人的目光就从李安宁转移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太后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 见状,林昔瑶感慨,看样子,太后也知道她对这些不行。 既然不行,为啥她还能这般看重自己,要选她做太子妃? 林昔瑶起身,正要找个说辞回绝,却听王采薇笑道:“清宁县主可不是要让我们失望啊。” 她语气里的嘲讽意思那么明显,就连太后听了也露出了一丝不喜。 但王采薇并没有那么在乎太后的看法。 一则,她今天来这儿本就不是为了让太后看上她并选她当太子妃的,她要嫁的人是二皇子宇文铭。 二则,她已经对林昔瑶恨的咬牙切齿了起来,遇到能让林昔瑶当众出丑的机会,愤怒之下的她怎么可能放过。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了王采薇那嘲讽的眼神,她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身边的林昔兰蓦地站了起来,对太后行礼道:“太后娘娘,我阿姐之前受过伤,手指不便弹琴,就让昔兰代阿姐弹这一曲吧。” 在关键时候,林昔兰挺身而出,这让多少人暗恨不已。 尤其是王采薇,她轻笑道:“受伤?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清宁县主什么时候手指受了伤不能弹琴呢。” 这话里的嘲讽已经十分明显,直接就将林昔兰随便拉出来的一个理由给撕碎了。 主座上的太后见了,面露不喜道:“清宁受伤了还要跟你报备一声吗?” 话音才落,在场的其他人心头皆是一惊。 太后这是摆明了在维护林昔瑶! 王采薇再骄横,也不敢跟太后直接顶撞,她被太后臊的脸一红,当即没有了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只垂眸掩饰道:“太后说笑了,清宁县主身份尊贵,哪里需要跟采薇报备,采薇也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太后只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王采薇便不敢继续站着了,只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紧接着,就看到太后转过了眸子看向林昔兰。 见状,林昔瑶捏了捏林昔兰的手,对她微微一笑道:“我试试。” 言罢,林昔瑶转头对太后微微一笑道:“阿兰说的没错,清宁之前手确实受过伤,不过勉强弹奏还是可以的,只是技艺不好,就让大家见笑了。” 林昔瑶也是有脾气的。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就算她再好的脾气,也起了几分争斗的心思。 更何况,她知道,就算今天有太后遮掩,她能过了这一关,以王采薇的性子,这样的针对只怕不会少。 既然如此,那她就弹奏一曲,堵上她的嘴,也让那些之前带着轻蔑的目光瞧着她,觉得她真的是个“大老粗”的那些人好好瞧瞧。 之前的林昔瑶确实不会六艺,但现在住在这身体里的灵魂是李云裳。 是曾经被相府当做棋子利用,要用她的婚姻作为党派朝争的筹码的李云裳。 自从默认了她跟二皇子宇文铭的婚事之后,为了让她能绑住宇文铭的心思,李默专门找了王都里最有名的乐师和乐坊的舞姬对她进行了严苛的训练。 那段近乎黑暗的记忆带来的效果是丰厚的,至少林昔瑶的琴艺即使放在王都从小就开始练习的贵女堆里,也是出挑的。 对于这一点,林昔瑶还是很有自信。 当初那个乐师就曾对她的天赋赞不绝口,甚至说她如果继续练习下去,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太后有些意外林昔瑶竟然应了下来,她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旋即便笑道:“好,哀家也想听听。” 说话间,掌事太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琴架放好了古琴。 林昔瑶对太后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对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就等着她开始的李安宁微微点头。 下一瞬,林昔瑶从容落座,她修长如玉的手指拨弄在琴弦上,当空灵悦耳的琴音响起的一瞬间,对面的李安宁也开始挥毫作画。 恰巧李安宁今日穿着一席白色纱裙,而林昔瑶是一席绯色纱裙。 两人一左一右,相得益彰。 李安宁妙笔生花,眨眼间太液池周围的芳华就可见端倪。 而林昔瑶的琴音宛转悠扬,每一个音节都落的恰到好处,让人也下意识被她的琴音带了进去。 时而欢喜雀跃,时而眉梢上清愁。 这样好的琴艺,已经不仅是琴艺不好勉强弹奏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意外。 其中,最为诧异的就是王采薇和林昔兰。 王采薇之前是专门打听过林昔瑶的,知道她根本就不会弹琴,所以这才找到这一点来针对她,而眼下,她这弹的简直不要太好!这让本来还打算看她笑话的王采薇被自己打脸,王采薇的面色当然不会好看。 王采薇虽惊讶,却也只当是自己的情报消息出了问题,但林昔兰却不同。 她跟林昔瑶几乎形影不离长到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林昔瑶并不会弹琴。 当琴音乍起的那一瞬间,林昔兰豁然抬眸,看向优雅从容弹琴的林昔瑶,突然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而且,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此时,太液池畔的一处凉亭里,坐在石桌前的二皇子宇文铭神色一怔。 随着那悠扬又熟悉的琴音自太液池中传了过来,宇文铭的面色也越发难看了起来。 这曲子,他当然再熟悉不过! 当初,那娇俏可人的女子对他展颜一笑道:“这是我新谱的曲子,你来听听。” 自她去后,那曲子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如今,那曲子就在耳畔,而且如此真实,并不是在做梦! 宇文铭豁然起身,蓦地往太液池畔走了几步,并沉声道:“那弹琴的人是谁?” 094 被挑衅 林昔瑶跟李安宁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当林昔瑶最后一个音节淡去,李安宁也正好收了笔,引得众人又是连声赞叹。 太后看向林昔瑶的目光也越发的满意,就连李安宁的画卷铺开来,太后的关注点也只在林昔瑶一人的头上。 四下里满是赞美声,林昔瑶跟太后见了礼,又对李安宁点了点头这才落座。 一旁的林昔兰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阿姐……” 林昔瑶回眸,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她是想问自己为何会弹琴。 这一点,她在出头之前就想过。 可以瞒得过其他人,但肯定过不了林昔兰这一关。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等下我们说。” 宴席上人多眼杂,总归不是说体己话的时候。 一众命妇也迎合着太后的口味,对林昔瑶大肆称赞。 一席酒宴,林昔瑶感觉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等太后乏了,要回仁寿宫稍作休息,让大家继续畅饮赏花。 太后一走,众人自然不能做鸟兽散,命妇贵女们平时私下就有交情,这会儿没有了太后这尊大佛在,她们才放开了些,有的还留在席间闲聊,有些活泼的又跑去了御花园赏花。 毕竟,难得太后宴一次客,这御花园也不是大家随时都能进来的。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从湖心亭退了出来。 她们挑了一条僻静的鹅卵石小路走。 直到四下无人,林昔瑶才柔声道:“阿兰,你面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言,林昔兰摇了摇头道:“这两日染了风寒还没有好利索,刚刚在湖心亭又吹了些风,这会儿有些头疼。” 林昔兰的身体太孱弱了,属于风吹就倒的样子。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道:“那我先送你回凤仪宫,等下若是太后问起,我就说你身体不适。” 皇后没有开口放林昔兰回去,林昔瑶也不能带她走。 她心里琢磨着太后如今这般看重她,是不是可以找太后想办法,不过转瞬林昔瑶一想到太后看重她的原因是想让她嫁给太子当她的孙媳妇儿,而她偏偏是要抗拒这一点的,所以去找太后帮忙,多半是行不通而且还会因此而得罪皇后的。 这样想想林昔瑶就觉得郁闷,她皱眉,一边牵着林昔兰的手往凤仪宫方向走,一边在想办法。 林昔兰转头看着林昔瑶思虑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阿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从容道:“就在你进宫的这段时间啊,皇后不是想让我进宫吗,为了以后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我就专门找了琴谱和师父来练习。” 见林昔瑶这么一说,林昔兰虽然依然有些疑惑,毕竟一个刚学了不到一个月琴艺的人是很难达到她刚刚那种境界的。 不过想到阿姐本来天赋就高,就连习武都比常人快出数倍,而且阿姐也没有理由欺骗她,林昔兰还是相信了她的说法。 “阿兰,在这宫里,万事要保护好自己,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眼看着凤仪宫就在前面,林昔瑶依然忍不住要嘱咐两句。 林昔兰点了点头,看着语重心长的林昔瑶,笑道:“阿姐,你越来越像阿娘了,像阿娘那么唠叨。” 闻言,林昔瑶抬手就要捏她的脸颊,并故作生气道:“你呀,都会取笑阿姐了是不是,觉得阿姐现在变得啰嗦了是不是?” 林昔兰躲开林昔瑶的爪子,忍不住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其实我知道的,阿姐唠叨是为了我好,是关心我心疼我才会唠叨。” 然而,林昔瑶并不买账,她鼓着腮帮子,气哼哼道:“说来说去,还是嫌我唠叨。”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林昔兰给逗乐了。 姐妹俩又闹了一会儿,最后林昔兰抱住了林昔瑶的手,收敛起面上的笑意,正色道:“阿姐,你放心,我没事的,只有你好好的,我才会好好的。” 言罢,林昔兰转头看了看凤仪宫,又转过眸子看向林昔瑶,笃定道:“我相信你。” 在这里,不方便多说,但一句相信也足够表明自己的心意。 林昔瑶心里暖暖的,她目送着林昔兰转身去了凤仪宫,直到再看不到她的影子,她才收回了怅然若失的目光转身往回走。 才走出没有两步,就看到不远处的假山后转出来的一角月白色身影。 数日不见,他依然从容优雅,朱玉风流。 只一个眼神,便能让那御花园里最好的精致黯然失色轮为陪衬。 怎么在宫里都能遇见他? 林昔瑶的目光落到他月白色锦袍上,转的飞快的脑子蓦地想到之前跟林昔兰在水榭的时候看到的那一抹月白色衣角。 至少可以证明,太子宇文宸今日也穿着一席月白色锦袍。 会是眼前这人吗? 这个猜测才从脑子里冒出来,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突突狂跳不止。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也太疯狂了。 念及此,她连忙将脑子里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给摒除,转而抬眸对上他含笑的眉弯。 “清宁县主,好久不见。” 他眼角眉梢带着笑意,那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上一次两人才谈崩了,闹的不愉快,但他笑着打招呼,而且还是在宫里头,林昔瑶只得微微倾身,回应道:“好久不见。” 说起来好笑,她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 宇文宸将她疑惑的小模样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好笑道:“这才几日,你竟跟我生分了不少。” 闻言,林昔瑶豁然抬眸。 那一瞬间,她眸子里划过一抹愠怒。 这是在皇宫,光天化日之下,他说出这句话来,让人听见了,该怎么想? 当真是不顾及她的闺誉吗?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冷冽道:“阁下说笑了,我们什么时候熟络过?” 不过就是被他轻薄了一回……两回……三回……而已。 但那都是意外! 如果再来一次,林昔瑶肯定不能让这人得逞! 095 好久不见 宇文宸不用想都知道林昔瑶在生气什么。 她越是生气,他就越想逗逗她。 不过,想到上一次把她惹炸毛了的样子,他还是忍了,最后只道:“开个玩笑嘛,清宁县主又何必生气?” 一句清宁县主,就已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也让林昔瑶瞬间有了喘息的空间。 她挑眉道:“我们不熟,下次就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言罢,她提起步子就要往回走。 本来要越过这人的,哪晓得,这杀千刀的竟然身子一转,又拦在了她面前。 林昔瑶怒目圆瞪,生怕周围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偏巧今日进宫都不能带丫鬟,她是跟林昔云一起进宫的,林昔云出了事被皇后提前送了出去,林昔兰又回了凤仪宫,这会儿就她一个人。 面对这个登徒子,林昔瑶气的咬牙切齿。 “阁下,想怎么样?” 宇文宸看到她生气的时候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可爱,尤其是那一抹殷红诱人的唇瓣,一张一合的让他十分迫切的想要去一亲芳泽。 不过想到如果自己真这样做的话,只怕她的巴掌又要落下来。 宇文宸苦笑道:“三日之后柳林湖畔有等会,清宁县主可有时间去赏灯?” 赏个他个大头鬼! 林昔瑶才不去。 她瞪了他一眼,两人不过几尺的距离,她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 这让她心头小鹿乱撞,越发慌乱无措,有一种自己都不能掌控的情绪呼之欲出。 林昔瑶不敢想那是什么,她沉声拒绝道:“对不起,我没空。” 言罢,她提起步子绕开他的纠缠直接往前跑。 见状,宇文宸笑道:“你若去了,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可好?” 闻言,林昔瑶的小碎步一顿,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毕竟,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人是谁,到底是哪个世家能教导出这样厚脸皮的登徒子! 不过,下一瞬,理智让林昔瑶忍住了。 不管这人是谁,都太过危险了,他越是厉害,她就越应该警惕,更不应该生出不该有的情愫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连头都没有回,直接道:“不必了。” 言罢,她快步离开。 宇文宸看着林昔瑶居然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然生出了一种无措感。 他之前还以为……至少自己能在她心里占一点儿分量……至少是不一样的……谁曾想…… 被拒绝的这么彻底! 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了下来。 宇文宸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这时候,偏还有不怕死又没有眼力见儿的常远凑过来补刀:“主子,您这是不是被拒绝了?” 有那么一瞬间,宇文宸是真的想打死常远。 而不等他抬手,察觉到他周身腾腾杀气的常远已经闪身离开。 宇文宸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看向林昔瑶离去的方向。 他就不信,一个小姑娘,他还拿不下她! 宇文宸咬牙切齿的转身离开。 他的关注点都在林昔瑶的身上,不曾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御花园一角长廊里站着一抹窈窕纤细的身影,将他刚刚跟林昔瑶的碰面见个正着。 永宁县主,李安宁。 虽然那距离还不至于让她听见两人之间谈了些什么,但她从宇文宸的表情上也看得出来他待林昔瑶的不同。 在人前都是一副温婉娴静的李安宁从宇文宸的背影上收回了目光之后,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她涂着寇丹红的指甲死死的嵌进了身边搀扶着她的丫鬟手臂上。 那丫鬟似是早已经习惯,面上一点儿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是那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一下,一抹痛楚之色一闪即逝。 因为滇南王的关系,她虽只是县主,但在宫里的待遇如同公主。 就连林昔瑶都不被允许带着丫鬟进宫,而她却被默许带了两名丫鬟。 “小姐,那清宁县主看样子跟太子殿下是相熟的。” “我当然知道,要你多嘴!” 李安宁一改人前的亲和温婉,冷声道:“太后也看重她,我在宴席上瞧着就不对劲,果然是在这里来勾引太子了!” 言罢,她的手下意识又用力了些,这一次那丫鬟实在没有忍住嘤咛出声,李安宁眸色一沉,冷声道:“鬼叫什么?难不成本县主还欺负了你不成?” 话音才落,那丫鬟吓的连忙跪了下来,不停的认错。 李安宁也不叫她起身,只冷声道:“林昔瑶!” 这时候,被人记恨在心里的林昔瑶全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一路急匆匆的离开了凤仪宫的范围,好不容易回到了御花园,远远看到周围的贵女们三五成群赏花嬉戏,她那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这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这里这么多人,那人总该不会追过来死缠烂打吧? 想起那登徒子,林昔瑶就头疼。 比起应付那人,她更愿意在凉亭里应付那些虚以委蛇的贵妇们。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提起步子就要往凉亭里去,迎面就看到刘娇朝她走了过来。 她本来也是要找刘娇的,正好她先沉不住气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提起了步子迎了过去:“刘娇妹妹,怎么一个人?” 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的。 旁边有两个宫女弯腰经过,刘娇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遂展颜笑道:“清宁县主不也是一个人吗?” 见状,林昔瑶抬手一指不远处开的最盛的那一树桃花道:“不如我们结伴去桃树下走走吧。” 结伴去赏花是假,她知道,刘娇有话要问她。 刘娇知道林昔瑶是个聪明人,也没有跟她绕弯子,两人并肩来到了桃树下,不远处倒是三三两两有贵女在赏花,但她们跟前儿倒是没有其他人。 刘娇压低了声音,认真的看着林昔瑶开门见山道:“清宁县主,刚刚凤仪宫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林昔瑶点头:“我不但知道,而且看到了事情发展的经过。” 刘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她惊讶之余皱眉道:“那清宁县主怎么看?” 096 何必生气 林昔瑶微微一笑,折过一枝桃花递到刘娇的手上,笑道:“我的看法跟妹妹是一样的。” 她知道,以刘娇对陈王宇文昊的看重,自然会认为一切企图接近他的女人都是别有预谋。 李云秀是如此,半路上突然杀出来的林昔云亦是如此。 刘娇都能对自己一起长大的嫡亲表姐下狠手,更何况对林昔云。 然而,林昔瑶一点儿都不会为林昔云感到可惜。 她直言道:“实不相瞒,我想,妹妹应该让人打探过我跟阿兰这些年在将军府里的日子,那应该就清楚我们姐妹跟林昔云早就势同水火。” 言罢,林昔瑶松开手,看着握着桃花的刘娇笑颜如花道:“所以,她的平步青云亦或是被人碾落尘埃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她将桃花花枝递给刘娇的意思,也就等同于将林昔云随便交给刘娇处置,她一点儿都不会过问。 见状,刘娇眼底里的戒备和探寻蓦地撤去了,她嫣然一笑道:“这样一来,妹妹就放心了。” 言罢,她手指轻碾,直接将花枝上的桃花碾压了下来,然后毫不客气的将那桃花枝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地上。 仿佛那就是林昔云那一张欠揍的脸。 除了被破坏了好事的李云秀之外,没有人比刘娇更厌恶林昔云。 别的且不说,她这个正妃还没有嫁过去,倒是先让林昔云抢了,让侧妃先进门,这无异于打了刘娇的耳光。 这让她如何不恨。 之前她还有些忌惮林昔瑶会护着林昔云,既然林昔瑶都开口了,刘娇自然也不会再留一点儿余地。 “我有些渴了,清宁县主,我们去凉亭里坐会儿吧。” 两人达成了共识,刘娇也不想跟林昔瑶多待,毕竟眼前的女人可是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和丑陋的一面。 林昔瑶笑笑道:“那妹妹就先过去吧,我想在这里多赏一会儿花。” 刘娇本来就不愿跟林昔瑶待在一处,见她这样说,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自己又被人看穿了的窘迫。 不过她也没有扭捏,直接转身就走。 待刘娇走远了,林昔瑶在这一株桃树下找了一块干净的青石板坐了下来。 面前不远处就是太液池,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两边的春色,越发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林昔瑶一席绯色的纱裙坐在桃树下怅然若失的样子,也被这美景衬的更美上了三分。 匆匆赶过来的二皇子宇文铭见状,心头莫名的一窒。 林昔瑶失神看向湖面的那个眼神太熟悉了。 竟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他可以确定,只见过这女子两面,对她并不熟悉。 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宇文铭压制住内心的疑惑,提起步子走了过去。 他才走近,林昔瑶就已经感觉到了,她循声蓦地转过头来,就看到沿着小径从容走过来的宇文铭。 他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明明是一副风度翩翩温润公子的模样。 但在熟悉他本质的林昔瑶看来,实在是有些倒胃口。 “清宁县主,好几不见。” 似曾相识的开场白。 林昔瑶皱眉,这些男人就不会改用其他的搭上的话了吗? 不过面上,她依然有礼的笑道:“好几不见,二皇子。” 宇文铭惊讶于她的坦诚,微笑道:“适才听闻清宁县主的一曲天籁之音,让本宫想起了一位故人。”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 宇文铭刚刚听见了? 她心头的紧张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旋即就释然了。 宇文铭是皇子,再加上今日宫中有宴席,他出入皇宫也是正常的。 而她在弹奏那一曲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藏着掖着。 被宇文铭听见了更好。 林昔瑶抬眸,对上宇文铭探究的眸子,不避不让,从容笑道:“我也是因为想到了那位故人,这才临时起意弹了这曲子。” 闻言,宇文铭有些意外道:“清宁县主也认得李云裳?” 想了想,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铭就否认道:“不可能。” 林昔瑶似笑非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曲子就是她谱的,而我能弹奏,不恰巧就说明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堵的宇文铭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他面上划过一抹赧然,林昔瑶又道:“其实,我跟李二小姐也只有匆匆几面之缘,但我喜欢她的性子,便引为知己,至于这曲子,不过是一个乐坊师父教给我的,说是以前她谱的,我思及故人,就弹了出来。” 言罢,林昔瑶微微一笑,直视着宇文铭的眸子道:“怎么,二皇子也听过这曲子?” 闻言,宇文铭眸色一紧,下一瞬便恢复了冷意,他冷哼道:“本宫怎么可能认得她。” 呵。 很好,现在连认识她都要否认了。 林昔瑶心里泛起冷意,面上却不显。 见宇文铭除了质问自己这曲子,再没有别的话说,林昔瑶也懒得在这里跟他掰扯,周围不时的有贵女经过,林昔瑶怕又落人口舌,对他微微行礼就转身离开。 才走出鹅卵石小径就看到寻着宇文铭而来的王采薇。 一看到林昔瑶从桃树那边过来,再看宇文铭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昔瑶的背影,王采薇心底一沉,面上的冷意和嘲讽意味更甚:“想不到清宁县主也喜欢桃花呢?” 林昔瑶无视她语气里的嘲讽,笑道:“是啊,王小姐不也很喜欢吗?” 言罢,她故意转头看向了宇文铭,对宇文铭微微欠身。 这看在王采薇的眼里,她就是对宇文铭有意思,果然就是在勾引宇文铭。 而且还当着她的面! 一时间,王采薇的妃都要气炸了。 但偏偏林昔瑶现在是清宁县主,而且还颇得太后看重,她拿她没有办法! 王采薇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连礼都不行了,直接快步离开。 她一转头就对上了宇文铭的眸子,那一瞬间,宇文铭的眸中划过一抹局促。 只是一瞬即使,却也被王采薇注意到了。 于是乎,她心里越发笃定林昔瑶是在勾引宇文铭。 王采薇气的咬牙切齿,走到宇文铭面前的时候,却依然像没事人一样,瞬间笑颜如花。 这时候,已经走出好远的林昔瑶恰巧回眸,就看到了王采薇对上宇文铭的表情,她刚刚心头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了。 她相信,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现在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再浇浇水,让它疯狂生长,迟早有一天这两人之间会有一幕好戏上演。 097 达成共识 林昔瑶转过了眸子,回了湖心亭。 看到满园的芳菲,她的脑子里却蓦地又浮现出那登徒子的模样来。 那一袭月华锦缎……跟太子的月华锦缎…… 这个疑问又一次萦绕在了她的心头,不过转瞬,她想起宇文铭今日也恰巧穿着月白锦缎。 近日来,东楚王都的贵公子都喜欢穿这款式,也不足为奇。 林昔瑶稍稍困惑了一会儿,就将之抛到了脑后了。 坐了一会儿,见有贵妇开始离席回去,林昔瑶也就跟着出了宫。 她前脚才踏进海棠院的门槛儿,后脚沈氏闻风就赶了过来。 一看到林昔瑶,沈氏眸子里再无半点儿之前的唯唯诺诺,她眉梢一挑,眼睛里带着得意的神色看着林昔瑶道:“哟,这不是我们清宁县主回来了吗?” 林昔瑶知道她这是来耀武扬威来了。 毕竟林昔云马上要成为陈王侧妃,按品阶,还是在她之上的。 看到沈氏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林昔瑶心里越发将她看不起。 她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直接道:“二婶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累了。” 闻言,沈氏见林昔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索性冷哼一声,满是不屑道:“拽什么劲儿啊,你是看到我们云姐儿马上要成为陈王妃了,所以心里酸吧?” 林昔瑶本来没有打算跟她计较,一点儿都不想跟这样的人纠缠。 但她也绝对不是任人奚落的性子,见沈氏越发得意洋洋起来,林昔瑶直言道:“我再酸也不会去酸一个不害臊主动爬床的人,而且二婶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们家云姐儿是陈王侧妃,跟陈王妃三个字可是差的不仅仅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呢。” 听到林昔瑶的话,沈氏眸色一冷,气的面红耳赤道:“林昔瑶,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不害臊?什么主动爬床?你就是嫉妒我们云姐儿好运气是不是?”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嘲讽道:“看来二婶儿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你那宝贝女儿,她今天到底打了什么样的算盘,别以为人人都是傻子。” 言罢,林昔瑶转头对春花道:“我累了,关门送客。” 她毫不客气的语气让沈氏噎了又噎,她就要指着林昔瑶的鼻尖儿骂,最后在林昔瑶那凌厉的目光下到底怂了一下,然后咬牙跺脚转身回去了。 一回了听雪院,沈氏就对林昔云劈头盖脸问道:“云姐儿,今天在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诉娘。” 此时,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的林昔云一怔,她眸子里划过一抹慌乱,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笑着看向沈氏道:“娘,还能发生什么事啊,就是陈王看上我了,然后皇上赐婚了啊。” 如果换做以往,沈氏肯定深信不疑,可今天林昔瑶之前说过的话以及她的态度让沈氏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再加上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也太诡异了,沈氏到现在都还跟做梦似得。 她的女儿,怎么就被封为了太子侧妃了呢? “云姐儿,你连娘也要瞒着吗?” 在沈氏的逼问下,林昔云迟疑了一下,最后将房间里的丫头都打发了出去,一咬牙将今天在凤仪宫所有的事情,以及她的盘算都倒了出来。 听到最后,沈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极是难看。 “糊涂啊!”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娘就算是希望你能嫁的好爬的高最好踩在那林昔瑶的头上,却也不希望你用自己的清白名声去做赌注啊!” 闻言,林昔兰苦笑了一声,无奈道:“娘,这一步虽然铤而走险,然而,我一旦成功,等待我的就会是荣华富贵,从来富贵险中求,如果我永远都这样龟缩在将军府,活在大伯的名声庇护下的话,我永远也不可能踩到林昔瑶,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成功了吗?” 听到这一番后,沈氏既欣慰又胆战心惊道:“话虽如此,但我听那林昔瑶的语气,并不像是什么好事,我琢磨着皇后他们万一时候要找你算账……” 不等沈氏说完,就听林昔云冷笑一声道:“我既然都走出这一步了,也就不怕了,而且娘,我是皇上赐给陈王的侧妃,就算皇后不喜欢,也不可能会驳了皇上的面子,更何况,我只要能进了陈王府,先占了这位置讨得了陈王的欢心,还怕以后不会有更好的前途吗?” 沈氏一听,就知道了林昔云心里还有更大的野心和盘算。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得拉着林昔云的手好一番嘱咐。 母女两人在听雪院里沉浸在欢天喜地的气氛中的时候,海棠院里的林昔瑶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面前前来汇报的苏旭,皱眉道:“还是没有苏澈的消息吗?” 苏旭摇了摇头道:“属下已经让人去找了,依然没有。” 林昔瑶下意识抬手放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那苏澈可还有放出什么风声吗?” 苏旭摇头。 林昔瑶这就不明白了,大张旗鼓的说要来王都,结果却让人根本就找不到人,这苏澈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旭也不解,他想起另外一桩事,见林昔瑶在为苏澈的事情烦心,苏旭便岔开话题道:“大小姐,上一次显国公府小公爷在城外策马失控的事情我们去调查之后,还有发现。” “当日永宁侯府的王明阳也在场,是他撺掇着二公子去找了刘子文,要故意往大了说,我们往下一查,才发现小公爷的马身上中了一枚暗器,那暗器正是王明阳的一名贴身护卫惯用的。” 原来,那件事还这么复杂,林昔瑶就说,以林赋怯懦的性子,就算恨她也不至于胆子大到要暗害显国公府的小公爷刘陵。 只是,她依然有一事不明,林昔瑶看着苏旭道:“那林赋为什么就能说动御史刘子文?” 098 赌一把 “只是因为林赋在国子监里表现的老实本分?以他的身份应该还不足以跟刘子文攀上关系才对。” 闻言,苏旭微微一笑道:“因为王大人看上了二公子,准确的说是王大人的千金刘诗瑶相中了二公子,那刘子文见二公子平时忠厚老实,而且学业尚可,便有心思将女儿许配给他。”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意外之余,不由得好笑道:“这样看来,我那堂哥运气倒是不错。” 苏旭点头道:“正是。” 林昔瑶对林赋的事情没有兴趣,她想起自己在宫里头弹琴的事情,转头吩咐苏旭了一番,让他找个靠得住的乐师,提前对好说辞。 这样一来,无论是林昔兰或者宇文铭事后再问起来,也不会有错处。 苏旭对林昔瑶已经百分之百的信任,对于她的决定和命令也没有任何迟疑或者怀疑,直接履行了下去。 苏旭前脚才走,林昔瑶揉了揉眉心,正打算休息一会儿,就听见院外闹哄哄的,即使她关着门,沈氏尖锐的声音也依然传进了她耳朵里。 这一天天的,都不能消停! 林昔瑶皱眉,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对外面守着的春花道:“怎么回事?” 春花摇了摇头道:“小姐,二公子回府了,据说是在国子监挨了训斥,让他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呢,夫人觉得是小姐从中作梗,就要来院子里闹呢,秋月把她拦在外面,这会儿正纠缠着呢。” 林赋被罚? 林昔瑶之前倒是没有听说过,她深吸了一口气,听着沈氏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完全没有世家贵妃该有的样子,活像一个市井泼妇。 实际上,沈氏本来就没有读过什么书,也跟张氏一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妇,若不是因为林将军而沾光鸡犬升天,又怎么可能过上现在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这种人不但不懂得感恩,反而愈发贪得无厌,这般丑陋的嘴脸让林昔瑶只觉得心里反胃。 她提起了步子跨出了门槛儿,直接来到了院门口,看着气势上咄咄逼人的沈氏,沉声道:“二婶儿好精力,还好这里是将军府,要不然的话,都要让人以为是泼妇在骂街呢。” 话音才落,沈氏的面色更难看了,她抬手一指林昔瑶,怒骂道:“林昔瑶,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们二房好欺负,现在云姐儿马上也是陈王侧妃了,位置可在你之上,你就算见到了,也要规规矩矩的跪地行礼。” “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二房就指望着赋儿了,是不是你在皇后面前说了什么话,从中撺掇了,才让他被罚在家闭门思过?” 沈氏的气势嚣张跋扈,那手指头都快要戳到了林昔瑶的脸上了。 要不是林昔瑶身边还有春花秋月护着,只怕她的巴掌都要落下来了。 见状,林昔瑶轻笑了一声,抬手将春花和秋月推到一边,直接上前一步,迎着沈氏的手指道:“我叫你一声二婶儿,是因一个礼字,毕竟你是长辈,可二婶儿恐怕忘了,现在我是清宁县主,我是有皇上的封号在身,你这样指着我的脸骂我,就是不将皇家的威严放在眼里。” 林昔瑶的声音又冷又凌厉,只一句话就让沈氏心里直打鼓。 她灿灿的收回了手指,面上依然不肯服软道:“你少拿皇家的威严来唬我,你以为我会怕?” 她的声音才落,就见林昔瑶的脚突然一动,沈氏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沈氏的膝盖上就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下一瞬,沈氏身子不稳,直接噗通跪倒在地上。 她身后的丫鬟一惊,连忙就要去搀扶,却听林昔瑶冷声道:“谁敢?” 只两个字,就直接让沈氏身后的四个大丫鬟愣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时候,林昔瑶周身的气势凌厉又狠辣,让人根本就不敢直视。 沈氏的膝盖火辣辣的疼,她想起来,却半天爬不起来,身边的丫鬟也不敢来搀扶,她抬眸冷眼看着林昔瑶道:“林昔瑶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吗?” 不等她说完,林昔瑶已经状似不经意的抬起了手。 她悠悠然道:“我刚刚说了,我既是小辈,却也是清宁县主,二婶儿不要忘了。” 话音才落,沈氏面色一僵。 她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却又听林昔瑶道:“二婶儿刚刚也说了,云姐儿马上就是陈王侧妃了,林赋在国子监前途也是一片光明,我想二婶儿一定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去,他们的娘亲以下犯上罔顾王法不懂尊卑的名声吧?” 林昔瑶的话正戳在沈氏的心口上。 她最在乎的就是这一双儿女,如今,林昔瑶仗着自己是清宁县主的身份,对她这般,她却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就算闹开了,林昔瑶最多会背负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声,不过她这个长辈又算什么长辈? 而她呢? 她的名声一坏,对林赋,对林昔云可是有巨大的影响的。 这么一想,沈氏的面上顿时火辣辣的,她心头一紧,再不敢跟林昔瑶对着来。 不过,就这样被林昔瑶打,她又咽不下这口气,沈氏瞪着林昔瑶道:“你别得意的太早!等云姐儿成了陈王侧妃,你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闻言,林昔瑶也笑的一脸灿烂道:“那好啊,二婶儿就等着云姐儿当上了侧妃之后再来海棠院吧!” 言罢,林昔瑶就要转身,见沈氏揉了揉膝盖要起来,林昔瑶又扫了她一眼,轻飘飘补了一句道:“在那之前,若是再让我看到二房的人踏进这海棠院一步,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声音才落,沈氏的面色一白,她豁然抬眸,林昔瑶却已经提起了步子进了海棠院,并让春花秋月关上了门,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沈氏咬了咬牙,就要挣扎着起来,膝盖上的剧痛却让她根本动弹不了。 “娘……您怎么了?” 闻讯而来的林赋远远地看到沈氏跪在海棠院门外,脸色当即就变了。 099 又来闹事 “是那林昔瑶又欺负你?” 林赋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沈氏跟前,搀扶起了面色苍白的沈氏。 沈氏咬牙切齿道:“除了那小蹄子还有谁!” 林赋将沈氏交给一旁的丫鬟搀扶,提起步子就要去敲门找林昔瑶评理,却被沈氏抬手拦下道:“你干什么去?” “站住!” 沈氏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膝盖疼了,连忙拽住林赋的手道:“你还嫌事儿不够多吗?现在你还在闭门思过中,这时候去找她,不是又落了人口舌?现在咱惹不起她,并不代表咱以后都要受她欺负!” 闻言,林赋想了想,脸色一红,也点头道:“嗯,母亲教训的极是。” 两人相携离开了海棠院。 林昔瑶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她回了房间坐下,接过来春花递过来的一盏茶,才悠悠喝了一口,就听春花担忧道:“小姐,那三小姐若真的……现在咱们把他们得罪了这么彻底,那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秋月也点头,两人都开始担忧了起来。 林昔瑶笑笑道:“就算现在咱们不得罪他们,他们以后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闻言,春花秋月同时惊呼道:“那怎么办?” 见状,林昔瑶好笑的扫了她们一眼道:“凉拌呗。” 这里面关系的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林昔瑶没有打算细说,喝了两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就让她们下去了。 她确实是有些累了。 不知道是这几日用功过度,还是跟林昔兰一般,在湖心亭里吹了点冷风受了凉,总之,林昔瑶的脑子晕乎乎的。 她褪去外衫直接躺下就睡了。 春花秋月也知道她累了,都没有来叨扰她。 林昔瑶这一觉一直昏睡到晚上。 她一睁开眼,才发现伸手不见五指,天都黑了。 若不是肚子饿的慌,恐怕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她挣扎着起来开门,才发现春花蹲在门口打盹儿。 这么凉的晚上,林昔瑶心头一暖,连忙唤道:“春花?你怎么在这里睡呢?” 闻言,春花一惊,瞬间就醒了,她连忙站起来,对林昔瑶展颜一笑道:“我这不是怕小姐醒来找不到人嘛。” 言罢,春花连忙搀扶着林昔瑶进了屋子,并迅速的点了灯,然后道:“小姐,饿了吗?我在小厨房给你还热着菜呢。” 林昔瑶点了点头,“有些饿了,不过我就想喝点粥,不想吃太油腻的。” 闻言,春花一笑道:“嗯,我中午看小姐气色就不太好,所以就熬了小米粥呢,你等着,我这就去盛来。” 春花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盛到了林昔瑶面前。 林昔瑶喝了小半碗,感觉胃里暖暖的,一时间又来了困意。 这一次她直接打发了春花回去休息,而且嘱咐她和秋月,以后都不用来她门外守着,回她们自己的房间就好,她有事会去找她们。 春花听闻,越发的感动起来。 林昔瑶回了榻上,继续睡下。 这一觉睡的越发昏昏沉沉的,还总是绕不开的梦靥将她牢牢地困住。 一整夜,林昔瑶都睡的不安稳,却又是醒不过来的状态。 第二天一早,她一睁开眼来,就感觉浑身乏力,连忙差了春花去请陈大夫。 经陈大夫诊断,她果然是风寒入体。 林昔瑶不由的感慨,她明明都在习武了,这身体依然不怎么好。 接下来的两天,林昔瑶基本上都在榻上,吃的是小米粥,喝的是苦到吐的汤药。 她的病症来的快去的也快,在第二天夜里发了一身汗之后,就已经好多了。 转眼时间就到了那登徒子所说的灯会的日子。 这天一早,秋月就在她耳边念叨:“小姐,听说今晚城外的柳林湖畔有灯会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春花也雀跃不已,点头道:“听说可是很热闹的呢,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小姐,我们去吧?” 林昔瑶对灯会没有什么兴趣,本来是觉得去也行,不去也没有什么,但是转念登徒子那张放大版的俊颜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林昔瑶连忙摇头道:“我风寒还没好彻底,我怕受了凉,你们去吧。” 闻言,春花和秋月先是一阵失落,紧接着又听到林昔瑶让她们自己去,两人欢呼雀跃道:“真的吗?” 见林昔瑶点头,两人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不过很快,她们又都垮下了脸来,秋月皱眉道:“小姐还病着,我们自己却跑出去玩,这怎么行?” 春花也道:“是啊,不然秋月你去吧,我留下来陪着小姐,万一小姐有什么事,有我在,也能伺候一下。” 秋月也是同样的看法。 见两人推脱着,林昔瑶笑道:“你们都去吧,我晚上没什么事,最多练练剑,也不会让你们来伺候,都去吧,如果看到有什么合心意的东西,买下来就是了,算是奖赏你们的。” 听到这句话,春花和秋月再坐不住了,连连点头。 林昔瑶虽将她们打发了,心却已经飞到了灯会上去了。 她不知道那登徒子是不是真的会去,他会在那里等她吗? 念及此,林昔瑶蓦地摇了摇头,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多想! 就算他去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跟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样告诫了一番之后,林昔瑶感觉自己都轻松了一截。 她下午早早的放了春花和秋月的假,自己则关起门来看武功秘籍。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昔瑶关上了房门,下意识走到了窗边,看着天际逐渐露出来的一轮圆月,她的脑子里蓦地又浮现出那登徒子的样子来。 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林昔瑶就赌气似得跺了跺脚。 她抬手直接关上了窗户,转头就要回到床上准备睡下。 谁曾想,她才转身走出两步,刚刚才关上的窗户竟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下一瞬,刚刚还出现在她脑子里的人竟慵懒的坐在了窗台边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披着一身月华光芒,嘴角上扬,噙着一抹笑意正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100 坐不住了 看到那登徒子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噗通一下,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清楚的感觉到,看到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心里是欢喜的。 然,就是这一点欢喜才让她越发懊恼起来。 她怎么就那么不争气,管不住自己! 因这这一股子懊恼,林昔瑶对他的态度也越发的冷了起来:“你又来做什么?” 闻言,宇文宸非但不恼,反而还笑的一脸灿烂道:“听说你病了,我来探病,不可以吗?” 探病倒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有谁探病要走窗户的?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索性拦在了窗户面前,一副不让宇文宸进屋的样子道:“好了,现在病你也探了,现在可以走了。” 她生气的小模样越发让宇文宸觉得可爱。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这点儿时间来陪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撵走。 宇文宸笑着对林昔瑶伸出手去,并道:“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去赏花灯吧?” 虽是疑问句,但他却是用着笃定的语气。 林昔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道:“对不起,没兴趣,没心情,没时间。” 言罢,她直接抬手就要来拉窗户,要将这登徒子直接从窗户上撵下去。 谁曾想,下一瞬,宇文宸的手蓦地往前一探,直接来揽林昔瑶的腰际。 林昔瑶反应也快,她脚腕一转就往一旁急急退去。 宇文宸却似是已经料到了她会避开一般,她才往后退开两步,不等她稳住身形,他已经从窗台上掠了过来,比她更快的到达了她的身后并趁势揽住了她的腰! 林昔瑶抬眸怒瞪着他,沉声道:“放开!” 宇文宸笑道:“不放。” 林昔瑶还是第一次被人气的浑身发抖,她也是第一次领教这人这般厚脸皮。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林昔瑶咬牙道:“我要叫人了!” 言罢,她就要转头去叫院外的护卫以及忘尘。 然而,林昔瑶连唤了三声,都没有人应。 她的面色也越发的沉了下来。 “放心,你乖乖跟我去赏花灯,他们就没事。” 言外之意,他果然挟持了他们? 林昔瑶一想,以他和他那个高手护卫的身手,也不是不可能,他能出入自己的闺房都如入无人之境,更何况放倒那些人。 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吗? 林昔瑶又气又恼,但却也不怎么害怕。 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更帅气了?” 宇文宸揽着发愣的林昔瑶在怀里,还趁机吻了吻她的发香。 只一个动作,就把林昔瑶羞的面红耳赤,她抬手推开宇文宸,沉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被林昔瑶接而连三的拒绝之后,宇文宸的脸皮也越发修炼的厚了起来,他笑道:“我听说,姑娘们都喜欢去赏花灯,所以想陪你一起去。” 他才不会告诉林昔瑶,为了能赢得她的芳心,他特意让常远召集了一群小宫女们来,挨个询问该如何讨好女人…… 最后得出来的结果就是带她去赏花灯,带她去吃好吃的,带她去看美景。 虽然宇文宸这时候依然是带着玩笑的表情说着这一番话,但不知道怎的,林昔瑶却莫名的觉得心头一动。 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下一瞬,就见宇文宸的眸子里也绽放出更绚烂的笑意来。 他一抬手将林昔瑶揽近了他些许,直接带着她越过窗台,身形一闪,就翻墙出了将军府。 他身上淡淡的幽香让林昔瑶觉得莫名的安心。 明明她是被威胁被挟持的那个,结果竟然对这登徒子有了那么一丁点的依赖感来。 林昔瑶越发在心里生自己的闷气。 外面已经有马车在候着了。 宇文宸带着她上了马车,驾车的车夫正是他的那个高手护卫。 “主子,这就去城外?” “嗯。” 宇文宸淡淡的应了,比起对他那护卫冷冷的态度,他对林昔瑶的态度简直不能再暖了。 “冷不冷?” 春日的夜还有一些凉,林昔瑶又才病了一场,都还没有好利索。 被他这么一说,她还当真有些冷了。 正要点头,就听他道:“我怀里暖和,借给你取暖?” 闻言,林昔瑶刚要点下的头一僵,连忙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道:“登徒子!”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轻笑道:“那不然,我委屈自己一下,来抱抱你,给你取暖?” 林昔瑶:…… 她是彻底的没有了脾气。 不过还好,他也是嘴上说说,见她一副他敢动一下她就跳车的绝然表情,他终于是老实了。 “你上一次不是说要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林昔瑶想到当时在御花园里,他就说如果跟他去赏花灯的话,就告诉她身份,她可没忘了。 闻言,宇文宸笑道:“我是说了啊。” “那你到底是谁?” 林昔瑶不想再猜来猜去了。 她抬眸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个登徒子。 本以为他这一次肯定会直接告诉她,谁曾想,下一瞬却见他笑道:“我是说你若同意了,就告诉你,可是你今天不是拒绝了吗?” 林昔瑶被这句话一噎,差点背过气去。 她是拒绝了,可最后还不是被他强迫了过来了? 最后还不是同意了? 宇文宸似是看出了林昔瑶心头所想,不等林昔瑶开口,他就笑道:“被我胁迫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可不算。” 闻言,林昔瑶突然有一种想要再赏他一巴掌的冲动。 “算了,不说也罢了,我才不想知道!” 林昔瑶赌气似得,口不对心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让宇文宸本来要说出来的话,也下意识给收了回来,他笑道:“对了,你上一次不是要让我帮你找太子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被皇后逼迫,林昔瑶思前想后,只有跟太子表明心意,怕太子误会她跟皇后一条船上,所以才想要亲自见太子。 不过,现在她不想见了。 对上宇文宸探究的眸子,林昔瑶摇头道:“算了,不见了。” 闻言,宇文宸不解道:“为何?” 101 逼迫她 林昔瑶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道:“因为我觉得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起上一次他专门让人送来的那一个小册子,林昔瑶就气的牙痒痒。 宇文宸从林昔瑶的表情上,就看出来她这会儿在气什么了。 他也不点破,只道:“其实,我觉得太子殿下人还是不错的。” 这时候,在外面听墙角的常远也跟着附和道:“我也觉得太子人很不错。” 闻言,林昔瑶扫了宇文宸一眼道:“你们主仆那么夸太子,莫不是跟太子是一条线上的?” 念及此,她不由得想起在王都中为质子的几个世子中,宁王世子宇文楠就跟太子关系很好。 她也听说过,那宇文楠就是个洒脱不拘小节的性子,而且喜欢穿一身月白锦服,跟眼前这人倒是对的上号。 他到底是不是宇文楠呢? 这个念头在林昔瑶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下一瞬就听宇文宸道:“我跟太子关系倒是挺好的,所以,你可不要得罪我,小心……” 说话间,他已经凑了过来,故意威胁的样子其实一点儿都没有什么威慑力。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道:“由此可见,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闻言,宇文宸还没有开口,外面赶车的常远已经忍不住咳了起来。 宇文宸眸色一紧,周身带上了一抹危险的气息,逼近林昔瑶道:“哦?你说太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可知道,这若是被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林昔瑶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她笑道:“这里就三个人,他怎么会知道?除非你去告密,就算你告密了,我也不会承认,最多太子在心里又记了我一笔,反正他也已经把我记恨下了。” 看到林昔瑶这般表情,宇文宸的脑子里蓦地冒出来这样一句老话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开玩笑捉弄了她一回,实际上背地里为了她出了多少气。 给永宁侯府和显国公府这帮人找了不少的麻烦,让他们忙的团团转,另外直接给林赋罚了一个月,让他老实在家待着。 要不是考虑到林赋是林业成的侄子,还是她的堂兄,他都直接将他给撵出国子监了。 他这样为她好,结果人家不领情。 宇文宸气哼哼道:“你倒是不怕太子惩罚你了是吧?” 怕! 林昔瑶当然是怕的。 但是怕又有什么办法。 她想着,太子最多也就是像上一次一样戏弄她一下,她又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虽然外界传闻太子如何残暴,但她又没有主动去勾搭他,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就太子处理朝政的手腕来说,他还是一个明辨是非且任人唯贤的人。 林昔瑶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跟一个女人过意不去。 除非某人挑拨。 念及此,林昔瑶猛的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的男子的双眸道:“你是不是在太子面前告我的黑状了?” 虽然宇文宸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但林昔瑶已经在心里认定就是这样了。 对! 之前她就说为什么太子知道她喝酒,而且还管的那么宽,为了她喝酒还要戏弄她。 既然这人跟太子关系不错,而且他又能自由出入海棠院。 说不定就是他看见了自己喝酒,想要戏弄她,才借了太子的手! 一定是这样! 这样一想,林昔瑶看向宇文宸的眸子里已经带上了两团火。 见状,宇文宸哭笑不得。 他要是否定的话,回头她又要往忘尘身上想,可他现在还不打算暴露“忘尘”的身份。 最后宇文宸只得在林昔瑶的怒目而时下心虚的笑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 怎么能不当真! 林昔瑶那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就在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远在东宫的太子那尊大佛。 原来,才是被眼前这人去告了黑状! 她气恼的盯着宇文宸,半天都不愿意搭理他。 宇文宸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他也没有立即凑过来再逗她,只在一边陪着她默默地坐着。 今日是楚王都一年一度放灯节。 这一天的城门要到子时才会关闭。 年轻的男女们都会聚集到城外的柳林湖畔放花灯。 林昔瑶跟宇文宸闹的这一会儿,他们就已经来到了柳林湖畔。 这柳林湖很早的时候确实只是一个内陆湖,后来先帝即位,让人开凿了柳林湖跟五里外的钱江连成一脉,既灌溉了两地的农田,又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横亘在东楚王都面前。 只不过大家依然习惯称呼它为柳林湖罢了。 湖畔到处都是放灯的百姓。 宇文宸一下马车,就不由分说的牵起了林昔瑶的手,林昔瑶刚要挣扎,就听他道:“当心走散了。” 他认真的模样让林昔瑶产生不了丝毫的抗拒来。 即使到处都点着灯笼,但光线到底不比白天,若真的走散了,她又没有马车,回城也是个问题。 林昔瑶也就任由他牵了。 这放灯节本来是老百姓祈愿的,后来逐渐演变成年轻的男女结伴约会的节日。 在这一天,若是男子相中了某个姑娘,就送一盏花灯给她。 若姑娘同样看中了男子,就收下花灯,两人携手去柳林湖边放下,一起祈愿,白首不相离。 这习俗就这样一直传了下来。 到处都是结伴的男女,林昔瑶跟宇文宸相携走在路上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扎眼的是他们两人的容貌。 周围的而但凡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叹连连,一时间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能收获到各种惊艳或者嫉妒的目光。 林昔瑶无奈,不太喜欢这样被人盯着的感觉,她生怕被人认出来了,再来一个像刘御史那样的人,再参她一本…… 一旁的宇文宸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他微微倾身,凑到她耳畔道:“戴上这个。”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面上一黑,下一瞬,宇文宸就像是变戏法似得拿出了半张兔子面具来罩在了她的脸上。 “你什么时候买的?” 102 误会 “就刚刚,你走神的时候。” 宇文宸帮林昔瑶细心的调整好了兔子面具,然后又拿出一张老虎面具给自己戴上。 见林昔瑶露在外面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宇文宸不怀好意的笑道:“老虎吃兔子。” “你!” 只一句话就让林昔瑶又羞又气又恼! 可是,她偏偏拿这人没有办法。 身边到处人来人往,她虽然有一种想要将面上的兔子摘下来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了。 反正戴着面具,也就没人认识她了。 林昔瑶自我安慰。 刚刚这样一想,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道:“二郎,我们去那边看看,那里有面具,好可爱啊!” 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林昔瑶就想吐。 王采薇! 怎么在这里都能遇到。 而她口中的二郎,她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一定是二皇子宇文铭。 二郎? 她怎么不叫二郎神呢? 林昔瑶心头诽谤,脚下的步子却像是生了根似得,半天都没有动。 宇文宸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他正要开口,就看到不远处携着王采薇走过来的宇文铭。 宇文宸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玩味的表情,然后再转头看向林昔瑶,便压低了声音道:“你看,我说这面具好吧,别人也看上了。” 闻言,林昔瑶一转头,就看到宇文铭在给王采薇挑选面具,宇文铭手上握着的正是跟她脸上一样的兔子面具! 看到宇文铭深情的给一脸羞涩的王采薇戴上的模样,林昔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嫌弃道:“我们可以换一个面具戴吗?” 她嫌弃宇文铭和王采薇之于,竟然忘记自己是对着厚脸皮的宇文宸说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宇文宸双眸一亮,蓦地将他那张带着老虎面具的脸凑到林昔瑶面前,并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你是想吃我了?” 她是老虎,他成兔子?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差点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瞪了宇文宸一眼,也绝口不再提换面具的事情,直接提起步子往前走。 只想离宇文铭和王采薇远远的。 宇文宸也就由着她往前走,两人走出了好远,林昔瑶蓦地闻到了一股鱼香,她一抬头就看到前面有个老伯在卖鱼丸。 刚下锅煮的鱼肉丸子,又鲜又香。 林昔瑶这几日病着都没有沾半点儿油水,再加上她确实喜欢吃鱼肉丸子,这会儿肚子也饿了…… 一个没有忍住,她的肚子就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那一瞬间,林昔瑶小脸一白。 一旁的宇文宸听的清清楚楚,他笑道:“饿了?” 林昔瑶尴尬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宇文宸没有取笑她,他拉着她的手走到了那老伯面前,要了一碗鱼丸子。 看到老伯熟练的下锅,煮了两开之后再捞起来,林昔瑶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这会儿,她只想找个地缝…… 好在身边的宇文宸这会儿识趣了,就像是没有听见似得。 “姑娘,给,两文钱。” 闻言,林昔瑶一怔,她是被迫带出来的,太突然了,以至于都没有来得及也没有想到要带银子! 一旁的宇文宸也是一怔。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出来要带银子的主儿! 两人面面相觑。 那老伯看他俩的表情就明白了。 这会儿,林昔瑶刚刚还抬手要接老伯手中的粗瓷碗,她的手还愣在半空中,尴尬无比。 不等林昔瑶开口,那老伯就笑了:“算是阿伯请你的。” 他那满是褶皱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一抹笑意。 那一瞬间,林昔瑶感觉心里都是暖暖的。 她一抬手,直接拔下一根发簪,扯掉了上面的一瓣儿金叶子交到这老伯的手上,并笑道:“阿伯,这个可以换些银子,算是我这碗的钱。” 见状,那老伯连忙要退给林昔瑶,并道:“姑娘,这个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手,你这个都可以买下我这所有的东西了。” 林昔瑶笑着接过了他手上的粗瓷碗,并道:“那老伯就再给我做一碗。” 见她执意如此,老伯只好笑着应了。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一瓣儿金叶子,然后转身就去开始煮鱼丸。 林昔瑶将手上的粗瓷碗递给宇文宸道:“你先尝尝。” 宇文宸正专心的看着林昔瑶,冷不丁的看到她将自己刚刚眼巴巴盼着的鱼丸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一怔,下意识道:“这东西能吃?” 他从小吃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色香味俱全,并且摆放在最精致的金银玉器里的。 而眼前的这个粗瓷碗简直不能再简陋了,上面粗糙膈手。 宇文宸不能相信,林昔瑶是怎么吃下的。 而且,这东西干净吗? 之前看林昔瑶眼巴巴想吃的模样,他就在想,出身将军府的她,到底也是金娇玉贵长大的姑娘,怎么能吃的下这样的东西,谁曾想,下一瞬她竟然还将这东西递给了他? 宇文宸有些不能理解。 林昔瑶看出了他眸子里的疑惑和嫌弃。 她这才反应过来来,他是矜贵的世家公子,从小锦衣玉食,金堂玉马,当然不能理解这一类的小吃食。 林昔瑶也不解释,不等宇文宸拒绝,她直接又从宇文宸的手上拿回了粗瓷碗,然后自顾自的开始吃了起来。 一颗鱼丸子入口,美滋滋,香喷喷,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昔瑶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欢喜的笑意。 她本就生的极美,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越发让她耀眼夺目。 宇文宸心头疑惑——有这么美味? 这时候,那老伯已经又煮好了一碗,见林昔瑶已经在吃了,他很自然的递给了宇文宸道:“公子,请。” 宇文宸看了一眼那劣质的粗瓷碗,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林昔瑶微微一撇的嘴角,他如果拒绝的话,她会不高兴的吧? 宇文宸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了过来。 这时候,不远处一路跟着的常远要过来试毒,被宇文宸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难得林昔瑶这么好的兴致,他不能扫了她的兴。 宇文宸心头感叹了一句,便拿起了汤匙来,也盛了一个鱼丸子递到了唇边。 才咬开一口,他就忍不住皱眉…… 这东西腥味这么这么大…… 从来都吃的精致无比的宇文宸再咽不下去,但见林昔瑶一脸期待的样子,他还是咬牙吃下了一口。 “好吃吗?” 林昔瑶一脸期待,像是一个在等待夸奖的孩子。 103 兔子面具 宇文宸强忍着反胃,将那一口鱼丸子全部吃了下去,然后笑道:“嗯,不错。” 闻言,林昔瑶面上一喜,立即打开了话匣子:“是吧,我就说这味道很好,你要喜欢就多吃一点。” 宇文宸:…… 她真的不是在伺机报复吗? 转眼间,宇文宸见林昔瑶的碗里见了底,并且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估摸着,这姑娘真是个心大的,是真心觉得这好吃。 但是,将军府的生活就拮据到了这种地步吗? 宇文宸想着,是不是该再多添些赏赐,以免以后自己的太子妃面对满桌珍馐总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怎么不吃啊?” 林昔瑶将粗瓷碗递还给老伯,转头带着一抹疑惑的目光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也很想吃……但前提是他忍得住这腥味,吃的下去…… 但海口他刚刚已经夸下去了,这会儿也不能打脸,宇文宸灵机一动,将自己手上的粗瓷碗放到林昔瑶手上道:“我出来的时候刚吃过饭,又不饿,你吃吧。” 话音才落,对上林昔瑶将信将疑的表情,宇文宸又点了点头,试图肯定刚刚自己的话。 “好吧。” 林昔瑶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粗瓷碗,想要交给老伯倒掉,确实可惜,可宇文宸刚刚用过的汤匙还放在里面…… 那一瞬间,宇文宸当然没有错过林昔瑶看向那汤勺的时候眸子里的嫌弃…… 这女人竟然敢嫌弃他? 天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爬他的床,想要沾染他所有接触过的东西! 一时间,一股子无名之火就从肺腑里烧了起来。 宇文宸气的差点原地爆炸,面上却依然保持着翩翩风度,他见林昔瑶还在迟疑,他便也揣着最后一丝小期待。 她会不会碍于他的颜面,将就着用了那汤匙呢? 这念头才冒出来,宇文宸竟有一丝小雀跃。 然,不等他才露出半点儿欢喜的神色,就见林昔瑶已经抬眸对那老伯道:“阿伯,麻烦将刚刚我用过的汤勺再拿给我一下。” 宇文宸:…… 他刚刚就只稍微用了一下……就这么被人嫌弃了吗? 林昔瑶没有注意到宇文宸一脸憋屈的表情,换了一个汤匙之后,她才满心欢喜的将这一碗鱼丸子也吃掉了。 宇文宸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堂堂将军府嫡女爱吃鱼丸子,而且还是街边这样的小吃。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林昔瑶来说,这鱼丸子曾经是她最奢侈的东西。 丞相府的小厨房从来都不会留什么好菜给她们母女,平时能有一两道不是剩菜的青菜,就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 即使后来她跟宇文铭走的近,就算已经被丞相府默认为将来要嫁给宇文铭,她和娘亲的伙食也没有得到多少改变。 每逢过节,娘亲就会去给后厨掌事拿些碎银子,那是她辛苦攒下来的月例,得了好处的掌事才会备着夫人刘氏给她们母女俩加一条鱼。 娘亲悄悄带回她们的院子,忍着腥味将那鱼处理好了之后和着面打成鱼胶,最后再蒸出来,那是她们母女俩不可多得的美食。 重生之后的日子,因为身份的不同,林昔瑶已经吃过无数的美食,但独独这鱼丸子的味道让她念念不忘。 那是娘亲的味道。 思绪飞的远了,再回到现实,林昔瑶发现鼻尖酸楚,她差一点儿就要落下泪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宇文宸正拧着眉头盯着她。 林昔瑶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异样,连忙将空碗递给老伯,道了一声谢就转身离开。 宇文宸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轻笑道:“一碗鱼丸子能好吃到哭了?” 闻言,林昔瑶挑眉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有人规定不行吗?” 听到她没好气的语气,碰了一鼻子灰的宇文宸愣是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说错了什么话。 湖畔的人越来越多,天际姣姣明月就在头顶上。 摩肩接踵的人群不时地磕碰到林昔瑶,她身子本来就单薄,就算左躲闪右,也免不了被人擦碰。 宇文宸直接抬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腰际,将她揽在了怀里,再有人不长眼睛的碰过来,宇文宸不动声色就是一脚。 好在夜色太浓,岸边灯光太暗,人群又密集,慌乱中没有人能分得清到底是谁踹了自己一脚。 林昔瑶本来是想挣扎的,但宇文宸的手臂就像是玄铁打造的一般,根本就是她撼动不了的存在,她想着跟他讲道理也是不可能行得通的,最后只得放弃。 两人随着人群往前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离城门远了,人流才分散了,视野才逐渐开阔起来。 林昔瑶看着不少人站在水边放花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 宇文宸很自然的拉起了她的手,走到一个卖莲花灯的摊位跟前,“选一个吧。” 林昔瑶虽然不相信什么祈愿,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对这样的事情还是抱着几分新奇和期待的。 只是一想到两人刚刚在鱼丸子摊前都没有带钱的窘迫,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宇文宸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担忧。 他摊开手,递给了那年轻的小贩一块碎银子道:“一盏灯,够了吗?” 那小贩连忙道:“够了,够了,这里的灯公子随便挑。” 林昔瑶一怔,明明他之前就没带银子,这突然拿出手的碎银子是怎么回事? 宇文宸被她探究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干咳了一声:“刚刚护卫送过来的。” 闻言,林昔瑶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想事情想的是有多出神,就连宇文宸的护卫什么时候送了银子过来她都不知道。 同样听到这句也很不自在的还有常远。 他那是送过去的吗? 他那分明是被主子凌厉的眼神威逼过去的…… 也不知道这银子回头主子会不会给报销,以主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常远估摸着是难了。 念及此,常远无语望天,心中盘算着今晚给了主子多少银子,自己这个月的月钱能剩下多少,距离娶媳妇儿的钱还差多少…… 104 被嫌弃了 林昔瑶没有选,直接拿了一盏莲花灯。 那小贩拿了纸笔道:“小姐,要不要写下祈愿?” 林昔瑶见那些放灯的姑娘都会把愿望写在花灯里,然后推向湖面,随着湖波荡漾远去。 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摇头道:“不必了。” 她的祈愿是复仇,这些又怎么能写在纸上。 而且,这祈愿不过是一个形式,当真要将自己的复仇寄托到祈愿这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上的话,那她才是脑子坏掉了。 那小贩笑了笑,也没有再劝。 林昔瑶拿着莲花灯跟宇文宸来到了湖边。 看到其他姑娘放花灯的时候,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林昔瑶却只是将那花灯默默的推向了水中。 宇文宸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直到见她从花灯上收回了怅然的目光,才轻叹道:“你在苦恼着什么?” 见她眉头紧锁,眸子里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愁绪,宇文宸立即就有一种想要抚平她紧蹙的眉梢的冲动。 林昔瑶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人活在世,除开没心没肺的,皆会有苦恼,阁下不也一样吗?” 闻言,宇文宸冷哼了一声道:“让我苦恼的事情还没有出现。” 言罢,他又觉得这样说也并不是绝对的,至少面前的女子就让他十分苦恼。 想要一道圣旨直接将她绑在东宫,当然是动动手指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那样一来,他有怎么能得到她的真心。 可他这样拉下架子,跟在她身边就一定有效吗? 看到林昔瑶眸子里依然带着一抹淡漠和疏离,宇文宸有些怀疑常远从宫女们口中打探回来的这个办法是不是管用。 这时候,跟在不远处的常远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他明明都穿的那么厚了,怎么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林昔瑶放了灯,也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她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了一个头的宇文宸,淡淡道:“花灯也放了,阁下可以放我回府了吧?” 那一碗鱼丸子,勾起了她对娘亲的思念,以至于这半天她都兴趣缺缺。 心里揣着心事,也就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只想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宇文宸也发现了林昔瑶的状态不好,他轻叹了一声道:“好。” 言罢,他很自然的拉起了林昔瑶的手往回走。 这会儿,大多数人都准备回城,一路上有些拥堵。 他们又经过了之前那个卖鱼丸子的老伯的摊子的时候,林昔瑶见那老伯也在准备收摊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 林昔瑶正收回了目光往前看,却蓦地听见一声尖叫。 紧接着,就是一片惊呼声。 宇文宸连忙将林昔瑶护在怀里,匆忙往一边退去。 随着那惊呼声炸响,就见十多个执剑的黑衣人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对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衫的少年围攻了过去。 那少年也有些功夫在身,他匆忙抽出腰际的长剑应对,迅速跟这群黑衣人战成一团。 这里正是回城的百姓聚集的地方。 突然遇到这一番打斗,老百姓避之不及,迅速乱成了一团。 有些人慌乱中挡到了那些黑衣人的视线,他们一点儿也没有留情,直接提剑向周围无辜的百姓斩杀了过去。 “啊!” “杀人了!” “救命啊!”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衣摆,双眸泛着冷意的盯着局面。 这时候,即使她不知道那被围攻的少年是好是坏,但至少能对无辜的百姓下杀手的黑衣人肯定不是好人! 这些黑衣人手起刀落,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点儿都没有留余地。 他们的动作既狠辣,又迅速,让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被宇文宸带到一边看到这一切的林昔瑶立即就有一种抽刀迎上去的冲动。 她的身子才一动,手腕就被宇文宸给抓住了。 不等林昔瑶转头看向他,就听见一声唿哨,下一瞬,宇文宸身后一直都跟着的那个高手护卫突然出手,他的身子如同鬼魅一般,飞掠向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抽出了腰际的宝剑。 随着那一片月华光芒落下,转眼间就倒下了三四个黑衣人。 其余的黑衣人一看到他的出手,当即就只留了两个人跟那少年纠缠,剩下的人全部向他攻了过来。 这些黑衣人虽然单打独斗绝对不是宇文宸护卫的对手,但想到他一个人要对付十来个人,林昔瑶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她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袖摆。 “放心,没事。” 其实,若不是看到人群里还站着正在观望的宇文铭,这种耍帅耍酷的场景,宇文宸当然巴不得自己上场。 被宇文铭认出来是小事,这会儿让宇文铭说穿了自己的身份,宇文宸就觉得不好玩儿了。 他只得忍了,将这么大好的展示的机会留给了常远。 谁曾想,林昔瑶刚刚竟然在担心常远! 一时间,宇文宸无比后悔刚刚出手的为什么不是自己,他宁愿被认出来,换得她的关心也是好的。 这时候,跟众黑衣人战成一团的常远只觉得后脊梁一冷。 他一分心,差点让人给钻了空子,回过神来的常远扫了一眼宇文宸和林昔瑶所在的方向,眸子里带上了一抹得意和显摆,下一瞬便直接将剑一横,然后一个利落的剑招对着这些黑衣人当头罩下…… 片刻间,地上就只剩下十多个黑衣人的尸首。 见状,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宇文宸道:“为什么不留活口?” 宇文宸冷眼扫了一眼同样向他所在的位置看过来的宇文铭,淡淡道:“这种死士,即使留了活口,他们也会自尽的。” 这时候,被宇文宸淡淡的目光扫到的宇文铭周身只觉得一冷。 他身边的王采薇捏了捏他的掌心道:“二郎,怎么了?” 宇文铭摇了摇头道:“巡防营的人快来了,等下这里会很乱,我们先走吧。” 王采薇点了点头,她循着宇文铭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同样戴着老虎面具和兔子面具的一对气质如玉的璧人。 王采薇下意识皱眉道:“咦?那人怎么像林昔瑶?” 105 变数 闻言,宇文铭身子一怔,转而去看站在宇文宸身边的女子,身姿窈窕,气质如空谷幽兰,即使戴着面具,但那一双眼睛却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一般,让人忽视不得。 真的是她! 在宇文铭看向她的时候,她似是察觉到了被人打量的目光,下意识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种熟悉到惊心的窒息感再一次席卷了宇文铭。 为什么他总是有这种感觉? 而且还越来越清晰! 难不成,仅仅是因为她会弹奏那人昔日谱的曲子,以至于他看到她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想到那个人? 心头的诧异只是一瞬,宇文铭到底是沉稳的性子,很快便像没事人一般调转了目光,然后拉着王采薇的手迅速离场。 林昔瑶也回过了头来,看向宇文宸道:“我们也走吧。” 即使刚刚宇文宸的护卫是为了护住这些无辜的百姓不再被黑衣人牵连斩杀,但若等巡防营的人赶来,到底是一桩麻烦事。 而那个之前跟黑衣人纠缠在一起的少年也趁乱逃走了。 林昔瑶见宇文宸并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她便只当是他对这件事没有兴趣,只催促着他离开。 宇文宸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四下一片狼藉,林昔瑶才随着宇文宸走出没有两步,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爷爷!爷爷!爷爷你看看我啊!” 听到那声音,林昔瑶下意识回眸,就看到之前跟在买鱼丸子老伯身边的那个男童正趴在一具尸体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见状,林昔瑶脚下的步子一顿,一颗心也跟着沉了沉。 宇文宸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两人提起了步子往那男童身边走近了几步,才看清,那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不就是之前那个热络的招呼他们的卖鱼丸子的老伯! 在黑衣人那一片无差别的砍杀中,这老伯不幸被杀。 即使跟他只有一面之缘,根本就谈不上什么交情可言。 但刚刚还鲜活的生命,眨眼间就这样没了,这让人心里到底不好受。 尤其是面前的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越发揪住了林昔瑶的心。 这时候,也有周围的小贩回来收拾残局,旁边就有人在惋惜道:“可怜的阿牛,本来就没有了爹妈,跟着老爷子相依为命,这下……” “哎,这孩子也真的是可怜,谁能想到天降横祸!” …… 周围的叹息声林昔瑶听在耳里,她只觉得喉头都有些哽咽。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见到这一幕却怎么也忍不住。 “你叫阿牛是吗?” 林昔瑶上前,抬手覆在了孩子紧攥着老伯衣襟的手上。 闻言,泪流满面的阿牛转头看向林昔瑶,那双眸子里满是痛楚和戒备。 “跟我回去吧。” 时间紧迫,林昔瑶已经能听到从城门口那边传来的巡防营出列的声音。 阿牛那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林昔瑶,似是想从林昔瑶的眸子里判断出有几分真意。 他迟疑了一瞬,最后咬牙道:“那我爷爷呢?” 林昔瑶垂眸郑重承诺道:“我会让人厚葬。” 最后两个字抨击了阿牛小小的心灵,他的眼泪越发汹涌的掉了下来。 “眼泪只能留给弱者,你的哭泣换不来你爷爷的重生,如果你想报仇,就跟我走。” “我现在必须要走了,如果你同意,就跟我走。” 言罢,林昔瑶站起了身来。 那阿牛用沾着他爷爷鲜血的手一把攥住林昔瑶的裙摆,用沙哑的不符合他年龄的声音道:“那些人是谁?”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你若有足够强大,自然就能找到他们。” 她不是鼓励一个孩子从此背负上仇恨,而是以现在孤立无助又悲恸绝望的阿牛的处境,仇恨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而且,林昔瑶自认为,她说的在理。 泪水帮不了他,想要报仇,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这句话不仅是对阿牛说的,也是对曾经无助又无能的自己。 “好,我跟你走!” 言罢,他松开了林昔瑶的裙摆,转头对着爷爷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跟上了林昔瑶的步子。 宇文宸的眸子至始至终都锁定在林昔瑶的表情上。 他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让他移不开眼。 他越多关注,就越觉得她不一般。 她仿佛无比坚韧,又无比脆弱。 仿似藏着诸多的心事不能对外人道。 而他,愿意一点一点去撬开她的心房,走近她。 见她转身的一刹那,宇文宸捏了一道内力在指尖,一弯腰,直接将刚刚被那阿牛拽过还带着血痕的一截裙摆给她割裂了。 撕拉! 林昔瑶诧异抬眸,就见他从容道:“别把我马车弄脏了。” 闻言,刚刚还怅然又心疼的林昔瑶顿时越发无语。 在临走的时候,宇文宸给常远递了一个眼色。 常远听见了林昔瑶对阿牛的保证,在他们转身之后,他就招了一名隐在暗处的属下将阿牛爷爷的尸体给处理了。 等常远再转身追上主子的时候,发现主子和林家小姐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常远不敢多嘴,不敢问,只等他们上了马车之后,他才翻身上去驾车。 不过,常远的耳朵却已经竖起来在听里面的动静了。 “这还只是个孩子,抱着我的手臂怎么了?” “就算是个孩子,也是个男孩子,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能不能有点自觉?” 听到宇文宸的话,林昔瑶只觉得头疼,她索性直接拉过阿牛的手,将他放在自己身边靠着她坐下,然后挑衅似得道:“我就这么坐了,有什么问题了?” 吃你家小鱼干了? 就算走遍王都,也不会有人觉得跟一个才七八岁的小男童坐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对方还只是个孩子。 偏偏这登徒子的反应这么大。 要知道,他才是最不知羞,最没有自觉的那个好伐! 闻言,宇文宸气不打一处来。 他见林昔瑶“不思悔改”,偏偏当着这孩子的面又不能对她做什么,就只得转头用冷冽的目光看向阿牛。 阿牛到底还是个孩子,被宇文宸凶狠的目光一瞪,当即浑身一紧,委屈巴巴的起身,坐到了林昔瑶的对面道:“姐姐……我……我还是坐在这里好了。” 这大哥哥好可怕! 106 现实残酷 林昔瑶有些无奈。 后面这一路,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马车在将军府外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口停下,虽然之前还在跟林昔瑶赌气,不过下车的时候,宇文宸还是很自然的揽上了林昔瑶的腰际将她带起纵身一跃就上了墙头。 林昔瑶回头去看留在原地的阿牛,下意识道:“阿牛还没有带上。” 闻言,宇文宸面色沉了沉,冷声道:“你一个大姑娘,带个臭小子回去算怎么回事儿?” 这厮还在纠结这个! 林昔瑶瞪了他一眼,在月光的映衬下,宇文宸那半张侧颜越发俊美的让人呼吸不畅。 林昔瑶稳了稳心神才道:“我会让人将他安置在桩子上。” 宇文宸一回眸,就对上林昔瑶那明亮的眸子,他本来是想将那臭小子给带回去的,不过想到他带回东宫,多半就是被拉去当了小太监,只怕以后林昔瑶知道了会让他头疼,宇文宸只得妥协道:“好。” 闻言,林昔瑶实在很想翻白眼。 她这只是在告诉他,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几个起落,宇文宸就已经将她稳稳当当的带回了海棠院。 林昔瑶看了看后面,见宇文宸的护卫没有将阿牛带过来,她不由得皱眉。 见状,宇文宸冷哼一声道:“你觉得我会为难一个小孩子?” 林昔瑶:…… 他这不就是在跟一个小孩子怄气么!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路上都是气哼哼的,但林昔瑶知道,宇文宸对阿牛不友善! 把阿牛放在他那里,她才不会放心。 似是感受到林昔瑶质疑的目光,宇文宸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自然,他打了一个唿哨,下一瞬,就见海棠院的墙头人影一闪,常远抱着阿牛翻墙进了海棠院。 “让丫鬟带他去别处住。” 宇文宸的眸子里泛着冷意。 林昔瑶不明所以的点头道:“还用你说?” 她到底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收留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在自己房里。 这登徒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不等林昔瑶奚落他两句,就听见院外响起了春花秋月的嬉笑声。 宇文宸深深地看了林昔瑶一眼,便跟常远迅速的闪身离去。 林昔瑶连忙拉着阿牛进了房间并快速关上了房门。 春花和秋月也是刚从柳林湖畔回来,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见林昔瑶房间里的灯灭了,也没有什么响动,两人以为林昔瑶睡下了,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昔瑶听到她们走远了,这才拉着阿牛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来到窗台前给苏旭发了一枚旗花信号。 在等苏旭的间隙,林昔瑶给阿牛倒了一杯水,柔声道:“别怕,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闻言,阿牛点了点头,不过缺乏安全感的他下意识想要抱住林昔瑶的袖子,却蓦地想起之前离开的那个大哥哥凌厉冷冽的眼神,阿牛吓的一哆嗦,连忙收回了手。 林昔瑶还以为是自己看起来太凶,吓到了孩子,她连忙轻声道:“我长得很凶吗?” 阿牛摇了摇头,红着小脸儿道:“姐姐一点儿都不凶,姐姐是阿牛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像仙女一样。” 说这一番话的阿牛的眸子里透着真诚和认真,比起成年人的恭维和敷衍,小孩子由衷的赞美倒让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在这时候苏旭赶来了。 看到突然从窗外跃进来的苏旭,阿牛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就要往后藏。 林昔瑶牵着他的手道:“不用怕,苏叔叔是自己人。” 言罢,林昔瑶转头,将今晚在柳林湖畔遇到这孩子时候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最后她道:“我想着将他留在海棠院,到底不太方便,而且这里太拘着孩子的自由了,不如你带回桩子去,如果他愿意习武就给他找一个好的夫子。” 苏旭点了点头,就要来牵阿牛的手,阿牛却本能的往后一缩,他转头怯生生的看着林昔瑶道:“阿牛想留在姐姐身边。” 林昔瑶笑了笑,无奈道:“在姐姐身边太危险,你跟苏叔叔去,姐姐会经常去看你的。” 她在这将军府,自己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现在还要跟皇后太子等人周旋,留一个孩子在府里,到底是不太方便的。 而且…… 之前那登徒子的态度那么恶劣,林昔瑶生怕下一次他再见到阿牛会对阿牛做些什么来。 还是送他去桩子稳妥。 阿牛抬眸,看着林昔瑶那一双明亮又真诚的眸子,最后点头道:“那好,阿牛听姐姐的。” 言罢,他这才依依不舍的放来了林昔瑶的手,然后走到了苏旭面前。 苏旭也心疼这个无父无母又刚刚没有了爷爷的孩子,他将阿牛揽在怀里,转头对林昔瑶道:“对于那些黑衣人,小姐可有什么发现?” 见苏旭提起那些黑衣人的时候,阿牛的眸子里升起了两团怒火,林昔瑶摇了摇头。 “这件事想必已经引起了不少人关注了,肯定有人会查下去,”林昔瑶看了一眼阿牛,又道:“这几天你派人帮我盯紧宁王府。” 闻言,苏旭不解道:“难道跟宁王府有什么关系?” 当然不是这一层,林昔瑶只是怀疑那登徒子的身份是宁王世子宇文楠。 但之前几次她被那登徒子轻薄的时候,苏旭都不在,这些事情她有不好意思跟苏旭说,也就只好摇头道:“不是,我另外有事情要找宁王世子。” 苏旭见林昔瑶不愿意多言,也没有多嘴,见林昔瑶没有了别的吩咐,他带着阿牛就要退下,却听林昔瑶又道:“对了,院外的护卫和忘尘都没事吧?” 闻言,苏旭不解道:“小姐这是何意,他们能有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何晓玥气的一口心头血差点怄出来。 之前那登徒子明明暗示她,如果她不跟着他去赏花灯的话,就不会放过那些护卫和忘尘。 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动那些人,只是轻轻松松的越过了他们直接来海棠院带走她罢了。 107 安排 可就算那些侍卫的身手不及那登徒子,以忘尘的功夫,应该也不至于根本就察觉不到他们主仆二人的存在,更何况人家还堂而皇之的带走了她。 林昔瑶皱眉道:“忘尘呢?” 闻言,苏旭一脸茫然道:“属下也不太清楚,忘尘最近都是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几天都见不着人,属下以为,可能是因着还没有从妻儿亡故的悲恸中走出来。” 苏旭迟疑了一下,抬眸看向林昔瑶,又道:“忘尘最近状态不对,要不要属下重新给小姐再物色一个人?” 林昔瑶摇头道:“那就不必了,忘尘就挺好,再多给他一些时间吧。” 见林昔瑶再没有其他的吩咐,苏旭这才带着阿牛退下。 林昔瑶起身关了窗户,回了房间和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心里太乱,索性起身拿了剑在院子里练,一套招式练了下来,她浑身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这才回了房间睡下。 第二天一早,林昔瑶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着春花和秋月说着昨天在灯会上的趣事。 她们昨天去的早,回来的也早,所以并没有遇到那一场黑衣刺客的厮杀。 早上听到府里其他人在八卦灯会上出了人命,她们这才心有余悸。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院外有人传话:“圣旨到了,所有人去前院接旨。” 林昔瑶这才放下了碗筷,携着春花和秋月去了前院。 她走到前院,看到宣旨的太监对沈氏母女一脸笑意,就已经猜到了这圣旨的内容。 等所有人到齐跪拜,那太监一宣读,果然,是赐封林昔云为陈王侧妃的。 在起身接旨的时候,林昔瑶看到林昔云的尾巴差点儿翘到天上去。 等沈氏送走了宣旨的太监,林昔云已经忍不住拿着圣旨,趾高气扬的走到林昔瑶面前道:“阿姐,怎么样,你不是没有想到,不用你帮忙,我也可以得到这个位置?” 林昔瑶不想跟她费口舌,只勉强一笑道:“是吗,那恭喜你了。” 她的恭喜口不对心,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敷衍。 本来就想在林昔瑶面前耀武扬威好好得意一番的林昔云被激怒了,她脚步一转,拦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林昔瑶,冷声道:“林昔瑶你什么态度?我现在是皇上御笔亲封的陈王侧妃,你一个小小的县主,见到我都该行跪拜礼的,之前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着礼数吗?这就是你的礼数?” 之前林昔瑶可没少拿县主的身份压她,林昔云睚眦必报的性子当然不可能忘。 这几日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终于等到圣旨下了,她再不必受林昔瑶的闲气。 面对盛气凌人的林昔云,林昔瑶半点儿要服软的意思都没有,她冷哼一声道:“是吗?” 林昔云咬牙切齿道:“是!我现在就要你行礼!” 林昔云的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冷笑道:“那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些,等你真正的嫁过去那一天再说也不迟。” 就算有这圣旨,现在的林昔云依然只是林昔云,她一天没有进陈王府,就一天不是陈王侧妃。 林昔瑶眸子里的讥诮如此明显,林昔云气的浑身发抖。 这时候,沈氏赶了过来,连忙拽了拽林昔云的袖子道:“云姐儿,咱都忍了这么久了,不急在这一时!” 这句话,沈氏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 圣旨上定下的婚期就在下月初六。 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天的时间。 大不了她们再忍她这一回,现在这圣旨才下,若就这样闹出去,泼辣惯了的林昔瑶倒是可以不在乎,但林昔云却不能不在乎。 沈氏的担心林昔云也知道,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但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在,最后眼看着林昔瑶在丫鬟的陪同下转身怡然的离开了前院,林昔云就冷声道:“娘,用不了多久,我要将林昔瑶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全部都讨回来!我要让她后悔对我所做的一切!” 沈氏也点头道:“会的,只等你嫁过去了,咱们就再也不必看她脸色了。” 林昔瑶才走出回廊,她六识过人,自然就听到了这一番对话。 然而,她并未放在心上。 该来的迟早要来,以林昔云的小心眼,就算她今天不顶撞她,甚至有意去讨好她,她也会记恨着往日里自己对她的态度,然后再用陈王侧妃的身份针对她。 她倒并不是很在意。 毕竟,林昔云进了陈王府以后的日子恐怕并不会如她们娘俩所想的那般好过,到时候她多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和精力来对付她?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往海棠院走。 忘尘这几日不在,他教她的招式都练好了,林昔瑶只好找了剑谱来比划。 才提剑练了一会儿,就见春花急匆匆走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封帖子。 “小姐,明日滇南王府有宴席,永宁县主送了帖子过来。” 永宁县主? 这四个字让林昔瑶蓦地想起太液池坐在自己对面那个挥毫泼墨的女子,看似温婉亲和,实则暗藏锋芒。 她从她看向她的眼神里,就能感受的到,她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好相处。 “小姐要去吗?” 春花和秋月一副期待的样子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诧异道:“你们那么高兴做什么?” 春花笑道:“滇南王世子和永宁县主才从滇南回来,特意办了这一场宴席,只邀请了王都中的青年才俊和世家贵女呢,奴婢听说跟滇南王世子交好的几个世子爷都要去呢。” 秋月也附和道:“几个世子爷可是王都里盛传的美男子啊,奴婢们就想去沾沾光。” 谁不爱看美男呢。 更何况,一下还能看到多个顶级美男。 林昔瑶对这个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提起了剑就要继续练剑,却蓦地想起一件事来,“那宁王世子宇文楠也会去吗?” 春花摇了摇头,不敢肯定道:“应该会去吧,奴婢们平时都听说那宁王世子在京中关系最好的就是太子和滇南王世子了,这一次滇南王世子回京,他没有缺席的道理。” 108 耀武扬威 听到春花的话,林昔瑶放下了剑,眉头凝成了一团。 滇南王世子的举办宴席邀请王都里的青年才俊的话,多半几个皇子为了避险是不会去的。 但相对的,跟滇南王世子身份相当的几个世子基本上都会给这个面子。 比如宁王世子宇文楠,晋王世子宇文琦,安王世子宇文珏。 另外一些世家公子,也会去。 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就可以确定那个登徒子的身份了?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接过了春花手上的帖子,心里暗想,他到底是不是宁王世子宇文楠? 有了心事,林昔瑶也就无心练剑了,她将春花秋月打发了出去,直接叫来了苏旭。 “宁王府可有什么消息?” 苏旭被林昔瑶的问题问的有些茫然,他皱眉道:“这两日宁王世子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中,属下的人还没有打探到他的消息,不过听说滇南王世子的帖子他收下了,到时候应是会去赴约。” 林昔瑶点了点头。 这时候,苏旭又道:“另外,属下还听说,这一次滇南王世子还邀请了神医的弟子,苏澈。” “什么?” 苏澈这名字如雷贯耳。 林昔瑶一个激动差点儿打翻了手上的茶水。 苏旭点头道:“消息属实,属下听说,那苏澈跟滇南王世子有些交情,这一次滇南王世子的帖子已经送出去了,属下估计他应该会赴宴。” 林昔瑶握紧了手中的茶盏道:“这样看来,这一次我就更要赴宴了。” 只有苏澈能治好兰心。 苏旭点了点头,然后不安道:“那日人多眼杂,小姐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林昔瑶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暗中跟随我就可以,人太多反而会让人怀疑我们的目的。” 苏旭点了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林昔瑶站起了身来,走到门口推开房门,正看到蒙着面纱的兰心端着点心迈进了院门。 林昔瑶迎了出去,接过她手上的点心道:“我让你好好养着,你总那么累着是干什么?” 兰心连忙摇头,用手势告诉林昔瑶:她不累。 看到现在口不能言,还一脸疤痕的兰心,林昔瑶心疼不已,她握着她的手,哑声道:“你放心,我已经有了那神医弟子的下落,我一定会请他治好你。 闻言,兰心眸子一动,竟直接对林昔瑶跪了下来。 看着她眼底里流出来的感激的泪水,林昔瑶只觉得惭愧。 是她没有保护好娘亲和兰心。 见兰心落泪,林昔瑶也心疼的紧。 她拉着兰心站了起来,挤出来一抹笑道:“别哭,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兰心还不知道她口中的“我们”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怔怔的望着她,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昔瑶微微一笑,目光不经意间落到院中石桌上的剑来。 她蓦地想到一茬儿,连忙拉着兰心走了过去,并道:“兰心,我教你练剑吧,以后你也可以自保,而且练剑也能打磨人的意志。” 还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从悲恸和自卑中走出来。 林昔瑶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一点。 兰心迟疑了一下,看到林昔瑶鼓励的目光,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昔瑶就手把手的将忘尘交给自己的一些起手比较简单的招式教给了兰心。 兰心一心投入到了练剑上,也了却了林昔瑶的一桩心事。 第二天一早,林昔瑶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让春花和秋月给自己上了一层淡妆,就携着她们两出门了。 滇南王府的宴席是在中午,但出于礼貌,宾客都会一早就去凑个热闹。 林昔瑶的马车到达滇南王府的时候,那么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她们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一刻钟才终于等到她们头上。 递上了帖子,女眷都被丫鬟领去了花厅,男子们被家丁们领去了前院。 在门口的时候,林昔瑶还遇到了刘娇。 两人打了个照面,含笑相携一起去了花厅。 李安宁亲自迎了出来。 刘娇已经是内定的陈王妃,林昔瑶又是清宁县主,再加上李安宁亲自迎接,花厅里的贵女们也都跟着一起出来见礼。 其中就有两道并不友善的目光落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一个是丞相府的李云秀,另一个是显国公府的王采薇。 李云秀才被皇后罚了,按理说这会儿应该小心谨慎的留在家里才是,林昔瑶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会在这样的宴席上露面。 至于王采薇,林昔瑶估摸着她来这里的目的多半跟刘娇一样。 王采薇将来要嫁给宇文铭,刘娇嫁给陈王。 现在皇子们为了避嫌,跟藩王世子之间私下鲜少走动,但这两个还没有过明面的未来皇子妃,却可以先出面跟滇南王府打好关系,将来也好为她们的夫君添加一份助力。 一番寒暄之后,李安宁引着众人去了滇南王府的后花园,并笑道:“家兄前两年让人移栽了几株西府海棠,今年开了花,就想请诸位妹妹一起去瞧瞧呢。” 刘娇笑道:“我听说那西府海棠话开时极艳丽,似胭脂点点,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今日可算一饱眼福了。” 话音才落,王采薇就冷哼一声道:“显国公府的小姐连西府海棠都没有见过,你这话未免也太谦虚了罢?” 自从上一次李云秀在永宁侯府出事,永宁侯府跟丞相府以及显国公府的关系就一直很僵。 再加上刘娇现在仗着皇后的宠爱,脸上也摆明了“陈王妃”三个字,这让跟二皇子宇文铭见个面都要偷偷摸摸的王采薇越发心有不甘,看刘娇也不顺眼了起来。 今日尤其是一见刘娇竟然跟着林昔瑶并肩携手走了进来,王采薇对这两人的恨意又翻了一倍。 刘娇一转头,状似没有听出来王采薇是在嘲讽她在恭维李安宁,只笑笑道:“我可不是谦虚呢,改日姐妹们去我显国公府,看看我家那光秃秃的花园,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刘娇本来就生的娇俏,这一番嬉笑的话,越发衬的她俏生生的,一下子就把大家逗乐了。 王采薇的面色越发不好看了起来。 109 暗流涌动 众人对刘娇的印象越发好了起来,相对的,对跟刘娇不对付的王采薇,自然冷了不少。 “那西府海棠可是家兄的宝贝疙瘩,平时我多看一眼,他都心疼的不得了,今日我也算是沾了诸位妹妹的光了。” 李安宁见气氛有些冷,连忙笑着打圆场。 众人说笑间就来到了滇南王府的后花园。 虽然刘娇的话有些夸张,但这滇南王府的花木至少也比永宁侯府多出了数倍。 那些名花异草都被照顾的极好,花园当中,数十株西府海棠开的最盛,那层层叠叠如胭脂一般的花瓣铺展开来,只一眼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真是不虚此行了。” 刘娇笑着拉着林昔瑶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感慨道:“永宁县主,我能不能把你们府上的花匠给请过去?看看我们显国公府的花园还有没有的救?” 花园才落,众人有跟着笑了起来。 李安宁正要开口,却听有人声音如脆玉,朗声道:“那可不行,那花匠可是我费了好大一番口舌,又赔上了十二分的小心谨慎才请到府上的,以你二哥哥那随性的样子,万一把他给得罪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了,我可上哪儿找去。” 这人声音才一出来,所有的贵女都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这才见一穿着墨色锦袍的少年从院外款款而来。 他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不给人以压迫感,却也让人不敢轻视。 听他的语气,林昔瑶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滇南王世子,李慕轩,也即是李安宁一母同胞的兄长。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郎,这其中就有林昔瑶认识的显国公府小公爷刘陵,丞相府公子李昭泓,另外几个同样气度不凡的男子,林昔瑶估摸着就是那些跟李慕轩身份差不多的藩王世子。 只不过这些世子她一个都不认识。 李慕轩的话音才落,李安宁就率先迎了过去,这时候显国公府小公爷刘陵故作生气到:“阿轩,你这可不对了,趁着我弟弟不在这里,你可劲儿的说他坏话吧。” 刘娇也笑道:“哥哥说的极是,我只不过是问县主借一下花匠,你看看轩世子把咱二哥说的。” 李安宁拉着刘娇的手,哭笑不得道:“阿娇,你是不知道,我哥哥最宝贝这些花草,所以连带着,对那花匠也宝贝的跟什么似得,我平时都不敢使唤人家。” 听到李安宁的解释,大家都笑了起来,几个世子也都开始调侃李慕轩。 趁着大家热络的说着话,站在人群最后的林昔瑶微微抬眸,在这一群人里找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并没有。 这时候,就听站在她前面的兵部尚书陆骁的女儿陆雨晴对身边的女子小声嘟囔道:“咦?怎么不见宁王世子?” 只一句话,就让林昔瑶心头一紧。 宁王世子也没有来,他也没有来。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说他就是宁王世子宇文楠? 念及此,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后面李慕轩这群人又说了些什么,林昔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一直等他们离开,前面的贵女们都回身过来的时候,林昔瑶才反应过来。 刘娇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失神,她走到林昔瑶身边道:“清宁县主,怎么了?” 林昔瑶抬手抚了一下额头,皱眉道:“我有些头晕。” 闻言,李安宁第一个关切道:“清宁县主这是怎么了?需要我传大夫来瞧瞧吗?” 这句话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林昔瑶本来想借着这个理由问一声神医的弟子苏澈在不在府上,但她只是头晕就这样去找人家,又被这么多人看着,到底有些矫情。 林昔瑶只得先摇了摇头道:“我无妨,在一旁歇歇就好了,大家赏花吧,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言罢,林昔瑶一抬手,站在不远处的春花和秋月连忙跟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了她,将她带到一边的凉亭里坐下。 见她没有大碍,这些贵女们开始三五结伴逛这大花园了。 李安宁携着刘娇往林昔瑶这边走了过来。 “真的不要紧吗?”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了李安宁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 只是…… 她并不觉得那眸子里的关切有几分真意。 只是,面上,她还要对李安宁笑道:“没事,我这都是老毛病了,自从上一次落水之后,就时常有头晕目眩的症状,问了好多大夫,也不见有起效。” 闻言,刘娇在林昔瑶身边坐下,笑道:“要不要我请皇后派个御医来给县主瞧瞧?” 林昔瑶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h这种小事情,哪里值得惊动御医。” 说话间,林昔瑶抬眸看了一眼李安宁的表情,见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林昔瑶又道:“不过前些日子,我听说神医的弟子苏澈来了王都,我想着找他为我瞧瞧,可奈何我没有什么人脉关系,怎么都找不到人家。” 话音才落,就听李安宁笑道:“这可巧了,那苏澈就在我们府上,早上的时候我还瞧着他在偏院跟我哥哥讨论一株花草的药理呢。” 言罢,李安宁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去请苏公子。”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漏掉了半拍。 自己辛苦寻了但半个月都没有踪迹的苏澈原来就在滇南王府吗? 苏旭找的那么辛苦,结果人家李安宁一句话的事情就吩咐了下去。 这真的是让人很无语。 “清宁县主放心,那苏公子的医术很好,我哥奉为上宾,一定能帮你瞧好的。” 林昔瑶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现在在想的是,该如何将苏澈说服去将军府上为兰心瞧伤。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丫鬟急匆匆从院外跑了进来,走到李安宁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安宁的眸色一紧,旋即就绽放出了笑意。 林昔瑶隐约听到有“太子”“前厅”一类的字眼。 不过那小丫鬟说的极其谨慎细微,就算林昔瑶六识过人,也听不仔细。 110 是他吗? 待那小丫鬟说完,李安宁就坐不住了,她起身对刘娇和林昔瑶笑了笑道:“我哥哥有些事唤我去前厅一趟,我就不陪两位妹妹了。” 林昔瑶和刘娇笑了笑,目送着她转身离开。 周围的贵女们都到花园深处赏花去了,滇南王府的丫鬟也都守在花园各个路口,这凉亭周围除了林昔瑶和刘娇各自带的丫鬟,并没有其他的人。 “清宁县主近来可好?” 没有了旁人,刘娇依然是一副笑颜如花的娇滴滴的模样。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道:“也就那样子吧,你是知道的,我那二房的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 不要怪林昔瑶在林昔云的背后说她的坏话。 而是她知道,以刘娇绵里藏针的性子,是绝度不会放过林昔云的,而恰巧林昔云不会放过她,她这样做,只不过是给刘娇煽风点火一点,让她以后不必对林昔云客气。 也省的林昔云回头有精力来找她的麻烦。 闻言,刘娇轻笑道:“那可不是嘛,要不然怎么能平步青云呢。” 凤仪宫出事之后,皇后以及刘娇私下安插过去的人都已经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才没有人会相信林昔云当真是“无意”中闯入。 对于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上位者,刘娇的当然不会放过她。 她这个正妃都还没有过门呢,林昔云倒是捷足先登了一步,这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虽然这件事的起源还应该算到李云秀的头上,但对这个半路上截胡的林昔云,刘娇才不会客气。 在这几日,她已经在皇后和陈王面前旁敲侧击的帮林昔云刷足了厌恶感。 就算她现在还没有过门而林昔云比她先过门,她也敢保证,林昔云得不到半分她想要的东西。 念及此,刘娇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冽。 林昔瑶瞧了个仔细,她轻叹了一口气,状似不经意道:“我只是担心她日后会对阿兰不利,这一点还请阿娇帮我多多照看了。” 只要刘娇能帮她照顾林昔兰,她跟刘娇之间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日后她还会因为这一点拿捏在刘娇手上而为她所用——这是林昔瑶此刻传递给刘娇的信息。 一开始,她对刘娇是带着几分威胁的,因为那时候她知道刘娇在永宁侯府的所作所为,而且丞相和皇后都在气头上,刘娇的真面目万不能在那时候被揭露。 那时候的刘娇是忌惮她几分的。 但现在情势又有所不同。 皇后已经厌恶了李云秀,甚至跟丞相也生了一些嫌隙,她对刘娇越发倚重,刘娇在皇后那里的地位越牢固,刘娇也就越发不会忌惮她的威胁。 就算现在将当初的事情捅出去了,最多是让丞相府跟皇后和永宁侯府闹上一阵子,但却威胁不到他们已经建立的稳固的利益关系。 刘娇也不是个傻子,之前的几次已经看出了林昔瑶的心计不一般,她既提防着林昔瑶,也想过在除去林昔瑶和利用林昔瑶之间做出选择,最后她选择了后者。 “你放心,阿兰是个好姑娘,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她尤其加重了“好好”两个字,林昔瑶听出了这句带着承诺的话里藏着的威胁味道。 “那我就代阿兰先写过阿娇小姐了。” “清宁县主说笑了。” 两人一个对视,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笑意,而且,那笑意也都没有到达眼底。 “清宁县主先在这里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我去四周转转。” 刘娇笑着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转眼间,凉亭里就只剩下林昔瑶和春花秋月了。 “小姐,那永宁县主不是差人去叫苏公子了吗,怎么还没来呢?” 都过去了这么久了,还不见那苏澈过来,不仅春花秋月担心了,林昔瑶也有些着急。 传闻中,那苏澈跟他的师父有着一脉相承的怪脾气,万一他不给面子,直接不来,那该怎么办? 正疑惑着,就看到一个丫鬟端着一壶清酒急匆匆从往右边的鹅卵石小径走过去。 这院子里没有其他的丫鬟,春花见林昔瑶点了点头,就快步追了过去,对那丫鬟道:“这位姐姐,之前你家小姐让人请了苏公子过来,请问他什么时候能过来呢?我家小姐等好久了呢。” 闻言,那丫鬟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了一眼林昔瑶,见是清宁县主,连忙上前见了礼,然后道:“回清宁县主的话,苏公子出府去了,之前去传的芳儿还在他的院子外等着呢,只要他一回复,芳儿会立即带他过来的。” 这么巧,出府了吗? 林昔瑶将信将疑。 见她不说话,那丫鬟才垂眸道:“如果清宁县主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奴婢就先将这清酒给宁王世子送过去。” 宁王世子! 这四个字犹如一颗石子,瞬间投进了林昔瑶本来平静的心,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之前不是说宁王世子没有来吗?” 闻言,那丫鬟也没有多想,如实道:“宁王世子跟我家世子爷关系一向很好,从来都不走寻常路,不会跟我家世子爷客套。” 小丫鬟的意思是宁王世子直接从角门偏门甚至后门,反正哪儿距离近就从哪儿来,不会正儿八经的专门绕到正门去。 但林昔瑶却误会了,她脑子里蓦地浮现出那人翻墙越窗户爬房梁的举动……因为这在她看来,就是不走寻常路。 她心里越发笃定了自己对他身份的猜测。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见那丫鬟正疑惑的看着她,林昔瑶连忙摆手到:“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前脚走,林昔瑶后脚就站了起来。 她突然有一股冲动。 这会儿直接跟着那小丫鬟过去,正面遇到了他的话,他该不会对自己的身份抵赖了吧? 而且,不管多少猜测多少肯定,总归要亲眼见到,亲口证实了才算数。 念及此,林昔瑶转头对春花道:“你留在这里等苏公子的消息,秋月跟我走。” 见春花点了点头,林昔瑶带着秋月连忙提起了步子,向着那丫鬟离去的方向走去。 111 不走寻常路 宇文楠在水榭里等了李慕轩半天,都没等到李慕轩。 他让人备了清酒送过来,结果连那个丫头也不见了踪影。 宇文楠正嘀咕着今天滇南王府怎么这么热闹,这些丫鬟连他都顾不上了,就见李慕轩身边的小厮从转角处匆匆赶了过来,并神色紧张道:“宁王世子,太子来了,正在前厅让您过去呢。” 太子来了这倒让人不意外,毕竟太子不是诸位皇子,因为身份的关系,不敢跟藩王走的太近。 太子则不同,他是未来的储君,跟藩王世子走的近,也不会有人任何人对此置喙,反而会觉得他亲厚。 比如今日滇南王府宴客,李慕轩为了避嫌,一概没有请其他皇子,但对太子却不敢怠慢。 “那好,我这就过去。” 宇文楠前脚走,送清酒的小丫鬟后脚到,她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宇文楠的身影,只得转身往回走。 一回头,就看到清宁县主也跟了过来,她诧异之余连忙见礼道:“奴婢见过清宁县主。”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一看那小丫鬟的表情,就知道是扑了个空,那宇文楠是走了。 这院子里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她们刚刚从花园过来的这一条,另一条通往前厅。 “这……1” 小丫鬟有些迟疑,这清酒要不要送去前厅? 见状,林昔瑶帮她做了决定:“既然宁王世子让你送来,你就且先放在这里罢,等下他回头来寻你,也不算你的过错。” 闻言,那小丫鬟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对林昔瑶感激道:“谢清宁县主提点。” 言罢,小丫鬟放下了清酒,又对林昔瑶点了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不怪她不负责任,而是小姐那边还吩咐了其他事情要她去办,今日府上客人实在太多,她们这些当下人的忙的而不可开交,当然不可能只傻愣愣在这里等宁王世子。 小丫鬟离开之后,林昔瑶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秋月道:“我们也走吧。” 既然见不到,就不用刻意再等了,这里离前厅太近,又人多眼杂,遇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提起了步子正要往回走,突然横空掷过来一颗小石子蓦地砸中了她的脑门。 那石子儿很小,虽然不疼,但若是被人故意这般咂过来,换做是谁也没有了好脾气。 更何况,这时候那个用石子砸她的人还慵懒的坐在墙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模样……简直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宇文宸单膝曲着,就这样坐在墙头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昔瑶道:“好巧,清宁县主,我们又见面了。” 巧个大头鬼! 林昔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强忍着怒气道:“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宁王世子有拿着石头丢人的臭毛病。” 闻言,宇文宸一怔。 这丫头果然是将他当成了宇文楠了。 不过也好,正好给了他一个身份,还好他提前把宇文楠那厮支到前厅去了。 宇文宸发愣的这一瞬间,看在林昔瑶的眼里却只当他是被她识破了身份而惊讶。 她一挑眉道:“怎么,我说的没错吗?” 藩王的世子身份远在县主之上,按理说林昔瑶看到了宇文楠是该行礼的,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想行礼。 这会儿她摸着被砸了一块红印子的脑门,觉得自己没有冲上去将他一脚踹下来就算不错了! “我拿石头丢你,是说明我们关系好,我跟你没见外,换做别人,想让我丢我还不屑丢她呢。” 宇文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林昔瑶第一次被这样厚颜无耻的言论给气的无言以对。 她深吸了一口气,残留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对面的这人是宁王世子,身份太尊贵,她惹不起! 吐出了这口浊气,林昔瑶依然没有忍住,直接咬牙切齿道:“世子这句话说的就不对了。” “第一,我们关系并不好。” “第二,下次还是请世子跟我见外的好,世子的不见外,恕我福薄,消受不起。” “其三,世子还是去丢别人吧,千万要不屑丢我,谢谢。” 言罢,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一弯腰,就捡起地上的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直接朝着宇文宸砸了过去。 “石子还给世子。” 砸了之后,她也不管到底有没有砸中宇文宸,直接转身就跑。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被气的。 秋月也跟着林昔瑶一路快步出了院子。 宇文宸接住了林昔瑶“还”过来的石头,哑然失笑。 他将之在手上握紧了些,本来要随手丢掉的,可是一想到刚刚林昔瑶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宇文宸嘴角微微一扬,转眼间眸子里就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光芒。 这时候,常远眼巴巴的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主子,滇南王世子和宁王世子已经在前厅等半天了。” 宇文宸轻笑了一声,然后道:“去,让宇文楠去东宫抄写十卷经文,什么时候抄写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这句话,常远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待他反应过来,宇文宸身子一跃,转身就离开了墙头。 话说宇文楠跟李慕轩在前厅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太子,明明太子身边的亲信常远带了话来,说太子很快过来,让他们等着。 常远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不可能会骗他们。 而且太子也从来都是一个守时的人,今日是怎么了? 不等两人凑一起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常远满头大汗的跑进了前厅,他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太子宇文宸。 宁王世子宇文楠最先疑惑道:“常远,这是怎么了?太子呢?” 常远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哎呀,别说了,我们殿下都在赶过来的路上了,结果被公事给缠住了。” 原来是这样,不知为何,李慕轩和宇文楠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却听常远突然贼兮兮的看着宇文楠道:“宁王世子,太子殿下还有一件事嘱咐您。” 112 不见外 宇文楠越发不明所以,他下意识道:“太子殿下找我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把他叫到这里等半天,结果人没来,又连着将他叫去了东宫。 不仅宇文楠疑惑了,就连李慕轩都是一脸茫然。 常远笑道:“世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见常远不愿意多言,宇文楠只好跟李慕轩打了声招呼,提起步子跟着常远去了。 李慕轩和常远前脚才走,花鸟山水屏风后就转出李安宁的身影。 她咬了咬唇瓣,满脸不甘心道:“哥,太子不是说要过来的吗?怎么会突然有事就不来了?” 李慕轩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太子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 李安宁见自家兄长也没有多说什么,心里越发不高兴。 她正准备离开,脑子里却蓦地浮现出前几日在凤仪宫不远处看到的宇文宸跟林昔瑶站在一起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他面上的笑意比春风都要暖。 是不是因为她,所以他今日才破天荒的来了滇南王府? 可他又为什么中途折返? 念及此,李安宁转头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查一下,刚刚林昔瑶都在做什么?” 正巧,这时候之前给宁王世子送茶的小丫鬟刚捧着茶走到门口,一听到这话,连忙回道:“小姐,刚刚清宁县主就在回廊过去的梨香院。” 李安宁皱眉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摇头,回想了一下林昔瑶之前的神色,她垂眸道:“奴婢也不知道,清宁县主本来是在花园凉亭里歇着的,听到奴婢说要去给宁王世子送茶,她很快就跟了过来。” 小丫鬟的话音才落,就连李慕轩都不由得转头看了过来:“你是说清宁县主在找宁王世子?” “奴婢也不敢肯定,但当时清宁县主的表情……确实很像。” 听到这一番话,李安宁越发不解了。 这林昔瑶到底在想什么? 此时,同样不明白太子和林昔瑶的举动的还有二皇子宇文铭。 他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太子要去滇南王府赴宴却又半路上回去了的消息。 彼时,他正坐在书房,案几前还候着几个他培养的心腹,其中就有礼部侍郎田文。 “你们说,太子到底几个意思?” 宇文铭一手搭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从那人死后,这已经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往日里,她遇到棘手的事情,凝眉沉思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屈起两根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他明明已经勒令自己忘记她,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都能想到她。 宇文铭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了。 因为这一点,他最近的脾气越发暴躁,下面的人更是应付的胆战心惊。 这时候,他才发问,面前的几个臣子就已经开始局促不安了。 宇文铭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声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只管说便是了,何必遮遮掩掩的?” 这时候,站在最前面的田文被推了出来,他迟疑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觉得,太子这一次去滇南王府,很有可能是为一个人。” 话音才落,所有人都看向了田文,就连宇文铭的眸子里都多几分紧张:“什么意思?别卖关子。” 田文点了点头,连忙道:“属下觉得,太子本滇南王世子的关系并非传闻中那般好,往日其他藩王世子也有宴请,太子几乎都很少赏脸,今日竟主动去了,这本来就非同寻常,再有……” 说起这里,田文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福满园看到的那一幕,以及当时常远和宇文宸的威胁,田文缩了缩脖子,转头扫了一眼身后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几个同僚,然后对宇文铭道:“微臣还有一件事想要单独对殿下说。” 宇文铭一抬眸,剩下的人便悉数退了下去。 等书房里只剩下田文跟宇文铭两个人的时候,田文才一头跪了下去,并请罪道:属下有罪,还请殿下原谅。” 宇文铭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见田文一如既往的喜欢卖关子,他冷哼了一声道:“你要再遮遮掩掩的,我立即就能治了你的罪!” 田文吓的一个机灵,缩了缩脖子,这才硬着头皮道:“其实,有一件事压在属下心头许久了,就在两个月前,属下在福满园遇到过一回太子跟清宁县主,当时太子轻薄清宁县主,结果当场被清宁县主扇了耳光,不过那时候太子似乎并不介意,当时属下刚巧在场还被太子发现了个正着,他威胁属下,所以……” “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 “属下不敢!”宇文铭冰冷的气息席卷而来,田文吓的连头都不敢抬,连忙道:“属下也是没有办法,一直想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殿下。” 他不是没有办法,他完全是怕死,要知道,这件事情一旦被揭露出来,无论结局如何,太子都不会放过他!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他估摸着太子已经将这件事揭过了,他这会儿才敢知会宇文铭一声,毕竟这才是他效忠的主子,这条消息意义太大。 宇文铭蓦地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暴怒之后,冷静下来沉声道:“这么说来,太子一早就看上了林昔瑶?” 虽是问句,却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田文忙不迭的点头。 如果不是看上了,当初在福满园的时候,只凭林昔瑶的那一巴掌,太子都能让人将她的手给剁了。 也是因为这个,即使他当初被林昔瑶奚落激怒,后面也只得夹起尾巴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再不敢去招惹林昔瑶。 宇文铭一抬眸,就看到了院外开的最盛的桃花,他的眸子里蓦地浮现出那日在太液池湖心亭那个弹琴的绝美少女,桃花树下,她一身绯衣倾国倾城,只一眼就将当日所有芳菲给压了下去。 “那小沙弥说,听到明觉师父断言林家小姐有凤主天下的命格。” 当日在寒山寺,他身边小厮的一句话再一次萦绕在宇文铭的耳畔。 他若星芒般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抹冷冽和绝然,看的一旁的田文也觉得心惊胆跳。 下一瞬,便听宇文铭冷声道:“连明觉都说她有凤主天下的命格,若是将这消息带给凤仪宫,你觉得,皇后会怎么做?” 113 猜不透 话说林昔瑶带着秋月几乎是从梨香院落荒而逃。 才走出了院子,转过了两道九曲回廊,眼看着前面就是滇南王府的后花园了,林昔瑶觉得那登徒子应该不会再追上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放慢了步子。 两人才走出没有两步,就听到前面转角处传来两人的谈话声。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林昔瑶就递给了秋月一个噤声的眼神,然后顿住了步子。 “云秀表姐,你还在跟我生气吗?” “你马上就是陈王妃了,我可不敢跟你生气。” 刘娇和李云秀的声音从这回廊转角过去的月牙拱门下传来。 “云秀表姐,这不是我的错,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将陈王当成我的表姐夫一般敬重,皇后的心思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啊!表姐,你要相信我,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对于你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也不敢觊觎。” 听到这句话,李云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她冷哼道:“你说的倒是好听,可结果呢?” “云秀表姐,这结果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你应该也知道,我还去求了我祖父,让他在皇上面前婉拒这门亲事,可是……不过,云秀表姐,这些日子,我都在想着,该怎么跟你赔礼道歉,另外我还跟我娘亲商量着,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嫁给陈王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那我也愿意成全表姐跟陈王。” “我原是想着,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让我祖父再跟皇上提一下,或者我们姐妹俩再从长计议,让云秀表姐也进陈王府,可谁曾想……竟被那林昔云抢先了一步!” 刘娇的声音无比的诚恳,说到后面已经带着无限的委屈和气愤。 仿佛她当真是那个为了成全李云秀和陈王而当绿叶和陪衬的小白莲。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的话,林昔瑶都要信以为真,更何况本来就没有对她有所怀疑的李云秀。 “你当真这样想?” 李云秀带着惊讶的声音已经说明她已经相信了刘娇。 刘娇点了点头,笃定道:“我真的是这么想的,表姐若不相信,大可以问问皇后娘娘,只不过……哎!可恨!” 刘娇的话音才落,李云秀也跟着冷哼了一声,带着无尽的恨意道:“都是林昔云那个贱蹄子!” “云秀表姐也莫要生气,只要你一天不嫁人,一切都还有转机,我一定会帮你的,至于林昔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阿娇……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李云秀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哽咽,显然是被刘娇所打动,两人谈话的声音和脚步声逐渐远去。 等到再听不见,林昔瑶才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 若不是听到这一幕墙角,她又怎么知道,刘娇的心计和隐忍,远在她预想之上! 换做常人,发现自己的表姐竟还打着嫁进陈王府的算盘、甚至为此还阴差阳错的送了个侧妃进陈王府,肯定早就气的要跳脚,当即就要去找李云秀的麻烦了。 但是她没有。 她知道直接去找李云秀撕破了嘴脸最多一逞口舌之快以外,并不能对李云秀做些什么实质性的惩罚,毕竟,她还是相府的嫡小姐。 只要丞相府在一日,她的地位就不会变。 即使现在皇后疏离了她,那也是暂时的。 刘娇选择隐忍,一边继续装小白莲取得了李云秀的信任,一边挑起李云秀对林昔云的恨意。 到时候,也许用不到刘娇自己出手,有李云秀从中撺掇,林昔云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至于,李云秀…… 林昔瑶蓦地想起在永宁王府,她在发现李昭泓被人下了套之后,毫不犹豫的将李云秀设计进去的狠辣劲儿,林昔瑶便知道,刘娇是在等最合适最恰当也对她最有利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出手,就能直接给李云秀致命一击。 一如她在永宁王府的那般。 这才是这个女人最可怕的地方。 林昔瑶有些庆幸自己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也庆幸好在她已经知道了她的伪装和心计。 “走吧,等下若是那苏公子回来又错过就不好了。” 她们耽搁的太久了,林昔瑶加快了步子往她们来时的后花园凉亭走去。 才走出了刚刚刘娇和李云秀说话的那个半月形拱门,在穿过面前的回廊就是后花园。 林昔瑶一抬眸却看到一个身形消瘦长相漂亮的男童正在努力的爬墙。 圆圆的肉呼呼的脸颊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模样不过八九岁的光景。 他双手紧紧的攀附住墙头,身子好不容易从那头翻过来,正抱着墙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林昔瑶抬眸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转过眸子警惕的看着林昔瑶。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从他那漂亮的大眼睛里看出了漠然。 不过对上那样一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林昔瑶根本就生不起来气。 她好心叮嘱道:“小心一点,别摔下来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即使今日宾客众多,这滇南王府看似守卫松懈,其实是外紧内松,王府外有多少高手在暗中护卫林昔瑶不确定,至少从花厅出去的外三进到处都是高手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一个连爬墙都费劲的小男孩,是不可能混进来的。 而能在这滇南王府里爬墙的小孩子,肯定身份也不简单。 林昔瑶只是善意的提醒。 然而,对方并没有一点儿接受了她好意的意思,相反,对上她那一双关切小孩子似得目光,他反而冷哼一声道:“要你管?” 他的语气也一如他面上的表情那般,不屑又冷漠。 林昔瑶的好心碰了一鼻子灰,她倒是无所谓,反正谁跟一个孩子过不起,她身边的秋月却忍不住斥责道:“大胆,有你这样跟县主说话的吗?” 话音才落,那孩子停下了要从墙上跳下来的动作,抬头豁然看向林昔瑶。 那一瞬间,他的眸子里迸发出了一抹跟他年龄不相符的冷冽气息。 114 小白莲 对上那样的目光的秋月心头都是一紧,不等她继续开口,林昔瑶先一步道:“算了,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我们走吧。” 言罢,林昔瑶转身继续往前走。 然而,这时候,那男孩子蓦地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也不顾天水之青的衣袍上还沾着草叶儿,直接对着林昔瑶的背影没好气道:“你才是小孩子!”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他站直了身子,她才瞧见,他的身量虽然消瘦,却并不算矮,跟她比起来只差了半个头,如果只是看个头的话,这孩子,不这少年也应该有十二三岁了,但偏偏他长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刚刚又是在墙头猫着身子,以至于林昔瑶都没有看出来他竟然有这么高。 这…… 叫人家小孩子确实有些过分了。 而看这人的表情,显然也是很在意被人当做小孩子,林昔瑶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为什么她第一眼以看孩子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生气。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既然是自己错了,林昔瑶从善如流道了歉。 然而,这小孩子……不,这少年却一副并不领情的样子,他双手环抱于胸前,明明比林昔瑶还矮了半个头,却偏偏以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林昔瑶道:“喂!女人,刚刚她说你是县主,你是哪个县主?” 女人? 喂? 林昔瑶自认为自己将人家当成了小孩子是她的不对,她也道歉了,但是这人的态度要不要这么拽! 对比这臭小子这样的态度和眼神,林昔瑶才觉得那个总是惹自己生气的登徒子是有多好! 秋月已经气的直跺脚。 对方态度傲慢,林昔瑶同样不客气道:“现在在楚王都的县主就两个,你既是这滇南王府的人,不会不认识永宁县主吧?” 听到这句话,对方那冷漠又傲慢的眸子里这才划过一抹诧异,他皱眉道:“你是将军府的清宁县主?” 林昔瑶没有答话,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见状,那臭小子嘴角蓦地一扬,瞬间勾勒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就在林昔瑶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来的时候,他却提起了步子转身走了。 剩下林昔瑶和秋月一脸茫然。 “小姐,您说,他最后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林昔瑶摇了摇头,她也看不懂,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为了不再节外生枝,林昔瑶催促着秋月赶快回了后花园的凉亭。 一见她们回来,春花连忙迎了过来。 “小姐,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林昔瑶还没有答话,秋叶就道:“哎,可别提了,遇到一个臭小子!” 闻言,春花来了兴趣,正要继续八卦,林昔瑶连忙打断道:“苏公子来了吗?” 春花摇了摇头,一脸郁闷道:“是这滇南王府的丫鬟忘记去通报了呢,还是这苏公子真的出去了?小姐,我们不至于要一直等在这里吧?” 如果可以的话,林昔瑶为了兰心自然是愿意一直等下去的,可是时间不早了,之前那些逛花园的贵女们都去了花厅,眼看着宴席也快要开始了,她再在这里拖着不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万一那苏澈一直都不回来,她总不能一直等着。 正当林昔瑶考虑着要不要再去找李安宁,蓦地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林昔瑶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刚刚那个傲慢又冷漠的臭小子转身从月牙形拱门走了过来。 见状,秋月冷哼了一声,正要跟身边的春花指认这臭小子的恶劣行径,却见到不远处滇南王府的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跟了过来,并对那臭小子行礼道:“苏公子,清宁县主等候多时了。” 林昔瑶:…… 秋月:……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从来都没有人跟林昔瑶说过神医的弟子苏澈是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少年! 更没有人跟她说过,那臭小子脾气不好态度恶劣神情傲慢! 唯有之前苏旭跟她提了一句——听说那苏澈性格古怪,通常不按常理出牌。 但这哪里是性格古怪,这人分明就是拽! 看到林昔瑶和秋月面上的笑意逐渐僵硬的表情,苏澈心情十分舒畅,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夸张了几分,然后故作惊讶道:“这就是清宁县主?” 有那么一瞬间,林昔瑶有一种想要冲过去将这臭小子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儿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 不过为了兰心,她只得忍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眸看向他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从容和镇定,并微微一笑道:“听闻苏公子医术高明,我想请苏公子帮我个忙。”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昔瑶都已经忍着怒气扯出笑意来了,而且此时她的眸子里的真诚也不做假。 但下一瞬,却见苏澈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并道:“哎,我只是个小孩子,又能懂多少医术,帮不了。” 闻言,林昔瑶差点儿石化在原地。 什么叫做睚眦必较,这就是! 偏偏,她还得求他帮忙。 要不是为了兰心,林昔瑶真想扭头就走。 她心里忍了又忍,面上带着歉意,诚恳道:“对不起,刚刚是我眼神不好,竟没有认出苏公子来,还请苏公子见谅。” 她自认为已经放下了姿态,该赔的不是也都赔了,谁曾想,这臭小子下一句蹦出来的话险些让林昔瑶气的撞墙。 “咦?你刚刚说我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都面色红润气息均匀嗓子洪亮,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莫非是脑子里有病?”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眸子里还带着几分疑惑,和故作关切的担忧。 那一本正经的奚落人的样子让林昔瑶差点没有忍住想要揍他。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忍住。 手上的动作也比她的冷静睿智的脑子更快了一步,在听到那句话的下一瞬,被一个小孩子气到内伤的林昔瑶蓦地一抬手,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直接一把捏住了那漂亮粉嫩脸颊。 115 臭小子 这一捏上了之后,林昔瑶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一举动有多么彪悍。 然而,既然已经出手了,她才没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 “小屁孩儿是不是欠收拾?” 为了掩饰住刚刚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林昔瑶捏紧了苏澈肉嘟嘟的脸颊,沉声道:“真当我好欺负的是吗?” 在被林昔瑶突然袭击过来并捏住了脸颊的苏澈也彻底傻眼了。 因为顶着神医的名号,他无论走到哪里受到的都是尊重和礼遇,不说王公大臣,就连昭庆帝都曾派人重金去寻他。 身怀一身顶级医术,这天下,他几乎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但是! 就在今天,他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屈辱。 这女人竟然捏住了他的脸蛋儿! 不仅捏住了,还一副凶神恶煞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苏澈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待反应过来,那女人竟然将他另外一边脸蛋儿也捏住了! 一左一右,苏澈才一想挣扎,她手下就用力一分。 疼的苏澈差点儿掉眼泪。 “臭女人……你快……放开我!” 两边脸颊被无情的捏住,苏澈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一旁的春花秋月以及滇南王府的小丫鬟都看蒙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丫鬟当然知道这苏公子是滇南王府的贵客,可招惹不得,但欺负他的是清宁县主,人家身份更尊贵,她更不敢招惹。 紧张无措之余,小丫鬟连忙对林昔瑶跪了下来,打算求情:“清宁县主,还请手下留情。” 林昔瑶看都不看那小丫鬟一眼,她转头看着不远处刚刚那些贵女们在花园里临摹留下的还没有来得及收走的笔墨纸砚,挑眉对身边的春花道:“把纸笔拿过来。” 春花连忙三步并做两步拿了回来。 “你!臭女人!你不要以为我不敢还手!” 苏澈比林昔瑶还矮了半个头,两边脸颊被林昔瑶一左一右的捏着,他根本就动弹不得,到底是碍于对方是个女子,他不能直接还手将她的两只魔爪打掉。 苏澈双眸泛红,自认为用最凶狠的目光盯向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突然绽放出笑意,并狡黠道:“我想请苏公子帮我治一个病人,但眼看着现在你这样的情绪定然是不肯的,所以我得立一个字据。” 闻言,苏澈动了动身子,抬手想要推开林昔瑶,但她眸子里的笑意太过耀眼,让他眼睛花了一瞬,再想恼羞成怒不顾一切的将她推开的时候,却见她捏着他右边脸颊的手蓦地松开了,然后对他转了转手腕。 看她那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大有如果苏澈敢反抗或者要报复的话,她会毫不留情一巴掌给呼过来。 被一个女人揪了脸颊已经是丢了颜面,要是再被她扇一耳光的话……苏澈觉得自己不用活了。 这时候,他的脑子里才蓦地响起之前听到的关于这个清宁县主的传闻,听说她力大无穷,飞檐走壁功夫绝顶……苏澈想想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要是被那铁爪用力一捏的话…… 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打消了要推开林昔瑶夺路而逃的念头。 没办法,形势不比人强! 即使如此,面上苏澈依然梗着脖子道:“你这样强迫我立下字据,你以为我事后会承认?会履行?哼!” 闻言,林昔瑶捏在苏澈左边脸颊上的手又捏了一下,然后笑颜如花道:“那我倒是不担心,毕竟传闻苏公子极重名声和承诺,如果你赖账的话,我明天就将这字据贴到王都的城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 言罢,林昔瑶突然凑近了苏澈,压低了声音,坏笑道:“当然,我还会派个小厮将今天这一幕如实的讲出去,到时候大家应该是不会嘲笑苏公子的。” 才怪! 那时候,就算大家体谅他,不认为这是应该遵守的承诺,但他今天被一个女人这样捏了脸颊并且还被胁迫了,传出去了,他还要不要活了? 如果他不按照字据来的话,要么被天下人耻笑不守信用,要么被天下人嘲笑被女人欺负…… 这两者都是苏澈不能承受之痛。 “来来来,签个字,按个手印,一切都好说。” 林昔瑶的面上哪里还有半点儿之前被苏澈气的恼羞成怒的样子,她笑逐颜开的拽着苏澈漂亮的脸蛋儿走到一边的石台前。 那模样,活像青楼里引诱姑娘卖身的老鸨。 春花已经飞快的拟好了字据。 林昔瑶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就将笔交到了苏澈的手上。 “快签字画押!” 见苏澈没有动,林昔瑶又捏了捏。 不得不说,这苏澈的皮肤是真的好,粉雕玉琢的,又弹力十足,捏起来手感也好的很,林昔瑶之前只是为了威胁苏澈,后来发现捏下去之后就停不下来。 捏了一下,下意识又捏了第二下。 “臭女人!你够了!” 苏澈忍无可忍,最后暴跳如雷道:“我签!我签还不行嘛!” 不就是救一个人嘛! 有什么难的。 再这样耗下去,苏澈觉得自己都要被抢救了。 他现在才是需要被救治的一个! 在苏澈龙飞凤舞写下自己名字之后,林昔瑶满意的松开了他的脸蛋儿,然后笑道:“对嘛,小孩子就要听话才可爱。” “你!” 苏澈握拳,红着眼睛看着林昔瑶,林昔瑶稍微一动,他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两丈远的距离,并且已经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然后才怒道:“臭女人你不要太得意!” 虽然他的态度依然是傲慢的,但在气势已经完全落了下风。 这时候,就连滇南王府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林昔瑶也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也就不再跟着臭屁孩计较。 她可算是看出来了,这苏澈虽然看起来是个孩子,实际上内里……也是个孩子! 什么脾气古怪,完全就是他孩子天性的恶趣味。 对于这种熊孩子,该治就得治! 林昔瑶满意的收起了字据,两眼弯弯看向苏澈道:“多谢苏公子了。” 116 她就不客气了 “哼!” 苏澈想说什么找回些场子,不过最后到底是觉得颜面丢的厉害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转身逃也似得离开了。 林昔瑶举着字据对他飞快离去的背影忍俊不禁道:“明日一早我就让人来接苏公子过府,苏公子可别忘了哟。” 听到这句话,苏澈脚下的步子蓦地一顿,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见状,林昔瑶身后的春花和秋月再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就连滇南王府的小丫鬟都感慨道:“还是清宁县主有办法,这苏公子可让我们头疼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吃瘪的样子。” 说起来小丫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昔瑶其实想说,她也是误打误撞。 当时就是一气之下出了手,然后一想反正这臭小子也不会功夫,光看他听到别人叫他小孩子就能跳脚了,也能看出来他死要面子。 这样一想,林昔瑶才会觉得就算把他惹炸毛了,他为了面子也不会闹出去。 结果她还真的赌对了。 只要明天他能如约去将军府为兰心诊治,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林昔瑶松了一口气,转头对那小丫鬟道:“苏公子也是个要面子的,这件事就不要传出去了,免得他因此记恨上你或者滇南王府了。” 林昔瑶的话半开玩笑半是威胁,小丫鬟听的头皮一紧,立即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忙点头道:“奴婢知道。” 见状,林昔瑶这才携了春花秋月准备往花厅走。 才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李安宁携了两个丫鬟进了院子,一看到林昔瑶,面上瞬间就绽放出了笑意:“妹妹,真的不好意思,刚刚我兄长在前厅有些事问我,这才耽搁了这么久,怠慢妹妹了。” 林昔瑶倒庆幸被她怠慢了,她笑笑道:“没事,我正好头晕,在这里歇会儿,刚刚也见过苏公子了,他承诺明天会去将军府为我诊治。” 李安宁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相携去了花厅。 宴席已经准备开始,李安宁将林昔瑶安排在她的左手边,刘娇在右手边,林昔瑶到了,人也差不多齐了。 之前大家已经凑在一起都熟络了,一席饭吃的倒也开怀。 李安宁在花厅招呼女客们,李慕轩在前厅招呼贵公子们。 席间,就有人多嘴道:“不是听说宁王世子来了吗?怎么一直都不见人呢?” 李慕轩笑笑道:“太子殿下突然有事召阿楠去东宫了。” 话音才落,四下里响起了一片羡慕的声音:“还是宁王世子深的太子器重。” “是啊,太子素来不与我们亲近,但对阿楠是不同的。” “看来,以后我们还要多仰仗宁王世子了。” …… 此时,被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宇文楠正顶着一张便秘脸咬着笔杆子极其不情愿的抄写着拗口的经文。 每抄写一页,他总要抬头询问一边的丫鬟道:“太子真的让我亲自抄写?” “你们有没有听错?” “太子还说了些什么没有?” “太子真的要让我抄写十遍?” …… 宴席结束之后,林昔瑶就跟众人一起起身告辞。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心情都好了不少,走的时候看李云秀和王采薇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门口等待着迎接贵女们的各府的马车排成了三排聚拢在一起,占了大半个街道。 林昔瑶眼尖的看到了将军府的马车,她带着春花和秋月快步赶了过去,她踩上了马车,正一边掀起帘子来,一边探头进去,异变突生。 一抹寒芒自她眼前划过,林昔瑶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距离太近,而且又是在她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别动!装作没事人一样上车!” 冷冽的男子声音从车内传来,他的容貌隐在马车的阴影里,林昔瑶一下子还没有来得及看分明,就感觉那匕首又离她的脖颈近了半寸。 林昔瑶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钻进了马车。 不等她身子坐稳,肩膀上就是一痛,下一瞬,林昔瑶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弹。 她被那人点了穴道。 转瞬的功夫,那人将她往他面前一拉,用她的身子暂时遮蔽了他的身形。 春花和秋月都是钻进了马车才看到异样,不过不等她们发出响动,这人已经迅速的点了她们两人的穴道。 主仆三人大眼瞪小眼,同样动弹不得。 林昔瑶坐进马车之后,就认出了这男子,正是那一晚在柳林湖畔跟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的少年! 在那登徒子的护卫跟黑衣人打斗的时候,他趁乱跑了,林昔瑶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他! “别动,我不会伤害你们。” 点了三人的穴道之后,他的声音也蓦地多了几分疲惫。 林昔瑶这才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眸子一转,就看到他肩膀上正汩汩的往外流血。 而且那血呈暗红色,显而易见,他中毒了! 为了防止她们出声惊扰了外面的人,这少年不但点了她们的穴道不能动弹,还点了她们的哑穴。 林昔瑶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用眼神瞪着那少年。 似是看懂了林昔瑶的眼神,他动了动身子道:“我被人追杀至此,只想逃过一劫留得性命,并非有意冒犯小姐。” 林昔瑶用眼神表示自己能理解。 那少年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还请小姐配合,若是……我不介意拉着小姐同归于尽。” 最后一句话带着绝然和冷意,听的一旁的春花和秋月浑身直冒冷汗。 林昔瑶用眼神表示认同。 他才一抬手就解开了她的哑穴。 只是身上的穴道依然禁锢着她的行动。 解开了林昔瑶的哑穴之后,这少年也没有再开口,而是靠着一边的侧壁上闭目养神,看他的模样似是在承受着无尽的痛楚。 就在这时候,前行的马车突然一顿。 车夫嘟囔一声,转头隔着力车帘对林昔瑶道:“县主,巡防营的人在搜查什么人。” 话音才落,那少年的面色当即就是一变。 林昔瑶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117 达到目的 巡防营可是归一品军候永宁侯王远知管辖。 按理说,就算京中要搜查什么人,都应是京兆尹的人,一般的官差或者衙役在抓捕,能惊动巡防营的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而且,这里就离滇南王府才几十步的距离,刚刚从滇南王府离开的都是些世家公子和贵女,哪一个身份不尊贵,他们能拦在他们面前搜查,可见巡防营的人有多重视。 这么大的动作,若是没有王远知的吩咐,林昔瑶是不信的。 牵涉到王远知,林昔瑶的眸子微微眯起,她轻声道:“你中毒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是林昔瑶喜欢多管闲事,而是她对面前这少年的印象并不坏。 那一日那些黑衣人手起刀落杀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虽然皆因追杀他而起,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路人。 黑衣人是恶人无疑,他的好坏林昔瑶当时不能判定。 但从刚刚他一番言行上来看,林昔瑶至少肯定,他是真的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 而且,既然是永宁侯要抓的人,她更想要看看王远知是要做什么了。 听到林昔瑶的话,那少年眸色一紧,旋即反问道:“你不怕我?”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你本来就没有打算伤害我们,我又为什么怕你。” 似是被说中了心事,那少年面上划过一抹赧然。 “你是哪家的小姐?” 林昔瑶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就听外间响起了一连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下一瞬就听到一男子在外朗声道:“把帘子掀起来,我们要搜查朝廷要犯。” 话音才落,春花和秋月吓的呼吸都屏住了。 这会儿若是被人搜查到的话,就算这少年不会恼羞成怒拉着她们同归于尽,只怕也会被人误会清宁县主窝藏朝廷要犯,最重要的是这男人藏进了清宁县主的马车里,被人传出去了,林昔瑶的闺誉就毁了。 相比她们的紧张和无措,林昔瑶压低了声音对那少年道:“解开我的穴道。” 那少年在听到外面的声音的一瞬间,就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做了一副随时准备拼死一战的准备。 蓦地听到林昔瑶这句冷静从容的话,他皱眉看向林昔瑶。 那眼神里满是探究和不解。 外面已经在催促了,林昔瑶用眼神催促他,并道:“快!” 彼时,林昔瑶的眼神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那少年再不迟疑,抬手就松开了林昔瑶的穴道。 林昔瑶又看了一眼春花秋月,并对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春花和秋月虽然紧张和害怕,但明白了她的眼神之后,也就冷静了下来。 这少年这才抬手也解开了她们的穴道。 这时候,刚刚那个朗声朝车内喊话的男子正提步走到了马车边上,眼看着就要一把掀起帘子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白玉无瑕的手先一步从里面探了出来。 紧接着,帘子被人从里面打了一半。 那个打起帘子的人容貌昳丽倾城,眉梢轻佻,那双灵动的水眸里含着一抹愠怒。 即使还没有开口,她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尊贵气息和冷冽威严的气场已经让那军官顿住了步子,连忙后退了三步。 “怎么,你们是觉得本县主的马车里会藏着朝廷要犯?” 林昔瑶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却带着四两拨千斤的力度,让那军官越发抬不起头来,连忙赔不是道:“原来是清宁县主,恕下官唐突了,下官也是奉命办差,还请清宁县主恕罪。” 听他的意思,是这会儿才发现马车上的是清宁县主。 在这王都中当官的,哪怕是个不起眼的芝麻绿豆大的官都圆滑的很,哪里可能事先都不知道马车里是什么人就敢往里闯的。 林昔瑶也不拆穿他,只轻笑道:“没事,你们也是为了朝廷办差,我不为难你们,我这马车里就两个婢女,你们可看仔细了?” 言罢,林昔瑶将半卷的帘子作势要继续往上抬,那军官哪里还敢看。 她这语气分明像刀子,眼神就更凌厉了。 “下官看清楚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自然,自然。” 听了这句话,林昔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愠怒冷哼了一声,然后才甩下了帘子。 车夫也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这才跳上马车,驾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林昔瑶的马车才走,那军官身后就有士兵凑过来道:“老大,刚刚你怎么不进去搜啊,或者让她下马。” 话音才落,那军官反手就给了那士兵一巴掌,并怒气冲冲道:“你眼瞎吗?就刚刚她那个态度,我前脚进去搜查,或者让她下了马车,后脚就能一状给我告到皇上或者皇后那里去!你没听侯爷说吗?要低调行事!到时候出了岔子,被推出去当炮灰的还是我!” 那士兵本来是想借机巴结的,谁曾想马屁还没拍出来就挨了一巴掌。 他也不敢有怨言,连忙点头称是。 军官看着林昔瑶马车离去的方向,又喃喃道:“虽然只看了一眼,看的不真切,但我确实只看到里面坐了两个丫鬟,没有其他人,你等下让人去滇南王府打听一下,看看清宁县主今天是带了几个丫鬟出行。” “好,小的这就去!” 这时候,已经成功走出好远的将军府马车里,四个人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春花和秋月一左一右拉着林昔瑶的手,带着哭腔道:“小姐,可吓死我了。”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她们的肩膀,顾不得安慰她们了,只转头看着那个面上越发苍白的少年,“你怎么样了?” 他微微摇头,用跟之前不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然后才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道:“你是林将军的女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也带着一丝放下心来的轻松感。 林昔瑶不确定是不是因林将军忠臣良将的好名声的关系,她点头道:“对,我是林昔瑶。” 起身在那军官喊出“清宁县主”的时候,这少年就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不过听到她亲口承认,他依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你!” 118 巡防营抓人 永宁侯府。 王远知冷眼看着自己的妹夫贺连,没好气道:“都是你捅出来的篓子,我都再三叮嘱你要做的干净,现在可倒好,你把最重要的证据让人给弄走了!” 工部尚书贺连冷汗涔涔的面对这王远知的怒火,他垂眸道:“我也没有想到那萧家父子竟然如此狡猾,是我大意了……侯爷,现在可怎么办,一旦让那小子将东西呈递上去,我这小命可不保了!” 王远知冷哼了一声,对面前这个像怂包一样的妹夫极其不耐烦。 但一想到唯一的亲妹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他还是拉下了两分脸面来,压着怒气道:“我已经动用巡防营的人以追捕要犯为由全城搜捕了,如果再没有结果的话……” 后面的话王远知没有明说,但意思贺连也明白。 一旦事情败露,不光贺连完蛋,甚至还会连累到永宁侯府。 到时候,王远知自身难保,为了顾全大局,只有牺牲贺连。 贺连吓的一哆嗦,再不敢多嘴了。 这时候,王远知的一个亲信飞快的从外间走了进来,禀报道:“侯爷,我们本来将他围困住的,可那萧恒身手了得,还是挣脱了重围逃了出去。” “一群废物!” 王远知气的直接掀翻了桌上的茶盏。 “你们不是说他逃去了滇南王府的方向了吗?今日滇南王府宴客,那么多人,怎么好查!我听说太子也去了,一旦让他将东西交给太子……” 闻言,那亲信连忙跪地道:“是属下无能,不过侯爷也请放心,太子今日没有去滇南王府,那萧恒虽然逃出去了,但他身上中了毒,不出一个时辰,必然毙命。” 听到这句话,王远知和贺连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远知又道:“那也不可大意,你继续让人去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那亲信起来转身快步离去。 贺连这才眼巴巴的凑到王远知面前道:“侯爷,不过是一个已经中了毒的将死之人,都这会儿功夫过去了,只怕都已经死彻底了,您就放心吧。” 闻言,王远知想嘲讽他两句,不过看在妹妹的面子上还是忍了。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这两日就在府里哪儿也别去,等风头过了再说。” “好,多谢侯爷从中周旋!” 贺连行了礼连忙退了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心里越发对那个叫萧恒的少年恨之入骨。 而此时,那少年正奄奄一息的躺在林昔瑶的海棠院里。 为了掩人耳目,林昔瑶直接让车夫将马车从后面赶进了府,一直来到海棠院外。 将周围的人清退了之后,林昔瑶才跟春花秋月三人一起合力将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抬进了院子。 就安置在她隔壁的房间。 “小姐,这可怎么办?要不要请大夫?” 春花和秋月急的团团转,对那少年是又惧又怜。 即使之前他还威胁了她们,但这会儿功夫看到他这般模样,两人又舍不得就这样看着他死去。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摇头道:“巡防营的人肯定已经料到他中毒会去找大夫,这会儿找了大夫过来只会让人怀疑,而且……” 说起这里,林昔瑶往床边走近了几步,看着那少年已经被暗黑色的血染透了的整个肩膀,皱眉道:“他这毒,恐怕不是一般大夫能解。” 似是听见了林昔瑶的话,半昏迷状态的少年蓦地睁开了眼来,他咬了咬唇瓣,努力让自己恢复了一些意识,然后看着林昔瑶道:“我要见太子……清宁县主可否带我去见太子?” 闻言,林昔瑶有些头疼。 不是她不帮忙,而是她都见不到太子。 看到少年绝然的神色,林昔瑶咬了咬牙,转头对春花道:“你马上去一趟滇南王府,将苏公子立下的字据交给他,就说我的头疼病犯了。” 焦急不安的春花这才反应过来,猛的一拍脑门儿道:“对啊,我怎么把苏公子给忘了!小姐,你且等着,我很快回来!” 话音才落,春花对林昔瑶点了点头就快步出了门。 林昔瑶转头看着床上那面色苍白的少年,语气也下意识温柔了几许:“你再坚持一下,我找人给你解毒。” 闻言,那少年摇了摇头,几乎是抵着舌尖,忍着剧大的痛楚道:“没用的,这毒刁钻狠辣,寻常人根本就解不开,更何况我中毒这么久,就算有解药,也已经回天乏术了,我现在只想完成最后的一个心愿,我要见太子,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太子。”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下意识问道:“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活不成,现在就算我不顾一切带着你去了东宫见太子,一来二去时间耽搁了,你恐怕还等不到见到太子的面就一命呜呼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难道比命还重要?” 少年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那一瞬间,他的眸子里有着比骄阳更耀眼的光芒。 “是的,比命还重要!” 林昔瑶无奈。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避开那少年灼灼的目光,笃定道:“那也要等你有命活着见太子。” 言罢,她直接快步走了出去,根本就不给这少年商量的余地。 那少年的手已经摸到了胸口,他也知道自己约莫是撑不到见到太子的时候,正打算将身上的东西托付给林昔瑶,可人家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出去了。 少年又急又不安,只能咬着牙忍着剧痛,强撑着这一口气。 秋月快步跟着林昔瑶走出了房间,她看到廊檐下站立的面色沉静如水的林昔瑶,不解道:“小姐,奴婢刚刚都看出来了,那公子有事情要托付,可为何您……” 林昔瑶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就不能让他托付,一旦让他松了这口气,只怕……他坚持不到苏公子来。” 这少年也是个心智坚定的,他一路被人追杀至此都在护着胸口上的那一块东西,眼下,若是让他托付给了自己,林昔瑶只怕他的最后一丝意念也没了,他会坚持不下去。 119 被追杀的少年 万幸的是,春花的速度很快。 她直接骑了将军府的马一路奔到了滇南王府,然后带着黑着一张脸的苏澈。 当他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之前谁说的明天一早?我可不觉得清宁县主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像命不久矣!” 苏澈几乎是跳着脚对林昔瑶吼着。 他都还没有从今天自己所蒙受的“奇耻大辱”中调整好情绪来,后脚林昔瑶又派了人将他叫了过来。 这臭女人到底是想要怎样! 林昔瑶也顾不上跟苏澈解释,她连忙上前迎了过去,并紧张道:“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我也不会急匆匆叫你来。” 言罢,林昔瑶抬手一引,走在前面将苏澈引到了那少年的床前。 苏澈只扫了一眼,就冷哼道:“都这个程度了,才想到来找我?”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心也跟着一沉。 如果连苏澈都没有办法的话,这少年就真的没有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开口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苏澈挑眉看向林昔瑶,他的眸子里带着一抹林昔瑶也看不懂的恶趣味,“从他中毒的时辰算起,之前你威胁我立字据要救人的时候,他应该还没有中毒,所以,你其实想要让我看诊的另有其人吧?” 林昔瑶没有想到这都让他看出来了,她也不隐瞒,直言道:“确实,他的情况再耽搁不得,你快看看。” 然而,苏澈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转过身子,对林昔瑶笑的一脸灿烂道:“可我们的字据只写了救治一个人吧?” 这时候,林昔瑶才终于反应过来这臭小子在嘚瑟什么。 “二选一,你选一个。” 苏澈算是看出来了,之前林昔瑶如此大费周章的找到他,要他救治的人肯定对她来说很重要,如今这少年命悬一线的样子,她同样是放心不下。 他才恶趣味的让她选一个。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心头这股恶气。 想看看着臭女人着急慌神甚至为难的样子,最好来求他。 而他的想法也确实成了真。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林昔瑶确实有些迟疑。 兰心她是一定要救的。 可是,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的话,眼前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她又做不到见死不救。 看到林昔瑶为难皱眉的样子,苏澈心情大好,正想奚落她几句,下一瞬却听她刚刚还拧紧的眉头蓦地舒展了开来。 “没关系,反正那字条是我逼着你立的,虽然只能救一人,但大不了等下再立一张,苏公子觉得如何?” 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她面上的迟疑和愁绪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灿烂如花的笑意。 那志在必得的从容劲儿让苏澈恨的牙痒痒。 “你以为本公子还会再受你的威胁?” 苏澈握拳,手腕一抖,反手就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来,并咬牙道:“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不是没有听说过医毒不分家的话吧?”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她面上的笑意也僵了僵。 下一瞬,她连忙赔着不是道:“别生气,我就是开个玩笑,苏公子大人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救人要紧。” 林昔瑶面上带着诚恳的笑意,眸子里也满是担忧和害怕。 在说话间,她已经不动声色的走近了苏澈,状似要赔礼。 终于见到不可一世的林昔瑶服了软,苏澈心情一好,无比嘚瑟的笑道:“哼!本公子大人大量,就……” 话音才落,却感觉手腕一紧,刚刚还握在他掌心的瓷瓶瞬间被林昔瑶夺了过去。 不仅如此,她又一次一把捏住了他的脸蛋儿并磨牙森森道:“小屁孩儿!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我告诉你,这里是将军府我的地盘儿!你要是再敢耍花样,你看我拿鞭子抽你屁股不!” 这一次林昔瑶是下了狠手,苏澈眼泪都疼了出来,他才一动,林昔瑶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至此,苏澈才知道,传闻中这女人力大无穷绝对不是虚的! “疼!疼!我治!”苏澈疼的面部都有些扭曲,却不得不对林昔瑶服软道:“我就只是开个玩笑!”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才放开了他。 人命关天,再加上林昔瑶的威胁,苏澈咬了咬牙,只得先咽下这口气,转身去给已经只有出的气儿的少年诊治。 见他皱眉,林昔瑶感觉自己一颗心也提到了一处。 好在他把了脉之后,不屑道:“还好遇到了我,这小子的命算是捡回来了。” 闻言,林昔瑶实在是想给他翻一个白眼。 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屁孩儿,偏偏要装作少年老成的样子。 不过接下来,看到他反手抽出腰际带着的软银针,利落又熟练的刺激少年身上几处穴道的动作之后,林昔瑶才终于意识到,这小屁孩确实是有本事在身的。 在她和春花秋月几人惊诧的目光下,他一番如行云流水的施针下来,又扶着那少年侧躺在床边,再他后背上的经络上一番推拿,最后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玉瓷瓶递给林昔瑶道:“每隔四个时辰给他服一粒,这条命就保住了。” 闻言,林昔瑶长松了一口气,然后无避真诚的感激道:“谢谢苏公子,神医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这句话,苏澈这才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提起了步子往外走。 林昔瑶将瓷瓶递给春花,让她先服侍那少年吃下一粒,她则连忙跟上了苏澈的步子走到了院外,并及时拦住了要走的他:“还有一个人。” 闻言,苏澈抬眸扫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道:“我是你府上的下人吗?” 林昔瑶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小屁孩儿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她连忙道歉:“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找到苏公子,请相信我的诚意,该付多少诊金以及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但请苏公子吩咐。” 她也不是真的蛮横不讲理,天下间人人都说,苏澈一诊难求,他看病的诊金少则上千,多则上万。 120 她不讲理 虽然他的名气跟他这小屁孩的形象没有一点儿沾边的,但刚刚亲眼看到他为那少年施针的手段以及救治方法,林昔瑶也是福气的。 苏澈抬眸,看到林昔瑶态度无比真诚,完全没有刚刚那蛮不讲理的泼辣样子,他这才道:“我今日还有事,改日再来。” 这就是答应了? 反应过来的林昔瑶心头一喜,看着小屁孩儿也越发顺眼了起来,她眉开眼笑道:“那好,我送苏公子出去。” 言罢,她又蓦地想起了一事,连忙道:“对了,今日之事,还请苏公子为我保密。” 闻言,苏澈不答反问道:“凭什么?” 林昔瑶被这句话给噎了半死。 虽然这句话本身是没错的,但是看到面前这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她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见状,苏澈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似得,一下蹿出好几步远,并道:“行了,我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也就放心了。 见苏澈已经站在马车边上,她正准备回去看看那少年,却听苏澈蓦地叫住了她:“等下。” 林昔瑶闻声回头,就见苏澈又从腰际摸出来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并抛给了她道:“每隔三日一粒,能保你身上的毒素不扩散。” 闻言,林昔瑶一怔。 不等她反应过来,苏澈的瓷瓶已经砸了过来。 林昔瑶下意识接在了手上,皱眉道:“什么意思,我中毒了?” 闻言,苏澈用看傻子似得目光扫了她一眼,不屑道:“真是个蠢女人。” 连无形中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 后面一句话苏澈虽然没直说,但林昔瑶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了,她下意识握紧了小瓷瓶就要冲过去捏他那张欠揍的娃娃脸,哪晓得这小屁孩反应也是极快,撂下这句话不给林昔瑶任何机会就直接跳上了马车,并且催促着车夫一路狂奔离去。 剩下林昔瑶握着小瓷瓶咬牙切齿。 冷静下来之后,她忍不住皱眉:她怎么会中毒? 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在她重生到这身体之后的事,还是在她重生之前,这身体就已经中毒了? 难怪她偶尔会头晕目眩,之前她只当时染了风寒,或者是身体太虚所致,现在看来不简单! 对于苏澈的话,林昔瑶并不怀疑。 这小屁孩虽然看起来恶劣了些,其实他心地并不坏,从她在滇南王府看到他的时候,她就能看出来。 刚刚听到她有事,他就一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若是他有心整治她,根本就不会来这一趟。 他虽然嘴巴毒了些,但至少救人是真的救人。 林昔瑶打开了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子摊开在掌心,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吃了下去。 紧接着,她又有了另外一个疑惑—— 那小屁孩说的,这药丸只能保证她身上的毒素不扩散……也就是说,这并不是解药,那她身上到底中了什么毒? 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诸多的问题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不过,眼下她却必须要面对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少年该如何安置? ***** 不出一个时辰,远在东宫的宇文宸就收到了第一手消息。 不过常远带回来的消息却有些出入。 “你说什么?”宇文宸放下奏折,抬眸冷眼看着常远道:“你再说一遍?” 常远心里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窃喜,面上却一脸紧张和担忧道:“属下的人亲眼所见,林小姐轻薄……不……咳咳……就是捏了一个男人的脸,而且还带了一个美少年回了将军府,就是上一次咱们在柳林湖畔看到的被追杀的那个,林小姐甚至还将他安置在海棠院,就住在她隔壁……” “砰!” 常远话音才落,宇文宸直接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并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这女人胆子越发大了!” 上次带了个小孩子倒也没什么,这可倒好,去捏了别的男人的脸不说,还带了陌生男人回了海棠院! 一时间,宇文宸突然有一种自己亲手种下的红杏探出了东宫红墙外几丈远的错觉。 “主子,这是去将军府?” 这时候宇文宸哪里还顾得下其他,直接甩手就往外走。 看他的架势,简直就是恨不得立即拆了将军府。 常远连忙跟上,并不忘提醒道:“主子,那宁王世子的佛经已经抄好了,等着见您呢!” 快步离去的宇文宸头也不回,沉声道:“那就再让他抄十遍!” 话音才落,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 常远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默默的为宁王世子宇文楠点了一根蜡。 **** 宇文楠心里苦。 他好不容易才将佛经抄写好了,在正殿等了又等,才终于等到常远风风火火的来,然后丢下一句“殿下说了再写十遍”的话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剩下宇文楠在风中凌乱。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不过,在太子面前,什么面子里子都是虚的。 捋顺了天子殿下的毛,保住小命才是真的! 宇文楠叹了今天以来的第三百二十声气,最后无奈的提起了已经酸痛的胳膊再一次开始誊写了起来。 这一抄写,就直接抄到了月上柳梢头,等到宫门都关了,宇文楠才终于写好。 于是乎,这一夜他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住在了东宫的厢房。 第二天一早,他逃也似得离开了东宫,才听到了关于他昨日留在东宫的各个版本,并且接收到了来自满朝文武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世子好福气啊,竟然被太子重用,我等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世子了。” “以前大家都说太子殿下看重世子,待世子亲厚如兄弟,如今看来真的如此!” “太子果然信任世子,竟然都留了世子住在东宫促膝长谈,之前我们总是爱开玩笑,您可别忘心里去啊。” “世子,我家小女年方二八,容貌昳丽,性格温婉,不知世子可否一见?” …… 被诸多人围困在当中的宁王世子心里苦,却不能说出来,他面上陪着笑意,私下抬手默默的揉了揉酸胀无比的右手,心里流下了两行泪。 当然,这都是后话。 121 世子心里苦 等宇文宸一路气哼哼的来到将军府,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他熟门熟路的爬上了将军府的院墙,一路飞檐走壁来到了海棠院。 往日里这会儿海棠院内外还会点灯,林昔瑶也会在院子里练剑。 但今日,整个海棠院都静悄悄的。 只有林昔瑶的房间还有一抹光亮。 宇文宸一想到常远说的,林昔瑶就将那陌生男子留在了这院子,而且就住在她隔壁,他心头嫉妒的火苗就蹭蹭蹭的往上窜。 她是为了不打扰那野男人休息,连剑都不练了是吧? 念及此,宇文宸一个纵身直接跃到了她的窗户边上,抬手按在窗户上,想要推窗进去,却在那一瞬间想到—— 为什么她留了野男人在这院子里住下,就堂而皇之的住在她隔壁,而他却要偷偷摸摸的爬窗户? 今天他偏不走窗户,他就要走正门! 念及此,宇文宸身子一闪,直接掠到了林昔瑶的房间门口,然后以兴师问罪的姿态直接一把推向了房门。 才一推,才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上了栓,宇文宸才不管那么多,他抬手抽出了腰际佩戴的一柄匕首,手腕一抬,轻松利落的将门栓给挑掉了。 在门栓被挑掉的瞬间,他直接推开了房门。 一室氤氲的幽香扑面而来。 下一瞬,入目所见的一切让宇文宸僵硬在了当场。 林昔瑶正在沐浴! 房间里放着巨大的浴桶,浴桶上撒着鲜艳欲滴的花瓣,在花瓣儿中,有美人兮手腕轻扬,将冒着热气的水洒向自己的锁骨,那锁骨精致,皮肤如细瓷,吹弹可破,她扬起的水珠子从锁骨往下顺着两座汹涌的波涛蜿蜒而下…… 在宇文宸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香艳的画面! 哗啦! 待林昔瑶听到声音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像只呆头鹅一般还保持着推门而入的姿势站在门口的宇文宸。 “滚!” 恼羞成怒的林昔瑶一手大力拍向水面,当即溅起了一片水花,借着水花遮挡,她飞快抬手抓过一旁木架上的外衫飞快的挡在了自己身前,然后反手抓过刚刚春花忘记带走的瓢,直接向站在门口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的宇文宸给砸了过去。 哐当! 绝世高手宇文宸被这一个普普通通的瓢个砸了个正着。 他也才如梦初醒,连忙转身退了出去,并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担心这登徒子去而复返,她连忙起身飞快的穿好了衣服。 在收拾妥当了之后,林昔瑶下意识看了一眼窗户…… 她就防着这人,因为他翻窗户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了。 所以! 她今日专门将窗户给钉上了,而且还设置了一个小机关,若这人强行破窗户进来的话,只要他一动窗户,她就能知道动静,并且迅速反应过来穿了好衣服! 但是! 这挨千刀的今天不走窗户! 林昔瑶突然有些头疼。 她知道,这一次并不是身上的毒素作祟,而是被这人给气的。 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一想起那一幕,林昔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站在原地跺了跺脚,依然冷静不下来,最后她转身去找挂在墙上的软剑。 正当她提着剑要往外走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登徒子正带着一脸宠溺的笑意看着她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就提剑刺了过去。 她也不管到底能不能砍中,也不管自己的招式有多么的不成章法,反正砍就是了,刺就是了。 “别啊,我什么都没看到!” 宇文宸连忙道歉,然而林昔瑶根本就听不进去。 “好吧,我承认,我就看到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他的功夫跟林昔瑶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即使他根本就不出手,只用轻功灵活的避让,林昔瑶也根本就伤不到他分毫。 甚至连他衣袖都没摸上一下。 林昔瑶感觉很失败…… 她气急败坏的收起了剑,却又蓦地听到这杀千刀的幽幽道:“不过就是两个小馒头而已。”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的一瞬间,林昔瑶再控制不住,直接丢了剑就朝他扑了过来。 宇文宸没有想到林昔瑶会主动投怀送抱,他怔了怔,下一瞬就见林昔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并咬牙切齿道:“我掐死你算了!” 恼羞成怒之下的林昔瑶下手一点儿都不留情,宇文宸一个趔趄,连忙带着林昔瑶的手往后退去。 他的动作迅速又敏捷,林昔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直接被他带着往下一倒。 而宇文宸也就顺势倒了下去。 在摔倒的一瞬间,为了稳住身形,林昔瑶下意识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噗通! 伴随着两人倒地的声音响起的,还有林昔瑶的怒吼:“你混蛋!” 闻言,宇文宸摊开了双手,满是无奈道:“这可是你主动扑倒我的。” 宇文宸倒在下面,她刚巧压在他身上,看起来,可不是林昔瑶推倒了他么! 林昔瑶咬牙切齿,松开他的衣襟就要去卡他脖子。 宇文宸动作更快,他抬手就将林昔瑶的两只手腕给抓在了掌心。 林昔瑶一挣扎,反而被他抓的更紧了。 论力气,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她双手被牢牢地攥住,腰际又被他的手肘给卡在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林昔瑶气恼之下,看准了这人的脖子,直接低下头一口咬下。 宇文宸也没有料到林昔瑶有这股狠劲儿。 当她俯下身来的一瞬间,对上那藏着怒气的冷冽眼神,宇文宸就预感不妙。 眼看着她就要咬过来,宇文宸一个翻身,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一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林昔瑶才一俯身咬下去,牙齿都还没有碰到他的肌肤,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身形一个不稳,下一瞬她和他的位置就来了一个交换。 更气死人的是,因为宇文宸突然这一动,她的唇瓣直接擦着他脖颈一路到了脸颊,最后到了唇边! 122 恼羞成怒 偏巧宇文宸的脑袋刚巧往回一转,在两人稳住身形的一瞬间,他的唇瓣就覆在了她樱唇之上! 宇文宸一怔。 脑子里一片空白。 软软的,弹弹的,带着一丝甜,一丝香,让他欲罢不能……原来这就是女人的味道? 不等他细细品味,刚刚震惊之下已经下意识松开了的林昔瑶的手直接挣脱了他的掌心,然后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啪! 东楚最尊贵的太子第三次结结实实的挨了林昔瑶的耳光。 “流氓!” 林昔瑶一巴掌下去,趁着宇文宸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手腕一撑,飞快的从他身下逃离。 眨眼间就蹿出去两丈远,一直退到了窗户边上。 宇文宸这才从地上翻身起来,他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那丝丝缕缕的香甜和难以言说的美妙触感。 似乎……跟梦境中一模一样! “我又不是故意的,算起来,还是你轻薄的我。” 宇文宸很委屈。 不是她要咬他,他又怎么会迅速避让开来。 不避让那一下,又怎么会让她主动吻上了他。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一巴掌挨的并不亏。 而被他强词夺理的林昔瑶简直要被气死了,她跺了跺脚,瞬间将自己这十多年的教养抛到了脑后,抬手指着宇文宸道:“你!你给我出去!” 闻言,宇文宸无奈的摊开了双手道:“我说的有错吗?” 彼时,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林昔瑶欺负的无辜受害者。 林昔瑶忍了又忍,最后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轻薄我,我怎么会咬你,又怎么会……总之,你走!” 宇文宸见这一次是把她惹炸毛了,他连忙赔礼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看你洗澡的,再说了,反正迟早你都是要嫁我的,现在看跟以后看又有什么区别?” 这在宇文宸看来,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横竖都是他媳妇儿。 这样一想,刚刚林昔瑶洗澡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宇文宸面色一红,突然有一种现在就冲进甘泉宫让昭庆帝下旨赐婚明天就把林昔瑶娶进东宫的冲动! 不过抬眼看到林昔瑶越来越黑的面色,他还是忍了,“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闻言,林昔瑶只想冷笑。 他负责? 他拿什么负责! 他是藩王世子,是她最不可能嫁的人。 即使林将军已经不在了,但林将军在军中的威望还在,昭庆帝又怎么可能将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嫁给一个手握重兵的藩王世子。 林昔瑶一抬眸,看到了还挂在窗户边上的剑鞘,抬手就要取了来砸向宇文宸。 宇文宸一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不好,求生欲极强的他连忙闪身并道:“等你冷静了我再来!” 话音才落,他的人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 林昔瑶回想着他这句话,再来? 他永远都不要来! 登徒子! 臭流氓! 不要脸! 她在心里一下子把他骂了八百回,不过脑子里却不断闪现刚刚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刹那的情形。 林昔瑶下意识垂眸看了看自己尚未完全发育的胸口——真的很小? 她才十三岁,尚未及第,虽然还未完全发育,但在同龄人里面也算翘楚了。 怎么在这人眼里就成了小馒头? 念及此,林昔瑶丢了剑鞘,抬手拍了拍脸颊骂自己道:你想什么呢! 现在她关注的重点难道不是被这人轻薄了以后见到这人打一次并且该如何防着他再来? 怎么就变成了自己胸小了? 林昔瑶对自己也彻底郁闷了。 这一夜,彻底是无眠的一夜。 话说宇文宸从海棠院飞快的逃离,才蹿出院墙,就看到常远一脸贼兮兮的看着他,并此地无银三百两道:“主子,奴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起这句话,宇文宸蓦地想起来,之前自己推门进去看到那一片大好的春光的时候,常远在院墙外看不看的到? 念及此,宇文宸下意识转身掠到常远的位置,然后往那海棠院看了看,再三确定只能看到门口那个位置,也就是他被林昔瑶扑倒之后的一系列事情都落入了常远的眼里。 但万幸,林昔瑶春.光乍泄的一幕,常远没有看见。 只是,即便是如此,宇文宸心里也不舒服,他挑眉看着常远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宫里头除了皇上和我以及禁卫军,就不能有其他的男子?” 常远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危险性,他下意识答道:“是啊,规矩就是这样,主子,怎么了,是觉得我们宫里太监多了吗?打算招几个小宫女过来?” 常远话音才落,就听宇文宸凉凉道:“你是没有把你自己当成男人?” 听到这句话,常远才蓦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只觉得身下某处一凉。 紧接着,就听宇文宸道:“我明天要不要拟一道旨意,让你去净身房报道呢?” 话音才落,常远直接从墙头上栽了下去。 宇文宸心情大好,这才拂袖离去。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常远,捧着小心肝,忍不住揣测道:殿下今晚心情这么好,应该……只是跟他开玩笑的吧? 不过,事关自己的命根子,常远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他就一头跪在了宇文宸的寝殿外。 不等宇文宸开口,常远已经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道:“主子,我错了!” 宇文宸挑眉道:“你错在哪儿了?” 常远被他那淡淡的目光一扫,只觉得身下一紧,连忙道:“我应该全部如实的告诉殿下,后面林小姐让人将那少年挪到后面的院子里去了。” 宇文宸面无表情的听了,对此并不意外。 在他推门进去之后,他就已经猜到了。 因为那样大的动静,除非是死人,不然早就出来看了。 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就说明隔壁房间并没有人。 常远见宇文宸不为所动,他连忙又道:“我不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属下下次再也不敢了!” 命根子要紧,常远以后是真的再也不敢了。 123 他会负责 宇文宸本来要和很生气的,不过最后因为常远这一误导,让他看到了那大好的春色,还尝到了甜头…… 宇文宸就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不过,吓他一下还是应该的。 而且,以前他对女人不在意,常远跟在自己身边倒也没有什么,但现在…… 宇文宸垂眸,冷冷的扫了常远一眼道:“下次不懂得回避,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本宫直接送你去净身房。” 听到这句话,常远蓦地觉得下身又是一紧,他连忙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这一次,他比任何一次回答的更有力更干脆! 宇文宸美滋滋的顶着五个手指印都清晰可见的俊颜去了书房,并对身边的亲信太监吩咐道:“去甘露殿说一声,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这样子去上朝,被满朝文武取笑不说,日后被人查出来是她所为,对她也是极其不利的。 那太监转身就去了。 宇文宸正准备拿起案上的狼毫开始作画,却蓦地想起来一件事来,他转身对常远道:“去告诉宇文楠今日闭门谢客,不然就来东宫抄佛经。” 闻言,常远先是一怔,待看到宇文宸面上的手指印的时候就蓦地反应了过来。 既然宇文宸有心误导林昔瑶将他错认成宁王世子,那么顶着巴掌印的“宁王世子”为了面子就不应该出现在众人面前。 常远连忙下去办了。 宇文宸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挥毫作画,不多时,一个身材窈窕容貌倾城的女子便跃然纸上,尤其是那样一双眼睛,明亮动人,跟她如出一辙。 宇文宸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从画卷上女子的面颊上划过,再往下…… 宇文宸蓦地想起一件事来,他抬手招来外面候着的小太监,抬手写下两个字并嘱咐道:“将这个送去将军府,给清宁县主。” **** 更宇文宸的美滋滋成鲜明对比的林昔瑶,一整夜都没睡好。 她又气又羞又恼,偏偏越是这样,那人的面容在她面前也越发清晰起来。 而且,一想到他,她的心跳就不可抑制的加快,就连脸颊都红了又红。 林昔瑶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早上盯着一双黑眼圈打开房门,就连春花和秋月都吓了一跳。 “小姐,这是怎么了?” “昨晚沐浴的时候着凉了吗?” 一听到“沐浴”两个字,林昔瑶浑身都炸了毛,她冷哼了一声道:“没有,我很好!” 闻言,春花和秋月面面相觑,不知道素来都是好脾气的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发火。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秋月一脸无措。 春花也懊恼道:“早知道我们昨晚就该留下来伺候小姐沐浴的,可是小姐你非要我们退下……” 沐浴! 林昔瑶现在听不得这两个字。 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都别说了,我饿了,去传饭吧。” 言罢,她站起来走到铜镜跟前让春花梳妆。 看着镜子里双颊绯红的自己,林昔瑶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那登徒子的模样。 她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吃过早饭,林昔瑶的精神依然恹恹的。 春花正劝她回去再睡一个回笼觉,宫里头就来人了。 一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第一个想到的是从凤仪宫来的人。 她又这么几天没有看到林昔兰了,按理说,那天她故意在昭庆帝面前多了一句嘴,昭庆帝不会不管不顾的。 而且,眼看着林昔云都要出嫁了,皇后也该放林昔兰回来了。 然而,让林昔瑶失望的是,这一次是东宫来人。 依然是上一次给她送“忌饮酒”册子的小太监。 他一看到林昔瑶,就忙不迭的行礼,并且十分客气恭敬道:“奴才给清宁县主请安。” 按理说,能来传信儿的太监基本上都是太子的亲信了,像这种人,一般都是看人下菜碟。 就连朝中大臣都未必放在眼里。 但他能对自己这么好的态度,是不是也说明其实太子并没有讨厌她? 这样一想,林昔瑶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只要太子不误会她是跟皇后一伙的,甚至想要爬他的床从而厌恶她,以后她和林昔兰的日子就还有转机。 就在林昔瑶前脚才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跟这小太监套近乎,问问东宫的情况,就听这小太监笑道:“殿下让奴才给清宁县主送了点东西过来,并且吩咐清宁县主务必享用。” 享用? 到底是什么东西,要用到“享用”这个词语? 难不成,是太子赐的美食? 可是为什么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太子会赐给她美食? 林昔瑶心头一动,抬眸看向这小太监让人抬过来的一个大箱子。 “这是?” 那小太监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算这一次是一口大箱子,不可能再是一本什么册子小本子,但是,林昔瑶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那小太监眼神的示意下,她走到了箱子跟前,亲自抬手打开了箱子。 才一打开,里面的东西瞬间映入了眼帘。 一整箱的木瓜! 绕是定力如林昔瑶这般好,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她转头带着疑惑的看向小太监道:“太子殿下送我这木瓜是什么意思?” 她是曾听说木瓜可以煲汤,可以吃,但是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还不至于珍贵到皇家赏赐的地步。 闻言,那小太监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看她的神情确实不明白,小太监只得干咳了一声解释道:“奴才听说这木瓜可以健脾健胃,尤其是像清宁县主大病初愈身体不好的,服用了还可以强身健体。” 林昔瑶不疑有他,只是她不能理解这太子怎么会想起来关心她的身体好不好了? 不等她细想,却又听这小太监压低了声音,一面上划过了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道:“奴才还听说,宫里头的娘娘们用这个丰胸。” 轰隆! 那句话犹如一记闷雷在林昔瑶头顶炸响。 那一瞬间,她同时想到了那登徒子说起她的小馒头时候的表情…… 124 不想活了 丰胸! 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林昔瑶差点儿当场就暴走。 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在,最后在那小公公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下,林昔瑶尴尬的点了点头。 那杀千刀的肯定是告状告到太子那里去了。 所以太子才会送了这个来! 光是想想,林昔瑶就有一种想要冲进宁王世子府将那天杀的给胖揍一顿的冲动。 不仅他,就连太子也是欠揍的。 跟那登徒子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做什么! 竟然这样公然羞辱她! 光是想想,林昔瑶就气的想撞墙。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小太监一见林昔瑶周身上下的气势都不对,他连忙陪着笑意道:“清宁县主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也是一番好意。” 见鬼的好意! 不说这句话还好,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眸子里已经蔓延出了一抹腾腾杀气。 小太监见情势不对,连忙行了礼就要告退。 林昔瑶气的跺了跺脚,不过还是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转头问春花秋月道:“这……真的么小吗?” 闻言,憋了许久的春花和秋月实在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最后在林昔瑶那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眼神下,她们俩终于忍住了笑意并摇头道:“小姐这跟同龄人比起来,已经不小了。” 换而言之,也还是小。 林昔瑶有那么一瞬的怅然,不过下一瞬,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怎么跑到这上面去了! 她难道不应该羞愤难当指天发誓跟那登徒子划清界限见一次揍一次吗? 怎么反倒在质疑自己的胸大胸小了? 林昔瑶咬了咬唇瓣,暗恨自己的不争气,怎么就被那张俊脸给迷惑了心智! 春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小姐,那这些木瓜怎么办?” 这一箱木瓜小姐得吃到什么时候? 春花和秋月都开始为林昔瑶着急了起来。 要知道,之前那太监可是说,太子吩咐小姐一定要享用的。 林昔瑶一听到木瓜这两个字脑袋就要炸了。 她冷哼了一声道:“扔了!” 言罢,她快步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蓦地想起上一次太子送了那本小册子,结果竟然还要回去了。 万一…… 虽然这送出来的木瓜多半是不会要回去了,但保不齐太子会为了那登徒子出口恶气而想出什么幺蛾子。 林昔瑶不能让人抓住自己的把柄,她想了想,还是折返回来对秋月道:“搬去海棠院吧。” 反正都送来了,不吃白不吃! 林昔瑶气哼哼的回了海棠院,舞起剑来也虎虎生威,仿佛这会儿站在她面前的是那张欠揍的脸。 小太监一路笑呵呵的回了东宫,给宇文宸回了话。 “她什么表情?” 宇文宸放下了手中批阅的奏折,抬眸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笑道:“清宁县主的表情很精彩……有些一言难尽。” 跟在宇文宸身边也有些年头,小太监摸到了一些宇文宸的脾气,知道这会儿胡乱的恭维只会让他发火,倒不如说实话。 而且,当时清宁县主的表情确实是一言难尽。 他大胆的揣摩着太子的心思,估计也就是想为难一下人家小姑娘,看人家的笑话。 果然,这一次小太监猜对了。 听到他的话,宇文宸面上的笑意更甚,他收回了目光,继续落到了手上的奏折上。 见状,小太监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殿下,奴才走的时候,还悄悄的听到了一句话。” 宇文宸挑眉,看向那小太监。 那目光冷冽,带着无尽的威压,只轻飘飘的一眼,也不怒自威,让人不敢抬起头来。 小太监心头一紧,自然不敢像常远那般耍宝,他连忙道:“奴才耳朵打小就耳朵灵,走出去了好远,还听到清宁县主在问她身边的丫鬟……是不是真的小……” 宇文宸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林昔瑶问的是什么之后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他心情更好上了一个台阶,大手一招,就对小太监道:“这次差事办的好,重赏!以后就留在内殿伺候。”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能留在太子内殿伺候的太监都是地位不低的,而他不过是个在书房伺候笔墨的小太监,这一下就等于是一步登天了! 小太监连忙跪地谢了恩,心里却越发将清宁县主的分量看重了些。 东宫赏赐了木瓜给将军府的清宁县主一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宇文宸并没有让人刻意遮掩,所以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这件事就成了整个楚王都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开始,大家还在猜测东宫太子是不是真的中意了清宁县主,接二连三破了他的习惯给女人送了东西。 不过很快,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木瓜吸引了。 再接着,一传十十传百之后,就衍变成了太子嫌弃清宁县主胸小,故意送了木瓜奚落她。 一时间,林昔瑶轮为了整个楚王都的笑柄。 昭庆帝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在宇文宸下午来太极殿问安的时候,昭庆帝抬手招他到面前,语重心长道:“宸儿啊,若是那清宁县主……父皇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那一类的……就是……丰满一些的,父皇可以让人去给你物色,保证什么样的美人儿都有!” 闻言,宇文宸面色一僵。 他万万没有想到,昭庆帝也会听说了这件事。 他当时确实欠考虑了,只是想要恶趣味的戏弄一下林昔瑶,谁曾想今日这件事竟然就传的满大街都知道了。 早知道他就让常远悄悄去送了。 宇文宸暗叫失策,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昭庆帝是这样一个态度。 一时间,就算冷静从容如宇文宸,也有些尴尬. 偏偏更尴尬的是太后也在旁边,她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昭庆帝,又看了看孙子宇文宸,最后无奈道:“哀家就知道,你们男人都一样!” 话音才落,不仅宇文宸尴尬了,就连昭庆帝面上也挂不住,他干咳了两声,提醒太后要注意身份。 125 被群嘲 太后冷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有将昭庆帝的提醒放在眼里,她看着宇文宸道:“哀家觉得林家那姑娘挺好的,容貌上乘自不必说,关键是秀丽端庄,而且大气,不像那些小家碧玉似得,扭扭捏捏的哀家一看到就心烦,配你是顶好的。” 宇文宸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听太后又道:“哀家也知道,那姑娘……咳……是小了点儿,不过这人才多大呢,哀家瞧着她那身段,以后长开了绝对是一顶一的好,你总刁难人家做什么?” 宇文宸百口莫辩。 合着他逗弄林昔瑶看在旁人眼里就成了刁难了。 念及此,宇文宸摸了摸鼻子,不由得开始仔细琢磨着太后这句话——以后长开了绝对是一顶一的好…… 现在手感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长开了……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宇文宸的老脸就是一红。 好在这会儿昭庆帝正在跟太后讨论关于皇家颜面的问题,并没有在意到他的失态。 宇文宸蓦地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滇南王府的李安宁自然也听到了这件事。 她被气的连摔了五六个玉瓷瓶才解气。 一屋子的丫鬟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李安宁看着跪在最前面的大丫鬟,冷声道:“你说,是林昔瑶的大,还是我的?” 这句话说的一点儿也不隐晦。 所有的丫鬟听了都脸红了。 那大丫鬟自然也不例外,她红着一张脸垂眸道:“奴婢觉得,当然是咱们小姐……” “胡说!” 李安宁一脚就将那大丫鬟给踹到在地上,然后咬牙切齿道:“你们以为我眼瞎吗?” 连林昔瑶那样的都被他看做是胸小,更何况她。 一想起太子竟然让人送了木瓜给林昔瑶,李安宁就嫉妒的发狂。 她抬手就将面前案几上的茶盏摔碎,并冷声吩咐道:“从明天起,我每天都要喝木瓜汤!” 当然,这件事不仅仅被李安宁一个人这般解读。 本来木瓜能丰胸这件事都是那些大夫平时比较隐晦的提给深宅大院里的贵妇们的。 这样一来,已经闹的整个王都的人都知道了。 即使整个问题比较敏感,非常难于启齿。 但也改变不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木瓜在王都中有价无市的局面。 对于这样的发展林昔瑶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听到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练剑。 “小姐,奴婢刚刚听后厨的大娘说,市面上已经买不到木瓜了呢。” 春花笑的一脸得意。 林昔瑶现在一听到木瓜就头疼。 她皱眉道:“那大娘买木瓜做什么?” 她那一大把年纪了,还丰胸?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想法,春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摇头道:“当然不是,是三小姐让厨房做木瓜汤。” “林昔云?”林昔瑶脑壳更疼了。 就连林昔云都跟风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春花还没有看出来林昔瑶的头疼,她眉开眼笑道:“还好太子殿下送的多,够小姐吃好一阵子了,咱们就让人家去羡慕吧。”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真的想打她。 这蠢丫头,弄错了因果关系吧! 而且,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就在林昔瑶想着该如何提醒春花的时候,就听见秋月匆匆来报:“桂嬷嬷来了。” 这一次是桂嬷嬷来了,也就是皇后召她进宫了,再错不了。 林昔瑶连忙转身回了房里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就去了前厅。 正如她所料,桂嬷嬷果然是带她进宫去接林昔兰的。 就算已经猜到了,但真的从桂嬷嬷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昔瑶依然开心不已。 只这一件事就足够她将那木瓜带来的阴霾给一扫而空了。 林昔瑶欢喜的跟着桂嬷嬷去了凤仪宫,按规矩去给皇后见礼。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皇后这一次又没有让她立即起来。 “抬起头来。” 皇后的声音冷冷的传了下来。 她没有叫起身,林昔瑶自然不能越了规矩,她依然稳稳的跪着,然后抬起头来,迎向了皇后审视的目光。 之前皇后也从头到脚审视过她一次,那是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 但这都已经是老熟人了,为什么今日皇后看向她的目光却那般陌生? 林昔瑶心头不解,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不满。 “东宫为什么会给你送东西?” 皇后打量了半响,终于开口。 原来也是为了木瓜! 林昔瑶拢在袖摆下的手下意识攥紧,再松开,抬眸对上皇后那双冰冷锋利的眸子的时候,她一脸茫然道:“昔瑶也不知道,昔瑶甚至都没有见过太子的面。” 话音才落,果然看到皇后的眉头一皱。 见状,林昔瑶又故意装作壮着胆子的模样道:“娘娘,会不会……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昔瑶是皇后的人了,所以才故意这般奚落昔瑶?”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皇后收回了凌厉的目光,似是在犹豫着什么,半天没有开口。 林昔瑶只能继续跪着,而且还装作一副温顺恭敬的模样。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听皇后道:“如果东宫那位真的瞧不上你,你怎么打算?” 林昔瑶没有想到皇后会问这个问题,她心头一紧,也拿不准皇后这到底是在试探她的忠心,还是在威胁她。 为了保险起见,林昔瑶只好咬着唇瓣道:“昔瑶但凭娘娘安排。” 听到这句话,皇后一直紧绷的面上才终于绽放出了一抹笑意来,她站起了身来,主动走到林昔瑶跟前,抬手拉起了林昔瑶。 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其实,你若是能嫁给昊儿的话,也是不错的。” 啥? 啥! 那一刹那,林昔瑶差点以为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 皇后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怎么突然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将她嫁给陈王宇文昊? 这是个什么路数? 内定的陈王妃不是刘娇吗? 将军府已经出了一个陈王侧妃林昔云,怎么可能还将她也送进陈王府。 就算是,那以她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又有着清宁县主的封号,也不可能是侧妃。 内定的陈王妃不是刘娇吗? 这不仅是显国公府知道的事情,就连东楚王都的老百姓都知道。 如果最后陈王妃的人选不是刘娇的话,这是要把显国公府往死里得罪! 126 木瓜风波 林昔瑶诧异的看向皇后,一时间竟然看不穿面前这女人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好在皇后这一次似乎也不是来问她的意思的。 她只点了一下,便松开了林昔瑶的手回到了位置上,然后对她摆了摆手道:“本宫乏了,带你妹妹回去吧。” 闻言,林昔瑶当然不敢久留,她连忙行了个礼,转身便往外走。 才走到门口,却又听皇后道:“过几日本宫会再让人将她接进来小住。” 这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警告她! 林昔瑶回眸对她点了点头,这才快步离去。 一直到林昔瑶走远了,皇后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并屏退了内殿其他的宫女,只立下了桂嬷嬷一个人。 “娘娘,您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桂嬷嬷一想起显国公府的那位,不由得有些为难道:“这样一来,跟显国公府亲家结不成,倒成了仇家了。” 皇后皱眉道:“谁说不是呢,但是……你也听到了,就连明觉那老和尚都批这林昔瑶有凤主天下的命格,若是昊儿娶了她……” 说到这里,皇后的语气也蓦地变得冷硬了几分,“那宇文宸也定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会几次三番对林昔瑶示好,本宫瞧着,不需要我们再想什么办法送她进去,宇文宸自己就要将她迎进去,好你个宇文宸!” 皇后恨的咬牙切齿,桂嬷嬷听的也为皇后感到为难。 一边是显国公府,一边是被明觉都批为有着凤主天下的命格的林昔瑶,也勿怪乎皇后会为难。 主仆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彼时,完全不知情的林昔瑶已经见到了林昔兰。 姐妹两人见了面也不废话,直接快步出了宫,一直上了将军府的马车,林昔兰才一把拉住林昔瑶的手,担忧道:“阿姐,木瓜的事情我听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木瓜。 若不是对面问起这句话的是林昔兰,是真心关心着自己的,林昔瑶都要疯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才把早上太子让人送了木瓜的事情告诉了林昔兰,不过并没有说昨晚自己被人轻薄并调戏的事,更是只字未提那个登徒子。 因为林昔瑶觉得,自己以后跟他都不会再有关系。 林昔兰担忧不已道:“阿姐,你说太子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到底是看上了阿姐,关心阿姐,还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在……” 嘲讽她? 因为是亲姐妹,所以林昔兰说的也还算直接。 林昔瑶也不介意,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没有见过他,不清楚他的秉性,不过,我觉得他多半是在嘲笑我。” 想起这一点,林昔瑶就很无语。 宇文楠她还可以不搭理可以得罪,但是太子那边……她也不敢得罪啊! 想想这个,林昔瑶就郁闷不已。 而更让她郁闷和想不通的,还有皇后。 今日皇后的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她犹记得上一次陈王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皇后就冷言冷语的讽刺了她,并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 那时候,皇后的态度跟今日对她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马车一路飞驰,正走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 郁闷不已的林昔瑶掀起了一角车帘子,打算透透气。 但就在她掀起帘子的一瞬间,蓦地感受到了一道冰冷凌厉目光自人群中朝她射来。 那目光既冷冽又阴狠,最关键的是如此熟悉! 林昔瑶只觉得浑身一冷,几乎是下意识的循着那目光看过去。 在对上那双冷冽异常的眸子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那一瞬心跳都停止了。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和痛楚瞬间席卷而来,那种溺水濒死的感觉再一次重现在她的脑子里。 “停下!” 是他! 当初那个将自己点了穴道并推入莲池的蒙面黑衣人! 就算当时他蒙着面,但那一双眼睛很特别,眼角还有一丝不大不小的柳叶疤痕。 确定是他之后,林昔瑶抬手就掀起车帘,也不等车夫将马车停稳,她直接一个箭步就跳了下去。 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街道上人来人往,转身就朝他的方向快步掠了过去。 然而,她才一掀起帘子,那人就已经察觉到了,并且迅速隐匿在了人群里。 等林昔瑶跳下马车的时候,早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踪影。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着四周无数张陌生的面孔,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就算重生了,就算她已经会了一些功夫在身,但再一次面对那个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人,她还是忍不住颤抖。 那种发自骨子里的颤栗和冰冷感让她透不过气来。 “阿姐,你怎么了?” 林昔兰也很快从马车上跳下来,跟到林昔瑶身边拉了拉她的手,才让她回过神来。 这时候,周围的百姓已经都向林昔瑶看了过来,纷纷猜测着她的身份并对她绝美的容貌和姿态交口称赞。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然后反握住林昔兰的手道:“没什么,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熟人,我再去追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踪影。” 林昔兰也没有多想,只笑道:“没事,这王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回头让人去找就是了。”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林昔瑶的心思。 她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先回去。” 才一回了海棠院,等林昔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林昔瑶就找来了苏旭。 恰巧,苏旭也有急事要找她。 “小姐,您之前让我盯着二皇子府,终于有了发现。” 闻言,林昔瑶的眉梢跳了两下。 她直觉宇文铭跟今天见到的那个人有关系! 念及此,她还是强忍住了难平的心绪,镇定的挑眉看向苏旭道:“什么发现?” “经过这些日子的暗访和跟踪,我们发现,二皇子私下养了一大批的杀手。” 话音才落,林昔瑶握着茶杯的手一抖,直接将茶杯中滚烫的茶水给洒了出来。 有几滴溅在她的手背上,当时就红了一片。 而她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 127 发现 “小姐,您的手……” 苏旭见状,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甩掉手上的水渍,对苏旭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旧事,你继续说。” 苏旭点头,这才继续道:“二皇子这件事做的很隐秘,属下也是多方探查才发现的,他还在江湖上笼络高手,由此可见,他的野心不小。” 林昔瑶很早之前就知道宇文铭的野心不小了。 只是不曾想到他竟然还会豢养杀手。 念及此,林昔瑶起身走到案几前,拿起了纸笔随意画下了一张画像,待轻轻的吹干了之后,递给苏旭道:“你再帮我查一下,宇文铭的杀手里有没有这个人,或者说,他的府上、身边有没有这个人。” 苏旭小心的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后道:“好,属下这就去查,不过二皇子做事一向很谨慎小心,恐怕不会有那么快有结果。” 这也在林昔瑶的预料之中,她要查清楚真相,也不急在这一时。 更何况,现在的她还不够强大,就算知道了凶手是谁,也还没有能力来对付。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道:“你只管去查,不必急在一时。” 听了林昔瑶的吩咐,苏旭领了命就要下去办差了,却又听林昔瑶道:“对了,我让你们收集的有关丞相的罪证,可有眉目了?” 苏旭摇了摇头,有些沮丧道:“丞相为官多年,做事滴水不漏,短时间内我们很难找到错处。” 林昔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让手下的人不用操之过急,我们……慢慢来。” 苏旭应了一声,心里却无比的挫败,小姐吩咐的几件事,他都还没有办好,看来得加把劲儿了! 正当苏旭暗自加油的时候,林昔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皱眉道:“对了,今早让你派人去盯着宁王世子的府上,可有什么消息?” 苏旭摇了摇头,无奈道:“宁王世子这几日不知道是怎么了,都是深入检出的,之前我们的人也没有在宁王世子府上做事的,所以一时间见不着人,更匡匡仑将他的模样画下来了,不过,听说今天宁王世子闭门谢客,说是染了风寒,不知道是否属实,属下已经让人去打探了。” 染了风寒? 林昔瑶苦笑。 那是被她赏了一巴掌,脸上还有印记不好意思出门! 她心里将那臭不要脸的登徒子骂了一个遍,面上却对苏旭道:“无妨,你多派人盯着就是了,切记不要让人察觉到了,再有,去安排一下,这几日我要跟阿兰去庄子上避避风头。” 太子送木瓜这件事引起的风波不小,不过半天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来将军府打探消息,甚至还递了帖子了。 林昔瑶不会去参加别人的宴席,却也不能将人家都拒之门外,她只好带着林昔兰先去庄子上避避风头。 再者,那少年在海棠院养伤到底是个麻烦,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送去庄子上,也安全一些。 苏旭应声,见林昔瑶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连忙下去办差了。 这时候,被林昔瑶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的宁王世子宇文楠在自家府上的花园里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 他有些无奈的捂着鼻子叹息道:“这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背后惦记我?还在太子面前捅我刀子?” 宇文楠光是想想就觉得窝火。 他今年是犯太岁了吗? 无缘无故的招惹了太子,被传去东宫罚抄经文也就算了,本来今日跟那几个兄弟些约好要去游湖要去看万紫千红的小花魁月樱的,结果呢? 结果太子一个消息递过来,他就成了感染了风寒,在府里闭门谢客了? 还有没有道理! 宇文楠心里苦,却不能说。 他已经握拳敲了几十遍的石台了。 要换做平时他一个人待在府上也便罢了,可偏巧今天他都跟人家小月樱约好了! 而那几个肯定是要去的! 宇文楠一想着自己的小月樱这会儿倚在别人的怀里,就格外的肉疼的紧。 他决定要去找太子问个明白,哪怕是被罚。 不过,想想太子那冷冽的态度,和杀人的眼神,宇文楠缩了缩脖子,有些犯怂的想——还是明天去吧,今日还得在府里呢! 就在这时候,一道天青色的人影一掠,就从院墙上掠到了宇文楠的面前。 一看到那人,宇文楠就是一肚子火,他的语气也变得格外的不善起来:“常远,又怎么了?我就在府里也能出事?” 闻言,常远双眸微微一挑,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道:“没怎么,小的就是来给世子爷递个消息,太子让您辛苦一趟。” 辛苦一趟? 听到这四个字,宇文楠就吓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前几日被那经文支配的恐惧再一次摄住了他。 不等他开口,常远就道:“世子爷放心,这一次绝对不是抄写经文。”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才算放下了心,他蓦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却听常远轻飘飘道:“殿下让世子爷代他去一趟漓江,视察水患。” “什么?!” 情绪激动之下,宇文楠差点儿没从原地上蹿出八丈高。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常远,确定常远没有说谎,宇文楠的身子都有些颤抖。 漓江水患……这是多少人都避之不及的啊,还要让他这个金娇玉贵的主儿去那种恶劣的地方视察…… 宇文楠觉得自己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甚至还在想,要不要给远在封地的父王写封信,问问他是不是最近因为封地的问题得罪了太子,太子在变着法儿的折磨死他。 “世子爷辛苦了,我们殿下说了,他也明白世子爷的不容易,但见着世子爷的身体风吹就倒似的,也该去历练历练,不然以后怎么能挑起封地的重任呢?” 见宁王世子依然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常远终究是有些不忍,他劝道:“而且,殿下只说让您去视察,顶多跑一趟,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可比在东宫抄写经文好多了。” 闻言,宇文楠一怔,面上带着苦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之前殿下让我抄写经文是多么的仁慈。” 话音才落,常远实在是没有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下一瞬对上宇文楠那想要杀人的目光,常远只得连忙道歉并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常远跑出去了老远,觉得自己还没有说清楚,万一回头主子问起来,或者中途出了纰漏,他的小命可就不保。 常远连忙折返了回去,一路从院墙上掠下,就再一次出现在了杀气腾腾的宇文楠面前:“你还有什么事!” 128 得罪太子 宇文楠也算看出来了,但凡常远来找他,肯定没有好事! 虽然他不敢跟太子反抗,但对常远发两句牢骚还是可以的。 常远嘿嘿一笑,连忙告了一声叨扰,然后笑道:“世子爷别生气,我就是刚刚忘记了,太子吩咐了,让世子爷不惊动任何人,这一次是悄悄的去,悄悄的回。” 闻言,宇文楠一怔,下意识道:“太子是让我是去漓江偷水回来吗?” 话音才落,宇文楠就忍不住直接跺脚要杀人。 常远已经飞快的窜出去老远,并对宇文楠道:“世子爷多多保重。”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啐了他一口,然后咬牙切齿道:“肯定是我父王在朝堂上得罪他了!” 言罢,他迅速转身找了笔墨来,飞快的写下了近三千字厚厚的一沓叮嘱自家父王最近要老实一些的口水话,看的旁边的贴身小厮都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自然,在宁王世子府上发生的一切,林昔瑶并不知情。 她将一些琐碎的需要注意的事情跟苏旭商讨了之后,转身就出了屋子去看那少年。 经过一晚上的将养,那少年中午就醒过来了。 林昔瑶赶着进宫,就没有去见他。 这会儿,她提着裙摆走进偏院的时候,就看到他负手站在一株桃树下出神的样子。 少年身姿挺拔如玉,面色俊朗出尘,再加上他眉头紧锁沉思的模样,越发给他添了几分吸引力。 林昔瑶这才发现,这少年的风姿也是如此出众。 她一进门,他就听到了动静并转过了身来。 “好些了?” 林昔瑶微微一笑,从容走到了他身后的石台边坐下。 少年微微一笑,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道:“谢清宁县主救命之恩,他日若有需要,萧恒愿意为县主鞍前马后。” 林昔瑶摆了摆手道:“救你的可不是我,是苏澈,你该谢他才是。” 当日苏澈跟林昔瑶在房间里说的那一番话,萧恒是听见的,他自是知道是苏澈救了他,不过他更清楚,如果不是林昔瑶,苏澈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林昔瑶不想跟他谢来谢去的,她轻叹了一口气道:“之前你说要让我帮你引荐给太子?” 话音才落,萧恒英气满满的剑眉就是一蹙,他摇头道:“那是我将死的时候,走投无路才会有那个请求,叨扰了县主,还请县主不要放在心上。” 闻言,林昔瑶诧异道:“这么说,你现在是不想见太子了?” 之前,他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太子的吗? 怎么人一救活了就变卦了? 不是林昔瑶向着太子,而是她从这少年被永宁侯府的人追杀这一点推断,他是掌握了永宁侯府那帮人的什么证据一类的,要呈递给太子。 既然能给永宁侯府添堵找麻烦,她当然是乐意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少年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手上确实是有别人要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很重要,他们才会狗急跳墙,之前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想要在临死之前将这东西呈递给太子,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不过现在,我觉得不是时候。” 说起这里,少年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然后叹息着继续道:“现在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但就怕这东西被我托付给了谁转交给太子,所以,这几日恐怕东宫外到处都是眼线,不等我见到太子,也许我局得再死一次了。” 不仅如此,还得拖累了林昔瑶。 林昔瑶也不傻,听他这么一提点,就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她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先缓过这一段再说。” 她绝口不提那东西是什么,萧恒不讲,她也不多问。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萧恒不是一个擅长跟人打交道的,更不好意思跟一个姑娘说话。 而林昔瑶同样也不太爱说话,面对一个陌生的少年,即使印象不坏,却也找不出话来说。 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候,林昔兰走到了院子门口,看到林昔瑶便是一笑,紧接着看到林昔瑶对面站着的少年,她面上划过一抹局促,不过很快便掩盖了下去,并对林昔瑶微笑道:“阿姐,听说你已经安排了下去,等下我们去庄子上是吗?” 林昔瑶微笑点头道:“去庄子上清静两日。” 言罢,她转头看向萧恒道:“方便一起去吗?” 她没有直接说出在将军府不安全的话,但这少年似乎格外的敏感,林昔瑶一个眼神,他就能察觉到林昔瑶的用心。 他微笑点头道:“但听清宁县主的吩咐。” 言罢,他微微皱眉道:“我的伤其实也好了差不多,可以离开的……” 说起这里,他自己也有一些迟疑……按照他的性子,早就该在醒来之后就告辞离开的。 谁曾想,他的双脚就像是被钉在了这院子似得,怎么也走不掉。 萧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林昔瑶一听这话,连忙摇头道:“你身上的毒素还没有完全解开,而且肩上的伤也不是闹着玩的,外面到处都是巡防营的人在抓捕要犯,你这会儿出去了,不是让我白欠了苏澈一个人情?” 萧恒有些不好意思,他避开了林昔瑶那双明亮的眸子,迟疑了一下道:“我怕跟县主一起出城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怕拖累了县主,不然……县主将地址告知我,等入了夜我再悄悄的潜过去……”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悄悄的潜过去…… 林昔瑶忍俊不禁道:“没事的,等下我让苏管事帮你办妥。” 由苏旭带着他出城,应该没有问题,之前林昔瑶就已经让苏旭去准备了。 说完这句话,见萧恒没有意见,林昔瑶这才站起身来,拉着林昔兰的手道:“我们也去收拾一下吧,苏旭那边很快准备好的。” 对于苏旭的身份,外人都只知道是为林昔瑶打理庄子和外面那些产业的管事,将军府里的人都叫他苏管事。 甚至连林昔兰都不知道林昔瑶跟苏旭在暗地里有着怎样的计划。 两人携手走出了院子,林昔瑶看着林昔兰皱眉的样子,不由得心疼道:“在担心什么?” 129 少年萧恒 闻言,林昔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去老远的偏院,这才压低了声音在林昔瑶耳边道:“阿姐,那个人信得过吗?” “我听春花说,那人是巡防营要抓的人,阿姐……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万一……” 林昔兰的担心不无道理。 林昔瑶拉着她的手,笑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眼睛里盛满了明晃晃的笑意,再配上那绝美的容貌,林昔兰下意识点头道:“有阿姐的话,我自然是放心的。” 两人相携回了房间收拾好了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该带的东西春花秋叶,夏雨冬雪也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就是看了一下有什么遗漏。 确定好了之后,苏旭那边已经将马车准备好了。 为了安全起见,苏旭还是让林昔瑶姐妹跟那少年分开走,那少年他另又安排。 林昔瑶对苏旭信得过,也就没有多问,她携着林昔兰往将军府的正门走去。 从那里离开,让别人都看见,免得第二天再有人递帖子,还以为去庄子上了是她们在找借口。 两人才从回廊转到前院,不等走到影壁,就见沈氏带着丫鬟正巧从大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林昔瑶姐妹两要出门的样子,沈氏捂着唇瓣轻笑道:“哟,清宁县主这是要去哪儿啊?” 明知故问。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淡淡道:“我去哪里,还需要同婶娘报备吗?” 一句话成功的把沈氏也噎住了。 她的肌肤本来就生的黑了些,最近因为林昔云的事情春风得意,她走到哪里都涂了厚厚的一层脂粉,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林昔瑶!” 沈氏的眉头跳了几下,面上的脂粉也掉了一层。 她却顾不得这些,只冷声讽刺道:“你可别得意的太早,现在满城都在传你被太子嫌弃,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儿也是,太子若是真的看上了你,早就隔三差五的找理由让太后宣你进宫了,可是,我却听说你连太子的面儿都没见着!” “就说上一次吧,外人听着太子是给你送了锦盒来,可笑的是,没有人知道里面就是一个小本子,连个首饰珠宝都没有,可见太子有多么瞧不起你!这一次呢,这送木瓜的嘲讽还不够吗?作为二婶儿,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好心提醒你一句,别高兴的太早,也别总想着去贴着太子恶心人家,太子妃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肖想的,就算皇后捧着你又能怎样?太子一句话,就可以将你打入地狱,到时候可别连累了我们云姐儿啊。” 说起林昔云,沈氏的尾巴都快要翘上了天。 “二婶儿,你怎么说话的呢?” 林昔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扬眸对上了沈氏那一双满是嘲讽的眸子。 “我可没有说错哦,兰姐儿啊,二婶儿劝你,早些让你姐姐认清现实,现在来跟我们云姐儿认个错,巴着我们云姐儿,以后我们云姐儿呢还可以给你撑个腰,至少能找一门好亲事不是?” “你!” 林昔兰并不是一个会吵架的人,更何况她性子本来就懦弱,沈氏这一番话让她又气又愤怒,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林昔瑶叹了一口气,带着些心疼的拉起了她的手道:“你这丫头,被狗咬了,难不成还想咬回去吗?” 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刚刚还在得意的沈氏面色一僵,她上前一步拦住林昔瑶的去路,冷声道:“林昔瑶,你说谁是狗呢?你给我说清楚!” 前面两步就是影壁,再往前就是将军府的大门。 林昔瑶一侧身都能看到将军府外繁华喧嚣的街道。 她冷哼了一声,挑眉道:“我看,二婶儿之前吃的教训还是不够,你是不是忘记我提醒过你,等你女儿先嫁进陈王府了再翘尾巴?” 林昔瑶的话里透着冷意威压,只一句话就让沈氏心头一紧,她蓦地想起之前自己被林昔瑶踹到跪在地上的模样。 到现在,膝盖似乎还隐隐作痛。 沈氏身子一僵,再循着林昔瑶的目光看过去,外面人来人往…… 如果就这样闹出去了,对林昔瑶的名声不好,对她的名声更不好……最后还是得苦了她的云姐儿。 沈氏咬了咬牙,只得先将这口气憋了回去。 林昔瑶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只携着林昔兰的手从容出了大门。 两人才上了马车,林昔兰就握紧了林昔瑶的手道:“阿姐,二婶儿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昔瑶微微点头,没有什么想说的。 不是沈氏越来越不像话,而是自从林昔云的册封下来了之后,沈氏的真面孔就全部露了出来。 她轻叹了一声,才道:“二叔过几日也该回府了,你说,到时候二叔是向着她,还是向着我们?” 姐妹俩的二叔,就是林业成的亲弟弟林远成。 林昔瑶重生之后就没有见过他,听说他性子温润懦弱,也没有什么过硬的本事,当年还是靠着林业成的关系才在军中谋了一个运送粮草的差事。 提起这二叔,林昔兰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咬了咬唇瓣道:“只怕二叔就算是向着我们,现在也越发不敢在这个家里抬头了。” 闻言,林昔瑶了然。 姐妹俩正说着话,飞奔的马车突然一顿,林昔瑶和林昔兰的身子不稳直接朝前栽了过去。 好在林昔瑶的反应够快,她一把抓住了车框,一把捞住了林昔兰的腰际,眼看着两人就要被甩出去的一瞬,她及时的抱住了林昔兰,并稳住了身形。 “怎么回事?” 林昔瑶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丝怒气。 她摔了倒也没什么,就怕摔着像瓷器一样的林昔兰。 车夫连忙解释道:“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膈到石头了。” 好端端的路,怎么会专挑石子走? 不等林昔瑶开口,那车夫就无奈道:“刚刚那公子的马儿突然冲了过来,我避让不及……” 那车夫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一道清越如玉石抨击的男声道:“哎呀,对不起,刚刚是我走神没有注意,敢问可伤着马车里的小姐了吗?” 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林昔瑶就忍不住皱眉。 130 不长记性 不是听说这杀千刀的今天在府里闭门谢客吗? 怎么她一出门都能遇到! 林昔瑶脑壳疼。 她本来打算打起帘子来的,手才探上帘子,听到这声音,顿时就不想了。 正当她收回了手打算让车夫赶紧走,不跟这人纠缠的时候,马车帘子却被人从外面一把打了起来。 下一瞬,那张欠揍的俊颜就出现在林昔瑶的面前。 “哎呀,竟然是林小姐!” 宇文宸故作惊讶道:“这可是巧了。” 闻言,林昔瑶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巧个大头鬼! 明明这马车上有将军府的标志,他又不是眼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现在看来,这厮分明就是故意让马车撞到石头上的。 念及此,林昔瑶没有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想怎样?”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滑向了腰际,那里有她的匕首。 见状,宇文宸微微一笑,如沐春风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的马儿,看到你的马车,一撒丫子自己就跟着跑过来了,这能怪我?” 鬼才相信他的鬼话。 林昔瑶等着他,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可以让开了。” 宇文宸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他继续笑道:“刚刚是不是撞到两位姑娘了?我请二位吃饭吧,就当赔礼。” 闻言,林昔瑶实在没有忍住,直接抬脚对着凑在马车边上的他的胸口踹了过去。 宇文宸反应极快,他身子一转就灵活的避让了开来,并且啧啧道:“我都已经真心赔礼道歉了,林小姐又何必大动肝火。” 他身子一错开,林昔瑶就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有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了。 这厮脸皮厚,不要脸,她却不能不顾,更何况车里还有林昔兰。 林昔瑶直接不理他,摔下了帘子句对车夫道:“我们走!” 闻言,宇文宸抬手摸了摸鼻子,暗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但好像这丫头是真的炸毛了。 这时候当然不能继续往跟前凑,宇文宸翻身上马一路跟在林昔瑶的马车后面送她出了城。 他勒住了马儿,站在城门口目送着林昔瑶的马车远去。 马车上,林昔兰掀起了一角车帘子,看着站在城门口如玉风姿的宇文宸,有些不忍道:“阿姐,他应该不是有意的吧?” 林昔瑶这会儿还在气头上。 听到林昔兰的话,她气哼哼道:“那人就是个纨绔,是个登徒子,是个凑不要脸的!总之,以后我们不要去搭理他!” 林昔瑶一口气骂了这些,却还是忍不住顺着林昔兰掀起的那一角车帘子看过去。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他的眸子也正朝她打量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能从他的眸子里读出笑意来,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你也就是嘴上说着不在意。 林昔瑶更加火大了。 这一次她直接一把拉下了帘子来,气哼哼的缩回到了座位上。 就连林昔兰都一头雾水,不明白阿姐怎么就回头看了一眼的功夫,似乎更生气了? 林昔瑶也没有解释,这种事情越解释也越解释不清楚。 两人一路去了庄子,就已经是掌灯十分了。 苏旭提前让人打点好了一切,又将春花秋月她们提前送了过来,所以林昔瑶她们过来就可以直接住下了。 这庄子虽不似将军府那么富丽堂皇,但好在别致。 给林昔瑶姐妹俩收拾出来了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 林昔瑶住在第二进,林昔兰住最里面的一进。 那院子里有几株桃花,开的正盛,是林昔兰喜欢的。 林昔瑶所在的院子里种了几株梨树。 还没有到梨花的花期,看起来光秃秃的,不过林昔瑶又不是来观赏美景的,这院子是三进院子中最大的,方便她练剑。 经过了最近这么多事情的打击,林昔瑶自然知道,不能把全部的赌注和希望都压在苏旭这些暗卫的身上。 她还得提高自身的实力。 所以,即使到了庄子已经很晚了,在送了林昔兰回去休息之后,她依然提了剑在院子里练习。 忘尘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踪影了。 林昔瑶又不想找其他的师父,就只有找了些剑谱来自己摸索。 好在忘尘已经将她带入门了,所以那些招式对于她来说并不难。 一套剑花挽下,林昔瑶有一种浑身毛孔都通透了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的剑术又上升了一个小层次。 现在虽然比不上那登徒子的分毫,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次飞跃了。 她才收了剑,准备回身休息片刻再继续,却蓦地发现对面屋脊上懒洋洋的依靠着一个身影。 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那张银质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了一道冷芒。 “你最近都去哪儿了?” 忘尘什么时候来了? 她怎么都不知道? 林昔瑶暗叹自己练剑太投入了,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幸好对方是忘尘,若是杀手的话,只怕这会儿她已经没命了。 听到林昔瑶的话,忘尘身子一动,转瞬就掠到了她面前。 彼时,月上中庭,又圆又清冷的月如玉盘挂在天际,那清冷的月华洒了满满当当的一院子。 而忘尘就披着一身月华光芒走到了林昔瑶跟前。 “换个地方。”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且沙哑。 林昔瑶已经对他足够信任,见他转身朝院外掠去,她也没有多想,当即就跟了过去。 两人一路出了院子,走了约莫数十丈,来到了庄子上一个专门用来晒粮食的巨大石坝上,忘尘才停住了步子。 他手腕一抖,一柄软剑眨眼间便被他从腰际抽出。 “看好了。” 声音才落,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已经腾空飞起,那柔韧性极强的软剑顷刻间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利器。 每一个招式都带着凌厉和杀气。 每一个招式都透着狠辣。 但配着忘尘飘溢的身形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俊美来。 即使不看他的容颜,也让人觉得不谢风流。 林昔瑶见了,突然有一种恍惚感。 131 练剑 偶尔对上忘尘看过来的目光,她竟然升起了一抹陌生和熟悉交杂在一起的莫名感觉。 一剑舞罢,忘尘利落的收了剑,然后挑眉看向她,似是在等着她的动作。 林昔瑶刚刚跟过来的太匆忙,没有带剑。 她挑眉看向忘尘。 见状,忘尘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探究,不过也只是一瞬,他手腕一抬,便将手中的软剑递给了林昔瑶。 林昔瑶顺势接了过来,然后按照刚刚忘尘舞出的招式,一下一下的比划了开来。 她没别的过人的长处,就这记性特别好。 尤其是在功夫方面。 不知道是这身体本来就擅长这些,对这些东西有着本能的记忆,还是因为她的天分,总之对于这些招式,林昔瑶基本上是看一遍就会练了。 她舞出来的剑招虽不比忘尘那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却也杀气腾腾利落潇洒。 在最后一个收剑的招式落下之后,林昔瑶本该退回到远处的身子突然往前一掠,那软剑直接一转就落到了忘尘的面前。 “你不是忘尘,你到底是谁?” 闻言,对面的人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林昔瑶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不过下一瞬,他的眸子里就绽放出了一抹笑意:“你猜。” 只两个字,差点儿把林昔瑶给气死。 她将手上的剑网他面前送了送,并冷声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虽然这人功夫了得,但毕竟现在剑在她的手上,而且这剑锋距离他的脖颈不过三寸远。 之前林昔瑶就觉得有些奇怪,后面看他的身形越发怀疑,所以她才会不漏声色借着舞剑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在最后一招直接胁迫到他面前。 但这人,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把林昔瑶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眉眼弯弯道:“那你大可以试试啊。”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实力受到了侮辱。 他真以为这么近的距离自己杀不了他吗? 她只不过是觉得,没有从这人身上感觉出来恶意。 他虽然冒充了忘尘,却没有伤害过她,而且还在教她练剑,所以她嘴上恶狠狠的威胁,实际上心里并不是那般打算的。 然而,这是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个纸老虎。 既然威胁已经没有用,林昔瑶索性提起步子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摘他的面具。 她的脚尖才提起来,下一瞬却见他眸色骤紧,突然冷声道:“别动!” 闻言,林昔瑶身子一僵硬,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他的身子突然往前一掠,直接擦着她的剑扑到了她面前,然后手腕一转直接夺过了林昔瑶刚还紧握在手上的剑。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间。 待林昔瑶回过神来,她人已经被他揽在了怀里,她手上的剑也被他握在了手上。 即使刚刚那么近的距离和优势,果然自己是杀不了他的。 林昔瑶暗叹他势力的强悍,却也来不及为他过分的举动而生气。 因为这时候,她看到他的眸中带着一抹紧张和冷意。 “屏住呼吸!” 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林昔瑶也注意到了周围的不同寻常。 月光下,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正从这石坝脚下升起,因着月华光芒,让人看不分明,但练武之人的眼力本来就好,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那一缕烟迅速消散在空中的模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它就已经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吸入了多少。 林昔瑶看到他冰冷且紧张的眸子,自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正要开口,进听见了一声冷笑道:“哟,没有想到这王都里还有这样的高手,竟然都能察觉到,不过,可惜啊,已经晚了!” 伴随着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下一瞬,从石坝下突然窜出来一道整个人都拢在黑袍里的人影。 “中了我的十步软筋散,就算只是吸入了一小口,也没有了抵抗之力,你们束手就擒吧。” 言罢,他手腕一抖,就从黑袍里抖出来一柄长剑来,甚至都不给林昔瑶两人说话的功夫,他直接持着那柄长剑朝他们击杀了过来。 这黑袍人的身手也很了得,一个气势就已经带了凌厉的杀气。 林昔瑶想动,奈何双脚就像是被人绑了千斤石头一般,根本就动弹不得。 揽着她的假忘尘依然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手上提剑的动作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就在林昔瑶乐观的想着,他是不是没有中招的时候,却听他在她耳畔突然道:“我拖延着,你快往东走一里外有人接应!” 言罢,他一把推开了林昔瑶,然后提剑迎向了那黑袍人。 见状,林昔瑶努力攒出了一点儿力气来,就想去求助,却见他虽然拖住了那黑袍人,但行动却越来越迟缓,显然他也中招了! 也难怪,那么小的一缕烟,又是在月光下,而且还是在他面对自己的质问的时候,谁能不分神,谁能注意到呢! 林昔瑶一个闪身,就要焦急的赶去搬救兵,却见那石坝下突然又窜出来两个黑衣人来。 他们两人手中都执着长剑,一见林昔瑶趁乱要走,其中一个人冷声道:“想不到这毅力倒是比一般人还强,这样都不倒下,那我们只好得罪了!” 言罢,两人一左一右迅速朝林昔瑶攻了过来。 林昔瑶这会儿能施展出轻功来已经是极限了,她浑身上下都乏力的紧,即使看到近在咫尺的剑招,也避让不及。 “小心!” 就在她努力的往后退开,依然没有什么效果,眼看着那长剑就要落到她肩上的时候,刚刚跟那黑袍人缠斗在一起的假忘尘身形一闪,急急掠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带到了他怀里。 撕拉! 在林昔瑶被他拉入怀里的一瞬间,衣服被划破的声音登时就响了起来。 林昔瑶心头一慌,抬眸一看,刚刚那本来要刺入她肩上上的长剑刺中了他手臂。 这时候,那黑袍人冷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对属下道:“不要留活口,直接杀!” 一个杀字,已经带着腾腾的杀意。 132 被算计 不等这三人齐齐攻了过来,林昔瑶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这假忘尘竟然带着她一路施展了轻功朝前掠了几丈远。 那几个黑衣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厉害的轻功,当即一怔,反应过来就要提剑再追过来。 “你没事吧?” 林昔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还是她自重生之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死亡。 “你要是能走的话就自己走,不用管我!” 她知道,他虽然也中了招,但还能勉强施展轻功,能撑过一阵,但若是为了护她的话,两个人都活不下来! 庄子就在几百丈开外,那里的还有护卫,可是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根本就听不见这里动静。 而且,让林昔瑶更加担心的是,这三个人的身手绝对在她的那些暗卫之上! 就算那些护卫赶了过来,也未必是对手,说不定还会引火到了庄子上连累了林昔兰她们。 听到林昔瑶的话,抱着她的人没有丝毫的迟疑,只见他抬手就封住了自己肺腑的几处大穴,然后沉声道:“我没事。” 说话间,他已经带着林昔瑶又掠出去了好远。 虽然他嘴上说着没事,但林昔瑶能感觉的到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 这会儿功夫,她的体力也恢复了一点点,林昔瑶反手揽了他的腰际,脚尖一点,也咬牙施展起了轻功来。 两人又一起窜出去了没有多远,林昔瑶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一家农户的马棚里有一匹马。 她一把攥着他的袖子道:“马!” 闻言,他的呼吸一窒,似是在用力支撑着什么,不等林昔瑶细想,他就已经带着她掠到了那马棚里,翻身上马并迅速将林昔瑶放在了他面前做好。 下一瞬他手中的长剑一挑,直接砍断了马棚的绳索和栏杆,然后一路策马狂奔而去。 那三个黑衣人眼看着就要追到了,却又被他们策马甩出一段距离。 “头,还追吗?” “追!那小子中了毒,跑不了多远。” 林昔瑶隐约听见了那几人的声音,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转过头来看向揽着她的假忘尘,担忧道:“你中毒了?” 然而,这人却并没有回应她。 他脑袋一点,直接重重的磕在了林昔瑶的肩头,就连整个人也靠在了林昔瑶的身上,若不是林昔瑶反应快反手扶住了他的身形,他就要从马上栽倒了下去。 竟然直接昏迷了过去! 那几个黑衣人还在后面穷追不舍,虽然他们这回儿正穿过一片林子,月色照不进来,但林昔瑶能感觉的到,他们就在不远处! 感受到肩上的分量,林昔瑶又惊又怕。 “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虽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能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林昔瑶又不是冷血之人,怎么能感觉不到。 这一段路越走越陌生,即使是在夜里,林昔瑶也能感觉的到她不曾来过,这到底是东面还是西面? 眼看着林子已经到了尽头,在他们的左手边有一个土坡,坡上杂草丛生,在往前有一个三岔路口,在月光下,能隐约看到一条官道。 那里没有任何遮蔽物,若是那几人追了上来…… 后果不堪设想! 林昔瑶一咬牙,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反手用腰带将身后的人跟自己绑在了一处。 眼看着就要走出林子的那一刹那,她一狠心,直接掏出匕首来一下次扎进了身下马儿的屁股上。 嘶~ 马儿吃痛,猛的一扬蹄,眼看着就要拔足狂奔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林昔瑶在那一瞬间的功夫,带着身后昏迷过去的人直接从马背上往左侧的山坡上跳了下去。 马儿一路飞奔,而跳下马的林昔瑶用尽了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大的功夫和力道,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跟这男子的身形,然后立即松开了腰带,一转身就抱着他往旁边的草丛里躲了躲。 这一系列动作才做完,就听见头顶上方有呼呼风声掠过,那三个黑衣人正从她们眼前经过! 好在那马儿在剧痛之下已经飞奔出去好远,这三人一路追着那马儿而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侧的山坡。 待他们走远,林昔瑶这才挣扎着起来,想抬手系起腰带,才发现手上全是从树枝上剐蹭过来的伤口。 她连忙去看身边的男子,却见他纹丝未动,林昔瑶抬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才看到他手臂上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 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直接拿起腰带来就缠在了他手臂上,试图用这腰带堵住他那不停的流血的伤口。 忙完这一切,林昔瑶这才抬手推了推他。 他依然一动不动,林昔瑶怕他出事,抬手就要去探他鼻息,这才反应过来他面上还戴着面具。 这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面容? 他到底是谁? 林昔瑶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下一瞬便直接抬手一把揭了开来。 月光下,那俊美的容貌如刀削一般,一笔一划都是造物者心头之珠。 只是此时,他英气逼人的眉头紧蹙在一起,即使是这样,也是绝世水墨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竟然是他! 那个登徒子! 看到他容貌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都快要跳出了心口。 不过转瞬,便有一抹恍然的感觉。 也只有他,才能有那般风姿。 她就说为什么他在舞剑的时候,给她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陌生是因为他不是忘尘,那种不同于忘尘的感觉让她觉得陌生,熟悉是因为是他。 许是感应到了林昔瑶的目光,他眉头一跳,竟然幽幽转醒。 在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仿佛满目的月华光芒都集中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怎么是你?” 林昔瑶也顾不得这会儿两人的处境了,只愣愣的看着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宇文宸动了动唇角,露出了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句话,再一次成功的将林昔瑶给噎住了。 她没有想道,就算在这种情况下,这人也有能一开口就将她憋死的能力。 133 是他! 林昔瑶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看到这人欠揍的脸就在面前,她忍着要招呼他一巴掌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那现在该怎么办?等他们回过味儿来,应该很快会找回来。” 宇文宸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根本就动弹不得,他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那马儿发了疯的跑,够他们追好一阵子了,等他们回过味儿来,我的那些蠢货护卫们也该回过味儿来了。” 这时候,还在距离庄子约莫一里开外的常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感慨道:“今晚月色真好啊,适合主子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这种时候,我就得捂着耳朵闭上眼睛有多远离多远,不然的话,可能小翠儿白等了我一场。” 一想起宇文宸要将他送去当太监,常远就下意识又离那庄子远了一些。 **** “那万一,你那护卫没有反应过来呢?” 林昔瑶想起这登徒子之前身边跟着的那个绝顶高手护卫,要是他来了,面对这三个黑衣人应该不成问题。 但就怕他比宇文宸口中所说的还要蠢。 “那就等着给咱们收尸呗。” 宇文宸笑了笑,月光下,他本就俊美的容貌越发容光焕发,似是渡了一层光辉。 林昔瑶没有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见他神态从容,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林昔瑶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宇文宸摊开了手,笑了笑,表示自己很无辜。 “要不要我们赌一把?” 他清越的声音就在耳畔,林昔瑶感觉心头犹如小鹿乱撞,那种之前她一直都在压制的情绪又一次涌了上来。 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来,林昔瑶挑眉道:“赌什么?” 宇文宸抬手握住了林昔瑶的手,后者像是被蛇咬了一般,迅速抽离了出去。 宇文宸也不恼,他的目光温柔缱绻,落在林昔瑶微微蹙起的眉峰上,浅笑道:“如果我们能活着走出去,你就嫁给我?” 话音才落,就被林昔瑶啐了他一口。 “谁要嫁你了?登徒子!” 言罢,林昔瑶不解气,还抬手捏了捏他的伤口。 她也只是象征性的捏了一下,并没有用什么力气,谁曾想,她才捏了一下,宇文宸眸色一紧,眼底里划过一抹痛楚之色,下一瞬便有气无力的晕了过去。 “喂!喂!” 林昔瑶手足无措,连忙摇了摇他的身子,但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见状,已经慌的六神无主的林昔瑶俯下身子来,借着月光仔细探查了一下他那还绑着她腰带的手臂。 原来,那里已经被一片暗黑色的血浸染透了。 刚刚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跟自己开玩笑,林昔瑶完全没有看出来他已经伤的这么重了。 “登徒子,你不要有事啊,你醒醒!” 林昔瑶推搡了几下,他眉头一皱,这才幽幽醒来,再一次对上林昔瑶的眼睛,他那仿似盛着万千星光的眸子瞬间又绽放出了满满的笑意。 似是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浑然不觉。 这人到底是有多强大乐观的心态? “你中毒了,该怎么办?” 林昔瑶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一类的事情,说完这句话,她才蓦地记起来昨天苏澈递给她的小瓷瓶。 那时候,苏澈说可以保住她身上的毒素不扩散! 那是不是对登徒子现在所中的毒也有用? 可万一没有用,她胡乱用药的话…… 林昔瑶迟疑了一下,在看到眼前的人眸子里的光亮又逐渐退去,她把心一横,索性从怀里摸出了玉瓷瓶,抬手就倒出了两粒来。 一粒喂给了自己,另外一粒喂到了他的唇边。 反正她也中了那黑袍的什么软筋散,如果有用的话正好,如果没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吧。 宇文宸垂眸看着林昔瑶递到他唇边的药丸,皱眉道:“什么东西?” 林昔瑶想也没有想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毒药,反正试一试,苏澈的东西,总归没有坏处。” 话音才落,不等宇文宸反应,她直接掰开了宇文宸的唇瓣将那朱红色的药丸子给塞了进去。 从来都是被宇文宸牵着鼻子走,林昔瑶这还是第一次强迫了他,虽然这时候不应该高兴的,但她心情却莫名的舒畅。 宇文宸嘴角动了动,有些不自在道:“你在高兴什么?” 林昔瑶耸了耸肩道:“有吗?看起来有这么明显?” 这一次,终于轮到宇文宸吃瘪。 林昔瑶心情大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盘膝而坐,试着运气试一下。 还别说,苏澈的药丸吃下去之后,她感觉之前一直都堵在胸腔的那一股力道骤然消失,她四肢百骸也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 果然是有用! 只是不知道对面前这登徒子是否有用。 林昔瑶俯下身子,认真的看着宇文宸的表情,紧张道:“有没有好一点儿?” 宇文宸也凝神试着运了一下气,果然舒畅了许多。 这眨眼间的功夫,他四肢能动了。 至少说明这药丸子对那十步软筋散有效果。 念及此,宇文宸挑眉看向林昔瑶道:“有这解药,为什么你一开始不拿出来?” 闻言,林昔瑶也是一怔。 她半天才恹恹道:“那时候情况紧急,谁能想那么多!” 她也没有想到苏澈随手给的东西竟然有奇效。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林昔瑶垂眸看着动了动身子准备坐起来的宇文宸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可以行动的话,我们赶紧赶回去吧。”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宸眉头一紧。 下一瞬,他翻身一把抱住了林昔瑶,直接带着她越上了刚刚他们翻身下来的路上,然后一路往上面的山坡奔去。 林昔瑶心头不解,正要开口询问,这才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那些人找来了! 这时候,看宇文宸的举动,她也明白了。 就算现在她和宇文宸身上的软筋散的毒解开了,但他身上受了伤并且中了那剑上的毒,而她又只是三脚猫的功夫,这会儿若是对上那三个黑衣人的话,完全没有胜算! 134 他中毒了 一时间,林昔瑶的心也跟着紧张到了极点。 宇文宸单手揽着她一路往上掠去,林昔瑶想施展轻功,才发现身上的功夫还是没有恢复多少,对宇文宸的帮助微乎其微。 看到宇文宸飞花掠影的模样,她暗自惊叹——这人的内力到底是有多强悍! 不过很快,宇文宸就支撑不住了,他抱着她一个闪身就落到了地上,两人相携找了一处草木较深的地方隐蔽起了身形。 这会儿林昔瑶才意识到刚刚宇文宸不是要带着她逃走。 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那几个黑衣人一路找过来,按照之前马车的痕迹很快会找到他们刚刚落下去的坡上的位置。 正常人的思维都会顺着那小山坡找下去,或者沿着原路往回走,但宇文宸却偏偏直接就在这路上的另一边距离那小山坡不过十几丈的距离藏了起来。 两人才将将藏起了身形,就听见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宇文宸保持着将林昔瑶护在怀里的姿势,一动不动。 林昔瑶微微一侧首,就看到自己的脑袋正枕在他的手臂上,她下意识想要离开,才一转身子,宇文宸也恰巧在这时候调整姿势。 两人同时一侧身子的结果就是林昔瑶的唇瓣再一次擦着他脸颊而过,最后落到了他的唇角。 林昔瑶的脸颊瞬间红的犹如煮熟的大虾,她本能的想要退开身子,谁曾想那三道人影眨眼间就掠到了距离他们藏身的地方不远处的石台上,其中两人还在四下张望。 林昔瑶再不敢动,宇文宸也紧紧地抱着她。 她的唇瓣越发滚烫,唇下他肌肤的触感又嫩又滑。 即使在这般危机的关头,林昔瑶脑子里也不由得冒出来这样一句诽谤——一个大男人的皮肤怎么比姑娘家还好? 正想着,就听见那石台上站着的一个黑衣人对那黑袍道:“头儿,他们不会已经回去了吧?” “他们中了我的十步软筋散,应该不会跑远,你看那下面有痕迹!” 话音才落,其中一个人就朝着那里掠了过去,然后惊喜道:“果然!” 另外一个站在黑袍身边的黑衣人道:“那我们顺着这条路追下去,他们肯定滚到下面去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都像是被人用一根丝线提到了悬崖边。 她生怕那黑袍来一句:不可能。 要知道,他们藏身的地点太近,这会儿她和宇文宸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而且不敢去看这几人,这才避免了被他们察觉。 但这样却坚持不了多久。 一旦他们搜查过来…… 林昔瑶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未必。” 黑袍人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林昔瑶紧张的差点儿没晕过去。 “你顺着这条路查下去,我往回走,沿路继续找,剩下的你继续往前走,沿路搜查,若没有发现,半个时辰之后回来这里汇合!” 话音才落,他身子一闪,已经直接朝来时的这条路上掠去。 那两人也分头行动。 见状,林昔瑶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在宇文宸够聪明! 知道这上面一片树林乍一看光秃秃的,让人一眼怀疑不到。 实际上,他们没有藏在树林里,就在这几人眼皮子底下的草丛里! 等着既然走远了,林昔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亲在人家嘴角!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当然,手上的动作也不慢,一抬手就将宇文宸给推了出去。 这一次,宇文宸不似之前任何一次那般轻松避开,他的身子直挺挺的栽倒了下去。 好在林昔瑶反应够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往自己面前一带,他整个身子就朝她砸了过来,直接将她压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那三人已经兵分三路走远了,差点儿被压死的林昔瑶这才喘了口气并压低了声音道:“你没事吧?” 宇文宸微微摇头,稍微一挣扎,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好像枕在了某处双峰上…… 他本来要抬起的头又一次放下。 林昔瑶被他蹭了蹭,又气又急又恼。 但偏偏他这个样子都是因她而起,而起她没有必要跟一个重伤的人计较。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林昔瑶这才攒出了一点儿力气把有气无力躺在自己胸口上的某人推翻了过来,并将他平躺着放好,然后才气喘吁吁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作了?” 彼时,惊慌之下,林昔瑶的声音都已经在不自觉间带上了几分哭腔。 就在她以为宇文宸没有力气和精神回答的时候,却听宇文宸悠悠道:“这下你该得对我负责了吧?” 闻言,林昔瑶一怔。 不等她反应过来,宇文宸抬手拉起她的手,放到他唇边,然后一脸被轻薄了的模样道:“你看,这一次是你又轻薄了我吧?” “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旖旎的东西! 林昔瑶突然有一种想要用石头砸开他脑子看看这家伙的闹嗲李到底装的是什么的冲动! 不过,转眼间看到他温柔缱绻的盯着自己的模样,林昔瑶微微一愣。 被那样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孔含情脉脉的盯着,她就算是石头,也该凡心了。 林昔瑶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目光,灿灿道:“这一次就算扯平了!” 她才不要负责! 怎么算起来都是她亏了。 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林昔瑶压低了声音道:“你的毒,真的没事吧?” 宇文宸微微摇头道:“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 他没有告诉林昔瑶,他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自从小时候各种被皇后算计下药之后,寻常的毒药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更何况,之前带着林昔瑶飞身掠上马背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服下了护住心脉的药,等着十步软筋散的毒被自身消化之后,解开手臂上的毒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而宇文宸之所以没有告诉林昔瑶,他只是很享受林昔瑶担忧的目光。 不知道为何,一看到她关切的眸子,宇文宸就感觉浑身都舒坦。 135 要对他负责 不仅如此,他看到暴跳如雷的她也同样心情很好。 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的戏弄她,目的就是为了看她炸毛,然后对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宇文宸看林昔瑶不仅越来越顺眼,也从一开始的捉弄变成了在乎和关切。 所以,在看到那突然横亘在她面前的杀招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一瞬的犹豫和迟疑,直接揽着她避开了杀招,而自己也毫无疑问的中了这一剑。 他明知道会中剑,也明知道对方的剑上有毒,更是已经料到了今晚会经历怎样的凶险。 即使那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接下来一系列的局面,他也一点儿都迟疑,更不后悔。 “你身体恢复了吗?” 担心林昔瑶看出来自己中毒跟闹着玩儿似得,宇文宸故作痛苦的模样,看着她道:“要不要紧?” 林昔瑶也没有多想,她摇头道:“恢复了一点儿力气。” 她可以稍微施展轻功,离开这里倒是不成问题,但是带上宇文宸就很有问题了。 宇文宸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了问题的所在。 他也不管林昔瑶情愿不情愿,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那就按我说的,去找救兵,我在这里等你。” 闻言,林昔瑶一怔,没有一点儿迟疑,直接拒绝道:“你在这里,我哪儿都不走。” 从这里到宇文宸所说的那里来回至少要一刻钟,在这一刻钟里,万一那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折返回来该怎么办? 看他现在的状态,连轻功都施展不出来,更匡仑跟这些人交战了。 “你在这里被发现了,我们两个都走不了。” 宇文宸有心要林昔瑶先走,至少她能先一步安全,而且他也想试探一下自己现在在林昔瑶心头的分量。 这不能怪他藏着私心。 而是在高位久了,面对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也见惯了太多的阴谋诡计,这由不得他不小心。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抛下自己而已。 宇文宸面上带着轻描淡写的随意,实际上,心也在这一瞬间似是被人提了起来。 下一瞬,他的手被林昔瑶反握住,她对他微笑道:“放心,我有了一点儿力气,还可以一战,他们来了,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犹如一颗巨石投入了宇文宸那平静无波的心湖。 这些年来,他听过了太多太子殿下千千岁的赞誉,见识了太多盛满了全力和欲望的贪婪眸子,也感受了太多自己身份地位以及他本身的狠辣对其他人造成的威压以及手下留情的苦苦哀求。 但这一句“我保护你”,是宇文宸近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听见。 明明自己都弱小的可怜,却还要强撑着骄傲和最后的力气,想要为他撑开一片可以遮蔽的天地。 宇文宸的心在那一刹那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软了又软。 宇文宸心头触动,面上却依然沉稳从容道:“你拿什么保护我?” 这句话把林昔瑶怼的老脸一红,她瞪了宇文宸一眼,迅速从他手上抽出手离开,并气哼哼道:“我要不是看在你是为了救我的份儿上,我早就走了!”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所以,到头来,你还是准备以身相许咯?放心吧,我不会嫌弃的,虽然你凶了一点儿,没什么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但这模样也还算勉强过得去,我……” 不等宇文宸说完,气急败坏的林昔瑶已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并咬牙切齿的威胁道:“你别以为你救了我,你还能蹬鼻子上脸来了!” 要不是看在他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份儿上,林昔瑶这一爪子就直接拍下去了,才不是仅仅捂住了他的嘴巴。 然而,本来是一句恶狠狠的威胁,下一瞬却被宇文宸一抬手就反握在了手上,并对她微微一笑。 他正要说什么,却蓦地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神色瞬间一紧。 林昔瑶也从他的表情中反应过来。 这时候,林昔瑶还蹲着身子,宇文宸索性将她往怀里一带,两人相拥躺在了草丛里。 哪怕这会儿林昔瑶羞愤的想要将他踹出去却也只能忍了。 宇文宸将她护在怀里,她的头被迫靠在他的肩头,稍微一挣扎她的手都会碰到他受伤的手臂,再加上由远及近的动静,林昔瑶就更加不敢动了。 就这样乖乖的伏在了他的胸口。 就算这会儿凶险万分,抱着林昔瑶的宇文宸也觉得格外满意,她的头发落在他的颈间,在夜风的吹拂下,一动一动的,撩拨的他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那发丝间的幽香像是长了眼睛似得,从鼻息间钻进了他的心头,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眨眼的功夫,宇文宸就开始心猿意马了。 好在这会儿下面又响起了黑衣人的说话声:“有没有发现?” “没有。” 紧接着,就是一片可怕的沉默。 林昔瑶也屏住了呼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林昔瑶在心里都快要默念一千遍快走,但事情的发展却并没有按照她所希望的那般。 “咦?” 一声轻呼,仿似将林昔瑶的心吊在了油锅上方烤着。 下一瞬,就听那黑袍的声音蓦地响起:“那上面去搜查了没有?” 话音才落,就听另外两人齐声否定。 “走!” 言罢,三条黑影迅速攀着峭壁往上,一路朝林昔瑶和宇文宸藏身的地方掠来。 三人一上小山坡就分散开来,一路凝神提剑仔细探查开来。 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的林昔瑶感觉到这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手也从护在宇文宸胳膊的位置往下滑,摸到了自己的腰际。 那里还有一柄匕首。 眼看着脚步声都到了跟前儿,林昔瑶的手也无声息的摸到了那匕首,却听其中一个黑衣人道:“那是什么?” 话音才落,三人齐刷刷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掠去。 而林昔瑶因为他们的突然撤走而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瞬,却感觉一道冷冽的目光突然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打量了过来。 “那里!” 伴随着冷而肃杀的声音响起的,还有那破空而来的长剑! 136 我保护你 林昔瑶心头一紧,抬手就要推开宇文宸准备转身提着那匕首迎过去。 却在她抬手的一瞬间,反被宇文宸抓住了手腕。 他的身子腾空而起,直接带着她往后急急退去。 随着他的动作,林昔瑶感觉自己挨着他手臂受伤的位置的掌心一片濡湿。 他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林昔瑶心头一紧,抬手护住他的胳膊,想要抽身过去迎战那凌空而来的黑衣人,却不等她抽离身子,宇文宸越发用力将她揽在了怀里。 唰唰唰! 眨眼间三人就成掎角之势将林昔瑶和宇文宸围困在了当中。 “别挣扎了,看在爷现在心情还不错的份儿上,等下给你们留一个全尸。” 言罢,其中一个黑衣人咒骂了一声道:“老子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害的我们今天晚上兜圈子的跑,要不然早就收工了。” “那还废什么话,动手吧!” 黑袍一发令,两人迅速一左一右朝林昔瑶和宇文宸击杀了过来。 揽着林昔瑶腰际的宇文宸眸色一冷,他手腕一转,就将林昔瑶刚还握在手上的匕首夺了过来。 一抬手就挡开了左边那人的攻势。 林昔瑶也没有闲着,眼看着右边那人的剑锋到了跟前,她反手抱紧宇文宸,往旁边一蹿,堪堪的避开了那剑招。 那两人本来以为一击必中的,谁曾想竟然扑了个空,于是乎,接下来两人的眸子划过一抹狠辣,用越发凌厉的招式扑杀了过来。 见状,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袖摆,她心头也不由得泛起了凉意。 本以为这一次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谁曾想,这两人尚未掠到跟前,就听见一声长啸在不远处响起。 紧接着,数条黑影如鬼魅般掠到了林昔瑶和宇文宸的面前,转眼间就跟那三人站成了一团。 刚刚还凶悍无比的黑袍,很快就落了下风,他见情势不对,带着人就想跑,然而后来的黑衣人却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三人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见状,林昔瑶依然不敢放松,直到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走到宇文宸跟前,跪地道:“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常远本以为宇文宸今晚趁着月色撩人要跟佳人在一起培养感情,为了不长针眼,早就远远的避开。 谁曾想,就是在他避开的这会儿功夫出了岔子。 这时候,看到一身浴血的宇文宸,常远既自责懊恼又担心不已。 那些处理完了三个黑衣人的尸体的其他属下也跟在常远后面,跪了一地。 宇文宸单手揽着林昔瑶,根本不看他们,只看着她道:“可有伤着?”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全然不似对他的那些下属那般冷冽。 林昔瑶微微摇头道:“我没事,你呢?要不要紧?” 宇文宸将匕首交到林昔瑶的手上,微笑道:“放心,还死不了。 言罢,他这才转头看着常远道:“回去了,自去领罚。” 淡淡的声音,却带着凌厉狠辣的气势,即使林昔瑶也觉得心有余悸,而跪在他面前的这些黑衣人却面不改色坦然领命。 这些人是有多强大的内心。 林昔瑶感慨。 得了宇文宸的吩咐,常远这才起身,然后小心翼翼道:“主子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马车,只不过还得有一会儿工夫,不然先去前面农户家里稍作休息?” 宇文宸一垂眸,就看到自己身上的瘀血,他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嫌恶之色,稍一点头,算是应了。 林昔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他揽在怀里,她收起了匕首,抬手一推,就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并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人家肯定是要回宁王世子府,她没有必要跟着了,而且他有这些属下,也就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了。 现在是她的肚子疼的要死,额头上都直冒冷汗,林昔瑶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但宇文宸显然没有猜到林昔瑶的心思,他以为林昔瑶只是害羞,“等下我让常远送你回去,先去前面农户那里,我确定一下你身上的毒有没有事。” 既然是这样,林昔瑶也不好再拒绝了。 她才一点头,宇文宸就抱住了她,直接揽着她一路施展了轻功往刚刚常远所指的那户农家掠去。 “你不是中毒不能施展轻功吗?” 林昔瑶一侧首,看到揽着她跑起来并没有什么压力的宇文宸,好奇不已。 闻言,宇文宸睫毛微眨,迅速掩饰住眼底里划过的心虚,面上却对林昔瑶似笑非笑道:“刚刚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勉强能支撑到那里,不然,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抱着过去吧?” 这个别人,当然说的就是他的这些护卫。 这理由乍一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林昔瑶却注意到了话里的重点:“什么叫做你的女人?” 她什么时候承诺要嫁给他了? 见林昔瑶要暴走,宇文宸轻笑道:“乖,别闹,我只能撑着这一会儿,等下掉下去就不好了。” 本来林昔瑶是要挣扎的,在听到他这句有气无力的话的时候,她的心一软,也就不好跟他计较了。 前面不远有个小四合院,里面住着一对老夫妇,在宇文宸和林昔瑶赶到之前,常远等人已经用更快的速度给他们下了安神香,让他们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会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小迷药。 “主子,勉强在这里歇一下。” 常远狗腿的打开了人家的偏屋,里面只有一张铺好的床铺,两个像样的桌子椅子都没有。 宇文宸直接拉着林昔瑶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林昔瑶迟疑了一下,也只得咬牙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才落座,常远就指挥人去烧热水,那热诺的样子,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林昔瑶汗颜。 宇文宸轻叹了一口气,直接懒散的靠在了床头。 见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似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林昔瑶心头一紧,连忙道:“怎么了?毒发作了吗?” 话音才落,她下意识看向宇文宸受伤的手臂。 137 被嫌弃的常远 宇文宸淡淡的应了一声,有气无力道:“放心,还死不了。”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开玩笑,林昔瑶十分想用拳头伺候他一下。 不过看到他病怏怏的样子,她只得忍了。 等到常远端着热水进来,林昔瑶连忙道:“你家主子受伤了,那剑上有毒。” 闻言,常远正想说那点儿毒他家主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下一瞬就看到突然睁开眼睛的宇文宸对他递了个冷冽的眼神。 常远端着热水的手一抖,连忙做悲痛欲绝道:“我可怜的主子啊,你怎么就中毒了呢?让我看看,什么样子的。” 话音才落,他放下了热水,一个箭步冲到了宇文宸的床边,垂眸去看宇文宸的手臂,然后痛哭流涕道:“天哪!这血都成暗黑色了,主子……这还来不来得及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来,可让我怎么办……” 见状,正在装虚弱的宇文宸眉梢忍不住跳了跳……他嫌弃的看了常远一眼……这蠢货的演技能再浮夸一些吗? 常远感受到宇文宸冷冽的眼神,他连忙转头对林昔瑶道:“林小姐,你快帮我照看一下我家主子,我这就让人去找最好的大夫回府上待命!” 话音才说,不等林昔瑶转头,常远已经风一般的离开了。 宇文宸忍不住抬手覆在了眼上……他实在是没眼看。 好在这会儿林昔瑶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并没有察觉到不妥,宇文宸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林昔瑶看到常远放在床边的热水和毛巾,下意识想要起身拧一把热水来给宇文宸擦擦,但屁股才一离开床沿,下身就又是一股暖流。 意识到那是什么,林昔瑶再不敢动了。 宇文宸见她准备起来,却又坐回去了,不解道:“怎么了?” 林昔瑶红着脸颊,摇头道:“没,没什么,就是肚子有些疼……” 后面半句话声音很小,像蚊蚋,而林昔瑶的头也越来越低。 宇文宸却误会了,他以为林昔瑶是在之前的一番交战中受了伤没有告诉他,他抬手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林昔瑶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她根本就抽不出来,她只得咬牙摇头道:“没事,我没有受伤,你还是好好躺着休息,不要再乱动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脸颊上还是带着两抹可疑的红晕。 宇文宸越发不放心了,他皱眉仔细打量林昔瑶,想要确定她是否是伤到了哪里。 当他犀利的目光落到她的裙裾之上的时候,看到了上面一抹殷红。 宇文宸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装虚弱了,他直接坐起了身子来,并紧张道:“还是受伤了?” 他手臂上的伤口流淌出来的是暗红色的血。 之前林昔瑶跟他凑一起的时候,身上也沾了不少暗红色的血,但那一抹殷红却显然不是他身上的。 他的属下击杀那三个黑衣人的时候,也离的老远,不可能有鲜血溅到她的身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血,她受了伤! 宇文宸攥紧了她的手,从裙裾上往上看。 为了确定她到底伤到了哪里,宇文宸索性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拉到了面前。 林昔瑶的身子才离开床沿,只觉得下身又是一股暖流。 她又气又囧,奈何宇文宸的眸子里写满了真诚的关切。 “这……” 当宇文宸的目光落到林昔瑶身下裙摆上更大一片殷红的时候愣了愣,再一看林昔瑶又气又囧的模样,宇文宸才终于想到了一个词语…… 葵水! “你!” 林昔瑶都来不及挣脱,就被宇文宸给拉了起来。 下一瞬,果然被宇文宸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而且看他震惊又呆愣的模样,林昔瑶就知道他一定是看出来了。 她又羞又恼,一把推开宇文宸,飞快的坐了回去,并沉声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受伤!” 为什么她的月事刚好要在今晚来! 之前跟他一起逃命一起躲避,她都没有意识到,等到被解救,她才发觉小腹疼的厉害,本来想要直接回庄子,奈何他已经带着她来了这里。 看到宇文宸露出来的那一抹了然的神色,林昔瑶只想找个地缝。 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林昔瑶好想死。 宇文宸那厚的比城墙还要离谱的面上也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绯色,他干咳了一声,这才灿灿道:“你……你再等一下……等常远将马车赶来……我送你回去……” 又羞又囧的林昔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结巴。 她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就坐在那里,再也不敢动。 常远很快去而复返,他进门对宇文宸道:“主子已经找到马车了,很快就过来。” 宇文宸干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面上的慌乱,沉声道:“那个韩七处理干净了?” 常远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林昔瑶下意识开口道:“那人是韩七?” 见宇文宸点头,林昔瑶心头越发惊讶。 就算她不太了解江湖中的事情,却也听说过韩七子的名号,那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七兄弟! 在王都里,但凡有小孩子不听话,都能听见大人开玩笑的威胁:“小心晚上韩七子把你抓走!” 而这个韩七是韩七子中排名最末的一个。 “到底是谁要雇佣这样的杀手来取我的性命?” 林昔瑶早就看出来了,这三个人的目标一开始是自己。 见她愁眉紧锁的样子,宇文宸淡淡道:“不管是谁,都得死。” 敢动他的女人,那是真的活腻歪了。 宇文宸的语气淡淡,但这一瞬间,他的眸子里迸发出冷冽的杀意。 就连常远见了,都心头一紧。 “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宇文宸怕吓着林昔瑶,柔声安慰。 林昔瑶想了想,点了点头,还是抬眸道:“如果查到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言罢,她顿了顿又开口道:“至少,我也要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宸点头,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看到他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神,林昔瑶只觉得心旌一荡。 138 没有更尴尬的!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人。 明明是个男人,却比女人生的还美! 即使对他的面容已经熟悉到心里去了,每看一次,林昔瑶依然忍不住小鹿乱撞。 她发现,她的心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 看到他,她才知道原来“美色误国”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短短的一瞬间发愣,林昔瑶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她想起还在庄子上的少年,便提了一句:“对了,如果你有见到太子,请告诉他,我救下的那个少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那个少年的身份宇文宸已经知道了。 在他被林昔瑶救进将军府的第一时间,宇文宸的人就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以及他的目的。 只是这些事情,他不打算将林昔瑶带进来。 反正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只剩下最后一步,如果让她知道个中缘由,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操心罢了。 眼下听到林昔瑶问起,宇文宸便顺着她的话答道:好,我知道了。” 见宇文宸应下,林昔瑶这才放下心来。 在她看来,以这登徒子跟太子那么好的关系,让太子派人来处理这件事应该很容易,总好过那少年到处找门路去见太子,甚至还要冒着被追杀的风险。 林昔瑶没有瞒着那少年要见太子的目的,因为她知道,这登徒子那天急匆匆跑到她面前兴师问罪以至于撞到了她洗澡,都是因为知道了那少年的存在。 林昔瑶相信在这件事上他能帮忙。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一声唿哨。 常远连忙道:“马车已经好了,主子,林小姐,我们走吧。” 闻言,宇文宸点头,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目光扫到林昔瑶尴尬的面色,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连忙一俯身直接将林昔瑶打横抱了起来。 他直接用自己的衣摆将她被染红了的衣摆给包了起来。 林昔瑶想要挣扎,可转念一想,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当着常远的面这样尴尬的走出去。 她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甚至还下意识往宇文宸胸前靠了靠,想要减轻一点儿宇文宸的压力,谁曾想宇文宸抱着她才走到门口,就听常远惊呼道:“主子,林小姐是不是受伤了?” 一句话,就差点把林昔瑶的魂给吓飞了。 她的脸臊的不行,飞快的抬眼扫了一眼常远,见他的目光落到刚刚她坐过的床沿…… 原来是床沿……而不是她身上。 林昔瑶松了一口气。 宇文宸只冷冷的扫了常远一眼,便道:“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常远不明白主子这突然的冷眼刀子到底是为什么,他明明是好意,不过好心的常远还是多嘴了一句道:“林小姐伤到了哪里?我这里还带着上好的金疮药。” 抱着林昔瑶的宇文宸身子一怔,这一次他没有忍住,直接一脚就踹到了常远的屁股上,并冷声道:“不用!” 林昔瑶这会儿更加没脸见人了,她将自己的脑袋都快要埋在他胸口了。 宇文宸这会儿也尴尬的要命,明明想要安慰林昔瑶不用在意,话到嘴边,却又觉得……现在多说多错,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两人终于上了马车,这一路上因为尴尬,两人也再没有说话。 宇文宸的马车将林昔瑶送到了庄子外,林昔瑶红着脸下了车,对宇文宸道了一声谢,这才施展了轻功掠上了院墙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前脚才回来,苏旭后脚就跟过来谢罪:“大小姐,今晚是我们失职,没有保护好大小姐,还请大小姐责罚。” 院子里月光虽满,但林昔瑶站在树下的阴影里,也没有让苏旭看出来自己尴尬的样子。 听到苏旭的话,林昔瑶才知道,苏旭及部下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她出事了,等他们从晒坝上沿着痕迹一路追过去,却还是晚了常远等人一步,见他们没有要伤害林昔瑶的意思,苏旭这才让人退下,他在暗中一路跟着宇文宸的马车护送着林昔瑶回来。 林昔瑶一进院子,他立即就跪下请罪了。 “是属下的疏忽,还请大小姐责罚。” 一想起今晚的惊险,苏旭就自责不已。 林昔瑶虽然心有余悸,却也知道今晚怪不得苏旭他们,她摆了摆手道:“没事,下次注意就好,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苏旭没有料到她这般大度宽容,一时间越发自责了起来,他对林昔瑶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这才闪身退下。 苏旭前脚走,林昔瑶后脚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迅速的褪下了一身的脏衣服。 当她看着裙摆上那一片殷红的时候,蓦地想到之前那登徒子看到它的眼神,一时间,林昔瑶的老脸又开始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宇文宸的马车都走出去了老远,常远实在忍不住,终于问出了他憋了一晚上的话:“主子,您身上不是有旗花吗……” 即便他们离开的远,但只要一看到主子放出去的旗花,他们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主子遇险,并且飞快的赶来,绝对不会让今晚的事情发生。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宸的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下一瞬,就见他冷着脸扫了一眼常远,冷哼道:“难道要让我告诉你,今晚为了装扮成忘尘就没有带上?” 话音才落,常远实在没有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宇文宸身子一动,抬脚毫不客气的就将他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他暗想,他最近是不是看起来格外宽容了些? 常远这厮越发胆大包天了。 不过下一瞬,宇文宸的注意力就被缠绕在伤口上的腰带给吸引了注意力。 那本该是浅碧色的腰带早已经被他伤口上冒出来的暗红色的血给染透了。 不过一想到这腰带之前束在她那不赢一握的腰际,宇文宸的心蓦地一挑,一时间觉得伤口的位置也暖了起来。 虽然今晚是凶险了一点儿,但一想到跟她在一起经历的种种,宇文宸的眉梢一挑,嘴角竟也露出了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来。 139 尴尬 这一夜,林昔瑶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到了天亮。 一早,她就招来了苏旭,让苏旭去永宁世子府打听消息。 在等着苏旭回来的这段时间,林昔瑶坐立不安,她记起来昨晚那登徒子的模样,脸色惨白惨白的,若是他身上的毒没有及时解除…… 越想,她越担心。 林昔兰一进门,看见的就是林昔瑶这样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她担忧道:“阿姐,怎么了?” 林昔兰的声音如淙淙溪流,带着能沉淀人心的力量。 林昔瑶烦躁不安的心终于平复了一点点,她挤出来一抹笑意道:“没什么,就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闻言,林昔兰眉头一皱,柔声道:“我都听春花说了,她说阿姐今天不舒服,可有喝过姜汤?” 今天一早春花进来收拾的时候,看到林昔瑶褪去的血衣吓了一跳。 林昔瑶只好敷衍是自己月事来了,至于那些暗红色的血,她解释是练剑的时候伤到了胳膊。 好在春花神经大条,根本就没有多想。 但见现在林昔兰的表情,估计是没有春花那般好敷衍了。 不过好在林昔兰见她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姐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林昔兰亲自去给林昔瑶熬了姜汤送了过来,看着她喝下才放心。 林昔瑶昨晚一晚上没睡好,眼睑下一片淤青,她又困又乏。 在送走了林昔兰之后,她直接靠在床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昔瑶听到窗户响起了细微的咔嚓上,她蓦地一惊,翻身而起,才看到苏旭正翻窗进来。 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晚的事情到底是吓到了她,这会儿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稍微一有动静都能草木皆兵,甚至惊了一身冷汗。 “怎么样了?” 林昔瑶拥着被子坐好,看着拱手站在窗边的苏旭道:“打听到什么了吗?” 苏旭皱眉,满脸愧色道:“属下不曾见到宁王世子,今日的宁王世子府守卫格外森严,甚至还有禁卫军出入,就连宫中的御医都去了好几拨。”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咯噔一下。 仿佛落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沉入了湖底。 尤其是在听到苏旭的那句御医都去了好几拨的话,她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心口。 “继续派人守着,如果有消息立即告诉我。”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旭点了点头就要退去,林昔瑶又道:“那萧恒怎么样了?” 早上她就让苏旭过去知会萧恒一声,将她昨晚跟宁王世子谈过的话又跟萧恒说了一声。 苏旭点头道:“大小姐放心,今天一早,东宫就有派人来接走了萧恒。” 动作这么快? 林昔瑶有些意外:“你确定是东宫的人?” 她就担心是永宁王府派来的。 苏旭摇头道:“属下确定,来人拿出了东宫的腰牌,属下认得,否则也不敢放人的。” 听到这句,林昔瑶这才放下心来。 彼时东宫内,宇文宸苍白着一张脸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 昭庆帝来的时候,一看他的面色,当即脸色一黑,沉声道:“宸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是兴师问罪的,结果一看到宇文宸,就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宇文宸放下了折子,起身来给昭庆帝行礼。 他身子侧向一边,这动作有些奇怪,昭庆帝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上前一步,借着搀扶宇文宸的动作又打量了他一番。 谁曾想,他的手才扶到宇文宸手臂上,就见宇文宸眉头一皱,瞬间划过一抹痛楚之色,不过很快便被他那如亘古淸泓的眸子给掩盖了下来。 昭庆帝沉声道:“怎么回事?” 说话间,他下意识再拉了一把宇文宸的手臂。 转眼间,他刚刚按住的位置就有鲜血渗透了出来。 见状,昭庆帝心头一紧,眸子里瞬间翻涌起了滔天的怒意:“常远!” 宇文宸一扬眸,就对上昭庆帝那关切又愤怒的眸子。 常远应声闪身到了两人跟前:“属下在!” “不关常远的事。” 宇文宸抬手一引,将昭庆帝引至主座上,然后才挑眉似笑非笑道:“父皇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昭庆帝被宇文宸这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了永宁侯世子而来。 不过眼下,宇文宸的身体状况可比那重要的千百倍了。 昭庆帝双眸微微眯起,沉声道:“先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宸抬手弹了弹袖子,垂眸看了一眼那里浸染出来的一抹殷红,轻笑道:“这就是我将他打进死牢的原因,父皇可还满意。” “什么?!” 昭庆帝难以置信的看着宇文宸,如果不是由他亲自说出口的话,昭庆帝怎么都不敢相信,资质平庸的永宁侯世子会做出刺杀太子的举动。 旁边有小太监奉了茶过来,昭庆帝一手按在茶盏上,冷声道:“朕想知道原因。” 闻言,宇文宸拿起茶盏来,撇开上面的浮沫,淡淡道:“原因不就搁在您面前?” 若是其他人用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急死人的态度,昭庆帝早就栽了他脑袋瓜子了,但面前这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昭庆帝有着出奇好的耐心。 他一点儿也没有将宇文宸的态度放在心上,垂眸拿起了放在他眼前的奏折就开始看了起来。 越往下看,昭庆帝的面色就越黑,看到最后他直接一巴掌排在案几上,直接将那茶盏给拍碎来了。 “混账东西!” “这都是真的?” 宇文宸只用眼神扫了一下案几,昭庆帝跟着垂下眼帘来,就看到一旁还放着一封密函和账册。 他不用看,都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不过还是拿起来翻阅了一下,这一看可不打紧,待看清楚里面的那些名目和数目的时候,昭庆帝只恨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拿起来! 他扬声对外面候着的禁卫军统领陈轩昂道:“去,给朕立即将永宁侯府和工部尚书府给围了!一个苍蝇都不许放过!” 140 担心他 也勿怪乎昭庆帝生气。 而是这一次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动漓江赈灾的银两! 前面三次陆续拨下去的几百万两白银,有近七成落到了工部尚书贺连的口袋! 再加上地方贪官的层层剥削,最后真正用到实处的几乎为零。 勿怪乎即使拨下了那么多的银子,派了那么多的要员去赈灾,结果涌入王都的难民却是越来越多。 看到贺连的账本,昭庆帝都有一种想要将这是撕了的冲动。 他气不过,在原地跺了几圈脚,最后转头对宇文宸道:“那贺连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和势力,能将这件事全部压下?” 很显然,是永宁侯府在背后给他撑腰。 这几笔数额巨大的银子有一大半落入了永宁侯府的口袋! 昭庆帝气的直跺脚。 虽然他不爱打理朝政,但并是说他就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一想到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灾民,他眸子里的怒气又上多了一层。 宇文宸这才放下了茶盏,轻叹道:“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贪婪,好在贺连手下的一名账房看不过去,冒死将这份账册和密函给偷了出来,不然想要抓住他们的罪证,还得费一番周折。” “那账房现在何处?” “已经死了。” 宇文宸动了动身子站起来,这才悠悠道:“他的儿子萧恒一路被追杀来到了王都,最后被清宁县主所救,最后王远知那蠢货儿子王名扬竟然直接派了杀手去杀她,凑巧儿臣也正场,所以……” 后面的话宇文宸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微微抬了抬手,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他是被王远知派的杀手伤到的。 昭庆帝的脸色又黑了黑,他沉声道:“王远知那混账还好意思一早上跑来朕这里告状!” 没有立即杀了那蠢货就是好的了。 昭庆帝骂完,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点,他坐下来,又冷静的想了想,这才抬眸看着宇文宸道:“这事你怎么看?” 宇文宸上前一步,拿起了案几上刚刚被昭庆帝丢到一边的折子道:“王远知一早就已经料到了会被查出来,所以斩断了所有跟贺连的关系,从这些证据中也只能看出来贺连给永宁侯府送过银子,不能证明永宁侯府在幕后操纵了这件事。” 昭庆帝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宇文宸耸了耸肩道:“王远知手握重兵,这一次他也摘除的干净,不能一步将他逼死了,而且他到底是一品军候,也不能贸然定罪,所以,以儿臣之见,先杀鸡儆猴,这一次提了贺连和王名扬,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做计较。” 言罢,宇文宸眸子里荡漾开来一抹笑意。 没有人知道那一抹笑意里藏着的杀机有多深。 他不是要放过永宁侯府一家,而是要用更凌厉的手段报复。 敢欺负他的女人? 这一家子是脑子长在坟头上了! 先除掉了王名扬,就先慢刀子割肉让王远知痛上一回了。 听了宇文宸的话,昭庆帝想了想,最后点头道:“也是,你一向有主意,这次就交给你了,朕有些乏了。” 言罢,他站起了身来要往外走。 在经过宇文宸身边的时候,昭庆帝才想起一件事来,他不解道:“对了,你怎么跑去将军府了?” 昭庆帝之前被气急了,都没有反应过来,林昔瑶被追杀的时候,他怎么也在场。 闻言,宇文宸面上划过一抹尴尬之色,对上昭庆帝那双探究的眸子,他无奈道:“如果我说我是去找萧恒的,父皇信不信?” 昭庆帝是傻子才会信呢! 不过到底是过来人,想当年他为了追他母后,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当年他可没少翻柳阁老府上的墙头,所以也就不奇怪了。 “那个……” 昭庆帝干咳了一声,突然凑近了宇文宸,压低了声音道:“真的不用父皇帮忙?” 其实只要他一道圣旨,哪里用得着儿子这么辛苦,又是受伤又是护短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将王名扬打入死牢是为了人家姑娘出气。 昭庆帝只是看破不说破。 宇文宸被他的目光盯的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他连忙道:“儿臣自有打算,等时机成熟了,儿臣自然会向父皇请旨。” 又是这句话。 时机成熟。 昭庆帝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意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你看,老三马上都娶侧妃了,正妃也要准备让朕下旨了,你呢?可别等着你儿子跟在人家孩子屁股后面叫兄长!” 这都说到孩子哪儿去了……宇文宸有些汗颜。 “父皇放心,不会等太久,而且……儿臣也等不了那么久……” 他恨不得立即把她娶回家! 但又怕自己太子身份吓着她,宇文宸只得耐着性子慢慢来。 面对昭庆帝的质问,他只好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太远,这才好不容易将昭庆帝给送走了。 昭庆帝前脚才一走,后脚常远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道:“哎哟我的主子啊,我刚刚小命都差点儿没了!” 宇文宸只挑眉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耍活宝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以前常远也会耍宝,但没有现在这么大胆,似乎自从他认识了林昔瑶之后,常远就越发胆大了。 是看出来他心情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好了吗? 宇文宸提起了步子走回座位上坐下,抬手放在了案几上,当即就有小太监宣了候在外面的御医进来重新包扎伤口。 看到忙活的御医,宇文宸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屏退了左右,挑眉看向御医道:“刘御医,本宫问你,女子来了月事该注意些什么?” 正提着一颗小心脏,大气都不敢出的刘御医刘安蓦地听到这句话从宇文宸的口里问出来,惊诧之下差点儿没站稳,险些栽倒了下去。 宇文宸以为自己问的不够清楚,他耐着性子皱眉道:“就是女子的葵水,到底是怎样,有什么症状以及要注意些什么,你从实说来。” 刚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悚之下出了一身冷汗的刘安这一次终于没有控制住,一个哆嗦,双膝一软,直接噗通栽倒在地上。 141 护短 林昔瑶等了半天,依然没有等到关于宁王世子府的任何消息。 只知道御医进去了就没有出来过。 紧张的她饭都吃不下。 本来打算在庄子上再住上几天,可这会儿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林昔瑶正想着要不要让苏旭直接以将军府的名头去名正言顺的探望,这样也好让自己安心。 不等她开口,就见急匆匆赶过来的苏旭皱眉道:“大小姐,老夫人让人进了海棠院,搬了些东西。” 话音才落,林昔瑶蓦地站了起来。 “什么?她们去海棠院搬什么?” 林昔兰也正从外面走进来,才跨门槛儿,就听见这句话。 苏旭对林昔兰服了服身子,继续道:“听老夫人说,当初将军也给三小姐留了嫁妆,不能……不能让两位小姐都霸着,她亲自带了人去抬了出来。” 后面的话,常苏旭都说不下去了。 因为这话本来就是放屁! 要是当初林将军给林昔云也留了嫁妆,肯定也是交给老夫人张氏或者沈氏的手上,再不济也会送去听雪院,怎么可能会放到她们的海棠院! 张氏和沈氏这是没脸没皮来抢她们姐妹俩的东西给林昔云当嫁妆! 还说了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林昔瑶肺都要气炸了。 “阿姐……那些都是阿爹和阿娘为我们准备的……” 林昔兰虽然从来不争不抢,但对于阿爹阿娘留下的东西格外的珍惜,这会儿听到她们前脚才离开将军府,后脚那对婆媳就直接带人抢东西,即使是好脾气的林昔兰也被气哭了。 林昔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言罢,林昔瑶转头对苏旭道:“马上安排一下,我们这就回将军府,另外再把这些日子培养的护院也带上。” 自她跟苏旭接头之后,就让苏旭专门去培养了一批忠心的护卫,这些人的身手自然又比现在在将军府的那一帮人强多了。 林昔瑶只想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将他们带进去,如今看来,也不必等了。 苏旭转身就去准备了,林昔瑶也拉着林昔兰去收拾。 一行人很快上了马车往城中赶。 在回去的路上,林昔兰有些担忧道:“阿姐,不然……我们还是算了吧……毕竟她们是祖母,如果闹出去了,对阿姐的名声不好。” 林昔兰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懦和无奈。 见状,林昔瑶抓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道:“为什么要算了?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凭什么要交给她们?她们都可以没脸没皮不顾及情分和颜面,我们为什么还要一忍再忍?阿兰,你以后可不能这般怯懦了,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追会让别人越发得寸进尺,知道吗?” “现在我可以护着你,可以后你总要嫁人啊。” 看着面前怯懦忍让的林昔兰,林昔瑶就忍不住像个老母亲似得开始担心起她嫁人之后的事情来了。 听了林昔瑶的话,林昔兰不好意思起来,她红着脸垂眸道:“阿兰才不嫁人,阿兰要陪着阿姐。”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笑了笑,下意识抚上了她的鬓角,无奈道:“可是,我也要嫁人啊。” 不是她想嫁人,而是这是迟早的事情,避不开。 即使现在能逃掉皇后的掌控,不嫁给太子或者陈王中的任何一个,但作为将军府嫡女,若是一直不嫁人的话,天下人会怎么想昭庆帝? 碍于颜面,要厚待将军的孤女,昭庆帝也会给她指一桩婚事。 这些,林昔瑶早已经看的清楚明白。 不过每想起一次,她就头疼一次。 尤其是最近,一绕到这个话题上,她的脑子里就蓦地浮现出登徒子那张欠揍的脸来。 她和他……明明不可能。 念及此,林昔瑶咬了咬唇瓣,连忙将脑子里划过的那一抹遐思摒除。 一路飞快赶回了将军府。 林昔瑶进门的时候,苏旭带的护卫们已经在将军府的门前候着了。 林昔瑶牵着林昔兰的手往走进了将军府,然后沉声对苏旭道:“关门。” 话音才落,之前府里原本守在门口的护卫们皆是一怔。 大白天的,小姐关门做什么? 然而,苏旭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直接大手一挥,就带着自己这帮护卫们跨进了将军府并迅速的关上了府门。 林昔瑶没有回海棠院,而是直接来到了张氏的倚兰院。 这是她第二次来倚兰院。 拦住她们的依然是张妈妈。 “哟,大小姐,二小姐,你们不是在庄子上吗?今儿怎么回来了?” 自从林昔瑶被封为县主之后,张妈妈当然不敢像当初那般带着鄙夷和奚落,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林昔瑶冷眼看着她道:“怎么,我为什么回来,张妈妈还不清楚吗?” 一句话,就让张妈妈的表情冷了冷。 见她们继续要往里走,张妈妈连忙转身带着歉意道:“老夫人正在午休呢,两位小姐来的不巧。” 林昔瑶才不管她。 午休? 当她是聋了吗? 正屋里分明传来了一阵阵的欢笑声! 林昔瑶直接拉着林昔兰的手往里走,张妈妈见情势不对,还想阻拦,林昔瑶直接抬手就是一巴掌,冷声道:“怎么,本县主的路,你一个狗奴才还敢拦?”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分的力道,直接将张妈妈打翻在地。 旋即,她半边脸上就有五个红肿的手指印。 这边动静不小,正屋里的张氏也终于坐不住了,她在沈氏和林昔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跌坐在地上被林昔瑶打了的张妈妈。 待看到张妈妈红肿的脸颊的时候,张氏忍不住怒骂道:“林昔瑶,你到底又要来做什么!” 说话间,她直接推开了林昔云和沈氏的搀扶,径直往院子里走来。 那张妈妈跟在她身边三十多年,自从她住进这将军府,她就在身边伺候。 这么多年来,连她都舍不得骂一句,林昔瑶竟然直接动手打了,这让张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怒气冲冲的走到林昔瑶姐妹面前,二话不说就对着林昔瑶扬起了巴掌。 142 不要脸 眼看着愤怒不已的张氏的一巴掌就要落下来,林昔瑶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芒。 在所有人一片倒吸凉气中,那一巴掌到底是没有落下来。 “林昔瑶,你反了天是不是!” 张氏怒不可遏的看着林昔瑶,不是她舍不得打这一巴掌,而是林昔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并且用力捏在了手上,根本就没有松开的架势。 “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叫忤逆,叫大逆不道!我这就要跪到承德门跟前跟皇上情愿,就算皇上护着你,我也要让那些御史看到,让天下的百姓看到,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张氏的话音才落,林昔瑶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的同时,她直接松开了张氏的手。 张氏刚还在挣扎,蓦地被松开了,一个趔趄就要站不稳,好在身后的沈氏反应够快,一个箭步就冲过来扶住了她。 “那祖母大可以去告,让所有人看看你倚老卖老,为了二房欺负自己的亲孙女的嘴脸有多么可恶。” “混账!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有张氏在,沈氏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她伸长了脖子,那双满是愤怒的眸子里差点儿蹦出火苗来。 “我阿爹阿娘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也算了,你们不但不知道感恩,竟然还想着霸占阿爹留给我和阿兰的东西,真的以为我们好欺负吗?” “从来海棠院跟你们都是不相干的,怎么,我们前脚走,你们后脚就惦记着海棠院的东西?” “将军府库房的东西都被二婶儿母女败的差不多了吧?眼见着林昔云要才出嫁,又拿不出像样的嫁妆来,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海棠院上?我都替你们没脸。”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跟她们好好清算,林昔瑶一点儿也不介意撕破脸皮。 “孽障!云姐儿拿你一点儿嫁妆怎么了?那都是我儿子打下来的,他给他侄女分一点怎么了?” 张氏气的直跺脚。 林昔瑶捏了捏身边紧张不安的林昔兰的手,对着张氏冷哼道:“整个将军府都知道,海棠院的东西是阿爹留给我和阿兰的,祖母你也是没有份儿的,凭什么我们的东西就要分给林昔云?如果一开始你们好生跟我们商量的话,没准儿我心情好了,也会送她一二,可是你们现在这样不问自拿,是为偷!” 说到最后,林昔瑶的语气里已经满是讥诮了。 这些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就心安理得的认为她和林昔兰的嫁妆多了,就理所应当的分给林昔云? 就算她们的东西再多,那也是她们的,林昔云凭什么? “林昔瑶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都是将军府里的人,拿东西怎么能叫偷!” 被林昔瑶一番痛斥,林昔云面上也挂不住了。 张氏和沈氏让人去海棠院搬嫁妆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其实,她很早就惦记上林昔瑶姐妹那些嫁妆了,听沈氏说,里面还有不少当年皇上赏赐给大伯的好东西。 就如林昔瑶所言,将军府的库房,早就被她和沈氏败光了,要是嫁给寻常人家,出点儿嫁妆倒也不成问题,但是现在她要嫁的是陈王,她是陈王侧妃,怎么能那般寒酸的出嫁。 所以,刚巧林昔瑶姐妹又不在府上,还有张氏撑腰,林昔云觉得自己不用出手就可以坐享其成。 谁曾想,林昔瑶竟然杀了回来。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至少也要等地下的人将那些东西给归纳好,到时候就算林昔瑶姐妹早上来,她矢口否认就是了。 反正将军府的护卫现在基本上都是听沈氏的。 林昔云上前一步,拉起了张氏的手,不忘煽风点火道:“祖母,你看看她,脾气真的是越发坏了,她今日竟然敢跟祖母出手,以后……以后可还了得?” 张氏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什么叫偷?我拿我儿子的东西叫偷?本来他就偏心给你们海棠院,你们那么多嫁妆分给云姐儿一点儿怎么了,你二婶儿这些年为你们操持的还少吗?” 还真的不少呢! 林昔瑶心里冷哼,她懒得跟这三观完全不正的祖孙浪费口舌。 林昔瑶抬手一招,身后不远处一直都安静的站着的苏旭连忙走上了前。 林昔瑶淡淡道:“将军府出了贼,你代我好好清查一番,但凡海棠院丢了一个东西,都要给我找出来再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少了一件,唯你是问。” 苏旭连忙点头道:“属下遵命。” 话音才落,苏旭转头对外面候着的护卫们递了一个眼神,当即这些人就四散开来,一部分冲进了听雪院,一部分往这倚兰院,还有一部分直接往前院走去。 “反了天了你!” 张氏跺了跺脚,面色也越发苍白了一些,她抬手指着林昔瑶,就要怒骂,身子却开始摇摇欲坠起来,眼看着就要摔倒。 “我劝祖母还是好生保重身体的好,眼看着您心爱的云姐儿就要出嫁了,若是您在这时候病了,有个好歹来,云姐儿可是要守孝三年才能出嫁的呢。” “你!” 还有比这句话更狠毒的吗? 没有! 张氏被这句话给气的直接说不出话来,她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 最后看着林昔瑶要转身,张氏转头瞪着沈氏道:“还愣着干什么?让她在府里为非作歹?” 言罢,见沈氏面露迟疑,张氏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亲自对之前守在这院子的护卫道:“来人!来人!给我将这孽障绑起来!我才不管她什么县主不县主的身份,今天我就要用家法伺候她!”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说起这句话来,林昔瑶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松开了林昔兰的手,上前一步,走到暴怒的张氏面前,微微一笑道:“祖母这么一句倒是提醒了我,这府里还有太多吃里扒外的东西,拿着我阿爹用命挣来的银子,却转头来对付我们姐妹。” 她本就生的绝美,这一笑,宛若玉树芝兰,让人觉得头顶上的阳光都盛了几分。 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在场的几个女人都是一怔,心里蓦地生出一抹冷意。 143 不要脸 “苏旭,将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都给赶出去,今日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凡泄露了一个字,就拿着他们的卖身契去见官!” 末了,林昔瑶又对张氏微微一笑道:“祖母也可以到承德门跪着请愿,让皇上或者天下人看看我到底是怎样的人,不过,不要告诉我没有事先提醒祖母,你不要当皇上是傻子,以为这些年你和沈氏对我们姐妹的所作所为他派人查不到,若是真的闹到了那一步,你不要将军府的颜面,皇上还是要颜面的,到时候您觉得他是要保你,还是要维护我们姐妹和将军府的尊严?莫说你这乖孙女厚着脸皮蹭来的亲事要作废,恐怕你这半条老命也该没了。” “你……” 张氏气的浑身直打哆嗦,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被林昔瑶臊了一遍的林昔云这一次实在没有忍住,跳起脚冲到林昔瑶面前咬牙切齿道:“林昔瑶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虽然事实的真相确实是她厚着脸皮蹭来的赐婚,但是被林昔瑶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放! 林昔云被气的失去理智,全然忘记了自己根本就不是林昔瑶的对手,这时候她眼里只有对林昔瑶的憎恨,恨不得将林昔瑶撕碎! 在咒骂了一声之后,林昔云抬手就要来撕林昔瑶的嘴。 然而,林昔瑶哪里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她一反手就抓住了林昔云的手腕将她往前一带,再一脚毫不客气的直接踹到了她的腰上。 “如果不想当一个毁了容的新娘子的话,我劝你不要以卵击石。” 林昔瑶不屑的看了一眼林昔云,那轻蔑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不是她针对林昔云,而是林昔云和沈氏这样贪得无厌还不知感恩的性子真的让她厌恶。 她都懒得去招惹她了,她却还不安生。 林昔瑶当然不是软柿子。 “云姐儿!” 沈氏一看到林昔云被林昔瑶踹倒,惊呼了一声,急的连忙就要朝着林昔瑶扑了过来。 却在到了林昔瑶跟前的时候突然改了主意,她脚腕一转就直接朝着林昔瑶身后不远处的林昔兰抓去。 沈氏留着长长的指甲,若是被那一双手狠辣的一抓,林昔兰不毁容也是一脸短时间没法见人的伤痕! 林昔瑶迅速的反应过来她的目的。 她虽然功夫没有完全恢复,但身上也练了一层轻功,对付完全不懂功夫的普通人沈氏,完全没有一点儿意外。 沈氏的手还没有触到林昔兰苍白的面色上,林昔瑶一个扫腿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既然已经出手了,林昔瑶索性上前,一脚踩在沈氏的胸口上,冷冽道:“如果二婶儿活腻了,大可以告诉我,我保证有无数个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去的办法。” 她的声音冷的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浴血修罗。 那冰冷肃杀的气场跟之前眉眼带笑绝代倾城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仅沈氏,就连张氏和林昔云都愣住了。 林昔瑶本来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顺便将将军府整肃一下,她要趁机将将军府的权利都揽在手中,将那些听命于沈氏张氏都清理出去。 她还没有打算将这祖孙三人怎么样。 但这三人实在是聒噪。 沈氏竟然还打起要毁了林昔兰的容貌的念头,这是林昔瑶的底线,她当然不能忍。 说话间,她脚下一用力,一股内力从脚掌下直接踹到了沈氏的胸口。 “噗!” 沈氏当即就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住手!” “娘!” 张氏和林昔云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声。 两人迅速朝沈氏扑了过来。 “林昔瑶,你真的要杀了她吗?” “你杀了她你也要偿命!” 被林昔瑶踩在脚下的沈氏已经说不出话来。 张氏和林昔云跌坐在沈氏身边,完全拿林昔瑶没有办法。 她们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林昔瑶,骂不过林昔瑶,身边的侍卫也被撵了出去。 现在的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的绝望。 “我杀了她又能怎样?” 林昔瑶冷着脸,扫了一眼张氏和林昔云,冷哼道:“就凭她刚刚要毁了阿兰的容貌这一点,告到皇上面前,她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你觉得皇上会因为这件事而惩罚我?” 话音才落,这三人面色皆是一白。 林昔云最先反应了过来,她的手抖了抖,在林昔瑶居高临下的注视下,她终于是低下了头,对林昔瑶服软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搬弄十分,还请清宁县主饶命!” 话音才落,张氏的身子一抖,她紧紧的盯着林昔云,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再看沈氏嘴角还在往外溢的血以及林昔瑶冰冷的面色,张氏不得不无奈又不甘的叹了一口气,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的低下了头。 林昔瑶倨傲的看了一眼林昔云,这才满意道:“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的待在你的听雪院直到出嫁,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想弄什么幺蛾子,别怪我心狠手辣!” 言罢,林昔瑶这才松开了踩在沈氏胸口上的脚,然后再也不看一地狼藉的倚兰院而是直接拉着早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林昔兰离开。 林昔瑶前脚才走,林昔云就抱起了沈氏,忙不迭的问道:“娘!娘,你有没有怎么样?” 林昔云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沈氏这才稍微缓和过劲儿来,她吐出一口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是胸口有些闷。” “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夫!” 林昔云蓦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她起身的一瞬间,已经抬手一把擦掉脸上泪痕,同时她眸子里的紧张也全然变成了冷冽和憎恨。 她发誓,她要将今日在林昔瑶这里所受的屈辱十倍百倍的奉还! 这时候,距离倚兰院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上蓦地掠过了两道人影。 只眨眼的功夫,那两道人影就出了将军府,转身落到了将军府偏门对面的小巷子里。 正是宇文宸和常远。 144 不留情面 常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小胸口,对宇文宸道:“主子,您不觉得林小姐好厉害吗?” 闻言,宇文宸十分满意且骄傲的点了点头:“那是。” 说话间,他下意识摸了摸鼻梁。 开玩笑,那可是连他都揍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厉害! 当然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他一开始以为她会受欺负的,结果心急火燎的赶过来才发现,她一打三完全没问题! 说起林昔瑶,宇文宸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灿烂。 一旁的常远见了,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不,主子,我的意思是……” 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宇文宸眸色一紧,冷声道:“有屁就放!” 常远缩了缩脖子,这才壮着胆子道:“林小姐这般厉害……以后会不会关起太极殿的门将满朝文武按在地上揍?” 这不是疑问句! 常远觉得一定是这样! 念及此,不等宇文宸开口,常远已经自动脑补了那样的画面,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要知道,上一次为了给她留一个深刻的印象,自己在永宁侯府里那么狠辣的出手可是吓到了她的…… 常远心里后怕! 他身子一转,就跪到了宇文宸面前,一把抱住宇文宸的大腿道:“主子你可要救我啊!” 闻言,宇文宸一脸嫌弃,他一抬脚,直接将常远踹下了马车。 谁曾想,这个厚脸皮又凑了上来,贼兮兮道:“对了,主子,您既然来了,干嘛这就回去了,都没有跟林小姐说上话呢!” 宇文宸垂眸凝神想了一下,便问道:“宇文楠那边怎么样?” 常远想起可怜的宁王世子,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点了一根蜡,然后噗嗤一声笑道:“属下觉得他赈灾这差事办的挺好的。” 话音才落,见宇文宸眉头微皱。 常远便知道自己没有说到点子上,他连忙补充道:“属下也派了御医进府,并且让禁卫军守着宁王世子府,营造了宁王世子受伤的假象,还有……” 说起后面,常远面上划过一抹邀功的笑意道:“林小姐派人去问了几次呢。” 听到后面一句,宇文宸面上的笑意这才荡漾了开来。 他抬手掀起了马车帘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将军府,微微一笑道:“明日便让那御医回去吧,若是她再问起来,只说在养伤,别的一概不提。” 这就让常远纳闷儿了。 他不解道:“主子,为啥?” 宇文宸放下了帘子,意味深长道:“我若这会儿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面前,怎么能让她记忆深刻?” 欲擒故纵这事儿,不仅女子可以用。 他要收获佳人的芳心,自然得耍些小心机。 比如这一次,明明将军府近在咫尺,他却不急着去见她,就让她为自己担心,让她坐立不安,让她惦记着为了她受伤的他。 若是这才一日,他就跟个没事人似得出现在她面前,那效果就不深刻了。 宇文宸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现在倒是十分期待再过些日子她迫不及待的看到自己的目光了。 常远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了,他一个眼神,常远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老谋深算”的模样,常远忍不住开始心疼起了那林小姐来。 可是,转念,他还是一下子没有忍住,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主子,那万一这段时间再有人招惹林小姐呢?” 想起上一次,林昔瑶去了一个滇南王府就遇到了两朵桃花,常远都提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话音才落,马车内的气氛骤然降到了最低点。 下一瞬,常远还来不及逃避,就直接被宇文宸毫不客气一脚给踹下了马车。 这一脚再不似之前的半开玩笑,宇文宸用了十足的力道,常远一声哀嚎,屁股足足痛了半个月。 这些,林昔瑶当然不知道。 她拉着林昔兰的手回了海棠院。 一进院子,就看到像是被土匪打劫过一般的院子,所有的箱子都被翻腾了起来,衣服也全都丢到了一堆。 看样子,沈氏和林昔云不但想抢走她们的嫁妆,还想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看到这凌乱的模样,林昔瑶有些后悔之前自己的那一脚太轻了。 “阿姐……” 林昔兰也气的小脸儿通红,不过转念想到沈氏母女最后那般模样,她也就解气了。 “阿姐,你说,祖母和林昔云会不会告状?祖母未必能见到皇上,可是林昔云以后嫁给了陈王,肯定是有机会见到皇上皇后的……万一……” 想到这里,林昔兰就为林昔瑶捏了一把汗。 她的嫁妆再重要,也重要不过阿姐。 听到林昔兰的话,林昔瑶微微一笑,一边拉着她的手越过凌乱的东西往屋子里走,一边微笑道:“放心,她不会。” “毕竟,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对我的名声不好,同样对她的名声也不好,更何况,了解了真相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她不要脸抢我们的东西,她遮掩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敢主动生事。” 林昔兰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心里依然不安,“可是,阿姐……以后林昔云更加恨我们了,可怎么办?” 一想到林昔云那满是憎恨的眼神,林昔兰就有些怕。 而林昔瑶看到林昔兰这般怯懦的模样,既无奈,没有办法。 “不怕,天塌下来还有我,阿兰不用怕。” 看来,想要转变林昔兰的性子,让她大胆一些,还需要慢慢来。 林昔瑶心里感慨。 春花秋月已经在着手收拾院子了,林昔兰也跟去帮忙。 林昔瑶放心不下那登徒子,招来了苏旭又去问了一遍,得出的结果依然是没有任何消息。 即使他们递了将军府的帖子去,也如石沉大海。 林昔瑶心里虽然不安,但隐隐觉得,也许没有消息,也说明是个好消息。 至少他性命无碍,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该传出消息了。 念及此,她鼻尖竟然泛起了一缕酸楚。 连林昔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这般在意他的生死了。 正跟苏旭说话,就听见一个护卫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对林昔瑶行礼道:“大小姐,显国公府来人了。” 145 不在怕的 显国公府? 林昔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刘娇。 果然,下一瞬就听那侍卫道:“据说是显国公府的管家,奉刘娇小姐之命而来。” 林昔瑶抬手一招,让侍卫将人带了进来。 照面之后,那管家就对着林昔瑶微笑行礼并道:“我家小姐请了画舫,在三日后游湖,想请清宁县主和二小姐一道去游玩。” 言罢,他诚恳的递上了帖子。 林昔瑶示意身边的春花接了过来。 刘娇没有来找她,本来也是打算去找刘娇的。 自从上一次发觉皇后的态度有些奇怪之后,林昔瑶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当面跟刘娇说清楚。 刘娇会不会成为陈王妃,她一点儿都不在乎,但她并不想在现在给自己多树立这么一个劲敌。 “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一定会去的。” 至于林昔兰,林昔瑶也打算带上她,让她多出去走走,见见场面,不然这丫头总是一副怯懦的样子可不太好。 林昔瑶应了下来,转身就吩咐春花去挑选礼物。 彼时,御花园的一处凉亭里,皇后冷着一张脸坐在石凳上。 李默有些无奈的站在一边。 按理说,他一个外臣,没有昭庆帝的点头是不能擅自跟后宫妃嫔见面的,即使那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但皇后素来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有事直接召了他来,即使已经避嫌在了御花园,但到底会被人非议。 好在昭庆帝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那些御史的折子都够自己喝一壶的。 李默有些无奈。 看向自家妹妹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丞相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皇后冷冷的眼神打量了过来,李默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道:“这正是微臣想问娘娘的。” “不知娘娘此番召微臣进宫是为何事?” 闻言,皇后手一沉,蓦地拍在了石桌上,沉声道:“兄长,在我面前,你也要继续演戏吗?” 李默很是无语,明明是她一口一个丞相,让他不得不提着小心,转身来就斥责他在摆架子。 自从上一次李云秀惹出了那一遭事情之后,皇后对他的态度越发的不满,李默心里都清楚。 “臣惶恐,不敢揣测娘娘的心思。” 正是清楚,才越发对皇后不满了起来。 即使那件事是云秀做的不对,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这让李默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皇后本来以为自己先垮下脸来,丞相就会顺着哄她,谁曾想,这一次是把他得罪狠了。 无奈之下,皇后只得无奈道:“哥!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呢?” “这些日子我没有召你进宫,就是让你冷静的想想,事到如今,你还没有想明白吗?是云秀她做错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维护她?” “平白让林昔云占了便宜,塞给了昊儿一个侧妃不说,现在连兄长也不理解我。” 说到后面,皇后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抹委屈。 见状,李默就算再生气也不得不拉下脸来,曲身行礼道:“是臣的错,臣只是心疼爱女,这才气不过……臣气不过的是那林昔云,以及当日在永宁侯府设计云秀的幕后之人。”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又安抚道:“兄长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定论。” 闻言,李默忍不住自嘲道:“就算查到了又能怎样,云秀的婚事是毁了,名声也不会回来。” 话音出口,两人皆沉默了。 最后,还是皇后来打破僵局道:“我能理解兄长的心情,不过如今却不是执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这一次漓江贪污大案牵连甚广,虽然皇上没有直接对永宁侯府下手,但这也足够让他们元气大伤了,眼下正是我们的人蚕食他们势力的时候,那些空缺出来的位置,兄长还要早做打算。” 李默点了点头,皱眉道:“这一次虽然没有动永宁侯府,但皇上下手可不可谓轻了,就连王远知的嫡子都没了,经过这一次,我看他还拿什么跟我们抗衡!” 即使上一次在永宁侯府让李云秀李昭泓出事的罪魁祸首还没有找出来,但李默已经下意识将这一笔账算到了永宁侯府的头上。 这一次永宁侯府出事,他当然乐见其成。 皇后见李默还在心心念念着李云秀的事情,她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知道这是一个迈步过去的坎儿,这才道:“兄长,云秀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但这件事确实怪不到我这里,能为云秀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以后对这丫头,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李默一怔。 还能有什么打算! 当然还是要想尽办法嫁给宇文昊! 谁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赌到了宇文昊的头上,如果宇文昊顺利成为太子最后胜利登顶,即便是云秀先委屈一下当个侧妃,那日后就是贵妃,甚至还能将刘娇给拉下来成为皇后。 皇家的妾氏不比寻常人家。 而且他现在这么多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位极人臣抱住李氏一族继续繁荣下去。 他付出了这么多,不能不要回报。 之前他也是被昭庆帝和皇后的一番训斥给弄懵了,只听着昭庆帝怒急之下的一句话,就以为是真的断了云秀嫁进皇宫的路。 就拿这一次来说,虽然他也觉得云秀做的过分,不该那么鲁莽,甚至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不过事后李默想过了,这个办法可行! 如果当初没有林昔云闯进来,那么说不定现在被封为陈王侧妃的就是云秀! 就算要接受众人异样的眼光又何妨,那都只是暂时的。 可让李默愤怒的是竟然没有成功,半路杀出来个林昔云! 那林昔云他没有见过,只是上一次因为永宁侯府的事情见到过林昔瑶,当时李默就觉得那女子身上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兄长?” 皇后见李默半天没有说话,不由得出声唤道:“云秀的终生大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面对皇后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李默先将自己的想法给掩藏了起来,叹息道:“云秀才出了这两件事,微臣暂时还没有心思帮她物色婚事,若要让她知道了,恐怕又要跟微臣置气。” 146 合谋 皇后见他神色从容,不见刚刚的郁结,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说起婚事来,见李默似是已经放下,她这才提起最近萦绕在自己心头上的疑虑。 “不知兄长听说了没有,明觉大师给将军府的林昔瑶看过面相。” 皇后状似不经意,实际上没有错过李默面上一点点的表情变化。 果然,下一瞬就见李默眉头一皱,不屑道:“不过是一个疯和尚的胡言乱语,怎么可能当真!” 话一出口,李默似是也有些心虚,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娘娘的意思,莫不是要……” 娶那林家女? 后面几个字没有说出来,李默豁然抬眸看向皇后。 皇后没有避讳他的打量目光,直接道:“不瞒兄长,我确实在考虑。” 前脚才说了跟李云秀的婚事不可能成功,后脚就在说要娶林昔瑶,皇后也觉得有些理亏,她干咳了一声,这才道:“我没有别的意思,这里没有外人,我不妨直说,兄长自是希望昊儿是那个能登顶的,明觉大师的命批从来没有出过错,所以我在想着,如果有那林家女的加持真的可行的话,到时候的情况不也是兄长愿意见到的吗?”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 李默也挑不出错来。 他眸色一转,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当即微笑道:“娘娘所言极是,不过,命批这东西到底是摸不着看不准的东西,若是为了那一句话而去得罪了显国公府,咱们的损失就太惨重了。” 皇后也正是顾虑着这一层,所以迟迟不能做决定。 李默见皇后的表情,心里也有了底,继续道:“微臣有一计。” “既然娘娘不放心那林家女嫁给别的皇子,倒不如……微臣已经收到确切消息,在两个月后的皇上寿宴上,西辽的摄政王会带世子来求娶公主,将和亲之事提上议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本宫怎么不知道!” 皇后一听到和亲,惊的手脚冰凉,无意识间又将自己一贯的皇后做派展现了出来。 不怪她惊讶,而是三年前,那摄政王就曾来东楚王都参加过寿宴,当时就提议要皇上将静公主和亲去西辽,嫁给他儿子!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那是她的心头宝! 偏巧人家看起来诚意满满,这两年西辽在边境秣马厉兵,昭庆帝显然不愿意得罪,当时就要应下,还是她找了御医来,借口说静儿身体不好,要送去礼佛三年才能化去一身的病痛,这才夺过了一劫。 如今三年期满,这西辽怎么就又上赶着来了! 饶是沉稳狠辣如皇后,这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了。 李默将皇后的表情看在眼里,他垂手继续道:“皇后何不把这棘手的林家女送出去?” “自古就有重臣之女获封公主,然后代公主出嫁,昔日那林业成驻守边疆跟西辽没少交战,如今将林家女嫁过去,也正好显示出了两国交好的决心,这一个理由,相信皇上也不会反对。” 李默的话还有后半句……昔年死在林业成剑下的西辽人不知几凡,若将那林昔瑶嫁过去,只会被西辽折磨的生不如死,当然,这一点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凑了。 他只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再拉上皇后从中周旋,最后就能让这件事定下。 皇后迟疑了一下,最后在显国公府和林昔瑶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在丞相精明算计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好,就按兄长的意思办。” ***** 彼时,已经被人惦记上的林昔瑶浑然不知情。 她才听苏旭带来了朝堂上的最新消息。 漓江贪污大案告破,以工部尚书贺连为首的一众朝廷官员悉数伏法,跟贺连连襟的永宁侯府也受到了牵连,永宁侯世子王名扬因包庇罪被打入死牢不日问斩,永宁侯王远知被罚禁足一个月,巡防营交由禁卫军统领陈轩昂代为执掌。 听完这些,林昔瑶忍不住皱眉道:“就算以包庇罪论处,那王名扬也应该罪不至问斩,还有什么隐情吗?” 苏旭点头,如实将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倒了出来:“属下辗转打听到那韩七子在永宁侯府效劳,从去年开始,王远知就将韩七派给了王名扬,本是让他当做暗卫用,谁曾想他因为记恨上了大小姐,竟然趁着大小姐去庄子上的时候派了韩七来动手。” 原来是这样。 可是,林昔瑶就越发不懂了,韩七奉王名扬的命要杀的是她,为什么最后朝廷的死罪就落到了王名扬的头上? 几乎是转瞬间的功夫,林昔瑶就想到了那登徒子,以他跟太子之间的关系,只要在太子面前多一句嘴,惩罚王名扬应该不难。 只是,她还是有些意外竟然直接将永宁侯府的世子给下了死牢。 光是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太子对那登徒子的重视了。 林昔瑶暗想,自己以后想要活的更久一点,是不是不应该对他那么凶了? 不过下一瞬,林昔瑶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以后都不要去见那登徒子了,所以什么凶不凶的。 正想着,就听苏旭又道:“对了,大小姐,您让我们盯着的二皇子,刚刚也有了消息过来,说他正在福满园见永宁侯府的王采薇。” 闻言,林昔瑶一怔。 这倒是有些好笑了。 永宁侯府都这时候,王采薇还有心思出来会情郎? 念及此,林昔瑶微微一笑道:“安排下去,我马上也去一趟福满园。” 话音才落,苏旭就点头吩咐了下去。 林昔瑶转身回了里间换了一声素净的纱裙,又取了帏帽来这才带上了春花上了马车,出了将军府一路朝福满园而去。 在经过上一次遇见那个曾杀死了自己的黑衣人的街道的时候,林昔瑶下意识打起了帘子来四下张望。 不知怎的,她有一种预感。 她还会遇到那人。 至于那天为什么会遇见,她回去之后也做过很多种推测。 最后比对下来,最有可能的一种就是那人就是被派来跟踪她的。 147 设计她 所以,林昔瑶才专门又环顾了四周,并且让苏旭派人暗中跟着她,看看她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 她的目光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心里蓦地划过一抹怅然。 一边的春花见了,不解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林昔瑶心里的事情当然不好跟她说,只叹息道:“没什么,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这时候,伸长了脖子偷听的车夫耳朵尖儿动了动,不动声色就将这句话给传了出去。 一刻钟后,东宫宇文宸就收到了消息。 他冷眼看着一脸不安的常远道:“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 常远哆嗦了一下,这才抖着爪子道:“就是,就是……属下的人听说林小姐去了福满园,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据说她是听见二皇子在福满园这才跟着去的。” “咔嚓!” 宇文宸一个不察,就将手边的青玉茶盏给捏碎了。 他咬牙切齿道:“消息可靠?” 常远站直了身子,无比笃定道:“初一传回来的消息,从来都错不了!” “这女人!” 宇文宸气的坐不住了,他在屋子里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这才两天没见,都要背着我去见别的男人了!” 言罢,宇文宸不解气,提起步子就要往外走。 见状,常远没有忍住,脱口而出道:“您不是还在装重伤吗?你说好的要欲擒故纵,让林小姐心疼、紧张、坐立不安最后对您念念不忘吗?” 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要去找人家? 听到常远的话,宇文宸的步子顿了顿。 常远这句话说的没错,他本来是要装重伤,装欲擒故纵,为了让那个女人心疼的。 结果!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跑去见别的男人了! 说好的会心疼会紧张会念念不忘呢? 一个都没有! 一时间,宇文宸有些挫败! 这些都是他这段时间熬夜研读那些姑娘家才看的话本子之后才想到的办法。 可是,为什么她就没有按照剧本走不按套路出牌? 堂堂东楚太子,天下美男第一人,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质疑。 他一只脚已经跨出去了门槛儿,另外一只脚还在房里,听到常远的话之后,出去也不是,回来也不是。 “主子,咱都已经在装重伤了,这会儿出去的话,只怕以后林小姐……属下的意思是说……会前功尽弃……倒不如咱将二皇子召进来就是了,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呗。” 常远好不容易才支了招。 宇文宸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他转身利落的回到了案几前,皱眉对常远道:“立即去把宇文铭叫过来,就说孤有急事要找他。” “是!” 这一次常远回答的干脆利落。 他美滋滋的提起了步子就要往外走,却听宇文宸突然阴测测道:“再去给将军府送一本女戒来。” “啥?” 常远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转身看到宇文宸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点头就要飞快离去,却又一次被宇文宸叫住了。 “等等!” 常远心头一惊,主子这样三番两次的叫住自己,还是头一遭。 他正想着主子是不是在考虑该怎样惩罚或者整治林小姐了,毕竟只送一本女戒也太小儿科了。 谁曾想,下一瞬就听宇文宸用不太自然的声音开口道:“算了,孤不跟她一个女人计较。” 她身上还来了葵水,要是再受气或者坐在那里看女戒,可能肚子又腰疼了,宇文宸舍不得。 然而,这句话差点儿让常远惊掉了下巴,他一个不稳,直接栽倒了下去,好不容易爬起来准备再向宇文宸确认一下,换来的却是宇文宸那冷的像刀子一样的眼神。 常远当然不敢再带着,闪身逃也似的跑了。 林昔瑶一路都惴惴不安的,既盼着那黑衣人出现,也担心那黑衣人出现。 好不容易到了福满园,她这才收住了心神。 携着春花下了马车就直接往二楼走。 福满园下面卖糕点,上面一层开辟出来了好几个雅间,供客人们歇脚喝茶品糕点。 林昔瑶再一次走到跟那登徒子初遇时的楼梯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恍惚。 那一日的情形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的脸颊又一次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好在她戴了帏帽,倒也让人看不出来。 小二热情的将她们带去了二楼一个靠窗的雅间。 林昔瑶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透着竹帘看到了第三进雅间里卿卿我我的那一对。 “我们就在这里了。” 林昔瑶没有跟着店小二的步子,转而走进了宇文宸和王采薇隔壁的雅间。 说是雅间,其实就是用屏风和竹帘隔开,若是人说话的声音大一点儿,隔壁都能听见。 许是宇文铭已经有了吩咐,所以一见林昔瑶已经走了进去,店小二一副为难的表情道:“小姐,这里已经有人预定了,还请小姐移步隔壁。” 闻言,林昔瑶不为所动,她皱眉道:“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你这二路不是都还空着吗,人家还没来,我在这里待一会儿怎么了?” 她故意拉长了几分声音,为的就是让隔壁的那一对男女听见。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宇文铭的声音适时响起:“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只一句话就已经让店小二有些腿软。 他只得放下林昔瑶,转头进了隔壁,跟宇文铭解释道:“贵客,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来了一位小姐,不由分说的就上了楼,而且还执意要在隔壁坐下,小的也不敢得罪啊……” 林昔瑶一身尊贵无双的气场,而且一进门不等店小二反应就率先上了楼。 这让店小二也很是无奈。 宇文铭为了掩人耳目,当然不敢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给了足够的银子包下了二层,谁曾想还有不长眼的上来打扰。 他眉头一皱,冷声道:“是你过去撵出去呢?还是要我动手?” 说话间,他的眸子里已经迸发出了一抹冷意。 那店小二腿一软,越发不敢得罪,他正转身准备去跟隔壁的林昔瑶说好话,却见林昔瑶已经打起了帘子走了进来。 她素手掀起帏帽,对宇文铭嫣然一笑道:“二皇子是想撵我走吗?” 148 挫败的太子殿下 当她露出帏帽下那绝美的面容的一瞬,店小二就愣了愣,转眼间却听到“二皇子”三个字,店小二吓的浑身一僵硬,半天都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来。 宇文铭和王采薇也惊讶不已。 他们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林昔瑶。 尤其是王采薇,一听到林昔瑶的声音,不等她摘下帏帽,她心里就已经泛起了恨意。 自然,她一抬眼的瞬间,对上林昔瑶的眸子里也满是不加掩饰的憎恨。 林昔瑶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自动将她忽略掉,转而去看宇文铭道:“好巧,二殿下也在这里。” 言罢,她垂下了眸子,带上了一抹娇羞道:“刚刚我在楼梯口听到声音,还不敢确定,这才贸然跟了过来,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一看到林昔瑶,宇文铭的眸子里也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尤其是她抬眸对他嫣然一笑的样子,那种熟悉感又一次席卷而来。 宇文铭定了定神,努力告诉自己,她是林昔瑶,不是李云裳! 下一瞬,再看林昔瑶,宇文铭已经恢复了灵台清明,他浅笑道:“既然清宁县主来了,不妨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宇文铭如是想。 但他含笑的眉眼,以及刚刚他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微微出神的样子落照王采薇的眼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心里的嫉妒像是疯长的野草,一旦开了头,就越发不可收拾。 王采薇咬了咬牙,带着一抹嘲讽道:“清宁县主不请自来,倒是让我们很是意外呢。”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在乎王采薇眼里的讥诮,她来这里就是给他们两个添堵的。 王采薇越不高兴,她才越高兴。 对上王采薇那双藏着锋芒和冷意的眸子,林昔瑶眸色一紧,连忙委屈道:“看样子,王小姐是不太欢迎我了,那我还是走吧。” “她只是开个玩笑,你又何必介意?” 宇文铭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一看到她皱眉失落委屈的样子,他就蓦地心慌了起来。 这感觉也太熟悉了,就跟当初在面对李云裳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种超出自己掌控的情愫又一次在他心头生根发芽。 刚刚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宇文铭在心里跟自己叫了劲儿,面上却对林昔瑶冷不起来。 “二郎……” 王采薇也没有想到宇文铭竟然会帮着林昔瑶说话,她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了,一把拽着宇文铭的手臂,眸子里满是委屈的看着宇文铭。 见状,宇文铭心头划过一抹嫌恶。 不过面上他依然柔声劝慰道:“我当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一向都很大度的。” 宇文铭连捧带安抚。 若是平时,王采薇也就算了,但今日,她分明看到宇文铭的眸子里有了一丝敷衍的味道。 只是因为林昔瑶那个女人? 念及此,王采薇垂下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怨毒。 “爷!刚刚东宫传了消息过来,让您过去一趟。” 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宇文铭也有些吃不消,好在这时候亲信递了消息来。 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王采薇和林昔瑶招呼了一声便转身大步离去,再不看身后的人一眼。 等宇文铭前脚一走,王采薇瞬间收起了面上的委屈和悲戚,她冷眼看着林昔瑶开门见山道:“县主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二郎在这里见个面,县主也要巴巴的赶过来,楚王都这么大,县主可不要告诉我,你是听到二郎的行踪专门赶过来的。” 即使知道对面的林昔瑶是县主,但王采薇一点儿也没有要尊礼的意思,毕竟就算林昔瑶有封号在身又怎么样,她可是永宁侯府的嫡女,她的爹爹是永宁侯! 而林昔瑶不过是顶着一个县主的虚名罢了。 她一点儿也没有把林昔瑶看在眼里,以至于这一番话才没有一点儿情面。 本以为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林昔瑶不恼羞成怒也该臊得慌了,但事实上,王采薇又一次想错了。 她眼底里的笑意更甚,在王采薇收回了落到宇文铭的背影上的目光之后,林昔瑶嘲讽道:“对啊,我就是听到二殿下在这里,才眼巴巴的赶过来,怎么,男未婚女未嫁,我来这里瞻仰一下二皇子的风采,不行吗?” “林昔瑶!” 王采薇怀疑过林昔瑶的目的,但当然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直接就承认了下来。 她冷眼看着林昔瑶,甚至连最后一点儿尊重都没有了,直接怒骂道:“你太不要脸!” “啪!” 王采薇的话音才落,林昔瑶一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直接将她的头打偏到了一边。 王采薇蓦地侧过头来,怒瞪着林昔瑶道:“贱人!你敢打我!” “啪!” 林昔瑶反手又是一巴掌。 王采薇上前就要来抓扯林昔瑶,却被林昔瑶先一步反手将她的双手给剪在背后。 虽然林昔瑶的身手没有恢复,但对于这种娇滴滴的世家大小姐,简直比杀只鸡还容易。 “王采薇,你大概是忘了,我是清宁县主,你当面辱骂我,但凭这一点,就是将皇家的威严,将皇上的面子踩在地上,你觉得这样闹出去了,对你好不好?” 话音才落,王采薇身子一怔,不过她依然不甘心,冷声道:“你也不要忘了,我是永宁侯府嫡女!” 说话间,王采薇就要挣扎,奈何林昔瑶将她双手反压在背上,然后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桌子上,王采薇根本动弹不得。 往常,她身边还跟着护卫和丫鬟,但偏巧今日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就是想跟宇文铭见面诉诉苦,求他的安慰。 护卫没有带不说,就连丫鬟也留在了前面巷子的马车上。 王采薇心里泛着恨意,脑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林昔瑶见她终于认清了形势,又笑道:“对啊,你也知道你是永宁侯府嫡女,现在永宁侯府都被禁卫军给围住了,就连你爹永宁侯都不敢伸出脖子走出府门一步,你区区一个永宁侯府的小姐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跑来这福满园喝茶,并且羞辱本县主,你觉得这件事传开了,对谁不利?” 149 出气 话音才落,王采薇面如土色。 她再不挣扎了,到了唇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见状,林昔瑶这才放开了她,然后有些嫌弃的拍了拍刚刚打了她巴掌的手,淡淡道:“这脂粉都有二两了。” 话音一落,王采薇又羞又囧,她气的直跺脚。 但是形势不比人强,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的王采薇最后还是咬牙忍住了,然后对林昔瑶沉声道:“清宁县主,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的声音冷的像是隆冬腊月里的冰棱。 林昔瑶噗嗤一笑,却并没有点头,反而不屑道:“当然不能。” 闻言,王采薇一怔,再好的脾气被林昔瑶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也会生气,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暴脾气! “林昔瑶!你到底想怎样!” 王采薇几乎是咬着唇瓣说出来的这句话。 林昔瑶噗嗤一笑,展颜道:“你见了本县主还没有行礼呢,怎么要我身边的丫鬟教你吗?” 这已经是十足的羞辱了! 但王采薇知道,是自己理亏,她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昔瑶,最后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 林昔瑶淡淡的应了一声,她这才得以离开。 王采薇前脚才走,林昔瑶身边的春花就忍不住笑道:“小姐,您刚刚好威风啊!” 闻言,林昔瑶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没有什么心思想要跟王采薇在这里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起争执的,但王采薇每次都跟她过不去,这一次又有了王名扬派人来刺杀她的事情,她就算是再好肚量也有了脾气。 而且,她一点儿都不在乎王采薇对她的憎恨,反正这仇家已经是结的死死的了。 外人虽以为王名扬只是因为包庇罪而被判死刑,但应该没有人比永宁侯府的人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会被昭庆帝杀。 是因为刺杀了她。 也许至此永宁侯府的人未必知道这件事已经牵连到了宁王世子宇文楠的身上,但肯定是要将这笔账算到她头上的。 横竖都是死敌,林昔瑶不介意出一口恶气,再多欺负王采薇一些。 “走吧,回去了,我有些头晕。” 林昔瑶抬手抚了抚额头,她确实有些头晕。 本来苏澈给她的那朱红色的药丸子还够她再吃上几天的,但那天晚上情急之下她自己多吃了一粒,又给那登徒子喂了一粒,这几日又不见了苏澈的行踪,剩下的两三粒药丸子,她就得省着吃了。 主仆而人一路回了将军府,林昔瑶才进海棠院,苏旭就跟了进来。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闻言,苏旭摇了摇头道:“属下并没有什么发现,会不会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跟踪,所以先撤开了?” 林昔瑶下意识握紧了梨花木的扶手,皱眉道:“也有可能,总之最近多留意就是了。” 苏旭点了点头,见林昔瑶没有别的吩咐就要退下,林昔瑶突然又道:“再派些高手在海棠院周围守着。” 她眼皮直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这是将军府,永宁侯府的人就算再恨她,也不会在这里动手,更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但林昔瑶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却十分强烈。 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旭明白了过来,很快就吩咐了下去。 林昔瑶起身正准备去偏院看看兰心,就见秋月迈着小碎步从院外走了进来,并对她低声道:“小姐,前几日您救下的那个萧公子来了。” 萧恒? 林昔瑶微微一愣,就反应了过来。 如果之前她还猜不到萧恒找太子是什么目的,那么这一次漓江贪污案被揭露出来,她就已经明白了。 再加上苏旭收集来的消息,林昔瑶已经知道萧恒的身份以及他在这一次案件中的巨大作用了。 她抬手道:“请进来。” 言罢,她想了想,在自己房间见外男终是不妥,林昔瑶又提起了步子来到了庭院里。 她前脚才走到海棠树下,萧恒挺拔如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萧恒见过清宁县主。” 清脆利落的行礼,衬着这干净洒脱的少年越发多了几分磊落。 林昔瑶抬手虚扶了一把,微笑道:“看来,萧公子的事情是办成了。” 闻言,萧恒露出了跟他周身的气质不太相符的腼腆笑容,他点头道:“算是不辱家父使命。” 说起他父亲来,萧恒的眼角眉梢间蓦地染上了一抹愁绪。 林昔瑶想到他的父亲为了这账本被杀,也忍不住为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转移话题道:“对了,接下来萧公子有什么打算吗?” 闻言,萧恒一扫刚刚的郁结,展颜道:“我想去浪迹江湖,去更远的天地闯一闯。” 这句话让林昔瑶有些诧异,她不解道:“萧公子这般人才,若不留下为朝廷做事,倒是可惜了。” 这是句实话。 萧恒微笑道:“太子殿下也这么说,不过,我去意已决。” 说起这里,萧恒蓦地想起为了一个小小的账册就掀起的血雨腥风,他忍不住皱眉道:“我性子磊落,不喜欢拘束,更不喜欢那些阴谋诡计,这一次也是让我着实体验了一把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以及人心叵测,虽然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以让我厌倦了,家父交代的事情既已完成,接下来,我想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见他心意已决,林昔瑶自然不好再劝他,更何况人各有志,而且她也没觉得远离朝堂放舟江湖有什么不好。 那也正是她想过的日子。 她微笑道:“那我就该好好羡慕萧公子了。” 若不是为了这身份以及她肩头上背负的仇恨所累,她也想要过那样的日子,放舟江湖,肆意人生。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满满的羡慕和憧憬。 这让萧恒有些意外。 他没有想到她身份如此尊贵,不但不嫌弃他这在外人看起来“没有志向没有出息”的打算,反而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一时间,萧恒看向林昔瑶的目光里越发多了几分欣赏。 150 道别 “只要县主想,也一定可以实现。” 不知道怎的,看到林昔瑶面上流露出的那种憧憬表情,萧恒下意识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以他的身份,凭什么来安慰她? 但好在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介意,她微笑道:“那好,等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去找萧公子青梅煮酒,对坐饮茶。” 闻言,萧恒只觉得心头一荡,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喜悦摄住了他,他连忙道:“那我一定扫席以待!” 没有知道,林昔瑶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对这少年有多大的影响。 多少年后,当功成名就的萧恒成了武林第一人,站在让天下武林豪杰都仰视的风雪山庄遥望东楚王都的方向,依然为那雍容华贵的女人当初的一句允诺而心潮澎湃。 *** 林昔瑶送走了萧恒,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就索性回了房间躺下。 她本来是要去找兰心的,这会儿头晕的厉害只好作罢,谁曾想,她才躺下来,兰心倒找来了。 一见她揉着太阳穴的样子,兰心紧张的跟到了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放心,我没事,就是老毛病了。” 即使是这样,兰心也不放心。 她急的团团转,最后走到案几前飞快的写下了一行字。 “小姐,我听春花说,苏大夫只能救一个人,您就不要管我了。” 意思是让苏澈就自己。 看到这一行字,林昔瑶心头一暖。 她下意识拉住了兰心的手,柔声道:“你放心,苏大夫只是开个玩笑,他是个好人。” 这会儿正在某府上爬墙的苏澈忍不住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冷哼了一声,十分不满道:“该不会是那个臭女人在念叨我吧?” 想了想,他又摇头道:“不对,明明我留给她的药丸至少也能用到七天之后,她怎么可能记起我。” 苏澈蓦地再一摇头,就将林昔瑶给抛到了脑后,继续自己的翻墙大业。 林昔瑶这会儿安抚了兰心,又找了两本适合兰心的剑谱给她。 不得不承认,兰心的剑术进步很快。 就算她没有一点儿轻功和内力在身,但心无杂念练剑的兰心进步非常快,就连林昔瑶都要落下风。 见状,林昔瑶忍不住感慨道:“看来,当初让你练剑真的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闻言,兰心面上一红,对林昔瑶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抱着剑谱飞快的离开了海棠院。 林昔瑶头晕的越发厉害了,她只得回了床上躺下歇息。 接连两天,她都是晕乎乎的。 转眼间到了刘娇邀请去游湖的日子。 这天一早,服了一粒小药丸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连这两日的头晕目眩都瞬间好起来的林昔瑶比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热闹的林昔兰还早了一步收拾妥当。 “阿姐,你今天真美!” 林昔瑶今天穿着一袭粉色烟沙裙。 近来王都中世家女都喜欢穿曳地裙,那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摇曳生姿。 林昔瑶向来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她的裙裾只到脚裸,跟穿着曳地长裙的贵女们一比,又要多了几分英气和利落。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点了一下林昔兰的鼻尖儿道:“你也美呀。” 姐妹俩说笑着上了马车。 在去城外的路上,林昔兰有些不安的拉了拉林昔瑶的手,怯生生道:“阿姐,我还没有参加那样的聚会,我有些紧张。” 以前阿娘在的时候,她们还小,阿娘又很少参加这一类的宴席,就算有必须要出席的,也没有带上她们。 这几年在为爹娘守孝,她们也老老实实的待在将军府,所以林昔兰的紧张不无道理。 上一次在太后设下的桃花宴,也是她第一次出席那般宴席。 但那一次有太后在,底下的人都不怎么放得开,今日都是一些世家贵女,基本上是同龄人,林昔兰反而有些怯场了。 林昔瑶握着她的手,微笑道:“怕什么呢,你是将军府的嫡女,今日在场的,除了皇上赐封的清宁县主李安宁,就没有人能比你高了去,所以不要怕。” 她带着林昔兰出来一则是为了让她透透气,二则也是让林昔兰多见见这样的场面,把她怯懦的性子改一改。 有了她的这句话,林昔兰果然没有那么紧张了,她咬着唇瓣点了点头道:“好,阿姐,我知道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捏了捏她一片濡湿的掌心。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柳林湖畔。 林昔瑶一掀起帘子,就看到岸边上已经排了很长的马车队伍,都是一些应邀前来的世家贵女。 显国公府的管家正在前面招呼,远远看到将军府的马车过来了,连忙跟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就亲自跟了过来。 “清宁县主。” 见礼之后,管家微笑抬手一引道:“我家小姐吩咐,清宁县主一来,就可直接去画舫。” 这待遇是那些世家贵女都不曾有的。 管家的话音才落,一时间,林昔瑶就已经能感受到几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林昔瑶无奈的笑了笑,对管家道:“劳烦引路了。” 言罢,她起身下了马车,转身又搀扶了林昔兰下来。 两人相携并肩跟在管家的身后,越过还在排队登记的贵女们面前,林昔瑶感觉林昔兰握着她的手都微微颤抖。 “八皇子他们来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下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声音盯向了不远处的那一个两层画舫。 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那画舫船头站着一抹白衣胜雪的身影。 旁边明明还有其他容貌不凡的世家公子,但偏偏他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让人一眼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八皇子,宇文轩。 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过去的时候,也正迎上了他那道带着温和笑意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跳都加快了两下。 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心头不解:这八皇子刚刚是在看她? 不等林昔瑶细想,就听身边有贵女小声惊呼道:“天呐!八皇子在看我!” 151 一句承诺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才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在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宇文轩的时候,林昔瑶就下意识的想到曾经的自己。 虽然她跟他并没有什么交流,但毕竟那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如果她没有死的话……现在的她该是已经嫁给他了吧? 心头怅然,林昔瑶再不敢多想,她收回了目光,转头快步跟上了管家的步伐。 丫鬟们被留在了岸边,三人登上了船。 才走到甲板上,就有刘娇身边的大丫鬟客客气气道:“清宁县主,我家小姐恭候多时了。” 林昔瑶也知道刘娇有话要对自己说,更何况这大丫鬟还在给她使眼色。 林昔瑶转头对林昔兰道:“你在船头看会儿风景透透气,我去去就来。” 她也是想让林昔兰放开胆子。 闻言,林昔兰果然有些怯意,不过在对上林昔瑶那双带着鼓励的眸子的时候,她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我妹妹身子骨弱,还请管家代我照顾。” 嘱咐了管家,林昔瑶这才起身跟上了那大丫鬟的步子,进了船舱。 刘娇正在吩咐丫鬟事情,一看到林昔瑶过来,连忙屏退了丫鬟,对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没想到清宁县主肯赏脸。” 这船舱雅间周围用屏风隔开,门口挂上的帘子是紫玉珠帘,随着外间吹过来的风微微拂动,发出清脆的抨击声。 这里没有外人,林昔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林昔兰,她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阿娇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刘娇在林昔瑶左手边坐下,她抬眸看着随风浮动的紫玉珠帘,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件趣事,是关于明觉大师的,不知道清宁县主可有耳闻。” 明觉? 林昔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只是在寒山寺之后,就没有听到过关于明觉大师的所有消息。 她当然不知道刘娇所指,便盯着刘娇的眼睛,坦言道:“我确实不曾耳闻,阿娇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这些世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也是云里雾里的,明明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非要绕了十个八个的弯子,还要咬文嚼字端架子。 林昔瑶心里诽谤,面上当然没有表露出来半点儿不耐烦。 刘娇终于从那紫玉珠帘上收回了目光,看向林昔瑶,微笑道:“我听说,明觉大师给县主下了一道命批,是这样吗?”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怔。 命批? 她当然有印象,当时明觉大师说了一大堆的话,她就记住了一个凤主天下的命格,而且好像还带着九死一生的什么宿命来着,但是这种事情,也就是听听,谁会当真呢。 这时候让她惊讶的是,当时明明就只有她和春花以及明觉大师三个人,怎么会被外人知晓? 而且,看刘娇的意思,最近很多人都知道了? 林昔瑶心头不解,她挑眉看向刘娇,轻笑道:“不过是一句子虚乌有的传言,又怎么能当真,难不成阿娇小姐当真了?” 话音才落,刘娇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是啊,就是一句传言,我本来也没有当真的,但瞧着皇后娘娘最近的心情却是不太好了。” 刘娇不是王采薇。 所有的高兴不高兴,满意不满意都会写在脸上,王采薇没有脑子,一点儿都沉不住气,而刘娇不同。 她将陈王看的那么重,将陈王妃的位置看的那么重,即使这句话已经摆明了是在说话皇后因为这命批而有所动摇,但林昔瑶在她脸上也看不到一点儿情绪起伏。 她的眉眼依然是带着娇俏的笑意,仿佛在说着与己无关的笑话一般。 这样的女人才可怕。 而林昔瑶这会儿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日皇后的态度会那么奇怪,甚至还问起她是否有嫁给陈王的念头。 原来问题的关键才是在这里!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不但告诉了皇后,更透露给了刘娇,让皇后对她另眼相看,即使只是稍微那么一点点摇摆,也足够将她架在火上烤了。 要知道,刘娇身后代表的是显国公府。 现在她跟刘娇还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她们两人可以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喝茶,一旦林昔瑶威胁到了她的位置,林昔瑶丝毫不怀疑她会用最阴冷的手段来对付她! 她现在树敌已经够多了,皇后还要抓着林昔兰不放,自然,她也是不能跟刘娇闹翻的。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十分无奈道:“我以为阿娇小姐也会将这个当做是一个笑话听。” 言罢,林昔瑶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来走到紫玉珠帘面前,看着外面逐渐上船的世家贵女,感慨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话我不妨说的明白些。” “皇后爱子心切,一听说这个传言,在第一时间难免会头脑发热,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心思,但她会很快冷静下来,就算她不冷静要一意孤行,丞相也会让她冷静,所以,阿娇小姐放心,您的陈王妃的位置没有人能撼动的了。” 开玩笑,现在永宁侯府遭殃,正是朝中几个党派争抢势力的好时机,在这种关头,皇后和丞相怎么可能跟显国公府翻脸。 林昔瑶苦笑着,不等刘娇开口,又道:“只不过,恐怕接下来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有了这个传言在身,不管是真是假,都会让皇后忌惮几分,尤其是本来还要将她嫁给太子的计划,林昔瑶想着,这估摸着是没有影了。 她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要嫁给太子这回事,她怕的是皇后和丞相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和“得不到就要毁掉不能让别人得到”的两种心态。 恐怕她接下来面对的明刀暗箭就更多了。 经林昔瑶这样一点拨,刘娇也看明了局势。 她是当局者迷,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有些不冷静了,也坐不住,这才找了机会约林昔瑶出来。 但她毕竟还算沉稳没有直接斥责质问。 如今听林昔瑶这么一说,刘娇心头那一点儿芥蒂也没了,她跟着林昔瑶站起了身来,下意识轻声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152传言 闻言,林昔瑶苦笑了一下,无奈道:“兵来将挡。” 毕竟她还不够强大,能足够跟皇后和丞相抗衡。 不仅如此,面前这个看似担心她的刘娇,在她触及到她的利益的前提下,也会立即毫不犹豫的咬她一口。 刘娇大概也觉得皇后不会再让林昔瑶嫁给太子,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代你好好照顾阿兰。” 这句话是带着真心实意的。 林昔瑶还是能听的出来,她亦对她回眸一笑道:“谢谢。” 两人正说话间,听见外面响起了惊呼声。 刘娇的眉头急不可察的皱起,林昔瑶心里挂念着林昔兰,听到外面动静之后就立即掀起了帘子走了出去。 惊呼声发生在船头。 林昔瑶抬眸一看,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站着一堆贵女。 之前她让阿兰在船头等她,不会是出事了吧? 林昔瑶快步走了过去,那些贵女们一见是她,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怎么回事?” 问出这句话的下一瞬,林昔瑶就看到有个丫鬟颤颤巍巍的站在船头那探出去的一截桅杆上。 东楚的画舫为了装饰好看,都会将船头多横向延伸出去几根桅杆,上面挂满了彩色纱带。 微风轻拂,彩色纱带随风起舞。 这时候,那丫鬟就试图顺着那桅杆往最尖端上爬,那里挂着一张丝绢。 湖面起了风,她的身子一个不稳,就直接栽倒下去,好在那小丫头反应也够快,连忙手脚并用抱住了那桅杆,这才不至于掉到湖里。 霎时间又引起了一阵惊呼声。 林昔瑶看到不是林昔兰,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再看那小丫头,挂在桅杆上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阿姐……” 林昔瑶还没有从那小丫头身上收回目光,就听到林昔兰的声音。 “刚刚是我……不小心把她的丝绢碰下去了,那丫头是帮我去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昔兰越发窘迫。 林昔瑶循着她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她身边站着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容。 在看到她的一瞬就,那女子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不过林昔瑶看的分明。 她总觉得这张面孔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而且,也不等她细想,那抱着桅杆的小丫鬟身子又抖了抖,连面色都已经开始泛起了苍白,她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子滚落。 “阿姐……怎么办?” 林昔兰完全慌了神,她想着万一那小丫鬟掉进湖里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林昔瑶将她的紧张和担忧看在眼里。 这画舫上清一色的都是女眷,侍卫们都在岸边,就算这会儿画舫靠岸,但那巨大的冲击力荡漾开来,那丫鬟能撑得住吗? 即使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时间不等人。 林昔瑶捏了捏林昔兰的手,脚尖一点,就跃上了那桅杆。 “天啊!清宁县主!” “她真的会飞檐走壁!” 林昔瑶纵身跃上那桅杆的同时,四周已经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就连那个苦苦支撑的小丫鬟都分出神来看向她。 只是下一瞬,她手上一个不稳,就要跌落下去。 林昔瑶纵身再往前一跃,直接在施展了轻功掠到了她面前,然后一把打横抱起了她的腰,然后另一只手勾住了桅杆。 “清宁县主……” 小丫鬟眸子里泛着热泪,整个人都窝进了林昔瑶的怀里。 林昔瑶就算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但毕竟力气不似那登徒子一般,随手就可以抱一个人飞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拉着桅杆的手用力一提,这才在半空中一个翻转,让她和小丫鬟站在了桅杆之上。 这里距离船头甲板不过三四步的距离。 林昔瑶刚刚没有力气直接飞过去,本想着先落稳脚跟,然而再借力跃上去。 谁曾想,就在她前脚刚在桅杆上站稳,不等她脚尖用力继续施展轻功往船头甲板上跃,她怀里的小丫鬟突然一个转身对她绽放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林昔瑶暗叫不妙! 只是不等她有所动作,那小丫鬟拽着她胸口的手突然一用力直接将她往湖里退去! 同时,她的脚也飞快往后一退,几乎是用了十分的力气要将林昔瑶推入湖中。 “阿姐!” “清宁县主!” “县主!” 惊呼声在下一瞬蓦地响起。 在场的众人也同样诧异,没有人会想到林昔瑶冒险去救的那个小丫鬟竟然会对林昔瑶出手。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大家都不知所措! 林昔瑶在看到那小丫鬟绽放的阴冷的笑意的时候就已经预感不妙,但那时候的她正揽着她,而她的手也紧紧地贴着她胸口。 林昔瑶根本就来不及避开这一推搡。 她的身子迅速往后跌落了下去。 好在她反应也够快,在被推离的一瞬间就已经借力施展了轻功往一旁的桅杆掠去。 这才堪堪的单手抓紧了一根桅杆。 不过这两下的功夫,她身上的力气就耗损了七八。 本来这几日身体就不太好,头晕目眩的感觉才稍好一点儿,就又经历了这一番折腾。 林昔瑶险险的稳住了身子,抬手勾住桅杆,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的眼神不经意间瞥到脚下碧波荡漾的湖面的时候,那种溺水的恐惧再一次摄住了她。 一时间,她面色苍白如纸。 只有经历过一次溺亡的人才知道面对这样的湖面的时候内心的恐惧有多甚。 林昔瑶想抬手借力翻身上去,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她越发头晕目眩起来。 “阿姐!” 林昔兰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就要不顾劝阻爬上桅杆来。 刘娇一把拉住了她的袖摆,脆声道:“再等等,护卫们已经来了!” 刘娇的话音才落,众人就见一道白色人影一闪而过,下一瞬就看到白衣胜雪的八皇子宇文轩已经掠到了林昔瑶跟前。 他如刚刚林昔瑶救那小丫鬟一般,抬手揽住了林昔瑶的腰际,不同于林昔瑶的气力不支,将她往怀里一带,就朝甲板上掠了过来。 153惊险 “清宁县主,你没事吧?” 温和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林昔瑶这才回过了神来。 她连忙从宇文轩的怀里挣扎了出来,退开一步对宇文轩行礼道:“谢八殿下搭救之恩。” 闻言,宇文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一如之前那般对自己疏离,不知为何,他心头划过一抹失落,只是面上依然谦谦君子般道:“清宁县主无事便好。” 言罢,他转头看向刘娇,目光不怒自威道:“这件事情,显国公府也应该给清宁县主一个交代。” 刘娇的面色白了白,连忙上前行礼,她咬了咬唇瓣道:“八殿下放心,阿娇一定会彻查此事。” 这时候,刘娇召来的护卫这才赶到了甲板,在刘娇的眼神示意下,有一人飞身过去将刚才那个推了林昔瑶之后就抱着桅杆吓的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侍女给带了下来。 这毕竟是显国公府的事情,而且这一画舫上基本上都是女眷,他只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丫鬟又看了一眼林昔瑶,便纵身一跃,掠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艘画舫上。 待八皇子一走,刘娇就走到林昔瑶面前,关切道:“清宁县主没事吧?” 林昔瑶这半天也缓和了过来,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言罢,她转头看向了那已经跪在地上如筛糠的小丫鬟。 见状,刘娇面色一白,咬着唇瓣对林昔瑶解释道:“县主,这丫鬟是我房里的一个二等丫鬟,跟在我身边也好几年了,但是今天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更不可能是我指使的。” 刘娇就怕林昔瑶误会。 闻言,林昔瑶笑笑道:“放心,我还不傻。” 刘娇那么有心机的一个人,就算恨不得她死想要对她动手,也绝对不可能指使自己的丫鬟,而且还是在她显国公府的画舫上。 这件事另有其人。 刘娇一抬眸就对上林昔瑶信任的眼神。她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到那小丫鬟面前沉声道:“香雪,是谁指使你的?” 闻言,香雪摇了摇头,咬牙道:“没有人指使香雪,香雪当时是害怕极了,慌乱之下才推了县主一把,香雪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这香雪是当这一船的贵女们都是傻子吧? 还是觉得她当时眼瞎,没有看到她阴冷的眼神? 林昔瑶动了动唇瓣,想要说话,但见刘娇沉着冷静的面容,她便转而对身边依然惊魂未定的林昔兰道:“阿兰,你说,你怎么把人家的帕子给碰掉了?” 话音才落,包括刘娇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林昔兰的面上。 见状,林昔兰的面色瞬间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在林昔瑶鼓励的眼神下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一转身就撞到了刘家小姐的手。” 话音才落,林昔兰口中的刘家小姐面色一白,连忙上前一步对林昔瑶行礼道:“县主明鉴,诗瑶只是想跟二小姐打个招呼,不曾想二小姐刚好一转身,就碰掉了诗瑶手上的帕子。” 闻言,林昔瑶半开玩笑半嘲讽道:“那可真是巧了,阿兰风吹就倒,一个随意的转身都能将你手上的帕子给碰掉?” 话音才落,刘诗瑶的面色又是一白,她连忙继续解释。 林昔瑶却已经懒得听了,她提起步子跟刘娇道了别,就牵着林昔兰的手转身离开。 之前她就说怎么看着刘诗瑶眼熟,原来在滇南王府就曾见过她一次。 她总是巴巴的跟在永宁县主身后,林昔瑶随口一问,才知道她是之前那个弹劾她没有规矩丢了皇家颜面的御史刘子文的女儿。 不仅如此,如果林昔瑶没有记错的话,苏旭曾经跟她说过,那刘子文属意要将自己的女儿刘诗瑶嫁给林赋。 这么一串联起来,之前看到刘诗瑶的第一眼的时候,林昔瑶感觉到了冷意和敌意,也就有的解释了。 只是今天的事情尚不能完全定论,她只点到即止,这里是刘娇的地盘,该怎样处理交给刘娇就好了,她不能喧宾夺主,更不能拂了他面子。 至于幕后要害她的人,如果刘娇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林昔瑶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来还击。 “阿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林昔兰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贵女们的聚会就遇到了这档子事,心情越发低落。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言罢,为避免林昔兰打退堂鼓,林昔瑶又道:“阿兰,我们的对手太强大,想要在夹缝中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强大起来。” 这样怯生生的怎么行呢。 这一次林昔兰听进去了。 她的性子本来就胆小怯懦,虽然她明知道自己不好,却很难改过来,这一次,因为自己的怯懦差一点儿害死了林昔瑶,这让林昔兰无法原谅自己。 她往日觉得,自己的性子顶多就是受点儿委屈,也没有什么,但如今看来,为了能不给阿姐添加麻烦,她必须要从头认真的审视自己! 林昔兰咬了咬唇瓣,眸子里划过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笑,突然觉得,今天这一趟虽然有些凶险,但也值了。 林昔瑶前脚才回了将军府,后脚东宫的宇文宸就收到了密探初十带回来的消息。 他一把掀翻面前的奏折,冷声道:“你说什么?清宁县主差点儿落水?” 初十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诽谤不已。 他就说! 往常有什么消息常远不都是争着抢着去汇报的么,怎么今天破天荒的让他亲自来报了? 原来是怕承受主子的怒气! 初十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将看到的一切都如实再呈报了一番,并且在最后一句还小心翼翼的加上了:“主子放心,清宁县主已经被八殿下救了,并没有大碍,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了将军府。” 他本以为这句话至少可以让主子平息一点儿怒气了,谁曾想,下一瞬宇文宸几乎是怒吼道:“你说什么!老八救了她?” 154 是谁要害她? 谁能想到自家主子是这个脑回路! 他关注的重点怎么跑偏了呢? 而且,为什么主子最近有了这个听话听不清楚还要再问第二次的坏毛病? 初十额头上冒着汗珠子,努力让自己平静答道:“是,是八殿下救了清宁县主,如果八殿下再晚一点儿的话,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话音才落,宇文宸抬手就将案几上剩下的摇摇欲坠的最后一堆奏折给扫落在地。 “去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宸提起步子就要往外走,走到门槛儿又顿住了步子。 初十不解道:“主子,您不是说近期内不去看清宁县主吗?” “孤的事情轮到你插嘴了?”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盯着跪在面前的初十,然后尴尬的转过了头道:“而且,孤什么时候说要去将军府了?孤去看皇祖母。” 言罢,宇文宸气哼哼的提起了步子往外走。 待宇文宸前脚刚走,之前躲的远远的常远这才闪身掠到初十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搀扶起来。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关于清宁县主的事情,主子是一点就爆,你个缺根筋的,还要提醒他自己说过的话,这下肯定被他记恨上了。” 闻言,初十也顾不得之前自己被常远推出来当炮灰的事了,他一脸苦兮兮的看着常远道:“那……那可怎么办啊?” 常远用你小子还是太年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胸口道:“你放心,回头给我准备二两牛肉一壶烧酒,这事儿我帮你。” 听到这句话,初十才后知后觉的被常远给忽悠了,他一拳打在常远的肩胛骨上,呸了他一口道:“你个臭小子,又来忽悠我!” 话音才落,他担心借口去找太后的宇文宸会去而复返,初十身子一闪就迅速退下了。 常远揉了揉肩膀,痛心疾首道:“人心不古啊!” 林昔瑶回了海棠院之后,越发觉得头晕目眩了。 她将在画舫上存疑的点跟苏旭吩咐了下去,就回了房间躺下。 林昔兰一脸紧张的看着她道:“阿姐,要不要请大夫?” 林昔瑶知道,这她身上中的毒所致,一般的大夫连她中毒都诊断不出来,更匡仑帮她解毒了。 她只有去找苏澈。 可是那小屁孩儿虽然没有功夫,但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到哪儿去找? 正想着,就听见有护卫在廊檐下来报:“大小姐,我们在外墙发现了一个准备翻墙进将军府的小孩子。” 闻言,林昔瑶一怔,第一时间想到了苏旭。 她连忙掀起被子起身,携着林昔兰走出了房间,就看到被那护卫提着衣领一脸愤愤然的苏澈。 “本公子告诉你,别一口一个小孩子的,你眼瞎吗?你们将军府的护卫都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吗?” 看到苏澈那因为用力挣扎和气恼而红了的脸颊,林昔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对护卫摆了摆手道:“苏公子将这么喜欢不走寻常路吗?” 言外之意,这家伙为什么明明放着大门口不走,每一次都喜欢爬墙。 爬滇南王府的墙也就算了,现在连将军府都要爬墙了。 这人怎么就是一副小孩子的性子,还气恼侍卫将他当成了小孩子。 成年人也做不出这事儿好伐! 已经羞了一个大红脸的苏澈冷哼了一声,瞪了旁边满脸不好意思的护卫,这才转头看向林昔瑶道:“你个臭女人别不识好歹!本公子要不是听说你落水受伤了,好心来瞧瞧,才不会管你呢!” 闻言,林昔瑶连忙挤出一抹赔罪的笑意,并抬手引着苏澈往院子里的石凳前坐下,并认真道:“说实话,我都派人去找了苏公子好几次了,却总是找不到苏公子的行踪。” 原来,这家伙虽然不懂功夫,却偏偏爱翻墙? 林昔瑶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苏澈一跺脚,恶狠狠道:“算了,我回去了。” 林昔瑶知道他是开玩笑,连忙道:“既然来了,就劳烦苏公子帮我看一下,我的丫鬟最近学了福满园的手艺,专门做了一些桃花酥呢,苏公子要不要尝尝?” 桃花酥? 这三个字才一冒出来,林昔瑶感觉苏澈的眼睛都亮了亮。 果然还是个孩子。 她也是让苏旭去滇南王府打听过的,苏澈最喜欢吃甜点! 看到这家伙一听到桃花酥的样子,林昔瑶忍不住心头诽谤……这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孩子啊! 而且还是个馋嘴的小屁孩。 听到这句话,早已经看的目瞪口呆的林昔兰也笑道:“正好,前段时间我也学了一点儿做糕点的手艺,苏公子帮阿姐先瞧着,我这就跟春花去做桃花酥。” 苏澈下意识点头,双眼放光道:“多加点儿糖!” 林昔瑶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头。 见林昔兰已经迈着小碎步走了,苏澈这才在石凳子上坐下,并瞪了林昔瑶一眼道:“别以为我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我是觉得不能浪费了糕点,还愣着干什么?手拿过来啊!” 林昔瑶哭笑不得,在这小屁孩的眼里,自己还不如一盒糕点重要吗? 她走上前,将手腕露出来递给了他。 苏澈探出了两指来,就要搭在林昔瑶的手腕上,这时候刚巧走进院子的秋月连忙道:“小姐。” 两人皆一抬头看向秋月。 秋月红着脸拿出了丝绢。 原来是提醒她男女授受不亲。 就算是大夫,通常为贵女看病的时候,不是用金丝诊脉,也要用丝绢隔开。 林昔瑶不在意这些细节。 而且苏澈已经将手探过来了,这会儿再用丝绢,难免让人觉得膈应。 林昔瑶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苏澈冷哼了一声,不满的看着秋月道:“那天在滇南王府你家主子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男女有别?怎么就不提前用丝绢将自己给包住?” 秋月闹了一个大红脸,越发不好意思。 林昔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扬了扬手腕道:“你到底看不看病?” 闻言,苏澈这才从秋月面上转回了目光,瞪着林昔瑶道:“我从来还没有见过病人有你这么横的!” 自他行医以来,那个不是听到他的名号都恭恭敬敬的? 这臭女人怎么感觉像是他求着要给她看病似得。 155 好气哦 苏澈也是有脾气的人。 但奈何他的手却已经在林昔瑶凉凉的眼神下很自然的搭上了她的脉。 最后,他只得认栽,然后认真诊脉。 在诊脉的时候,苏澈一脸认真的表情,跟之前笑闹着的小屁孩儿判若两人。 林昔瑶看着他专注的表情忍不住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让这小屁孩生出如此别扭的性子? 而且,他翻墙的臭毛病是怎么来的? 正当她神游天际的时候,苏澈已经收回了手,然后十分嫌弃的在衣摆上擦了擦。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林昔瑶十分不爽。 她皱眉道:“我手腕很脏?” 闻言,苏澈斩钉截铁道:“我不是嫌弃你这个手。” “我是嫌弃你这个人!” 话音才落,林昔瑶实在没有忍住,抬手一把就揪住了他肉呼呼的脸颊,然后咬牙切齿道:“糟了,这脸颊也让我碰到了,那苏公子等下要不要去洗把脸?” 说话间,林昔瑶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拽他另外半边脸,苏澈恼羞成怒想要退后避开,奈何林昔瑶的手捏的正紧,他一动,脸颊就跟着一疼。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苏澈只得气哼哼服软道:“我就开个玩笑!”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才笑着松开了他。 一旁的秋月看着笑闹着的两个人,实在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澈抬眼一蹬她,气鼓鼓道:“笑什么笑!我堂堂一个男子汉,能跟一个臭女人计较?” 话音才落,他似是已经感觉到了林昔瑶的手已经在蠢蠢欲动了,苏澈抬脚就往后退开几步。 “喏!你这毒有些刁钻,我还得研究一下,这药丸子你先吃着续命吧。” 为了转移林昔瑶的注意力,更为了避开林昔瑶对他脸颊的虎视眈眈,苏澈抬手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林昔瑶。 林昔瑶原也没有想着能立即就解毒,如果能解的话,上一次苏澈就直接给她解药了。 她笑着接过小瓷瓶,对苏澈道:“那就谢过苏公子了。” 闻言,苏澈冷哼了一声,不满道:“说好的桃花酥呢?” 原来还惦记着这一茬儿。 林昔瑶抬眸看了一眼秋月道:“去叫兰心过来。” 言罢,她转而对苏澈道:“哪有那么快呢,反正现在苏公子有空,不妨再帮我多看一个病人。” 听到这句话,苏澈气的跳脚:“臭女人,你真的把我当免费的劳工使吗?”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在意被惹炸毛了的苏澈,她动了动身子,一副准备要站起来的架势,并道:“那等我回屋里找找苏公子签下的字据。” 话音才落,苏澈那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一红,连忙跺脚道:“别!我看还不行么!” 开玩笑,那字据就是他的耻辱。 他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臊得慌。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强迫着立下那字据,苏澈当然不想再见到。 林昔瑶微微一笑,又坐直了身子。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起身的。 而苏澈也才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了这一点,他咬牙切齿道:“臭女人,你是不是故意的!这天下多少人求着我去看诊,你诊金不付也就算了,还仗着我不打女人的性子反过来欺负我。” 闻言,林昔瑶实在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的好像他打的过似得。 不过,林昔瑶怕他彻底炸毛,连忙安抚道:“谁说我不给诊金了,以后我府上的糕点随便你来吃,吃什么,吃多少,都随意,怎么样?” 闻言,苏澈满不在乎道:“本公子又不是没有地方吃糕点,再说,你府上的糕点能有多好吃?” 纵然苏澈说的浑然不在意,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打脸了。 当粉粉嫩嫩的香飘满园的桃花酥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直了。 林昔兰将桃花酥递到了他面前,温柔一笑道:“刚出锅的,苏公子趁热尝尝吧。”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面前黑影一闪,苏澈已经将一整盘桃花酥都抱在了怀里,然后拿起一块来丢进了嘴里。 新鲜出炉的桃花酥虽然香甜无比,却也格外烫嘴,苏澈被烫的龇牙咧嘴,却还忍不住再吃了第二个,第三个…… 转眼间,满满的一盘子桃花酥见了底儿,苏澈也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林昔瑶实在没眼看。 这孩子……不是说诊金就价值千金吗?怎么跟从漓江那边逃难过来的难民似得? “嗯,味道不错。” 苏澈满意的点了点头,脑子里还在回味刚刚桃花酥的美味。 林昔瑶转头让春花沏了茶过来,这才拉着已经闻讯而来的兰心到他面前道:“就是这姑娘,之前被别人迫害,伤了嗓子,容貌也毁了,无论如何你也要帮我治好。” 毕竟吃人嘴软,苏澈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这才抬眸看向林昔瑶跟前站着的蒙着面纱的女子。 这女子比他还要高了半个头,这样俯视的感觉让苏澈很不舒服,他皱眉站了起来,淡淡道:“坐下,我瞧瞧。” 林昔瑶递给了兰心一个安心的眼神。 兰心这才走到石凳前坐下,然后抬手解开了面纱。 看到兰心满面的伤痕的那一瞬,苏澈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不过转瞬即逝,下一瞬,他便又恢复了看正常人的眼神。 这一点倒是让林昔瑶有些意外。 没曾想,这小屁孩儿心思还挺细腻的,怕自己反应会让敏感脆弱的兰心越发受伤。 “张嘴我看看。” 苏澈认认真真的给兰心瞧了瞧,最后挑眉道:“这嗓子是没问题的,就是这面容……”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 林昔瑶和兰心的心都跟着一紧。 尤其是兰心,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手已经下意识攥紧了袖摆。 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苏澈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才道:“当然也是没问题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看到这个故意恶趣味的吊人胃口的小屁孩,她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156 桃花酥 “别!别动不动的就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苏澈似是感应到了林昔瑶的手要有所动作,他飞快的退开了几步,并道:“我就只是开个玩笑嘛,你们女人真麻烦,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 听到他一口一个女人,林昔瑶忍不住头疼。 这小屁孩儿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经历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啊! 面上,她皮笑肉不笑道:“苏公子说错了,君子动口不动手,那是君子,我是女子。” 闻言,苏澈感觉浑身上下一个机灵,连忙摆了摆手,尴尬的笑道:“不闹了,说正事儿。” 言罢,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递给兰心,并叮嘱道:“先一日一粒的服着,过些日子我再来,等治好了嗓子,我们再继续下一步。” 听到这句话,兰心面上一喜,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激动之下直接对着苏澈跪了下来。 她虽然口不能言,但这时候的动作和状态已经表明了她这会儿有多感激苏澈。 “你看看人家!” 苏澈虚扶了一把兰心,瞪着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扫了扫他每一次都掏小瓷瓶的胸口,忍不住挑了挑眉头问道:“你怀里到底藏了多少药?” 为什么这家伙每次都能从怀里摸出药来? 随手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送人,是他的习惯吗? 闻言,苏澈连忙抬手捂住胸口,一脸戒备道:“别惦记了,没有了!” 林昔瑶哑然失笑。 苏澈转过眸子,目光在那已经空掉的桃花酥碟子上盘桓了一圈。 林昔兰会意,连忙转头对春花道:“去把刚刚多做的那一碟子给苏公子包好送过来。” 言罢,她微微一笑道:“苏公子带回去吃吧。” “好啊!” 苏澈眉开眼笑,看了一眼林昔瑶,仿佛在用眼神嘲讽道:一母同胞的妹妹都比你会做人! 林昔瑶只当是没有看见他的眼神,挑眉道:“别忘了过些日子来给兰心问诊。” 苏澈懒散的摆了摆手道:“放心吧,等吃了那小瓷瓶里的药丸子,她嗓子就算再不好都能好了,这段时间我还有事,等忙过了就来。”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反正你暂时也死不了。” 闻言,林昔瑶的手忍不住又抖了抖。 恰巧这时候春花已经拿着包好的桃花酥从院外走了进来,苏澈一把夺在了手上,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海棠院。 苏澈前脚才走,春花就忍不住打趣道:“阿姐,我怎么瞧着这苏公子不太靠谱呢?” 林昔瑶笑着站起身来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话音才落,院门口突然探出来苏澈那粉雕玉琢的娃娃脸来,他怒瞪着林昔瑶道:“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子可不见得是好事!” 闻言,林昔瑶噗嗤一笑,反唇相讥道:“那偷听别人墙角,你还有理了?” 话音才落,苏澈羞的小脸一红,再待不下去了,转头气哼哼的走了。 他走出好远,都还能听见海棠院里发出来的笑声。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 下一次他打死都不来了! 然而,等算着日子林昔瑶的药丸子吃的差不多了,苏公子依然屁颠屁颠的翻墙进了将军府,当然,这是后话。 而林昔瑶这边,有了苏澈的承诺,她也就没有那般吝啬药丸了,按时服药的结果就是她的头晕目眩的症状已经逐渐消失了。 在林昔云待嫁的这段时间,皇后也没有理由再召林昔兰进宫,正好给了林昔瑶足够的时间练武。 大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宁王世子府没有传过来什么消息,那登徒子也再没有来找她。 在林昔瑶揣了一个月的担心下,林昔云的婚期到了。 因她是在将军府出嫁,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再加上是亲堂姐,就算再不喜欢林昔云和沈氏那一副嘴脸,林昔瑶也要做做样子。 林昔云出嫁的一应事物都是沈氏在操办,自从上一次给了这祖孙三人一个教训和威慑之后,她们也老实多了,再不敢来生事。 这段时间,林昔瑶甚至连她们的面都没有见过。 当她携着林昔兰去前厅礼貌性的招呼客人的时候,乍一看到瘦了一大圈的沈氏,林昔瑶都吓了一跳。 “阿姐,二婶儿是怎么了?” 林昔瑶摇了摇头,抽空去问了苏旭才知道,原是这段时间既操劳,又担心自己女儿的嫁妆寒酸,拿不出手让人嗤笑。 待看到家丁们抬出来的那几箱嫁妆的时候,林昔瑶也觉得是寒酸了点儿。 但她一点儿都不同情。 将军府的库房这些年被这对母女败了有多少,恐怕只有这对母女心知肚明,到头来连件像样的嫁妆都出不起,也只能怪她们自己。 林昔瑶跟林昔兰只是简单的走了一下过场,就回了海棠院,后来才听苏旭来报,陈王人都没有来,只派了个管家来接亲。 对此,林昔瑶一点儿也不意外。 本来这桩婚事陈王就不可能会喜欢,林昔云的存在,只能证明他的污点和愚蠢。 换做是谁高兴的了。 倒是林昔云,不哭也不闹,平平静静的上了花轿,这倒是让林昔瑶有些意外。 事实上,不仅陈王没有来接亲,陈王府从聘礼到迎亲都寒酸的很。 甚至连陈王府,连个喜宴都没有办,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将林昔云抬了进去。 那阵势连个侍妾都不如。 林昔云在喜房里等了一整天,都不见有人来。 她身边还带了两个陪嫁丫头,巧兰和巧玉。 但初入王府,两人也不敢跨出喜房一步,只能愣愣的陪着林昔云等着。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院子依然安静无比,像是被整个陈王府遗忘了一般。 林昔云再沉不住气,她抬手掀起了一角喜帕,转头看着巧玉道:“你去看看,王爷来了没有?” 话音才落,就听安静了一整天的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林昔云下意识循声抬头,就看到一身黑色锦服的陈王大步跨进了院子。 她来不及想为什么陈王在大喜的日子还穿着黑色锦袍而不是喜服,就慌乱的放下了盖头。 听着那脚步声从院外由远及近,转眼间就到了门口,然后顿了顿。 林昔云的心也跟着那脚步顿了顿。 157 冷清的婚嫁 宇文昊的眸子轻飘飘的落到了盯着大红盖头的林昔云的身上。 彼时,林昔云隔着朦胧锦帕,看不分明。 如果她能看见的话,定然能看到此时宇文昊眸子里划过的一抹嫌恶。 “滚!” 宇文昊提起了步子走进了喜房,还没走到床跟前就沉声道:“滚!” 接连两个字,冷的要将林昔云以及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冻死。 这会儿两个丫鬟巧兰,巧玉也才终于回过神来,原来陈王并不待见她们小姐。 如果说,之前她们还能安慰自己,是陈王太忙,那么眼下陈王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即使巧兰巧玉有心要护着自家的小姐,却也不敢冒犯陈王的威严,当即行了礼就匆匆退下。 林昔云的心也跟着那一声声“滚”字而跌入到了谷底。 她这才想起,为什么他没有穿大红色的锦袍,为什么他会将她扔到这院子半天都无人问津,为什么连迎娶她过门他都没有亲自过来,甚至连聘礼都寒酸的可怜。 因为他根本就厌恶她! 林昔云拢在袖摆下的手下攥紧了裙摆,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宇文昊大步走到床边,一点儿也不客气,抬手一把掀开她面上的盖头,扫了一眼她的容貌,然后阴冷的笑道:“现在,你满意了?” 闻言,林昔云心头一紧,连忙道:“王爷说的是什么,阿云不知。” “你不知?” 宇文昊平生最厌恶别人算计他,尤其是算计他的女人。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那一日,当时他也许还有些迷糊,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但他是什么人,后来派人一经查证就知道了这林昔云有问题。 所以,对于林昔云他没有半点儿怜惜,尤其是看到她还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就觉得恶心。 她的存在就是在讽刺他当时的愚蠢,也是他的一个污点。 宇文昊越想越气,他蓦地倾身上前,一把攥住林昔云的下巴,迫使林昔云对上他的眸子,然后冷声道:“本王告诉你,本王不但讨厌耍心眼的女人,更讨厌说谎的女人,而你恰巧两样都占了,现在本王看着你就倒胃口。” 闻言,林昔云只觉得浑身僵硬,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现在你来告诉本王,那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宇文昊阴冷的看着林昔云,见到她眸子里划过的慌乱,他补充道:“本王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听到这句话,林昔云是真的怕了。 从前,她只听过陈王玉树临风潇洒过人,却不曾想,他虽玉树临风,却空有一副好皮囊,那冷冽憎恨的眼神简直能将她吃了! 对上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气场,林昔云本来下意识就要撒谎欺瞒的,可是到了唇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这时候宇文昊周身的怒气堪堪能将她烧了一般。 林昔云丝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再说半句谎话,他会直接将她撕碎了! “不说是吗?” 宇文昊的虎口骤然缩紧,林昔云的下巴差一点儿要被他捏碎。 她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只能忍着泪水道:“是!我是听到丫鬟说殿下在那边休息,所以,我才生了想要去见见殿下,让殿下对我高看一眼的心思,但我也是真心的喜欢殿下,才会……” 不等林昔云说完,宇文昊蓦地将她像丢一块破布一般丢到了床上,然后厌恶道:“喜欢本王?你连本王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就喜欢本王?” “我说了,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 宇文昊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见状,林昔云慌了,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蓦地跪在宇文昊脚下,拉着他的衣摆道:“我……我错了……王爷饶命,我确实是想着勾引殿下然后能飞上枝头,但是刚刚一见到王爷,我就真心被王爷吸引了,现在就算把所有的荣华富贵放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还请王爷原谅我这一次……” 说话间,林昔云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这时候,她又惊讶又怕,不过依然记得她娘亲沈氏曾经教给她的,男人都怕女人的泪水。 所以,她才一边哭一边用朦胧的泪眼,楚楚可怜的抬眸看向陈王。 然而,失态的发展再一次出乎林昔云的意料。 “滚!” 宇文昊不等林昔云说完,一脚就将她踹翻在地,然后嫌恶道:“你凭什么求得本王的原谅!本王现在看到你就恶心!” 言罢,宇文昊再不看她一眼,大步离开了这院子。 林昔云愣愣的跌坐在地上,一时间忘了该哭还是该笑。 至少陈王没有将她打出去,更没有要了她性命。 “小姐,小姐?” 一直到巧兰巧玉壮着胆子走了进来,在她们的轻声相唤下,林昔云才愣愣的回过了神来。 “小姐,王爷走了……这可怎么办?” 即使现在陈王府里的侍妾和美人不在少数,但上过册子的,只有她一人,现在陈王府的后院该是以她为尊才对。 在大喜的日子,王爷都没有留下来,第二天就要传遍整个王府的,这让林昔云以后还怎么在王府里立足? 林昔云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没事,王爷只是暂时还气我,等气消了就好了。” 言罢,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梳洗了一番之后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床上躺下休息。 第二日,按规矩,要进宫给皇后奉茶还要谢恩。 宇文昊却根本就没有等她,等林昔云早早的收拾好了走出府门,才发现他已经骑马先走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坐了马车巴巴的跟了过去。 本以为在宇文昊这里受到了冷遇也就算了,谁曾想,连皇后也看不起她。 林昔云捧着热茶跪在地上等了一刻钟,皇后都没有掀起眼帘来看她一眼,只顾着跟宇文昊说话。 直到林昔云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面色也开始发白,皇后才挑眉道:“连个茶都奉不好,以后还怎么伺候昊儿?” 皇后的语气不怒自威,一句话就让林昔云吓的浑身一哆嗦,险些将茶水洒了出来,她连忙磕头道:“是阿云做的不够好,阿云以后会努力用心做的,请皇后娘娘给阿云一个机会。” 闻言,皇后的双眸微微眯起。 158 被嫌弃 她也不叫林昔云起身,只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云,然后才道:“同样是林家的女儿,你若是有林昔瑶一半的命格,本宫看你也要顺眼许多。” 闻言,林昔云微微垂眸,面上依然是一脸诚恳认错的表情,心里的恨意却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 林昔瑶! 又是林昔瑶那个贱人! 为什么她嫁人了,在皇后这里也依然因为她而讨不到好! 林昔云心里的憎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面上却只能引而不发。 熟料,皇后看到她这幅低眉顺目的样子也越发来了火气,她一把将林昔云手上捧着的茶打翻在地,不耐烦道:“你先退下吧,本宫看到你就烦。” 闻言,林昔云咬了咬唇瓣,强忍着委屈点头道:“是,那阿云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母后两个字再一次触动了皇后和宇文昊的反感点。 两人不约而同的冷眼看向林昔云,林昔云连忙识趣的退了下去。 才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巧碰见了进宫来请安的刘娇。 刘娇对她甜甜一笑道:“林侧妃好。” 林昔云总算遇到一个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即使这人以后会压过她一头成为陈王府真正的女主人,但也好过皇后和陈王摆出那一副厌恶的嘴脸强。 她微微一笑道:“刘小姐好。” 刘娇笑了笑,就转身继续往里走。 林昔云也往外走,她才跨出门槛儿,就听见里面响起的笑声。 那笑声听在她的耳里百般滋味。 直到这一刻,林昔云才有些后悔,她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不过,转瞬当她抬眸看到凤仪宫的奢华大气之后,也就将那一丁点的后悔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按理说,还有几日她才能回门的,而且还应该陈王送她才能回去。 但是现在陈王连迎亲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林昔云也不指望着他能陪自己回门。 而且,皇后和陈王一点儿也没有将她看在眼里,所以,她什么时候回门根本就没有人关心。 林昔云受了委屈,这会儿只想找到一个宣泄口。 在承德门上陈王府的马车的时候,她直接让车夫去了将军府。 一回了听雪园,沈氏正坐在她的闺房里失神,蓦地看到她回来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云姐儿,你……你这是回来了?” 林昔云点了点头,所有的酸涩在这一瞬间爆发,她抱着沈氏痛哭流涕道:“娘,我好想你啊!” 沈氏一见林昔云的表情就知道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她抱着林昔云安慰道:“怎么了?这才第二天,你怎么就回来了,王爷呢?” 林昔云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就听见外面的丫鬟道:“夫人,大小姐请您去前厅一下。” 话音才落,刚刚还痛哭流涕的林昔云面上蓦地一冷,她松开了沈氏的胳膊,冷冷道:“都是那个贱人害的!我还没有去找她,她倒是送上门来了!” 言罢,林昔云提起步子就往外走,沈氏见苗头不对也快步跟了上去。 林昔瑶正坐在前厅有一搭没一搭的饮茶。 她找沈氏来,是因为苏旭查账才发现沈氏在外面的钱庄上以将军府的名义借了一大笔银子。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蒙混过去。 林昔瑶听到脚步声一抬眸,就看到跟着沈氏一起气冲冲的赶过来的林昔云。 林昔瑶眉头微皱,放下了茶盏,淡淡一笑道:“林侧妃这回门儿倒是回的挺早。” 话音才落,林昔云就气的直跺脚,她冷眼看着林昔瑶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这是哪门子歪理? 林昔瑶实在想不通。 当初要往枪口上铤而走险谋富贵的是她,现在被打击了,反而来怪她了? 林昔云的态度恶劣,林昔瑶当然也不会惯着她,她连身子都没有动,只挑眉看着她道:“我是有多大的能耐,能左右的了皇后和陈王的心思?” 话音才落,林昔云面色一白,她咬牙切齿道:“你都知道了?” 这货心眼坏也就算了,怎么脑子还这么蠢!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转头看向沈氏道:“我有事找二婶儿,如果林侧妃没什么事的话,就在旁边坐着喝茶,不要打扰我们谈正事。” “你!” 林昔云彻底被激怒,她转头看着自己的陪嫁丫鬟巧玉巧兰道:“还愣着干什么!这女人目无王法无尊卑,给我抓起来,好好教训!” 言罢,林昔云抱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林昔瑶道:“之前你不是嘲讽我,等我真正成为陈王侧妃再来跟你谈尊卑吗?现在,你一个小小的县主见到我不下跪也就罢了,还出言侮辱,你觉得这事儿闹出去了,会怎么样?” 林昔云将当初林昔瑶拿捏她的话学了个八分。 而巧兰巧玉也在她眼神的示意下走到了林昔瑶跟前要抓住林昔瑶掌掴。 不过,不等她们的手碰到林昔瑶,林昔瑶随意一抬脚,就将两个丫鬟给揣倒在地,然后站起了身子来,一步一步朝着林昔云走过去。 林昔云是被林昔瑶打过的,看到她这会儿不怒自威的架势,一时间心里没有了底气。 但她却强撑着,不肯认输,冷声道:“林昔瑶,你到底有没有把皇权放在眼里,我要告诉皇后告诉陈王!”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对她含笑道:“那你去告啊,你看看你的皇后娘娘,你的陈王会不会为你出头?” 只一句话,就将林昔云气的差点儿吐血。 下一瞬,林昔瑶又道:“我要是你,下一次回府的时候就多带一点儿陈王府的侍卫,你带这么两个陪嫁丫鬟就想来唬我?别忘了,这里是将军府,我的地盘儿。”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一脚踹到了她的膝盖上。 林昔兰膝盖一痛,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林昔瑶!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是陈王侧妃,怎能任你这般欺辱?” 沈氏再坐不住了,即使之前林昔瑶已经打的她有了心理阴影,可是到底女儿最重要。 林昔瑶只一个挑眉看了一眼沈氏,就让沈氏愣在了原地,她冷笑道:“怕什么,她刚刚不是想打我吗?我就动了一下脚,怎么了?” 159 她的地盘儿 言罢,林昔瑶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昔云,啧啧道:“我要是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消除陈王的厌恶,将他的宠爱牢牢地抓在手上再好好哄哄皇后,然后再来想想怎么对付我,就凭你现在顶着一个万人嫌的侧妃名头就想压在我头上,做梦吧你! “林昔瑶!你不要太过分!你真的以为我不会告吗?我总有机会见到皇上,到时候我就算冒死也要在皇上面前揭露你的恶行!” 许是今天受了委屈太多,往常这样林昔云都被林昔瑶给吓住了,但今日她一点儿都不想在林昔瑶面前服软。 闻言,林昔瑶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浑然不在意道:“那你去告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皇上相信了你又怎样,你觉得皇上会为你做主?皇上可不是什么善良的青天大老爷,在你和我之间,他会选择保全哪个?你要是想死,就去吧,我也不拦着。” 林昔瑶的话戳中了林昔云内心最担心的点,她身子一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林昔瑶觉得没趣,这才转头看向沈氏道:“二婶儿在茗记钱庄以将军府的名义借钱是怎么回事,也该跟我好好解释了吧。” 话音才落,沈氏面色一白,差点儿晕了过去。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当时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会这么大方,一听说她是将军府的人,立即就将银票给了她。 沈氏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她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府里这几年的开支一直都捉襟见肘,这一次为了操办云姐儿的婚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闻言,林昔瑶冷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 沈氏的手抖了抖,又道:“当然,还剩了一点儿。” 林昔瑶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轻飘飘道:“我给二婶儿三天时间,如果不能将银子连利息全部送回去,到时候可别怪我将二婶儿扭送去见官了。” 言罢,林昔瑶再不看这对母女一眼,直接转头往外走。 沈氏借这么多银子,才不止是给林昔云操办婚事,林昔瑶想着,她可能是觉得最近她在将军府掌了权,以后将军府没有她的地位,索性借了银子给自己和留一步退路。 沈氏借的银子数量可不小,关键是她还偷拿了将军府的地契和宅子做抵押,一旦她不能如期还了那些银子,将来将军府的宅子都被人收掉了,那才是奇耻大辱。 林昔瑶当然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转头吩咐了侍卫这几日要留意沈氏的一举一动,便回了海棠院。 林昔瑶前脚才走,林昔云就跌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之前强撑着的精神力瞬间垮塌,这时候她看着面前的沈氏越发委屈:“娘……我的命好苦啊……” 沈氏本来就心疼女儿,一听到这句话,越发难受起来,她拥着林昔云站起来,柔声道:“我们先回听雪园再说。” 说话间,她还瞥了瞥周围,这外面的侍卫可都是林昔瑶的眼线。 母女俩前脚才回了房间,后脚沈氏就抱着林昔云痛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 林昔云也跟着哭,她仿似要将这两日来所受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似得。 也只有在沈氏面前,她才可以这般无所顾忌。 “别哭啊,咱们还得往前看,”沈氏定了定神,终于镇定了下来,她抬手擦掉林昔云面上的泪水,柔声道:“其实,我觉得那小贱人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你最要的还是要将陈王的心牢牢抓住,正妃还没有过门,在陈王府你就是身份最高的女人,所以,你一定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把握机会!” 说话间,沈氏走到梳妆台前,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张折叠成了一个小方块的纸来,神神秘秘的递给林昔云。 “娘,这是什么?” 沈氏压低了声音道:“这是生子秘方,回去让巧兰按照方子去抓药,保证能成事。” 听到这句话,林昔云越发委屈了。 陈王根本就没有碰过她! 而且,看着样子,应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屑来看她了。 但见沈氏这般为她打算,她也只好点了点头。 而且,沈氏的话倒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林昔云迅速收拾起了自己的心绪,跟沈氏叙旧之后,转身回了陈王府就开始准备了。 话说,林昔瑶前脚才回了海棠院,后脚秋月就急匆匆的赶过来禀报:“小姐,不好了刘御史来了。” 秋月口中的刘御史,当然就是刘诗瑶的爹,刘子文。 上一次林昔瑶在显国公府的画舫上被人设计差点儿落水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结果当然如林昔瑶所料,那刘诗瑶被当成了炮灰。 林昔瑶挑眉看向秋月道:“来就来了,你这么急匆匆的干什么?” 秋月连忙摆手道:“不是,是刘御史他……他跪在将军府门口,说是要负荆请罪。” 闻言,林昔瑶一怔,意外道:“他为了女儿竟然这般拉下脸面来?” 见秋月点头,林昔瑶这才提起了步子跟着秋月来了将军府。 之前只知道这个人,但面却是第一次见。 林昔瑶才走到影壁,就看到他挺直了腰杆跪在将军府外背上背着藤条,果然是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林昔瑶暗想:这会不会太过了? 压下心头的惊讶,林昔瑶面色从容的走到了门口,抬手虚扶了刘子文一声道:“刘大人这是何意?” 话音才落,刘子文非但没有起来,反而一头跪在她面前道:“是我教女无方,她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差点儿害了县主,是我的错,还请县主惩罚。”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叹息道:“您是朝廷命官,我怎么能惩罚您呢?而且,这一切也都是刘诗瑶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刘大人不必如此自责。” 话音才落,刘子文又磕了一个头,他全然不顾已经有很多人围观了过来,不顾有多少人对他指指点点,现在他只想要救下自己唯一的女儿。 “县主,诗瑶已经知道错了,还请县主开恩!” 160 清算 “这里没有什么朝廷命官,更没有御史大夫,只不过是一个疼惜女儿的老父亲罢了。” 刘子文跪在林昔瑶面前,想要求得原谅。 林昔瑶惊诧不已,她不解道:“刘大人言重了,就算是刘小姐的过错,该获得怎样的惩罚也不该是我说了算的。” 而且,以刘子文在朝中的威望,向昭庆帝求情,他女儿也罪不至死。 林昔瑶却不知道,刘子文是最清楚太子对林昔瑶的在意的。 上一次他不过是一时昏头,为了给林赋出出气就参了林昔瑶一本,结果这半条老命都丢了。 而且,在第二天朝堂之上面对昭庆帝和文武百官,还要他舔着脸来认错。 被太子这般维护的人,即便身为御史,刘子文也不敢得罪。 放眼几朝,御史大夫官儿虽不算顶大,却也是横着走的,就连皇帝都敢参一本。 但是! 当朝太子宇文宸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那可是在朝堂上连自己皇叔都敢拖下去打板子的人。 简直就是说翻脸就翻脸的典范! 早在宇文宸开始参政的时候,刘子文也参过几本,最后都是苦不堪言,还差点儿掉了脑袋,他又不蠢,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谁曾想自己女儿竟然也糊涂了起来,想想刘子文就气的捶足顿胸。 他要是不求在正主这儿,只怕明天刘诗瑶即便不死,也会被发落个流放千里。 “县主,还请您看在一个老父亲的份儿上,原谅诗瑶这一次吧,我保证,之后我会送她去乡下的宅子,再不踏入楚王都一步,也不会再给县主添任何麻烦。” 刘子文诚惶诚恐的态度让林昔瑶越发惊讶,她无奈道:“刘大人,您先起来说话吧,就算我想帮您,也无从帮起啊,听说显国公府已经将案子递到了大理寺,我总不能去干涉大理寺办案吧。” 林昔瑶说的是真话。 刘子文坚持不起来,只咬咬牙道:“还请县主在太子面前美言两句,太子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太子? 林昔瑶连那位神通广大的太子的面儿都没见过。 但见到刘子文如此坚持,周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起来,林昔瑶头疼的抚了抚额,只得含糊应下:“如果我见到太子,一定帮你说情,刘大人快起来吧。” 有了林昔瑶的许诺,刘子文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即又给林昔瑶行了一礼,道谢道:“那就先谢过县主的大恩大德了。” 这顶高帽子一扣下来,林昔瑶就算是不想帮忙也不行。 林昔瑶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遇到这样的御史大夫,也是很无奈。 在好不容易送走了刘子文之后,林西娅才回了海棠院,准备想想用什么途径给太子送消息,就听见春花来报:“显国公府阿娇小姐来了。” 林昔瑶想过刘娇要来,却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她带着春花去了前厅,就看到俏生生的刘娇站在门口对她展颜一笑道:“刘娇给县主请安。” 林昔瑶抬手让春花退了下去,刘娇也给了身边的丫鬟一个眼神。 等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之后,林昔瑶才道:“其实,阿娇小姐不必亲自来一趟的。” 刘娇上前来,林昔瑶服了服身子,满是歉意道:“是我的疏忽,才会让县主受了惊吓,我也该来请罪的。” 言罢,她抬眸看向林昔瑶,面上划过了一抹迟疑。 林昔瑶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你放心,我没有介意,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我还算满意的。” 闻言,刘娇的眸子里带上了一抹惊讶:“其实,县主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是她?” 永宁县主,李安然。 之前见过几次,林昔瑶凭借女人的第六感,觉得那女人对自己不怀好意,就算她表面装的再大度再贤惠,林昔瑶也能感觉到她的敌意。 再加上之前在滇南王府的时候,看到刘诗瑶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李安然的身后。 她一个御史大夫的女儿,虽不至于位极人臣,却也不用被别人威胁了来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事发当时林昔瑶就想着她是被人利用了。 再加上她本来就对自己有敌意。 最后做出那样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有一点,林昔瑶不是很明白,她抬眸看着刘娇道:“你那丫鬟,怎么会帮她?” 说起这个来,刘娇面上划过一抹尴尬,她干咳了一声,这才道:“实不相瞒,那丫鬟跟我府里的一个侍卫做出了丑事,被人抓住了把柄,为了保全那侍卫,这才……” 后面的话刘娇有些说不下去了,她转过脸来,对着林昔瑶曲身行礼并自责道:“这事说来,也是我们显国公府的责任,是我们御下不严,我爹想着,这件丑事不能宣扬出去,再者,就算闹开了,那边是滇南王府,永宁县主也最多会落个禁足的惩罚,无伤大碍,是以……只能委屈县主了。” 只能便宜了那李安然。 但能做到这一步,林昔瑶就已经很满意了,她之前还以为刘娇为了不得罪刘御史只会拉一个小丫鬟当替罪羊。 她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李安然会有什么事。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又没什么事儿。” 林昔瑶笑着站起身来,抬手搀扶起了她,并微笑道:“有阿娇小姐亲自上门赔罪,已经给了我十足的脸面了,我怎么可能还为了这件事计较。”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看起来都是纯良无害的笑容,内心里却有着各自的盘算。 “县主高抬我了。” 刘娇笑了笑,拉着林昔瑶的手,亲热道:“不过,希望县主不要因为这件事以后都不来显国公府走动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那是当然,”林昔瑶也微笑道:“以后我可还得仰仗阿娇小姐罩着呢。” 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引得两人都笑了。 林昔瑶送走了刘娇之后,感觉自己脸都有些僵。 这样虚情假意的笑容,她就这样带了一会儿都觉得难受,刘娇是怎么做到在人前永远是这样一副面孔的? 她是真的佩服的很。 161 都在演戏 “小姐,那刘娇小姐还差人送了好多东西来,是搬进海棠院,还是府里的库房?” 春花见林昔瑶皱眉的样子,心里不解,怎么刚刚还笑的开开心心的,怎么转眼就黑着一张脸来呢? “随便吧,你去让苏旭过来一趟。” 话音才落,就见苏旭大步从院外走了进来。 林昔瑶让春花先退了下去,这才对苏旭道:“有没有查到,为什么那李安然要针对我?” 苏旭摇了摇头。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些女人的心思就跟针眼儿一般大,说不定哪天我穿的衣服比别人好看了些都要被人家嫉妒憎恨。” 闻言,苏旭仰头看天。 他家大小姐是不是太自恋了些? 不过转眼看到林昔瑶绝美出尘的样子,苏旭又不得不承认,人家有这自恋的资本。 “大小姐,那滇南王府那边怎么办?” 吃了一个暗亏,总不能忍气吞声。 林昔瑶轻笑道:“你让人去街边铺子里随便买一张丝绢送过去。” “啥?” 向来听命行事很少问因果的苏旭也愣住了。 林昔瑶笑笑道:“你不懂女人。” 苏旭的办事效果很高,不出一个时辰,一个用锦盒装好了的丝绢就送到了滇南王府。 李安然看到自己大丫鬟莲儿捧过来的锦盒里躺着的是一条劣质丝绢,脸都绿了。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莲儿摇了摇头,一副茫然道:“奴婢比知。” 李安然皱眉看着那条丝绢,冷声道:“你说,她是不是都知道了?” 不然怎么可能故意送一条丝绢过来? 闻言,莲儿当然不敢作答,这时候她回答是,也是要被罚的,回答不是,也要被罚。 她只咬着唇瓣摇了摇头。 见状,李安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抬手掀翻了那锦盒,然后一脚踹在莲儿的胸口,冷声道:“我养着你还有什么用!一个个的白痴!饭桶!废物!” 想想,李安然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她弯腰捡起那锦盒来,对着莲儿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那莲儿的脑门儿上当即就有鲜血冒了出来。 但她却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 李安然气的直跺脚,看到这群没用的丫鬟就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最后索性转身将房间里能打砸的东西又砸了一番,这才消停了。 这一幕被苏旭恰巧被苏旭安插在滇南王府的眼线给看见了,没过多久就传到了林昔瑶的耳朵里。 苏旭忍不住赞道:“大小姐正是厉害,竟然能把那李安然气成这样。” 林昔瑶笑了笑,摇头道:“不是我厉害,而是李安然的心眼儿跟针尖一样小。” 言罢,她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苏旭道:“对了,你之前说的有重要的线索要告诉我,是什么?” 苏旭走近了林昔瑶些许,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属下之前从暗桩的秘密联络点回来,带了两条消息。” “上一次大小姐让属下去查的,将明觉大师的话散布出去的是二皇子府上的人。”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咯噔。 宇文铭?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梨花木扶手,双眸微微缩紧,看着苏旭道:“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苏旭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可能也是忌惮那样的传言,却真的被皇后那么一推波助澜让太子娶了大小姐,所以故意挑拨皇后以及显国公府对大小姐的态度。” 林昔瑶点了点头,应该是了。 当日在寒山寺就,她也遇见过宇文铭,但当初宇文铭是去跟王采薇私会的,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宇文铭的眼线可能会探听到当时明觉大师的话。 想来,那明觉大师也是,好端端的说那么一通胡话,平白让她惹人眼红。 林昔瑶气恼不已。 “还有一件呢?” “就是之前大小姐让属下去宫里查的,关于相府李云裳的事情,属下察到,当初皇上之所以会将相府庶出的李云裳指婚给八皇子宇文轩,是因为丽妃去求的。” 林昔瑶很是意外:“丽妃?就是八皇子的生母丽妃?” 苏旭点了点头,补充道:“属下还察觉,丽妃这些年一直都不太安分,她不止一次劝说八皇子笼络朝中要员,想来,她想让八皇子娶了李云裳,也是打着要结交丞相府的心思。” 毕竟丽妃出身低微,就算有了八皇子,也最多只抬了妃位。 林昔瑶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丽妃,但她有一种预感,如果不是那一道从天而降的圣旨,她也不会无辜惨死。 “上次那个黑衣人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苏旭摇了摇头,一脸歉意道:“二皇子做事一向沉稳,很难让人抓到把柄。” 林昔瑶一点儿也不意外,即使现在没有明确的查到那黑衣人就是宇文铭的部下,但林昔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人就是宇文铭派来的! 是他想要杀了她! 念及此,她拢在袖摆下的手都在颤抖。 “大小姐?” 苏旭见林昔瑶的状态不对,连忙出声询问。 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你先退下吧。” 待苏旭走后,林昔瑶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去拿茶杯,想要喝一口热茶,将这一口郁结在心头的气给顺下去。 一抬手才发现,她的手依然抖的厉害。 为什么他要杀她! 其实,当初林昔瑶之所以会跟宇文铭在一起,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怦然心动的喜欢他。 是因为他对她的好,因为他那些虚无缥缈的甜蜜承诺,更是因为他的地位可以给她的娘亲带来安稳,让她和娘亲在丞相府里的日子不必举步维艰。 要说爱慕,其实也还没有达到爱慕的那一层,只不过是不排斥,而她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迟早是要嫁人,与其被刘氏随便打发出去,倒不如嫁一个对自己好的。 他的出现,恰巧合适罢了。 这一点,林昔瑶从未隐瞒他,而他也承诺,哪怕她是冷冷清清的性子,他一颗心也能给她捂热了。 结果转身她就被他设计杀害,换做是谁能不愤怒不憎恨? 但即便不是深爱,毕竟是她用心真诚对待的人, 林昔瑶很想当面问他一句——为什么? 即便他想背弃誓言,即便他对皇上的赐婚无能为力,大可以放手离开,何必要取了她性命? 162 一些线索 林昔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好半天才缓和过来,她再睁开眼来,眸底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再喝了一口热茶,林昔瑶这才感觉好多了。 由那茶水传递过来的温热的感觉瞬间让她的四肢百骸暖了起来,她才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发誓,从此再不为这人渣难过半分!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 这边林昔瑶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就听见春花快步从院外走了进来。 林昔瑶第一个想到的是皇后。 林昔云已经嫁出去了,皇后现在又有理由将林昔兰招进宫了。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挑眉看向春花道:“桂嬷嬷来了?”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这一次竟不是凤仪宫来人。 “奴婢听说是重华宫萧贵妃身边的人,这会儿正在影壁等小姐呢。” 萧贵妃? 林昔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无论是前世的李云裳,还是现在的林昔瑶,都应该没有机会见到深宫中的萧贵妃。 她揣着疑惑跟去了影壁,就看到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宫女对林昔瑶行了礼道:“奴婢见过清宁县主。” “我家公主听说了清宁县主的名号,想要邀请清宁县主去重华宫做客。” 萧贵妃的女儿? 林昔瑶依稀记得,是什么婉公主来着。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虑,那小宫女微微一笑道:“县主放心,今日我家婉公主还邀请了其他的贵女,只是事先没有送帖子,有些唐突了。” 果然是婉公主,宇文婉,是昭庆帝的六公主。 传言萧贵妃本来生了一双女儿,五公主宇文淳和六公主宇文婉,但淳公主生下来身体弱,不到满月就没了。 从此,萧贵妃将宇文婉当眼珠子一样的疼,就连昭庆帝也对着婉公主格外的宠爱。 昭庆帝的儿子虽然多,但如今长成的公主只有两个。 一个是皇后李静兰所出的四公主宇文静,剩下一个就是宇文婉了。 传闻中婉公主跟她的名字一样,温婉可人,林昔瑶想不通自己跟她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突然将她叫到宫里去。 她心里揣着疑虑,但那小宫女拿出了腰牌,她又不得不跟着一起进了宫。 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林昔瑶远远的就看到昭庆帝跟一个穿着暗红色宫装的女子相携而来,她反应极快,连忙避让到了一边。 “县主,皇上和丽妃娘娘在那边。” 小宫女怕林昔瑶不认识丽妃,跟在林昔瑶身边小声提醒了一下。 之前才听说了丽妃,林昔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她下意识一抬眸看向那个妆容精致的女子,而她也正巧向她打量了过来。 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林昔瑶就迅速垂下了眸子,然后低着头候在了一边。 御花园里的鹅卵石小径有诸多分叉路口,让林昔瑶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人径直走到了她跟前。 林昔瑶只得硬着头皮行礼。 “昔瑶给皇上和娘娘请安。” 昭庆帝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用看儿媳妇儿的眼光,越看越顺眼,他点头道:“这是去哪儿?” 闻言,那小宫女连忙低头俯身道:“婉公主想邀请清宁县主过重华宫叙旧。” 根本就不认识,叙旧从何说起? 林昔瑶心里诽谤,面上却不露声色。 但她上扬的眉梢到底是泄露了一丝她这会儿心情,让精明的昭庆帝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忍不住笑道:“婉儿性格也很好,你没事的话就常来宫里坐坐,陪陪她。” 昭庆帝当然知道林昔瑶跟宇文婉没有交集,他更清楚一般情况下都被萧贵妃束在重华宫的宇文婉是不会主动邀请女子进宫的。 除非…… 昭庆帝看破不说破,他只笑了笑,就携着丽妃大步往前走去。 林昔瑶一头雾水。 刚刚看到昭庆帝的眼神,她怎么看出了一副慈祥的如同老父亲一般的意味? 念及此,林昔瑶连忙摇了摇头,她肯定是想多了。 那可是掌握着整个东楚生杀大权的皇帝,怎么可能用老父亲的慈爱眼神看着她。 说不准是苏澈那臭小子在解药上偷工减料了,让她的眼睛都开始发花了。 林昔瑶将这个念头很快抛到了脑后,跟着这小宫女一路往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她们才走出不远,昭庆帝身边的丽妃就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心头的疑惑:“皇上,就算是贵妃娘娘,都没有权利随便招人进宫来啊?” 这不是个疑问句。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除了皇后偶尔无视规矩会招了丞相来御花园相见之外,其他的妃嫔若是想见宫外的人,都是要经过昭庆帝这边恩准的。 像这样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去重华宫,那是万万不能的。 丽妃正疑惑着,昭庆帝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她自然有她的道理。” 见状,丽妃自然不敢多问,她几乎将身子都要贴在昭庆帝身上了,俏生生道:“臣妾知道了,以后臣妾再不多嘴了,不过,皇上臣妾觉得清宁县主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臣妾觉得……” 不等丽妃将后面的话说完,昭庆帝就冷声道:“那是自然,但你也别多想了,她是不可能嫁给轩儿的。” 倒不是他觉得轩儿配不上,而是那是宸儿内定的太子妃! 要是叫他给别人指去了,估计那小子要跟他急。 昭庆帝还想着继续撂挑子享清闲,那就当然不能动他媳妇儿。 而且,关于林昔瑶命格的传言,昭庆帝当然也有所耳闻,这时候丽妃的心思就差没有写到脸上了。 一时间,昭庆帝没了兴致,他避开了丽妃的纠缠,冷声道:“朕劝你收起你的那点儿小心思,不该是你的,就别多想,害了你自己不说,不要害了轩儿。” 言罢,他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丽妃,眸子里划过一抹不屑便转身离去。 丽妃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想要再追上去,昭庆帝已经走远了,她只得气的直跺脚。 对于昭庆帝的警告,她当然没有放在心上,看着林昔瑶离去的方向,丽妃转身就往凤仪宫走去。 163 六公主 林昔瑶一路来到了重华宫。 直接被人带进了后花园。 才走进门,就听见几声女子娇滴滴的笑声。 她一抬眸,就看到四五个十三四岁的穿着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在秋千上玩耍。 面孔都陌生的紧,林昔瑶也分不清哪一个是婉公主,只得求助的看向小宫女。 那小宫女微微一笑道:“碧绿色纱裙的那个是我们公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宇文婉跟前。 林昔瑶见了礼,另外几个姑娘也对林昔瑶见了礼。 宇文婉生的娇俏可人,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那娇憨的模样,一看就是被宠出来的姑娘,没有受到过半点儿阴谋诡计的沾染。 “你就是清宁县主啊?” 宇文婉好奇的围着她走了一圈,最后对她甜甜一笑道:“难怪。” 林昔瑶听的一头雾水,难怪什么? 昭庆帝跟宇文婉不愧是父女,这两人看向她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林昔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她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突然就听见有宫女在外面来报:“公主,陈王的侧妃来了。” 闻言,宇文婉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只一句简单的话,已经能听出来她对林昔云的不喜了。 宫女垂眸道:“说是奉了皇后之命有话要带给清宁县主。” 既是奉了皇后之命,宇文婉就不好拦着,她抬手道:“那让她进来吧。” 那宫女前脚才走,宇文婉就拉着林昔瑶的手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清宁县主,我也听说了那个林昔云跟你不对付,但真的不是我将她召过来的。” 宇文婉的眸子里满是真诚,林昔瑶看的分明。 这小姑娘被人保护的太好,心地依然保持着良善且嫉恶如仇,在这波诡云谲的皇宫中实属难得。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没事,她是我堂姐,我怎么会怪公主呢。” 两人正说话间,身后不远处就响起了脚步声。 林昔云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在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她的眸子里已经划过了一抹怨毒。 “听说六公主召了我堂姐过来坐坐,我怕堂姐不懂规矩冒犯了六公主,所以过来瞧瞧。” 说话间,林昔云已经走到了林昔瑶跟前,挑眉看着林昔瑶。 见状,宇文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皱眉道:“清宁县主可比某些不请自来的人懂规矩了,你不是说皇后有话要带给清宁县主吗?有话快说。” 宇文婉就差没有把这里不欢迎你写在脸上了。 然而,林昔云一点儿也没有将宇文婉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她只笑着看着对她的出现无动于衷的林昔瑶道:“六公主说我堂姐懂规矩,这一点儿我可不认同,我来这儿这么半天了,也不见她行礼,这就是规矩吗?” 林昔云一句话不但得罪了六公主,更是让林昔瑶下不来台。 林昔瑶也没有想到林昔云能蠢到会不给六公主面子。 这可是昭庆帝面前最得宠的女儿,她却根本就没把人家瞧上,或者是说之前宇文婉的态度让她不高兴了,这才直接这样怼了过来。 林昔瑶挑眉看着林昔云,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道:“林侧妃不是话要带给我吗?你可以说了。” 闻言,林昔云面色一白,她冷着脸道:“林昔瑶,你就是这么不懂规矩的吗?在府里你作威作福也就算了,我可以忍你,在皇宫里,最是重规矩的地方,你也可以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吗?我要你给我跪下,行礼!” 宇文婉拉着林昔瑶的袖摆道:“清宁县主,不用跟她一般计较。” 言罢,宇文婉转头就对外面的护卫道:“来人!” 话音才落,林昔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来的勇气,直接沉声道:“我只是在说规矩,怎么你们就恼羞成怒了?我可是皇上册封的陈王侧妃,按理你还还得叫我一声三嫂,六公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 林昔瑶是真的没有想到林昔云这个没脑子的会在这里闹。 要换做平时,她根本就不搭理她,但现在把六公主也牵连了进来就让人有些头疼了。 如果昭庆帝问起,恐怕无论对错,都会不高兴。 这时候,之前跟宇文婉在秋千边上玩耍的几个贵女伴读也跟着走了过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她们。 不过就是行一个礼,对林昔瑶来说又不是少一块肉,更何况闹出去了,也确实是她理亏。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就要弯下腰来,却在这时候听到一声清脆如玉石抨击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那孤够不够资格来教训你呢?” 伴随着那熟悉的声音,林昔瑶心头一紧,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人抓住,直接制止了她要弯腰行礼的动作。 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林昔瑶就已经彻底的忘记了反应。 是他! 那熟悉的到骨子里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错。 他怎么会在重华宫? 而且,他刚刚那个自称是什么? 孤? 向来反应极快的林昔瑶突然觉得自己蠢笨的很,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了,而她的头却迟迟不肯抬起来,怕面对那样一双含笑的眼睛。 对,没错! 这时候,她就算不看着人的表情,也能猜到他此时定然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说不定他就是在暗戳戳的等着看她这会儿笑话! 林昔云也愣住了,她也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走过来拉着林昔瑶手腕的俊美男人是谁。 这时候,宇文婉甜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太子皇兄,你终于来啦!” 话音才落,林昔云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就连身子都有些站不稳。 “太……太子殿下……” 林昔云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毕竟,就连陈王见到太子都要行君臣之礼,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侧妃。 不等林昔云反应过来跪下行礼,就听宇文宸带着一抹冷意的声音开口道:“既然你说规矩,孤也来教你规矩,见到孤不行礼,就是你陈王侧妃的规矩?” 话音才落,林昔云只觉得双膝一软,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反应了过来跪了下来,还是因为腿软。 164 是他! “太子殿下,是我一时疏忽,并非有意冒犯殿下。” “一时疏忽?” 宇文宸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毕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了他的女人。 当然,宇文宸自认为是欺负,实际上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被欺负的委屈,她从头到尾都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林昔云。 “去重华宫外面跪两个时辰,再叫凤仪宫来领人。” 宇文宸淡淡的一句话,就已经吓的林昔云魂飞魄散。 让她去外面跪两个时辰,且不说这双膝盖会怎样,让她颜面扫地不说,还要让凤仪宫来领人! 只怕皇后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殿下恕罪,惜云知错了,再也不敢为难阿姐了!” 林昔云哪里还顾得上面子,连忙求饶。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才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孤金口玉言?” 话音才落,宇文宸对身边的护卫递了一个眼神,连忙就有人将林昔云给架了出去。 林昔云连哼哼都不敢哼一声,再没有平时嚣张的气焰。 等林昔云被丢出去了,宇文宸这才垂眸看着至始至终都低着头,根本就不看他的林昔瑶道:“我的鞋子很好看?” 闻言,林昔瑶一脸尴尬的抬眸。 一刹那,就对上他那一双满是打趣笑意的眸子。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俊颜,林昔瑶半点儿都没有被他的太子威严所摄,倒是突然有一种想要抬手将自己的鞋往他脸上呼的冲动。 这人怎么就这么欠收拾! 骗她很好玩吗? 枉她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香的,往宁王世子府送了一个又一个暗探,就是想要确定他是否安全。 结果这厮竟然不是宁王世子,人家好好的在这里,还有精力来嘲讽她! 只有她被他耍的团团转,而他做壁上观。 换做是谁都会生气,更何况自认为心眼儿也很小的林昔瑶。 “殿下的鞋确实很好看。” 林昔瑶不避不让的对上宇文宸的目光,并没有如宇文宸所料流露出半点儿惊讶的表情。 相反,她的态度很冷,很疏离。 这在宇文宸的预料之外。 他挑眉看着她道:“生气了?” 林昔瑶垂眸,不卑不亢道:“昔瑶惶恐,怎么敢生太子殿下的气。” 这就是生气了。 宇文宸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宇文婉,宇文婉递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宇文宸只好道:“我又没有说我是宁王世子,所以我也算不得欺骗啊。” 是算不得欺骗。 但是,自己之前猜测他宁王世子的身份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否认! 不仅如此,林昔瑶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说不定宁王世子宇文楠这段时间在府上闭门不出也是他的手笔。 “好了,别生气了,” 宇文宸柔声的哄着林昔瑶,已经完全看呆了旁边的一众人。 要知道,东楚尊贵的太子殿下从来都不拿正眼瞧女人,甚至对昭庆帝甚至都是冷冰冰的宇文宸! 宇文婉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对身边的伴读道:“你掐我一把,我看看我有没有做梦?” 旁边的女子也道:“殿下,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林昔瑶:…… 宇文宸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笑嘻嘻的凑到林昔瑶面前,柔声道:“对,我把定情信物都带来了,趁着这会儿父皇有空,我们去御书房让父皇赐婚吧。” “天哪!” “定情信物!” 旁边响起了宇文婉几人不合时宜的请呼声。 宇文宸一个眼神,她们就噤声了。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再不能对他置之不理,她挑眉道:“殿下请自重,我们之间哪里可能有什么定情信物。” 这人说谎都不臊得慌吗? 林昔瑶十分肯定,自己从来也没有过,更不可能跟他有过定情信物。 宇文宸就料到林昔瑶不会承认,他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 旁边的宇文婉以及几个贵女甚至连不远处的小宫女们都伸长了脖子等。 林昔瑶气鼓鼓的看着他,质问道:“殿下!” 本来就没什么,他还故意这样,让人如何不火大。 但是,下一瞬当看到宇文宸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的时候,莫说林昔瑶愣住了,一旁看好戏的众人也愣住了。 石……石头? 不等林昔瑶反应过来,宇文宸已经摊开在手掌,另一只手做珍惜状,抚摸了一番,然后道:“当初可是你送给我的,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宇文宸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林昔瑶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一日在滇南王府,这个臭不要脸的用小石子砸她脑门儿,她一气之下抓起身边的鹅卵石就朝他砸了过去…… 这就是他所谓的定情信物??? 林昔瑶红着脸,矢口否认道:“一块石头能说明什么,谁知道是殿下从哪里捡来的。” 闻言,宇文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突然凑近了林昔瑶些许,然后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瑶瑶心里当然最清楚了。” 瑶瑶? 一个称呼就让林昔瑶浑身上下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太子殿下今天没有吃药吗?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 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了,她当然不能再如之前那般控制不住爪子要打他。 到底这皇宫还是人家的地盘儿,林昔瑶怂了。 “殿下请自重!” 林昔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宇文宸就喜欢她这样要炸毛的样子。 他噗嗤一笑,然后突然将手探入了自己的袖摆里,然后朗声道:“如果这石头瑶瑶不承认的话,那我这里还有你的腰……” 腰带! 眼看着最后一个字就要脱口而出,林昔瑶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要掏出腰带的动作。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了,那一日在庄子上遇到了刺客,他为了救她受伤,危机关头是她取了自己的腰带给他包扎了伤口。 天晓得这臭不要脸的留下了那腰带,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不知情的旁人会怎么看她! 林昔瑶不想活了!! 165 定情信物 她彻底慌了,就连按住宇文宸的手腕的手都有些颤抖,就怕这厮把最后一个字也吐露了出来。 “腰……妖娆的画作,怎么,你们要一起看吗?” 宇文宸拖长了一个尾音,眼看着林昔瑶的眸子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怒气也带着几分请求,她额头上都开始冒出了汗珠子,宇文宸才将后面半句给接了下去。 林昔瑶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还抓着宇文宸的手。 对宇文宸,她只有一个词形容——不要脸! 宇文宸似是听懂了她的心生似得,他凑到林昔瑶面前,展颜笑道:“你是不是在心里夸我长的好看?” 林昔瑶握拳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宇文宸微微一笑道:“怎么样,定情信物有了,咱们可以去见父皇了吧?” 宇文婉以及几个伴读贵女都已经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在听。 林昔瑶微微欠身道:“殿下说笑了,昔瑶福薄担不起殿下厚爱。” 言罢,林昔瑶转身对宇文婉匆匆行了一礼,垂眸道:“还请六公主见谅,昔瑶身体有些不是,想要告退了。” 宇文婉为难的看了看宇文宸。 宇文宸只得点了点头。 谁让他之前太过分了呢。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谢殿下美意,将军府的车已经在宫门口等了。” 林昔瑶落荒而逃,经过重华殿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抬眸看过来到了林昔云怨毒的目光。 她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她自找的,今天的事情怪不得她。 这会儿林昔瑶被宇文宸的身份弄的一个头两个大,思绪全乱了,当然没有心思来为别人操心。 她一路回了将军府,都不能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他不是宁王世子,而是太子宇文宸! 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林昔瑶稍稍冷静下来,才想起来之前在御花园里看到昭庆帝的时候,昭庆帝那犹如慈父般的眼神是为什么。 是因为宇文宸。 之前她一进重华殿,婉公主围着她打量了一番之后,才说:难怪。 是因为宇文宸。 合着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 林昔瑶不想活了…… 她想到宇文宸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想要冲上去揍他。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行。 不仅现在不能揍他,恐怕以后她见了他都得绕着道儿走。 谁让人家是太子! 林昔瑶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她这会儿才终于记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莫说是婉公主了,就连萧贵妃也是没有权利随便带外人进宫的,必须要经过皇上的首肯才行,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现在看来,今天这一场完全就是宇文宸让宇文婉召她进宫的,是宇文宸授意的! 林昔瑶气的直跺脚。 林昔兰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惊讶道:“阿姐,怎么了?可是宫里谁惹着你了?” 不过转念,林昔云觉得也不像,林昔瑶素来都是沉得住气的,像这样恼羞成怒要暴走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林昔瑶一见林昔云进来,连忙摆手道:“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一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见林昔兰想要继续追问,林昔瑶连忙转移话题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林昔兰点头道:“都收拾好了,阿姐有什么要准备的?” 林昔瑶这今日想了想,还是要带着林昔云回一趟林将军的老家去看看,借着送林将军魂归故里的名头,避开一段时间。 只是将军府这边还有些琐碎的事情,再加上沈氏赊了那么一大笔账还没有清算,一两天是走不了了。 她只能再等几天。 “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不知道兰心愿不愿意去。” 毕竟山高路远,兰心又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林昔瑶怕她不愿意,打算将她留在海棠院,但又有些不放心。 所以,她想着等下还是亲自去问问。 “阿姐,我已经问过了,兰心愿意的。” 林昔兰对林昔瑶笑笑道:‘我就知道阿姐最担心兰心了,甚至都比我好,我都有些吃味儿了。” 林昔瑶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不过林昔瑶还是拉着林昔兰的手,认真解释道:“阿兰当然是最重要的啦,我只是看着兰心那丫头可怜,又想着她那可怜的主子,不免多关心几分。” 林昔兰笑笑道:“我知道了,阿姐,我就是开个玩笑。” 送走了林昔兰,林昔瑶走到梳妆台前,才发现自从宫里回来之后,她脸颊上的红晕和热度就没有消退过。 她气的直拍脸,暗骂到:林昔瑶你怎么怎么不争气呢! 怎么为了太子就慌了手脚? 在对自己反复催眠般的念叨了几次之后,林昔瑶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拿了剑在院子里开始练了起来,一直到夜幕降临,春花来催她吃饭,林昔瑶才收了剑。 她摆了摆手道:“饭菜不用上了,我没有胃口。” 见她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春花也不好再劝,只按照林昔瑶的吩咐准备了热水,伺候了她洗漱之后就退了出去。 林昔瑶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躺在了床上。 奈何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宇文宸的影子总是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昔瑶索性蒙上被子,将自己脑袋都蒙的严严实实的,差点儿喘不过气来,这才终于将脑子里那个不要脸的赶走。 她正准备拉下被子来,就听见耳畔响起了如玉石抨击的声音:“你是想要闷死自己出气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蓦地拉下被子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下一瞬就看到刚刚还在自己脑子里浮现的人此时竟然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床边! 她的房间没有点灯,门窗又关的严实,借着透过窗户的一点儿光亮,林昔瑶看到他俊美非凡的面上挂着一抹笑意。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换做往常,林昔瑶早就一巴掌招呼过去了。 她的手在刚刚那一瞬也确实抖了抖,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是太子,打不得,她这才生生的忍住了。 166 认怂 宇文宸抬手指了指他的顶上,林昔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才发现房顶上还有一个小天窗。 林昔瑶彻底郁闷了。 她咬牙道:“那我明天就叫人堵上!” 宇文宸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他道:“没关系,我可以走正门。” “你!” 不能生气! 林昔瑶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然后再松开。 但这一口气依然顺不下去,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闻言,宇文宸面上的笑意更甚,他做无奈状,摊手道:“我知道啊,可是我跟你不是早就扯不清吗?” 林昔瑶的手又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这一次,即使光线并不怎么明亮,宇文宸也看的分明。 “难不成你这是想家暴?” 林昔瑶:“……” 谁来告诉她,太子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跟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传说中的东楚第一人,太子宇文宸杀伐果决,手段狠辣,对女人厌恶的很,但凡是想要接近他的女人,最后不是丢了性命,就是缺胳膊短腿儿的被丢出了东宫。 可是,眼前不要脸的这厮真的是东楚太子宇文宸? 要不是她在重华宫里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打死林昔瑶都不会将他跟太子扯上关系。 倒是跟传闻中那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宁王世子宇文楠能对的上号。 林昔瑶开始怀疑人生了。 “别生气了,气坏了可怎么办?” 宇文宸抬手要来拉林昔瑶。 林昔瑶下意识避开,不开口,却给了他一个冷冽的眼神。 反正她说什么,他都能给怼回来,偏生伶牙俐齿的她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林昔瑶气!气的要死! 宇文宸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我是专程来赔罪的,我知道你晚上会来肯定气的吃不下饭,走吧,带你去吃饭。” 林昔瑶下意识答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话才一出口,林昔瑶就后悔了。 她关注的重点应该是这个吗? 她为什么不吃晚饭,还不是他给气的! 她关注的重点应该是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不好好的在东宫待着,隔三差五的翻她海棠院的墙是做什么! 宇文宸笑了笑,也没有将手收回来,继续对着林昔瑶这样探着,柔声道:“你不去的话,我明天一早就将我们的定情信物送到父皇面前。” 话音才落,林昔瑶一把攥紧了他的手,咬牙切齿道:“我去!” 要是真的让他把自己的腰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送到昭庆帝面前…… 林昔瑶觉得林将军泉下有知的话,也会觉得愧对列祖列宗,然后再被气死一次! 而林昔瑶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仅仅是在开玩笑,这臭不要脸的真做的出来! “这就对了嘛,”宇文宸挑眉看了看林昔瑶身上的衣服,突然凑近了些许,在她耳畔道:“看样子,上一次送的木瓜还是挺有效果的,明天我再让人送一些来。” 啥? 林昔瑶微微一怔,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抬眸顺着他的眼神往自己胸前一看,才发现自己刚刚匆忙蹦跶起来,胸前衣襟半敞,就算房间里光线不明,但以练武之人犀利的眼神儿,宇文宸这是将她胸前都看光了! “啪!” 这一次,恼羞成怒之下的林昔瑶一下子没忍住,抬手一巴掌就招呼到了宇文宸的面上,然后迅速的拉过了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紧紧的裹了起来。 这一巴掌才一打出去,林昔瑶就有些后悔了。 他是太子啊…… 一想起宇文宸之前下过的那些诛杀令,林昔瑶下意识抖了抖手,生怕下一瞬自己的手就不在了。 宇文宸也是一怔,不过下一瞬就释然了。 毕竟,他都不是第一次挨林昔瑶的打了。 林昔瑶不说话,宇文宸脸上火辣辣。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我……” “我……”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才一出生,蓦地发现对方也要说话,然后皆是一怔。 “我先出去等你。” 最后是宇文宸先开口,然后飞快的转身去开窗户,在离开之前,宇文宸还是忍不住轻笑道:“真的挺有效果的。” 这一次林昔瑶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抬手抓起身边的软垫子就朝他砸了过去,好在宇文宸跑的快,那软垫只砸在了窗户框上。 因着这一句话,刚刚林昔瑶的那一点儿紧张和忐忑瞬间也荡然无存了。 这家伙都不在意的吗? 虽然刚刚没忍住,打在了他的脸上,但是这会儿林昔瑶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烫。 她的心也不受控制的,犹如小鹿乱撞似得。 难道她真的要沦陷了吗? 林昔瑶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双膝,叹息不已。 之前以为他是永宁王世子,她觉得跟他是不可能的,因此也在一直提醒自己断了这念想。 可她的心却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想。 现在才知道他是当朝太子,林昔瑶的心反而更乱了。 现在的她和他有了可能,就连昭庆帝似是都已经默许了,可是林昔瑶却怕了。 她不敢走出这一步。 之前的宇文铭,给她带来的伤害和阴影太大。 老天不可能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林昔瑶怕这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 虽然他不是宇文铭,但他的地位以及权势将来带给她冲击更大。 如果当从复仇的角度来说,嫁给宇文宸就是一条最有利的捷径,可是,她真的要为了复仇而将这一辈子的婚姻当做赌注吗? 林昔瑶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掉了。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想那么多。 说不定宇文宸也只是一时兴起。 念及此,林昔瑶迅速的起身找了一套男装,在换衣服的时候,她下意识看向胸口,她最近似乎真的……发育了不少。 但那登徒子也不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林昔瑶气鼓鼓的褪下外衫,换上男装,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这臭不要脸的到处瞄看了不该看的地方吗? 怎么反倒在纠结他说出来这一点上? 林昔瑶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病了。 没的治了。 167 小鹿乱撞 林昔瑶收拾妥当打开房门走出来的时候,宇文宸已经一副正人君子玉树芝兰一般的站在了庭院下。 她一开门,他便回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那一刹那,林昔瑶感觉头顶上的月光都满了几分,仿似一瞬间满院的海棠都盛开了一般。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俊美的人! 林昔瑶想着,若不是太子的名头太过吓人,再加上他处理朝政狠辣果决的名声在外,恐怕这东楚第一美男的名头未必有机会落到八皇子宇文轩的头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如果宇文宸只单单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已经能担得起这世间一切的溢美之词。 但是! 那也只是他不说话! 他有着一开口就让林昔瑶暴走的本事。 “胸那么大还穿男装,当别人是瞎吗?” 宇文宸似笑非笑的看向林昔瑶,随意的表达了自己对林昔瑶这身打扮的看法。 话音才落,林昔瑶气的差点儿跺脚。 虽然听起来是在夸她的没错了,但是为什么怎么听着就那么让人想打人呢? 林昔瑶咬牙切齿道:“那我不去了!” 言罢,林昔瑶跺了跺脚,攥紧了拳头直接转身就往屋里走。 宇文宸身子一掠就来到了她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道:“都收拾好了,哪有说话不算话的道理。” 话音才落,宇文宸直接带上了林昔瑶掠出了海棠院的院墙,一路来到了将军府外对面巷子口停在的一辆马车。 驾车的人正是常远。 宇文宸抬手点了点常远,对林昔瑶吩咐道:“下次你有事找我直接让常远传话就行。” 言罢,宇文宸想了想,又道:“不然,等下我回头去吩咐一下暗卫,你下次直接用轻功一路成承德门到东宫都不会有人发现你。” 闻言,林昔瑶翻了一个大白眼给她:“谁要去找你见你了?” 一旁的常远见了,在背对着宇文宸的位置给林昔瑶竖起了大拇指。 林昔瑶没忍住,噗嗤一笑,常远立即收起了手。 果然,宇文宸下一瞬就转过了目光看向常远,冷冰冰道:“想去漓江接宁王世子了?” “不不不!属下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常远连忙收起了正形,转头就开始驾车了。 开玩笑,十有八九宁王世子这会儿正啃着糙米馒头站着屋檐水吃呢。 他才不要去受苦! 而这会儿,跟几个属下瑟缩在一间搭起来的简易茅草棚里的宁王世子宇文楠连打了三个喷嚏。 一旁的亲信张江满是担忧道:“爷,您可千万别感冒了啊,要不,咱们还是去附近的府衙住下吧,就算到处都被水淹了,至少府衙的条件也比咱们这里好。” 闻言,宇文楠皱眉道:“你懂什么,忘了太子交代要隐匿行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吗?万一暴露了,只怕我回去还得吃苦头。” 张江颇为无奈道:“那也不能让金娇玉贵的您吃这苦头啊,太子这是怎么想的啊?难不成他是想磨炼一下爷的意志,考验爷,等着有重要的担子要交给爷?” 宇文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求他给我什么担子,就希望他以后能不要再惦记着我就好!” 念及此,宇文楠拿起了面前粗瓷碗里的一块馒头,恶狠狠的一口咬下。 这东西简直比石头还硬,他从长这么大,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倒好,把他这十多年都没有吃过的苦都吃了一遍。 宇文楠握着铁疙瘩般的馒头无语的想落泪。 “要不,属下给您接点儿屋檐水?” **** 马车上,听宇文宸这么一句话,林昔瑶倒是想起了宁王世子和忘尘来。 “宁王世子是你故意支开的?” 林昔瑶紧紧的盯着宇文宸的眸子,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只见宇文宸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挑眉道:“哪里,我像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吗?” 话音才落,马车外的常远已经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不好意思,主子,属下被口水呛了,您继续,您继续……” 宇文宸脸黑了黑。 林昔瑶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见他这模样,也就没有当面拆穿他了,她只好奇道:“那忘尘呢?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说起忘尘,宇文宸转过头去看着随风鼓动的车帘,抬手摸了摸鼻子道:“应该还有十天半个月才回来吧。” 见他没有细说,林昔瑶估摸着是被他用什么手段给调走了,只要确定了他平安无事,她也就放心了。 马车一路飞奔,不多时就来到了东楚王都最富盛名的福盛酒楼门口。 宇文宸先一步下车,站定之后,对林昔瑶伸出了手来。 林昔瑶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偏一转身,从另外一边跳了下去。 常远见了,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 宇文宸也不恼,巴巴的跟了过去,两人并肩进了酒楼。 宇文宸已经提前让人定好了二楼的雅间,两人才落座,店小二就热情的贴了过来。 “这是菜谱,两位贵客想吃什么?” 宇文宸递给林昔瑶,微笑道:“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从常远的俸禄里扣。” 啥? 躲在外间听墙角的常远急的差点要不顾规矩的闯进来。 这可是福盛酒楼啊,是东楚名气最大的酒楼,却也是最贵的酒楼! 一道菜就是他小半个月的俸禄啊啊啊! 常远欲哭无泪,只觉得主子好像越来越皮厚心黑了。 好在下一瞬就听林昔瑶道:“既然是你请客,为什么要从常远的俸禄里扣?” 宇文宸看着她宠溺一笑道:“那好,不扣也罢。” 外面的常远听了,就差没有当场给林昔瑶跪下来磕头谢恩了。 虽然林小姐是凶悍了些,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 宇文宸满心满眼里只有眼前这如花似玉的人。 林昔瑶被他那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她随意的将菜谱递给宇文宸道:“随便,我不挑食,都可以。” 宇文宸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只好代她点了几样,其中还包括了一样她之前心心念念 168 殃及无辜 林昔瑶没有想到宇文宸竟还记得她喜欢吃鱼丸子。 她喜欢那鱼丸子,是因为里面还掺杂着对娘亲的思念,不过这些,她是不能对宇文宸说的。 店小二拿着菜谱转身就去忙活了。 等没有了旁人,宇文宸才浅笑道:“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菜,或者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可以让东宫的厨子们开始练手了。” 以后等她进了东宫,就不会存在吃不惯饭菜的事儿了。 林昔瑶听到这句话,一时间觉得五味陈杂。 这人的想法要不要这么长远…… 但这一次,她知道宇文宸没有开玩笑,他眸子里满是真诚,笑意也是带着温柔和暖意,不是在打趣她。 可让她该怎么回答呢?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手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裙摆,鼓足了勇气才道:“殿下,我……” 话还没有说出口,宇文宸就抬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打断她的话:“叫我阿宸。” 林昔瑶:…… 她敢吗? 细想之下,她可是连太子都敢揍的人,倒也不是不敢,但她怕被朝中大臣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林昔瑶正要拒绝,抬眸对上的却是宇文宸那双不容拒绝的坚定眸子:“叫一声来听听。” 林昔瑶老脸一红,当即就摇头否定了。 宇文宸见状,不慌不忙,眉眼温柔道:“瑶瑶……” “阿宸!” 林昔瑶一听到他喊出瑶瑶两个字,浑身鸡皮疙瘩就又掉了一地,为了阻止他继续这个可怕的称呼,她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直接叫了出来:“阿宸!” 闻言,宇文宸眉开眼笑道:“对吗,这样的瑶瑶才够可爱。” 可爱? 林昔瑶的爪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她都叫了阿宸,而他依然没有放过她……瑶瑶…… 林昔瑶下意识抚额,暗叫失策。 宇文宸将热茶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并笑道:“瑶瑶,喝茶。” 林昔瑶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宇文宸不怕死的继续道:“没关系,我多叫两声你就习惯了。” “瑶瑶。” “瑶瑶。” 林昔瑶实在没忍住,抬手拍了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脸求饶道:“殿下,算我求您了,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她快要被他给膈应死了。 但这件事情上,宇文宸的态度坚决,他笑道:“你也可以叫我啊,我们不都扯平了吗?” 扯平个鬼! 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 林昔瑶抱着茶水生闷气。 店小二敲了敲门,将菜一样一样的端了上来。 闻到那菜香,林昔瑶的肚子也就不受控制的咕咕叫了起来。 宇文宸递给了她一双筷子,柔声道:“吃吧。” 林昔瑶也不跟他扭捏,接过了筷子就开吃起来。 吃了半天,才发现宇文宸没有动,他只拿着筷子在细心的剃鱼刺,剔好的鱼肉放到了一边的蘸料碟子里,已经堆了小山高了,他还在继续。 见林昔瑶抬眸看向他,宇文宸抬手将她面前的蘸料碟拿开,然后将他面前放满了鱼肉的碟子送到了她的面前。 林昔瑶只觉得心头一暖,声音也下意识柔软了许多:“你……你怎么不吃?” 宇文宸已经转手去拨虾了,听到林昔瑶的话,他抬眸一笑道:“我又没有被气的吃不下晚饭。” 闻言,林昔瑶差点儿被噎住。 直接说自己吃过晚饭会死吗? 看在他为自己剔好了鱼刺的份儿上,林昔瑶只好忍了。 肚子饿的厉害,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林昔瑶三下五除二将麻辣鲜香的鱼肉吃掉,宇文宸这边又送过去满满一碟虾肉。 不同于鱼肉,至少宇文宸是用筷子剔的,虾肉是他亲手剥的。 林昔瑶悄悄一抬眸,都能看到他专注剥虾的样子。 那如羊脂玉的手指,翻覆间便能决定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生死,此时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给她剥虾。 说不感动是假的。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语气都软了三分:“我自己可以剥的。”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没事,你吃你的。” 言罢,宇文宸眸色一紧,突然看向林昔瑶道:“我刚刚忘记洗手了。” 林昔瑶:“……” 说好的感动呢? 转眼间就没有了影儿。 而看到她那一副瞬间变色的面容,宇文宸忍不住轻笑道:“骗你的,开个玩笑,我就知道你进门的时候走神了,连我洗手没洗手都没看见。” 林昔瑶彻底无语了。 她确实是走神了。 一进福盛酒楼,就被这里高雅大方的布局给吸引了,难怪这里被称作是东楚第一酒楼,店主的品味也不一般。 没想到,这一点都被宇文宸看出来了。 一时间,林昔瑶的脸红红的。比宇文宸手上正在剥的虾壳还要红。 她三下五除二的将碗里的虾肉吃掉,然后又就着一些小菜吃了点米饭,这才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 宇文宸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点了点头。 林昔瑶不解道:“那你还剥?” 宇文宸轻笑了一声,剥掉碟子里最后一只,然后拿起一旁的热毛巾仔仔细细的擦了手,这才道:“等下让常远给你送回去,当宵夜。” 林昔瑶下意识摸了摸已经吃的圆鼓鼓的肚子,恐怕宵夜也是吃不下的。 但不知道是这福盛酒楼的虾太好吃,还是只是因为是宇文宸亲手剥的缘故,林昔瑶怎么吃都吃不腻,而且肚子再撑都能吃得下! 她正要礼貌性的推辞一下,就听见楼下有喧闹声。 一道熟悉的男声自楼下门口传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对我动手!”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林昔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宇文宸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他皱眉道:“怎么了?认识?” 不但认识,还跟她有血缘关系。 林昔瑶起身,走到窗户跟前,从窗户口往下看,果然看到被几个小厮按在地上狂揍已经狼狈不已的林赋。 她是真的不想再管二房的闲事,但她收到消息,二叔林远成明天就到家了,要是让他知道林赋被人打成这样,而她恰巧又在酒楼而没有出手帮忙的话,多半也会跟她闹吧? 169 他的妥帖 对于这个二叔,林昔瑶并没有任何印象,只从身边的人的口里听到一点印象。 据说,对往日的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还不错,颇为照拂。 只是到底是性格懦弱了些,拿沈氏没有办法,再加上这几年在外地就职,即使他有心照拂,也是鞭长莫及。 这时候,林赋不停的咒骂着,打人的几个小厮依然不手软。 林昔瑶微微皱眉。 宇文宸立即意识到了,他一击掌,常远应声而来。 在接收到宇文宸的一个眼神之后,常远闪身就掠到了门口,直接抬手将还在打骂林赋的几个小厮给推开。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管我们爷的闲事?” 常远没有露出真功夫,这几个人当然不会放在眼里,当即就有人骂骂咧咧的朝常远走了过来。 常远皱眉道:“敢问你们爷是谁?可知道你们打的人是谁?” 话音才落,那小厮啐了常远一口,嗤笑道:“这小子不就是将军府出来的那个废物吗,一身酒气还敢往我们爷桌子跟前碰。” 话音才落,就见门口踱步走出一个年级约莫二十岁上下的肥胖青年。 五官倒还算俊秀,不过满脸都堆满了肥肉,再加上胖乎乎的身形,一下子就让他周身冷冽的气场都降了一个层次。 “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直接给小爷我打残了丢到将军府门口去,将军府的狗管不好,还要小爷我代为管教。” 本来林昔瑶没想多事的,只想给林赋解了围就算了,但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的火气陡然往上升了起来。 再加上,她仗着身边还有宇文宸在。 林昔瑶有那一点点的有恃无恐,直接推开窗户就朝下掠了下去。 那青年男子正不耐烦的摆手招呼属下动手,下一瞬就感觉面前划过一道月白色身影,不等他看清,就听啪的一声响,他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 见状,周围的人吓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跟着林昔瑶从窗户边上掠下来的宇文宸却蓦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你刚刚说什么?” 林昔瑶就站在那被打蒙了的青年男子身边,似笑非笑道:“将军府的狗?” 她身量本来就比一般女子还要高出不少,这青年都没有她高,站在她面前瞬间显得又矮又胖。 林昔瑶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震慑力,那说出来的话语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矮胖子气的浑身直哆嗦,不过他的反应也不慢,反手就要给林昔瑶一巴掌。 林昔瑶的反应更快,就等着他的巴掌过来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地上狠狠一带。 然而,林昔瑶的打算落空了。 因为有人比她先一步出手了。 矮胖子的手才探出来,宇文宸的动作快如闪电,旁边的人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大家就只听见一声尖叫。 下一瞬,矮胖子手心里已经插上了一把匕首。 “嗷嗷嗷……嗷嗷……我要杀了你们!” 矮胖子青年疼的抱着手满地打滚,却还转过头来指挥小厮上前来打林昔瑶和宇文宸。 宇文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转头看着常远道:“叫京兆尹朱洵明天带着这匕首上朝。” 言罢,他拉起了林昔瑶转身要走。 “林昔瑶!” 眨眼间矮胖子的小厮已经被常远毫不留情打翻在地,眼看着林昔瑶跟宇文宸并肩走出去了好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力呵。 林昔瑶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林赋那仿佛要吃人一样的眼神。 “收起你的假仁假义,我不需要你来救。” 话音才落,四周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时候,不少人已经对着林昔瑶指指点点。 “那男人说什么,林昔瑶?那是不是将军府清宁县主的名字?” “原来那就是清宁县主啊!本人也太帅气了吧,刚刚打朱靖的那个动作简直太帅了,不愧是林将军的后人啊。” “就是,但是她怎么穿着男装啊,传说中林将军的女儿力能扛鼎,我看着这弱不禁风的体格儿咋看咋不像呢!” “传言分明就是假的,但是清宁县主真的好美啊!依我看啊,比那东楚第一美人李云秀还美呢!” …… 四下的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昔瑶连头都没有回,林赋还在后面骂骂咧咧,宇文宸就要转身去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永远闭嘴。 宇文宸身子才一动,林昔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他微微摇头。 见状,宇文宸乖乖的退了回来。 当然,也乖乖的任由林昔瑶牵着他的手腕上了马车。 不是林昔瑶想牵着,而是林昔瑶全然忘记了这件事儿! 她正想着心事,本来动了动手就要放开宇文宸的,谁曾想这厚脸皮的又自动贴到她掌心了,走神的林昔瑶下意识抓在了手中…… 才一上马车,反应过来的林昔瑶立即松开了宇文宸。 她老脸一红,也有些不好意思。 宇文宸心情十分好,不过听到被人群围着还在口不择言的林赋,宇文宸皱眉道:“为什么放过他?” 这种人就该拉下去砍了。 就算是看在天王老子的面子上都不行。 连他都不敢得罪的主儿,这臭小子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宇文宸那冷冽的仿佛要将林赋大卸八块的目光。 她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这是最后一次。” 这一次就算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再有下一次,就算宇文宸不出手,林昔瑶也绝对再不会任由他满嘴喷粪到处张扬。 宇文宸见林昔瑶有自己的主意,便也没有多问。 “刚刚矮胖子是京兆尹朱洵的儿子?” 林昔瑶听到宇文宸吩咐京兆尹朱洵明天带着匕首去上朝,不由得好奇道:“天子脚下,那朱靖也太不知道收敛了吧。” 莫说是在天子脚下,碍于天威,在这楚王都,一块石头随便砸下去都能砸到几个朝中大员,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儿子,未免也太有恃无恐了。 宇文宸面上笑意敛了几分,冷声道:“他背后可靠着丞相府一株大树呢。” 170 打人 林昔瑶一听宇文宸的声音,就已经感觉到了朱洵要倒大霉。 下一瞬,就听宇文宸又道:“李默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将他连根拔起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有个合适的时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足够的证据。”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宇文宸的眸子认真的看着林昔瑶。 那一瞬间,林昔瑶有一种被他看穿了的恍惚感。 他为什么要对着自己说这样的话? 难不成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在暗中调查李默? 这个念头才从心底里冒出来,林昔瑶就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旭做事已经很谨慎了,而且林将军留给她的那些暗桩可以说是极其隐秘的,这些宇文宸也都知道的话,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她拢在袖摆下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面上却依然表现的从容冷静道:“殿下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些涉及到朝政上的事情,就不怕我转身告诉了别人,比如……皇后?” 话音才落,宇文宸已经垮下了脸来,并不满道:“瑶瑶。” 不知怎的,他只叫了她一声,林昔瑶就下意识反应过来,他是在为了她没有叫他的昵称而不高兴。 林昔瑶咬了咬牙,这才憋出来两个字:“阿宸……” 话音才落,宇文宸立即眉开眼笑。 林昔瑶一看过去,他眼底里的笑意更甚。 有那么一瞬间,林昔瑶感觉对方不是东楚最尊贵的太子殿下,而像是庄子上村东头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林昔瑶面上不说,只认真的看着宇文宸,等着他的回答。 宇文宸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对你,我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言罢,他摊开了双手,做予取予求的姿态。 见状,林昔瑶实在没忍住,嫌弃的翻了一记白眼,不过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那不举的传闻是真的吗?” 话才一出口,林昔瑶就愣住了。 夭寿了,她怎么把这句话就问出来了! 虽然她其实也挺好奇这一点的。 无论是之前不知道宇文宸的身份,还是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她都挺好奇的。 要知道这恐怕不仅她一个人好奇,整个东楚的百姓都应该好奇的吧…… 但是也不能说出来啊!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 林昔瑶想收却已经收不回来了。 林昔瑶的心也似是被人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就不该问的! 万一人家真的是呢! 她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宇文宸的脸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 林昔瑶的小脸也是一白,就差没有当场自刎谢罪了。 “你也觉得那传闻是真的?” 宇文宸面上的笑意一经收敛,浑身上下顺势散发出迫人的气势,那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和尊贵的气场,这才全部释放了出来。 林昔瑶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是东楚太子的威严。 她瞬间怂了。 “不不不,我……我没有这样认为!” 宇文宸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边说话,一边凑近了她些许,并道:“你这样认为也没有关系。” 闻言,林昔瑶一怔,她的下巴被他捏在手上,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他这样捏在手上一般。 紧张的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瞬,就听宇文宸突然凑到她耳畔,吐气如兰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证明到底是不是。” 不知不觉间,他整个人都已经凑到了她身边。 言罢,他突然在她耳畔轻笑了一声,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 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昔瑶的脖颈上,一阵酥麻随着被他咬住的耳垂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心头一慌,脑子却转的飞快。 现在就证明? 这时候,林昔瑶只感觉他一手捏着她下巴,另一只手已经顺着她的腰际往上攀岩,一路到了某处高峰。 林昔瑶脑子里一片嗡鸣声,很快就意识到那一句证明是什么意思。 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反手推开宇文宸的同时就是一巴掌。 啪! 林昔瑶又囧又恼又羞。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到了实处,却没有打在宇文宸的脸上。 关键时候,他松开了钳着林昔瑶下巴的手垫在了脸上。 林昔瑶的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手背上。 瞬间,那里就是一片殷红。 宇文宸忍不住轻呼道:“还好我反应快,不然明天又上不了早朝了。” 闻言,林昔瑶刚刚的气恼也顿时消了一大半。 她怒瞪着宇文宸,一言不发。 那双秋潋滟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委屈带着一抹气恼还有一抹后悔,宇文宸看的分明,为了这一个眼神,他都觉得自己挨那一巴掌不亏。 更何况……这手感似乎更好了。 “下次还怀疑你未来夫君的能力吗?” 宇文宸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昔瑶,眼睛里的笑意都快要溢了出来。 林昔瑶已经气的不想说话。 恰巧这会儿马车也已经停了下来。 林昔瑶一掀车帘,见已经到了将军府对面的小巷子,她一言不发直接打起帘子就跳了下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见状,宇文宸轻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顿住了步子。 不过她没有回头。 这时候她的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虾,哪里还有脸见人。 宇文宸轻笑道:“那木瓜,明天还要送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这才记起来,这登徒子竟然还记得这一茬儿! 她气的跺了跺脚,低头看了看脚边没有石头,这才一咬牙头也不回的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宇文宸知道这一次玩笑开大了,彻底惹炸毛了,他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在想着该怎么办。 一转头,就看到常远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宇文宸立即沉声道:“常远!” 常远瞬间感觉周身一冷,似乎有几十把冰刀突然向他掠来。 求生欲极强的常远连忙道:“啥?主子你刚刚在叫我吗?我今天晚上耳朵特别背,什么都听不见!” 所以,晚上在马车上的动静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为了转移自家主子的注意力,不等宇文宸开口,常远连忙又道:“对了,主子,那打包的虾肉还没给林小姐呢。” 一提起林昔瑶,宇文宸冰冷嘴角上的线条瞬间温柔了下来,他一边走上马车,一边道:“罢了,她今晚估计是不会想吃了。” 171 他病了? 林昔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海棠院,连怎么躺回了床上都不知道。 她觉得,她今晚一定是中邪了。 中邪了才会跟宇文宸出去。 中邪了才会问出那句话。 这臭不要脸的竟然还……还轻薄她! 林昔瑶不想活了…… 更让她无语的是,她好像并不排斥他的亲近,甚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理智差一点儿沦陷!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捂住了胸口,只觉得心跳的厉害,眼睛也花的厉害,脑袋更是昏沉沉的。 她一定是病了! 一定是。 林昔瑶咬了咬牙,抬手拍了拍脸颊,然后冲出了房间去偏院的古井里打了一盆冷水起来,借着那冷冽的井水洗了一把脸,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 即使是这样,这一晚上,她也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林昔瑶顶着一双黑眼圈爬起来用早餐。 才吃到一半儿,就听见春花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并反兴奋道:“小姐,小姐,太子又差人送了两箱东西来。” 闻言,林昔瑶差点儿被喝进去的一口粥给噎住,她气的重重放下碗筷,皱眉道:“给我丢出去!” 许是她的气势太足,将一边的林昔兰都吓了一跳。 见状,林昔瑶也顾不得了,直接对春花再重复了一遍道:“对,给我连箱子一起丢出去!” 春花一脸可惜道:“可是,小姐那都是些奇珍异宝啊,丢了多可惜啊……”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下意识道:“不是木瓜吗?” 话一出口,林昔瑶自己都觉得脸红。 春花倒还没有反应过来,认真道:“不是啊,虽然还是那个小公公送过来的,但是这一次打开了箱子,奴婢看见了,都是些名贵的首饰和奇珍异宝呢。” 言罢,春花后知后觉补充了一句:“小姐又想吃木瓜了吗?” 林昔瑶:“……” 她没脸活了。 林昔兰在一旁也看出了一点儿名堂来,等春花退了下去,她拉着林昔瑶的手柔声道:“阿姐,太子殿下隔三差五的给阿姐送东西,是不是已经看上阿姐了?” 可不是么。 林昔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一时兴起吧。” 她也说不上来宇文宸对她到底有多深的喜欢。 她不敢当真。 “走吧,我们先去瞧瞧。” 林昔兰见林昔瑶发呆,知道不好多问,便拉着她的手往前院去。 依然是上一次的小太监,一看到林昔瑶,小太监眉开眼笑道:“奴才给清宁县主请安。” 林昔瑶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抬眸随意暼了一眼小太监身后几个侍卫脚下的两口大箱子,里面确实堆满了奇珍异宝。 林昔瑶盘算着拿去卖了的话,估计也得值不少钱。 之前还打算给丢出去的,这会儿也就歇了这念头。 “县主可还喜欢,殿下说这样的好东西东宫还有,只要县主喜欢,随时可以拿来,多少都没问题。” 闻言,林昔瑶气的手抖。 他都给这小太监说了些什么啊! 恨不得人尽皆知吗! 事实上,宇文宸就是打着让所有人都知道的算盘。 比起昨天晚上林昔瑶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宇文宸睡的又香又甜,然后又做了一个迤逦奢靡的梦,梦里的女主人当然还是林昔瑶。 所以,一早上醒来,宇文宸只有一个念头,马上把她娶回来! 他步子都迈出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到底还是提醒了他,还没问过她愿意不愿意。 之前他可是在父皇面前夸了海口,要让人家心甘情愿的嫁给她,这样直接让父皇下圣旨赐婚,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宇文宸的步子顿住了。 但他心有不甘。 即使现在不能娶进门,他也得让所有人知道,清宁县主是他看上的! 让她再去给他招惹一些花花草草。 每每想起这些,宇文宸的肺都要气炸了。 于是乎,便有了那些大张旗鼓的赏赐。 于是乎,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东楚王都上下都已经知道,太子殿下看上了将军府的清宁县主,要娶了当太子妃。 昭庆听了消息,直派龙岸道:“这才像朕的儿子嘛!” 这时候,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京兆尹朱洵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家儿子昨晚被人打了,掌心里还插着龙纹匕首。 原来是招惹了清宁县主,被太子殿下亲自教训了! 一时间,朱洵觉得头晕脑胀舌头发麻。 昭庆帝放下茶盏,抬眸看向朱洵道:“对了,爱卿刚刚说到哪儿了?” 闻言,朱洵浑身一软,差点儿瘫软在了地上。 昭庆帝见他不说话,自顾拿起了面上朱洵递过来的折子。 看到这一幕,朱洵差点儿要咬舌自尽。 他真的是蠢爆了,怎么会想到有人冒用太子的名头在外面行凶还想着恶人先告状呢? 果然,下一瞬就见昭庆帝猛的一拍龙岸,冷声道:“混战东西!” 彼时,在柳林湖畔画舫上的刘娇正陪着陈王宇文昊游湖。 听到消息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怔。 宇文昊眸子里的冷意一点儿也没有加以掩饰的涌了出来。 刘娇不动声色道:“王爷,怎么了?皇后娘娘不是一直都希望清宁县主能嫁给太子吗?” 话音才落,宇文昊眸子里的冷意更甚,他冷哼了一声不屑道:“那是母后事先不知道!” 如果知道林昔瑶有凤主天下的命格的话,又怎么会招惹眼前这个显国公府的小姐。 这句话宇文昊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刘娇何其聪明,他一个眼神,她就明白过来了。 一时间,一股酸楚自心头翻涌了起来,刘娇强行压下,面上对宇文昊没事人一般笑着,好奇道:“娘娘不知道什么啊?” 闻言,宇文昊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摆手道:“没什么,母后不知道那女人的手段这么厉害罢了,早知道也不会将她送到太子面前。” 刘娇笑着,淡淡的应了一声。 下一瞬,她轻咳了起来。 宇文昊皱眉道:“怎么了?怎么在咳嗽?” 闻言,刘娇心底里蓦地翻涌起一阵酸楚。 今天乍一见面他就问过这句话。 这才多会儿的功夫,他就忘了。 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心里的失望瞬间蔓延开来,刘娇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娇俏的笑意道:“没什么,就是染了些风寒,最近有些咳嗽。” 宇文昊淡淡的应了一声,叮嘱道:“湖面上风大,也别游湖了,回去好生将养着吧,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言罢,宇文昊转身就去吩咐侍卫靠岸。 刘娇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下意识绞紧了手中的丝绢。 172宣扬 林昔瑶打发走了东宫来的这帮人,看了看这两口箱子,一时间觉得头大。 “阿姐,这些,要怎么办呢?” 这些都是太子的赏赐,而且还都这么名贵,不能随便处理了。 林昔瑶抚了抚额道:“先放着吧,万一碰到谁家有帖子,要去送礼什么的,就从这里挑挑拣拣。” 闻言,林昔兰诧异道:“这……不太好吧。” 林昔瑶拉着她的手走到装着金银首饰的一口箱子跟前,从里面挑出了一支最顺眼的金步摇插到林昔兰的发髻间,并微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既然是太子赏赐给我的东西,就已经是我的了,该怎么处置,应该都不为过吧。” 言罢,林昔瑶对林昔兰笑了笑,又对身后站着的春花秋月和夏雨冬雪招手道:“你们也来,看到有喜欢的,随便挑去,就当是赏你们的。” 即使林昔瑶大方,但这毕竟是太子赏赐的东西,几个丫头每人也只敢挑了一样。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已经让她们雀跃不已。 林昔瑶吩咐了人将剩下的东西搬回了海棠院正琢磨着该去找沈氏问问赊账的事情,就听见苏旭从外间走来道:“大小姐,二老爷回来了。” 林业成的弟弟林远成,也即是林昔瑶姐妹的二叔,终于回来了。 “二老爷刚刚下了马车,先回了沈氏的院子,吩咐了不必惊动大小姐,他等会儿自来海棠院。” 林昔瑶点了点头,便携了林昔兰的手往海棠院走。 才回了院子,林昔兰就忍不住叹息道:“阿姐,二婶儿肯定要恶人先告状的,只是不知道二叔会不会信她的。” 林昔瑶端了一盏茶在手上,看着面上升起的袅袅水雾,淡淡道:“那以前二婶儿应该也没少告状,那时候二叔的态度怎么样?” 闻言,林昔兰微微皱眉,颇为无奈道:“二叔态度倒还好,只是以前二婶儿太嚣张跋扈了些,要不是阿姐……” 要不是重生之后的林昔瑶更跋扈了些,根本就压不住沈氏。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闲话,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听见了院外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林昔瑶侧耳一听,里面还夹杂着沈氏的哭闹声。 她放下了茶盏,抬眸看向院门口,就见一个身量高大但瘦的像竹竿的中年男子正一手提着狼狈的林赋急匆匆往海棠院里来。 看他的眉目,跟林赋倒有几分相似。 想来,应是她的二叔林远成无疑了。 才走到院门口,林远成就一掀衣摆,对着林昔瑶见礼:“微臣给清宁县主请罪。” 林昔瑶站了起来,抬手一引道:“二叔这是做什么?” 闻言,林远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提拉着林赋走进了院子,还在林昔瑶房间的廊檐下的时候就一把将林赋掼到了地上,并低头道:“我是带着这逆子来给县主请罪的。” 话音才落,沈氏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在后面响起,她一下子扑到一言不发的林赋身上,哽咽道:“林远成,你到底有完没完!他是你的亲儿子,你下这么重的手!” 往日里在沈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吭的林远成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教训一下林赋,他跺了跺脚,咬牙道:“你看看你教育的好儿子,你知道他昨晚都干了什么!” 原来,昨晚的事情林远成已经听到了。 也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火了。 不明真相的林昔兰皱眉看着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林昔瑶道:“阿姐,到底怎么了?” 林昔瑶并没有叫林赋起身,而是虚扶了一把林远成,然后看向林昔兰道:“也没什么,昨晚他在福盛酒楼耍酒疯,被京兆尹的小儿子朱靖给打了,我出手拦了一下。” 林昔瑶说的轻描淡写,却只字不提林赋当时对她的诋毁。 越是这样,林远成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要知道,他今天才一进王都,就听到不少关于将军府的传言,除开太子看上了清宁县主之外,还有自己这个逆子昨晚不识好歹对清宁县主出言不逊。 昨晚在福盛酒楼的事情已经越传越热闹,林远成听了一圈下来,在一片对清宁县主惩治恶棍朱靖的叫好声中,林赋就像是这事件中的跳梁小丑一般。 连他都觉得丢人。 “若不是县主出手,只怕这逆子这会儿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却不知感恩,还对县主大言不惭,是微臣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没有教育好他。” 林远成并不起身。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回了椅子上,扫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沈氏,又看了看苍白着一张脸的林赋,摇头道:“二叔,这是自己家,不是朝堂之上,你不必如此拘束。” 一口一个微臣,让林昔瑶听着很不习惯。 林远成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点头应了一声:“好。” 言罢,他转头猛的踹了一脚林赋,皱眉道:“逆子,还不快给县主认错!” “你干什么你!下手这么重!” 沈氏心疼儿子,立即扑到了林赋身边,将林赋给护住了。 林远成面上划过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 林赋一张脸瞬间憋的通红,却也没有憋出来半个字。 他当然是不服的,即便是父亲拉着他来赔罪,他也心不甘情不愿,但今早太子府送了那么多东西来,也已经是默认了林昔瑶将来太子妃的位置,林赋还想走仕途这一条路,就不能得罪林昔瑶。 将来这天下都是太子的。 只是林赋到底是有几分穷酸书生的傲骨在,就是撇不下这个脸面来向林昔瑶服软。 “罢了,二叔,不必了。” 林昔瑶摆了摆手,她拿起了林昔兰刚刚添给她的茶盏来,撇开上面的浮沫,脆声道:“我昨天出手,也不是看在他的面子,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而且……” 说到这里,林昔瑶的声音顿了顿,她眸子里含着笑意看向林远成道:“没有下一次。” 她的语气轻松如常,却听的林远成心惊肉跳。 173 林远成 那是怎样一种强大到让人觉得压迫的气场。 这丫头不过两年不见,竟然有这等威慑力。 仅仅是因为有了县主的封号在身,就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一时间,林远成心里除了惊讶之外也有对儿子不争气的恼怒。 这蠢货,要是能长个心眼识时务,顺着林昔瑶走,以后的仕途不知道有多顺畅! 当然,面上林远成没有表现出来,他对林昔瑶鞠了一躬谢了礼,这才踹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林赋一脚道:“还不快滚下去反省!” 言罢,林赋转头对沈氏道:“你别走!现在你来说说,赊账是怎么一回事?” 林昔瑶也正打算找了沈氏来问,没有想到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到林远成对她吼,林赋也从地上爬起来溜了,不用担心林远成再打儿子,心虚不已的沈氏挺直了腰杆对上林远成的质问眼神道:“你还有脸来问我!” “要不是你没有本事,就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我会为了云姐儿的嫁妆发愁?” “你们林家家大业大,到头来连云姐儿的嫁妆都舍不得出,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 沈氏虽然不敢再对上林昔瑶,却可以对着林远成拐弯抹角的指桑骂槐。 林远成只听说了沈氏借了好大一笔银子,将将军府的宅子都抵押出去了,还没有来得及问那一笔银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不明真相的他被沈氏这么一通数落,当即就没有了脾气,“这……我也是不知道,可是,给云姐儿准备嫁妆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沈氏一见他认怂,一时间嚣张的气焰又上来了,她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丝绢假哭道:“我可怜的云姐儿,就算运气好做了陈王侧妃却也没有个好的娘家做靠山,连准备一点儿像样的嫁妆都要被人这般刁难!” “这……” 林远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对春花扬了扬下巴,便道:“二叔莫急,我这里有一本账册,你等下看了就能知道到底我二婶儿花了多少银子在云姐儿的嫁妆上,还昧下了多少银子的亏空。” 话音才落,沈氏面色就是一白。 她连哭都装不下去了。 林远成只是性子懦弱没有主张,去并不代表他傻,他都不用看账本,一见沈氏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个蠢女人,你到底把银子弄去哪里了?将军府都是兄长的,就算是兄长过世,也该是留给两个侄女,你往日里心眼儿跟针尖小,贪些小利也就罢了,这一次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闻言,沈氏已经越发说不出话来了,她一紧张,倒是真的落下了泪来。 而林昔瑶听到林远成的话,不由得高看了林远成一眼。 虽然性子没有主张,但到底这三观还是对的,不像沈氏母子三人,三观都不对了。 明明是寄居在将军府,却反过来将自己当成了将军府的主人,现在她看到他们这几个人就头疼。 “二叔一路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吧,等养好了精神再好好问问二婶儿这银子去了哪里也不迟。” 林昔瑶一句话,就将林远成打发了。 林远成看到半天不吭声的沈氏,也只好这样了,他拉着沈氏退了下去。 两人前脚一走,林昔兰就忍不住道:“二叔都回来了,怎么没看到林昔云呢?像这种时候,肯定是少不了她的。” 林昔瑶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林昔云那样的性子最是坐不住的。 将军府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即便是嫉妒也好,即便是上眼药也好,没脑子又坐不住的林昔云肯定是要回来凑一凑的。 只是今天怎么不见她回来? 事实上,林昔云也很想回来。 但她今天根本就下不了床…… 想起昨晚的事情,林昔云就恨的牙痒痒。 受到沈氏给她找怀孕方子的启发,林昔云让丫鬟巧玉私下买了能让人意乱情迷的……春、药。 她知道宇文昊对她厌恶的很,要想将这厌恶消除,最快的办法就是成为他的女人,否则,如果只奢望能日久生情,恐怕她等不到宇文昊多看她一眼,她就人老珠黄了。 因为陈王府的侍妾和美人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姿色还是身段,还是琴棋书画,没有哪一点林昔云能占得了优势。 在这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的陈王后院的女人中,她甚至都生出了几分自卑来。 她亲眼见着太子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宠溺,嫉妒心驱使着林昔云越发坐不住,所以,昨天晚上她将那药放进了送给陈王的宵夜里。 那卖药给巧玉的大夫果然没有骗她。 昨天晚上,她可是差点儿被宇文昊给活活拆了。 既痛如骨髓,却也甘之如饴。 林昔云想着今天一早,宇文昊看到自己成了他的女人,定然会另眼相看,至少会抹去眼底里的那一片厌恶。 谁曾想……换来的却是一句咒骂跟一巴掌! 念及此,林昔云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还在。 她咬了咬牙,忍着屈辱和疼痛掀起了被子。 看到床上的狼藉以及像破布一样的身体,林昔云死命咬住了唇瓣,没有让自己落下泪来。 一旁的巧玉见了,怯生生道了一句:“小姐,奴婢烧好了热水,要不要……” 话音才落,林昔云蓦地站起了身来,抬手就给了巧玉一巴掌,并怒斥道:“废话!” 一番梳洗罢,穿戴整齐的林昔云坐在铜镜前,看着明明花一样的年纪的自己却沧桑憔悴的面容,以及面上那显眼的五个手指印,心里的恨意越发像疯涨的藤蔓一般顺着内心深处往外蔓延开来。 “小姐,将军府传了消息来,说老爷回府了,咱们要不要……” 刚刚被打的巧玉极不情愿的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回去,正好让人看笑话你就高兴了?” 林昔云的声音透着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巧玉心头一慌,连忙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把这个消息带给小姐而已,小……” 174 哑口无言 不等巧玉说完,林昔云一把拔掉头上的一根簪子,直接用力插在了巧玉的肩膀上。 当即疼的巧玉一声尖叫。 林昔云抬手又插了一簪子,并冷声道:“你再叫一声试试?” 巧玉刚到嘴边的尖叫就这样生生的卡在了喉头,然而依然没有逃过第三次折磨。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巧玉的手臂上已经多了几个血窟窿,她身上也已经被汗水给打湿透了,面色苍白的可怕,却再不敢发出任何尖叫声。 这时候,端着茶水进门的巧兰看到这一幕也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昔云发泄够了,这才一把丢掉了簪子,然后乏力道:“滚去外面跪着!”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林昔云面色一紧,忙递了一个眼色给巧玉。 巧玉忍着剧痛,快速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来,然后没事人一样侧着身子站在了林昔云身侧。 来人很快走到了院子外,是府里的管家,“林侧妃,皇后娘娘差人接您进宫呢。” 闻言,林昔云心头一紧,下意识抚上了脸颊。 她这样子就去见皇后……真的好吗? 不等林昔云细想,就见那管家抬手一招,招来身后跟着的一个老嬷嬷来。 老嬷嬷不卑不亢的对着林昔云服了服身子,然后皮笑肉不笑道:“林侧妃,对不住,在正妃进门前,是不允许府里的女人有身孕的。” 闻言,林昔云心头一紧。 她怎么不知道有这规矩? 昨晚她撇开了脸面,除了奢求能让陈王不再那么厌恶她之外,也是铤而走险,想要个孩子。 但是,现在这一点点奢望也要被剥夺了吗? 不等林昔云细想,那老嬷嬷一击掌,院外就走进来一个端着药碗的丫头。 林昔云就算是再傻也知道那碗药是怎么回事,她惊恐万分道:“不,我不要喝药!” 老嬷嬷微微一笑道:“那可由不得您了。” 话音才落,两个丫鬟就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了林昔云,老嬷嬷亲自动手撬开了她的嘴,直接将那一碗药给她灌了下去。 林昔云费力挣扎,却根本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而且她浑身上下又疼又乏力,也使不出什么力道,最后只能眼睁睁的咽下了那一碗药。 “好了,奴婢的任务完成了,还请林侧妃跟奴婢进宫见皇后娘娘吧。” 闻言,林昔云的心又跟着紧了紧……这是皇后的意思?这么快皇后就知道了? 一时间,她无比后悔昨天晚上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 彼时,皇后也头疼无比。 她一早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被林昔云那个贱人算计,就气的直想将那个女人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转头又听到东宫和将军府传出来的消息,皇后的心情就更烦闷了。 送走了宇文昊之后,皇后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了桂嬷嬷在身边,她揉了揉眉心道:“桂嬷嬷,你说本宫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糊涂,竟然就看上了林昔瑶当棋子。” 桂嬷嬷在一旁安慰道:“娘娘也并不知情,怪不得娘娘,而且……那命格一说本来就不见得能当真。” 话虽这样说,但毕竟这样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后叹息道:“早知道,本宫就不该将那林昔瑶给挑出来,万一真让明觉大师给说中了,宇文宸再加上林昔瑶的命格加持,昊儿……” 哪里还有机会! 念及此,皇后憎恨道:“宇文宸定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对林昔瑶另眼相待。” 就算丞相说了再等一个多月,使臣来王都再想办法将林昔瑶给和亲出去,但这也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皇后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宇文宸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万一不等使臣来王都,他就直接去请昭庆帝下旨赐婚,到时候他们可是追悔莫及了。 皇后一想起这个就头疼的紧。 一旁的桂嬷嬷走上前来,抬手揉着她的太阳穴,柔声宽慰道:“娘娘,其实换个角度想,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闻言,皇后一转头,认真的看向桂嬷嬷道:“怎么说?” 桂嬷嬷意味深长的一笑,展颜道:“您想啊,咱们本来的初衷不就是想让林昔瑶嫁给太子,成为您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棋子吗?现在看来,咱么这条路没错。” “可是……” “可是,娘娘还是顾及着林昔瑶的命格,可是娘娘,退一步来说,就算没有林昔瑶在,宇文宸也还是太子啊,这改变不了什么,只要咱们将林昔瑶好好的攥在手上,无论她是和亲也好,是嫁给太子也好,都在娘娘手上翻不起什么浪来,您忘了之前您让奴婢给她下的毒吗?” 经桂嬷嬷一提醒,皇后这才猛的想起来,她一拍脑门儿道:“瞧我这记性!” 竟然把这茬儿给忘了。 控制了林昔兰在手上,再给林昔瑶下了毒,她就不相信控制不住那林昔瑶。 皇后点了点头,只是心底里依然有些不安:“就怕她到时候找了宇文宸这靠山,翅膀硬了就不受控制了。” 念及此,皇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转头对桂嬷嬷道:“林昔云怎么还没来?” 桂嬷嬷正要作答,就听见外面候着的太监拖长了尾音道:“娘娘,林侧妃来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挑眉道:“她来的正好。” 林昔云被带了进来,颤颤巍巍的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挑眉扫了她一眼道:“本宫可没有想到你竟然胆子大到给昊儿下药的地步。” 皇后的声音不阴不阳,听的林昔云有一种想要咬死自己的心。 早知道会落得这样的处境,就算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了。 “本宫赏你的那碗药,还好喝吧?” 皇后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了下来,林昔云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一个劲的磕头认错。 皇后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林昔云面前,微微倾身,抬手勾住了林昔云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你去帮本宫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宫答应你,让昊儿心甘情愿的宠幸你,也不会对你用药了。” 闻言,林昔云蓦地抬头,心里的欣喜若狂都已经藏不住了,只是当她的眼睛对上皇后那一双讳莫如深的眸子的时候,刚刚才升起来的欢喜瞬间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冰水。 她就算再笨也能想到——皇后的事情,哪里可能那么容易。 175 失策的林昔云 打发走了林远成和沈氏,林昔瑶正打算去练剑,苏旭就有事找她。 之前林昔瑶在庄子上遇刺之后,就让苏旭对庄子内外的布局留了心,苏旭专门找了暗卫里擅长阵法和密道的高手来,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打磨这才初建成型。 这是邀林昔瑶亲自过去看一眼。 反正府里也是一大堆烦心事,尤其是想到宇文宸送来的那一大堆明晃晃的首饰,林昔瑶放下了剑谱就跟着苏旭去了城郊的庄子,将那些收拾入库盘点的事情一手的甩给了林昔兰。 苏旭办事效率很高,林昔瑶跟着他在庄子周围走了一圈,发现这布局已经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周围不仅多种了布有阵法的竹子,还挖通了两条密道。 其中一条后门方向蜿蜒至林昔瑶所住的梨院,入口就在正屋的壁画下。 苏旭拿着火把,陪着林昔瑶走了一遭,从壁画的入口进去,走了约莫两刻钟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绕到了庄子对面的小山包上,这样隐秘的地方很难让人察觉到。 林昔瑶很满意,她点头道:“不错,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来这里避险也多了几分保障,不过,光是这样还不行。” 见苏旭不解,林昔瑶抬手指了指这绿草如茵的小山包,笑道:“只从这里出来,潜入宅子里的人发现人已经跑了,肯定会立即来追,很快会发现的,可以在这里再起一间农舍,安排一个农户住下掩人耳目,最好平时再养一两匹马,如果有什么不测从这里出来也能用最快的速度逃生。” 苏旭点头道:“还是大小姐想的周到。”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是你们做的好。” 见时间不早了,林昔瑶没有再折返回庄子,就下了小山包在一旁的山路上等着苏旭派人将马车赶过来。 在等的这一会儿功夫,她顺着蜿蜒的山路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一处熟悉的场景。 是那一次她和宇文宸死里逃生之后歇脚的那一户农家。 即使那天是在夜里,借着月色看不分明,但位置林昔瑶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再看到这农家,她的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一晚的惊心动魄。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她倒没有多少后怕,就是脸烫的紧。 一想起当时宇文宸发现自己来了葵水的样子…… 林昔瑶的脸又红又烫。 去而复返的苏旭赶车回来,一眼就看到林昔瑶的面色不对劲,他皱眉关切道:“大小姐,怎么了?” 这眨眼的功夫发生了什么吗? 苏旭茫然。 林昔瑶连忙摇头,很快跳上马车道:“没什么,快回去吧,耽搁太久阿兰会不放心的。” 苏旭点了点头,迅速扬鞭往城里赶。 但让林昔瑶没有想到的是,她回去之后没有见到林昔兰。 才一进海棠院的门,夏雨和冬雪就紧张的跟了过来,担忧道:“大小姐,我们小姐还没有回来,该不会又是被皇后娘娘给留在宫里了吧?这一次都没有叫上我们。” 闻言,林昔瑶一怔,她的声音也跟着一沉,“什么?阿兰被皇后叫进宫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她想过,如今林昔云大婚之后,皇后又有了理由可以将林昔兰给叫进宫里去扣押着,但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这才几天! 夏雨跟林昔兰一个性子,一着急就忍不住掉泪,“就在大小姐才出门不到一刻钟左右,三小姐回府了,过来说皇后娘娘要她带着我们小姐一起进宫去,她还拿着皇后娘娘的令牌,我们小姐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去了,我们本来以为这一次没有带上我们说不定只是穿进宫问个话,可是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吧?” 再没有人比海棠院里的人更清楚林昔云的嘴脸,因此夏雨和冬雪生怕自家小姐受了委屈,可当时那样的情形根本就由不得她们说话。 林昔瑶只觉得眉心狂跳,她的心也跟着开始发慌。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冒了起来。 面上,她安抚夏雨和冬雪道:“你们别着急,我这就进宫去问问。” 言罢,林昔瑶连海棠院都没进直接上了马车。 她另外安排了一个车夫,然后对苏旭道:“派人去一趟陈王府,打听一下林昔云今天有没有进宫,是什么时候进宫的,另外再仔细查一下林昔云出了将军府之外去了哪里。” 她总觉得林昔云带走林昔兰不会那么简单。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但直觉告诉她很不好。 林昔瑶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放下了帘子之后转头就往皇宫赶。 才走到承德门,林昔瑶刚掀起帘子就看到桂嬷嬷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见到她,桂嬷嬷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道:“奴婢在这里等候县主多时了。” 闻言,林昔瑶只觉得心头一紧,仿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心口。 她定了定神,才恢复了镇定,并对桂嬷嬷道:“皇后娘娘找我?” 桂嬷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林昔瑶怀揣着忐忑,一路跟着桂嬷嬷来到了凤仪宫。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进凤仪宫了,林昔瑶一进门,依然能感觉到来自四周的压迫感。 “昔瑶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挑眉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即叫她起身,她带着长长护甲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林昔瑶感觉没一下都像是敲在她心上。 “你知道本宫为什么找你来?” 林昔瑶还没有开口,皇后倒是问了出来。 林昔瑶微微抬眸,对上了皇后那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神,然后低头道:“为了阿兰而来。” 皇后轻笑了一声,脆生生道:“看起来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可做的这事儿可不见得多聪明呢。” 闻言,林昔瑶只觉得心口发麻,她连忙跪下道:“还请娘娘明示,昔瑶不知道错在哪里。” 这一瞬,林昔瑶的脑子转的飞快,她想着,皇后肯定是知道了宇文宸给她送东西了,这才来质问她的。 176 预感不妙 不等皇后开口,林昔瑶又补充了一句道:“昔瑶一直都谨记着皇后娘娘的旨意,难道不是娘娘让昔瑶想尽办法接近太子嫁进东宫的吗?” 闻言,皇后一怔,不过旋即她嗤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那你猜猜,阿兰现在在哪里?” 皇后的声音犹如带着魔咒一般,似是瞬间能将林昔瑶所有的意志力击垮一般。 你猜猜,阿兰现在在哪里? 只一句话,就已经在肯定的告诉林昔瑶——阿兰果然不在宫里。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面上却还得强壮镇定道:“还请皇后娘娘明鉴,昔瑶确实都是按照娘娘吩咐所做的,不敢违背娘娘的意思,请娘娘放过阿兰!” 闻言,皇后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带着指甲套,觉得有些碍眼了,直接一把都扯掉。 当指甲套落地发出清脆的彭几声,皇后的步子也就落到了林昔瑶的面前,她蹲下了身子来,用那涂着寇丹红的长长指甲踮起林昔瑶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的容貌,然后啧啧道:“当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再配上那命格……也是本宫当时眼拙了,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皇后自言自语了一番,眸子里倒是真真切切的后悔之色。 林昔瑶受宠若惊道:“皇后娘娘在说什么昔瑶不懂。” 闻言,皇后轻笑了一声,挑眉道:“不懂也好,你只需要记着,你是在为本宫办事。” “今后宇文宸的一举一动你都需要向本宫汇报,他什么时候来找了你,对你说了些什么,本宫要一字不漏全部都知道,否则的话……” 皇后顿了顿,也捏紧了林昔瑶的下巴。 她的指甲尖划过她的脸颊,当即就有一道白色的印记。 “你就等着给林昔兰收尸吧。” 言罢,皇后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蓦地站起了身子来往外走。 见状,林昔瑶掩住心底里的恨意,面上带着祈求道:“还请娘娘开恩,阿兰身子骨弱……” 皇后却连听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已经快步走远了。 守在门口的桂嬷嬷双手拢在身前,不卑不亢道:“清宁县主,娘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您再这样求下去也没用,闹开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奴婢送您回去吧。” 言罢,桂嬷嬷又道:“您放心,娘娘一言九鼎,只要您好好的为娘娘办差,阿兰小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跟之前在东宫小住的那一段时间一样。” 林昔瑶只能木然的点了点头,在桂嬷嬷的眼神示意下,她站起了身来。 她设想过皇后会拿林昔兰来威胁她,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皇后竟然不是将林昔兰放在她身边。 比起之前放在她身边,也许会受一些委屈,也许会受点儿不关乎性命的伤害,但她绝对不可能会明目张胆的要林昔兰的性命。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将林昔兰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在背地里对林昔兰做了什么林昔瑶都无从知晓。 林昔瑶暗恼不已,早知道她今天就不应该等二叔回来,而是直接带着林昔兰先回乡下避一避。 但转念一想,既然皇后已经决定了的事,恐怕她想避也是避不开的。 一时间,林昔瑶心乱如麻。 她跟着桂嬷嬷一路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之后,看着桂嬷嬷转身进了承德门,林昔瑶让车夫将马车避开了承德门跟前的护卫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先停下,然后打发了身边苏旭派来保护她的暗卫来,按照宇文宸所说的那样,以找常远名义给东宫递了消息。 她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依然不见有半点儿回音,心急如焚的林昔瑶只好先回府等苏旭那边的消息。 这时候的宇文宸正在御书房陪昭庆帝下棋。 无论是影卫还是暗卫,当然都不敢在这时候来禀报。 昭庆帝抬眸看着在大殿外已经探了好几次脑袋的常远,落下了一颗黑子,淡淡道:“常远是不是有急事?” 宇文宸背对着大殿门口,听到昭庆帝的话,这才一转头就看到了常远那一双亮堂堂的眼睛里满是紧张。 常远虽然平时耍宝了一些,但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性子,若是没有要紧的事,他是不会这般的。 宇文宸转头看向昭庆帝,在昭庆帝的眼神下,他一抬手,下一瞬,常远便从殿外急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主子。” “什么事?” 常远先是看了一眼昭庆帝,见自家主子并没有说什么这才道:“刚刚林小姐那边传了消息来,皇后扣押了阿兰小姐,林小姐想请主子帮忙找找人在哪儿。” 宇文宸点了点头,常远这才退了下去。 这时候,即使他面上看起来依然沉稳,但昭庆帝一眼就看出了他下错了一步棋。 “怎么,坐不住了?” 昭庆帝打趣道:“一听到人家有事找,心里就跟猫挠痒痒了?” 闻言,宇文宸抬眸瞥了一眼昭庆帝,回怼道:“父皇这么清楚,看来也是过来人。” “咳咳咳……你个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连父皇都打趣!” 昭庆帝面上故作生气,心里却又一丝窃喜。 多少年了,自从他母后去了之后,他就跟他疏离了,就算是恭敬有加,但他却从来感受不到寻常父子之间相处的那种亲昵感。 看着那跟烟儿相似的眉宇,昭庆帝的眼睛又起了一层水汽。 “宸儿,再过几日……就是你母后的生辰。” 宇文宸落子的手蓦地一顿,这一颗棋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沉默了。 昭庆帝也心如刀绞。 八年过去了,父子俩依然不能释怀。 最后是宇文宸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儿臣还有事,想告退了。” 这会儿昭庆帝哪里还有心思下棋,他摆了摆手,由着他去了。 在宇文宸走后,昭庆帝转身走到龙岸前,抬手按在一处凸起上,霎时间响起一片轰隆声,眨眼间他身后的壁画迅速凹陷下去,翻转成了一扇石门。 昭庆帝屏退了左右,独自走进了石门后的密室里。 密室里放满了她生前的东西。 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昔日他亲手为她作的画。 在一片碧波荡漾的漓江畔,穿着碧莎烟罗裙的女子回眸浅笑,那一瞬便惊艳了他一生的时光。 昭庆帝看着那女子绝美的面容,下意识探出手去想要抚摸,却在抬手间迟疑了。 这一触碰,弄脏了这画可怎么办! 他急急忙忙缩回了手,眼底里一片雾霭:“烟儿,你看到了吗?咱么的宸儿长大了。” 画中的人却永远也不会回答他了。 177 拿捏 林昔瑶前脚才回了将军府,后脚苏旭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大小姐,今日林昔云确实被皇后叫进宫去过,从宫里一出来,她就来府上带走了二小姐然后一路出了城,至于去了哪里,现在还查不到。” 查不到! 听到这三个字林昔瑶差点儿就要抓狂。 林昔兰落到林昔云的手上还有个好!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道:“再去查,哪怕调动周围城镇的桩子,想尽一切办法把人找到。”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林昔兰会出事! 林昔瑶咬紧了唇瓣,攥紧了拳头,不停的安慰自己,不会的,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她一想起林昔云对林昔兰和她的憎恨,再从皇后的角度出发,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除掉林昔兰! 一面可以永绝后患,一面还可以继续利用林昔兰的安危来威胁她! 想到这里,林昔瑶就紧张的浑身颤抖。 而她除了等消息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林昔瑶在海棠院里走了不下上百个来回。 在焚心噬骨的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没有等回来苏旭的消息,倒是有人翻墙进了海棠院。 这时候一见到宇文宸,林昔瑶就有一种看到了救星的感觉。 她顾不得矜持,也不计较之前还在跟宇文宸置气,林昔瑶上前一步道:“怎么样了,可有阿兰的消息?” 宇文宸一出了太极殿就立即吩咐人下去打听了。 他在宫里宫外的耳目自然比林昔瑶更多,这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了消息。 “往青州的方向去了。” 细节上宇文宸没有多说,他怕现在说了如果赶不上的话林昔瑶会急疯。 “那我这就去找!” 林昔瑶二话不说转头就要往外走,宇文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道:‘我已经派人先去了,你别着急。’ 林昔瑶怎么可能不着急,她摇了摇头,急的眼泪都忍不住往下掉:“阿兰是因为我才会受牵连的,我不能让她有事。” 宇文宸一见到林昔瑶落泪,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他一把拉过林昔瑶,也不顾旁边几个丫鬟诧异的眼神,直接道:“那跟我走。” 言罢,宇文宸揽着林昔瑶的腰际就直接掠出了海棠院,一路来到了将军府外面的小巷子口。 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宇文宸道:“如果这会儿坐马车过去,会慢一点儿,就算再赶,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你若不放心的话,我亲自骑马过去,你坐马车慢一点赶过来。” 闻言,林昔瑶咬了咬牙,摇头道:“我跟你一起骑马。” 她不会骑马,但本来的林昔瑶会,所以在重生之后练武的同时林昔瑶也学会了骑马。 宇文宸见她质疑如此,只好点头吩咐了常远用最快的速度备好了两匹雪骢马送去城外。 两人先上了马车赶往城外。 一出城,常远的雪骢马也已经备好了,两人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上马一路往青州的方向而去。 青州离楚王都,骑马最快也要半天的功夫,林昔云不会骑马,再加上带着林昔兰,她们只可能坐着马车。 林昔瑶不知道为什么皇后会让林昔云将林昔兰带去青州不算远,但也绝对称不上近的地方。 这一路上除了耳畔呼啸而过的风,飞快倒退的景色,她什么心思都不敢想,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刚刚听宇文宸的话,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林昔瑶知道,如果晚了一点后果一定很严重。 她哪里敢耽搁。 两人一路飞奔,快要走到前面驿馆的岔路口的时候,林昔瑶的马儿超过了前面的一辆马车。 恰巧,那时候马车里突然探出来一只手来打起帘子。 林昔瑶的目光本来是看向正前方的,在那一刹那,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瞥向那掀起的一角车帘,一张熟悉的面孔在她面前一闪即逝。 那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骤然停止。 雪骢马号称一日千里,这速度绝非空有虚名。 只跟那马车一个擦肩的瞬间,林昔瑶身下的马儿就将她跟那马车拉开了距离。 慌乱中林昔瑶匆忙勒住马儿,等她再调转了头去追那马车的时候,马车却已经消失在了刚刚经过的那个岔路口。 林昔瑶追出去了几步,只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却不见有马车的踪影。 “怎么了?” 宇文宸一路紧跟着林昔瑶,却不料林昔瑶会突然停下来转头放回赶。 林昔瑶早已经满脸泪痕,她看着那马蹄声远去的方向,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是不是那马车有问题?” 宇文宸的双眸变得犀利了起来。 林昔瑶摇了摇头,她下意识捂住了心口。 这时候,她怎么能告诉宇文宸真相。 在那一瞬间,她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张她朝思夜想的面容…… 娘亲……是你吗?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林昔瑶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不会看错! 可是,娘亲不是已经被李默丢去乱葬岗惨死了吗?就连尸骨都已经被人收敛安葬,怎么可能出错。 林昔瑶泪如雨下。 这时候,她恨不得自己立即策马跟上,不管那人到底是长得像娘亲,还是自己看错了,她都想要上去求证一下。 哪怕不是娘亲,至少也让她看一眼那熟悉的容颜。 只一眼就足够, 可是理智缺让她的脚步生了根,再不上前一步。 林昔兰还在等着她。 这头她也许能追上那马车,但林昔兰这边万一有个闪失,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林昔瑶站在岔路口,面对着两难的抉择。 说是两难,实际上她的迟疑也只是一瞬,下一瞬,再对上宇文宸那一双担忧的眸子,林昔瑶抬手一把擦掉脸上的泪痕道:“没什么,就是好像看见了一个故人,我们走吧,救阿兰要紧。” 言罢,她调转了马儿,扬鞭策马飞快前行,最后还是舍不得转头看好了一眼身后的岔路口。 一滴眼泪就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了微风里,瞬间没入泥土里。 林昔瑶再不迟疑,一咬牙越发用力策马前行。 178 抉择 林昔瑶跟宇文宸一路用尽了力气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青州。 两人才一进城,宇文宸先一步派过去的人就已经过来接应两人。 林昔瑶翻身下马,也顾不得浑身的酸痛和不适,她紧张的看向宇文宸的属下道:“找到了吗?” 这下属正是之前被常远坑了的初十。 初十抬眸看了一眼宇文宸,见宇文宸微微点头,这才道:“我们刚刚得到了消息,阿兰小姐被送去了青州的地下拍卖场。” 地下拍卖场!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林昔瑶的面色瞬间刷白,变得毫无血色。 就算她从小养在深闺,也听说过青州的地下拍卖场。 难怪之前听到一听到青州两个字,她就觉得有些耳熟,再加上之前还在海棠院的时候宇文宸略带紧张的表情,原来,阿兰是被送去了地下拍卖场! 传闻那是一处不用顾及王法和道德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足够的的实力就可以为所欲为的销金窟。 在那里,江湖上的人可以拿所有的东西去拍卖,价高者得。 谁知传闻朝堂上某位尚书的千金就曾沦落到地下拍卖场,最后再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几经辗转沦落到了烟花巷。 林昔瑶的身子有些虚软,差点摔倒。 宇文宸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并笃定道:“你放心,不会有事。” 言罢,宇文宸又道:“我跟你保证。” 但凡今天林昔兰少了一根毫毛,莫说这个臭名昭著的地下拍卖场,就连整个青州他都给拆了! 许是宇文宸说这句话的神态太过笃定,也太过霸气,林昔瑶竟觉得莫名的心安,她点了点头。 宇文宸放下她,改为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先去看看。” 言罢,宇文宸一抬手,就接过了初十递过来的两张面具。 地下拍卖场的规矩,进去的人都要戴着面具。 宇文宸细心的给林昔瑶带上了面具,自己也戴了一张。 一路跟着初十来到城郊一处不起眼的破庙,看到守在门口的乞丐,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那乞丐伸出了两只手。 初十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乞丐见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引着三人进了破庙里的密道入口。 密道的入口阴暗潮湿,才一进去就是一股脏臭的味道。 宇文宸微微皱眉,林昔瑶却习以为常。 往年里丞相府脏乱差的水沟她可没少打扫。 倒是宇文宸担心她会不舒服,甚至还抬手来护住了她的口鼻。 即使林昔瑶这会儿心里担忧着林昔兰,见到宇文宸这般举动,心里也是感动的。 不过,眼下,她也来不及想其他的。 三人跟着乞丐往里走,越往里走,越阴暗潮湿,就在林昔瑶怀疑这乞丐是不是耍他们的时候,就见乞丐来到一处石壁面前,有规律的敲打了一番。 紧接着,在一片轰隆声中,刚刚还阴暗潮湿的石壁突然往下凹陷下去,一片光明跃入眼帘,让刚刚在黑暗中行走的几人差点儿睁不开眼。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往下的石阶,越往下光亮越盛。 “贵客,到了。” 乞丐抬手一引,转身就往外走。 初十对宇文宸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 才下了那长长的石阶,就已经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一阵阵喧嚣声了。 初十先一步走到前面的竹帘跟前,一把掀了起来。 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恐怕比凤仪宫的大殿还好大。 到底是什么人能这样大的手笔可以在这青州城的低下建造这样一座庞大的地下拍卖场? 说是地宫都不为过! “别担心,跟紧我就是了。” 宇文宸担心林昔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会害怕,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一片温暖,而林昔瑶的手心里直冒冷汗,被他这么一暖,倒也不觉得冷了。 她看的出来,在他们来之前,初十应该已经打探好了一切,看到初十熟门熟路的走在前面,林昔瑶也稍稍放下了心。 这大厅的吊顶上到处都悬挂着月明珠,八角宫灯将四周罩的一片明亮。 林昔瑶看到台上放了十个玄铁笼子,每个笼子都用黑色的布罩了起来,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往一边走去,并柔声道:“那上面的就是今天晚上这地下拍卖场的拍卖品,价高者得。”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从一个一个笼子看过去,最后落到一个有一点儿边角没有盖住,露出了一截半掌宽缝隙的笼子,她一侧首,就看到缝隙底下有一双熟悉的绣花鞋! 阿兰! 那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提了起来,她下意识一把攥紧了身边宇文宸的手,宇文宸也捏了捏她的掌心,递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便拉着她在一边的位置坐下。 这周围到处都是戴着面具的人,每个人的面孔和身份都隐藏在那一张面具之下,整个画面显得有些滑稽,却一点儿也不好笑。 初十也戴着面具,转眼间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林昔瑶扫了一眼周围,五花八门的面具让她头晕,光凭那一身青衫也很难辨别出初十的身形。 “初十去确定了。” 宇文宸似是能听见林昔瑶的心声一般,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他的气息瞬间将林昔瑶包裹了起来,林昔瑶的心紧张之余还带着一丝她自己也说不出的兴奋和雀跃。 耳朵根儿也痒痒的,宇文宸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坐姿,林昔瑶的心却再难平静。 就在这时候,台上突然走出来一个整个人都包裹在黑袍里只露出了一双格外犀利的眼睛的人。 “大家安静一下,接下来,就到了我们今天晚上的蒙拍环节,现在请看我们的第一间拍品。” 话音一落,那黑袍人身子一闪,就掠到了林昔瑶之前注意到的那个铁笼子面前。 看着他的手落到了那遮挡着玄铁笼的幕布面前,林昔瑶感觉这时候攥在他手上的是自己的心。 “接下来,老规矩。” 179 青州 “这笼子里的美人儿起拍价一百两,现在开始。” “我出一百五十两。” 林昔瑶和宇文宸侧后身形较肥硕的男子突然出声,吓了林昔瑶一跳。 “我出一百六十两。” “两百两。” …… 价格还在往上抬。 林昔瑶却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紧紧的攥着宇文宸的手,抬眸看向宇文宸道:“为什么会这样?” 撇开关注笼子里的美人到底是不是林昔兰不提,光说一个美人儿,价格抬到五百两以上就已经是很离谱了。 这个价格放在楚王都,可是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子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即使是纸醉金迷的烟柳巷,当红花魁的赎身费最高也才不过千两银子。 这些人连幕布下面罩着的人的模样都没有看到,只听那黑袍一叫价,立即就开始抢拍,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宇文宸单手揽着林昔瑶腰,凑到她耳畔道:“这在这里不奇怪,要知道能上得了台面而且一出场就被叫价一百两银子的女子,都被这里的人称作是极品,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点儿也不差那点儿银子,他们一掷千金,为的就是寻个刺激。” 听完之后,林昔瑶沉默了。 她转头看了看四周,并不见有初十的影子,事实上就算初十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分不清哪一个是初十了。 “五百两,还有人吗?” “五百两,最后一次,如果没有,这位美人儿就归这位爷了。” 说话间,那黑袍已经抬手攥紧了那黑色幕布。 林昔瑶也在同一时间一把攥紧了宇文宸的手。 如果下面是林昔兰的话,她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将她带出去! “好,成交!” 黑袍人声音微微上扬,抬手就要解开幕布,却在这时候后台响起了一声唿哨。 黑袍人的动作一顿,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划过一抹诧异。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恢复了常色,并对台下的众人道:“各位贵客,不好意思,后台出了一点儿紧急状况,我要先去处理一下,一刻钟之后回来,大家先稍作休息。” 话音一落,黑袍身形一闪,眨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变化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台下的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刚刚大家都还伸长了脖子看向那玄铁笼子,眼看着黑色幕布都要被揭开了,谁曾黑袍想会突然有事离场。 不过即使这样,场下的众人也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丝的抱怨,围坐在一起的人继续低头开始或聊天活饮酒或喝茶。 气氛依然热络,丝毫不因为这一点点插曲而受影响。 林昔瑶的眸子一直都紧紧的盯着那玄铁笼子。 她看见,在那黑袍人去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放着那玄铁笼子的独立小石台突然开始慢慢往下退去。 “刚刚实在不好意思,这笼中的美人儿突然出了一点儿状况,我们已经在处理了,大家再稍等片刻,刚刚的拍卖继续。” 言罢,他转头开始旁边的一个玄铁笼子。 而这时候,林昔瑶却已经坐不住了。 不等她开口,宇文宸突然攥紧了她的手,柔声道:“跟我走。” 话音才落,他拉起了何晓玥的手从过道里往大堂一侧的竹帘走去。 掀起竹帘之后,又有三道石门,每一道石门边上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穿着黑袍的人。 跟之前台上的那人如出一辙。 “主子,请。” 初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全神贯注的林昔瑶吓了一跳,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初十已经跟在了她和宇文宸的身后了。 在初十的引路下,他们走进了中间的一道石门。 才一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若有似无的争吵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拍出去的东西,怎么又撤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像是被雷电击中,瞬间僵硬在了当场。 林昔云! 她不可能听错! 这句话足够证明刚刚那玄铁笼子里的人是林昔兰了。 林昔瑶将宇文宸的手攥的更紧了。 宇文宸对她微微摇头,便温柔的拉着她进了石室里的另外一间密室。 这里一间密室连着一间密室,整个像是迷宫一般,如果没有来过的人就算再厉害也未必走的出去。 眼前的这件密室里就放着刚刚那个从台上退下来的玄铁笼子。 因为林昔瑶一眼就看见了露出的那一角缝隙里林昔兰那一双绣着兰花的绣花鞋! “阿兰!” 林昔瑶浑身一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揭开那玄铁笼上的幕布。 下一瞬,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不过,让林昔瑶心疼的是,她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用绳索绑缚在凳子上,就连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根本就动弹不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黑色幕布被拉开的一瞬间,林昔兰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惊恐,不过旋即看到映入眼帘的林昔瑶的时候,林昔兰瞬间喜极而泣。 “没事了,没事了,阿姐来了!” 林昔瑶一下子扑到林昔兰面前,一边为她解开绳索,一边柔声安慰道:“不要怕,阿姐在呢。” 她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实际上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后怕。 如果她晚来那么一点点,林昔兰就要被人当做一件货品给拍卖走了,然后…… 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林昔瑶根本就不敢想! “阿姐!阿姐!阿姐……” 受惊吓过度的林昔兰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死死的抱着林昔瑶,不停的唤着她。 她浑身冰冷,一身不知道是被人泼了水,还是因为恐惧而流的汗水打湿了衣服,感受到她怀里的温暖,以及她温柔的声音,林昔兰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没事的,阿姐在,阿姐在呢!” 林昔瑶喉头哽咽,眸子里也划过一抹狠辣。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轻轻拍着林昔兰的后背,一直到她冷静了,林昔瑶这才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起身转头看向初十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80 找到了! 初十还是看了宇文宸一眼,见宇文宸点头,这才道:“是林昔云,她将阿兰小姐交给了拍卖场的人,扬言不在乎拍到多少钱,但一定要亲眼看到阿兰小姐受辱,并且……” 说到这里,初十都有些不忍心了。 在林昔瑶坚持的目光下,初十才道:“她要求等阿兰小姐被人欺辱之后,要将阿兰小姐送去花柳巷……” 话音才落,林昔兰浑身一愣,下意识打起了冷颤。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俯下身来抱着她道:“放心,没事了,阿姐这就去给你报仇。” 言罢,林昔瑶看向宇文宸道:“我可以在这里动手吗?” 闻言,这半天都没有说话的宇文宸终于耸了耸肩开口道:“你知道,这地下城如此庞大的势力,让人不敢在这里造次,背后的江湖靠山是谁吗?” 对这些,林昔瑶全然不知。 宇文宸淡淡道:“红袖招。” 红袖招! 就算林昔瑶是个闺阁小姑娘也曾听说过红袖招的名字。 那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全天下无人不知道红袖招这三个字,关于它却很难说起更多,只知道在红袖招,只要出足够的银子,就没有买不来的命。 达官显贵王侯将相,皆在他们的生意单上。 只要你出得起对应他们身份的价钱。 一旦被红袖招接下的单子,从无失手。 林昔瑶本来一腔怒火势要立即去灭了林昔云的心也在这时候被红袖招三个字给浇了一盆冷水。 宇文宸抬手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并递给了初十一个照顾好林昔兰的眼神。 林昔兰见林昔瑶要走,连忙上前要跟上,但见宇文宸那不怒自威的神色,却又不敢了。 就算那人对阿姐温柔似水,但在旁人看来,却不敢生出半点儿亵渎或者亲近的感觉。 他的温柔,只给了林昔瑶一人。 林昔瑶转身,给林昔兰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她知道宇文宸有话要说。 安抚了林昔兰之后,这才跟着宇文宸出了这件密室。 宇文宸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走到一扇石门跟前停下,这才微微笑道:“怎么,不敢报仇了?” 有点儿认怂的林昔瑶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鼻尖,咬牙道:“等出了这地下拍卖场再说!” 她不是不报仇,而是不冲动的在这里报仇,至少不能为了一时的快意而得罪了红袖招,最后还连累了阿兰和宇文宸。 即使宇文宸是太子,得罪了江湖上这样顶尖的杀手组织也不是一件好事,以后时刻都得提防着到底哪里会冒出来一个杀手来。 等出了红袖招,看她怎么跟林昔云算账! 林昔瑶的眼底里真真切切的写着恨意。 宇文宸见了,忍不住轻笑。 所谓的能屈能伸,放到她这里,怎么越发觉得可爱。 “怎么了,你笑什么?” 林昔瑶被宇文宸这一笑弄的一头雾水。 宇文宸攥了攥她的手掌心,继续笑道:“有我在,要报仇现在就去报吧,这里随便你怎么折腾。” 闻言,林昔瑶一怔,她诧异看着宇文宸道:“你带了多少护卫?” 宇文宸轻笑道:“不是给你催的太急了,一个都没带吗?这初十还是提前一步赶过来的。” 林昔瑶:“……” 加上他们两个,一共才三个人,还要在这里随便折腾? 狂妄自大也要有个底线好伐! 不等林昔瑶翻一个白眼,就听宇文宸轻声道:“初十还有一点没有告诉你,红袖招,也是我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如遭雷击。 她刚刚一个白眼才翻起来一半儿,突然就听见这句话,差点儿眼皮抽筋。 红袖招是宇文宸的? 一时间,林昔瑶既惊讶也惊悚。 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 太可怕了吧! 谁能想到当朝太子手下竟然豢养着江湖顶尖杀手组织?! 而面前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缱绻温柔,像是要将她捧在手心里似得,但他到底有多少秘密! 林昔瑶半天不说话。 宇文宸也知道可能是吓到她了,他捏了捏她掌心,认真道:“放心,我若是不相信你,又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言罢,宇文宸又道:“怎么了?” 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总归是好事。 再抬眸看向宇文宸的时候,她眼底里已经带上了一抹笑意道:“你刚刚说,这里随便我折腾?” 宇文宸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并点了点头。 见状,林昔瑶眉梢一挑,眼底里满是冷意和狠辣,她看向刚刚林昔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道:“林昔云在那边?” 见宇文宸点头,林昔瑶已经提起了步子朝那声音的来源走去。 “我要你们给我一个解释!你们该不会是想要偷偷昧下这笔银子吧!我的护卫呢!” 林昔云已经对这门口如同石雕一般守着的两个黑袍发了好一会儿火了。 然而,这两人就跟石雕似得,完全不搭理她,对于她的又打又骂充耳不闻。 一直到重新戴上面具的林昔云和宇文宸走到了跟前。 两人齐齐让开了身子,正准备将林昔瑶和宇文宸迎进去。 而林昔云一见这两人让开,抬脚就要往外冲。 见状,站在门口的林昔瑶一点儿也没有客气,直接一脚踹到了她的胸口上将她踹翻在地。 林昔瑶的这一脚太重,林昔云吐了一口血,半天才缓和过来。 她努力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抬眸看着突然走进来的这一对带着面具的男女,她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狠辣。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对我动手!” 林昔瑶一步一步走进了密室,逼近林昔云,沉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啊,陈王侧妃嘛,怎么,你以为,这里是你的陈王宫吗?”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林昔云整个人已经完全僵住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林昔瑶,极力想透过那面具看向下面的那张脸。 林昔瑶也懒得跟她卖关子了,她抬手取下了面具,在林昔云惊恐的眼神下,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又见面了,我的……好堂妹。” 181 红袖招 话音才落,林昔云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林昔瑶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计划的好好的,林昔瑶怎么可能知道! 皇后给她派了两个影卫让她将林昔兰带去青州处理了,她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会这样? 在林昔云诧异的眼神下,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你都可以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乍一见林昔瑶,林昔云还有些慌乱,这会儿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扶着石壁站起来,抬眸对上林昔瑶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睛道:“我不管你干什么,总之我要走了,懒得跟你计较!” 林昔云心虚,却也抱着一丝自得,她是陈王侧妃,林昔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主,她最多就是在将军府里欺负一下她,在这地下拍卖场,她就不信林昔瑶敢对她动手! 然而,这一次林昔云又想错了。 她的步子才一提起来,林昔瑶就一把攥住了她的头发,抬手就给了她两巴掌。 啪啪! 林昔云直接被打蒙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的头发被林昔瑶抓在手上,她被迫看向林昔瑶那双噙着笑意实则冰冷的如同隆冬腊月里的水似得眸子。 “林昔云,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惹我,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吧?” 这时候的林昔瑶是可怕的。 林昔云的身子都忍不住颤抖,面上却还是带着一丝倔强道:“我做了什么?你敢这样对我!” 林昔瑶懒得跟她废话,抬手就像是丢一件垃圾似的,拖拽了她的头发就往墙上一扔,并冷声道:“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觉得你试图对林昔兰做的一切我还不知道吗?” 话音才落,林昔云的面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不过下一瞬,她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然后咬着牙根儿道:“不是都没成功吗?林昔兰这不都还好好的吗?” 都到了这一步了,她竟然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昔瑶眼底里划过一抹冷意,然后突然笑道:“林昔云,你自找的。” 言罢,林昔瑶再不看林昔兰一眼,直接往外走。 她的背影绝然,眸子也泛着杀气,那一瞬间,林昔云是真的怕了! 她哆嗦着,强忍着惧意,抬眸看向林昔瑶道:“林昔瑶,你要对我做什么?” 闻言,林昔瑶微笑着回头,淡淡道:“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是想让你将本来打算加诸在阿兰身上的东西都经历一遍罢了。” 话音才落,林昔云浑身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等她反应过来,林昔瑶已经走出去了好远。 她再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往外走,并对林昔瑶喊道:“林昔瑶你不能那么对我,你不得好死!” 林昔瑶充耳不闻,继续由宇文宸牵着往前走。 “林昔瑶,不……阿姐,你饶了我,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等林昔云说完,旁边的两个黑袍已经上前一把将林昔云用绳子绑住了手脚然后抬了出去。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道:“用她替换了阿兰,然后按照她之前吩咐人对付阿兰的办法,不过……我觉得今晚这里的贵客也都可以享用一下,算是我收取她的利息。” 话音才落,林昔云眸子里已经迸发出了无尽的恨意。 刚那个黑袍点了她的哑穴,她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林昔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让今晚拍下她的人侮辱她,这还不算,还要将她丢去大厅任由那些人玩弄! 最后再送去烟花巷! 她怎么敢! 林昔云双眸睁的老大,却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林昔瑶抬眸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微微一笑,转头冷声对那两个黑袍道:“听懂了吗?” “是!” 一个字,就等于给林昔云的后半生宣判。 准确的说,她已经没有了后半生,经过这一晚……她能否活着被带去烟柳巷还是未知的。 林昔瑶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黑袍带着林昔云离开,她这才挣脱了宇文宸的掌心,并抬眸看向宇文宸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林昔兰是她底线。 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林昔云的张牙舞爪,但是这一次林昔云是自找死路。 就算今晚没有宇文宸撑腰,等林昔云离开了红袖招,她也依然会用类似的方法让她自食恶果。 只是,自己这般睚眦必报的性格就在他面前展露无疑。 跟那些温婉善良端庄贤淑的女子大相径庭。 这样的她……在他看来该是心狠手辣的吧。 他应该是不会喜欢了。 这个念头才自林昔瑶的心头浮现,她就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慌和失落。 宇文宸垂眸,那双深邃的眼睛就这样正正的落入了林昔瑶的眼底。 这一瞬,她清楚的看到,他的眼底里荡漾开来的笑意和宠溺。 “是有点儿心狠手辣。” 宇文宸微笑着,表示认同。 林昔瑶的心也就在这一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她再一次甩开了宇文宸的手,就要跟他划清界限,只是不等她开口,就听宇文宸突然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不过,我喜欢。” 话音才落,林昔瑶一怔。 啥? 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觉得一定是这地下密室太宽阔了些,声音都有些散了,她听不清楚。 可是,就算没有听清楚,那么这一瞬她身前这个温暖的怀抱总不会是错觉吧?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了出来,正对上宇文宸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一时间,林昔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说的是什么。 “主子。” 就在这时候,初十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跟前的密室门口响起。 林昔瑶如懞大赦,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刚她有多紧张。 紧张到差一点儿就失去了理智! 林昔瑶一转头,对上初十那双不明所以的眸子,她投以感激的一笑。 “皇后的两个暗卫在外面催了。” 皇后还给林昔云指派两个暗卫来,刚刚初十找机会将两人支开,这会儿正过来询问林昔云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宇文宸。 182 以牙还牙 她见宇文宸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猜到了他肯定一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从容如他,肯定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你看我做什么?” 宇文宸挑眉看着林昔瑶,一副等着林昔瑶来求他的样子。 见状,林昔瑶瞪了他一眼道:“爱说不说!” 宇文宸欲哭无泪。 他还是第一次上赶着让人家求他帮忙的。 结果…… 好吧,谁让是他自己看上的媳妇儿,当然得宠着了。 宇文宸转头递给了初十一个眼色,见初十点了点头就转身出了密室,宇文宸这才对林昔瑶道:“之前初十收到了消息,皇后本来就没有打算让林昔云活着回去。” 闻言,林昔瑶稍稍惊讶了一下,不过转瞬就明白了过来。 皇后本来就讨厌对她儿子耍手段的女人,更何况林昔云还帮她办了这件事,杀人灭口是一定的。 只是,眼下皇后两个护卫来要人,该怎么办? 对上林昔瑶那双带着疑惑的眸子,宇文宸轻笑道:“找个替死鬼还不容易吗?” 话音才落,就见初十领了一个人进来。 看到她,林昔瑶和林昔兰皆是一怔。 一个身段跟林昔云不相上下的女子,这时候正穿着林昔云的衣服。 让林昔瑶姐妹惊讶的是这女子的面容也跟林昔云极其相似。 若不是她们太了解林昔云了,险些都要认错。 那女子对林昔瑶和宇文宸行了一礼,再抬手带上了面具。 宇文宸转头对林昔瑶道:“这是初四,会一点儿易容术,趁着夜色,在皇后那两个暗卫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是没有问题的,等她们动手,初四也会想办法诈死。” 宇文宸已经说的够详细了,林昔瑶要是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她点头,感激的看向宇文宸道:“谢谢。” 话音才落,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已经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用了这个办法,皇后以为是自己动手除去了林昔云,当然不会再深究此事。 恐怕皇后做梦也不会想到,真正的林昔云顶替了林昔兰。 即使林昔云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这一笔账林昔瑶还是要跟皇后讨回来的。 她下意识咬紧了唇瓣,然后才转身看着半天都没有吭声的林昔兰道:“阿兰,我们走。” 林昔兰一抬眸,林昔瑶就看到她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 她心疼极了,这小姑娘本来就性子怯懦,今天又遭了这么一回罪……林昔瑶想想都心疼。 “阿姐,我没事,真的。” 许是猜到了林昔瑶的心思,林昔兰主动握住了林昔瑶的手,并对她挤出来一抹笑意来。 她眼眶里的泪水终究没有掉下来。 见状,林昔瑶欣慰不已。 姐妹两人相携往外走,倒将宇文宸晾在了一边。 宇文宸下意识转了转手腕,来的时候,那么自然的拉起了林昔瑶娇嫩的小手,这会儿她却牵着别人,他手上空落落的,好不自在。 在初十的引路下,林昔瑶一行出了地下拍卖场。 来到了一家茶庄的后院里。 这茶庄也是红袖招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很是安全。 林昔瑶让人打了热水准备了干净的衣服给林昔兰。 在林昔兰沐浴换衣服的时候,她来到了庭院里的石桌前坐下。 宇文宸从院外进来,一抬眸就看到她微微皱眉的样子。 “在担心阿兰?” 他一开口,就猜中了林昔瑶的心事。 现在该怎么安置林昔兰? 这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她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心。 可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仇要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放在她身边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林昔瑶微微点头,算是回答了宇文宸的话。 “我已经安排好了。” 宇文宸自来熟的在林昔瑶身边坐下,抬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对着她笑意盈盈道:“你觉得,黎山书院怎么样?” 黎山书院? 这四个字让林昔瑶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宇文宸。 那是东楚文人心中的圣地! 每年多少学子去黎山书院求学,据说,里面的世家大儒比朝廷设立的国子监都更胜一筹。 黎山书院的院长刘玉珏,被世人尊称玉先生,是天下文章第一人。 每年从黎山书院学成归来参加科举的考生,基本上都是榜上有名,因此才声名显赫,让天下学子趋之若鹜。 可是,无论黎山书院有着怎样厉害的名头,到底是学子们向往的地方,是读书的地方,跟阿兰有什么关系? 林昔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已经将疑惑都展露无疑。 宇文宸微微一笑道:“黎山书院不似国子监,其实那里也收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学生,而且男女分开管理,安全的很,而且我在那里也有一点儿关系,可以确保她的安全无虞。” 林昔瑶看他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 而且听他的语气,能说出这么笃定的话语,恐怕也不仅仅是一点儿关系。 她犹豫了一下,权衡之下,最后点头道:“也好,不过我还要问一问阿兰的意思。” 有宇文宸做担保,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心里依然有那么一点点膈应罢了。 毕竟黎山书院那么远,从王都往返至少都要两天的脚程,她想看阿兰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而且也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还是有些担忧。 “皇后那里,你怎么打算的。” 宇文宸第一次开口问起林昔瑶对皇后的打算。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只看一眼,仿似就能将人的魂儿给吸进去一般。 只一瞬间的功夫,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掉了半拍。 在努力定了定神之后,林昔瑶咬牙道:“将计就计。” 话音才落,宇文宸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赞许的笑意。 与其这样撕破脸皮来损人还不利己,倒不如将计就计。 反正林昔云也“死了”,皇后并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了一切。 即使会有怀疑,也不敢肯定,最多来一两次试探。 而她则可以趁着皇后对她松懈的时间喘口气,好好谋划一番。 183 取代 等着将来某一个合适的时候给皇后重重一击! 她的这个想法显然跟宇文宸不谋而合。 他将茶盏放到她手上,柔声道:“不过这样一来,就要辛苦你跟我连夜赶回去,估摸着明天皇后听到了消息就该传你进宫里去‘点拨’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好好的陪陪林昔兰。 她捧着手里刚刚宇文宸塞给她的茶盏,茶水温度正好,温热的将她冰凉的掌心都暖了起来。 林昔瑶喝了一小口,感觉四肢百骸都恢复了不少力气。 这时候,身后不远处的房门被人打开,穿着一袭碧色纱裙娉婷袅袅的林昔兰从房间里走出。 “阿姐。” 她唤了林昔瑶一声,再转头飞快的扫了一眼宇文宸,有些为难。 林昔兰还不知道宇文宸的身份。 见状,林昔瑶正要开口介绍他,就听宇文宸先一步道:“你只管叫我姐夫就行了。” 话音才落,换了林昔瑶一个大白眼。 林昔兰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姐,真的是姐夫吗?” 林昔兰也看出来了,林昔瑶是真的对着贵公子有意思,否则的话,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若是别人,恐怕已经一巴掌或者一拳头招呼过去了,才不会是一记轻飘飘的没什么威慑力的白眼。 “那是当然,”宇文宸往日里看到女子就烦,尤其是看向林昔兰这种哭哭啼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就更加不顺眼了,但是今日却不同,因着她是林昔瑶的妹妹,被林昔瑶这般爱护,他也爱屋及乌,看向林昔兰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长辈般的慈爱,“以后缺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跟姐夫说。” 一时间,林昔兰突然有一种找到了强大靠山的错觉,仿佛即便是她要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她这姐夫也能为她办到。 一般的人说出这句话来,只会让人觉得是一句大而空的虚话,但到了他嘴里说出来,只让人觉得信服,而且还霸气无比。 看着被宇文宸三言两语就讨好了的林昔兰,林昔瑶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然后摆了摆手道:“你别听他的,太子殿下就是喜欢开玩笑,当不得真的。” 话音才落,林昔兰一怔。 太子殿下? 他是……太子? 错愕之下,一时间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难怪之前东宫几次让人送了东西来,连那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也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将军府里送。 原来,太子是真的看上了她家阿姐了! 念及此,林昔兰不由得多看了宇文宸一眼,月光下,本就一身朱玉风华的男子仿似被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一举手一投足间自带一股王者天成的气场。 那如画的眉目以及俊美的面容,跟她的阿姐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这时候,林昔兰才懊恼自己眼拙,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人自带着一身上位者的威压和气势么。 这哪里是寻常的贵公子可以比拟的。 “阿兰见过太子殿下。” 林昔兰连忙曲身行礼,宇文宸摆了摆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道:“一家人那么见外做什么!”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谁跟你是一家人! 宇文宸脸皮厚,全然没有在意林昔瑶那刀子一样的眼神。 他站起身来,从容道:“车马已经安排好了,我在外面等你,你们姐妹俩有什么话要抓紧了。” 言罢,他对林昔瑶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闻言,林昔兰紧张的看向林昔瑶,一脸不安道:“阿姐,怎么了?” 林昔瑶只好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担忧和刚刚跟宇文宸的打算都说了出来,最后道:“阿兰,你怎么看?” 林昔兰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昔瑶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只是暂时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让那些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到时候我们再找个理由将你接回来,那时候再没有人敢伤害你,现在你在阿姐身边太危险了。” 林昔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咬着舌尖儿道:“道理我都懂得,我也怕拖累阿姐,我愿意去黎山书院的,只是……我舍不得阿姐……我走之后,阿姐一个人要面对那么多的踩狼虎豹,我害怕……” 说话间,林昔兰又落下了泪来。 见状,林昔瑶上前拥住了她,抬手轻轻的拍着她后背道:“别怕,阿姐会好好的,你要照顾好自己,等回头我会让苏旭再派人来保护你。” 林昔兰点了点头,又对林昔瑶一番嘱咐。 时间确实不早了,林昔瑶还要跟宇文宸赶回楚王都,就算这会儿骑马,快马加鞭赶到楚王都也是明天早上了,万一皇后赶在这之前宣她进宫,那就麻烦了。 “你好好保重,太子的人会保护你,我先走了。” 林昔瑶又抱了抱离林昔兰,有些舍不得。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个给予她温暖的小姑娘。 即使是因为她占着林昔瑶的身体,享受着她对原本的林昔瑶的疼爱,但那疼爱和关切是真真实实的。 所以她对林昔兰也是真心的疼。 “好,阿姐,一路保重。” “你也保重。” 林昔瑶松开了林昔兰,这才转身大步朝外走去,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 正对上林昔兰那一双倔强的含着泪不肯流下来的模样。 她的眼睛里写着浓浓的不舍,林昔瑶看的分明。 坚强如她,这一瞬间也有了泪意。 但分别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摆了摆手,一咬牙提起步子就奔了出去,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宇文宸已经在巷子口等她了。 一看到林昔瑶出来,他微微皱眉道:“怎么哭了?” 话音才落,却换得林昔瑶一个白眼:“我才没哭!” 宇文宸被凶的有些莫名其妙。 这女人是怎么了? 这回他可没招惹她啊? 不等宇文宸细想,就听林昔瑶转头道:“还愣着干什么,走了啊。” 宇文宸下意识快步跟了过去,然后不解道:“我做错什么了?” 184 分别 林昔瑶摇了摇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自己满肚子负面情绪的时候,竟然下意识的向宇文宸给发泄了出来。 她有些懊恼,对上宇文宸那双不明所以的眸子,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越发看你不太顺眼了。” 宇文宸:“……” 这也是被凶的理由?? 两人一路无话并肩施展了轻功来到了城外。 初十已经牵了马儿在等着了。 “你回去保护好我妹妹,无比将她平安的送到刘玉珏手上,告诉他这是我未来的小姨子,要是出了一点儿岔子,这个黎山书院就等着挪地儿吧!” 初十满头冷汗,应了一声,见宇文宸没有了其他的吩咐这才翻身离开。 林昔瑶却是一头黑线。 什么未来小姨子! 这人怎么尽是胡说八道!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对他那么凶纯属他自找的,她一点儿也不心虚! “走吧。” 宇文宸见林昔瑶出神,不由得轻声提醒。 林昔瑶瞪了他一眼,抬手就扬起了马鞭直接扬长而去。 走出去了老远,才听到宇文宸在后面轻飘飘来了一句:“方向错了。” 那一瞬间,林昔瑶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就不能及时提醒她吗? 她又羞又窘迫,却还不得不立即调转了缰绳跟了过去。 好在是晚上,宇文宸看不到她那红的跟熟透了的虾一样的面色。 两人一路一前一后朝着楚王都的方向飞奔。 来时都不觉得累,一心只想着快一旦再快一点见到林昔兰,想要早一点确定林昔兰没事。 可是回去的时候,林昔瑶才发现自己浑身骨头都要被马儿颠的散架了。 她握着缰绳的手也有些僵硬,眼睛酸涩无比,但马儿一路狂奔根本就由不得她分神。 宇文宸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得。 就在她感觉手掌心钻心的疼的时候,宇文宸的身形一闪,竟是直接弃了自己的马儿翻身上了她的马。 正咬牙坚持的林昔瑶还没有反应过来,宇文宸宽阔有力的胸膛已经紧贴着她的后背了。 他双手将她拥入了怀里并从她掌心了接过了缰绳,“有我在,何必逞强呢?” 林昔瑶正要反驳,掌心钻心的疼又一次提醒了她。 她一转头就对上宇文宸那双在月光的掩映下依然温柔的都快要滴出水来的眸子。 她的心也在那一瞬间软了下来,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靠在我身边小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撇嘴道:“这么颠簸怎么能睡得着?” 然而,不过一刻钟,她整个人就已经窝在了宇文宸的怀里熟睡了过去。 正常人确实睡不着,但她已经奔波了一整天,身心俱疲,眼下心头的那根弦才松开,再加上累极了,这时候有个温热宽厚的胸膛,有一个让她安心的环境,困意自然很快袭来。 马儿一颠一颠的正好加速了她的入睡。 宇文宸垂眸看着女子睡梦中绝美的容颜,他的心也在这一瞬间似是被猫儿挠了一下,软了又软。 一整天的奔劳疲惫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 林昔瑶再一次醒来,整个人已经在海棠院了。 宇文宸抱着她才落地,她就醒了。 一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一切,林昔瑶有些恍惚,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待看到还打横抱着她的宇文宸的时候,林昔瑶一怔,连忙红着脸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起来。 “这……这就到了?” 天刚蒙蒙亮,林昔瑶将宇文宸的面色看不分明,但那一双眼睛分明是在说——这姑娘睡的可真沉! 林昔瑶的脸红了又红。 宇文宸轻笑道:“回去休息吧,要不了多久皇后该来找你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看着宇文宸的眼睛,一时间她的情绪很复杂。 既感动,又惭愧,还多了几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谢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宇文宸看着林昔瑶为难的模样,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谢谢二字。” 言罢,宇文宸抬手捏了捏林昔瑶的脸颊。 林昔瑶像是被蛇咬了一般,连忙急急后退了两步。 宇文宸怅然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闪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再难平静。 她不是石头,一个人能为她做到这一步了她还能保持无动于衷。 可是…… 他真的是自己的良人吗? 他是当朝太子,将来东楚的皇帝,身边会有无数的女人,即便他再洁身自好,也不可能只娶她一个。 而林昔瑶自认为自己是个小性子,容不下自己的夫君还娶别的女人,她做不到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在她重生之后,当面对皇后的施压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嫁给太子,靠着太子的东风报仇。 那时候她想着,为了报仇,她可以将自己的婚事当做筹码,她既不爱太子,也无所谓他身边有多少女人。 她的目的只有复仇。 可是如今…… 这人对她这般好,若是能嫁给他,报仇自不在话下,已经比她当初的预想好了千百倍。 可是,她却不敢往这方面想了。 因为人心总是贪婪的。 当初的一切设想都是基于她不爱太子……所以她不会受伤,她不会对他抱有一丝希望。 可是现在……她已经动了心,就做不到不贪心。 她贪心的想要报仇,也想要他的全心全意,更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他,她容不下他今后身边出现的各种美人。 一想到将来自己即使报了仇,却要从此深居后宫,整日面对的是他各色的美妾,林昔瑶觉得自己会疯。 动了心,才会贪心,最后也只会落得伤心。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她转身回了房间,再不想其他,直接蒙着被子哄着自己睡下。 才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见院外有人嚷嚷,声音听不真切,林昔瑶定了定神,这才从睡梦中醒来。 一睁眼,耳朵顶尖的林昔瑶就听见桂嬷嬷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这么半天了,你们大小姐怎么还没起来?” 185 不安 林昔瑶一个机灵,连忙翻身从床上起来,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抹了一把脸就推开了房门。 站在院子口的几人看到她一出来,皆是一惊。 春花和秋月还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已经回来了,面对找上门来的桂嬷嬷,她们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拖延,谁曾想自家小姐竟然已经回来了。 桂嬷嬷之前本来已经起了疑心,一抬眼就看到林昔瑶站在门口,她心头的那一丝疑虑也就消去了。 “桂嬷嬷。” 林昔瑶走到了跟前,对她微微点头。 “奴婢见过清宁县主,皇后娘娘一早让奴婢来接清宁县主进宫一趟。” 桂嬷嬷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态度,看似恭敬,实则完全没有将林昔瑶放在眼里。 林昔瑶并没有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她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道:“只怕我这副妆容去见娘娘,会吓着娘娘。” 桂嬷嬷其实一眼也就看出来林昔瑶眼底的淤青和疲惫。 不等她多想,林昔瑶已经开口道:“阿兰不在身边,我昨天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心里也慌的很,所以一晚上都睡不好。” 闻言,桂嬷嬷垂下了眼脸,淡淡道:“娘娘此番正是为了这件事请清宁县主进宫,奴婢已经耽搁太久了,怕娘娘问起来会责罚,还请清宁县主体谅。” 林昔瑶只好点了点头,递给了春花和秋月一个眼神,便跟着桂嬷嬷上了马车。 一路上,精神不济的林昔瑶再不似之前几次那般坐直了身子,她将身体靠在了侧壁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桂嬷嬷都看在心里,暗自记下。 两人一路来到了凤仪宫。 皇后也才用了早膳。 林昔瑶起身见礼的时候,皇后抬手接过了桂嬷嬷递过来的热茶。 她一手掀起茶盖,却不急着放下,只垂眸看着茶面儿上的浮沫,也不叫林昔瑶起身。 林昔瑶安安静静的跪着,表面上沉稳内敛,实际上那长长的眼睫毛下藏着浓浓的恨意。 “有件事,本宫想着,还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皇后终于放下了茶盏,挑眉看向了一边的内侍。 那内侍这才转身对着林昔瑶道:“刚刚传来消息,陈王侧妃携将军府二小姐去城外寒山寺上香的路上惊了马,连人带车翻入了悬崖,至今生死不明。” 闻言,林昔瑶身子一软,也顾不得礼数,直接瘫坐在地上。 她愣了一瞬的功夫,再抬眸紧张的盯着皇后,质问道:“娘娘不是跟我保证过要确保阿兰的安全无虞?” 在质问声中,林昔瑶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满。 她将乍一听到这消息之后的悲愤又无奈的情绪拿捏的恰到好处。 皇后的眸子里的探究之色这才褪去,她轻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那内侍退下,然后才道:“那不过是对外间的说法,你以为本宫的人就这么废材吗?” 闻言,林昔瑶豁然抬眸。 那一刹那,她的眸子里带着惊讶也带着油然而生的希望。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只要你好好为本宫办事,本宫保证,用不了多久,可以带你去见一见你妹妹,但若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她此时周身上下萦绕的冷意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 林昔瑶连忙点头道:“娘娘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娘娘效劳,只求娘娘好好待阿兰,她身子骨弱……”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将眼底里的恨意掩藏了起来,她拢在袖摆下的拳头都在颤抖。 如果不是想着出其不意,那她差点儿就控制不住要当面撕破这女人丑陋恶心的嘴脸。 还好她的理智还在。 定了定神之后,林昔瑶依然装作一副不知情任由皇后牵着鼻子走的状态。 “她在我这里,你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倒是你,趁早抓住太子的心,也好早点儿为本宫所用。” 言罢,皇后扫了一眼旁边的桂嬷嬷。 桂嬷嬷连忙从身后的小宫女手上拿过一个食盒来递给林昔瑶。 “去,给东宫送去,本宫要知道结果。” 林昔瑶心头一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抬手接过了那食盒。 她现在担心的倒不是宇文宸收不收这食盒,而是担心皇后借着她的手在这里面下毒! 反正这样的事情皇后又不是没有做过。 林昔瑶怀疑自己身上的毒就是皇后之前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她下的,只不过还没有证据罢了。 如果这里面下了毒的话,她该怎么办? 当然不能让宇文宸吃下,可若是这只是皇后用来试探她忠心的呢? 如果宇文宸没有中毒,就打消不了皇后对她的怀疑。 握紧了手上的食盒,林昔瑶觉得有些头疼,她只能先去了东宫再想办法。 这一次不是桂嬷嬷引路,而是一个小宫女带着她出了凤仪宫直往东宫而去。 这一路上,那小宫女也完全没有要帮林昔瑶提一把的意思。 林昔瑶不仅没吃早饭,昨天一整天都在奔波中,一门心思想着林昔兰的事情,连一口水都没有顾得上喝,这会儿有气无力的,走路都是轻飘飘的,提着这食盒走出没多远已经大汗淋漓。 偏巧,才走近东宫,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顾知晓。 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顾知晓的眸子里也划过一抹诧异,不过旋即就转为了鄙夷。 “哟,清宁县主又来给太子表哥送心意啊。” 吃了上一次的亏,顾知晓虽然还是冷嘲热讽,却不敢直呼林昔瑶的名字了。 林昔瑶双手都已经开始打颤了,只想早一点见到宇文宸完成皇后交代的任务,没心思也没工夫在这里跟顾知晓磨嘴皮子。 她挑眉道:“顾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言罢,林昔瑶提起步子就要往里走。 顾知晓弄了个没趣,她本来只是想刺一刺林昔瑶的,谁曾想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本来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她一转身,抬手拦在林昔瑶面前道:“清宁县主这么上赶着去讨好我太子表哥,倒是一点儿也不知羞呢。” 这一次,顾知晓说的清楚明白。 186 试探 林昔瑶本来不想跟她纠缠的,不过抬眼看到这难缠的顾家小姐,再垂眸扫了一眼自己手上提着的食盒,一时间有了主意。 她上前一步,挑眉看着顾知晓,不逞相让道:“是啊,我就是不知羞,可是顾小姐您呢?您隔三差五的在这东宫周围转悠,不也是想着要巴结你的太子表哥吗?可我也没有见着殿下对你另眼相待啊。” 林昔瑶故意激怒顾知晓。 果然,顾知晓听到她的话,脸都气的通红。 她上前一步,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林昔瑶!你不要太过分了!就算太子表哥不喜欢我,也绝对不喜欢你个粗鄙野蛮的女人!” “噢?是吗?那想来顾小姐是没有听说过殿下可是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呢?敢问,你的太子表哥可有送过什么好东西给你?要是没有的话,改明儿我随便从里面挑一件两件的,权当是送你了。” 林昔瑶越是说的轻描淡写,顾知晓就越是被气的跳脚。 “你!你不要太得意!” 可偏偏顾知晓口舌上的功夫又不如林昔瑶,气急败坏之下,也只是跺脚而且一个劲儿的重复着这句话。 林昔瑶见火候差不多了,直接提起食盒就从顾知晓身边走过,而且假装不经意间撞了一下顾知晓的肩膀。 这一下,顾知晓彻底火了,她抬手一把推开林昔瑶,并冷声道:“林昔瑶!你别以为我会怕了你!” 顾知晓的那点儿力道根本就不足以将林昔瑶推到,但她就顺着这一股力道直接栽倒了下去。 手上的食盒也在这一瞬间摔到了地上。 哐哐当当! 一时间,里面的汤菜洒了一地。 林昔瑶狼狈的跌坐在一边,然后带着委屈的眼神看着顾知晓道:“顾小姐,我知道你嫉妒我,可也不用这样针对我吧?” 闻言,顾知晓一点儿都没有愧色,她冷哼了一声道:“我就是针对你,怎么样!” “你说你针对谁?” 突然从后面传过来的一道男声让顾知晓吓了一跳,她面色瞬间苍白了起来,并迅速转身看向身后快步走过来的俊美男子,“太子表……哥……” 宇文宸根本就不看她一眼,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林昔瑶一人。 “没事吧?” 他的声音轻而缓,仿佛一片羽毛落在林昔瑶的心头。 如果他不是太子该多好! 林昔瑶心头感慨,面上却对他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事。” 宇文宸抬手将她搀扶了起来,这才冷眼看着顾知晓道:“如果你还想有机会进宫来看皇祖母的话,就立刻给本宫滚!” 话音才落,顾知晓的身子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好在跟在一旁的丫鬟及时伸手搀扶住了她。 她一把推开丫鬟,面色苍白如纸,却还是颤抖着唇瓣倔强道:“表哥……” 宇文宸一点儿都不为所动。 顾知晓咬了咬唇瓣,死死的盯了林昔瑶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走出去没有两步,却听宇文宸又道:“等下。” 听到这一声,顾知晓心头一喜,连忙欢天喜地的转过了头来看向宇文宸。 却听宇文宸冷声道:“从今以后记住了,清宁县主才是这东宫的女主人,以后要是再让本宫发现你对她不尊重,恐怕皇祖母也罩不了你,听清楚了吗?” 本来满心欢喜的顾知晓犹如在这一瞬间被人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内心承受着火热的煎熬,面上却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对宇文宸和林昔瑶行了一礼,并咬牙道:“是,知晓听清楚了。” 言罢,见宇文宸点头,顾知晓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她逃也似得背影,林昔瑶虽然没有多少同情,却也能多少感受到她这时候的绝然和恨意。 她轻叹了一口气,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盒,叹息道:“哎,可惜了,皇后娘娘让我送过来的呢。” 闻言,宇文宸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的眸子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林昔瑶身边跟着的宫女,淡淡道:“没关系,这心意我领了。” 林昔瑶本来还想着跟宇文宸解释一下,刚刚这一摔是自己故意的,也不能全怪顾知晓,但显然,宇文宸已经猜到了。 免去了她解释的麻烦。 “既然如此,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林昔瑶起身见礼。 见状,宇文宸的目光依依不舍的看着林昔瑶,全然无视在场的小宫女,柔声道:“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 即使这人现在面上是一本正经,但林昔瑶能透过他一本正经的眸子看出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登徒子! 臭流氓! 她在心里骂了两句,挑眉看向宇文宸,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不了,到底我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再被殿下的哪一个表妹看到,又该奚落我了。” 别的宇文宸没有听出来,“表妹”两个字林昔瑶咬的极重,他是听出来了半点儿不同的味道的。 “只是皇祖母喜欢她,你放心,我对她绝对没有任何想法。” 这是自然,刚刚林昔瑶看他对她的态度就知道了。 但是人家一口一个太子表哥……一口一个太子表哥…… 林昔瑶心里已经隐隐的不爽了。 只是她没有立即表现出来罢了。 这会儿就算宇文宸解释,她也不想继续待了,对上宇文宸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林昔瑶微笑道:“没什么事的话,昔瑶就告退了。” 言罢,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已经转身往凤仪宫的方向走了。 宇文宸只得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摊了摊手。 一时间觉得,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明明他都替她出头了,可是为什么这女人突然一下子就不高兴了起来? 宇文宸回头去问常远。 已经被自家主子坑了无数回的常远这一次打死也不告诉主子这是林小姐吃醋了的表现。 见他一问三不知,宇文宸冷哼一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本宫留着你干什么?还是去一趟漓江把宇文楠接回来吧,这就去!本宫看着你就心烦!” 常远一头雾水??? 他装傻充愣也错了??? 不等他开口,宇文宸已经转过了身子大步朝东宫走去,连一点儿余地都不留给他。 常远欲哭无泪。 187 利用 林昔瑶回了凤仪宫,却没有见到皇后的人影。 桂嬷嬷只打发了她先回去。 她当然乐得轻松,转身就回了将军府。 才一进门,嚎啕大哭的沈氏就扑了上来,不顾一切的朝林昔瑶抓过来,“林昔瑶,你到底把云姐儿怎么了?你还我云姐儿!” 林昔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林昔云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皇后给外界的说法当然就如那内侍所说。 是林昔云带着林昔兰去上香的路上惊了马,连人带车翻滚下了悬崖,现在生死不知。 沈氏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昔瑶。 在她看来,林昔云跟她们姐妹本来就不对付,怎么可能会主动邀请林昔兰去上香? 别人还不了解林昔云,她这个做母亲的比任何人都了解。 不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氏玩全不知情,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己的女儿生死未知。 那四个字也就代表着……没了。 她打听了一下,那一段的悬崖深不见底,从那里掉落下去根本就不可能生还。 所以,沈氏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想着找林昔瑶算账。 林昔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紧跟着走出来一把拽开沈氏的二叔林远成。 “二叔,你昨天也在府上,应该是知道是林昔云自己回了府带着阿兰出去了吧?” 闻言,虽然悲恸,但还是有理智在的林远成点了点头。 “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我从庄子上查账回来,你们告诉我,阿兰被林昔云带走了!为什么现在二婶儿还要反过来问我要人?我又该找谁去要人!” 林昔瑶带着几分气恼说出来,越说越觉得气恼。 这一切都是林昔云自找的。 如果不是她想着要害林昔兰的话,又怎么会没有活路。 后面宇文宸的属下打听到,皇后只让她将林昔兰带去青州处理了,可没有叫她用那样极端且残忍的方式对待林昔兰。 想起这里,林昔瑶就生气,她只后悔昨天没有让人直接要了林昔云的命。 不过经过了昨天晚上……林昔云恐怕就算侥幸不死,也是生不如死了。 “这……” 被林远成拉住的沈氏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她皱眉道:“谁不知道你跟皇后是一伙的!一定是你看不惯云姐儿,这才……这才跟皇后合起火来算计她!” 啪! 话音才落,向来懦弱无能的林远成直接给了沈氏一巴掌,他冷声道:“沈氏,这种话你也敢说出来,你是嫌我们家还不够乱吗!” 污蔑皇后,那是要杀头的重罪! 打完之后,林远成虽然有些后悔,却一点儿都不那么怕沈氏了。 沈氏就像是疯了一般,抬手就用长长的指甲来挠林远成的脸,并凄厉道:“林远成你是不是不想过了,这两天回来就跟中了邪似得,处处跟我作对,现在我的女儿生死不明,我难道还不能问吗?” 转眼间,林远成的面上就已经留下了几道血痕。 他被沈氏弄的没有办法,只得一把推开了她。 这一下力道重了些,直接将沈氏推翻在了地上。 林远成有些不忍,要去搀扶,沈氏却就地打起滚儿来,她一边哭嚎一边道:“你们一家子没有良心啊,我为了你们费心费力的操持这个家,结果呢却是这样对我的……” 林昔瑶听着耳朵疼。 她看都不看沈氏一眼,只对林远成道:“我知道,二叔是明事理的,二婶儿在情绪失控下说出去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下落不明的不仅仅是林昔云,我虽然跟林昔云不对付,但也不会为了对付她还要搭上我的阿兰。” 言罢,林昔瑶对林远成点了点头便转身往海棠院的方向走。 她走出去了老远都还能听到林远成对沈氏的斥责声以及沈氏的哭闹声。 这个家,是注定不会安生了。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 才回了海棠院,就看到春花秋月和夏雨冬雪站在门口等她。 一看到她回来,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夏雨和冬雪连忙迎了上来,哽咽道:“大小姐,我们小姐找到了吗?”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 她提起了步子进了海棠院,等回了自己的房间,才道:“别哭,你们小姐暂时没事。” 话音才落,夏雨和冬雪面上一喜。 不过下一瞬,林昔瑶便道:“不过,她暂时在皇后手上,如果我不听皇后的话,她才会有危险。”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没有错过她们四个的表情变化。 好在四人的表情皆是欢喜之后转成了震惊和担忧。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太阳穴道:“你们也不必难过,对外装作不知情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听到这句话,夏雨和冬雪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担忧,但到底没有之前那么悲痛欲绝的伤心了。 她们俩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林昔瑶之前想过要不要将夏雨冬雪也送去黎山书院照顾林昔兰,但最后她想了一下,还是不用了。 三个人目标太大。 与其送她们两个过去,倒不如让苏旭再暗卫里挑两个会功夫的女暗卫过去保护林昔兰。 如果这两个丫鬟都不在海棠院,会引起皇后的人的怀疑的。 再者,这件事非同小可,她不敢将林昔兰的安全放心的交到别人的手中。 “你们也退下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林昔瑶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越发疲惫。 本来肚子饿的咕咕叫,这会儿回来了却没有一点儿食欲,她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等养足了精神,再来好好谋划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春花秋月忙退了下去。 林昔瑶独自坐了一会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起身回了床上,直接合衣睡下。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夜幕降临。 屋子里有些昏暗,林昔瑶一睁开眼睛半天没有适应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现在的状况。 她正打算掀开被子起来,才一动,蓦地发现屋子里还站着一道人影。 林昔瑶一愣,瞬间睡意全无! 188 无理取闹 在那一瞬间,她险些以为是宇文宸,不过转眼间就察觉到了这人的气息不对。 他周身泛着冷意,即使隔着这么远,林昔瑶也能感觉到他身上萦绕的杀气。 那也已经察觉到了她醒来了,他蓦地转过了身子,当那双闪烁着寒芒的眸子落在林昔瑶身上的时候,林昔瑶只感觉到一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威压。 这人的内力雄厚! 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短短一瞬间,林昔瑶就已经打消了要立即起身反抗的念头。 “你再不醒,我就要用别的办法叫醒你了。” 那人的声音也冷的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一般,刺骨的凉。 林昔瑶索性拥着被子坐起来,直视着那人的眸子道:“阁下想要做什么?” 话音才落,那人手腕一抖,霎时间一柄闪烁着寒芒的软剑从他腰际被抽出。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七弟到底是谁出手杀的?” 七弟? 难不成是韩七子? 越是危险的时候,林昔瑶的脑子就转的越快,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皱眉道:“你说的是韩七?” 话音才落,那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手上的长剑直指林昔瑶,并冷声道:“快说!你直接交代了,或许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一个全尸。” 她对韩七子的了解不多,只知道韩七最小,七人中功夫最厉害的是韩三,还有一个擅长使毒的,林昔瑶也记不住是哪一个。 不过眼前这人显然不是那个用毒的。 他眉宇间带着一股肃杀和剑气。 “你是韩三?” 林昔瑶试探性的开口。 那人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倒还不是个空架子花瓶,不过能死在我韩三的剑下也是你的福气了。” 果然是韩三!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林昔瑶只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 这人如果要击杀她的话易如反掌! 偏巧她这海棠院外守着的都是一般的护卫,苏旭去了庄子上还没有回来,这里所有人加起来应该都不是这人的对手。 一时间,林昔瑶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想着该如何保命,但在这人必杀她的眼神下,她觉得所有的办法都不可行。 “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先取了你的性命再来调查!” 见林昔瑶迟迟没有答话,那人手腕一转,话音才落直接提剑朝林昔瑶扑杀了过来。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势如惊雷,眨眼间就到了林昔瑶的面前,那携带着凌厉杀气的剑招也瞬间到了林昔瑶的面门。 林昔瑶在醒过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手就已经抓住了枕头下的剑柄。 这一击,她反手抽出了长剑就要格挡这一剑招,却不等韩三的长剑落下,房门被人从外砰的一下撞开。 下一瞬,一道黑影从外以更快的速度掠了进来,转眼间就闪身来到了林昔瑶的面前并空手接下了刺向她的这一记杀招。 “你……你是谁?” 韩三被这黑影抬掌一击,直接倒退了数步。 他眼睛里写满了惊诧,“一个小小的县主身边竟然还有你这样的高手!哼!” 话音才落,他也不等对方回答,身形一闪就用最快的速度翻墙离开了海棠院。 他不是这人的对手,再拖延下去只会给对方送人头。 这一点连林昔瑶都看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她看着面前突然跪地行礼的黑衣人,诧异的跟那韩三一样,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是谁?” 闻言,那黑衣人抬起了头来,当着林昔瑶的面除掉了面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张朴实敦厚的脸来。 林昔瑶大感意外:“车夫!” 可不是么! 这人竟然是将军府的车夫!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个平时根本就不起眼的车夫竟然有那么厉害的身手? 就连那个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韩三都逃之夭夭,连跟他过招的勇气都没有。 这人到底是有多强悍? 不等林昔瑶开口,车夫蓦地对林昔瑶露出了一口洁白牙齿的灿然笑意道:“属下初一,见过清宁县主。” 初一? 跟初十什么关系? 一想到初十,林昔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猜测道:“太子派你来的?” 闻言,初一点头道:“正是,主子说韩七子睚眦必报,一定会来找县主寻仇,让属下要确保县主安全无虞。” 原来他早就想到了。 知道是他,林昔瑶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瞬,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可是我记得在韩七出现之前你就已经在府上了。” 林昔瑶记不起他具体来了将军府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在韩七在庄子上刺杀她之前。 初一点头道:“属下在三个月前就奉命来暗中保护清宁县主了。” 三个月前? 林昔瑶想了想,可不正是她重生之后没多久么……似乎也是她在福满园跟宇文宸那一次不太和谐的初逢之后。 从那时候起,他就让人跟在她身边了吗? 想起这个,林昔瑶突然觉得后脊梁直冒冷汗。 初一似是感受到了林昔瑶的情绪变化,他连忙道:“不瞒清宁县主,一开始主子确实是让我们来观察清宁县主的,不过很快就让我们全力保护县主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昔瑶心里那一丝不快也消退了一半。 毕竟当初是她打了他,身为太子,不让人将她查个底朝天才是怪事。 不过,刚刚他这句话里为什么用了一个“我们”? 林昔瑶不解道:“还有谁?” 初一微微点头道:“还有常远。” 林昔瑶这就郁闷了,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宇文宸的掌控之中。 虽然这种也是对她的保护,但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总归让她不舒服。 “县主放心,属下自来了将军府从未做过任何不利于县主的事情。” 这一点林昔瑶倒是放心的,即使他功夫高,并他只是一个车夫,除非晚上来听墙角,否则的话出入海棠院都是不可能的。 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就听初一道:“属下就是耳朵异于常人,即便是将军府的门口也能听见海棠院的动静。”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189 韩三 “这么说,我在海棠院的所有声音你都能听得见了?” 面对林昔瑶有些抓狂的质问,初一点头道:“县主放心,属下只挑该听的听,不该听的绝对不听。” 什么叫不该听的? 她和林昔兰说的悄悄话,她沐浴打嗝儿放屁,甚至她如厕…… 什么叫做只挑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他都没有听怎么知道该不该听! 所以说,还是都听到了! 一时间,林昔瑶有一种自己被人看光了的窘迫,自然,她这会儿也有种想要将宇文宸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 初一似是也觉得尴尬了,他连忙解释道:“县主放心,属下绝对没有在主子面前乱说。” 而且有什么好说的,是人不都要吃饭打嗝放屁如厕么…… 初一觉得理所当然,林昔瑶却要气的肺都要炸了。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了一件事,也顾不上窘迫了,只紧紧的盯着初一道:“所以,苏旭的事情他也都是知道的?” 苏旭也即是林将军之前留给她们姐妹的那一批暗卫暗桩地下势力。 她每一次招苏旭都是两个人在房间里密谈,往日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这初一一说,不全都被他听去吗? 果然,下一瞬就见初一点头道:“是。” 言罢,初一又补充道:“不过请清宁县主放心,主子说以后这样的事情让清宁县主自己处理,您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他不会过问,也不必向他汇报。”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气的要暴走的林昔瑶又一下子就没有了火气。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 看着还跪在面前的初一,虽然觉得这家伙偷听自己的隐私有些过分,但想着刚刚毕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林昔瑶摆了摆手道:“你先起来吧。” “谢清宁县主。” 看到面前面貌平平无奇,却功夫了得的初一,再一想到同样身手利落的初十,林昔瑶忍不住问道:“你们内部不会是还有个十五吧?” 初一十五,多顺口。 本来她只是随口那么一打趣,谁曾想初一竟认真回答道:“确实,不过十五最近去滇南执行任务了,还没有回来,如果县主想见他,等他回来了属下就让他过来。” 见初一如此坦诚,林昔瑶有些意外道:“这应该是你们内部的机密吧,你就这样随口告诉我了,不怕你们主子怪罪?” 谁曾想,下一瞬就听初一无比认真道:“这一点也请县主放心,我们主子说过了,清宁县主就是我们的女主子,见到清宁县主犹如见到他本人,但凡清宁县主想要知道的,尽管问,不用隐瞒,如果有什么吩咐也可以直接分派我们去做。” 初一一口一个让她放心,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放心。 宇文宸这是在闹哪样啊?? 让她知道的越多以后就越不能全身而退! 林昔瑶有些无语,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初一,她皱眉道:“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闻言,初一也无奈道:“可若是韩三再来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在小命面前,林昔瑶妥协了。 只是看到初一一脸嘚瑟的模样,简直跟他家主子一模一样,真的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下面就跟着什么样的部下! 林昔瑶的手忍不住抖了抖,然后似笑非笑道:“那我可以打你吗?” 闻言,初一连忙收起了快要翘上天的小尾巴,垂眸认命道:“当然可以。” 看到初一吃瘪样子,终于扳回了一局的林昔瑶摆了摆手道:“好了,不早了你也先下去休息吧。” 言罢,见初一正要退下,林昔瑶又道:“以后不许偷听海棠院的动静!” 初一走出去的步子一顿,无奈之下也只得点头。 经过这么一吓,林昔瑶已经没有了睡意。 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好在春花之前给她留了糕点在厨房,林昔瑶去后厨找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这才有了睡意。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林昔瑶起身推开门来,就见到春花秋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待她洗漱了一番,匆匆吃了早饭正准备练剑,就看到沈氏的身影出现在海棠院的门口。 昨日才那样闹了一番,今日她竟然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让林昔瑶有些意外。 不过,她不打算搭理她就是了。 眼看着她转身练剑,沈氏按耐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进了海棠院,并对林昔瑶道:“瑶姐儿……” 才一开口,她的眼睛里就已经有泪意在闪动。 林昔瑶挑眉道:“二婶儿这是做什么?” 今日的沈氏再无往日半点儿的嚣张跋扈,更没有偶尔对她的谨慎细微,她一脸凄然和痛楚的看着林昔瑶道:“我只是有一句话想问问你。” 林昔瑶淡淡道:“如果是问林昔云的话,我无能为力。” 话音才落,沈氏的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但这一次她出奇的坚强,竟然没有哭闹,只强忍着泪水对林昔瑶道:“是不是她真的……出事了?” “瑶姐儿,你知道多少就告诉好不好?我知道,我平日里待你们姐妹是刻薄了些,我就是贪小便宜,我唯利是图,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云姐儿是我的心头肉啊,都两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是不是……” 后面的话沈氏根本就说不出来,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抬手一把抹去,生怕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惹了林昔瑶心烦。 往日里林昔瑶对她再厌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免也心软了一分。 但也只是一点点罢了,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对林昔云所做的事。 如果再来一一次,林昔瑶依然会这样做。 那都是林昔云自找的,她没有直接取了她性命,这是让她去体会她打算施加在林昔兰身上的恶行罢了。 而且,也没有消息传来说她已经死了。 即使已经生不如死,但至少还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 对上沈氏那殷殷期待的目光,林昔瑶轻叹了一口声。 190初一 “我只能告诉你,皇后要用阿兰的性命威胁我,所以,肯定不会伤害阿兰,至于林昔云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不是她赶去青州的话,如果让林昔云得逞,那么这会儿林昔云已经死在了皇后的暗卫手下了。 就算她为了报复让林昔云自食恶果,却也算是捡回了她一条性命。 她能告诉沈氏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让沈氏自己去想吧,总好过她当成林昔云是真的坠崖死了。 至少告诉她这些,她还可以往好处想。 然而,这一次林昔瑶却低估了沈氏的判断力。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一晃,差点儿没站稳。 往日里那双精明无比的眼睛也瞬间暗淡了下来。 林昔瑶想开口让她想开些,她却已经木讷的转过了身去,呆呆的朝外走去。 在听到林昔瑶透露出来的是皇后指使了林昔云挟持林昔兰的时候,沈氏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 自从知道自己女儿这个侧妃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之后,她就整日里坐立不安。 相比起林昔云的急功近利,沈氏更清楚的知道一个母亲当得知自己的孩子被人算计了之后的心情。 站在母亲的立场,她才不会那么容易相信皇后会轻易原谅林昔云。 果然,这一刻还是来了。 皇后拘着林昔兰是用来威胁林昔瑶的,她拘着林昔云有什么用? 换做是她,也会觉得这正好是一个除去这个眼中钉的大好时机。 到现在为止,既没有她还活着的消息传来,又不可能会被皇后扣下,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 那个念头才自沈氏的脑子里浮现出来,她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身子也虚晃了两下,走出海棠院院门的时候险些栽倒。 看着她狼狈的身影,春花在一旁担忧道:“小姐,二夫人不会出事吧?” 自林昔瑶掌家以来,府里的人对沈氏的称呼已经很有默契的都加了一个“二”。 林昔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秋月从院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帖子。 “小姐,丞相府派人送了请帖来。” 闻言,林昔瑶抬手准备拿茶盏的手一顿。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下个月初八是李默的生辰。 往日里那时候,是整个丞相府最忙的时候,王都里就连平时跟李默关系不太对付朝臣都会碍于面子到府上贺寿。 而她和娘亲所住的偏院,却是丞相府里最冷清的。 前院笙歌曼妙笑声不断,她们却只能在偏院里饿着肚子等一整天。 府里的下人们也不可能顾得上她们,后厨更不会让她们进,在这一天之前,娘亲就会偷偷藏一点儿糕点或者千层饼来给她垫垫肚子。 那软糯可口的桃花酥和千层饼都是她的最爱。 不过数量少的可怜,她才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吃掉,就这样和娘亲依偎在偏院的小床上,娘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就着冷水吃进肚子里。 这样才能撑到晚上前院宾客散尽,后厨这时候也忙活的差不多了,娘亲才会踩着点儿去要两碟剩下的冷菜来…… 往日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 林昔瑶的鼻尖划过一抹酸楚,脑子里却蓦地浮现那一日在城郊岔路口上遇见的那一辆马车上一闪而过的面容。 她本来已经平静的心就再难平静下来。 林昔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又荒诞的想法,她想去确定一下。 念及此,林昔瑶蓦地起身,让春花去院外等着苏旭。 苏旭前脚才回来,就被林昔瑶叫了过来。 “差人打听一下,八皇子最近在哪里,做什么?” 有些事情,她需要去找他确定一下。 比如,当初是怎样找到并确认了娘亲的尸体。 即使林昔瑶不愿意去触及这一段记忆,但她现在却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哪怕有一丝丝的希望,她也不能放弃。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苏旭就回来了:“大小姐,八皇子近来都在国子监,今日城郊落霞山举办桃花节,八皇子跟一众文人雅士都去凑热闹了。”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准备起身,苏旭又道:“二皇子也在,还有永宁侯府的王采薇。” 苏旭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昔瑶要让他盯紧了这一对儿,而且每一次说起他们的时候,林昔瑶周身都要冷上几分。 果然,听到这一句之后,林昔瑶眸色一紧,冷声道:“那我就更要去凑热闹了。” 她站起身来回了内室换了一身绯色纱裙,即使不施粉黛,有她这张绝色姿容在,也依然是让人惊艳的存在。 苏旭已经安排好了马车,林昔瑶上车的时候才看到,驾车的正是初一。 她看向初一的时候,初一一抬眸对她露出红口白牙的一笑,然后便垂下了眸子,像是没事人一样。 林昔瑶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只怕到现在为止,苏旭都还没有察觉到这个平平无奇的车夫竟然有那么厉害的身手而且还是宇文宸派来的! 林昔瑶也没有说破,只等着苏旭什么时候发现。 她很少带着春花秋月一起出门,一路上这两只都在不停的叽叽喳喳。 “小姐,听说那落霞山的春秋的景致极美,在桃花盛开的时节,当阳光洒下来落到漫山遍野的桃林上,就如给山上披了一层粉黛,而在秋天,漫山遍野的红枫如霞,又是另外一种美轮美奂,是不是这样啊?” 接收到两人好奇的目光,林昔瑶微微摇头道:“我也没去过,怎么知道。” 其实,她是去过的。 就在去年,也是在这桃花盛开的时节。 那执了她的手一路神神秘秘的带着她去了落霞山,并对她展颜微笑道:“阿裳,你看着落霞山是不是跟你一样,名字美,景色更美?” 那时候的他眼睛里只有她一人,敏感如她,竟然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狠辣和伪装。 如今,这落霞山桃花依旧,他是不是也要带着另外一个人,对她说着同样的话? 想着接下来的碰面,林昔瑶开始期待了起来。 191 误解 马车一路颠簸,出城之后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到了风景如画的落霞山。 桃花的花期快过了,别处的桃花都已经有些打蔫了,但落霞山地地理位置特殊,地势偏低气候又较为潮湿阴冷,所以这里的桃花也比别处开的晚了一些。 还没走到山脚,就已经能看到络绎不绝去赏花的人了。 苏旭骑马紧跟在马车边上,生怕出什么意外。 自从上一次林昔瑶在大街上遇到了那个推她下水的刺客之后,她出门都格外小心,也让苏旭多带了两个人在暗中观察,看看是否宇文铭派了人跟在她周围。 不过现在有初一在,林昔瑶就更放心了。 即使那个曾经杀了自己的黑衣人身手不弱,但比起初一来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她能感受的出来。 “宇文铭在哪里?” 林昔瑶打起帘子来看向苏旭,直接发问。 苏旭抬眸看了一眼前面半山腰上的临江亭道:“之前属下听说他们会在临江亭见面,现在还不知。” 林江亭么…… 林昔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宇文铭连地方都舍不得变啊。 她才放下帘子来,马车蓦地颠簸了一下,林昔瑶这才想起来她竟然当着初一的面问起了宇文铭…… 这厮会不会回头跟宇文宸说? 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因为有初一在,林昔瑶突然生出一种自己红杏出墙要被抓包的错觉来。 “咳咳咳……” 不等林昔瑶调整好心态,就听见初一干咳了两声。 什么意思? 是暗示她要记得他家主子吗? 林昔瑶有些头疼。 “身体不舒服就回去吧,这里有苏管家在。” 林昔瑶挑起了车帘,对着初一的背影轻描淡写的说了这句话。 闻言,初一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并且迅速垂眸道:“县主放心,小的身体无恙。” 至此,初一再不敢咳嗽了。 就在这会儿功夫,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落霞山脚下,前面的游人实在太多,马车寸步难行。 苏澈找个落脚的茶棚,给店家拿了些碎银子,就让车夫将马车赶了过去。 林昔瑶带着春花秋月才下了马车,就引得不少人注目。 “那哪个世家小姐,好美啊。” “是啊,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还有这么美的人。” …… 四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春花和秋月忍不住打趣道:“小姐就算再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只怕等下桃花枝多的要我们帮忙才行。” 闻言,林昔瑶嗔怪的瞪了她俩一眼,故意板起脸来道:“下次再拿你家小姐来开玩笑,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东楚的民风开化,对女子也格外宽容。 落霞山的桃花节就有这么一个规矩,未婚的男子如果看到有喜欢的姑娘,可以折一枝桃花送给她,如果姑娘恰巧对他也有意,会送一些例如丝绢香囊一类的随身物品,当做是定情信物。 两人看上了眼,再一问家世门第,都没有什么问题的话,男方就可以让家里人找媒人准备议亲了。 即使姑娘对送桃花枝的男子没有意,也不好当面拂了人家的意,不送回礼就行了,这桃花枝还是得收下。 所以,刚刚春花和秋月才那般打趣她。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这两丫头果然不敢了,连忙求饶道:“我们再也不打趣小姐了,小姐以后可得带我们多出见见世面啊。” 本来只是主仆开玩笑的话语,却让林昔瑶想到了更多。 她抬眸看向春花道:“你们多大了?” 好像她还没有认真关心过这两丫头,差不多也该到了该亲的年纪了吧。 “小姐真是健忘啊,我十三,秋月十四啊。” 春花不明所以,如实回答。 林昔瑶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话音才落,刚刚还打趣她的两个小丫头瞬间面红耳赤,羞的抬不起头来。 “小姐!我们不要嫁人,我们就要一辈子跟着小姐!” 林昔瑶笑笑道:“哪有一辈子跟着我的,你们也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当然要嫁人了。” 言罢,不等这两丫头开口,林昔瑶抬手指了指这条路上络绎不绝的往山上走的青年才俊,认真道:“看看有没有看上眼的,如果有收到桃花枝的话,我为你们做主。” “小姐!” 春花和秋月这一次异口同声的红着脸跺了跺脚。 林昔瑶笑了笑,一转头就看到苏旭和初一已经停好了马车跟了过来。 苏旭看到身边跟上的初一,似是觉得不妥,皱眉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闻言,林昔瑶差点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果然,下一瞬就看到初一用无比委屈的眼神看向了她。 想着刚刚这厮竟然还威胁她要告诉他家主子,林昔瑶直接无视了那双期待的眼神,从容道:“对啊,马车上还有些东西,虽不顶贵的,丢了终究不太好。” 闻言,初一瞬间泄了气。 “是。” 点了点头领了命之后,初一认命的回到了马车上。 看着林昔瑶带着两个丫鬟喜滋滋上山的背影,初一转身就给下属发了一个暗号。 招来了一名小弟,并一本正经道:“马上回去告诉主子,女主子去落霞山找二皇子去了。” 闻言,那名小弟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初一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就说女主子收到了好多桃花枝了。” 言罢,初一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别自己傻乎乎的去禀报,递个纸条丢给常远,让他去当炮灰。” 听到这句话,那小弟感激涕零的看着初一,连忙点头道:“老大高明!” 初一嘚瑟的扬了扬下巴,坑人谁不会。 他都已经能想象的到常远被主子一记冷眼盯的浑身冒冷汗的场景了,光是想想初一就觉得浑身舒爽。 然而,事实上,这一次他并没有坑到常远。 因为常远被宇文宸调去漓江接应宁王世子宇文楠了。 初一的小弟找不到常远,只得硬着头皮凑到了宇文宸的案几前,哆哆嗦嗦道:“主子,清宁县主去了落霞山。” “她去落霞山干什么?” 192 暗示 宇文宸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挑眉看向跪在下面的影卫,待看到这影卫眸子里划过一抹胆战心惊的时候,宇文宸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回主子的话,初一说……清宁县主是去找二皇子去了。” 秉承着死老大不死自己的原则,小十七很没有义气的将初一给卖了。 “什么?” 宇文宸声音蓦地冷了三分。 小十七打了个哆嗦,心想老大说的果然没错! 难怪要让他找常远传话! 面上,小十七连忙答道:“初一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县主收到了不少的桃花枝。” “你再说一遍?” 听到后面,宇文宸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咬牙切齿了。 小十七终于能体会到为什么老大最近总是说主子耳朵不太好了,一句话要反复问几遍。 当然,他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只得一五一十的又说了一遍。 最后,宇文宸一把推开面前的奏折,沉声道:“那他怎么现在才说!” 小十七吓了个机灵,看到主子是真的生气了,正想着开口自己帮老大扛下来,下一瞬眼前一花,这屋子里哪里还有宇文宸的影子。 主子这轻功又精进了啊! 小十七无比钦佩。 林昔瑶自然不知道她转身之后还有这么一出,她携了春花和秋月顺着人群往山上走。 本来熙熙攘攘的登山的人群看到她之后都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 她们很轻松的来到了半山腰。 才走到通往一旁临江亭的小径,就看到数十个护卫站在路边,将整个临江亭都包围了起来。 林昔瑶才走近了一步,就见有护卫道:“小姐,请留步。” 闻言,林昔瑶端起了架势来,皱眉道:“怎么,什么时候开始这临江亭都成了谁家的后花园了,还不能随意走动了?” 林昔瑶故意拔高了音量,让不远处临江亭里的人听见。 亭子用竹帘遮挡,这时候刚巧有山风拂过,吹动了竹帘一角,林昔瑶正好看到某人无暇的侧颜。 “小姐请见谅,我们家主子在这里,还请小姐移步。” 那护卫不避不让,依然挡在了林昔瑶面前,大有林昔瑶敢上前一步,他就要挥刀相向的架势。 见状,林昔瑶不但不退缩,反而往前移步,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 话音才落,那护卫抬手就要抽刀。 “住手!” 宇文铭冰冷的声音在关键的时候响起。 旋即,竹帘被人打起,走出来宇文铭那张俊美的面容来。 “瞎了你的狗眼吗?连清宁县主也不认识。” 宇文铭的声音温润如玉,即使训斥起护卫来,也不见有半点冷冽肃杀。 让人很难将他跟那个阴狠残忍的人联系在一起。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温和的人,转身就能指使了杀手刺杀前一天还跟自己花前月下的女子。 如果林昔瑶不是当事人,也很难相信。 “原来是二殿下,昔瑶见过二殿下。” 林昔瑶展颜一笑,对着宇文铭俯身行礼道:“昔瑶不知二殿下在此,惊扰了殿下的雅兴,还请殿下恕罪。” 闻言,宇文铭抬手免了她的礼,淡淡一笑道:“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不过是来赏花,既有缘遇见了,县主不妨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本是客套的话,面对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邀约,寻常的女子都会羞涩拒绝。 但偏偏,林昔瑶不是那个寻常的女子。 见宇文轩是首要,但既然遇见了这一对在这里,能顺手给他们添堵,她当然乐见其成。 于是乎,宇文铭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微笑点头道:“好啊,昔瑶恭敬不如从命。” 她本就生的极美,今日又穿着这一袭绯色的纱裙,在漫山遍野的妖娆桃色的映衬下,越发多了几分艳丽的姿色。 她微微一笑,这周遭所有美轮美奂的景致瞬间轮为了陪衬,这世间的风华仿佛只在她一人的眼底。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宇文铭一见她的眼神,就觉得心旌一荡。 让他觉得恍惚的不仅仅是因着那绝世的容貌,而是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明明是两个人,可是每一次一看见她,脑子里却下意识浮现出李云裳的身影。 彼时再细看面前这姿容绝世的美人,即使沉稳如他,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而就是这两眼,让竹帘后的王采薇见个正着。 这个狐媚子! 怎么到哪里都能跟过来! 王采薇气的咬牙切齿,但因着上一次吃的教训,在林昔瑶随着宇文铭走进临江亭的时候,却还不得不曲身行礼道:“采薇见过清宁县主。” 林昔瑶故作惊讶道:“王小姐也在啊。” 闻言,王采薇一个没忍住,直接翻了一记白眼。 这女人还能再会演一些吗? 就算她的演技毫无破绽,但王采薇敢用项上人头做担这女人跟上一次一样,绝对是故意的! “王小姐怎么了?是不是风大,眼睛里进了沙子?” 林昔瑶自然没有错过王采薇这一记白眼。 宇文铭也看到了,只不过没有在意罢了,被林昔瑶这么一提,宇文铭也觉得王采薇有些失了体面。 王采薇一抬眸,就看到了这一瞬宇文铭的眸子里划过的一抹嫌弃。 嫌弃? 这个词语才自王采薇的脑子里冒出来,她心头一紧,差一点儿就情绪失控。 好在她在林昔瑶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终于是冷静了下来,然后几乎咬着舌尖儿道:“确实,风有些大了。” 林昔瑶微微一笑,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她一进凉亭就看见了石桌上放着的一枝桃花。 很显然,在她进来之前,宇文铭果然在这里拿着同样的东西对另外一个女人说了同样的话。 林昔瑶心头冷笑,面上抬眸看着炫耀似得一把抓起桃花朝她挑眉的王采薇笑道:“王小姐,我突然觉得这落霞山也似是跟你一样,名字美,景色更美呢。” 话音才落,宇文铭和王采薇齐刷刷的变了脸色。 而林昔瑶看向两人各异的面色,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193 她阴魂不散 她至少可以确定两件事情。 宇文铭果然对王采薇说过同样的话! 再有,就是宇文铭还记得他曾经还对另外一个女人说过。 因为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她没有错过宇文铭的眸色变化,那一瞬间,他眸子里分明划过一抹难以置信和震惊感。 甚至还有一丝痛楚,似是受到了某种打击。 就算是她说出了他对王采薇的话,宇文铭的表情也不该是这样的。 “你……” 王采薇怔了怔想说什么,才一出口就发觉自己失态了,她连忙改口道:“谢县主夸赞,有县主在,采薇恐怕担不起这句夸赞。”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宇文铭道:“二殿下说王小姐担不担得起呢?” 本是一句玩笑话,宇文铭却半天都没有回应林昔瑶。 王采薇在旁边有些尴尬了,只得弱弱的出声提醒道:“二郎……” 宇文铭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自然担得起。” 言罢,宇文铭又对林昔瑶道:“我听着这句话便觉得耳熟,清宁县主可曾在其他地方听过?” 闻言,林昔瑶抬手拿起刚刚宇文铭让人沏上来的茶,故作惊讶道:“是吗?我也觉得很耳熟呢,好像听谁提起过,不过仔细想却不记得了,如果哪一天二殿下记起来在哪里听过的,可否告知我一声,也让我想想,看看能不能对的上。” 林昔瑶话里有话,宇文铭心里瞬间已经冒出了诸多疑问,但碍于王采薇在场,他却只能按捺下来,想等着日后再找机会探探林昔瑶的口风。 “时间不早了,茶也喝了,我该带丫鬟们去看看景色了,就不叨扰二殿下和王小姐了。” 四两拨千斤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林昔瑶也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陪着这两人玩你猜我猜的小游戏了,她放下了茶盏起身告退。 临走的时候,见到宇文铭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昔瑶只当是没看见。 倒是王采薇那怨怼的眼神差点儿将她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她就是要让这一对儿不得安生,也要让宇文铭坐立难安,即使现在还没有办法扳倒他,她也要时不时的提点出一点儿东西来膈应他! 反正她现在是清宁县主,是将军府嫡女,身边还有宇文宸的高手护着,明枪暗箭她都不在怕的! 正想着,林昔瑶前脚才迈出临江亭,就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眸子。 那眸子里带着笑意,但笑意却没有半点儿到达眼底。 怎么才想到他,他就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面前了! 林昔瑶心头一惊,突然间有些心虚。 至于是为什么心虚,她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宇文宸这副似笑非笑仿似来捉奸的表情让她心虚,或许是刚刚她还在想着怎么利用在手的资源狐假虎威。 “二弟的茶很好喝吗?” 宇文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昔瑶,跟那个在她面前总是温柔缱绻的登徒子判若两人。 林昔瑶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连忙摆手撇清关系道:“还好……不不不,一点儿都不好喝。” 本来脱口而出的恭维话,转瞬对上宇文宸那逐渐沉下去的眸色,林昔瑶连忙改了口道:“有点儿苦。” 其实,宇文宸一路气哼哼的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到了这里,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憋了满肚子的火气,但在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只是……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不然的话,以后难不成真的要将东宫的墙往外挪几丈吗? 他挪的再远,也保不齐某人招惹桃花的功夫太厉害,比他挪墙的动作快。 看着面前的人儿出乎意料的没有了往日十足的气势,有些心虚且认怂的模样让宇文宸竟也觉得十分可爱。 他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假装训斥两句,就见竹帘被人打起,宇文铭跟王采薇前后脚走了出来。 一看到宇文铭,宇文宸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过皇兄。” “采薇见过太子殿下。” 宇文铭和王采薇上前行礼,宇文宸却并不急着交他们起身。 他虽然已经不生林昔瑶的气了,但对宇文铭的气恼却是翻了倍儿的。 低头看着一副恭敬谨慎看起来找不出错来的宇文铭,宇文宸一抬眸,目光落到了王采薇的身上。 哼,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有什么用! 宇文宸心底冷哼了一声,沉声对王采薇道:“孤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永宁侯府还在禁足期间,你怎么就出来了?” 话音才落,王采薇的面色一白,身子也有些不稳。 见状,一旁的宇文铭只得硬着头皮道:“皇兄,今日是采薇的生辰,近日来永宁侯府发生了太多的事,是臣弟自作主张将她接出来透透气。” 昭庆帝虽然下了禁足令,但也只是给永宁侯王远知一个人的,永宁侯府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低调做人,才不得不整个府里都闭门不出了。 其实这件事,一般没有人来问,更不会有人管。 但谁曾想,王采薇运气不好碰到的刚巧是正找地方出气的太子宇文宸呢。 “你身为皇子,就更应该做好表率,怎能知法犯法还带着王采薇出来?而且,就算东楚民风开化,你们这样私会传出去了到底有损皇家的颜面。” 话音才落,在场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汗颜。 宇文铭和王采薇在这里见个面就有损皇家颜面了,那太子您呢? 眼巴巴的凑过来见清宁县主就不损天威了吗? 当然,这些话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的,就连宇文铭也得掂量自己的身份,而宇文宸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冷声道:“趁着孤现在心情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了,回去好好反省吧。” 宇文铭:“……” 王采薇:“……” 太子这叫心情好? 林昔瑶也有些无语,这登徒子宇文宸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看见宇文铭跟王采薇已经行了礼就要退下,林昔瑶提起步子就要跟着一起走,才迈出一步就听宇文宸沉声道:“孤叫你走了吗?” 194 膈应 林昔瑶的步子一顿,抬眸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这时候也正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看出了他眸子里荡漾开来的一抹笑意。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林昔瑶垂下了眼帘,不卑不亢道:“如果没有的话,清宁就先告退了。” 看到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宇文宸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上前一步,走到林昔瑶面前,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么着急还想去见谁?” 闻言,林昔瑶一怔。 八皇子三个字眼看着就要脱口而出,但在对上宇文宸那双似是要吃人的眸子的时候,林昔瑶只得憋了回去了。 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见八皇子,哪里能就这么打道回府。 可是,宇文宸这态度实在让她琢磨不透。 林昔瑶撇了撇嘴,抬眸看到不远处被一群文人雅士簇拥在当中如谪仙一般的八皇子宇文轩,她还是没忍住道:“我其实是想去见见八皇子的……” 关于娘亲的事情,她必须要向宇文轩求证。 可这后半句话她当然不能说出来。 宇文宸一听到她还要去见别的男人,当即气的跳脚,“你说什么?你还要去见老八?” 林昔瑶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她点了点头。 宇文宸跺了跺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林昔瑶道:“你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成日里招惹桃花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当着他4的面去勾搭老八! 宇文宸觉得自己可能是对她太纵容了,纵容到现在他头顶都快冒绿光了。 虽然还没有什么,但若是真的有了什么该怎么办? 他难道打算以后叫她八弟妹? 这种感觉十分不舒服。 光是想想,宇文宸就觉得自己不介意做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将这些才冒出苗头的桃花枝给折断! 林昔瑶被宇文宸吼的有些莫名其妙。 她见八皇子怎么了? 对上宇文宸那一双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眸子,林昔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直接怼道:“你这个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东楚哪一条律法写着我不能去见八皇子了?” 宇文宸在气头上,本来是等着她来哄哄,就算不哄他一下,软些语气来也是好的。 谁曾想这女人竟然还凶起他来了。 他的火气彻底上来了。 咬牙切齿道:“不识好歹!” 言罢,宇文宸转身就走,心里嫉妒的发狂。 她可以明目张胆的去找老八,是不是也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但即使他气的都快要将自己点着了,也舍不得真的对她撒气。 宇文宸跺了跺脚大步离去。 才走出了临江亭这边的小径,心里又有些放不下,还有些舍不得。 宇文宸到底是没有忍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林昔瑶。 而那临江亭里哪里还有林昔瑶的影子,他前脚转身走了,她后脚就果真往老八那里去了! “这女人!” 宇文宸咬牙切齿。 一路心急火燎跟过来的小十七胆战心惊道:“主子,要不要去将清宁县主给叫过来?” “不用!” 宇文宸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 不过他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在抬眸看着被众多文人雅士簇拥着,白衣胜雪风华无双的宇文轩,宇文宸下意识对比了一下自己。 论容貌,他更胜一筹。 论气质,他从来就没有在怕的。 论手段和能力,那就更不用比了。 可是为什么这女人就是眼瞎呢? 眼看着她已经快要走到他们作画的那一处亭台,宇文宸冷声道:“去将老八给我叫过来!” 宇文轩很意外。 今日他不但见到了清宁县主,还破天荒的在这落霞山看到了宇文宸的身影。 不等他开口跟清宁县主打个招呼,就见宇文宸身边的护卫一个闪身就掠到了他面前,并且用一副同情的眼神看向他道:“八殿下,我们主子有请。” 看到这护卫的神情,宇文轩心头警铃大作。 难不成是他那个不安生的母妃又在皇宫搞事情? 不对啊,前几日才被昭庆帝禁足呢,这会儿应该还被关禁闭呢。 心下不解,宇文轩对身边的好友点了点头,就提起了步子朝宇文宸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在碰上迎面走来的林昔瑶的时候,宇文轩微微一笑道:“这么巧,清宁县主也来落霞山?” 林昔瑶摇了摇头,如实道:“不巧,我是来找八殿下的。” 话音才落,就听身后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转瞬就听见宇文宸咳嗽了一声,不满道:“宇文轩你怎么回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却整日在这里沉醉风景消磨时间。” 宇文轩被骂的一头雾水。 他纵情山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这太子皇兄也从来都不加以过问的。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就连素来都比较了解宇文宸的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面上只得请罪:“还请皇兄恕罪,臣弟愚钝,不善工事,只会些吟诗作对诗词歌赋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 见宇文轩自称自己愚钝,宇文宸嘚瑟的看向林昔瑶。 看吧,老八就是不如我。 然而,林昔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他,她只安安静静的看着行礼的老八。 宇文宸彻底怒了,他冷声道:“不擅长没关系,即刻起你每日跟孤来东宫,孤亲自教你。” 言罢,宇文宸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剩下宇文轩一头雾水,跟林昔瑶大眼瞪小眼了一瞬,就听已经走出去了几步的宇文宸又冷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宇文轩不明所以,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先跟过去。 在经过林昔瑶身边的时候,宇文轩十分有风度道:“清宁县主若有什么事,我们改日在谈。” 言罢,他对林昔瑶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昔瑶起身回了一礼,笑道:“好。” 这一幕被回过头来的宇文宸见个正着。 他磨牙森森的看着宇文轩。 还改日! 他回去就给他布置政务,让他十天半个月都忙不过来! 看他还怎么改日! 这样一想,宇文宸心头的火气也依然没有减少办法,他怒气冲冲的下了山。 林昔瑶看着他怒气满满的背影,不解道:“太子今天吃火药了吗?” 195 嫉妒 一旁的春花摇了摇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开口道:“小姐,太子不会是吃醋了吧?” 话音才落,就被林昔瑶给赏了个大白眼。 “太子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而且,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林昔瑶很费解。 今日既然已经见不成八皇子了,她只得打道回府。 林昔瑶带着两个丫鬟下了山,前脚才上了马车,不远处的树荫里就走出了两道人影。 宇文铭及其身边的谋士陈更。 “殿下,太子竟然为了她亲自来了,可见现在太子对她的看重,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找太子的软肋吗?” 陈更的话提醒了宇文铭。 他摇了摇头道:“尚不能确定,如果宇文宸是因为明觉老和尚的一句话对她另眼相看呢?” “但不管怎么说,都足以说明她对太子来说的重要性啊?我们要不要先……”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更做了一个勒脖子的动作。 宇文铭的脑子里蓦地浮现林昔瑶微微一笑百媚生的样子,明明跟李云裳是两幅不同的面孔,但那眼神却给他一种熟悉到透不过气来的错觉来。 “再等等。” “殿下!” 不等陈更再劝,宇文铭沉声道:“再派人去查一下,当初李云裳跟林昔瑶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交集。” 他可不记得李云裳认识林昔瑶。 但是为什么…… 如果说一次两次还有可能是巧合,可是次次都是这样的感觉,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她知道李云裳谱的曲,跟李云裳一样喜欢穿绯色的纱裙,还能说出当初他对李云裳说过的情话…… 越想,宇文铭就越觉得惊心。 如果说着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的话,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在查清楚之前,先不要动她。” 宇文铭冷冷的扫了一眼身边蠢蠢欲动的陈更,警告道。 陈更连忙点头应下,却还是要提醒一句:“殿下,永宁侯府那边对您已经颇有微词了。” 宇文铭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 这一幕,林昔瑶自然不知道。 从落霞山回了将军府,已经过了用午饭的时间了。 她的饮食一般都是春花和秋月亲自操持的,刚巧今日又将她们俩都带上了。 回了府,肚子饿的咕咕叫却还没有一口现成的饭菜吃。 春花秋月正要去小厨房忙活,林昔瑶突然间想到今日落霞山上的桃花,不由道:“去把你们刚刚采摘的桃花洗净了,等下我来做桃花酥。” 话音才落,春花和秋月齐刷刷诧异的看向林昔瑶。 仿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小姐,您……真的打算自己做吗?” 不会是她们听错了吧? 林昔瑶点头道:“我自己做。” 她也好久没有做桃花酥了,这手艺还是当初娘亲教她的,心里记挂着娘亲,也就自然想再吃一口带着娘亲味道的桃花酥。 得到林昔瑶肯定的回答,春花秋儿不约而同道:“您不会再把小厨房给毁了吧? 从这两人的眼神里,林昔瑶才反应过来,原来林昔瑶本尊是不会下厨的。 为了不让这两人多想,林昔瑶瞪了她俩一眼道:“我成日看着阿兰做桃花酥,再研读了一些菜谱,就不能有点儿进步吗?” 即使林昔瑶说的信誓旦旦,春花秋月的表情却明显不怎么相信。 她也不在意,挽起了袖子就进了小厨房。 一通忙活之后,几碟热气腾腾的桃花酥出炉了。 林昔瑶推了一碟给春花和秋月,献宝似得道:“尝尝。” “天啊,小姐这味道真好,甚至比二小姐做的还棒呢。” “就是啊,下次等苏公子来了,要是吃到小姐做的这桃花酥肯定舍不得走了。” 她们的惊讶在林昔瑶的预料之中。 做桃花酥她可是很有自信的。 不过说起苏澈,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说是要给他找解毒的办法,也没有了影儿。 林昔瑶看着面前剩下的两碟桃花酥,正想着要不要叫初一给宇文宸送一份去。 就听见院外风声一紧,下一瞬,一道黑影蓦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属下见过县主。”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面前的黑衣人扯下了面上的黑巾,露出了初十那张清俊的面容。 林昔瑶让春花和秋月退了下去,才按耐不住紧张的心情走到初十面前道:“阿兰怎么样了?可安定好了?” 初十点头道:“县主放心,阿兰小姐一切都好,这是阿兰小姐托属下带的信。” 林昔瑶接了过来,却不急着打开,她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两碟桃花酥道:“你一路上辛苦了,尝尝这桃花酥味道怎么样,我亲手做的。” 话音才落,初十诧异的抬眸看向林昔瑶。 他给自己的定位只不过是一个可以为了主子随时豁出去性命的兵器,而林昔瑶却并没有将他当成兵器或者工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了?” 林昔瑶看到初十一动不动,双眸紧紧的盯着那桃花酥,一副神游天际的模样,不解道:“难不成你们有规定,不能乱吃别人的东西?” 闻言,初十连忙摇头道:“不,属下人微命贱,怕浪费了县主的桃花酥。”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摆了摆手,从容道:“同样是人,命也都只有一条,说什么命贱不命贱的话,这一路你肯定风餐露宿没吃口像样的东西。” 言罢,林昔瑶拿起旁边的油纸包亲自给初十包好了,放到了他手上。 这边才包好,就见院外黑影一闪。 耳朵出奇的灵敏的初一早就已经听见林昔瑶要将桃花酥赏给初十的话了,这会儿再听到林昔瑶包桃花酥的动静,再按捺不住,直接掠到了面前来,“女主子,我也要!我也辛苦!” 成天成夜的不敢睡都要守着这海棠院生怕有什么异动来的他,可不是很辛苦吗? 说话间,初一已经抬手将林昔瑶刚刚递给初十的油纸包给抢了过去, 老实本分的初十欲哭无泪。 他都还没捂热乎呢! 196 她做的桃花酥 林昔瑶瞪了初一一眼,不等初一打开油纸包,她一抬手就将油纸包给抢了过来,并再一次塞给初十。 “女主子!” 林昔瑶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这一次换成初十朝初一嘚瑟的扬了扬油纸包,然后打开来拈起一块,小心翼翼的丢进了嘴里。 入口即化的丝滑感,简直比他在御膳房里偷吃的桃花酥还要好吃上百倍! 初十只吃了一块,就连忙包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胸口,以免被初一给抢了去。 “女主子,我也辛苦啊,你不能这么偏心!” 初一不满的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不为所动,冷哼了一声道:“你家主子今天为什么会来落霞山?” 之前林昔瑶倒也没有多想,觉得太子去落霞山也有可能是偶然。 但他气冲冲的来,见了她一面再气冲冲心急火燎的走,冷静下来的她就不得不多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多半跟着初一有关。 而且自己的饮食起居全都被人听见了,这感觉本来就十分不爽了。 她不揍他就是好的了,还赏桃花酥? 门都没有! 眼看着初一垂涎欲滴的看着剩下的这一盘子桃花酥,林昔瑶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将其装进了油纸袋,然后递给初十道:“你等下去跟你家主子复命的时候带给他。” 林昔瑶犹豫了半天,决定还是给宇文宸送一碟。 虽然太子殿下喜怒无常,但跟他对着干到底对自己是不利的。 而且,这一次阿兰的事情也多亏了他。 林昔瑶跟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才终于将这一个油纸袋交给了初十。 初十点了点头,双手接了过来,见林昔瑶没有别的吩咐,转身就离开了海棠院。 初一眼巴巴的看着林昔瑶将最后一碟桃花酥都打包走了,无比委屈道:“女主子,我就是跟主子报备了一下您的行踪啊,什么都没说。” “真的什么都没说?” 面对林昔瑶的挑眉逼问,初一咬牙笃定道:“我就说了您可能是去找二皇子了。” “可能?” 林昔瑶冷笑了一声。 初一惊的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我下次不敢了!” 林昔瑶就在想,为什么宇文宸是气冲冲的来找她的,原来是有人告了黑状。 恐怕初一告状的还不仅仅是这一条,光是说她去找二皇子应该也没有这么严重。 看着这厮欠揍的神情,林昔瑶环顾了四周,最后目光落到小厨房门口的扫帚上。 “女主子,别呀!” 初一反应也是够快,林昔瑶转身去拿扫帚的功夫,他已经闪身离开了海棠院。 林昔瑶耳根子清净了,这才又折返回了灶台前开始做糕点。 她还没吃饭呢。 初一的做法虽然让她生气,但也不至于让她讨厌,毕竟昨晚若不是他,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所以,这一笼桃花酥做好了之后,林昔瑶挑眉轻声道:“初一。” 声音很小,但尾音才落下,林昔瑶就感觉面前一道劲风铺面,下一瞬,初一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这人的耳朵……是真的厉害! “谢女主子!”初一忙不迭的接过了林昔瑶递过来的桃花酥,心满意足的塞了一块丢进嘴里。 “果然还是女主子最好了!” 这味道真不是盖得! 林昔瑶无视他的狗腿,拿了半碟回了自己的房间,就着茶水吃了个饱。 话说初十回了东宫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出桃花酥来,他先禀报正事。 宇文宸中午气的饭都吃不下。 听着初十汇报的时候,隐约中已经闻到了桂花糕的味道。 等初十一口气说完,正打算拿出袖子里小心藏着的桃花酥的时候,就听宇文宸皱眉道:“你胸口鼓鼓囊囊的装着什么?” 闻言,初十将袖子里的桃花酥又放下,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那一份桃花酥,满心欢喜的对宇文宸道:“桃花酥,清宁县主赏的。” 宇文宸淡淡的应了。 倒也没什么不快,不过下一瞬却听初十道:“还是县主亲手做的呢。” 话音才落,初十就感觉周遭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就连温度也突然降到了结冰的程度。 宇文宸那双冷冽的散发着杀气的眼神一错也不错的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初十只觉得浑身一冷,下意识又说了一遍:“桃花酥啊,清宁县主赏的。” 言罢,初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将自己那一份用最快的速度揣回了怀里,并掏出袖子里的那一份道:“还有,这是清宁县主特意嘱咐属下呈给主子的。” 气氛瞬间冷凝了起来。 宇文宸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初十。 初十又道:“这应该是挑的最好的成品,清宁县主亲自包好给属下的呢。” 话音才落,初十只觉得刚刚那道杀气骤然消退,一瞬间他有一种重新如沐春风的感觉。 宇文宸眼角眉梢已经挂上了笑意,抬手道:“那还不给孤拿来!” “属下想着先说了正事再呈上来。” 话音才落,宇文宸就冷哼了一声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 虽然是斥责的语气,但却不再那么冰冷了。 而且很显然,主子的心情还不错! 见状,初十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来。 还好他反应够快! 要不然的话,只怕这一口桃花酥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忙不迭的将桃花酥递给了宇文宸,初十低头道:“如果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宇文宸急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初十捂着胸口的桃花酥正准备找个地方悄悄的吃掉,还不等他转身,就听宇文宸道:“把你的桃花酥留下。” 话音才落,初十如遭雷击。 不过,他依然没有放弃最后一丝挣扎,小心翼翼的看着宇文宸道:“主子,那是清宁县主赏给属下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宇文宸已经一个冷冽的眼神递了过来。 初十无奈,只得忍痛割爱拿出了怀里的桃花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宇文宸接了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 宇文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初十这才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他只得满心不舍的离开了书房。 他的桃花酥,躲得过初一,到底还是没有躲得过主子…… 197 欺负 宇文宸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对比了一番林昔瑶赏给初十的桃花酥和送给自己的。 最后得出结论,果然送给自己的要比初十那一份好。 光看成色就不知道好了多少。 宇文宸心满意足的将自己这一份包了起来,然后拿起了一块初十油纸包里的桃花酥,毫无愧色的吃了下去。 *** 不远处,紧紧抱着东宫后花园最高大的树干的初十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抬手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儿,一脸痛惜的回到了海棠院。 林昔瑶吃饱了又读了林昔兰的信笺,这会儿正在研究内功心法,一抬眼看到初十一脸悲痛欲绝的上前对她行礼。 “怎么了?” 看到初十的表情,林昔瑶微微皱眉道:“不会是被你家主子训斥了吧?” 初十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 “主子说让我今后就在您面前待命,县主有什么差遣,只管叫我就是。” 初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不是已经有初一了吗? 这句话到了林昔瑶嘴边,到底没有说出来,她不解道:“那你怎么这般落寞的样子,难不成你是不想留在我身边?” 她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她身边也不缺人手,现在还有了初一能保护她安全,若是初十不愿意,她可以帮忙跟宇文宸说。 初十一抬眸,就对上林昔瑶关切的眸子。 一时间,初十眼底里的酸楚更甚了。 他连忙摇头道:“不不不,属下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属下不是不高兴来到县主身边待命,只是有些心疼刚刚的桃花酥。” “刚刚的桃花酥怎么了?” 林昔瑶记得虽然初一来抢过他的桃花酥,但不是被她给打发了吗? 初十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瑶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他一副愤愤然告状的模样道:“被主子扣下了。” “啥?” 林昔瑶正拿了茶盏在喝水,听到这句话险些被呛到。 初一这会儿正在马棚里靠着围栏闭目养神顺便回味着之前的桃花酥的味道,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不是也给他包了一份吗?” 对上林昔瑶诧异的目光,初十感慨道:“就是啊,但是主子还是将属下的那一份也扣下来了,而且还吃的格外香甜!” 初十内心愤愤然。 现在逮着能在清宁县主给自家主子穿小鞋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而听到这句话的林昔瑶也确实很无语。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宇文宸竟然是这般小气的人,连属下的桃花酥都要霸占。 “没事,改日我再做的时候,单独给你留一份。” “真的吗?” 初十高兴的就要跳起来,下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失礼了,连忙又退了下去。 看到他这般模样,林昔瑶感觉初一跟初十一样,虽然功夫高强,但却跟苏澈一样,还是孩子心性。 是不是越是有些方面特别优秀的人,就越是有这般纯粹的一面呢?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得了林昔瑶的允诺,初十欢喜的退了下去,他循着独特的标记找到了在马棚边上打着盹儿的初一。 “小子告黑状的本事见长啊!” 初一淡淡的扫了一眼初十,不冷不热的刺了一句。 初十嘚瑟的笑了笑道:“不然,那下一回的桃花酥分你一半?” 本来只是一句打趣的话,谁曾想初一想都没有想直接一口答应:“成交!” 闻言,初一诧异之后,也就释然了。 看来,不只他一个人被那香甜酥糯的桃花酥给收买了啊。 林昔瑶研究了一会儿内功心法,就回了房间按照上面提示的那样试着凝神运气。 可是她明明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温热的内力在流淌,却怎么也控制不了,更匡仑像书中所说气沉丹田了,她连丹田在哪里都感觉不到! 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林昔瑶累的满头大汗,依然没有半点儿长进。 她气哼哼的起身去倒水喝,才走到桌前倒好了水,还来不及喝一口,就见窗外一闪,下一瞬,宇文宸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看在你亲手为我做桃花酥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 宇文宸傲娇的扬起了下巴,看着林昔瑶手上端着的茶杯,也不管是不是林昔瑶喝过的,直接拿在了手上喝了一大口。 桃花酥好吃是好吃,但一口气吃了两包……确实有些噎着了。 这会儿宇文宸只觉得嗓子发酣,想喝水。 林昔瑶被他一句话说的一头雾水? 原谅她? 她有做错什么吗? 这时候的宇文宸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全身上下都褪去了在人前的那种威严和压迫,含笑看向她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登徒子。 林昔瑶也不再如人前对他那般拘束,皱眉看着他道:“说起桃花酥,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连初十的桃花酥都抢?” 闻言,宇文宸一怔。 他这是被人告状了? 正想着回去怎么修理初十,就听林昔瑶道:“以后初十跟着我,你别想欺负他!” 话音才落,宇文宸忍不住皱眉,冷哼道:“我怎么欺负他了?” 他待自己的属下还不够好吗? 林昔瑶只扫了他一眼,便自顾在他对面坐下,开始数落起他来:“我看着初十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人家为了阿兰的事情千里奔波,回来连口热水都没有来得及喝,我送了桃花酥给他,就是想让他垫垫肚子,你呢?” 身为主子,竟然将初十的桃花酥给抢了。 虽然是不是什么顶值钱顶珍贵的东西,但宇文宸的这一举动完全就像是欺负弱小的大孩子。 念及此,林昔瑶突然生出了自己面对了一群孩子的错觉来。 初一,初十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堂堂东楚太子宇文宸怎么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林昔瑶有些头疼。 “不就是两块桃花酥吗?”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心想对面的女人也太小气。 话音才落,就见林昔瑶眸色一紧,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道:“那你还我!” 闻言,宇文宸从容的拍了拍肚子,一副要将无赖进行到底的模样道:“在这里,你来拿啊!” 198 小气 见状,林昔瑶气的想要跳起来打他。 不过想着人家到底是东楚太子,即使现在卸去了一身的威压气场,但到底是不能得罪的太彻底的。 林昔瑶忍了忍,拿起了另外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才倒上,还不等林昔瑶拿起来,就有另外一只手用更快的速度又一次抢夺了过去。 “我正好渴了。” 见状,林昔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不会倒吗?” 宇文宸放下转眼就空掉的茶盏,挑眉笑道:“有现成的,我为什么要自己倒!” 林昔瑶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在这茶水里下毒?” 话音才落,宇文宸面上的笑意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 林昔瑶心头一紧,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就算这人在海棠院跟她闹起来的时候每个正形,但她不应该忘记他的身份! 林昔瑶正想着该如何化解这一瞬的尴尬,就见宇文宸突然倾身凑了过来。 他的手蓦地勾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了他那双犹如亘古寒潭般的眸子。 对上那眸子的一瞬,林昔瑶就有一种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看光了的错觉。 她的心也下意识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下一瞬这人说出口的话却让林昔瑶差点儿气结。 “瑶瑶,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实在没有忍住,抬手一巴掌就朝着他那还勾着自己下巴的爪子拍去。 而宇文宸似是早已经料到她会动手,不等林昔瑶一巴掌落到实处,他已经松开了手并且迅速的抓住了她派过来的这只手手腕。 “你!” 林昔瑶被抓住了手腕,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这人的力气跟内功跟她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林昔瑶咬牙一用力正要试着运起刚刚一直都没能调动成功的内力,却在那前一瞬,她的手腕蓦地一紧,宇文宸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带到了他的怀里。 新手入门的林昔瑶正在默念内功心法,一个措不及防就被他拉进了怀里,在一阵天旋地转间,他已经稳稳的坐在了她刚刚坐着的椅子上,而她被他扣在了怀里。 “登徒子!” 林昔瑶咬牙吐出这三个字,抬手就要推开他。 宇文宸的双手却牢牢扣住她的腰际,一副任打任骂也不会松手的赖皮样子道:“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可爱到他想要一亲芳泽…… 话音才落,宇文宸突然凑了过来。 恼羞成怒的林昔瑶一个避让不及,就让他的唇瓣擦着她脸颊而过。 啪! 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林昔瑶的腰际虽然被扣着,但双手还算灵活。 她一巴掌呼到了宇文宸的嘴角,另一只手已经迅速的推开了他那如铜墙铁壁一般的胸口。 噗嗤! 此时,同初十并肩躺在马棚顶上的初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初十不明所以,皱眉道:“笑什么?我刚刚说的话很好笑?” 闻言,初一这才想了想,他刚刚说到哪儿了? 似乎是在说上个月他之前看上的一个姑娘嫁人了。 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应该笑出来的。 但是……主子挨打这真的是让人忍不住啊! 初一一下子没憋住又笑了起来,初十忍无可忍直接追了过去一顿暴打。 *** 马棚顶上的一幕,林昔瑶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她在打了宇文宸之后,也有些后悔,但一想到自己这半边脸火辣辣的感觉,就觉得这厮挨打简直一点儿都不冤。 “登徒子!” 林昔瑶已经趁着宇文宸发愣的功夫迅速退开了身子,然后还很是嫌弃的将脸颊擦了又擦。 宇文宸刚刚还在那美妙的触感中没回过神来,一抬眸,怀里的美娇娥已经愤愤然退了开去。 而且,毫无悬念,自己又挨了一巴掌。 按理说,这样的一巴掌对于宇文宸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是不知道怎的,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生气。 反而被巴掌落下的地方也感觉酥酥软软的。 宇文宸觉得自己一定是有受虐的倾向……亦或者说,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林昔瑶给打习惯了……他自己也习惯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 以后他还怎么在她面前立夫威! 宇文宸故意板起了脸来,沉声道:“瑶瑶!” 林昔瑶本来也有些后悔了,再一见宇文宸冷起了脸来,跟刚刚的嬉笑的样子判若两人,一时间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失落。 到底他是太子,她跟他之间相差太过悬殊……只要他一冷下脸来,她瞬间就能感觉到紧张和不安来。 林昔瑶讨厌这样的紧张和不安。 更不喜欢这样的仰视和不对等关系。 只一瞬间,她就将心底里之前还荡漾开来的一抹涟漪给抚平了,然后连忙退开一步来,对宇文宸曲身行礼道:“清宁无意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一句话,就成功的拉开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宇文宸这一次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他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昔瑶垂眸,不卑不亢道:“为了清宁的闺誉,还请殿下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当然,更不要来翻海棠院的墙了! 只是后面这句话林昔瑶在宇文宸那双满是压迫的目光下,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宇文宸却已经明白了,他眸色一沉,心里却在打着鼓。 这女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自己只不过故意板起了脸来,她倒好,反倒真的给他了颜色瞧瞧。 到底是谁被打了? 谁该生气! 宇文宸郁闷不已,但看着林昔瑶跪在面前大有他不立刻滚蛋她就不起来的架势,宇文宸满肚子火气却找不到地方发泄。 他愤愤然的甩了一把袖子,转身居掠出了海棠院。 一路气冲冲的回到了东宫,正巧赶上回来复命的常远。 常远一脸讨赏的看着宇文宸道:“主子,宁王世子平安回来了。” 宇文宸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看到面前的常远,就不由得想到在林昔瑶面前告黑状的初十,他越看越不顺眼起来。 199 小心思 常远被看的毛骨悚然起来。 之前还想着讨赏呢,这会儿只有心思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又触了主子的霉头。 “那主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常远的腿儿已经在往外拐了。 不等他迈出去,就听宇文宸道:“十五去了有段时间了,你去滇南接应一下。” 闻言,常远瞬间变成了苦瓜脸,“主子,我才刚回来啊,漓江这一路可不好走,让属下歇歇吧,你瞧着初一天天多自在了,偶尔就是林小姐出府的时候才会用到他。” 宇文宸挑眉看着他道:“怎么指派给你的事情你要去欺负初一?” 常远心想——他哪有! 而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好伐! 不过对上宇文宸那双凌厉的目光,常远连忙改口道:“不然叫初十也行,反正他也没什么事。” 常远正贼兮兮的在心里为初十默哀,毕竟这一趟滇南之行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比漓江更难走。 话音才落,却听宇文宸冷声道:“还要孤说第二遍吗?” 这就是宇文宸发怒的征兆! 常远当然不敢再耍宝,连忙应了下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听宇文宸又道:“以后不许去欺负初十了。” “为什么?” 惊讶不已的常远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一转身却对上宇文宸那双比冰还冷的眸子。 常远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多问,闪身就退下去了。 在去滇南之前,常远专门差人在内部打听了一番,最近初一跟初十到底做了什么事儿,怎么主子开始维护起他们了? 往日里他偷懒耍滑专挑这俩老实的坑,怎么现在在主子这里翻车了? 他只不过是去了一趟漓江,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在宇文宸前脚才气哼哼的离开了海棠院,桂嬷嬷后脚就到了。 林昔瑶匆忙收拾了下自己就出门去迎了。 桂嬷嬷依然是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对她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然后将她叫进了屋子。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桂嬷嬷才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玉瓷瓶来递给林昔瑶道:“这是娘娘让奴婢交给县主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她没有立即接过那小玉瓷瓶,只睁大了眼睛满脸困惑的看向桂嬷嬷道:“皇后娘娘送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这里面装着是什么?” 桂嬷嬷微微一笑,但那笑意却并没有抵达眼底。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不过娘娘有让奴婢传话给县主,她说她要看到成效。”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伸出手来,桂嬷嬷已经转身将那小玉瓷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对着林昔瑶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林昔瑶目送着她的背影走出了海棠院,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这小玉瓷瓶。 皇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当然再清楚不过。 上一次送食盒来试探她结果被顾知晓的出现巧妙化解,这一次估计索性直接送了这东西来,以此来试探她的忠心。 只是…… 皇后这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在里面下了毒让她去毒害宇文宸? 林昔瑶摸不准皇后的心思,看着面前的小玉瓷瓶一筹莫展。 这东西当然是不能给宇文宸吃下的,无论她现在到底对宇文宸存着怎样的心思。 但这东西到底是有毒还是没毒,就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果她让宇文宸假装中毒,而实际上这东西没毒……不就正好暴露了自己向着东宫的心思? 林昔瑶站起了身子来,正抬手招来春花去叫苏旭进来。 至少先暗地里找个大夫来瞧瞧,做初步的断定再说。 再不济,悄悄送给宇文宸,让宇文宸手下的能人再看看,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愁眉不展。 春花提着步子才走到院门口,就看到苏旭一脸无奈的带着一个人从院外走了进来。 看到那人有些褶皱的衣服上还站着土,林昔瑶就知道这厮又翻墙了。 “看什么看!” 苏澈一脸傲然的扫了林昔瑶一眼,当看到林昔瑶扫了扫他身上的狼狈然后眼底里荡漾开来的笑意的时候,苏澈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将军府怎么回事!院墙比别处高也就算了,到处还种着荆棘!” 闻言,林昔瑶哭笑不得道:“这么说,你偷偷摸摸翻墙进来,还怪我们家院墙修的太矮,让你不方便了?” 这小屁孩儿为什么放着正门不走,总是要翻墙? 林昔瑶这会儿也没心思跟他磨嘴皮子以及想他的奇怪的癖好,她现在正好有棘手的事情,苏澈就自己凑到她面前了,林昔瑶心情自然好的很。 不等苏澈开口,林昔瑶就笑着走到了他跟前,将手上的小玉瓷瓶递给他道:“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我去给你做桃花酥。”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苏澈就差一句“臭女人把他当苦力”给哼了出来,可是听到后半句,他就是一怔。 有些意外道:“你亲自去做?” 林昔瑶点头,微笑道:“放心,不比阿兰做的差。” 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见状,苏澈立即眉开眼笑了,他抬手笑嘻嘻的接过了林昔瑶手上的小玉瓷瓶转身就在庭院里的石桌前坐下,然后拿出了丝绢布帛银针等东西开始倒腾。 林昔瑶将这里交给了苏旭和秋月,自己则带着春花转身去了庭院旁边的小厨房开始忙活。 有春花手脚麻利的打下手,林昔瑶的动作也很快。 还没有用到半个时辰,几碟桃花酥就做好了。 耳朵灵敏的初一,和鼻子灵敏的初十早就在院墙外蹲守了,奈何苏澈和苏旭等人在他们只能忍着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 林昔瑶即使没看到这两人的表情,也能想象出他们的样子。 她让春花取了两碟送到庭院中的石台上,自己则轻手轻脚的取了一碟放到了小厨房的窗户口,然后转身退出了小厨房并细心的关上了房门。 这边房门才一关上,那边初一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了院墙掠到了小厨房的窗户迅速掳走了桃花酥。 200 送毒 林昔瑶转身来到了庭院里,还不等到她走到石桌跟前,苏澈已经将碟子里最后一块桃花酥丢进了嘴里,并且意犹未尽道:“还凑合。” 闻言,林昔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傲娇的小屁孩儿! 林昔瑶也懒得跟他计较,她转身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挑眉看着他放在一边的小玉瓷瓶道:“怎么样?” “有毒,也没毒。” 苏澈揉了揉肚子,眼神还不住的往小厨房方向瞟。 林昔瑶递给了春花一个眼神,无奈道:“放心,给你留了一份,等下打包带走。” 话音才落,苏澈的眼睛亮了亮,这才道:“这毒跟你身上中的有些相似,一般的大夫是检测不出来的,即使中了毒,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潜伏期,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两三年,而一旦毒发……无可救药。” 后面四个字苏澈是带着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林昔瑶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那我这是?” 毒发了还是没毒发? 林昔瑶想到自己时不时的头晕目眩,若不是苏澈给她的药将毒素压制下去,时不时也要毒发了?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紧张,苏澈这一次难得的没有卖关子,他直接道:“你这还算发现的早,幸亏遇见了我,要换做那些庸医,只把你这个当头疼脑热的治,用不了两三年了,估计你年底就得完蛋。” 林昔瑶无视他语气里的调侃,挑眉道:“可有解药?” “我还在尝试,希望你能有命拖延到我找到解药的时候。” 苏澈大手一挥,就将春花才包好的桃花酥给揣在了怀里,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话。 林昔瑶哭笑不得,“那我是不是得好吃好喝的把你供着,求着苏公子早点为我找到解药?” 苏澈嗅了嗅手上的桃花酥,一脸陶醉道:“那是,不过也不用其他的了,就桃花酥桂花酥这一类的糕点就好了,下次多做点儿,才这么点儿都不够我填肚子,太小气!”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叫屈,苏澈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在场的春花秋月甚至包括苏旭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都吃成这样了,还不够打底? 苏公子昧着良心说瞎话的本事还能再上一层楼吗? 这一瞬,几乎每个人心里都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苏澈也知道自己面上挂不住,他抬手捧起茶盏来,猛灌了一口,灿灿道:“我这是水喝多了!” 然而,这解释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林昔瑶忍着笑意道:“那如果我想借此来蒙混过那个送毒药的人,怎么才能让她误以为我已经给人下了毒呢?” 苏澈翻了一个白眼,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林昔瑶道:“你不会让人装成跟你一样的症状吗?半个月内没什么反应,半个月之后,偶尔会有头晕目眩的症状,而且这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在下毒之人看来,就肯定是中招了。” 被苏澈这么一说,林昔瑶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但对上苏澈那一双嘲讽不屑的眼神,她的手实在是忍不住又抖了抖。 “事情都解决了,我该走了!” 苏澈第一时间看到了林昔瑶的表情变化,再一看她的手,苏澈几乎是从石凳上蹦跶起来的。 在飞快的退出了几步,跟林昔瑶拉开了安全距离之后,苏澈才道:“对了,差点儿忘了我来这里的重要目的。” 言罢,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朱红色的小瓷瓶来,对着林昔瑶随手一抛。 待林昔瑶稳稳的接过,苏澈才道:“给你上一次被人毒哑了的丫头。” 林昔瑶没有想到,他还真的将兰心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她握紧了手上的小瓷瓶感激道:“谢谢。” 被林昔瑶如此真诚的感激,苏澈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傲娇的扬了扬下巴,故作嫌弃道:“你这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仇家,不但给你下毒,给你身边的人下毒,还要逼迫你去下毒……” 闻言,林昔瑶也很是无语。 谁让她遇到了那样的对手呢。 苏澈见她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外走了。 苏旭对林昔瑶行了礼,快步跟了上去,要送苏澈出去。 临走的时候,苏澈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旭,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公子,可有何吩咐?” 苏澈摆了摆手,随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看到你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言罢,不等苏旭开口,苏澈已经跳上了马车飞快离去。 苏旭转身回了海棠院,将这句话带给林昔瑶的时候,林昔瑶也不解道:“你之前有没有查过苏澈的来历?” 苏旭摇了摇头,轻叹道:“属下去查过,可是除了他是神医的弟子这一个身份之外,再查不到其他,这人的来历至今是个迷,属下觉得,刚刚他看属下的眼神若有所思,他提到了一位故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属下会继续去查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 世道险恶,人心难测。 即使现在看起来良善无害的苏澈,她也不能做到全身心的相信。 林昔瑶摆了摆手,示意苏旭可以先去忙别的。 她转身叫了兰心过来,将苏澈带来的小瓷瓶给了兰心。 这几日兰心应不再带着面纱了,苏澈的医术果然了得,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兰心满上的疤痕就已经淡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点点浅浅的印记对比之前的怵目惊心,简直已经好太多了。 而且,照目前的恢复程度,应该再用不了一个月的功夫就能痊愈了。 兰心握紧了手上的小瓷瓶,对着林昔瑶跪地磕了一个响头。 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情绪都已经用眼神传达了。 见状,林昔瑶连忙抬手搀扶起了她,对她微微一笑道:“放心,你的嗓子也会好的,我说过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以后你就安心陪在我身边,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话音才落,兰心已经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林昔瑶好一阵安抚,才让她平复了下来。 兰心前脚离开,苏旭后脚又来了海棠院。 “小姐,八皇子来了。” 201 被嘲笑了 林昔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多半是因为她之前在落霞山跟他说有事找他的话。 “太子将林昔云坠崖一事交给了八皇子,这会儿他正在前堂询问二爷呢。” 林昔瑶一起身,就听到苏澈的这一番话,她诧异道:“太子将这件事交给八皇子?” 这宇文宸还真得是…… 比她还要睚眦必报啊。 不过就是在落霞山莫名惹了他不高兴,转身就给宇文轩分派了这么一个棘手的任务。 既要对林家有个交代,也要不得罪皇后那边,更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林昔瑶有些心疼宇文轩。 她提起步子来走出了海棠院,一路转过回廊来到了前厅。 宇文轩跟林远成的话也谈的差不多了。 林昔瑶掐着点儿走到了门口。 不等她行礼,便听宇文轩道:“县主不必多礼。” 宇文轩一身白衣胜雪,只随意的站在房间里,就让人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林昔瑶只觉得眼前一亮,即使见过了俊美非凡的宇文宸,也不免被宇文轩身上那种浓浓的书卷气息所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场,他微微含笑的模样,只让人想到了君子如玉,气质如兰这等高雅的词汇。 比起内心叵测心狠手辣却还要装作一副温润公子的宇文铭,宇文轩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服感。 林远成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一眼就看出八皇子并不是来找他的,只是刚刚还没有想明白他来的目的,如今一看他看向林昔瑶的目光,林远成就反应过来了。 “八殿下请坐,我去给给您泡茶。” 林远成寻了个理由退了下去。 宇文轩微微点头,这才看向林昔瑶道:“县主今日说有事要找我?” 虽然猜到了,但林昔瑶还是有些意外,他竟然为了这件事专门跑了一趟。 而且为了顾及她的闺誉,是打着来见林远成的名义。 这人心细如发,做事还体贴,让林昔瑶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了三分。 “我确实有事想请教八皇子。” 即使是在前厅,外面也不少护卫守着,林昔瑶转头递给了春花和秋月一个眼神,让她们先退下,这才抬眸道:“是关于相府里那个赵姨娘的,我想问问八皇子可还记得当初是安排的谁为她收敛了尸骨?” 林昔瑶的话让宇文轩微微诧异,不过他一抬眸,瞬间就恢复了从容:“我当时只安排了我身边的亲信去操办,具体是谁县主请给我一点时间回去问问。” 林昔瑶也不催他,只感激道:“那清宁先谢过八皇子了。” 闻言,宇文轩眉梢一挑,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意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言罢,见林昔瑶没有别的事情,即使这里是将军府,宇文轩也还顾及着林昔瑶的名声,就要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宇文轩突然想起来一事,他转头看向林昔瑶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一日也是县主去了幽兰山谷探望她们母女,今日县主问及此事,是有什么关联吗?” 话一出口,宇文轩似是又觉得不妥,他摇了摇头带着歉意道:“抱歉,这本是县主的私事,我不应该冒昧的。” 他一举手一投足尽显翩翩君子的风度。 林昔瑶当然不会计较,换做是谁都会好奇,而她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实不相瞒,往日我跟李云裳有几分交情,所以对她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怀,就在前几日,我在街上恍惚间看到一女子,容貌跟那赵姨娘竟有几分相似,这才想要一探究竟,不过还请八殿下为我保密。” 林昔瑶点到即止,宇文轩也很快明白过来,他点头道:“县主放心。” 言罢,他再一次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走出去了好远,宇文轩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 如果说李云裳曾经跟林昔瑶有几分交情,这也能勉强说的过去,但那丞相府的赵姨娘,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据他所知,林昔瑶这些年可是从未去过丞相府的,也就是说,她应该不曾见过那赵姨娘,那又何来见过跟赵姨娘相似的人? 宇文轩心头冒起了诸多疑惑,却也没有耽搁答应林昔瑶的事情,回了府就去查问了。 在宇文轩前脚离开将军府,初一和初十就已经躲在墙角下商量了。 “该不该告诉主子?” “告诉什么?告诉他八皇子来了?本来没什么,被主子一听只怕气的要过来上房揭瓦。” 初一瞪了初十一眼,他闻了闻手上还残留着的桃花酥的味道……毕竟吃人嘴软啊…… 要是让女主子知道他把这屁大点儿事情都捅到了主子面前,估计以后也就没有那么可口的桃花酥吃了。 思前想后,初一决定装死。 “可主子不是说过有什么情况就立即跟他汇报吗?” 初十也有些犹豫,他觉得这八皇子看着就像是对他家女主子有意思,万一趁着主子不在的时候先让女主子动了芳心…… 初一翻了一个白眼,瞪了他一眼道:“那是有情况,现在这样子,是有情况吗?明明八皇子是为了公事而来。” 这么一说,初十立即放下了心来,他知道,初一的耳朵肯定不会听错的。 于是乎两人又翻身回了马棚顶上睡大觉,很快就将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林昔瑶才回了海棠院,苏旭就有关于丞相府的消息传了过来。 竟然也是关于娘亲的。 苏旭让丞相府的内应王妈妈打听了消息回来,那一日负责将赵姨娘裹了草席送出府的,是丞相府的下人刘强和沈富。 而这两人自那之后就没有了音讯,据相府的下人们私下议论,是被丞相撵出了府,怕事情传出去了会有损丞相的名声。 毕竟……就算是一个姨娘,人还没有断气就给丢去了乱葬岗传出去了是会被人唾弃的。 刘强林昔瑶倒是没有什么印象,就是那个沈富她记得,似乎是夫人刘氏院子里的一个跑腿打杂的。 202 公子如玉 林昔瑶之所以记得他的模样,是有一次她被刘氏罚跪在槿园的时候,在打扫的他往她面前干净的青石板上泼了一桶冷水。 那时正值隆冬,滴水成冰。 刘氏已经回了屋子,但她面前有她的大丫鬟盯着,她也不能起身,最后跪了一个时辰,她的膝盖都跟那青石板黏在了一处。 起身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到现在她都还记得。 回了偏院,娘亲就抱着她的膝盖,不停的自责流泪,那一夜,若不是娘将她的双膝捂在她胸口上,只怕她的一双腿都要废掉了。 娘亲被冻了一夜,病了整整一个冬。 即使是那样,从那之后,她的双腿一到了冬天就会像针扎似得疼,即使现在换了另外一副身体,林昔瑶也极其怕冷,仿似那种疼痛感也跟着她的生命一起落到了这身体上。 而她之所以被罚的原因,是李云秀当天的课业差了,被皇后责备了一句,回了府之后李云秀就将火气撒到了她的头上,最后碰到了刘氏就越发变本加厉。 往事一幕幕再一次涌上心头。 林昔瑶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可是想到娘亲的时候,她的心却瞬间被匕首刺中,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道是因为心口的疼,还是因为记忆中的画面太过残忍。 李默,刘氏,李云秀,李昭泓…… 这些年踩在她和娘亲脊梁骨上的这些人的影响一一在她脑子里浮现,林昔瑶咬牙,在心里暗恨,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才稍稍调整了情绪,就见春花急匆匆带了一个人在海棠院外候着。 林昔瑶一抬手,让她带进了院子。 “小的是八皇子身边的随从修竹,奉八皇子之名来见过清宁县主。” 林昔瑶抬手免了他的礼,淡淡道:“那赵姨娘的尸体是你安排人入殓的?” 修竹点头:“确实是小的。”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她拢在袖摆下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那当时可有什么异样……她身上有什么遗物?” 在来的路上,宇文轩就已经吩咐了修竹知无不言。 因此,即使林昔瑶问的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修竹还是点头道:“小的当时请了两个婆子帮忙换衣服入殓,并不曾听说有什么异样,就是有个婆子说她贴身带着一块玉佩,月牙形的,很奇特,小的让他们依然贴身放在她身上一起入殓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眼前一花,险些晕了过去。 起初升起来的那一点点希望也在听到那月牙形的玉佩的时候瞬间破灭。 再没有什么别的比这更有说服力。 那是娘亲的贴身之物。 倒也不是顶顶名贵的,是她用这些年攒下的所有提及钱在首饰店里让人帮忙打造的,是她送给娘亲生辰的礼物,娘亲一直都贴身带着…… 思绪瞬间飞去了很远,林昔瑶久久回不过神来。 “县主?” 半天没有听到林昔瑶的声音,修竹下意识抬眸就看到了林昔瑶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只一瞬,林昔瑶就已经微微测过了身子,也避开了修竹打量的目光,她挑眉道:“当时那两个婆子现在可还找得到?还有,你又没有见过丞相府的赵姨娘,如何能断定那人就是她?” 修竹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道:“那一日属下陪着主子去丞相府探望赵姨娘,才听下人说人已经没了,属下就立即驱车去追赶了丞相府那两个负责送赵姨娘出城的下人,正好在乱葬岗的口上给截住了。” 言罢,修竹摸了摸脑袋想了想又道:“其中一人好像叫什么富……叫沈富。” 林昔瑶的心在听到他的话之后,越发沉到了低估。 她的希望也跟着一点一点破灭。 至此,似乎已经完全没有疑问了。 在幽兰山谷里躺着的就是娘亲无疑。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狂跳不止?脑子立不断的闪现出那一日在那交叉路口看到的那一张面容。 甚至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林昔瑶抬手揉了揉眉心,看向一脸茫然的修竹道:“在那之后,你可有见过那两人?” 修竹摇了摇头,认真道:“都是人家丞相府的事情,我们主子好心厚葬了赵姨娘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哪里再能多嘴去过问人家府里的事情。” 林昔瑶点了点头,给春花递了一个眼神,便微微一笑道:“回去帮我跟八皇子道一声谢谢。” 春花按照林昔瑶的意思给这修竹拿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修竹说什么都不要,最后还是林昔瑶开口,他才只好收下。 等送走了修竹,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昔瑶实在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对付了两口就让春花秋月撤下了饭菜。 她心情很差,拿了剑就来到了庭院里开始舞了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她将练功的重点转移到了内力上。 她旁敲侧击从苏旭的口中得知,之前这身体的主人可是一个内功高手,练武奇才。 她现在虽然不能熟练的运用这些内力,但这可是无价之宝,而且就在她体内,比起练剑,练内力的受益要大很多。 而且像是跟那一夜刺杀她的韩三比起来,韩三的剑气中还夹杂着内力,即使她的剑术再好,没有内力依然拼不过。 但是今晚,林昔瑶只想用剑招来发泄自己。 她的招式越舞越快,越舞越凌厉,最后竟有些不受控制,在最后一个剑花挽下之后,林昔瑶的剑脱手而出,她也被自己刚刚挥出去的一道剑气反伤。 那钻心的疼痛一下子就让她清醒了过来。 急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女主子,怎么了?” 初一和初十听到动静转瞬就用最快的轻功掠到了她面前,一看到她一脸悲恸的表情,都被吓了一跳。 林昔瑶抬手擦了一把嘴角溢出来的血丝,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心急了。” 说话间,她已经将眼底里的悲恸情绪瞬间收敛了起来。 初一和初十对望了一眼,这才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去。 203 线索 林昔瑶用了三天的时间才从这样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这三天里,她不要命似得舞剑练剑,吃不下睡不着,身体消瘦了一圈,剑术倒是上升了一个层次。 竟也能勉强在苏旭手上过上了七八招。 这一日,林昔瑶起了个大早准备在海棠院里练剑,不等她提剑出屋子,就见到春花急匆匆进来禀报:“宫里来人了。” 林昔瑶心头一紧,生怕是皇后那边在催。 本来她已经有了计较,但如果是今天的话,时间来的太紧迫,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迅速调整了心态,林昔瑶换了一身淡粉色纱裙,这才快步跟着春花去了前厅。 走近了才看到,并不是凤仪宫的桂嬷嬷,是个比桂嬷嬷还要年长的老嬷嬷,林昔瑶似是有些印象,只是一时间也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一见林昔瑶出来,连忙上前见礼,并微笑道:“老奴张氏,见过清宁县主,太后娘娘一早派老奴来请县主随老奴走一趟。” 太后要见她? 林昔瑶心头不解,自从那一次太后办的桃花宴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今日单独召她过去是为什么? 林昔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前些日子宇文宸派人送来的那些金银首饰,莫不是太后也以为太子对她有意? 心里忐忑,林昔瑶面上却不显,她点了点头,就跟着这张嬷嬷转身出了将军府。 太后还专门派了车撵来,足见对她的重视。 林昔瑶上了车撵之后,心里越发不安。 她转头看向跟在一旁拒绝上来与她同坐的张嬷嬷道:“不知太后娘娘召我前去,可有什么要事?” 张嬷嬷微微一笑,摇头道:“主子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知晓呢。” 林昔瑶也看出来了,这张嬷嬷虽然看起来是个和善好相与的,见面总是三分笑,但却是个比桂嬷嬷还要厉害的角色。 桂嬷嬷把轻视和傲慢都写在眼睛里,而这张嬷嬷不动声色就已经拒绝了她的打探,而且还做的滴水不漏。 林昔瑶也只好收了心思,坐在这车撵上一路进了皇宫。 将军府的马车当然只能停在承德们,但太后派出去的车撵却可以直接到仁寿宫。 张嬷嬷进去禀报了一声,很快就回来引着林昔瑶进去见礼了。 “多日不见,清宁怎的越发清瘦了?” 太后和颜悦色的坐在主座上,对着跪拜的林昔瑶眼底里也是不加掩饰的满意。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她那双噙着笑意的眸子,以及她身边还站着的顾知晓。 顾知晓也在这一时间看向了林昔瑶。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从顾知晓的眸子里看出了恨意。 她只当是看不见,面上对太后微笑回礼道:“清宁前些日子落了水,因此落了个时不时头晕目眩的毛病,再加上阿兰的事情,清宁最近的食欲不佳,自然就清瘦了。” 闻言,太后轻叹了一声,微微皱眉道:“哀家听说宸儿将这件事交给了老八,怎的过去这几天也没见个消息,老八那人是个慢性子,等下哀家再派人去催催。”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忍不住在心里嘲讽宇文宸一句——真的是皮厚心黑。 就会欺负八皇子。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出来的,只面上感激道:“清宁谢太后照拂。” 太后招了招手,示意林昔瑶走到跟前来。 林昔瑶这才起身来,垂眸上前。 太后很熟络的拉起了她的手,赞叹道:“哀家的眼光果然是没错的,那一日初见你,哀家便觉得宸儿会喜欢,果不其然,你也没让哀家失望。” 闻言,林昔瑶心头警铃大作。 如果连太后都默许了这件事的话,那么……这桩婚事可就是板上钉钉了。 现在她想起宇文宸来,就有一种自己是砧板上的鱼,任由他宰割。 “太后误会了,太子丰神俊朗,智慧无双,像清宁这样的寻常女子,怎么能入的了他的眼呢?” 她巴不得将自己说的再不堪一些。 但太后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给听进去,她温热的手就这样紧紧的攥着林昔瑶的,一双稍有些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林昔瑶,感慨道:“哀家看上的人儿,怎么可能出错呢?” “你是在怀疑哀家的眼光吗?” 太后虽是开玩笑的一句反问,林昔瑶却也只能小心应付道:“清宁自然不敢,只是……” 不等她说完,就听太后笑道:“罢了,也别说那些了,哀家听说前几日宸儿还给你送了些东西?” 林昔瑶也想摇头否定,但这就是事实。 她咬了咬唇瓣,垂眸道:“是。” 本想解释两句,但现在太后认定了这件事,她的解释也没用,她只能用最简短的答话。 “哎,这样一来,哀家也放心了。” 太后拍了拍林昔瑶的手,语重心长道:“之前,哀家总担心宸儿不开窍,现在看来,哀家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哀家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所以,你莫要负了他。” 啥? 就送了些手势来就上心了? 她还要为了那些首饰不能负了他? 林昔瑶想要反驳,但眼前太后的眼神让她抗拒不得,这时候又听太后念叨:“就是之前哀家也催过几次,既然他都已经看上了,却迟迟不让皇上赐婚,不知道是何故,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你也是云英未嫁,林将军夫妇虽不在了,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哀家想着等皇帝忙过了这个寿宴,就让他下旨……” “太后不可……” 听到太后的话,林昔瑶终于没有忍住,直接起身对太后跪拜道:“太子殿下不过是看着清宁稍稍顺眼罢了,未必就有要娶清宁的意思,以清宁所见,太子现下年纪最是叛逆,不喜欢被人安排,若是太后和皇上请旨的话,恐反而让清宁招了他的厌恶。” 话音才落,太后还不曾开口,林昔瑶就清晰的听见太后身边的顾知晓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冷哼。 带着不屑,也带着冷意。 她听的分明。 不过眼下,她却没有心思跟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计较。 204 避不开 “你这么一说,哀家想来也是,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拖,哀家还想早点儿抱上重孙子呢。” 太后微微一笑,抬手便亲自将林昔瑶给搀扶了起来。 她没有立即松开林昔瑶的手,而是直直的盯着林昔瑶道:“不过,有一件事,哀家要嘱咐你。” 这时候,太后的神情再不似之前那般慈爱亲和,反倒带了几分威慑力。 林昔瑶知道,这应该就是今天召她来的重点了。 她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垂眸点头一副听话的模样。 见状,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拉过一旁的顾知晓的手来,覆在林昔瑶的手上。 林昔瑶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虽惊讶,却能沉稳从容面上没有半点儿表露。 顾知晓却不同了,她一触碰到林昔瑶的手背就像是被蜜蜂蜇了一般,迅速就要抽回去。 奈何太后看起来风烛残年的模样,手劲儿倒是比她还大,而下一瞬,太后冷冽的目光就递了过来,顾知晓瞬间就不敢动了。 “清宁啊,哀家这侄女儿,你也看到,就是个娇纵的性子,哀家娘家这几年来人才不济,眼看着就要败落,到底是哀家的娘家,也不能不管,再加上看到知晓又对宸儿一往情深,所以,哀家想着,日后等你嫁给了宸儿,就将知晓也送过去,不过知晓这孩子……” “哀家太宠她了,没有个正形,但这孩子心眼儿不坏,你可否答应哀家,将知晓看错妹妹那般照拂?哀家不求你能将她视如阿兰那般疼惜,但也想让你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多担待她一些。” 闻言,林昔瑶彻底被震惊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还没有嫁进东宫,太后就要往宇文宸身边塞人了? 而且要塞的还是看她各种不顺眼的顾知晓! 她就算是再不将顾知晓放在眼里,但这么一个人跟她身边也膈应的不行,更何况还要跟她分享同一个夫君。 林昔瑶除非脑子坏掉了才会答应。 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依然沉静如水,一抬眸就对上太后那双犀利的目光。 之前都言笑晏晏慈爱亲和,转眼间就能迸发出强大的威压和凌厉来,可见太后能有如今的位置,手腕和见识也非一般人。 林昔瑶自然不敢小瞧了去。 她垂下了眸子,没有立即应下,却也不敢一口回绝,只道:“太后,这……这不是清宁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更何况,如今清宁跟太子殿下都还没有什么过多的牵扯,现在说这些,未免……” 哪里是未免,简直就是太太太早了! 林昔瑶心里诽谤,面上自然不敢显露出来。 她的表情都落在太后的眼里,她微微点头,却并没有立即松开两人的手,“哀家也知道有些早,但有些话哀家必须要说在前头,知晓是哀家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有她陪在宸儿身边,哀家也放心,你也是哀家相中的,所以,你们以后以姐妹二人相称,哀家也才放下。” 言罢,太后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又道:“宸儿是太子,就算是一般的世家子弟,都要三妻四妾,今后宸儿的身边自然少不了女人,这一点你们两个必须要接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和顾知晓倒是很有默契的紧了紧眸子。 不过很快,林昔瑶就从太后的话语里分析出来对自己有利的一点。 太后这是在旁敲侧击的让她接受顾知晓,并且让她以后帮助顾知晓嫁进东宫。 那,如果她不应允呢? 得罪了太后,是不是她也就会直接来反对她嫁给宇文宸了? 林昔瑶心头才动了这个念头,太后就已经松开了她和顾知晓的手,并带着倦意道:“哀家累了,你们且先退下吧。” 闻言,顾知晓跺了跺脚,似是还想说什么,但一旁的张嬷嬷已经上前来引路了,顾知晓无奈,只得跟着林昔瑶见礼然后走了出去。 才出了仁寿宫,林昔瑶感觉外面的天色都昏暗了几分。 不知道是因为太后的一番话,还是因为宇文宸。 “你别以为太后让我跟你以姐妹相称,我就看你顺眼了。” 顾知晓仗着这是在仁寿宫门口,对林昔瑶十分不屑的挑了挑眉。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正好,顾小姐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 话音才落,顾知晓气的又跺了跺脚,想到之前几次在林昔瑶面前吃的亏,再一想今早姑奶奶对她殷切的叮嘱的那些话,顾知晓只得扯着帕子转身气哼哼的走了。 难得顾知晓没有纠缠,林昔瑶有些意外。 她轻叹了一口气,提起步子也顺着来路往回走。 太后没有特意吩咐再让车撵送她回去,估摸着也是因为对她之前的表态不是很满意。 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才走过一条鹅卵石小径,林昔瑶就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一眼,她就将他今日的穿戴看了个清楚。 今日的他穿着一席墨色锦袍,腰际系着云锦玉带,上好的绸缎衬托着他的身形越发飘逸俊美。 依然还是那个只一眼就能让女子面红耳赤心跳加快的绝美男子。 只是在听了太后的那一番敲打的话语之后,林昔瑶再一见他,就觉得心口有些发麻。 这会儿,她最不希望见到的是他,却偏偏要在这里遇到。 她加快了步子想从一旁的小径上绕过去,哪晓得凉亭里的那人似是感应到她刚刚的目光,一转头就看到了落荒而逃的她。 林昔瑶就像是脚底生风似得,加快了步子走,就连张嬷嬷指派给她引路的小宫女都快跟不上了。 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还是被那墨色锦缎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怎么,我身上长了刀子吗?” 那道熟悉的犹如玉石抨击的声音在跟前响起。 林昔瑶心口一窒,也不抬眸,连忙跟着小宫女曲身行礼道:“清宁见过太子殿下。” 话音才落,她就感觉到刚刚落到自己身上那道炽热的目光瞬间冷了许多。 205 太后的意思 不知是因为跟他认识的时间长了的缘故还是怎的,林昔瑶已经不用抬头就能从他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判断出他心情的好坏。 比如此时,明显就是因为她刚刚的一句话而生气了。 宇文宸不吭声,林昔瑶也不能起身,她一直都垂着眸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最后还是宇文宸拗不过,心疼她跪在冰冷又咯人的鹅卵石上,沉声道:“就那么喜欢跪着吗?” 林昔瑶心头一松,这才谢了礼起身。 她依然不吭声。 宇文宸有些无奈。 他不就是前几日没有忍住,亲了她一口吗? 这女人怎么就说翻脸就翻脸? 堂堂东楚太子被女人撵了出去,他的脸面挂不住,这几日没去寻她,她倒好,也不来找自己,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刚刚远远的瞧着她从御花园这边走过来了,他哪里还顾得上脸面,上赶着兴高采烈的就过来了,谁曾想,人家气性还大着呢。 “殿下若没有其他的吩咐,清宁就先告退了。” 林昔瑶垂下眸子,看都不看宇文宸一眼,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起身就要离开。 宇文宸心里憋屈的很,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拉不下脸来,更舍不得训斥林昔瑶。 他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眼看着林昔瑶已经起身要离开了,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已经能闻到那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 宇文宸热血上了头,抬手顺势一把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并递给了送林昔瑶出宫的那个小宫女一记冷冽的眼神。 小宫女就算再没有眼力见儿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道:“奴婢去前面路口等着县主。” 话音才落,小宫女已经逃似得离开了,宇文宸身边的护卫也自觉的退了下去。 等到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宇文宸才抬眸看着林昔瑶道:“我承认,那天是我鲁莽了些。” 在林昔瑶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宇文宸终于败下阵来,他的语气也放软了些:“不要跟我置气了好不好?” 那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林昔瑶听着就觉得有几分好笑。 前几日的事情其实她已经不生气了,但从那件事之后,她也更加对她与他之间有了清晰的定位。 既然不想再纠缠下去,她就要摆明自己的态度。 林昔瑶动了动手腕,想从宇文宸的掌中挣脱出来,奈何宇文宸的手劲儿大,虽不至于捏疼了她,也是她挣脱不了的存在。 林昔瑶挑眉,冷淡道:“太子这是何意?” 宇文宸感觉到她今日的态度格外的疏离,不由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皇祖母跟你说了什么?” 闻言,林昔瑶一怔,不过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她被太后召进宫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过他,那是不是连太后想要叫她容忍顾知晓、要让顾知晓也嫁进东宫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不想这个还好,一想起这个,林昔瑶心头就堵得慌。 她忍着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挑眉道:“这不应该问殿下自己吗?” 宇文宸一头雾水。 这女人今天是吃了火药了吗? 他问一句,怼一句。 面上看似对他恭敬疏离,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待见他! 本来刚刚只是不确定的一句话,被林昔瑶一怼,宇文宸就知道多半是出在皇祖母那里了。 他紧了手上细腻的手腕,放下身段,柔声道:“皇祖母性子极好,若是有说了什么话跟你,也是为了我好,你别往心里去。”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当然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多娶其他女人,可不是为他好么! 心里的酸涩一阵紧过一阵,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再挑眉看向宇文宸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淡和疏离:“那是自然,清宁怎敢跟太后置气,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清宁就先告退了。” 言罢,林昔瑶动了动手腕,要强行从宇文宸手中挣扎出来。 她越挣扎,宇文宸越用力,不放手。 林昔瑶被攥的紧了,吃痛的皱眉。 宇文宸一见,霎时间心软了,已经下意识松开了手。 林昔瑶一得了自由连忙退开一步,连礼都没有见直接脚底生风的跑了。 宇文宸想快步去追,但转念想起还是先弄清楚皇祖母跟她说了些什么,至少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便顿住了步子,正准备抬手招来亲信去问问,一回头就看到昭庆帝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宇文宸被他的眼神看的发毛,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见礼。 昭庆帝摆了摆手,打趣道:“怎么,朕好像瞧着人家不太待见你。” 宇文宸已经被林昔瑶打击到了,回头还被昭庆帝这么打趣,当即傲娇道:“谁说的,那只不过是她在跟儿臣开玩笑罢了。” 闻言,昭庆帝一副了然的神色,他抬手摸了摸并没有胡须的下巴,意味深长道:“既然你们郎情妾意情投意合,那朕这就去拟旨如何?”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终于绷不住了。 那女人刚刚还在给自己甩脸子,后脚接到了圣旨只怕还不得闹上天! 宇文宸连忙摆手道:“这件事就不劳烦父皇操心了,儿臣自有分寸。” 话音才落,昭庆帝忍不住笑道:“看吧,果然人家还是没有瞧上你。” 宇文宸一时间无话可说。 昭庆帝又道:“丽妃前些日子跟朕提了一提,朕觉得轩儿也老大不小的了,如果人家看不上你,看上了轩儿的话……” “父皇!” 昭庆帝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宇文宸生生打断。 话音才落,昭庆帝也有些惊讶。 这还是宇文宸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虽然他终于卸下了从容得体进退有度仿佛没有真正喜怒的面具,但也让昭庆帝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所在。 那姑娘果然是他的逆鳞。 昭庆帝就知道他没有看错。 那一日丽妃才一经提出他就知道,他知道了肯定要炸毛。 果然如此。 206 迁怒 林昔瑶气哼哼的回了将军府。 她将自己关在房里认真想了约莫半个时辰。 再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的面上已经满是坚定。 “初一,初十。” 话音才落,刚刚还躺在马棚顶上晒太阳的初一踹了初十一脚,然后两人转身就掠到了海棠院。 “女主子有是什么吩咐?” 看着两人认真的模样,林昔瑶垂下了眸子,似是下了某种决定道:“你们回去吧。” 话音才落,初一和初十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林昔瑶又道:“我已经跟你们主子划清界限了,从此以后你们也不要叫我女主子了,我受之有愧。” 言罢,林昔瑶转身就要关上房门将这两人关在外面。 初一和初十这才反应过俩,连忙上前行礼道:“可是属下哪里做的不够好惹恼了女主子?还请女主子责罚!” 林昔瑶的手撘在门板上,摇头道:“不是你们做的不够好,实际上你们已经很好了,是我跟你们主子,也就是太子没有缘分。” 言罢,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笃定的语气道:“我是不会嫁进东宫的,所以……你们的女主子注定不是我,有些时候,有些话应该早些说才是。” 林昔瑶今天在太后那里回来,一路上都想了很多。 她做不到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更不想以后就进了那金丝牢笼。 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想要的是海阔凭鱼跃。 而这两点,宇文宸都给不了她。 而且,直到现在,她也看不清宇文宸的心。 她不知道他最自己笑着,那笑意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两人身份上的不对等也就造成了她必须要仰视他。 如果选择了跟他一起走下去这条路,虽然复仇容易的多,但也注定了此生她都要如履薄冰。 即使在面对他的时候,亦是如此,他一蹙眉,她就要担心是否惹恼了他。 有了前世惨痛的教训,林昔瑶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宇文宸偏偏给不了她说想要的那种安全感。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好,要接受他派来的护卫保护她? 一面嘴上说着拒绝,一面要接受初一和初十的保护,他的体贴,林昔瑶觉得那样的自己简直太……不要脸了。 既然如此,就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断了联系吧。 念及此,不等初一和初十开口,林昔瑶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清宁没有那个福分。” 话音才落,就见海棠院的院墙人影一闪,下一瞬,宇文宸的身影站在了庭院中。 他的身形如玉树芝兰,甫一出现,就让这满园的景致都亮了几分。 “那你以为,谁还有那个福分?” 宇文宸身形才落定,冷冷的声音也从他的唇瓣吐了出来。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宇文宸那近乎冷冽的眸子。 她心头一紧,一想到他东楚太子的身份,她几乎就要认怂曲身行礼。 但她的骄傲却不允许她跪下。 林昔瑶垂眸,几乎抵着舌尖儿道:“清宁不知。” 宇文宸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林昔瑶,看到她避开自己的目光,再一想到她绝然的话语,宇文宸只觉得自己心口仿似有人拿了一把铁锤在砸在了他心口。 一下一下的,疼的他闷的慌。 这是一种在他二十年来的生涯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种仿佛要脱离自己掌控的不知所措感。 宇文宸很是不爽,连带着看向林昔瑶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怨气,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冷声道:“难道你就认定了孤非你不可吗?” 闻言,林昔瑶一怔。 眼前的宇文宸让她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以前宇文宸对他的称呼都是“我”,这一次却自称是“孤”,跟对待别人没有什么两样。 林昔瑶心头一窒,知道,这是终于将宇文宸给惹怒了。 但她性子执拗,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即使撞到了南墙也不回头。 再加上面前的男子越发这般喜怒无常,林昔瑶定了定神,垂眸不卑不亢道:“清宁并非这么想,但清宁自认为配不上殿下的宠爱,还请殿下放过。” 言罢,林昔瑶走出了一步,对着宇文宸盈盈拜倒。 见状,宇文宸突然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口疼的,还是因为眼睛疼的。 但沉稳如他,面上却未表露分毫,只冷着脸道:“好。” 只一个字,仿似瞬间将他心底里的那一片柔软击碎。 他直接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林昔瑶道:“你既无心,孤也并非死缠烂打之人。” 就此别过。 这四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话音才落,宇文宸提起步子就要离开,却听林昔瑶又道:“那劳烦殿下将您的人都撤走吧。” 已经说清楚了,就不会再有瓜葛。 林昔瑶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有些发花,她竟然觉得宇文宸的身子有些不稳,待她定了定神再仔细瞧的时候,他背影如磐石冷硬,哪里有半点儿难过的样子。 “给出去的东西,孤从来不曾想过收回,如果你不想要了,放了杀了都随你。” 闻言,初一和初十大眼瞪小眼。 他们这是被抛弃了? 不等两人开口,宇文宸身子一闪,已经直接离开了海棠院。 林昔瑶跪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等回过神来,宇文宸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用了莫大的力气才从地上起身,一回头就看到初一和初十面面相觑的样子。 “女主子……不,清宁县主,还请收留我们。” “主子向来说一不二,即使我们现在回去了,也不会有活路。” 两人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沉稳的模样倒让林昔瑶有些不忍。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道:“罢了。” 她不能一下子逼的太紧,骄傲如太子殿下,不想再要回这两个人,她就只得暂且留着。 见她一摆手,初一和初十如懞大赦,连忙给林昔瑶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两人再一次回到了马棚上,却再没有了半点儿刚刚的惬意。 初一:“你说,主子是怎么惹了女主子不高兴了?” 初十摆了摆手,也是一脸无奈道:“谁知道呢,不过我看着这事儿不是三五两天能好的。” 闻言,初一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女主子会心软?” 初十摇头,笃定道:“不,我的意思是咱们主子会求饶!” 207 决裂 宇文宸在说了那样一番话走掉之后,林昔瑶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知不觉间,过往跟宇文宸相处的画面就一点一点的浮现在了眼前。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他在她面前,好像从来都没有摆过太子的架子。 她想起了福满园初见,在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时候,她失手打了他一巴掌,在两人都尴尬错愕的一瞬间,她心跳如擂的样子。 她想起了在庄子晒坝上,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将自己护在身后,甚至不惜为她挡下一剑最后自己中毒的模样。 连她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理智克制,能够左右自己的心。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她到底是低估了自己。 他为她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 只是之前被太后的话一激将,就让她被醋意和恼意给冲昏了头脑。 再加上本来对他的身份带了几分抗拒,结果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等她回到了屋子冷静下来之后,林昔瑶才蓦地觉得自己好像没心没肺了一些。 如果他对自己不是真心的,又何必要以性命相博? 如果他对自己不是真心的,直接请了昭庆帝下一道旨意就是了。 毕竟,如今太后,昭庆帝都已经默认了这门亲事,基本上不会有人反对。 而且,就算有人反对,以他宇文宸的行事风格,也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但是,他没有。 他在耐心的等着她。 林昔瑶能感受的到。 念及此,林昔瑶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刚刚的那一番话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她心头一动,鼻尖发酸,竟然落下了泪来。 当苦涩滚烫的泪水到了唇边,她有蓦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他是太子,将来还有三宫六院……” 太后今天不过一两句话就能让她被怒气和醋意给冲昏了头脑,而这样的事情将来会更多。 她避无可避。 林昔瑶坐在了铜镜前,看着面上带着泪痕的自己,劝自己冷静了之后,理智分析到最后,她咬牙告诫自己,如今放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接受他,同样也要接受他身边会出现的无数美人,她要接受跟别人分享丈夫,要接受以后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绿头牌上等着他翻阅宠幸。 要么拒绝他,如今看起来,这一条路有些难,得罪了他,也伤了自己的心,但只要她从这一段伤痛中走出来,她会拥有自由。 等大仇得报之后,她可以放逐江湖。 也许会遇到一个她就算不喜欢,但也不会讨厌的人执手过这一生。 比起在宫里的长夜漫漫寂寥,后者看起来才更理智。 林昔瑶就这样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想了一个时辰。 当最终做出了选择之后,她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而心底里的痛楚也像是被银针密密麻麻的扎了一般。 她甩了甩头,起身去打开了房门,唤了在外面守了半天的春花秋月打了水进来,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衣裳。 待她神清气爽之后,也就暂时将那一股子辛酸和痛楚给压制了下去,一转头就投入到了剑术上。 就这样过了三天。 这天一早,林昔瑶早早的吃过了早饭就去了前厅。 不知昭庆帝是出于对如今势单力薄的将军府的考虑,还是因为弥补对林昔云的死的遗憾,前两日下了一道旨意亲自提拔了林远成邺城总兵,今日就要出发上任。 林昔瑶对这个二叔其实并无多少反感。 只是因为往日府里众人对他惧怕沈氏的评论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但这一次见他回来,明显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不再任由沈氏摆布。 说他是碍于自己身份也好,是出于对皇权的敬畏也好,只要他不再如之前那般怯懦,林昔瑶就愿意看重他。 毕竟,那是林将军的亲弟弟,往日里也对她们林家姐妹多有疼爱。 林昔瑶过去的时候,林远成已经收拾妥当了,正在影壁翘首等着。 他不好意思去跟林昔瑶道别,但又不忍心就这样走了,远远看到林昔瑶来了,林远成连忙迎过来几步见礼:“清宁县主……” 沈氏和林昔云做的那些事,让他实在没有颜面面对林昔瑶。 “二叔,何必如此见外。” 林昔瑶上前,转手接过让春花给二叔准备好的盘缠递给林远成道:“此去关山路远,二叔又是初来乍到,一定会有很多地方需要打点的,这些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闻言,林远成连忙推辞道:“这……这怎么使得,你二婶儿……二叔实在是没脸见你呐。” 林昔瑶微微一笑,将那包裹交到林远成的手上。 她知道林远成这一次出门没有带多少盘缠。 实际上,二房的东西早就被沈氏挥霍的差不多了。 不仅二房,就连这将军府的库存也所剩无几。 前几日她都轻点了一番,强迫沈氏将之前借出去的那一大笔银子都吐了出来,用掉的也用沈氏的陪嫁给补了回去,这才将那一张借条给要了回来。 只是这样一来,林远成的日子就越发捉襟见肘了。 有之前昭庆帝赐封的时候赏赐的东西,再有宇文宸送的,还有这些年林将军悄悄给她们姐妹攒下来的,林昔瑶根本就不差钱。 自然,对这二叔出手也大方的很。 林远成才接在手上,眸色就是一紧,他连忙道:“瑶姐儿,这……” “二叔收下吧,这都是我的心意,只盼着二叔顶天立地重振将军府。” 林昔瑶带着殷殷期待的目光也感染了林远成。 他攥紧了手上沉甸甸的盘缠,对林昔瑶点头道:“二叔一定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言罢,林远成对林昔瑶笑了笑,又叮嘱了林昔瑶一些话,这才转身走出了将军府。 他朝着街道尽头看了看,终究是没有等到沈氏的身影。 208 赴任 沈氏在那一日听到林昔瑶的话之后就失魂落魄的回了房,最后又跟林远成闹了一场就直接坐着马车去了林昔云坠崖的地方。 林远成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两人在崖边上守了两日,终究是没有任何音讯。 林远成今日必须要去上任了,圣旨不能儿戏,而沈氏却执拗的待在那里不肯回来。 林远成无奈,只能派了人跟着她,自己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他在将军府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沈氏的身影,最后只得上了马车,叹了一口气,对车夫道:“走吧。” 林昔瑶站在将军府的影壁目送着他的马车远去。 一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这才收回了目光,正准备回海棠院,却见另外一辆马车从侧路上行驶了过来,很快就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走下车的正是沈氏。 她双目无神的看了看门口,见没有林远成的影子,面上也没有一点儿表情变换,提起步子就往里走。 再经过林昔瑶身边的时候,也再无往日里不屑、怨怼、憎恨亦或是惧意等一系列情绪。 沈氏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愣愣的从林昔瑶身边经过,仿似没有看到林昔瑶这个人一般。 林昔瑶知道她心里已经揣着对她刻骨的恨意,越是恨,才越没有表现出来。 林昔云的死也对她的打击太大。 但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安慰她的。 看了沈氏木然的背影一眼,林昔瑶转身回了海棠院。 前脚才拿起了剑来,苏旭后脚就匆忙赶来了。 “大小姐,沈富有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握着剑的手一抖,险些没抓住。 她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苏旭道:“人在何处?” “说来也巧了,昨日属下安插在赌坊的一个桩子恰巧遇到一人,输了钱喝了酒在赌坊门口闹,他自称从前在丞相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赌坊还他的钱,否则就叫丞相将赌坊都下下大牢。” “那桩子前几日才得了我的吩咐,听到这句话就留意了起来,私下将他拉到了一边,问他可叫沈富,他当时喝的醉醺醺的,当即就承认了,不过后面因为赌坊的老板找人来撵,直接将他打了出去。” “后来,那桩子想了办法脱身去寻他,一路就跟踪到了万紫千红。” 苏旭一口气说了这些,也有些气喘吁吁,看的出来是听到这个消息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他之前看林昔瑶的态度,就知道林昔瑶对这件事的重视,自然不敢耽搁,一得了消息立即就赶了过来。 “你说的万紫千红?” 林昔瑶听到沈富有了下落自然高兴不已,她紧张道:“可是城南烟花巷最大的一家青楼?” “正是。”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皱眉,沈富去那里做什么? “属下已经差人进去打听了,可却并没有打听到沈富这个人,估计是隐藏了身份在里面,之前赌坊的那个桩子身份低贱,不能轻易出现在万紫千红那种场所以免暴露,而且还不擅长画工,而我们其他人又不知道这沈富具体长相,所以我这才急匆匆的来找大小姐,看看要不要再冒险找一回丞相府的人画一张沈富的模样,再派人照着那模样去找。” 苏旭的话不无道理。 林昔瑶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一来二去的也浪费时间,还是我去吧。” 她记得沈富。 但苏旭却不知道,听着这句话,他睁大了眼睛看向林昔瑶,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之前我结实李云裳的时候,又一次恰巧遇到那沈富出去采办,所以记得他的模样。” 闻言,苏旭这才不做他想,不过他还是惴惴不安道:“大小姐,那里是烟花之地,恐怕污了您的身份。”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在意,她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正大光明了去,你放心,不会暴露的。” 一来,她比苏旭手下的人都认识和了解沈富,找起来更容易。 二来,她也急切的想要知道那答案,如今看来,也只有沈富能说清楚。 有些话,她必须要当面亲自问沈富。 再有,林昔瑶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她自认为出入一个寻常的青楼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且她也不是盲目托大,等真的进去了到了收拾不了的局面了,外面还有初一和初十。 这两日她也想清楚了。 既然宇文宸将他们给了她,那就让他们先留着吧。 就算是宇文宸给予了她一份恩情,她先记下了,日后再报就是了。 这样决定了之后,林昔瑶抬眸给了苏旭一个坚定的眼神。 即使如此,苏旭依然不放心,他垂眸道:“那属下还是安排些人混进去随时准备接应小姐。” 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这些人的机会,林昔瑶也不拒绝。 待苏旭下去忙活之后,她也转身进了内间换了一身男儿宽袖长袍外面罩着一层青纱,再将头上的发髻都打散,直接将头发用一根簪子挽了起来。 待完成之后,出现在铜镜里的宛若一个翩翩公子。 因为有了前几次穿男装被人看出来的经验教训,林昔瑶这一次让春花将衣服又改大了几分,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形给遮掩了起来,又给自己贴上了加喉结,再故意沉了沉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就带着几分男女模辩的沙哑。 她随手拿了一柄折扇来,就这样翻墙出了海棠院,待来到小巷子口苏旭已经准备好的马车边上的时候,就连苏旭都感觉眼前一亮。 “放心吧。” 苏旭的身份太过明显,这段时间跟各个世家礼尚往来派的都是苏旭出面。 王都中已经有很多贵人认识,他不好直接跟着,只先一步去了万紫千红对面的一处茶楼上候命,另外还派了两个护卫化身家奴跟着林昔瑶,还增派了几个暗卫装扮成了贵公子先一步混进了万紫千红。 林昔瑶上了马车之后,看着初一带着斗笠的侧颜,轻叹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闻言,初一点了点头,一路从小巷子出来,绕了一条街从另外一条大道上来到了城南的万紫千红 才走到万紫千红的门口,耳朵极尖的初一就听到了某人的声音,再一回头看到马车上浑然不知的女主子,初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眸子里瞬间带上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209 淡漠 宇文宸觉得自己最近简直魔怔了。 吃不下,睡不着,行不稳,坐不安。 他的脑子里总浮现那一抹倩影以及她跟他说起那一番绝然的话语的模样。 每回想一次,他的心就疼了三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疼痛了。 上一次,还是在母后去世的时候,不过那种悲恸跟这种疼痛又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宇文宸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浑身难受! 没有遇见她之前,这么多年也过来了,而且宇文宸觉得并没有什么,可自从遇见了她之后,他的双脚总是忍不住想往海棠院跑。 就连这两日,几次恍惚间就要丢下政务去了,等稍稍清醒了才记起来人家将他拒之门外了。 宇文宸一口闷气卡在了胸口,看谁都不顺眼。 就连早朝的时候看到一贯都当闲散皇帝不管事的父皇也觉得格外碍眼。 他怼了满朝文武,怼了父皇,回头一看清一色内侍的东宫,越发不顺眼,于是大手一挥,招来了内务府总管一通训斥。 就在当天,内务府就拨了二十名宫女进了东宫,另外还照着他的意思挑选了十个美人儿。 看着粉黛娉婷的东宫,宇文宸心情越发郁闷了。 但他不能让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觉得自己输了,转头就让人将太子召了美人的消息散步了出去。 如今,转眼过了一天,那女人那边儿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就连往日里一有风吹草动都跟他汇报的初一和初十也没有回来。 不仅如此,那些被调进东宫的女人们一个个看到他眼睛就跟放精光似得,恨不得当场将他扒光,宇文宸直想一脚将她们踹出去。 在那没心没肺的女人面前受挫,让他都开始怀疑是自身的魅力问题,可一转头看到其他女子看到他的时候流露出来的反应,宇文宸觉得,问题已经不是出在他身上。 而是她眼睛不好使。 三天过去了,了无音讯。 宇文宸甚至生出了一种自己从此以后不去找她,她也就真的如她所说,再不会跟自己有什么瓜葛。 宇文宸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宁王世子宇文楠就是在这时候找到了他。 刚从漓江回来,宇文楠风尘仆仆一身,看起来倒似是成熟了不少。 面对宇文宸不大高兴的模样,宇文楠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这些天调查的东西呈递了上去,另外还带了一条很重要的消息。 其实,宇文宸对他带来的消息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乔装出了东宫。 一直到这会儿,等坐在了万紫千红的雅间里,宇文宸都有些回不过味儿来。 他怎么就坐在了这样的地方了? 有着洁癖的他,一进门就浑身不舒服,就连椅子都是下属再三擦拭之后才肯坐下。 明明对这种地方嫌弃的要死,却还是在宇文楠稍微透露了一点儿意思之后就顺口答应了下来,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如果让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宇文宸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他捏着属下从东宫带出来的茶盏,挑眉看着对面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宇文楠道:“你说,他们今天会在这里碰头?” 宇文楠点头道:“据我收到的消息是这样,不过现在我们来的有点儿早,殿……堂兄,既然来了,我们要不要……” 宇文楠到底是在花柳之地流连惯了,这一趟漓江之行可把他给憋坏了。 本打算在宇文宸这边交了差就叫上自己的三五好友醉生梦死一番,结果宇文宸竟然跟他来了。 往日里宇文楠跟宇文宸之间也没有那么生分,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君臣之间该有的礼数,他自然是做的周全。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宇文楠觉得,宇文楠觉得自己好像得罪了这个喜怒不定的太子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颇得太子倚重和信任,可这几次宇文宸都把他整的苦不堪言。 宇文楠想壮着胆子问两句,到底是为什么,可一看到了宇文宸那冷冰冰的面容,他就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此时,看着宇文宸捏着茶盏半天不说话,宇文楠壮着胆子将刚刚的话说完,就没有勇气往下说了。 他本以为宇文宸会拒绝,谁曾想,宇文宸挑眉道:“好啊。” 话音才落,刚刚还坐立不安的宇文楠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他连忙抬手招来了万紫千红的老鸨,郑重吩咐道:“这位贵客不能怠慢,去将你们这里新来的,最干净漂亮的姑娘送来陪着贵客饮酒!” 宇文宸是这里的常客,出手又阔绰,老鸨早就知道他是身份尊贵的宁王世子,此时见到平时放浪不羁的他竟然对那个俊美非凡但却冷的吓人的男子如此恭敬,老鸨哪里还敢怠慢,转身就去筹备了。 老鸨前脚走,房间里就只剩下宇文宸宇文楠这对堂兄弟以及他们身边的亲卫。 在这香氛袅袅的环境下,两个大男人对坐着,再加上宇文宸冰冷的气场,让宇文楠紧张的酒都喝不下了。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他干咳了一声,壮着胆子道:“堂兄,我父王最近可是惹你生气了?” 宇文宸将手上的茶盏转了转,淡淡道:“不曾。” 宇文楠不死心,继续道:“那可是我惹你生气了?” 闻言,宇文宸放下了茶盏。 轻微的一声咔嚓响,就惊的宇文楠心肝儿颤。 他就怕惹了他一个不高兴,下一瞬就将他打发了去吃苦。 要知道这一趟漓江之行他至少瘦了五斤! 这要是让母妃知道了,可不得心疼。 “堂兄,我就……就开个玩笑,”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将茶盏对着身后的常远扬了扬。 常远连忙取了一并从东宫送来的酒给宇文宸添上,他看了看宇文楠尴尬的面色,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差一点儿忍不住就想要告诉他……他是被自家主子拿来当炮灰了。 可以见自家主子这一副欺负了人家还泰然自若心安理得的样子,常远就只得将话给吞了下去。 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别人去滇南。 210 不爽 林昔瑶一身贵公子的模样进了万紫千红的大门,一出现在大堂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三层高的花楼就这样出现在林昔瑶的眼前,看到里面一幅幅暧昧香艳的画面,即使林昔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也忍不住脸红心跳。 “哟,谁家的小公子,生的这般俊俏呢!” 远远的看到林昔瑶进来,就有一体态丰韵的中年女子迎了过来,“小公子面生的紧,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万紫千红吧?” 林昔瑶已经让自己强装镇定了,奈何脸红这个毛病改不掉。 好在她生的俊俏,又是这一番打扮和做派,就连这老鸨也觉得她像是哪个世家偷偷溜出来开眼界的小公子。 “是呢,不太懂这里的规矩,还请妈妈多担待。” 言罢,林昔瑶递给了身边护卫一个眼神,那护卫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老鸨。 一见到那上面的数目,老鸨双眸一亮,对上林昔瑶的那双精明的眸子越发热络了起来:“今儿是什么日子,全都是贵客临门哪!小公子快随我来,楼上还有一间雅间,我这就安排最好的姑娘伺候。” 林昔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好,有劳妈妈了。” 林昔瑶本就生的俊俏,展颜一笑,让人觉得这万紫千红里的布景都夺目了些。 再又是这样亲和的语气,老鸨见了越发欢喜,她连忙亲自林昔瑶上了三楼的雅间,并谄媚的笑:“咱这万紫千红啊最好的雅间就是这三间了,前面两间已经有贵客定了,小公子来的巧,就剩下这一间了。” 林昔瑶跟上了老鸨的步子顺着木质楼梯上了三楼,果然看到一字排开的三间大雅间,不同于一楼的喧闹淫乱,二楼的奢靡,甫一进三楼竟然还有一股清冷的幽香袭来。 再一进房,让人错觉这是某大家闺秀的闺房,而不是身在青楼。 林昔瑶感慨,这青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小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我这就去给小公子找来。” 老鸨对林昔瑶客客气气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昔瑶。 林昔瑶还是第一次进出这样的场所,自然也是第一次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不知不觉间,她后背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对上那老鸨的目光,林昔瑶依然沉稳,想到楼下那一幅幅香艳的场面,她干咳了一声,沙哑着嗓音道:“要性格清冷一些的。” 若是被楼下那些姑娘们像八爪鱼一样的黏在身上,林昔瑶觉得自己衣服都能被扒拉了。 闻言,老鸨去误会了。 青楼里的姑娘,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性格清冷的,林昔瑶这样一说,她只当是跟隔壁房间一样,要干净漂亮的。 她明白,像这样的贵客,一般心理都有洁癖,对上林昔瑶那双清灵剔透的眸子,老鸨的脸上堆满了笑意道:“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正好隔壁房间也叫了人,刚才若不是乍一看到这个面生的小公子贵气逼人,她已经去亲自挑人了,虽耽搁了这一会儿,正好两间一起挑。 老鸨应付了林昔瑶,就转身快步退了下去。 即使是在三楼,一二楼的浪语阵阵依然能飘进来。 林昔瑶转头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两个护卫道:“你借故去打探一下,看看这里的龟奴大多在哪里?有没有哪个嗜赌,前几日又跟赌坊起了冲突。” 此时她带在身边的两个护卫皆是苏旭为她精心挑选的,沉稳内敛,办事也可靠。 两人名唤林虎、林威,皆出自林家军。 得令之后,两人提起了步子就一前一后朝外走了出去。 两人前脚走,后脚就有两个丫头送了美酒佳肴进来。 两人放下酒菜出去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回头偷偷瞥林昔瑶。 才见她们出了房门,林昔瑶就听见她们在门外小声议论道:“这小公子也生的好生俊俏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的来的人都是这样出众的人?” “是啊,那边的那位贵客也生的好俊美啊,不过就是太冷了些。”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站起了身来,走到窗边,抬手推开了窗。 看起来地方不大,但这格局却给人以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后面就是万紫千红的后院,对面还有两座独立的小楼,院中栽种了文竹,乍一看倒也没什么,但若细看一番,却又给人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林昔瑶之前随苏旭去了城外的庄子,看到过庄子布置的阵法,此时对比这院中的文竹,似乎里面也藏着某种阵法。 这些东西她不曾接触过,只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感觉这里不简单。 这时候,林昔瑶才想起来她刚刚打发了林虎和林威这样去查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的回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林昔瑶一回头,就看到老鸨那张恨不得将胭脂水粉都堆上的脸对她笑道:“让小公子久等了,这是海棠,会弹琴,会小曲儿,可陪小公子解乏儿。” 随着老鸨的声音落下,她身后转出来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戴着面纱的女子。 她穿着一袭如雪的纱裙,凹凸有致的身段在纱裙下若隐若现。 即使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但那双眼睛看向林昔瑶的时候,一时间竟让林昔瑶移不开眼。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老鸨见她失神,因为她满意,连忙转身对海棠道:“还不快去服侍小公子。” 海棠微微点头,松了老鸨出去,便折身回来关上了房门。 林昔瑶心里记挂着林虎和林威的安危,也着急去找那沈富,只初初一眼扫了海棠之后,就抬手把玩着手上的酒盏。 海棠走到了一旁的琴架前,对林昔瑶微微服了服身子道:“敢问公子平时喜欢听什么曲儿?” 听到她声音,林昔瑶才回过神来,她挑眉道:“随意吧。” 见她一副并不愿意多言语的样子,海棠道了一句献丑就转身来到了七弦琴跟前弹奏了起来。 211 万紫千红 紧接着那古朴优雅的曲调就从她的手指间缓缓流淌了出来。 她垂眸认真抚琴的样子,越发给她整个人添了几分魅力。 林昔瑶却无暇欣赏,她起身再一次走到窗户边,看了看院子里有不少人往来,并没有林虎林威的影子。 外面也听不见他们的动静,林昔瑶也越发担心了起来。 在进万紫千红之前,林昔瑶觉得以初一的耳朵,肯定能听见这里面的动静。 可真当她走进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这里面简直太……乱了,声音又嘈杂又乱,其中还伴随着各种淫词浪语…… 初一想要从这些声音里分辨出自己的声音,恐怕也很吃力的吧? 林昔瑶转头看了一眼还在认真弹琴的海棠,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这样想了,也就很快这样去做了。 在款步从容走到海棠身边之后,林昔瑶作势在听海棠弹琴放松了海棠的警惕,抬手就点了海棠的昏睡穴。 确定外面没有人,林昔瑶迅速将海棠拖到了床上,三下五除二的脱掉了海棠的外衫,转身就给自己换上了。 海棠面上的面纱也被她拽了下来,露出来下面那一张清丽绝伦的鹅蛋脸,这一张脸再配上刚刚那一双美艳的眸子,林昔瑶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应该都无法抵挡。 她抬手一把扯开床上的被子给海棠盖好,再给自己挽了跟海棠一模一样的发髻,最后戴上了面纱,就这样提起了步子走出了房门。 她本想着,利用海棠的身份应是能进出那后院的,至少跟后面那些小丫头套一两句关于沈富的话应是不成问题。 奈何林昔瑶才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看到刚刚那个老鸨带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往上走来。 林昔瑶连忙垂下了眸子。 “海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一看到“海棠”过来,老鸨不禁皱眉道:“可是那小公子也不好伺候?” 林昔瑶跟海棠的身段差不多,再加上又蒙着面纱,她的眸子同样灵动清澈,又是故意垂下的。 老鸨跟本就没多想。 林昔瑶只摇了摇头,她卡着嗓子,模仿刚刚海棠那甜腻腻的声音道:“小公子睡了。” 闻言,那老鸨竟也没有意外,她突然凑到了海棠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你用了那香了?” 林昔瑶听的一头雾水,什么香? 对上老鸨期待的眸子,她怕说错,只垂眸摇了摇头。 下一瞬就见那老鸨神秘兮兮的一笑道:“没用也好,反正那小公子看样子也是个雏儿,倒不如随我去隔壁雅间伺候那一位贵客。” 之前就隐约听到几次老鸨和外面的丫头提到隔壁房的贵客,林昔瑶万万没有想到那老鸨竟然这会儿又转头拉她过去。 那怎么行! 她咬着唇瓣,捏着嗓音道:“我……我不舒服……” 言罢,她皱眉捂着肚子。 见状,那老鸨微微皱眉,眸子里划过一抹嫌弃道:“前几日不是才过了吗?别想跟我耍花招!” 话音才落,她那涂满了脂粉的手就朝林昔瑶的手抓了过来。 林昔瑶被她抓着,又挣脱不得,正要开口,就听那老鸨道:“那房里的贵客也是太难伺候了,我都换了两拨人了,一个都没看上,你随我去看看,再看不上的话,我们这万紫千红的招牌都要砸了。” 本来林昔瑶还要想办法挣扎的,可当听到她这一句换了两拨人都没看上,一时间心里又窃喜了起来。 说不准自己这样的进去也就被退了出来。 正想着,老鸨已经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上了三楼。 走到门口的时候老鸨才松开了她的手。 见她在整理着装,一副谨慎又小心的模样,林昔瑶很自觉的站在了她的身后的左手边。 之前老鸨带着的另外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站在她右手边,而且也很快戴上了一层面纱。 “贵客,”老鸨敲了敲门,就推门而入,并一脸堆笑道:“这两位可是我们海棠院弹琴和跳舞最厉害的姑娘了。” 言罢,老鸨拍了拍手,示意两人进去。 林昔瑶一直都垂着眸子,甚至故意将自己身姿压低了几分。 她本来想着估计凑合一下就会被人给撵出来,毕竟这万紫千红里的女子容貌都属上乘,按老鸨的话说,之前的两拨都被打发了出来,估计里面的人未必是为了寻欢而来。 然而,林昔瑶的步子才迈进门槛儿,就感受到了一道寒气扑面而来。 一股熟悉的气场瞬间让她愣了愣。 林昔瑶依然垂着眸子,没有抬眸看过去,但心却在这一瞬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可能! 不可能! 她告诉自己不可能。 那人是高高在上,顶顶尊贵的东楚太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然而,那种熟悉感太过强烈了。 强烈到林昔瑶根本就忽视不得。 “抬起头来,让我堂兄看看啊。” 旁边突然多出来一道清脆如玉的声音。 闻言,老鸨连忙拍了拍林昔瑶跟她旁边的女子,笑道:“海棠,百合,还愣着干什么啊,去给贵客见礼啊。” 言罢,百合已经抬起了头来,并且提起了步子往前走。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不断有声音在安慰自己,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了头来,迎着刚刚开口的那人目光看过去。 是个年轻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生的倒是俊俏,但那一双眸子却直勾勾的在她和百合身上扫来扫去。 明显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真正的登徒子。 至于跟他对坐的那人…… 林昔瑶拢在袖子下的手下意识攥紧,咬紧了牙关,依然没有勇气转头去看他。 “百合给贵客见礼了。” 百合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林昔瑶迅速回过了神来,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也捏着嗓音道:“海棠给贵客见礼。” 话音才落,刚刚还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酒盏的宇文宸蓦地转过了目光。 而林昔瑶也在这一瞬恰好抬头看向他,去印证心里的那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212 巧合 其实,初一的耳朵远比林昔瑶预想的还要灵敏。 他不但能听清楚这万紫千红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动静,甚至还能从这些细碎的声音里挑出来自己想听的。 比如林昔瑶,比如自家主子。 之前林昔瑶带着他来万紫千红,一路上他就在犹豫,要不要给自家主子报个信儿。 毕竟逛青楼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主子以后追究起来,只怕倒霉的还是他。 不过一想到女主子对自己这么好,初一就迟疑了。 他忐忑了一路,依然没有个定夺。 等到了万紫千红门口,他本能的动了动耳朵去探查里面的动静,结果竟然他听到了主子的声音! 一时间,所有萦绕在初一脑子里的矛盾都迎刃而解了。 反正他也在里面,这就不算是他知情不报了吧? 初一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尤其是当他听到脚步声发现林昔瑶就在宇文宸隔壁的时候,初一靠在马车边上差点笑岔气。 所以,林昔瑶因为担心了林虎林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时候,他才没有及时现身。 这会儿再一听到女主子捏着嗓音对主子见礼的时候,初一觉得之前怎么没把初十招呼上一起来,这么精彩的话本子错过了简直可惜。 初一在马车上笑岔气的时候,林昔瑶却已经紧张的手都在颤抖。 尤其是跟宇文宸的眸子对上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宇文宸的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连忙垂下了眸子。 “贵客可还满意?海棠擅长抚琴,百合擅舞,就让她们伺候如何?” 老鸨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 宇文宸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坐了这一会儿,他就觉得了无生趣。 反正他青楼也来了,回头让人传到她耳朵里就是了。 他丝毫没有将老鸨带进来的两个女子放在眼里,甚至从她们进门连看都吝啬看一眼。 正当他放下茶盏准备让宇文楠撤了的时候,就听见了那女子见礼的声音。 虽然声音陌生,但那嗓音却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宇文宸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刚巧就落到了那双盈盈如水波潋滟的眸子。 一瞬间,宇文宸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口。 是她! 那一瞬间,他几乎不做任何迟疑。 她的身段,她的气场,甚至她的眸子,无一不印证了这一猜测。 即使她蒙着面纱,宇文宸也能透过那面纱确定是她。 只不过,下一瞬,一个巨大的疑问萦绕在他心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他疑惑的同时,心里也渐渐有了火气。 他成日里吃不下睡不着的,她可倒好,竟然跑到青楼来了! 只一瞬间,宇文宸看向林昔瑶的眸子里就多了两分冷意。 林昔瑶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心里紧张的只想找块豆腐撞死。 她之前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或者被驴踢了,怎么会想到用海棠的身份混进后院去的鬼主意! 现在可倒好,误打误撞被这老鸨给拖了来,还遇到了他! 这一瞬间,林昔瑶想死的心都有。 不过她面上依然保持这镇定,甚至悄悄咪咪的抬眼看向宇文宸,见他从容自如,已经不再看她,只垂眸拿起了刚刚放下的茶盏,若有所思的样子,并不像是将她看了出来。 林昔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恰巧也听到宇文楠同桌的那男子扬声道:“我堂兄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这句话如懞大赦! 林昔瑶心头雀跃,正要提着步子跟脸色看起来并不大好的老鸨退下去,却见宇文宸突然似笑非笑道:“不是说琴弹的不错吗?” 这一瞬间,林昔瑶如遭雷击。 这什么意思? 要让她留下来? 弹琴? 不仅林昔瑶愣住了,就连宇文楠都是一怔。 他刚刚可是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了宇文宸的不耐烦,他放下茶盏的一瞬,宇文楠就知道他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马上就要爆发了,所以宇文楠才会在老鸨说话之后抢先开口让这两个女子先退下,谁曾想,宇文宸竟然亲自开口将她们留了下来! 宇文楠惊讶的张了张嘴,差点儿就能塞下一个鸡蛋。 还是老鸨最先反应过来,她推了林昔瑶和海棠一把,并催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呀。” 林昔瑶一直都垂着眸子。 被老鸨这样一推,不由得生出一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来。 老鸨见人已经选妥了,自然也不会在这里碍眼,行了礼就退了下去,并且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林昔瑶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琴架边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火山上似得,烤的她浑身难受。 实际上,宇文宸也只是刚开始扫了她一眼,这会儿根本就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林昔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他一直都把玩着手上的茶盏,仿似那是很有趣的东西似得。 所以,他应该没有认出自己来吧…… 林昔瑶侥幸的想。 待坐定,林昔瑶依然垂眸压低了自己的嗓音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宇文楠知道宇文宸是不会回应的,他张了张嘴,正准备替他做决定,就听宇文宸突然道:“凤囚凰。” 林昔瑶没做他想,点了点头,便伸手开始抚琴。 优雅婉转的曲调从她的手指间流淌,比起其他人来,又多了一两分大气,配合这样的曲调,更是精妙。 而同时,百合也已经配合着她的琴音开始起舞。 “啪!” 才弹了两个节拍,宇文宸突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上。 他神色如常,但眸子里却带着一抹讥诮,直接朝林昔瑶看了过来。 林昔瑶心头一惊讶,下意识停住了抚琴的动作。 “公子可是不喜?” 林昔瑶还是李云裳的时候就很喜欢弹琴,而且凤求凰也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曲子。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弹奏有什么差错。 但宇文宸却怒了。 她不解,却依然垂下了眸子,不去看宇文宸。 就连宇文楠都是一头雾水,他不解道:“堂兄,这姑娘弹的挺好的啊。” 甚至已经比他之前听过的任何一个人弹这曲子弹的还有味道。 213 认出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宇文楠一眼。 第一次觉得,这厮真没有眼力见儿。 看来之前送他去漓江,也不算是委屈了他。 心里划过这个念头,宇文宸淡淡道:“刚刚不是说里的女子都是能弹会唱的,光听曲子有什么用?” 言外之意,还得要林昔瑶唱出来。 宇文楠这才反应过来,这要求确实不过分。 但若是放在平时莫说不近女色,就连跟女人说一句都满是嫌弃的太子堂兄身上,宇文楠觉得今天太阳像是从西边出来了。 他本来也没指望着拉了宇文宸来他会真的来这里寻欢作乐,之前两次将那老鸨带来的女人给呵斥了出去才是他正常的样子。 现在这样明显不正常! 不仅要听人家弹琴,还要听人家唱曲儿。 宇文楠下意识转头看向那个名叫海棠的姑娘。 感受到宇文楠的目光,林昔瑶的眼睫毛微微一动,连忙上前行礼道:“还请公子见谅,奴家前几日染了风寒,伤到了嗓子,这幅声音实在有辱尊听。” 话音才落,一旁的百合转过头来,带着一抹疑惑的目光看向林昔瑶。 百合的表情自然也落到了宇文宸的眼里。 他越发笃定了林昔瑶的身份。 看到她一脸为难,明明紧张的要死,却还要强壮镇定的模样,宇文宸就想笑。 之前心里的一团火气瞬间也灭了,他突然生出了几分逗她的心思。 “上酒。” 宇文宸转头看了一眼在打量林昔瑶的常远。 常远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拿了从太子府里跟茶水一并送过来的酒来,给宇文宸倒上。 宇文宸微微扬了扬下巴,于是乎可怜的宇文楠也得了一杯。 后者感激涕零正要开口,就听宇文宸蓦地皱眉道:“继续吧。”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起身回到了原位开始抚琴。 当琴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常远凑到了宇文宸身边递了一个眼色,见宇文宸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 常远急的跺脚,又凑到宇文宸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这海棠姑娘有些奇怪……” 闻言,宇文宸瞪了他一眼。 常远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林昔瑶听见了。 她的手微微一抖,那琴音也跟着打了个颤儿。 宇文宸似笑非笑的朝她打量了过来。 林昔瑶连忙打起了精神来,生怕因为常远的提醒自己被宇文宸过多注意。 一曲罢,林昔瑶收音起身见礼。 宇文楠品着杯中的酒,笑道:“果然是好琴技,海棠,你是什么时候来万紫千红的?” 林昔瑶哪里知道。 好在宇文楠也并不是真的在问她,不等她琢磨着该如何掩饰过去,就听宇文楠自言自语道:“我感觉我离开了一段时间,不仅这王都大变样了,就连这万紫千红都快要换了一副模样了。” 说话间,宇文楠抬眸瞥了瞥宇文宸,却见宇文宸的眸子落在了“海棠”的身上。 见状,宇文楠突然有了主意。 他举了举酒杯,对宇文宸道:“堂兄既然斟了酒,不若挑一个来服侍,让她们也敬你一杯酒。” 宇文宸似笑非笑,没有开口拒绝。 宇文楠就知道有戏! 他伸出手点在了百合身上,然后又蓦地移向了林昔瑶,笑道:“不知堂兄中意哪一个?” 宇文楠玩笑的话,让宇文宸的心扑通狂跳。 他正要开口,一抬眸却见蒙着面纱的林昔瑶额头上已经隐隐有汗珠子。 不用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这会儿有多紧张。 宇文宸迟疑的这一下,宇文楠就已经开口对林昔瑶和百合道:“你们谁愿意伺候我堂兄喝酒?” 话音才落,相比还杵在一旁没有回过神来的林昔瑶,百合已经率先反应了过来,并且带着雀跃的心情朝着宇文宸走了过去。 见状,宇文楠哈哈一笑,抬手点了林昔瑶道:“既然如此,你便随我来吧。” 宇文楠的声音才落,就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蓦地朝他落了过来。 那目光似刀子,瞬间能将他千刀万剐了一般。 宇文楠打了个冷颤。 一抬眸看到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林昔瑶,再看向身后那双散发着冷意和杀气的宇文宸,宇文楠蓦地就反应过来了。 他大手一挥道:“百合,过来!” 百合正满心欢喜的往宇文宸身边凑,正当她走到跟前,宇文宸的脚已经准备要发作了,却听见宇文楠的声音。 百合一怔,心里虽然不愿,却不能违背,只得转头朝着宇文楠走了过去。 百合没有看见,在她刚刚即将走到宇文宸面前的时候,宇文宸的那一脚险些就要踹过来了。 宇文楠突然出声,也算是救了她。 林昔瑶看的分明。 看到这时候面若冰霜的宇文宸,林昔瑶生怕自己再凑过去了,就会结结实实的挨上这一脚。 毕竟,传言中太子殿下是讨厌任何女人凑近他的。 林昔瑶保持着刚刚朝着宇文楠的方向走的姿势未变,没有动作。 百合已经走到宇文楠的面前,并且从善如流的宇文楠的脖子撒娇:“公子,真的会开奴家的玩笑。” 那甜腻腻的声音,让林昔瑶不自觉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宇文楠抬眸,看到宇文宸还摆着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不过却不如之前那般瘆人了,再看林昔瑶还愣在那里。 宇文楠不满道:“海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伺候我堂兄饮酒啊。” 言罢,宇文楠抬手在百合身上揪了一把,引得百合娇喘连连,宇文楠才道:“一看你这样的就是新来的,看看人家百合,这才叫伺候人。”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突然有一种想冲上去将这登徒子从这窗户上踹下去的冲动。 在宇文楠和宇文宸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林昔瑶只得硬着透气朝宇文宸走了过去。 本来看起来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她却是抱着奔赴刑场的沉重感。 好不容易走到宇文宸跟前了,林昔瑶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甚至连眼睛该往哪里瞟都不知道。 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青楼,哪里晓得这里的姑娘们陪酒都是怎样的。 虽然对面就有个现成的百合,但是她那姿势…… 214 凤囚凰 林昔瑶看一眼就觉得臊得慌。 她自认为已经够脸皮厚够沉稳了,却依然看的面红耳赤。 “你还愣着干什么?” 宇文楠催促道:“快服侍我堂兄饮酒啊。” 言罢,宇文楠挑眉邀功似得看向宇文宸道:“堂兄,你还不知道吧,这里的饮酒都是有规矩的。” 宇文楠说话间,已经掐了一把百合的水蛇腰。 百合吃痛,叫了一声冤家,抬手就结果了宇文楠手上的酒盏,一口饮下,然后竟然当着林昔瑶和宇文宸的面嘴对嘴的将含在口里的酒喂给了宇文楠。 林昔瑶看的目瞪口呆,手脚发麻。 宇文宸看的跃跃欲试,心跳加速。 “看到没有,百合这示范。” 宇文楠瞪了林昔瑶一眼。 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亦抬眸看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炸掉了。 她僵硬的站在宇文宸面前,前一瞬还在担心会别宇文宸一脚踹飞,下一瞬手腕蓦地一紧,一股力道顺着她手腕传来,将她整个人往后一带。 在这种时候,林昔瑶当然谨记自己不能暴露功夫。 她只得咬牙任由宇文宸就这样将自己揽进了怀里。 “刚刚百合的动作,可看清了?” 她就这样措不及防的跌坐在他怀里。 即使低着头,即使不看他的神色,林昔瑶也能猜到他这会儿表情很得意。 一时间,林昔瑶心里既酸楚,又难过,又紧张,复杂的情绪将她的心绪早就扰乱了。 过来这会儿的功夫,她也已经从宇文宸竟然会来万紫千红这样惊讶的事情中回过了神来。 不过,转瞬却要面对自己被他轻薄的下场。 然而,奇怪的是,她首先冒出脑子里的情绪却不是对自己的担忧,而是酸楚。 果然,他跟那些男人没有什么两样。 之前还笃定的说要对她负责,要让昭庆帝下旨赐婚,这才过去几天,就来这里寻欢作乐,而且,还一点儿都不要脸的抱上了这里的姑娘。 虽然这姑娘是她。 但林昔瑶觉得,他应该是没有认出来自己。 毕竟自己将脸遮挡了起来,而且声音和气质都做了改变,更何况还是在这种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环境。 就连常远都没有认出自己,只说自己奇怪。 所以,他应该没有认出来。 林昔瑶之前还担心他会认出自己来,结果发现他不给面子的刁难了之后,根本就没有多看她一眼,林昔瑶也才放下了心来。 只是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她就为他没有认出自己,将她当成了青楼里的姑娘,甚至还要像宇文楠那样不要脸的上下其手而难过。 “没看清的话,我让百合再教你一遍。” 这边林昔瑶迟迟没有动作,宇文楠看了也着急,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宇文宸。 话音才落,宇文宸果然抬眸向他看了过来。 只不过,比起之前的不满和冷意,宇文楠竟然觉得,这一眼里似乎带着肯定和鼓励? 他没有看错吧? 事实上,宇文楠确实没有看错。 之前宇文宸各种看宇文楠不顺眼,尤其是当看到林昔瑶竟然舍弃他要往宇文楠身边走的时候,宇文宸当即气的要拔剑将宇文楠给砍了。 不过现在,他见宇文楠刻意营造的林昔瑶跟他互动,甚至还让百合教林昔瑶动作,宇文宸看宇文楠又顺眼了起来。 林昔瑶自然想不到宇文宸的心里有着这样的想法。 这时候,她面红耳赤的坐在宇文宸的怀里,除了羞愤之外,满腔都是对宇文宸的恼怒。 她心里已经将宇文宸骂了一千遍负心汉,决定再也不要理他了,面上却依然咬紧牙关强装镇定。 “海棠给公子敬酒。” 再这样拖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林昔瑶举起了酒盏递到了宇文宸的唇边。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你刚刚没看见吗?” 人家百合怎么敬酒的? 宇文宸就差将这句话给重复说一遍了。 林昔瑶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但是,她真的做不到! 深吸了一口气,林昔瑶定了定神,几乎咬着唇瓣道:“公子难道忘了,海棠之前就说前几日染了风寒,若用那种方式敬酒的话,只怕会传染给公子,怠慢了公子,如果公子喜欢那样的方式,不如海棠这就去找些更可人儿的姑娘来伺候公子?” 言罢,林昔瑶推了宇文宸的胸膛一把就要起身,宇文宸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并垂眸看着她惊诧的眼睛道:“我不要别人敬酒,就你,没关系,我也不在乎感染风寒。” 林昔瑶被这句话气的差点儿晕过去。 这人还能再无耻一些吗? 她可以动手吗? 深吸了一口气,林昔瑶好半天才找回了海棠的声音道:“可是海棠怕承担不起这责任呢。” 言罢,她那只本来撑在宇文宸胸口的手一转直接拧在了宇文宸的大腿上。 不怪她冒犯,而是她这会儿心情差到了极点,也就不在意是否被宇文宸给看出来了。 眼下,她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里! 宇文宸就像是没有感受到被她用力拧的疼痛一般,他将抓住的林昔瑶的那只手往自己唇边送了送,微笑道:“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看来,海棠姑娘对我爱的深沉呢!” 爱个鬼! 林昔瑶双手被宇文宸不动声色的抓在手心,她抬脚就要朝宇文宸踹过去,宇文宸却比她的动作更快,抬起一只腿来,直接将她的双腿给夹在了当中。 林昔瑶双手被擒,双腿被压制住,身体还被他揽在怀里,完全动弹不得! 她欲哭无泪。 这时候,对面目睹了这一幕的宇文楠和百合都心照不宣的笑了,两人皆以为林昔瑶和宇文宸在调情。 唯有林昔瑶知道,自己心里有多苦。 “海棠姑娘,你说是不是呢?” 宇文宸将林昔瑶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手抓住,另外一只手揽了她的腰际,迫使她迎向自己的眸子。 当看到她眼底里荡漾出自己的影像的时候,宇文宸的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215 故意的 有那么一瞬,林昔瑶想要直接伸手将他拍死在这里。 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偏偏自己被他钳制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林昔瑶挑眉,冷眼看着宇文宸,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我对公子当真喜欢的紧!” 如果说之前林昔瑶还抱着她的身份没有被宇文宸看破的幻想,那么在她刚刚没有忍住掐了宇文宸一把之后,林昔瑶就不这么想了。 尤其是看到宇文宸看向她的那一道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眼光。 林昔瑶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认出她来了。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再伪装的必要。 林昔瑶之前还想着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太尴尬,但这会儿既然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林昔瑶反倒觉得轻松了。 之前的尴尬也荡然无存了。 她又不偷又不抢的,为什么要尴尬。 也没有哪条律法写着她不能进来! 这样一想,林昔瑶的心虚也瞬间没了,她挑眉看着宇文宸,淡淡道:“奴家身体不适,恐不能陪公子尽兴,还请公子允许奴家告退。” 说话间,林昔瑶转了转手腕,试图挣脱宇文宸的掌控。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宇文宸看似亲昵的抱着她坐在他大腿上将她揽在怀里,实际上握着她手腕的手却一点儿也没松懈,另外一只咸猪蹄子还扣住她的腰际。 “海棠姑娘是哪里不适?我恰巧懂那么一点点医术,可以帮海棠姑娘瞧瞧。” 宇文宸并不放过林昔瑶,眼看着林昔瑶已经犹如河豚一般腮帮子都已经气鼓鼓了,宇文宸越发觉得好笑。 之前萦绕在心头的郁闷也瞬间一扫而光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发作,却听见外面回廊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三长三短的叩门声。 初一和初十每一次来找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敲门的。 林昔瑶眉头微微一皱。 下一瞬,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不看别处,只垂眸走到宇文宸的面前。 见状,对面的宇文楠面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他推了一把还腻歪在他身上的百合道:“你们先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如懞大赦!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对面的百合虽然极其不情愿,却还是站起身来告退,林昔瑶连忙挣扎着要起来。 宇文宸却并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 明显进门的年轻男子有事要禀报,但宇文宸却并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不仅林昔瑶惊讶,就连对面的宇文楠都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堂兄?” 百合已经走到了门口,在身影离去的时候,还转过头来扫了一眼被宇文宸扣在怀里的林昔瑶。 见宇文楠和初八的目光都落在林昔瑶的身上,宇文宸淡淡道:“她就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因为宇文楠的发话而松了一口气的林昔瑶差点儿没有一个没忍住就要跳起来打他。 闻言,宇文楠诧异的看向被宇文宸扣在怀里的“海棠”,大为不解。 得了宇文宸的吩咐,初八已经走了过来,低声道:“属下刚刚已经确定了,他们就在隔壁,不过听说世子在隔壁,那人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眸子变得幽深了起来。 林昔瑶被迫靠在他怀里,都能感受到这一瞬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对面的宇文楠道:“堂兄,这下你相信我所说的了吧。” “前几年那人来王都的时候,我就见过一面,所以这一次回京的路上碰见了就觉得眼熟,然后差人一打听,就查到这儿了,现在该怎么办?” 宇文宸沉默了一瞬道:“先不要打草惊蛇。” 林昔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的隔壁房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一层楼上就三个房间,这间屋子居中,右边那间就是她放倒了真正的海棠的房间,那么剩下的就是靠近楼梯口的最左边的房间里了。 难不成,那里也有什么身份了不得的人? 林昔瑶心头疑惑,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 宇文宸静默不动,她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既然挣扎不动,就这样跟他耗着。 她就不信他还真的能拿自己怎么样! 心里憋了一口气的林昔瑶索性不挣扎了。 就在这时候,初八又道:“还有一事。” 言罢,初八看了看靠在宇文宸怀里的林昔瑶,见宇文宸眸色无二,便继续道:“属下刚刚探听得知,这万紫千红的海棠,是那人在这里的一个眼线。” 咔嚓! 初八的声音才落,对面宇文楠一个不察,手中力道加重,无意识间竟捏碎了手中的酒盏。 不过,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抬头看向宇文宸道:“堂兄小心!” 说话间,他已经全神戒备就要起来将还被宇文宸拉在怀里的海棠提走,却不等宇文楠走近,就听宇文宸道:“无妨,她不是海棠。” 话音才落,不仅宇文楠,就连后进门的初八都愣住了。 之前猜到自己身份被他识破是一回事,但被他当面揭穿了,那就又是另外一种滋味了。 林昔瑶咬了咬牙,语气也泛着冷意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是,为什么还要这般捉弄我!” 说话间,她用力从宇文宸手中抽回了手掌。 宇文宸这一次没有禁锢着她,双手一松,就让她挣脱了出来。 林昔瑶挣脱出他的控制的第一时间就是一把推开他然后迅速后退了几步,转眼间就到了门口。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啊!” 宇文楠因为林昔瑶要逃走,当即就怒吼身边的护卫,那护卫反应也是极快,抽刀就朝林昔瑶逼近了过去。 却在这时候,宇文宸身边的常远身形一掠,直接掠到了那护卫跟前,抬手就夺过了他手中刀,并冷声道:“别乱动!” 言罢,趁着那护卫还晕乎乎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常远一转头对林昔瑶微微一笑道:“女主子放心,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闻言,林昔瑶脑壳疼。 本来宇文宸虽然指出了她是假的,却也没有挑明她的身份,这下可好! 万一宇文楠回头一查……她的名声就毁了。 216 拆穿 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这半天没有吭声的宇文宸才不咸不淡道:“这会儿担心起名声来了?” 林昔瑶气的跺了跺脚,懒得跟着登徒子掰扯不清。 “那海棠就在隔壁房间!” 言罢,也不等宇文宸开口,她推开房门,转身就往隔壁的房间走了过去。 海棠还在昏睡。 才一进门,林昔瑶飞快的除掉身上的外衫,露出里面的月白色男子锦袍来,又用最快的速度将挽好的头发放下再用簪子束好。 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林昔瑶收拾好了,又抱起了这一堆海棠的衣服丢到了床边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才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宇文宸已经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了。 他的身边还站着刚刚跟他同桌饮酒的年轻男子。 林昔瑶还不知道他就是之前被自己误会的宇文楠。 当一袭男装的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宇文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而那一瞬间,他的眼底里不仅仅有惊讶,更多的是惊艳。 “堂兄,她……她是谁家的姑娘?” 闻言,宇文宸转头来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见他看着林昔瑶一副眼珠子都恨不得贴上去的模样,宇文宸就有一种想要将他再踹去滇南的冲动。 忍着那一种冲动,宇文宸冷声道:“你就别想了,她是你堂嫂。” 话音才落,换来了林昔瑶的一记白眼。 宇文宸的堂弟那么多,她也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到底是哪个王爷家的儿子,所以也没有打招呼,径直越过了他们往外走。 宇文宸给初八递了一个眼色,初八提步就进了房间,将还在昏迷的海棠给扛在了肩头从窗外直接施展了轻功掠了出去。 林昔瑶心里还记挂着林威林虎的安危,正想打听,才走下楼梯口就有苏旭派来的人给她递了消息。 林昔瑶感觉身后一道灼灼的目光一直黏在后背上,她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宇文宸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尤其是当她出现在大厅,看到那一幅幅活色生香的画面的时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更炽热了。 林昔瑶觉得,如果自己是一张纸的话,早就在宇文宸那样的目光下被点着了。 她屏住呼吸,一路快步往外走不让自己回头去见宇文宸。 在门口被老鸨拉了下来,眼看着她还要一番恭维,林昔瑶直接从袖子里大方的扯了一张银票给她,就往外走去。 走出了老远还能听到那老鸨的笑声。 才出了万紫千红的大门,林昔瑶这才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而她身上的里衣早已经湿透了。 苏旭在对面的茶楼上给她递了一个眼色。 林昔瑶快步上了停在不远处巷子口的马车上,也不管宇文宸和那什么世子去了哪里,她一路回了将军府。 “怎么回事?林威林虎呢?” 苏旭才一进门,林昔瑶就紧张的看了过去。 她本来要去找林威林虎的,确定他们安全,然后再继续进行自己这一次去万紫千红的目的,不能因为宇文宸的出现而打乱。 谁曾想,苏旭竟然带信让她先回来。 苏旭匆匆行了一礼,连忙道:“大小姐,那二人在后院才找到了沈富,不等过来跟你汇报,那沈富就被两个黑衣人掳走,林威当时就跟了过去,林虎怕林威比敌,匆忙给我们的人带信就跟了过去,我想着沈富既已不在万紫千红,那黑衣人又出现的突然,怕大小姐有事,这才让人传了消息给您。” 原来是这样。 林昔瑶就说怎么林威林虎去了那么久没有音讯,害的她情急之下犯了那么愚蠢的错误…… 现在林昔瑶一想到宇文宸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就感觉腰际好像有一只手在禁锢着她,那种触感又一次让她面红耳赤。 “大小姐?” 苏旭也察觉到了林昔瑶的不对劲,他紧张道:“您没事吧?” 心神不稳的林昔瑶连忙摆了摆手,尴尬道:“没事,没事。” 苏旭见她面色绯红,想来应是因为之前在万紫千红里见到的一幕幕,毕竟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能镇定自若的进去,再出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虽然他也很是不为什么林昔瑶要亲自去那种地方,但既然是林昔瑶做的决定,他也不敢置喙。 苏旭稍稍放下心来,转念又想起一件事来,他走近了林昔瑶些许,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属下觉得有两个人很是刻意。” 林昔瑶挑眉看向他。 苏旭这才道:“今日带大小姐出门的那个车夫很是可疑,昨日属下还见到有一道黑影从他房里掠出。” 见苏旭已经察觉到了初一和初十,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放心,他们不会伤害我。” 虽然宇文宸有时候太恶劣了,但至少,林昔瑶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恶意和杀气。 顶多就算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苏旭是自己人,林昔瑶之前也没有打算瞒着,她只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察觉。 没有想到,苏旭每日里要忙那么多的事情,竟也比她预想中察觉的快。 林昔瑶点头道:“他们是太子的人。” 话音才落,苏旭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惊讶道:“他们竟然是……” 话音才落,海棠院外先后划过两道黑影。 眨眼间就落到了苏旭跟前。 看到这两人的身手,苏旭更加意外了。 初一对苏旭嘿嘿一笑道:“苏大管家,以后请多动指教,既然现在知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了,那么以后喂马放马的活计,是否可以另外派个人?” 话音才落,还处于震惊中的苏旭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 初一这性子,林昔瑶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也不看初一,只看着苏旭似笑非笑道:“他既然不愿意喂马,也没什么。” 听到这句话,初一面上一喜,刚对一旁的初十嘚瑟了一下,就听林昔瑶道:“后院不是还差一个到倒夜香的吗?” 倒夜香……不就是推大粪的么…… 话音才落,初一面如土色。 217 摊开了 苏旭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苏旭的笑声,初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林昔瑶讨饶道:“女主子饶命,我错了……” 林昔瑶拿起旁边的茶盏,学着宇文宸当时的样子,把玩着,似笑非笑道:“你何错有之?” 初一一脸沮丧道:“我应该在发现主子也在万紫千红的时候,应该及时救女主子于水火的。” 林昔瑶不怒反笑道:“这么说,就算那里那么嘈杂,你也是能清楚的辨别我们的声音的?” 话音才落,初一心头一个机灵,连忙求饶道:“女主子明鉴,我也是在您到了万紫千红才发现男主子也在的,而且我也没有料到你们的房间挨着的啊。” 初一很委屈,“再说了,当时我心想,反正男主子也在,正好确保了你的安全嘛。” 初一摊开了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放下了茶盏,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都是我的错了?” 初一平时虽然对林昔瑶嬉皮笑脸的耍活宝,但心里对林昔瑶却是敬重的,身上真的将她当做女主子,跟宇文宸的地位一样。 这时候看到林昔瑶是真的生气了,初一面色一敛,立即跪下认错道:“属下不敢,还请女主子责罚。” 初十也瞧出来了,林昔瑶这一次是气的不轻,他连忙跟着初一一同跪下道:“还请女主子原谅初一这一回。”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道:“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反正你们也是为了你们主子办事,总不能为了我而背叛你们主子。我能怎么办呢?” 言罢,她摆了摆手。 虽然她这样一说,但初一和初十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但见林昔瑶在气头上,两人也不敢违背,生怕惹她更不高兴了直接撵他们走。 两人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等两人走远,苏旭才道:“大小姐,刚刚在万紫千红发生了什么吗?” 闻言,林昔瑶的脑子里下意识就浮现了那样一幕,她觉得有些头疼,摆了摆手,不愿意再回忆。 苏旭见她正心烦意乱,也不好多言,就要退下,林昔瑶却突然道:“等下若是林威林虎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沈富是现在看来最清楚娘亲当时的情况的,她必须要找到。 但是,是什么人会突然出现要抢走沈富? 宇文宸他们今天在那万紫千红,看起来也不像是单纯的喝花酒,他们口中说的那人又是谁? 会不会跟掳走沈富的人有关? 一时间,林昔瑶的脑子里划过诸多的想法。 一直到苏旭退下去许久,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春花和秋月问询赶了过来,见她依然一副男儿装扮,就要打趣她,却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起了东宫太子。 林昔瑶这会儿对东宫太子这些字眼格外敏感。 她正走神,冷不丁的听到这里,蓦地回过神看向春花和秋月。 “往日我还以为太子不近女色呢,看来传闻都是假的。” “可是……明明他之前对我们小姐这么好,怎么转眼的功夫……” 林昔瑶刚走神了,没有听到她们前面的话,这会儿一抬眸就见她们一脸同仇敌忾的愤怒模样,不解道:“太子怎么了?” 春花咬了咬唇瓣道:“小姐,您还不知道,现在整个王都都在传,说太子一改往日不近女色的做派,光是这两人就纳了十个美人,也将宫里的内侍全部换成了容颜俏丽的宫女。” “就是,之前太子对您这么好,奴婢们还以为……” 秋月才说到这里,冷不丁的却对上林昔瑶那冷漠的眸子,秋月下意识将剩下的半截话给吞了下去。 “以为什么?” 林昔瑶自嘲的笑了笑,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内室换了一身女儿装,这才道:“以后不要多想了,我跟他之前是没有可能的。” 如果说,之前蓦地亲眼看到他竟然出现在青楼,她心乱如麻,转眼才发现他是认出了自己才会那把故意放浪,她虽然恼羞成怒,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是现在,听到春花秋月的消息,林昔瑶心里之前还冒出来的那一簇火苗也瞬间被浇灭了。 她早就告诫自己要清醒,如果接受他,既要接受他的身份带给她的无上荣光和权利,也要接受他身边会出现各式各样的美人。 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她一个。 她接受不了,是以才干脆在一开始就拒绝了他,也拒绝了自己的心。 本以为她可以让时间来冲淡一切,谁料竟然竟然又遇见了。 再一见他,林昔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越发失控了起来。 不等心头的那窜火苗将她的理智吞噬,宇文宸纳了美人十个美人的消息瞬间就让她清醒了下来。 这才一个消息,就能让她心痛如厮,她若是选择为了他做出让步,将来又怎么可能做到大度的跟别人分享丈夫。 再换了一身绯色纱裙的林昔瑶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步履也稳健了许多。 春花秋月见她的模样,自然不敢多提。 林昔瑶提起步子要去院子里舞剑,一抬眸,就看到刚那个扰乱了自己心神的人正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 他一身朱玉风华,就这样负手而立从容站在海棠树下的模样,也让人感觉犹如神祗,高贵雍容,不容侵犯。 林昔瑶没有想到他会再来海棠院。 也不知道刚刚她心神不宁的时候说出来的那句话他听到了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神,从容走到宇文宸跟前,领着春花秋月行礼道:“清宁见过太子殿下。” 话音落下良久,宇文宸的身影却一动不动。 他没有叫她起身,也没有说一句话。 林昔瑶也倔强的依照礼数没有起身。 两人一站一跪,就这样僵持着。 有微风拂来,不知道从哪间院子里吹来几瓣儿桃花落到了林昔瑶的发间,她如瀑如墨的青丝倾泻在身上,因着桃花的点缀越发泛着乌黑光泽。 在微风里,传来宇文宸隐忍着怒气的声音,淡淡道:“起来吧。” 218 真生气了 林昔瑶垂眸道:“谢殿下。” 宇文宸转头,冷眼扫了一眼春花秋月道:“下去!” 那声音冷冽如斯,让春花秋月忍不住打起了寒颤,却还是抬眸看向林昔瑶。 见林昔瑶点了点头,她们这才退了下去。 等偌大的海棠院里只有宇文宸和林昔瑶两个人的时候,宇文宸才再一次将目光落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为什么?” 他的声音清冷如夜间高悬在天际的皓月,让林昔瑶的心也跟着冷了几分。 “不知殿下所问为何?” 她依然垂眸,并不看他。 宇文宸的呼吸一窒,他上前了一步,走到林昔瑶跟前,看着她不卑不亢的垂眸站在自己面前,却执拗的不肯看自己一眼。 宇文宸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给揍了一拳头。 虽然,她并没有打他。 但这时候,他倒宁愿她如生气的时候那般打他,看似恭敬的找不出错处的话,比那拳头打在他身上还要难受。 宇文宸的眸子紧了紧,依然落在林昔瑶的眉宇间,他冷哼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林昔瑶只懊恼之前为什么跟春花和秋月多了那么一句嘴,早知道他在外面,她就不该说的。 可是,转念一想,说清楚了也好,以免日后再多做纠缠。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应该快刀斩乱麻。 当断不断,不是她的性格。 稳了稳心神,林昔瑶这才抬眸看向宇文宸那双迫人的眸子,不避不让道:“没有为什么,清宁自知身份和性格配不上殿下。” 宇文宸心口又是一疼。 这女人! 好像将她捏碎了揣进怀里。 看她以后还怎么跟自己对着来! 还好宇文宸还有理智在,即使被林昔瑶气的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也依然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冷声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 她的身份地位跟他自然是匹配的,而她的性格,就算泼辣了些,但对他的胃口。 宇文宸觉得就算她再泼辣,自己也是可以……忍的。 甚至还喜欢她的泼辣劲儿。 但是,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哪里,或者是什么地方惹了她不高兴,自从前几日说出了绝然的话语之后,宇文宸也决定再不要管她了。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本以为这女人也跟自己一样,肯定只是在气头上,今天再见她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高兴。 甚至一见面,他就已经将前几日她说出的那些话带给他的气恼给抛到了脑后。 宇文宸欢喜如斯,可正当他欢喜的都不顾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一头就扎进了海棠院的时候,却听到她亲口说出——她跟他没有可能。 天知道当他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情有多郁闷! “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拒绝,还我因为我这个人?” 宇文宸又走近了林昔瑶些许。 林昔瑶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而下一瞬,宇文宸又跟进了一步。 一直到将她逼退到身后的海棠树下,她的后背抵着那树干,林昔瑶避无可避。 她抬眸对上的是宇文宸那一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冷冽眸子。 为什么? 她在心里将这三个字又默念了一遍。 因为紧张,她的手早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攥紧了拳头,即使她没有爱留指甲的习惯,但那指尖依然带着一丝锋利。 眨眼间,掌心就已经是一片钻心的疼。 即使这样疼,也依然不能让林昔瑶保持冷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上宇文宸的眸子,笃定道:“殿下乃储君,清宁怎敢拒绝,只是清宁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高攀。” 言罢,见宇文宸的瞳仁骤然缩紧,林昔瑶几乎是咬着唇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也是东楚的子民,若殿下喜欢,当然可以将我娶进东宫,也许不用皇上下旨,殿下自己下令,清宁就已经没有办法反抗,但若是殿下问清宁的心意,清宁的回答就如之前那般。” 林昔瑶也想到了宇文宸在盛怒之下直接回了东宫就让昭庆帝拟旨赐婚。 他若是真的想娶她,她也没有办法。 但林昔瑶知道他是骄傲的,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她才故意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这样一来,骄傲如宇文宸,应该是不会做出直接下令强迫娶了她的事情了。 果然,宇文宸的眸子在林昔瑶说出那一番话之后,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你以为,孤当真是非你不娶吗?” 宇文宸几乎是带着凌厉的杀气说出了这一番话。 这时候,他气的恨不得将这海棠院给掀了,将这个彻底激怒自己的女人揉碎了揣进怀里去。 但到底是舍不得。 明明前几日自己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笑的是转眼竟然又被她给刺痛了。 宇文宸都已经觉得自己没趣,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道:“孤不会做出那种强人所难的事,但你应该也知道,如今楚王都里,谁人不知道孤看上了你,如果你不想嫁给孤,你觉得会有其他人敢娶你吗?” 当然不会有。 答案是肯定的。 林昔瑶看着宇文宸的睫毛眨了眨。 这一瞬,她看到了宇文宸的自嘲,还看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痛楚之色。 不过只是一瞬,林昔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攥紧了拳头道:“清宁能否嫁的出去,就不劳烦殿下操心了。” “若是有良人愿意娶,清宁愿意嫁,到时候还请殿下成全,如若没有,清宁就守着将军府一辈子,也不会怨天尤人。” “你!” 宇文宸被她这一句话气的险些憋出了内伤。 “你的意思是……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愿意嫁给我,是吗?” 宇文宸蓦地上前一步,一把掐住林昔瑶的下巴,迫使林昔瑶对上他那双冷的如同寒冰的眸子。 在他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注视下,林昔瑶的眸子里并无半点儿惧意,她笃定道:“是。” 只一个字,一个眼神,瞬间就击垮了宇文宸的心防。 在那一瞬,他感觉自己将一颗真心小心翼翼的捧到人家面前,结果别人却弃如敝屣。 219 拒绝 难过、恼怒、无措…… 诸多的情绪在他心里发酵直至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在宇文宸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他捏着林昔瑶下巴的手已经不自觉间用了些力道。 林昔瑶吃痛,皱眉。 宇文宸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松开了手,冷冷的一拂袖子道:“既然如此,那孤就祝你得偿所愿。” 言罢,宇文宸再不看林昔瑶一眼,转身就掠过了院墙闪身不见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 下巴隐隐作痛。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但心却依然泛着痛楚。 明明是自己作的,自己的选择,但真的面对这样的结果的时候,林昔瑶依然心痛不已。 得偿所愿…… 这四个字犹如一柄刀子,深深的刺进林昔瑶的心口。 “小姐,您没事吧?” 春花和秋月听到院子里没有了声音,这才快步赶了过来,当看到一脸茫然红着半张脸看着院墙出神的林昔瑶,两人皆担忧不已。 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无妨。” 宇文宸之于她,就像是心口上生了脓疮,既然已经决定要剜去,就必得要经历这一场心痛。 否则的话,如果任由其发展,等到有一天,所有的心房都被那脓疮占领,溃烂……她的理智也会被吞并。 长痛不如。 林昔瑶抬手,接了一瓣儿桃花在手,再随手抛开,转身的时候,任由那花瓣儿落到身后的地上,再不看一眼。 **** 宇文宸的心情糟到了极点。 回了东宫,才在书房里发了一通的火,就看到前几日让人带进进来的一个美人儿在院外探头探脑。 宇文宸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食盒,脑子里却莫名的想起了林昔瑶之前提着食盒来东宫的情形。 跟她相处的一幕幕蓦地从他眼前划过,再加上今天林昔瑶说出来的绝然的话语,宇文宸终于得出了这样一个事实…… 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她从未对自己有半点儿感情流露,甚至连自己一次次讨好,一次次热情的邀约,她都带着几分迟疑和推脱。 越想,宇文宸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 他一把将案几前的奏折给推翻在地,抬手招来身边的管事太监常青:“把那些女人给撵出去。” 他看着就烦! 本来已经忍受了这好几天了,就打算气气那女人,结果,那女人一点儿都没在意,反而把他气的半死。 宇文宸觉得自己就是没事找事做,自己给自己添堵。 闻言,常青面上带了一抹迟疑,但见宇文宸神色不愉,自然也不敢多问,转身就要去办了,却又听宇文宸道:“慢着!” “将她们关在牡丹园,平时没有孤的传召,不得外出一步!” 宇文宸本来想着将这些女人打发了出去,免得看着心烦,结果转念一想,就这样直接打发了她们,要是传出去了,不是又要叫那没心没肺的女人看自己的笑话! 输人不输阵。 宇文宸一拳头砸在案几上,直接将红梨花木雕刻的案几给砸出了一个坑。 即使这样,依然不能减少半点儿他心里的火气和郁闷。 恰巧,第二天早朝,就有不怕死的往他枪口上撞。 “皇上,清宁县主秀外慧中,又与殿下情投意合,殿下已到适婚年龄,太子妃关系到将来国运,微臣斗胆,奏请皇上下旨赐婚。” 话音才落,不等回过神来的宇文宸转头去看谁这么大胆子,就见殿里已经有几个老臣出列,纷纷奏请。 这其中,不乏有真的关心太子年龄到了却迟迟不肯成婚的臣子,也有不少是为了巴结讨好太子。 毕竟,如今整个王都谁人不知道,太子中意清宁县主,就连太后都首肯了。 这时候,当然就有人愿意做顺水推舟得人情的好事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谄媚讨好却用错了地方。 因为就算听到了这一番话,宇文宸的面色也依然没有好转,不仅没好转,看起来还冷冽了不少。 “多事!” 有靠的近的,已经听到宇文宸冷哼了这两个字。 靠的远的,也已经能从他周身冷冽的气场感觉到他的不高兴。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纷纷抬眸看向昭庆帝。 昭庆帝也有些莫名其妙。 按理说,宇文宸就该顺势答应了下来,也就不算是他自己来跟他请的旨意。 不过现在看他一脸冷意,昭庆帝觉得恐怕不等自己开口下旨,就会被他给怼了回来。 昭庆帝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这几日政务正忙,漓江水患未治理好,宸儿也正忧心此事,这事再过些日子再议。” 话音才落,臣子们才感觉蓦地松了一口气。 同时,朝堂上的一点点变化,很快也就传到了各个府上。 一时间,众人都在揣测,宇文宸是不是不喜欢清宁县主了,以他今天的对赐婚一事的抗拒,这桩婚事多半也是不了了之了。 有些心思稍稍活络的,已经联系到了东宫这几日收的一些美人身上。 之前所有人都在传太子不举,这一下东宫一改往日对女子的厌恶,不仅换了宫女,更是一下子召了十名美人,这让之前已经对将女儿送进东宫这一条路死心的臣子们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尤其是当宇文宸拒绝了立清宁县主为太子妃之后,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当消息传到将军府的时候,林昔瑶正在看剑谱。 听到苏旭带回来的消息,林昔瑶面上没有什么只是那拿着剑谱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很快镇定了下来,放下了剑谱,抬眸看向苏旭道:“你刚刚还说林威他们有消息了?” 苏旭点了点头,一脸歉意道:“他们刚刚才回来,我已经问过了,追至半路,眼看就要追到了,却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衣人,将他们二人击伤,他们见打不过,另外两人也已经趁机挟持着沈富逃了,这才抽身回来。”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一个以前在丞相府不起眼的下人,到底是招惹了什么样的仇家,以至于会被人这样劫走? 恰巧还是她在去找他的节骨眼。 220 愤怒 见林昔瑶皱眉,苏旭又道:“他们二人还说,那个攻击他们的黑衣人眼角有一块柳叶疤。” 话音才落,林昔瑶浑身一冷,瞬间犹如置身冰窖。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看向苏旭冷声道:“什么?” 苏旭点头道:“确定,错不了,两人都看见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之前大小姐要找的那人。” 后半句话,苏旭的语气不太肯定,但林昔瑶却知道,应该错不了。 不然怎么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之前那人就曾出现在她的身边,这一次又在关键时候攻击她手下的护卫,坏了她的计划。 只是,那人到底什么目的? 林昔瑶之前猜测过,他也许是宇文铭的人,但苦于没有证据。 这会儿,再一次听说他出现,她的脑子里就下意识又浮现出宇文铭的影子。 这件事,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她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只能先遣了苏旭下去将受伤的两人妥善安置,再去着手调查。 在林昔瑶百思不解的时候,在京郊某处府邸的后花园里,宇文铭负手而立,看着被五花大绑丢到脚边的沈富。 “二殿下,求求您,饶了小的这一回吧,你就看在小的往日忠心为您办事的份上饶小的一名!” 在被黑衣人丢到底下翻滚的时候,沈富口中的黑布条已经脱落,他看清楚绑他来的是宇文铭之后,瞬间面如土色连连求饶。 宇文铭的目光冷冽如刀,似是一寸一寸的从沈富身上刮过。 “清宁县主找你做什么?” 对上那样的目光,沈富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人用剑挑碎了。 他强忍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连忙挣扎着摇头道:“小的不知道什么清宁县主啊,小的自从上一次死里逃生之后就一直夹起尾巴做人,悄悄混迹在万紫千红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见任何人,也没有将那个秘密说出去!小的可以对天发誓!” 宇文铭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抬眸看着面前的一株桃树,冷冷道:“你知道,什么人才能绝对守住秘密吗?” 话音才落,宇文铭转头来,对着地上一脸惊恐的沈富微微一笑。 那笑带着冷意直让沈富如坠冰窟。 不等他反应过来宇文铭那句话的答案,之前绑缚着他过来的其中一个黑衣人一个抬手就抽出了腰际的长剑,沈富只感觉眼前划过一片月华光芒,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是什么,脖颈处就是一阵剧痛,下一瞬,他清晰的看到温热的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他逐渐冷下去的脑子里也才终于想起那句话的答案——只有死人才可以绝对守住秘密。 宇文铭嫌恶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处理干净。” 言罢,他提起了步子朝外走去,走出了几步,复又转头冷声道:“清宁县主的那两个人抓到没有?” 话音才落,他身后身形一闪,一个眼角有着柳叶疤痕的男子出现在他身后,对他拱手而立,并恭敬道:“并没有,之前殿下说过先不要对清宁县主下手,因此,属下没有杀他们,只将他们驱走。” 宇文铭略沉吟了一下,他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有些昏暗的天色,微微皱眉道:“她为什么找他?查到没有?” 身后的男子无声摇头。 宇文铭冷哼了一声,提步就走,在即将要走出前面的回廊的时候,他又冷声道了一句:“若下一次她再碍事,不必客气。” 言罢,不等身后的人的回应,宇文铭快步离开,再不看身后的景致一眼。 这些,在海棠院的林昔瑶自然不会知道。 她将苏旭苏旭送走,就听见春花来报:“小姐,老夫人身体不大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春花抬眸有些忐忑的看着林昔瑶。 怕惹了林昔瑶不高兴。 毕竟以老夫人张氏昔日对林昔瑶姐妹的恶毒,林昔瑶掌家之后将她依兰院一切吃穿用度照旧,就已经算是心胸开阔了。 春花没有想过林昔瑶会去探望。 她本来只是例行公事的将事情禀报给林昔瑶,没有想过林昔瑶会答应。 然而,话音才落,林昔瑶没有半点儿迟疑,直接一口应下,并且立即起身就往依兰院走。 才走到院子门口,就遇到了张氏身边伺候的张妈妈,甫一看到林昔瑶,张妈妈面上一慌,再没有之前几次看到林昔瑶的那种嚣张和不屑。 林昔瑶之前对付沈氏和林昔云的手腕和方法她都看在眼里,即使在老夫人面前得了些体面,她也断然不敢将自己看的比沈氏和林昔云更重的。 “奴婢,见过清宁县主。” 林昔瑶站在依兰院的门口,并没有进去,只垂眸看着比她还矮了半个头的张妈妈道:“劳烦张妈妈禀报祖母,说昔瑶来探望了。” 张妈妈许是惊讶林昔瑶的态度如此恭敬,微微错愕之后,就转身回了依兰院禀报了。 少顷,她面上带上了一抹为难,走到林昔瑶面前道:“老夫人服了药,刚刚睡下了,县主……”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本来就不打算去看张氏,按照张氏对她的刻骨恨意,只怕看到了她反而还加重了病情。 但既然现在张氏如今卧床不起,她如果不来探望的话,只怕过不了几日,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王都 她就算不在乎名声,但也不想因为张氏这样的人背了一个不孝的罪名在身上。 这才起身来了依兰院,她早就料到了张氏不会见她,只一个过场罢了。 “那你便代我好生在祖母面前伺候,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春花和秋月。” 张妈妈应了,林昔瑶这转身离开了依兰院。 回了海棠院,手边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林昔瑶换了一身短打劲装,转身就去找兰心练剑了。 兰心的悟性极高,加上又是心无旁骛的练剑,才这一段时间,她的剑术就已经超过了林昔瑶一大截。 没有了宇文宸来扰乱她的心神,接下来的这半个月,林昔瑶的进步也堪称神速。 之前她只能在苏旭手上过个一招半式,眼下苏旭想要制服她也要费一番功夫。 就连苏旭都惊讶不已。 转眼,就到了李默的寿辰跟前。 221 暗流涌动 李默未必是诚心邀请林昔瑶,不过是碍于面子罢了。 但林昔瑶却不会放过这一个去丞相府的机会。 这天一早,收拾妥当吃过早饭之后,林昔瑶就出发了。 重生到现在,一晃已经半年过去,但通往丞相府的这条路,林昔瑶却记得清晰无比。 李默位高权重,再加上有皇后和陈王的势力加持,不过一个寿辰,就有大半个朝堂的人都来了。 林昔瑶出发的早,等赶到丞相府坐落的那条街的时候,从街头就已经堵到了结尾,她还是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终于到达相府门口。 前来给她引路的刘氏身边的大丫头珠儿。 在给林昔瑶见了礼之后,就直接带着她去了花厅。 走过熟悉无比的回廊华堂,沉稳如林昔瑶,内心也久久不能平静。 刘氏虽贵为丞相夫人,却并没有封号在身,林昔瑶是县主,但从女眷的身份来讲,并不用跟她行礼。 等林昔瑶入内的时候,林氏坐在主位上,两边已经围坐了不少仆妇以及一些面熟的世家小姐。 林氏的左手边坐着画着精致妆容的李云秀 当看到林昔瑶的身影出现在花厅的时候,其他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的时候,李云秀裳的眼里却蓦地划过一抹冷意。 林昔瑶看的分明。 “早听说清宁县主有倾国倾城之姿,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一时间,四下都是恭维的声音。 刘氏并未起身,只招手道:“早就盼着县主来了,我先前还担心县主不肯赏脸呢,来,快请坐。” 林昔瑶微微一笑,从容走上了前,在刘氏示意的左手边坐下,展颜笑道:“夫人折煞我了,能收到相府的请帖是我的荣幸。” 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听见对面的李云秀发出了不置可否的冷哼声。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满座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见状,刘氏眸色一沉,面上却并不显,只转头对着李云秀道:“这丫头,就是被相爷给惯坏了,今儿个一早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这会儿还跟我置气呢。” 明眼人都知道李云秀是在表达对林昔瑶的不屑,但被刘氏这么一遮掩,大家自然都给足了刘氏的面子,一时间都开始附和着数落自家女儿同样娇纵云云。 林昔瑶也只当是没有听出来,看着面前长袖善舞的刘氏,林昔瑶的脑子里却不由得浮现出这些年来她让娘亲吃的那些苦头。 心里的恨意已经在汹涌翻滚,面上,林昔瑶对着刘氏微微一笑,遇到刘氏开玩笑的话语,她也能接上一二,让人看不出异样来。 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刘氏就将话题带到了已经死去的李云裳的身上。 “我听相爷说,清宁县主之前曾打探过李云裳母女的事情?” 刘氏面带微笑,不动声色的问出了这句话。 对上那样一双藏着刀锋的眸子,林昔瑶微笑道:“是啊,之前,我跟李云裳有过数面之缘,对于她的死,迟迟不能释怀,便想着来探望赵姨娘,结果……” 说到这里,林昔瑶露出了一抹惋惜的神色。 刘氏也道:“哎,天可怜见的,也是个好孩子,虽然她是庶出,但这些年来,我一直将她当做我的亲生女儿,待遇等同云秀,谁曾想竟然遇到那样的事情呢。” 说起来,刘氏的面上已经带上了一抹惋惜和凄楚。 仿若真的是心疼那个命运多舛的李云裳一般。 如果林昔瑶不是当事人,都要被她这般模样给欺骗了,看着满座的命妇贵女们都感叹她的宽容和良善的时候,她只想吐。 “今日恰巧来了相府,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去看一看故人曾经住过的地方,感受一下故人的气息,夫人可应允?” 刘氏会演戏,林昔瑶自然也不在话下。 趁着大家都在夸刘氏的宽容,她这会儿提出来,刘氏当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面色就不太好看了。 林昔瑶当然知道原因。 她口口声声说着待李云裳如亲生女儿,若是让人见了李云裳跟赵姨娘所住的那偏院连下人房都不如,就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怎么,不方便吗?” 林昔瑶追问了一句,刘氏迟疑了一下,连忙展颜笑道:“当然不是,只不过她们母女皆已经不在了,我让人将她们用过的东西和院子都封了起来,县主若去的话,只怕染了晦气。” 今日可是丞相寿辰呢。 刘氏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冷笑。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我从不信鬼神,就算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也该是那些做贼心虚丧尽天良的人最先遭到报应,夫人,您说,是与不是?” 林昔瑶面上即使带着笑意,这句话的锋芒依然掩饰不住,在场的其他也隐隐听出了其中的火药味儿。 不等众人细想,刘氏面上阴晴不定尚未开口,就听早就有些不耐烦的李云秀道:“人都已经死了,一个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云秀!” 沈氏轻斥了一声,眸子里却并无半点训斥的味道。 这句话直接拂了林昔瑶的面子,比之前那一声冷哼更甚。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介意。 她转头看向李云秀,轻叹了一声道:“可刚刚夫人才说待李云裳如亲女儿,又怎么会住在破院子里呢?” 一时间,李云秀有些下不来台。 这时候,刘氏展颜一笑道:“云秀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既然清宁县主想去看,就去吧。” 言罢,刘氏转头来嘱咐李云秀道:“你亲自带县主过去,切记不可怠慢。” 李云秀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刘氏的眼神在这里,她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得起身带着林昔瑶往外走。 恰巧她们才走出花厅,就看到对面的回廊上转过显国公夫人陆氏和刘娇的身影。 刘云秀一改刚刚看到林昔瑶的横眉冷对,笑盈盈的迎了上去:“舅母,阿娇,你们怎么才来啊。” 陆氏和刘娇远远的先对林昔瑶微微点头,这才转回目光来应付面前的李云秀。 222 针锋相对 这时候,刘氏身边的大丫鬟珠儿走了出来,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道:“小姐还有事,就让奴婢带县主去那院子。” 林昔瑶点了点头。 谁带她都不重要,她只是想再去看一眼。 从那回廊转了出来,又经过了两个院子,经过一道半月形的拱门的时候,却见月牙形拱门下站着一抹玉树芝兰的身影。 显国公世子,刘陵。 他穿着一袭湖色锦袍,腰际系着同色系的碧玉坠子,乌黑的发丝用一根乌木簪子挽起,整个人显得一丝不苟,也温和近人。 李默的生日,在丞相府看到刘陵并不意外,但林昔瑶没有想到会在这后宅看到他。 这时候,他不应该跟一众朝臣或者世家公子在前厅应酬吗? 压下心里的不解,林昔瑶随着珠儿走了过去,并见了礼。 本以为刘陵会让开身子,谁曾想他一动不动,并没有要给林昔瑶让路的打算。 林昔瑶直起身子,抬眸看向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刘陵,微微一笑道:“好巧,在这里能遇见世子。” 闻言,刘陵回以一笑道:“不巧,我在这里等县主。” 话音才落,就连带着林昔瑶过来的珠儿都是一怔。 刘陵递给了她一个眼色,珠儿连忙服了服身子,垂眸道:“奴婢在前面那个路口等县主。” 言罢,珠儿安耐住心头的疑惑,快步从刘陵让出的位置走过了月牙形拱门。 重生之后,林昔瑶只见过刘陵一次。 那便是那一日在城外发现兰心的时候,刘陵的马儿受了惊吓,险些践踏到了兰心。 也只那匆匆一面,林昔瑶不觉得在其他地方跟他有过什么交集。 对上刘陵那含笑的眸子,林昔瑶挑眉道:“不知世子找我,所谓何事?” 刘陵负手而立,整个人儒雅又温润,比起一本正经的装好人的宇文铭,刘陵更温和了许多,而且总给人一种亲切感。 这或许是这些年来,在林昔瑶心里累积下来的好感。 在丞相府多年,面对的都是冰冷和算计,或被李默无视,或被刘氏母女折磨,或被这府里的下人轻贱,只有刘陵,从未对她流露过轻视或者鄙夷的眼神。 他看向她的眸子里带着一抹温和。 也正是那一抹温和的笑意,温暖了不知道多少个她冰冷的岁月。 只是当年那一点点豆蔻春心才刚刚萌芽,就已经被她扼杀在了骨子里。 她知道,她只是相府里不受宠的庶女,而他是显国公府唯一的世子,且不说刘氏绝对不会愿意自己的外甥娶了她,就是显国公府的那一关她也过不了。 身份上的不对等已经让这件事成为了不可能。 而且,她也清楚刘陵并不喜欢她。 他只是对谁都是如此,即便是对府里的下人,他也从不苛责。 当她从那一场还没有绽放便逝去了的花事中清醒过来之后,面对宇文铭的追求,这才应了下来。 往事一幕幕,转眼间便涌入了林昔瑶的心头。 不过是因为刘陵的一抹温和笑意,便让她瞬间想到了这么多,等她一回过神来,就看到刘陵正认真打量着她。 “县主可记得我二弟?” 刘陵的声音依然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说起刘信的时候,他眼底里划过一抹无奈。 林昔瑶一下子就想到了在寒山寺的时候,她拒绝刘信时候的情形。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刘信的消息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 刘陵便道:“也没什么,我二弟自请去了边陲历练,前些日子听闻贵府二小姐的事情,便捎了信来,让我代他问一句县主可安好。” 原来如此。 刘信自请去了边陲历练,这让林昔瑶有些诧异。 即使刘信是庶出,但在显国公府却颇受重视,想在王都里谋个一官半职都不是难事,他却去了最艰苦的边陲。 林昔瑶诧异之后,便感激道:“小公爷有心了,清宁无碍,谢小公爷记挂。”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刘陵的表情一直都锁定在林昔瑶的身上,没有错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最后,待林昔瑶说完,刘陵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道:“其实,我二弟对县主……” 一往情深。 这些话,刘陵本不该提的,但这几日已经传了消息来,太子无意于林昔瑶,刘陵这才问了出来。 只是,话才说到一般,他观察林昔瑶的反应,见林昔瑶对刘信不为所动,便也只好将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叹息道:“县主到今日还能记得我表妹,可见至情至性,让我佩服之至。” 李云裳其实跟刘陵没有血缘关系,这一声表妹也是随着李云秀的身份一起叫的。 对上刘陵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林昔瑶下意识转头看向刚刚她过来的花厅道:“不是我至情至性,只是有些人太过凉薄罢了,有这样鲜明的对比,自然就显得我多重情义似得。” 她半是嘲讽,半开玩笑,引得刘陵一怔,待反应过来,越发觉得林昔瑶有些与众不同:“县主是个妙人,今日可算得见了。” 林昔瑶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见刘陵已经让开了身子,林昔瑶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却蓦地想到一件事,她挑眉看向刘陵道:“世子怎么知道我会经过这里?” 在来这里之前,她连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没有告诉。 刘陵又怎么会知道? 看出了她的疑惑,刘陵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关注县主许久了,以我现在对县主的了解,今日既来了这相府,定然是要去看看表妹的故居的。” 这是什么理由? 林昔瑶还是头一次听到谁将调查别人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看他的面色,坦然又真诚,让人找不出错来。 她本来应该生气的,却一点儿都没有火气。 最后,只得在他那双隐含笑意的目光注视下转身飞快离去。 林昔瑶前脚才走,不远处的回廊尽头就走出来刘娇的身影。 她快步走到刘陵身边,见林昔瑶已经走远了,刘陵依然没有收回目光,刘娇低声道:“大哥,你别忘了,她是二哥喜欢的女人。” 话音才落,刘陵一怔,旋即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她是阿信喜欢的女人。” 这一瞬,他眸子里带着一抹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纵然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刘娇,一时间也看不出此时他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223 刘陵是怎样的人? 林昔瑶终于走出了刘陵的视线,这才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等冷静了下来,她才开始回味刘陵刚刚的话。 他说关注自己许久了。 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昔瑶想着他今日竟然会在这里等着,再加上之前他的目光如此真诚,便想着,应该不是假的。 只是,他为什么会关注自己?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在城外匆匆一面就能让显国公府世子注意到自己。 难不成是因为刘信? 林昔瑶想到之前那个对自己大胆表露心思,要追求她的少年,她记得自己当时的态度虽然决绝,但也并无错处。 刘陵也不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非但如此,他的性格算的上是宽厚,按理说不该为了这种事情斤斤计较才对。 一时间,林昔瑶想不通,本来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刘陵了,今日一见,才发现自己更加不懂这人了 既然猜不透,她也就索性先抛到了脑后,提起了步子朝着在前面路口等着自己的珠儿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之前林昔瑶和娘亲所住的偏院。 才到门口还没进去,就已经能感受到这院子里的阴冷和潮湿了。 一走进院子,一股湿冷腐臭的气息铺面而来。 见林昔瑶冷着脸,珠儿在一旁解释道:“自从赵姨娘母女出事之后,夫人就让人将这院子打扫了出来,因为这里平时很少人过来也就逐渐荒废了,所以……” 连珠儿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昔瑶摆了摆手,慢慢走进那长着青苔的屋檐下。 抬眸往去,屋子里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之前她和娘亲生活过的痕迹也一并被抹去。 仿似她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见林昔瑶的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珠儿连忙道:“时间久了,那些东西发了霉,夫人就让人打扫了出去。” 实际上,是想着留在府里觉得晦气,即使看不见,心里也膈应,所以在将赵姨娘丢出府的当天,刘氏就让人将她们母女俩所用过的东西都丢掉,甚至恨不得将这院子都推平重建。 珠儿虽未明说,林昔瑶却已经听出来了。 她点了点头,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了,这才款步走到了院子东北角的那一口古井边上。 往日里井水悠悠,沁凉无比,娘亲会用井水将从大厨房带回来的剩下的瓜果放在井水里冰镇一下,母女两人就坐在井沿上分食,眼下,这井也已经被人填了,林昔瑶只看到还没有来得及除去的井沿,耳畔就已经仿似能听见当时母女两人的欢笑声。 她蹲下了身子来,抬手抚住已经长满了青苔的井沿,在撕下一缕青苔之后,熟悉的位置上露出了一朵雕刻的莲花来。 那是她小时候用娘亲的簪子在这上面一下一下的雕凿的,虽然手法稚嫩,莲花花瓣儿都有些歪歪扭扭,但莲花下的那一片栩栩如生的荷叶却是娘亲亲手雕的。 林昔瑶的手下意识抚上那莲叶,像是又一次握上了娘亲的手。 之前就翻涌在肺腑里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 一旁的珠儿见状,走近了些许,在林昔瑶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属下打探到,在赵姨娘被送出府的那一日,二皇子曾来过府上,在书房里跟丞相谈了许久。” 林昔瑶瞬间收敛了心神,诧异道:“宇文铭?” 珠儿也是苏旭前些年安插进丞相府的一枚暗探,只是之前她一直都只是刘氏院子里的一个粗使丫头,今年才被提拔了起来在刘氏身边做事,成了刘氏身边的大丫鬟。 之前在花厅,看到林昔瑶走了出来,就立即跟了过来。 “是的,只是丞相的书房有重兵把守,周围的人也都是他的亲信,属下很难靠近,想要找出一些他的罪证来,并不容易。” 林昔瑶抬眸看向珠儿,认真道:“不着急,慢慢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取得刘氏的信任,她才将你刚提拔上来,未必就放了一百个心,先沉住气再等等,只要有了这一身份,就不愁以后达不到目的。” 珠儿就担心自己办事不利会被林昔瑶责怪,谁曾想林昔瑶反倒让她不要着急,她心头一暖,越发笃定道:“属下一定谨记小姐教诲,定不负使命。” 言罢,见林昔瑶点头,珠儿这才起身,如寻常的丫鬟一般,推开一步在一旁垂手静候。 林昔瑶也已经从刚刚的悲伤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只觉得心中的郁结也稍微淡了一些。 眼下,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宇文铭。 就算她不打算先从宇文铭入手,现在看来也不得不想办法找人再潜入二皇子府里找线索了。 林昔瑶站起了身来,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熟悉无比的庭院,最后转身往外走。 娘亲已经不在了,对这里即便有再多温暖又酸涩的记忆,也都只会提醒自己要时刻记着那刻骨的仇恨。 林昔瑶用尽了全部力气,将拢在袖摆下的手握紧了拳头,等再松开之后,她的面上再不见半点儿悲戚或者恨意。 “走吧,再待下去,只怕有些人更会不高兴了。” 林昔瑶提起了步子,从容离开,再没有回头看那废旧的小院一步。 她携着珠儿才走到热闹的相府花园,就听见有人惊呼道:“皇后娘娘来了。” 一时间,所有女眷纷纷提起了步子往花厅里走去。 珠儿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林昔瑶回头找了一下,没看到春花和秋月的身影,正准备自己去花厅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刘娇款步朝她走了过来。 “县主且慢,我有些体己话想跟县主私下说说。” 刘娇长的本就娇俏,又穿了一身粉色的对襟襦裙,再加上那两个深深的酒窝,整个人越发显得俏皮可爱。 话音才落,她抬手屏退了身边的两个丫鬟,对林昔瑶抬了抬下巴就朝着前面花园深处走去。 224 告别 林昔瑶不知道这刘氏兄妹是怎么了,一个二个都要来找自己说话。 刘娇已经提起了步子走了过去,她也只好跟上。 自上一次刘娇亲自来了将军府为了身边的丫鬟受人指使暗害林昔瑶的事情道歉之后,她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县主,有一句话闷在我心里有段时间了,按理说,我本不该多事的,但……” 刘娇欲言又止,她走近了林昔瑶一步,才压低了声音道:“之前我没有问,是因为我觉得县主是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最近我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 林昔瑶轻叹道:“听到说太子拒绝娶我?” 刘娇没有想到林昔瑶竟这般直率,她也放下了扭捏的姿态,直言道:“对,有些话我以前不方便问,如今太子那边作罢,我便想着为了我二哥多问一句,县主觉得我二哥怎么样?” 又是为了刘信。 林昔瑶其实对刘信的印象都很模糊,只依稀记得他在寒山寺外的桃林里大胆的朝她表白的情形。 对这样一个印象都有些模糊的人,林昔瑶说不出讨厌来,但也不可能会喜欢。 只是为什么之前刘陵才问过,转头刘娇又再一次问起?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诧异,刘娇微微一笑道:“县主别多心,你就当是我们姐妹说两句体己话,我二哥虽然是庶出,但跟我和大哥从小感情就好,我自然是为了他好。” 林昔瑶看刘娇的神色,也看不出什么,便直言道:“我若是对小公爷有心,之前我二婶儿有意要将我许给小公爷的时候,我就会点头了,阿娇小姐也知道,小公爷很好,但感情的事情着实勉强不来。” 这个答案似是在刘娇的意料之中,她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林昔瑶以为她会就此作罢的时候,她突然又道:“那县主觉得,我大哥呢?” 闻言,林昔瑶一怔。 怎么又扯到了刘陵的头上? 看到她一副惊讶的模样,刘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微微一笑道:“我就是觉得跟县主投缘,想着如果能让县主做我嫂子,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刘娇看似娇憨,实际上做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林昔瑶才不会相信她只是想当然的这么一问。 不过,面上她微微一笑道:“刘世子风华无双,我这样彪悍的性格,恐怕是入不了他眼的,更何况……” 说话间,林昔瑶扬起了下巴看向了花厅的方向,意指还有皇后在,也是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 刘娇聪慧,当即就明白了林昔瑶的顾虑,她微微一笑道:“事在人为,如果县主有意,我愿意当这个红娘的。” 林昔瑶心里叫苦。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刘娇明明知道她被太子拒婚了,她大哥刘陵喜不喜欢她还难说,就算退一步来说,刘陵有意,显国公府也未必肯冒着开罪东宫的风险。 宇文宸就算是拒绝了朝臣的提议要娶她,也未必就能将要娶她的其他人看顺眼了。 刘陵是显国公府的世子,风华无双,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去得罪东宫太子。 所以,当这一番话从刘娇的口里说出来,林昔瑶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诧异,不等林昔瑶将拒绝的话语说出来,刘娇嫣然一笑道:“县主不必立即回答我。” 言罢,她上前拉起了林昔瑶的手,一边往花厅方向走,一边道:“皇后娘娘应该已经来了,我们先去见礼吧。” 她面上带着笑意,丝毫没有将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 但林昔瑶的心却不能平静。 刘娇都能如此说,那是不是代表……这是刘陵的意思?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林昔瑶给否定了。 怎么会。 刘陵先前还想着来撮合她和刘信呢。 不过,如果刘陵真的有意的话……林昔瑶不由得往深处想了想,如果她必须要选一个人嫁的话,刘陵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思绪飘的有些远了,林昔瑶摇了摇头,迅速将这些没有影儿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专心跟着刘娇一起步入了花厅。 皇后已经接受了一众命妇的朝拜,见到刘娇和林昔瑶相携走了进来,眸子里瞬间绽放出笑意道:“娇娇来了,本宫正要问你呢。” 刘娇款步走了过去,对皇后行礼道:“阿娇见过娘娘,刚刚阿娇在花园里遇到了清宁县主,便一起赏花,闲聊了两句。” 闻言,皇后这才将一双美目转到了林昔瑶的身上,她含笑道:“你们聊了些什么呢?” 她看向林昔瑶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但那笑却透着冷意。 让林昔瑶很不舒服。 皇后肯定也知道她惹怒了太子被拒绝的事情了,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对她发作罢了。 林昔瑶面上依然从容,垂眸对皇后见了礼微笑道:“刚刚我们在聊什么样的花适合娘娘。” “哦?” 皇后来了兴致,看向面前的刘娇道:“那你们得出的结果呢?” 刘娇摇了摇头,带着一副犹豫和懊恼道:“没有呢,这不,正好让娘娘评评理,县主说娘娘天姿国色,雍容华贵,只有牡丹才衬托的出娘娘的气质,可是阿娇觉得,用最珍贵的瓣莲兰花来形容娘娘也是极好的,一则,娘娘的名字里带了一个兰,自然可以用兰花做比喻,二则,牡丹虽雍容,但却不顶瓣莲兰花珍贵和世之罕见。” “娘娘,您来评评理。” 刘娇的一席话,成功的将皇后给逗笑了 她点头道:“本宫哪里但得起你们那么多美誉。” 刘娇忙笑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如果娘娘都当不起,这天下恐怕也没有哪个女子能当得起了。” 明明是恭维的话,被刘娇这样说出来,却让人觉得自然又亲和,一点儿都让人感觉不到反感。 林昔瑶知道,这就是刘娇的过人之处。 因着刘娇的一席话,皇后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连带着看向她的目光都随和了些。 这时候,有丫鬟端着茶盏迈着碎步跨进了门槛儿。 225 奇怪的刘娇 林昔瑶见皇后没有其他的吩咐,只拉着刘娇在说话,便很自觉的让开了身子,在一群命妇的位置中找到了最末手的位置站好。 她才站稳身子,恰巧一抬眸就看到对面跟在一群命妇中间一抹不自在的身影。 沈氏! 她怎么来了! 不知为何,看到沈氏的一瞬间,林昔瑶心头突然生出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再一细想,这不好的预感也并非没有凭据。 沈氏因为林昔云的“死”这些日子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待在听雪院,连院子都没有出过,又怎么有心思来参加这样的场合? 更何况,皇后本来就看她不顺眼,丞相府更不可能给她递帖子,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等林昔瑶再细想,她看到沈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送茶水的丫鬟。 林昔瑶心头那一抹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眼看着那丫鬟已经走到了皇后跟前,毕恭毕敬的放下了茶盏退了下去,凑在人群里的沈氏的眼睛却依然没有离开那茶盏半分。 难不成……那里面有问题? 林昔瑶起了疑,自然不会错过沈氏眸子里的变化。 皇后这会儿没有注意到手边的茶盏,旁若无人的拉起了刘娇说玩笑话,而沈氏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那茶盏上移开。 似是感受到了林昔瑶探究的目光,沈氏蓦地一回眸就朝林昔瑶看了过来。 林昔瑶先一步感觉到了,连忙避开了目光。 她感受到沈氏那带着恨意和冷冽的眸子在自己面上刮过了一遍,停留了一瞬才离开,林昔瑶这才又状似不经意的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用眼神扫了过去。 恰巧这时候皇后跟刘娇正说到兴起出,她笑着下意识拿起了手边的茶盏。 当她揭开茶盖的时候,林昔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虽不是很确定那茶水是否有问题,但今天的沈氏很奇怪,一定有问题! 皇后抬手用茶盖儿撇开了面上的浮沫,才拿起茶盏来,不等送到唇边,林昔瑶注意到沈氏的双眸中也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她再不迟疑,连忙起身道:“皇后且慢!” 虽然满花厅的女眷,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刚刚大家都当自己不存在,默默的听着皇后跟刘娇说玩笑话儿。 因此,林昔瑶的声音的出现才显得格外的突兀。 皇后拿着茶盏的手一顿,眸子里划过一抹不悦道:“何事?” 刚刚那一声,林昔瑶也不是贸然开口的,她在发声的同时,虽在留意皇后,但更多的却是注视着沈氏。 只听她一开口打断了皇后喝茶的动作,她发现沈氏的眼底里也带上了一抹气急败坏。 如果说之前还不敢确定的话,那么这会儿几乎可以肯定了。 对皇后,林昔瑶当然是恨的。 且不说前世的李云裳跟她之间的纠葛,但就林昔瑶现在对她也同样怀着恨意。 那是想要将她当棋子恨不得将她和林昔兰都置之死地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但林昔瑶却清楚的很,皇后现在不能出事。 尤其是不能在沈氏的手上出事。 沈氏要自寻死路,她当然不会拦着,但她若对当朝皇后下毒的话,那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会拖累整个将军府。 就算林将军有着赫赫战功,她和林昔兰可以避免获罪,但将军府的其他人,包括她们的二叔林远成却无法幸免。 “昔瑶有两句话想单独对娘娘说。” 闻言,皇后的眸子里的不悦更甚,她转了转手中的茶盏,正要饮一口,却听林昔瑶又加重了语气道:“娘娘!” 林昔瑶看向皇后的眼睛里带着一抹恳求,然后再用眼神引导皇后看向她手中的茶盏。 见状,皇后放下了茶盏,摆了摆手道:“你们且先下去吧。” 就连刘娇也不知道林昔瑶突然这一出是想对皇后说什么,但皇后已经开口,刘娇连忙行礼跟着一众命妇往外退去。 “二婶等一下!” 林昔瑶眼尖的看到沈氏在皇后发话之后已经飞快的转身随着众人往外走,她连忙沉声道:“我还有话想跟二婶儿说。” 沈氏哪里肯听她的,直接快步就往外走,奈何她才走出两步,手腕就被快步跟过来的林昔瑶给抓住了。 在宽大袖摆的遮掩下,林昔瑶的手指骤然用力,疼的沈氏面色一白,也生不出力气往外走了。 一旁的命妇和贵女都没有看出来林昔瑶的小动作,只看到林昔瑶面带笑意,亲昵的拉着沈氏去见皇后。 等人都走了,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皇后以及她身后站着的两个亲信宫女和桂嬷嬷的时候,林昔瑶才曲身行礼道:“还请娘娘原谅昔瑶莽撞之罪。” 皇后双眸微微眯起,从林昔瑶的身上又转到了沈氏的身上,她微微皱眉道:“怎么回事?”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带着不安道:“昔瑶察觉到二婶儿这几日状态很不对,料想她应该不可能参加今日的宴席才对,可刚却瞧见了她,因此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这一留心,昔瑶就发现,自从刚刚那个丫鬟送了茶水之后,二婶儿的状态就有些不对了。” 林昔瑶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不必多做解释,就已经很明显了。 沈氏眸色一冷,面上带着凄厉和无尽的恨意看着林昔瑶道:“林昔瑶,你在胡说些什么!” 皇后的面色也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再无半点儿刚刚跟刘娇说笑时候的轻松。 她挑眉看了一眼林昔瑶,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毒?” 闻言,林昔瑶的心狂跳了两下,在皇后那冷冽的目光注视下点头道:“昔瑶不敢肯定,但昔瑶想着皇后娘娘的贵体金安比什么都重要,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皇后本来已经十分不喜欢林昔瑶了,可听到她后半句话来,却也找不出错处来。 她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林昔瑶服了服身子,走到皇后跟前抬手拿起了那杯茶盏,转身递到沈氏面前道:“二婶儿确定没有对这茶水做什么吗?” 226 突然出现的沈氏 沈氏本来就不是个惯会演戏的。 林昔瑶之前就知道,她每一次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的往旁边瞟一眼。 这时候,同样如此! 看到她的神情,林昔瑶越发肯定了心头的猜测。 “小贱人你在说什么!你害死了云姐儿还不够,现在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吗?” 面对林昔瑶的咄咄逼人,沈氏破口大骂。 她本就是乡野村妇出身,就算享了十多年的清福,但骨子里的粗鄙却从来没有变过。 再加上因着林昔云的死对林昔瑶的恨意,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许多了。 林昔瑶知道她的性子,见怪不怪,倒是上首的皇后已经微微皱眉。 不等皇后发难,林昔瑶将茶盏往沈氏面前递了递,似笑非笑道:“既然二婶儿确定自己没有下毒,那么何不将这一杯茶喝了,以证清白?” 话音才落,沈氏面色一白。 她的身子也虚晃了一下。 皇后不是傻子,只这一眼就看出了她有问题。 桂嬷嬷上前一步,冷声道:“沈氏,到底怎么回事?” 就连皇后身边的桂嬷嬷都已经站出来了,沈氏的心一沉,她弯了弯腰,一头往皇后跟前跪下,哭诉道:“还请皇后娘娘给我做主啊,我怎么可能害您呢,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啊!” 她一边哭,一边往皇后面前跪着蹭了过去。 眼看着她距离皇后不过丈许的距离,林昔瑶见她眸色一沉,她脚尖一点,飞快掠到了沈氏跟前,一把将沈氏从地上提了起来。 在她身子被林昔瑶提起来的瞬间,刚藏在她膝盖下的一柄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贱人!” 沈氏双眸赤红看着林昔瑶,冷声道:“我要杀了你!” 言罢,她竟直接生出十指朝林昔瑶的脸颊抓了过来。 林昔瑶还没有学会点穴的功夫,见沈氏发了疯似得朝着朝她抓来,林昔瑶抬手就将她丢开。 皇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身形一闪,抬手就封住了沈氏的穴道,让沈氏动弹不得,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但她的眼神却死死的盯着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上前,对面上一点儿表情变化的皇后道:“还请娘娘恕罪。” 闻言,皇后冷哼了一声:“你可知她犯的是什么罪?” 林昔瑶垂眸,俯首道:“昔瑶自是知道,但我二婶向来是个糊涂的,这一次又因对林昔云思虑至深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还请娘娘开恩。” 皇后收回了落到林昔瑶身上的打量目光,转而看向沈氏,她冷哼了一声道:“也是个没脑子的罢了。” 她刚刚险些遇险,即使面上若无其事,但却心有余悸,皇后冷声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要放了她,也不是本宫说了算。” 林昔瑶垂眸道:“皇后娘娘明鉴,沈氏没有人脉和势力,为何今日能在娘娘的茶盏中动手脚,昔瑶想着,恐怕她是被人利用当了炮灰。” “自然,沈氏死不足惜,但她毕竟是林侧妃的生母,又是我二叔的结发妻子,这件事涉及到将军府,皇上一定不会置之不理,打草惊蛇不说,还会让将军府跟娘娘离心,我阿爹虽然不在,但边境的将士无不视我阿爹如战神般敬仰,如果让他们知道陈王殿下和娘娘跟将军府不合……难免心中不快,相反,如果让他们知道娘娘和陈王殿下待昔瑶姐妹好,自然越发心甘情愿效忠陈王殿下,为殿下大业铺平道路。” 这里没有外人,对上的又是不依不饶的皇后,林昔瑶直接掰扯开来,将其中的利害一条一条说了出来。 说完这一番话,皇后的面上已经有了一丝动容。 林昔瑶又道:“娘娘放心,昔瑶也并非是打算放过沈氏,而是想等过了丞相寿辰,便亲自带了沈氏去御前请罪,到时候以昔瑶的口吻说出来,非但不至于让皇上跟娘娘离心,反而会让皇上对娘娘生出疼惜来。” 由旁人说出来,总比自己这样闹开了强。 皇后不是傻子。 而林昔瑶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想着她去面见昭庆帝好过皇后今日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将事情闹大了好。 她心里觉得,面对昭庆帝,远比面对皇后要容易的多。 前者最多会重罚沈氏,而后者却巴不得将整个将军府都拖下水。 如果今天让皇后将事情闹大,再传到昭庆帝的面前,就算昭庆帝有心护着将军府,也抹不开这颜面。 “还请娘娘成全。”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紧张的等着皇后开口。 “罢了。” 皇后看了一眼林昔瑶,又转头看向沈氏,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就算将这件事立即闹开了,闹到天大,也伤不到林昔瑶分毫。 今日还是林昔瑶机警发现了异样,若是被昭庆帝知道了,只会越发高看林昔瑶。 最后权衡之下,皇后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先不要打草惊蛇,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要置本宫于死地,至于这个疯女人,就交由你先看管起来,若再有差池,本宫唯你是问。” 闻言,林昔瑶心头蓦地松了一口气,她连忙垂眸谢恩道:“昔瑶谢娘娘开恩。” 言罢,林昔瑶起身一个手切刀打晕了沈氏,转身叫来了外面的护卫,对外只宣称沈氏头风犯了,晕了过去。 突然发生了这种事,她当然也没有心思再参加宴席了,在跟刘氏告辞了一声之后,就准备带着已经被人塞上了马车的沈氏回将军府。 谁曾想,林昔瑶才走到马车跟前,就见到苏旭一路匆忙飞奔而来,转眼就到了她跟前,并凑到她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老夫人快不行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林昔瑶下意识掀起了马车帘子的一角,看向昏迷在里面的沈氏,之前心里横亘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又一次浮现了起来。 沈氏恨她,恨皇后,自不必说。 她今日这番举动,就是打算跟皇后同归于尽,要杀了皇后。 可她明明对自己恨意刻骨,为什么不见她对自己有什么动作? 227 劝说 不管怎么说,先回去看看再说!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翻身直接上了马车,就催促着初一赶紧回将军府。 等她赶到了依兰院,张氏气息都已经开始不稳了。 林昔瑶看着一旁不住的摇头的陈大夫道:“怎么样?前两日我确实听说祖母病了,但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陈大夫查看了一番之后,起身对林昔瑶带着歉意道:“大小姐,老夫人这是中毒的征兆,不仅仅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只是小的医术不精,恐怕……” 没有办法。 陈大夫的医术在王都里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了,王都里那些没有资格请动御医的人,大多数都会去找陈大夫过府上看病。 听他说没有办法,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林昔瑶转头看着已经只有出的气的张氏,一咬牙,快步走到门口,对苏旭道:“我记得苏澈上一次给你留了一个联络的地点,你派人去带个信儿,就说将军府有急事。” 苏旭自然也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了下去了。 林昔瑶对张氏并没有多少感情,即使她是她们姐妹的祖母,她也对她没有多少在意。 毕竟,这曾经连她们姐妹在海棠院是生是死都不管不顾的人,她受了沈氏的蛊惑,一门心思的偏心二房也就罢了,对她们这对嫡亲的孙女也没有半点儿怜爱。 甚至之前在她跟林昔云起了冲突,教训林昔云的时候,林昔瑶还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恨意和杀气。 这绝对不是一个祖母该有的眼神。 她心里眼里只有二房,有林昔云和林赋,既然对她和林昔兰没有半点儿关爱,林昔瑶也不会同情心泛滥去心疼她。 只是她到底是林将军的母亲,二叔也还在,为了这些考虑,她也要将自己能做的都做好。 她问心无愧,至于最后她的生死,她并不在意。 林昔瑶交代了陈大夫先在一旁守着,自己转身就出了依兰院来到了前厅。 沈氏已经被人绑缚了送到了过来。 林昔瑶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之中。 她走上前去,一脚踹到了沈氏的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让沈氏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身上的穴道还没有解,只能这样双目赤红的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递给了苏旭一个眼神,让他解开穴道。 苏旭有些迟疑,即使林昔瑶会功夫,但沈氏像疯子一样,难免会伤害到林昔瑶,但见林昔瑶坚持的目光,苏旭只得弯腰解开了沈氏的穴道。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苏旭寸步不离的站在林昔瑶身边。 “林昔瑶,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沈氏也已经词穷了,她找不到其他的词语来骂林昔瑶,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冷声道:“祖母的毒,是你下的,对不对?” 话音才落,莫说门口守着的春花秋月一脸惊讶,就连苏旭都觉得不敢置信。 “是又怎样!” “你觉得你能嫁进东宫,成为太子妃?痴心妄想!只要那老东西没了,你就必须要守孝三年,三年的时间,你觉得太子空悬了太子妃的位置等你?到时候,你都是个老姑娘了,而且还背负着克父克母克叔克婶的臭名,将军府的人都被你克死了,你觉得还有人敢娶你?” 说起这个,沈氏就颇为得意。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对林昔瑶下手,奈何海棠院守卫森严,厨房也是独立的小厨房,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下手。 无奈之下,她才想出这一招,先害死了那老东西,再去跟皇后同归于尽。 刺杀皇后可是重罪,要株连九族的。 她的娘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到时候追究起来的,整个将军府都难辞其咎,她要的,就是这样的下场。 她的女儿没了,她也不想活了,她要为女儿报仇,要拉着整个将军府陪葬。 纵然或许皇上会念在林业成累累战功的份儿上放过林昔瑶一码,但将军府的其他人却没有了活路,再加上她还要为老东西守孝三年…… 沈氏一想起那样的场面,就觉得能让她生不如死。 她咯咯咯的笑了出来,由喉头发出来的那种可怕的声音让听了不寒而栗。 林昔瑶看着她就这样自顾自的笑着,一点儿也没有恼怒的神情。 她甚至还上前了一步,就近距离的观察着沈氏。 直到沈氏觉得林昔瑶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她这才停住了笑声,转头来,一脸厌恶的看着林昔瑶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去全力抢救你那个祖母吗?” 说起这里,沈氏颇为得意道:“不过我劝你放弃吧,她中了我下的毒,能拖过今晚日落时分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有解药,你等着操办后事吧!” “你!你个恶毒的妇人!” 苏旭都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握紧了拳头,若不是碍于身份,那一拳头就要对沈氏砸了过去。 “是吗?我恶毒?我确实够恶毒的,”沈氏呵呵的笑,抬起那双满是怨恨的眸子看向林昔瑶道:“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招惹了皇后,我的云姐儿……我的云姐儿……” 说起林昔云来,刚刚还在笑的沈氏突然又哭了起来。 她又哭又笑的模样,看起来极为疯癫。 见状,林昔瑶惋惜的摇了摇头,她也笑了一声,当沈氏抬眸看向她的时候,她轻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林昔云没死呢?” 话音才落,沈氏僵硬在了当场。 春花和秋月也是一怔,就连苏旭都忍不住转头满是惊讶的看向林昔瑶。 这里没有外人,林昔瑶自然没有什么避讳的,她蹲下了身子来,挑眉看着沈氏道:“你告诉我,你给祖母用了什么毒药,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告诉你林昔云的下落。” “我呸!”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沈氏直接朝她吐了一口唾沫,若不是林昔瑶反应的快的话,那一口唾沫就要落到她的脸上。 林昔瑶避开了身子的同时,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沈氏的脸上。 啪! “你个小贱人!你竟然敢打我!” 228 没有感情 沈氏被气狠了,顾不得许多上前来抬手就要来抓扯林昔瑶的头发。 一旁的苏旭见状就要来拉开沈氏,却被林昔瑶的眼神制止了,她一起身,才一避开沈氏的双手,她就一脚踩在了沈氏的脊梁骨上。 咔嚓一声响。 下一瞬便是沈氏痛苦的哀嚎声。 林昔瑶面上依然从容,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你差一点儿害了我将军府上百条人命,你觉得这一次我继续容忍你下去吗?” 言罢,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着苏旭道:“马上修书给二叔,将实情告诉他,让他即刻回来。” 苏旭也没有耽搁,连忙转身就去办了。 林昔瑶踩了踩已经疼的不住的颤抖的沈氏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想不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 闻言,沈氏浑身一怔。 剧烈的疼痛之下,她出了一身的汗水,头发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她艰难的转过了头来,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看向林昔瑶。 “她真的没死?” 闻言,林昔瑶点头,认真道:“当真没死,你觉得,我有可能骗你?” 听到这句话,沈氏的心似是被人用力揪紧了一般,她咬了咬唇瓣,瞬间就将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我房里的药酒,当初那游方道士告诉我,可以祛邪的,但不能服用,误服了会毙命。” 话音才落,林昔瑶转头对着春花秋月道:“去将那药酒找出来交给陈大夫看看。” 闻言,春花和秋月也不但耽搁,连忙朝外跑了出去。 等到偌大的厅堂里只有林昔瑶和不住的喘息的沈氏的时候,林昔瑶才松开了脚,转身在沈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云姐儿到底在哪里吧?” 林昔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就算我告诉你了,你这样子也不能去找她啊。” 话音才落,沈氏气的直接吐了一口血,她咬牙切齿道:“林昔瑶你个贱人,你骗我!云姐儿是不是已经不在了?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闻言,林昔瑶笑笑道:“二婶儿这句话可只说对了一半,我是都知道,但是你的云姐儿确实还活着。” 言罢,林昔瑶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枚玉坠子来递给沈氏。 看到那玉坠子上的络子,沈氏的面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云姐儿的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林昔瑶也懒得跟她掰扯,轻叹了一声道:“因为,就是我将她送去花柳巷的啊。” 花柳巷! 这三个字才一经说出来,沈氏整个人都一动不动,只死死的看着林昔瑶。 半响,她才咬牙道:“你……你说什么?” 林昔瑶微微一笑,无奈的摊了摊手道:“其实,我也并没有打算要拿她怎么样的,就算她是陈王侧妃,我也真的没有打算要对她动手,不是不敢,而是她这样的蠢女人,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她听皇后的命令行事掳走了林昔兰,我可以不追究,毕竟有皇后压着,但我查过了,皇后只让她将林昔兰带远些杀掉,任由她处置,结果,你的好女儿是怎么处置阿兰的呢?” “她将她送去了青州地下拍卖场,她还给了别人钱,要人当着她的面将阿兰玷污了,最后再送去青楼。” “你们侵占将军府的家业,在将军府为所欲为这么多年,我可以不计较,但是阿兰是我的底线,我所做的,不过是将她要加诸在阿兰身上的放到她自己身上罢了。” 林昔瑶眸子里泛着冷意看着沈氏,颇为惋惜道:“而且啊,你也别急着恨我,要不是我当初这么做,你的好女儿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被皇后下杀手了,沦落青楼为妓总比摔下悬崖而死强多了,你说是吧?” 沈氏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她双目宛如一条涂着信子的毒蛇,死死的盯着林昔瑶。 最后,看着林昔瑶嫌弃的站起来身子来,沈氏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突然朝林昔瑶扑了过去。 林昔瑶反应极快,她身子才一动,她就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不等她扑到身上,林昔瑶抬脚直接一脚踹在她胸口,那力道将她踹出去好远。 这时候,苏旭从院外走了进来,对林昔瑶点了点头,林昔瑶才道:“多派几个人将这疯女人关起来。” 言罢,她嫌恶的跺了跺脚,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苏旭看着林昔瑶决然的背影,突然间觉得面前大小姐有些陌生。 以前的大小姐也是很泼辣的,而且如沈氏之前的评价,难缠。 但以前的大小姐不会如这般睿智,即使她表面上看起来泼辣,实际上还是心慈手软,要不然也不会明明手上还握着一部分势力却迟迟没有对沈氏和张氏下手,百般纵容她们。 但现在的大小姐…… 虽然看似对沈氏无情,但苏旭知道,其实她是最有情有义的。 她的狠辣和无情只是对待敌人,那些企图伤害过她的人,她一点儿都不会留情,更不会怜悯。 而但凡是真心为她的人,她却是无比真诚的对待。 这样的人,才让人甘愿臣服。 苏旭活了半辈子人,第一次对林昔瑶心悦诚服。 之前是出于责任和义务,现在却是打心眼的佩服。 他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在地上挣扎着的沈氏,眸子里也不自觉的划过一抹厌恶。 “林昔瑶个贱人!竟然如此害我儿!”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们全部都不得好死!” “我的云姐儿,我的云姐儿……” 沈氏不住的哭嚎让苏旭皱眉,他直接上前点了沈氏的哑穴,这才走到院门口招来两个护卫将她带回了听雪院严加看管。 其实,这时候的沈氏脊梁骨已经被林昔瑶踩断,就算马上接好,至少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能动弹,苏旭根本就不担心她会逃走,但林昔瑶有吩咐,他一点儿也不敢大意,又增派了几个护卫过去,将听雪院守的滴水不漏。 229 气死她 林昔瑶去了依兰院。 春花和秋月已经将那药酒找了来并交给陈大夫。 奈何那药酒已经上了些年头,而且里面又是很多东西混杂在一起,让人很难辨别出来。 陈大夫又让人找了几个同行来,一起围绕着桌子开始分辨。 林昔瑶不想打扰他们,就在院子外面等着。 苏旭派去给苏澈带信的人已经回来了,却没有等到苏澈的消息。 林昔瑶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心情也有些不好。 本来打算明日带着沈氏主动去御前请罪,这又出了张氏这边的事情,而且沈氏现在这样子,她也不可能带着她去。 在她告诉沈氏关于林昔云的话的时候,她就没有打算让沈氏再出现在人前了。 只是,皇上那边,还要她自己去说。 现在林昔瑶一想到进宫,就头皮发麻,她怕见到宇文宸,虽然已经说清楚了没有什么瓜葛,但林昔瑶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这会儿,同样头皮发麻的还有宇文宸。 早在林昔瑶对上皇后的时候,初十就用最快的速度让人给东宫报了信。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不用告诉孤,孤跟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没关系!” 话音才落,常远又急匆匆跑进来道:“主子,刚刚将军府的探子来报,说老夫人张氏快不行了。” 闻言,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那跟孤有有什么关系?反正张氏本来就跟她不对付,死了也好,死了将军府干净!” 话音才落,常远抬眸看了看同样挨了训的初十,又转头看了看宇文宸,最后还是咬牙提醒道:“主子,张氏以前对林小姐不好,当然死不足惜,但现在她要是死了,林小姐要守孝三年的……” 闻言,宇文宸一怔,眸子一沉,冷哼道:“她守孝就守孝,合着她还能嫁的出去似得!” 言罢,他气哼哼的站了起来,提起步子就要往外走。 常远无奈,只得跟初十对视了一眼就要跟上。 结果常远才走出没有两步,就听宇文宸冷声道:“你不去请御医,还杵在这里干嘛?” 常远:“……” 似是觉得自己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宇文宸面不改色心不跳,依然一脸傲娇道:“你以为孤为了什么,那张氏好歹也是林将军的生母,孤怎么能坐视不理让边境将士寒心?” 常远:“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刚宇文宸分明是说——死了干净! 转身怎么就成了不能让边境将士寒心? 常远看着宇文宸吗,脸上似乎写着——反正您就是迫不及待的想娶人家还放不下面子不好意思直说何必遮遮掩掩还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似得! 见状,宇文宸眸色一冷,沉声道:“孤刚刚说过什么?” 这一瞬,宇文宸的周身已经泛起了冷意,常远当然不敢有半点儿质疑,连忙道:“您什么都没说,只说要让御医好生去看看张氏,不能让边境将士寒心!属下这就去!” 话音才落,常远一溜烟儿的跑了,他都跑出去老远,依然心有余悸。 宇文宸见常远已经下去了,依然有些不放心,转头来对还杵在那里的初十冷声道:“派个人,给父皇递个信儿。” 初十反应没有常远快,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疑惑道:“主子,御医都准备去了,叫皇上做什么?” 皇上能瞧病? 宇文宸冷眼扫了他一眼,转头看了一眼东南方向,沉声道:“孤做事还要跟你解释吗?” 初十自然不敢听主子的解释,除非自己嫌脖子不够稳当。 他转身就要下去执行,却听宇文宸道:“之前你派人说刘陵私下约了那女人?” 初十不以为然道:“是啊,刘世子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女主子说,当时院子里守卫森严,我不敢靠的太近,就没听见,初一听见了,但他没跟我说。” 宇文宸面上的冷冽又加深了几分。 “去把初一叫来。” 初十只是实话实说,不觉得自己已经无形中坑了初一一把,他连忙退了下去,找机会给昭庆帝带信儿了。 宇文宸转身就快步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会儿昭庆帝在御书房。 他算准了时间赶到了御书房,昭庆帝也才收到了初十让人递过来的消息。 一看到宇文宸来了,昭庆帝连忙招手道:“宸儿,你来的正好。” 宇文宸故作不知情,行了礼之后,抬眸对昭庆帝道:“父皇可有事找儿臣?” 昭庆帝点了点头,皱眉道:“将军府的张氏病了,据说快不行了,业成当年为了东楚出生入死,林远成又才被调任,一时间赶不回来,如今张氏身前没个人尽孝,朕刚刚已经派御医过去了,你就代朕去安抚一番。” 闻言,宇文宸傲娇的扬起了下巴道:“儿臣不想去,不过是一个张氏,父皇派个亲信去就是了。” 昭庆帝深深的看了宇文宸一眼,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小子还在跟林家的那小姑娘闹别扭,一时间拉不下脸来。 见状,昭庆帝摆了摆手道:“她到底不是普通人,你代朕去了,传出去了,也好安抚了边境将士的心,业成虽然不在,但在军中的威望依然无人能及,去吧。” 昭庆帝都如此说了,宇文宸露出了勉为其难的表情道:“既如此,那儿臣就走一趟。” 言罢,宇文宸对昭庆帝行了一礼,转身就加快了步子朝外走。 那动作快的,哪里有半点儿的勉为其难,分明是迫不及待! 昭庆帝以过来人的眼光看向宇文宸,直到他快步走出了他的视野,他才对身边的德喜感慨道:“朕觉得,宸儿这一点,倒是颇像朕当年到处找理由往柳阁老府上跑的劲头呢。” 德喜也笑道:“所以说太子殿下才跟皇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昭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感慨了一会儿,就又多愁善感的想到了柳若烟的身上 刚刚还带着笑意的眸子,瞬间撤去,他起身走到了身后的佛龛下,又一次将自己关进了那个独属于他和她小密室。 230 太子殿下的傲娇 林昔瑶本来对苏澈那边不抱什么希望的。 毕竟苏澈踪迹难觅,就算消息带过去了,人家也未必有空。 可当她看到身上还沾着草屑的苏澈出现在倚兰院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快不行了,本想着赶过来看你最后一面,也算是相识了一场。” 苏澈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满是不屑道:“看来是我白跑了一趟了。” 这人明明还是很关心她的,一听到将军府有事就立即赶了过来,结果嘴上依然不饶人。 林昔瑶知道他的本意,也没有跟他计较,只将张氏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就引着苏澈进了内室。 陈大夫几个人还围坐在八仙桌前讨论那药酒里含着的东西,苏澈从他们身边过的时候,轻哼了一声。 一脸的不以为然。 见状,林昔瑶特别想敲敲这家伙的脑袋。 他本事大,也不能这般狂傲的不将别人放在眼里,这小屁孩儿的到底是谁教出来的,有这臭脾气? 不等林昔瑶开口,苏澈已经先一步开口道:“这东西看样子都放了这么久了,就算是给狗鼻子闻,能辨别出里面的东西,也不可能从这上面的毒物上下手。” 言罢,他还十分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给这一群老大夫。 见状,陈大夫脾气好,倒不以为意,其他的几个大夫就已经气的吹胡子了:“你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添乱了。” 苏澈也搭理他,抬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装着药酒的小瓷瓶样本,放在鼻息间轻轻的嗅了嗅,然后反手就丢到了桌子上,转头往张氏的病床前走去。 看着他目空一切的样子,林昔瑶的手突然有些抖。 好想打他! 不仅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其他的几个大夫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不过很快,大家就都服气了。 因为他们亲眼看着苏澈拿出了银针,在张氏的身上如行云流水般施针,看着张氏苍白如纸的面色逐渐在他银针的刺激下恢复了一些红润。 包括林昔瑶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了。 明明张氏之前都快不行了,眼看着只有进的气儿了,这小屁孩儿抬手间就解决了? 一时间,刚刚对着苏澈愤愤然的几个大夫都闭了嘴。 好吧,他果然有傲然不可一世的资本。 虽然脾气差了些,态度恶劣了些。 见苏澈已经有把握,林昔瑶和气的让陈大夫跟其他几个大夫先回去休息,当然也让春花给了他们丰厚的诊金。 即使他们没有对张氏的病症起到什么作用,但林昔瑶出事依然如此大方,因此刚刚因为苏澈带来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大家都再一次记住了清宁县主的好。 等送走了这些大夫,林昔瑶才走到苏澈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样?” 苏澈轻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道:“还差点儿火候。” 看他的模样,分明已经胸有成竹,却偏偏要说这一句话来。 林昔瑶试探性的开口道:“要不,我去做点桃花酥来?” 话音才落,苏澈连忙击掌道:“这还差不多。” 闻言,林昔瑶实在没忍住,直接抬起了手来。 苏澈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得,他连头都没有回,连忙道:“你这一巴掌下去,就差很多了!” 听到这句话,分明很想打他的林昔瑶只得忍住了。 即使她不在意张氏的生死,到底是一条命,而且张氏之前虽然对她们姐妹不管不问,却也不像沈氏那般恶毒的迫害她们。 在能救的情况下,举手之劳,她不吝啬施以援手。 “好吧,我这就去做,苏公子就请稍等片刻。” 林昔瑶面上带着笑意,磨牙森森的说出了这句话。 苏澈一点儿都不在意她不太友好的态度,他摆了摆手,大度道:“快去吧,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做桃花酥就是了。” 说起桃花酥,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林昔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得认命的转身出了房间,然后就在这倚兰院的小厨房里开始忙活。 有春花和秋叶打下手,这一次很快,不过半个时辰,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桃花酥就新鲜出炉了。 林昔瑶才揭开锅盖,就见门口人影一闪,下一瞬,明明不会武功的苏澈就站在了灶台前,双眸亮晶晶的盯着她碟子里的桃花酥。 “好了吗?我尝尝。” 林昔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也等出了厨房啊,就在这里吃,多不好看啊。” 苏澈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本公子风华无双,就算在哪里吃都无损本公子的气质,不像你们女人那么婆婆妈妈啰里啰嗦就连出个门……” 苏澈鄙夷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林昔瑶握紧了手上的桃花酥碟子转身要往旁边的泔水桶里倒。 苏澈立即就怂了,连忙道:“不不不,我说的是别人,你除外你除外!”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给了他一个“小样跟我斗”的眼神,然后提起了步子,在苏澈那双亮晶晶的眼光的注视下走出了小厨房。 一路来到了庭院里的小石桌跟前,林昔瑶才放下了桃花酥。 不是她刚刚不给苏澈,而是刚刚太烫了,照着这小屁孩垂涎三尺的样子,不把嗓子给烫坏了才怪。 走了这么一圈,上面的热气也散了一半,林昔瑶才将那碟子往苏澈面前推了推道:“尝尝吧。” 苏澈早就迫不及待了,他错了措手,见林昔瑶终于肯松开碟子,连忙连抢带拽的拖到了自己怀里,一口就咽下一个。 “唔……真香……” 吃了一口桃花酥的苏澈一本满足的坐在了石凳上,还不时的抖了抖腿。 这样的动作被别人做出来,只让人觉得粗鄙,跟那外面的登徒子无异,但偏偏他做出来却让人觉得自然又从容。 一点儿都不让人反感。 甚至配着他这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更加让人觉得像是个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可爱孩子。 林昔瑶知道这人恶劣的本质,才不会被他的娃娃脸外表所蒙蔽。 231 欠揍的苏公子 她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狼吞虎咽心满意足的吃着桃花酥的样子,不解道:“虽然我承认我做的比别人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吃这桃花酥?” 苏澈正握着一块桃花酥往嘴里丢,听到她这句话,他的动作一顿,看着手上的桃花酥道:“我小时候,有一次快要饿死了,是我娘偷了一块桃花酥出来喂给了我。” 那一块桃花酥救了他的命。 却也因此害了娘亲的命。 这是苏澈从来不为外人道的秘密,只是今日,被林昔瑶这样一问出来,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直接一开口,就说了起来。 话音才落,苏澈觉得刚刚吞下喉头的桃花酥有些噎着了,他放下手中那一块,转手拿了春花刚刚给他准备的茶水,一口饮下,这才将那噎住的一块给咽了下去。 只是,碟子中剩下的却不想再动了。 苏澈拿着碟子递给春花道:“替我打包好,本公子这会儿吃饱了,等下回去吃。” 而这时候,他对面的林昔瑶已经被惊到了。 她之前当然找人调查过苏澈,可是除了知道他是玉神医的弟子的身份,在八岁之后就拜入了玉神医的门下成了玉神医唯一的弟子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如今,他即使用玩笑的口吻,毫不介意的说出那一段往事,但林昔瑶还是从他的眸子里看出了一抹凄然和倔强。 她明明知道他是想起了难过的往事,一时间没有了胃口,也不戳穿他,只笑道:“锅里还有一碟,一并打包带走吧。” 苏澈的眼睛亮了亮。 春花起身就要往小厨房走,却蓦地看到院外走过来一道月白色身影。 宇文宸心急火燎的赶来倚兰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本该心急火燎的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焦急的意思,甚至还在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谈笑风生。 好吧,虽然那男子看起来年龄小了些,甚至还没长开,但这也已经足够让宇文宸不爽的了。 他一不爽,周身的气场都冷冽了几分。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他近乎冰冷的眸子。 她心头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从容的站了起来,对宇文宸行礼道:“清宁见过太子殿下。” 宇文宸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林昔瑶,又透过林昔瑶的肩膀看向负手站在一旁的男子。 “将军府里怎么能接纳陌生的男人?” 宇文宸一开口,语气里就已经带着愠怒。 林昔瑶已经站起了身子,面对莫名其妙发火的宇文宸,她挑眉道:“他是玉神医的弟子,如果不是他,祖母今日就凶多吉少了。” 闻言,宇文宸气的直想吐血。 他心急火燎的赶,差点儿都让御医跑断腿儿了,这才走到院子门口,竟然听到她跟别的男人的欢声笑语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是玉神医的弟子,林昔瑶的话语中还隐含着张氏已经被他看好了? 好吧,他承认,他自然是希望张氏不死的。 否则,让她守孝三年,实际上是在惩罚他。 三年都不能将她娶进门,每天只能这么看着,宇文宸觉得自己会憋死。 但是,现在,他要被林昔瑶给气死了。 宇文宸重重的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见紧随其后赶过来的御医院院首张宽道:“殿下,病人在哪儿?” 说话间,张宽还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宇文宸转头来对张宽道:“没你们什么事了,回去吧。” 闻言,一路差点儿跑断气的张宽险些站立不稳,直接栽倒了下去。 要知道,宫里头不能骑马,只能快跑,他们这些御医自然赶不上坐着车撵的太子,一路被太子催促着,提着小命在跑,好不容易跑到了承德门,就像是被赶牲口似得,一下子给推上了马车,然后颠的他的老命都没了半条。 结果,却告诉他不用来了? 张宽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不仅他,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御医院同僚也是面面相觑,有苦不能言。 但太子殿下已经发话了,当然没有人敢抗议,大家转身就退了下去,出了倚兰院的门,他们这才敢出了一口大气。 宇文宸抬眸盯着苏澈。 苏澈一脸无所谓的任由他看着,见到春花已经包好了桃花酥,苏澈挑眉扫了扫张氏的房间道:“我已经用银针封住了她的命脉,也逼出了不少毒素,另外还开了方子放到了案几上,你让人按照方子抓药给她服用,连续半个月就可无恙。” 林昔瑶点了点头,感激道:“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闻言,苏澈颇为得意道:“没事,记得下次做桃花酥的时候多做一点。” 被两人完全晾在一边的宇文宸内心堵的慌。 听到桃花酥,他眸色一紧,这才注意到春花递给苏澈的油纸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宇文宸有些不自在道:“你怎么又做桃花酥了?” 言外之意,都不送给他!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竟然给别的男人做桃花酥! 虽然这人才救了她的祖母,但也犯不着她亲手做桃花酥给人家! 宇文宸越想越生气,然而面前的女人毫无察觉,甚至挑眉带着一丝嫌弃的意味看着他道:“殿下来将军府可有何事?” 听到那句话,宇文宸差点儿被气死。 他冷哼了一声,扬起了下巴道:“你以为孤想来吗?是父皇叫儿臣来代他探望张氏。” 本来,林昔瑶若是不提这件事,给他一个台阶,他也就顺便将前些日子信誓旦旦的说的不来将军府的话给吃掉了。 但是,林昔瑶一说起来,他就有些心虚。 只是面子上依然不肯服软,冷哼道:“莫不是你觉得孤是为了看你而来的?” 宇文宸的语气里带着冷意和不屑。 林昔瑶听的分明。 她心里轻叹了一声。 原来是她想多了。 他是被昭庆帝叫来的,迫不得已。 之前,乍一看到他心急火燎般的出现在门口,林昔瑶险些误会了…… 是误会就好。 林昔瑶松了一口气。 232 误会他了 她抬眸看向宇文宸道:“清宁谢皇上和殿下关心,如今祖母已经无恙,就不劳烦殿下挂念了,殿下请回吧。” 这是一点儿都不给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宇文宸脸皮再厚,也没有厚到要继续留下来的程度。 他挑眉看了林昔瑶一眼,本来眸子里还带着怒火的,可是一看到她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的时候,他心里所有的怒气瞬间荡然无存了。 这才半个月不见,她出落的越发楚楚动人了。 只是……这脾气似乎又见长了一些。 宇文宸本来要提起步子走的,可是看了这一眼之后,双脚就跟生了根似得,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杵在那里,既没有说要走,也没有说要留下。 林昔瑶已经下了逐客令,在加上他的身份,当然不能直接再继续撵人。 她只好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在收拾油纸包的苏澈。 “记着让她按时服药,缺一天都不行,容易前功尽弃,到时候就算有再多的桃花酥都没用的。” 苏澈叮嘱了这句话,见林昔瑶点头,这才心满意足的提着桃花酥要走。 见状,宇文宸终于找到了插话的地方,他皱眉看着林昔瑶道:“孤也想尝尝。” 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个人无不惊掉了下巴。 宇文宸约莫也觉得这个话插的有点儿生硬了,但总好过被这女人一直无视,他冷哼了一声,扬起下巴道:“怎么,孤来了将军府,连一块糕点都吝啬招待孤吗?” 林昔瑶有些无奈,眼见着宇文宸身边的常远已经要往小厨房钻了,林昔瑶摊开手,无奈道:“没有了,只做了两碟。” 话音才落,常远转头看向苏澈手上的两个油纸包。 苏澈双眸一紧,连忙捂住,并一脸如临大敌道:“我的!都是我的,你们别想抢!” 见状,林昔瑶有些无语的抚了抚额头。 苏澈是个小孩子也就罢了,尊贵的太子殿下怎么今天也像个小孩子? 还要抢人家的东西? 林昔瑶对上宇文宸那双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的宇文宸道:“那是我之前答应给苏公子做的酬劳,确实是苏公子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周身一冷。 宇文宸的面色瞬间垮了下来。 她说的实话。 按宇文宸的性子,不该这么小气,竟然为了一块桃花酥生气? 林昔瑶不能理解。 一旁的苏澈见苗头不对,连忙捂着胸口的桃花酥道:“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言罢,他一溜烟儿快步小跑了出去。 宇文宸没有授意,常远自然也就不敢拦着。 等苏澈走远了,宇文宸依然冷着脸站在那里。 林昔瑶脑壳疼。 她下意识的抚额,试探性开口道:“不然,我也去给殿下做一份?” 本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试探,她也没有想过宇文宸会答应。 毕竟,谁会去为了一块糕点而生闷气。 但让林昔瑶惊讶的是,话音才落,宇文宸就连忙点头应下并道:“要四份!” 要比苏澈多两份! 宇文宸气鼓鼓的模样,让林昔瑶很是无语。 她今天从丞相府回来到现在都脚不沾地呢,又给苏澈做了桃花酥,这会儿两条手臂都疼。 宇文宸竟然还要做四份。 没有办法,林昔瑶只得应下。 她也倔强的不肯在宇文宸面前服软。 在行了礼之后,林昔瑶转身进了小厨房。 一个时辰过后,林昔瑶端着四份已经用油纸包装好的桃花酥走到宇文宸的面前,并笑道:“殿下,桃花酥做好了,清宁已经为您打包好了,回去就可以吃了。” 本来看到她愿意为了他进厨房再去做桃花酥,宇文宸就已经高兴坏了,甚至心里雀跃着,想着是不是她不会再冷着脸赶他走了。 谁曾想,她端上来的桃花酥就是打好包的。 这比直接撵人还要严重! 宇文宸面上才攒出来的一点儿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再坐不下去。 他一想到今天满心担忧的跑来,结果却在她这里吃了一肚子闲气,宇文宸就憋屈的慌。 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常远,见常远这蠢货并没有将那桃花酥带走,宇文宸冷声斥责道:“你没长眼睛没找长手吗?” 不会看不会拿吗? 宇文宸一声冷喝,让常远险些吓破了胆。 他刚刚也想拿着啊,但是奈何主子走的太快,看样子又气的不轻,常远就怕自己前脚才拿起来,后脚就要被罚。 所以,没有宇文宸的授意,他才没有拿上那桃花酥。 结果,才走到门口,竟然又被训斥了。 常远心里苦。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如今他伴的是储君,却比猛虎还要厉害! 在连忙告饶了之后,常远一闪身就回到了石台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那四份桃花酥,并对诧异的林昔瑶抱了抱拳,这才追上了宇文宸的步伐。 而林昔瑶这般,宇文宸才走,她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似得,再没有力气,直接跌坐在了石凳上。 这时候,苏旭这才急匆匆走了过来,一脸愧疚道:“大小姐,刚刚我去听雪院布置了,不知道殿下赶来了,也没有想到殿下竟然不让人通报就进来了,是属下的失职。” 这怪不得他。 谁又能拿太子怎么样呢? 林昔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无妨,他已经走了。” 看今天被她气走了的样子,估计不会再来了吧? 林昔瑶心里有些忐忑。 她心里也有些堵。 之前想要回去休息,可听到苏旭提到听雪院,她蓦地响起一件事来,连忙抬手撑住石桌站起来,叹息道:“我去见一见沈氏。” 之前记着倚兰院这边,再加上她也是在气头上,所以很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问问沈氏。 这会儿既然张氏无恙,她也得赶紧去问一下。 就如她在皇后面前陈述的那般,沈氏没有势力没有人脉,怎么可能将毒手伸到丞相府去? 而且,还是在皇后要饮的茶盏里下毒? 这一点,林昔瑶觉得现在的她都办不到。 沈氏是怎么做到的? 233 憋屈的太子殿下 林昔瑶第一次来听雪院。 往昔的听雪院是整个将军府最风光的地方,光是促使丫头就是七八个,更别说林昔云房里的二等丫头和大丫头以及老妈子。 而如今,那些人都被林昔瑶打发去了外面的庄子,这偌大的听雪院也就只剩下守着沈氏的护卫以及林昔云之前身边的陪嫁丫鬟巧兰和巧玉。 上一次林昔云为了不引人注意,留了她们两个在府上,自己带着林昔兰随着皇后的暗卫去了青州。 后面传来了林昔云出事的消息,这两个丫鬟也就顺理成章的留在了沈氏的身边。 林昔瑶才走到院子门口,就已经能听到里间沈氏的咒骂声。 那些话不堪入耳。 林昔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打发了春花秋月在院子门口守着,自己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巧兰和巧玉被沈氏罚跪在床边,沈氏不住的咒骂,让这两个丫鬟也不敢抬起头来。 “都出去吧。” 林昔瑶淡淡的开口,对她们来说,如懞大赦,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沈氏一听到林昔瑶的声音,豁然抬眸看向林昔瑶,刚刚还在咒骂的狰狞表情瞬间僵硬住了。 林昔瑶轻笑道:“怎么不骂了?” 沈氏动了动唇瓣,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你也是知道,你现在触怒我一分,我都会十倍的奉还到你女儿身上道理了吧?” 林昔瑶的话让沈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下意识就要骂林昔瑶“贱人”,可是话才到了嘴边,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她的云姐儿落到了她的手上。 如果她再激怒了林昔瑶,只怕是活不成了。 就算是沦落到了妓院……至少还能活命。 沈氏这半天也算是缓和过来了。 她咬着唇瓣,只用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昔瑶道:“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闻言,林昔瑶摊开了手,做无奈状:“我也不想怎样,你若肯配合我的话,你女儿的日子才会好过,否则的话,你信不信,我一天给她找一百个恩客?让她好好享受?” “你!林昔瑶你个贱人,你个下贱坯子!” 沈氏实在没有忍住,直接唾骂出口。 话音才落,苍白的面色瞬间一变,立即涨红了脸朝林昔瑶爬了过来。 她的脊梁骨被林昔瑶毫不留情的折断,没有林昔瑶的吩咐,苏旭是不会给她找大夫的。 如果这样拖下去,她只会是废人一个! 沈氏直接往林昔瑶的方向爬,一转头,就噗通一声从床上给滚落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哀嚎,便是她撕心裂肺的痛楚。 转眼间,她里里外外的衣服都如同被雨水淋湿透了一般,全是汗水。 沈氏也顾不得许多,一点一点向林昔瑶的位置爬去,她一边爬,一边道:“我错了,瑶姐儿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云姐儿,你就放过她这一回好不好?她也算是吃过教训了……” 沈氏哭的脸上的脂粉和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狼狈,而她已经全然不在意这些了,眼下她只希望林昔瑶能松口,放过林昔云。 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没有什么气节,也可以不在乎什么贞洁名声,现在只是卑微的希望林昔云能回到她身边。 林昔瑶一垂眸,就看到她双眸中满是祈求的神情。 “我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放林昔云回来,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将茶水里下毒的?” 闻言,沈氏一怔。 她见林昔瑶双眸微微眯起,那神情俨然是她如果敢说半句假话的话,她能立即让林昔云生不如死! 沈氏心疼女儿,她自然不敢再迟疑,连忙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将压箱底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买通了一个门房,今日丞相府人多眼杂,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多了一个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近皇后,恰巧这时候有个丫头来告诉我,说她可以帮忙,她带着我进了一个院子的小厨房,并告诉我,每一次皇后来了都会用这里上好的碧螺春,这里还准备着皇后专用的茶具。”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氏的眸子里带着真诚,林昔瑶并不担心她会说假话。 她皱眉道:“你可知那丫鬟是谁身边的?” 沈氏起先有些迟疑,不过看到林昔瑶那冰冷的目光感受到她迫人的气场之后,沈氏一咬牙道:“我如果说了,你得跟我保证要将云姐儿带回来!” 话音才落,林昔瑶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她笑道:“你现在落到我的手上,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林昔瑶抬脚将她拽着自己裙摆的手给毫不留情的踢开,皱眉道:“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会让苏旭给你请大夫,至少答应你给你看好你的脊梁,不至于让你成为废人,否则的话,你觉得你瘫痪在床上,你的云姐儿回来了,心里会高兴?” 闻言,沈氏面色一僵,她确实没有跟林昔瑶谈判的资本,她也已经看出来了,林昔瑶远比她估计的还要心狠手辣,她说的不会给她请大夫的话,就一定不会请。 她不要就这样瘫了下去! 虽然明明是林昔瑶动手将她打车了这样,眼下,她却不得不为了自己能治好身上的伤对林昔瑶摇尾乞怜。 沈氏心里的恨意如海浪般澎湃,但在林昔瑶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神下,她只得垂下了眸子,再不迟疑,咬牙道:“我当时留了一个心眼,想着就算事情败露,如果我能用这件事为自己的小命谋一条活路……在下了毒之后,就悄悄的跟着那丫鬟去了,结果看到她去了静芳院,最后跟着丞相府的大小姐李云秀一起出来的。” 她虽然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心走进了丞相府,但世人都怕死,尤其是在生死关头,她又迟疑了,这才为自己留了一个小心眼。 沈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一条重要的消息。 林昔瑶很满意。 她抬手摩挲着案几上的茶盏,点头道:“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来。” 234 盘问 “没有了。” 沈氏如实道:“今日丞相府人多,也确实混乱,我跟在一众命妇里,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我,我本来是想着看到皇后亲口喝下……却没有想到……” 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被林昔瑶当场戳穿。 想起这一点,沈氏就恨的咬牙切齿,甚至恨不得扒了林昔瑶的皮。 但现在,她却是那个要被林昔瑶扒皮的人。 沈氏郁闷的想要吐血。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会反悔吧!” 沈氏咬了咬牙,努力抬起头来,看着如同仙女一般的林昔瑶。 她从容洒脱,一身精致的妆容配着她那绝美的容貌,是个女人见了都会自惭形秽,更何况如今的她还是匍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仰望着她。 林昔瑶垂眸,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沈氏道:“我这就让苏旭来给你找大夫,不过,今日之事,包括林昔云的事情,但凡你泄露出了半个字,你的云姐儿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好好!我知道了!” 沈氏咬牙切齿的答应。 林昔瑶只当是没有看见她眼底里藏着的恨意。 她现在不是不可以杀了沈氏,只是看在二叔林远成的面子上,到时候该如何处置沈氏,就让林远成来定夺,以免以后二叔跟她和林昔兰之前起了嫌隙。 将军府人丁凋零,如今能称之为亲人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了,就算为了林昔兰,林昔瑶也要给二叔这个面子。 她最后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沈氏,便提起了步子离开,走到廊檐下的时候,看到巧兰和巧玉,林昔瑶叮嘱道:“以后你们就负责看住她,不让她踏出这听雪院半步,如果差事办的好,我不会亏待你们。” 巧兰和巧玉虽然是林昔云身边的丫鬟,但林昔云之前可没少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来虐待她们,以至于到现在她们胳膊上到处都是疤痕。 两人早就跟林昔云离了心,这会儿听到林昔瑶的吩咐,哪有不应的,连忙点头表明了忠心。 林昔瑶看着两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下意识想到之前沈氏在床前让这两人罚跪,她们胆战心惊的模样,沈氏如今遭受了这些磨难,只怕心理越发扭曲,更加虐待她们。 只不过是跟错了主子。 林昔瑶轻叹道:“如果她再折磨你们,大可以装作没听见,记住,以后她只是沈氏,不再是主子。” 这也就意味着,这两个丫鬟没有必要再听沈氏的话,再任由她折磨。 话音才落,被折磨了许久委屈了许久的巧兰和巧玉再忍不住双双对着林昔瑶磕头道:“谢大小姐活命之恩,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为大小姐办事!” 林昔瑶点了点头,这才快步离开了听雪院。 巧兰和巧玉看了对方一眼,目送着林昔瑶离开,这才提起了步子走进了内室。 “你们两个死哪里去了!半天都不见回来!有你们这样伺候主子的吗!” 沈氏对林昔瑶没有办法,看到两个可以任由自己揉捏的丫鬟,瞬间将恨意都转移到了她们的身上。 “怎么,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我叫不动你们吗?” 沈氏的声音犹如啐了毒的冰一般,让巧兰和巧玉下意识浑身发冷,不过转瞬想到林昔瑶的话,一时间觉得身后有了靠山,也就有了底气。 当然不会将沈氏放在眼里。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便弯下腰来,合力将沈氏从地上架起来,不等沈氏抱怨,两人直接往床上一丢。 “哎哟!我的祖宗,你们两个死人是打算摔死我吗?” 沈氏疼的冷汗直流,然而这一次巧兰和巧玉就像是一点儿都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似得。 两人垂下眸子,对沈氏恭敬道:“奴婢就在门外候着,二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们。” 虽然说着是吩咐,但这会儿已经这样对她了,沈氏才不觉得自己能叫的动她们。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两个白眼狼,小贱蹄子,林昔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为她办事,这些年难道忘记我们云姐儿对你们的好了吗?狼心狗肺的东西!猪狗不如!” 一连串咒骂的声音从沈氏的喉头发出,她一点儿都没有遮掩,再不似之前想骂林昔瑶而又要强忍着不敢骂一般。 巧兰和巧玉只当是没有听见,服了服身子,转头就走。 见状,沈氏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等着!等着老娘以后怎么折腾你们!” 沈氏恨的咬牙切齿,但奈何她现在躺在床上根本就动弹不得,本来还想在林昔瑶那里受的气发泄在这两个丫鬟身上,谁曾想,这两个丫鬟也已经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不但不听她的,现在还躲的远远的去偷懒。 沈氏气的一口血就这样从肺腑里翻滚了出来,她咬紧了唇瓣,骂道:“你们等着吧!” 就算是现在她折腾不起什么浪来,但沈氏发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不会忘记今天的屈辱和仇恨。 就算她死了,也要吧变成厉鬼一刻不离的缠住林昔瑶,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氏的怨怼,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问心无愧。 从听雪院走了出来,林昔瑶就找来了苏旭,让苏旭去将陈大夫请来给沈氏看看。 倒不是她真的心善的踩断沈氏的脊梁骨又去做好人给她医治,只是林昔瑶觉得她这么一个废人躺在那里要人伺候,让她觉得晦气。 而且,具体怎么处置她,也该是等到二叔回来之后再说。 该给她医治的她还是不会懈怠。 另外,林昔瑶也将从沈氏那里听到的是李云秀从中作梗消息告诉了苏旭。 苏旭听后,大感意外,不解道:“皇后可是李云秀的亲姑姑啊,这些年来,就连我们这些跟皇权不沾边的人都听说了皇后对李云秀的好,那李云秀怎么会……” 苏旭不解。 但林昔瑶却知道是为什么。 她太了解李云秀了。 其实,在丞相府的时候,发现沈氏要对皇后动手的时候,她就在第一时间怀疑到了李云秀的身上。 235 自作孽 丞相府的人都一门心思要巴结着皇后这一棵大树。 就连权倾朝野的李默也同样不敢得罪皇后。 他们是同气连枝,而经过皇后手中的吃食就更是讲究,除了丞相府的人和皇后身边的人,旁人根本就无从下手。 然而,这一次竟然让沈氏差一点儿得逞了。 原因只可能是丞相府里的人出了问题,而且这个人对皇后有怨怼。 在将丞相府那么几个可能动手的人梳理了一番之后,林昔瑶不难怀疑到李云秀的身上。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以陈王妃的身份自居,如果不是在永宁侯府出了那档子事,估计他们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她没有想到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在,自己的名声毁了不说,陈王妃的位置也拱手让给了刘娇。 这件事皇后没有为她做主,已经让她怀恨在心了,之后,皇后虽然将她接近了凤仪宫,却再没有提及要让她给陈王做侧妃的念头,为此李云秀甚至还不惜铤而走险对陈王宇文昊用药。 但天不遂人愿,最后阴差阳错之下,便宜了林昔云。 事情败露,自然让皇后对李云秀越发的不满,也逐渐疏离了她。 李云秀想着以皇后的身份,如果真的想要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儿,随便安排一个侧妃的位置,她甚至自愿降低身份,谁曾想,皇后并没有这个打算,因此李云秀自然心中生了恨意。 有皇后在一日,陈王就不可能立她为侧妃。 除非皇后死了。 皇后一倒,陈王失去了仰仗,只能更加紧密的跟丞相府联系在一起,那时候陈王一定跳脚要娶她。 林昔瑶太了解李云秀了,这些年,她和娘亲的吃苦程度全部系在李云秀的喜怒哀乐上,所以她揣摩李云秀的心思比任何人都厉害。 所以,在听到沈氏说出李云秀的名字的时候,她才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时候,面对苏旭的疑惑,林昔瑶轻描淡写的提了两句,就道:“你让人将这个消息悄悄的放出去,皇后这一次肯定也在查,但这事情这么大,李默一定会偏袒李云秀,他在自己府上为李云秀遮掩这并不难,你就将消息带给皇后安插的那些人跟前儿就好了,只要他们起了疑心,到时候我们只管看着皇后和丞相府内讧了。” 狗咬狗,比自己动手打狗要轻松多了。 就算为了大局,皇后不会拿李云秀怎么样,但这一次她的心却是被丞相府伤透了,李默若是直接交出李云秀还好,若是包庇掩藏了李云秀是所作所为,那才会更让皇后寒心。 这人心一旦寒了,以后就更加容易找机会来离间他们。 林昔瑶只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只不过,眼前,还有一关,需要她自己迈过去。 等苏旭走了之后,林昔瑶又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刻苦练武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早,凤仪宫的桂嬷嬷就来了。 林昔瑶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肯定不好过。 但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收拾妥当之后,林昔瑶去前厅给桂嬷嬷见礼,桂嬷嬷扫了扫林昔瑶身后,发现沈氏并未跟上,下意识皱眉道:“皇后让清宁县主带着沈氏一并进宫。” 林昔瑶早就已经料到了,不慌不忙道:“还请桂嬷嬷见谅,沈氏昨天自打被带回了府上之后,就发了疯,连自己都咬,甚至还撞柱子撞墙,下人们拦不住,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假山上摔下来,摔断了脊梁骨,昨日清宁已经让大夫给她接骨了,只是现在她依然疯癫,只能绑缚在床上,恐怕会吓到了娘娘,所以清宁不敢带着她去惊扰娘娘。” 闻言,桂嬷嬷将信将疑的看着林昔瑶。 似是想从林昔瑶的眸子里看出异样来。 林昔瑶抬手,引着桂嬷嬷往听雪院走,一边走一边道:“桂嬷嬷若是不信的话,现在可随我去一趟便知。” 见林昔瑶动作落落大方,言语间都带着诚恳,不像是在作假,桂嬷嬷提起步子跟了两步,在跨出门槛儿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一个疯婆子,带到娘娘跟前只会给娘娘添晦气。” 言罢,桂嬷嬷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道:“那就劳烦清宁县主随奴婢走一趟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随着桂嬷嬷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在去皇宫的路上,林昔瑶设想过许多种见到皇后的情形,却唯独没有想到,皇后还叫了李云秀来。 按理说,皇后不应该是怒气冲天的质问李云秀吗?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起身给皇后见礼。 这一次,皇后并没有为难她,只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你那个婶娘现在怎么样了?” 皇后的话是问向林昔瑶的,但她的目光却落在了李云秀的身上。 而李云秀没有什么城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片慌乱,眼底里也满是紧张。 眨眼间,皇后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她拍了拍李云秀的手道:“你且先回去,姑姑这里无事,也让你父亲莫要担心了。” 言罢,皇后对桂嬷嬷递了一个眼色。 见状,桂嬷嬷连忙上前要带着李云秀退下。 李云秀虽然有心要听听林昔瑶带过来的沈氏说的话,这时候却不得不咬牙退下,她在临走的时候还恶狠狠的剜了林昔瑶一眼,那眼底里的恨意和警告之色不言而喻。 看到她这般模样,林昔瑶的脑子里只想到一个字——蠢! 李云秀确实是蠢的。 她如果不是蠢,也不会将手上大好的资源浪费成了这个模样。 不过是想嫁一个陈王,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计谋都是失败的,现在连皇后也对她彻底寒了心。 刚刚她一进门,虽然听到皇后跟她亲昵的交谈,但皇后眼底里哪里有半点儿温度。 那不经意间垂下的眸子里掩藏的寒芒和杀气,林昔瑶看的分明。 不等她来报复,李云秀这一次是彻底的将自己作死了。 林昔瑶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等着李云秀走远了,她抬眸看了皇后一眼,便飞快的垂下了眼帘,带着应有的歉意和愧色道:“沈氏确实有话对清宁说过。” 236 蠢 言罢,林昔瑶抬眸看了看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 皇后一抬手就将这些人屏退了,只留下了桂嬷嬷。 等到偌大的内殿只剩下皇后、桂嬷嬷,林昔瑶三人的时候,皇后才道:“什么话?” 林昔瑶服了服身子,谨慎道:“沈氏说林昔云的死是娘娘害的……因此才对娘娘起了歹意。” 闻言,皇后眸色一紧,看向垂着头,一副谨慎细微的林昔瑶,轻笑道:“只这一句?” 林昔瑶咬了咬唇瓣,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一句,还有一些就是在骂清宁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论,不能跟娘娘细说,以免污了娘娘的耳。” 皇后朝前欠了欠身子,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 她的眼神里带着意味深长。 “本宫会找人查的,如果沈氏还说了些什么,你又恰巧瞒着本宫,本宫不会就此作罢。” 闻言,林昔瑶一个哆嗦,连忙紧张道:“娘娘,其实那沈氏也说了一些胡话,但清宁不敢当真,更不敢告诉娘娘。” 面上林昔瑶紧张不安,实际上她心里平静的很。 皇后这样的态度,也就说明了她应该已经知道了李云秀出手的事情,只不过是在试探沈氏和她到底知不知情。 她本可以先遮掩过去的,但皇后不是傻子,李云秀那么蠢,做事又不小心,就连沈氏都能抓住把柄,更何况皇后,而且沈氏具体知不知道,皇后找个人去询问一番,稍稍加以威逼利诱就能知道。 与其让沈氏在皇后面前露脸,倒不如她自己先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 也好打消皇后对她的疑虑。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皇后那凌厉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她轻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手上的茶盏道:“你知道轻重就好,这件事传出去了到底不好,本宫给你这个面子,就将这件事压下了,只是那沈氏既然疯了,就不要再放出来了,至于以后怎么处置,本宫相信你会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哪里是给林昔瑶一个面子。 这分明是不想将李云秀扯出来,为了抱住李云秀从而不跟丞相府撕破脸皮,这才将这件事压下来。 林昔瑶看破不说破,她点了点头道:“清宁知道了,娘娘放心。” 皇后点了点头,又嘉许道:“你且放心,沈氏是沈氏,本宫还是分得清的,今日若非是你及时阻拦,本宫这会儿恐怕也是胸多吉少,本宫不会迁怒到你和阿兰的身上。” 闻言,林昔瑶面上一喜,连忙抬眸带着期待的看向皇后道:“那娘娘,清宁是否可以去探望一下阿兰……清宁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近来身体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皇后将手上的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案几上,眸色里带着几分不悦道:“本宫才刚刚夸你知道轻重,你就这般急躁。” 林昔瑶连忙敛眉,不敢再开口。 看到她一副乖巧的样子,皇后也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阿兰在我这里过的很好,你且放心,再过些日子,等有个合适的时机,本宫就安排人让你们姐妹相见。” 闻言,林昔瑶面上一喜,连忙谢恩道:“清宁谢娘娘恩典。” “你且去吧,本宫乏了。” 皇后摆了摆手,抬手支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林昔瑶这才退了下去。 她在转身的时候,那长长的眼睫毛下划过一抹恨意。 论演戏,她可不在怕的。 明明皇后让林昔云去杀阿兰,这会儿倒是装的跟什么事都没有似得,如果她当时没有找到阿兰,只怕这会儿还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皇后会演戏,她当然愿意陪着她演戏。 林昔瑶抬眸,款步走出了凤仪宫。 这边林昔瑶前脚走,后脚皇后抬手就将案几上的茶盏给掀翻了。 “混账东西!” “本宫待她那么好,这些年来悉心调教,是真心又当女儿又当儿媳妇般疼爱,她竟然!她竟然!”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 一旁的桂嬷嬷连忙柔声劝道:“娘娘,仔细别气坏了身子,表小姐也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如果放到其他人身上,皇后还有可能因为这个理由而原谅李云秀,但放到她自己身上,她当然觉得罪无可赦。 就如她跟林昔瑶说的那句话,如果不是林昔瑶及时阻止,只怕现在她已经断气了! 想起这个,皇后就气的咬牙切齿。 她之前收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以为有人要陷害李云秀,但还是安耐住了内心的急躁和暴怒传了她进宫,且一并叫了林昔瑶和沈氏,就是为了当面看看李云秀的反应。 结果,她让自己失望透顶! 皇后站起了身子来,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本宫待她哪点儿不好?她不能嫁给昊儿又不是本宫的意思,现在她竟然迁怒到了本宫身上,以为本宫是她嫁给昊儿的绊脚石!” 就在刚刚,她就恨不得将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要不是桂嬷嬷一直在给她递眼色,再加上还是看在了兄长李默的面子上,她才忍了下来。 这件事一旦闹开,她跟丞相府之间必然生了嫌隙,如今宇文宸未倒,她还需要李默的助力,什么都比不过儿子的前途重要。 所以,她忍了。 这会儿等人都退下了,皇后再也忍不住直接爆发了出来。 她看着李云秀之前离去的方向,冷声道:“本宫是不是该将计就计送她去和亲?免得成日在本宫面前碍眼?” 之前本来跟李默商议,是送林昔瑶走。 但这会儿,她已经对林昔瑶多了几分信任,而之前自己百般疼爱的人却在背后给她捅刀子。 皇后的表情都有些狰狞。 见状,桂嬷嬷在一旁忙道:“娘娘,万万不可。” “您想想陈王殿下,就算表小姐这一次做错了,您若是因此舍弃她而放过林氏女,只怕丞相那边会跟您离心……” 皇后又何尝不知道,她不过是说的一时的气话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无力的坐在了靠椅上,抬了抬手道:“罢了,你也退下吧。” 237 试探 宇文宸才从太极殿出来,就听常远在旁边屁颠屁颠道:“主子,林小姐进宫了。” 宇文宸继续往前走,连眼神都吝啬给予常远一个,并故作不解道:“哪个林小姐?” 常远差点儿气结,他只得跟上两步,小心翼翼在旁边道:“就是清宁县主啊,被凤仪宫叫过去了,皇后该不会要罚她吧?属下记得上一次就让她跪了好久,又提了那么重的东西来,今天看样子,不会再让她送东西,但肯定也不会好过的。” 宇文宸没有搭理常远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没有,常远有些担心。 毕竟那沈氏可是给皇后下毒,这一次林昔瑶被沈氏连累,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主子这就一点儿都不上心? 看到宇文宸冷冽的身影,常远只得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了没有百步,宇文宸突然转头冷眼看了一眼常远道:“你不去探探怎么样了,跟着孤做什么?” 闻言,常远一怔, 您老人家可没有吩咐他哪里敢行动! 这会儿常远只得一路飞奔去了凤仪宫,私下跟桩子问了下情况,那桩子当时没在内殿伺候,只知道皇后留着清宁县主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她走了,等她走了之后,皇后还发了好一通火,摔了茶盏。 由此,常远判断,皇后肯定对清宁县主发火了。 他一转头就回了东宫,将这件事跟宇文宸说了一通,还着重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和同仇敌忾的感受。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常远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属下去将军府看看清宁县主?就说是殿下让属下去关心的?” 宇文宸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嘲讽道:“孤关心她做什么!” 言罢,他冷哼了一声,继续看折子。 可经过了这一番,手上的折子怎么看都不对了,宇文宸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受了委屈的模样。 起初,他心里是有一些小邪恶的,觉得让她受点委屈也好,她受了委屈,也让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从而寻求他的庇护。 可是转眼,她倔强不肯认输的小模样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 那女人那么倔强,怎么可能服软认输! 估计越是这样,才越会远离他。 一时间,宇文宸心乱如麻,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背着手,在案几前来回踱步,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将愤怒的矛头对准了皇后。 竟然还想欺负他的女人! 宇文宸抬眸对常远道:“派人给清水庵那边递个消息,宇文静也该回来了。” 闻言,常远一怔,不解道:“这关四公主什么事?” 宇文宸白了常远一眼,这一次却很有耐心的解释道:“皇后既然知道了那女人身负的命格,又知道孤看上了她,定然不愿意再将她送到孤的身边了,用不了半个月就是父皇寿辰了,西辽这一次同样派了摄政王及其世子来求亲。” 宇文宸觉得自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李默和李静兰兄妹俩之所以还没有对林昔瑶出手,多半是想让她替宇文静去和亲。 三年前借故推掉了西辽的求亲,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头推掉。 皇后之前舍不得宇文静,想出了将宇文静送去清水庵的办法,宇文宸也只能让她用一次。 常远也不是个傻子,经过宇文宸这么一提点,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他猛地一击掌道:“属下这就去办!” 清水庵那边安排的有他们的人,想让人用个法子让宇文静回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宇文宸轻叹了一口气,安排了这些,心头的郁闷依然没有半点儿减少。 他想着自己私下为了那个女人考虑的这么周到,而人家却一点儿也不领情的样子,就觉得胸闷气短。 宇文宸这边还没有缓和过来,内务府总管福喜就来参见了,看到一脸怒容的宇文宸,福喜提着小心脏,胆战心惊道:“奴才给殿下请安,前两日皇上让奴才将这一次秀女们的画像整理出来,选家事和品行最好的挑出来给殿下选。” 言罢,福喜微微欠身,就见他身后有个小太监手上端着一个看起来并不轻的托盘,托盘上放着几十卷的卷轴。 每一个卷轴上,都画着一个妙龄女子。 宇文宸却懒得多看一眼,直接冷喝一声道:“本宫不用,都退下吧。” 闻言,福喜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 他可是收了不少大臣的好处,要将他们的女儿放到这案几的最上面,好供太子查阅的,谁曾想,殿下连手指头都没有碰一下。 他回去了可怎么交差。 “殿下……这是皇上吩咐的。” 宇文宸有些不耐烦道:“你就回禀父皇,说我一个都没看上。” 话音才落,福喜差点儿气晕了。 看都还没看,这就没看上? 不过,主子的命令他当然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最后只得服了服身子领着人和画卷退了下去。 谁曾想,才退到门口,宇文宸双眸微微一亮,突然出声道:“慢着!” 闻言,福喜似是看到了希望,连忙面带惊喜的转过了头来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挑眉道:“不是说但凡身份品行和年龄都够资格的就须得送进宫选秀吗?” 是有这规矩。 福喜点头。 但昭庆帝仁慈,并没有让人严格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执行,都是各家大臣自愿送进宫的,才会进入初选。 如今能画上画卷呈递到宇文宸面前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了的而且人家也是愿意的。 见常远点头,宇文宸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笑道:“那这上面又没有将军府嫡女,林昔瑶呢?” 闻言,福喜一怔,连忙摇头道:“自然是没有的,林小姐虽然已经出孝期,身份和品行皆能入选,但林小姐如今已经贵为清宁县主……” 言外之意,是不会参加选秀的。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刚刚起的那点儿恶趣味小心思瞬间被浇灭了。 他气的跺了跺脚,暗恨自己当初怎么就多事,担心她受了委屈要给她一个县主的封号。 现在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238 出头 林昔瑶回了将军府,风平浪静的度过了几日,宫里头没有消息再传来,宇文宸也再没有来打扰她。 她也就稍稍的放下了心来。 这一日,收到了她飞鸽传书的林远成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才一进府,就直奔海棠院。 一见到林昔瑶,林远成就担忧道:“瑶姐儿,你没事吧?” 事情的经过林昔瑶大致在信上已经说了,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起,但林远成也能猜到其中的凶险。 他一脸紧张的看着林昔瑶,生怕林昔瑶这一次受到了牵连。 若是因为沈氏的过错,他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林昔瑶将他的自责看在眼里,抬手搀扶起了他,微微一笑道:“二叔放心,我没事,只是沈氏该如何处置,还请二叔定夺。” 林赋这个月已经去了国子监,皇后的意思要将这件事压下,所以将军府也没有人会将这个消息递给林赋。 甚至连林远成回来了,林赋都不知道。 林远成面上满是恨意,眼底里却还是有一丝不忍。 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虽然沈氏泼辣了一些,自私了一些,但到底是有感情在的。 林昔瑶不逼迫他,只道:“二叔先去歇歇,这一路也辛苦了。” 林远成哪里还顾得上休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跺了跺脚道:“我先去看看她。” 林昔瑶点了点头,一点儿都不担心沈氏会将林昔云的事情说出去,除非她是不想让林昔云活了。 不过她还是陪着林远成去了听雪院。 才走到门口,就已经听到沈氏的咒骂声:“不长眼睛的贱蹄子,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你们这是在谋杀!” “狗东西!狼心狗肺!” …… 不堪入耳的话从沈氏有些沙哑的喉头发出来,林远成要跨进院子的步子也跟着一顿。 他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罢了。” 言罢,他转过身来,对林昔瑶道:“这件事惹怒了皇后,恐怕不能善了,为了不拖累将军府,我这就去写休书……只是……能不能留她一命?” 后面半句,林远成几乎带着恳求。 他眼底里依然带着几分不舍,就算如今沈氏已经如此不堪。 如果他居然冷漠,林昔瑶还有些看不起他,见他还对沈氏带着几分情谊,林昔瑶反而高看了他几分。 她点头道:“全凭二叔定夺,我不会过问。” 闻言,林远成眸子里划过一抹感激,连忙对林昔瑶道:“瑶姐儿……谢谢你……” 看着他动容的样子,林昔瑶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二叔如果有一天,林昔云要害我和阿兰的性命,我以牙还牙,你可会恨我?” 这句话很早之前林昔瑶就想问林远成了。 闻言,林远成愣住了,他半天才道:“云姐儿不是……” 林昔瑶没有多说,只道:“你会恨我吗?” 这个回答太难,林远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咬着舌尖儿道:“不会,如果她真的做出了残害手足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林远成的话掷地有声。 林昔瑶之前提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下,不过她还没有愚蠢到立即告诉林远成关于林昔云的事情。 她只道:“有二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言罢,见林远成面带凄色,一身疲惫的样子,她吩咐了丫鬟送他回去先休息。 林远成摆了摆手,提起步子就去了书房,飞快的写下了一封休书交给了如今将军府的管家苏旭,并让他将这件事散步出去。 只有这样,一旦事情被揭露,将军府才能不被波及。 林远成没有半点儿迟疑。 做完了这件事,他就回了林赋平时住的院子。 他知道,等林赋回来了,少不得要闹要指责他,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彼时,在丞相府,李默同样一脸愤怒。 他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李云秀道:“蠢货!你今天倒是生了天大的胆子敢对你姑姑出手了!我怎么生了你怎么个蠢货!” 话音才落,愤怒到极点的李默上前一巴掌打在了李云秀的脸上,直接将她打翻在地。 那俏丽的容颜上瞬间有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相爷,她还是不是你的女儿了,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刘氏虽然对外人心狠手辣,但从来都将李云秀当心头宝,此时看到她被打,心疼的不得了。 这房里没有外人,李默抬手指着李云秀和刘氏,咬牙切齿道:“都是你惯的!是不是哪天看到我不顺眼了,你也要将我毒死!” 要依着李默的脾气,恨不得直接将李云秀交到皇后的手上,任由她处置,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着的,李默还是舍不得。 “爹,不是这样的,我就是一时糊涂……”李云秀早就哭成了泪人,这时候被李默打了,也委屈不已。 她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得,哽咽道:“我喜欢表哥,我一直都以为自己会才成为他的妻子,如今却闹成了这样的局面,女儿已经成了楚王都所有贵女的笑柄,女儿咽不下这口气啊!” “我真的是糊涂了,只看到那将军府的沈氏,之前又不得姑姑的眼,因为林昔云的死对姑姑有些成见,我就想着……我也是一时糊涂!” 闻言,李默气的跺了跺脚。 不过,敏感如他,很快反应过来,他皱眉道:“你怎么知道这些?那沈氏今日怎么会混进丞相府?” 听到这句话,李云秀摇了摇头,又垂下了脑袋道:“女儿是听到下人回来说的,沈氏花重金买了门房要混进来,当时阿娇表妹在我身边,就跟我说了些关于那沈氏的话……” 就算到了这里,李云秀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毕竟决定是她做的,人是她让放进来的。 但李默却隐隐觉得不对,他皱眉道:“刘娇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李默的表情就像是要将人吃了一般,李云秀还是第一次看到阿爹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哪怕是之前在永宁侯府出事,在凤仪宫里算计了宇文昊,他也不曾这么凶狠的对自己。 李云秀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239 休书 “阿娇表妹没有跟我说什么啊?” 李云秀迟疑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她就只是说了一些姑姑讨厌林昔云,连带着也讨厌沈氏的事情,还有就是据说因为林昔云出事,沈氏一直都对姑姑怀恨在心,想找着门路混进丞相府,怕是要对姑姑不利,让我多提防一点。” 李云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都是她当时好奇自己去追问的刘娇,而且刘娇都已经提醒她了,沈氏可能会对皇后不利,是她自己恰巧想到利用这一点。 然而,李默却逐渐的琢磨出了不对劲来。 他皱眉道:“为什么就这么巧?” 在永宁侯府的那一次也是巧合,那一次的巧合之下,让李云秀断送了陈王妃的位置,刚好将刘娇送了上去。 这一次,也是因为刘娇在旁边提醒了她,她才突然一时糊涂。 李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依然不明所以的李云秀,气不打一处来。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货! “你以后就给我在府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哪儿都别去!” 李默抬手拿起案几上的茶盏来,直接摔碎在了李云秀的脚边。 吓的李云秀一哆嗦,连忙躲进了刘氏的怀里。 “娘……” 刘氏抱着李云秀,不满的看向李默道:“云秀也知道错了,再说你妹妹不是没事吗?” 李默气的恨不得上前给刘氏一脚,但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在,他忍住了,只愤然的看着刘氏道:“她这么蠢,就是随了你!” “你!你好好的骂我做什么!” 刘氏也气红了眼,抬手就拉起李云秀来,气哼哼道:“走,跟娘回显国公府去,这丞相府容不下我们娘俩了。” 李云秀还没有起身,李默突然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攥紧了刘氏的衣领,用冷意刺骨的声音道:“刘氏你既嫁进了丞相府,就是丞相府的人,不要一门心思胳膊肘往外拐!连好坏都分不清楚,这些年是你越活越回去了!” 许是李默的态度太过可怕,竟将刘氏给震慑住了,李默又转过头来冷眼看着李云秀道:“还有你!以后别跟刘娇走的太近,不要被人卖了还蠢在鼓里!” 言罢,李默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把丢开了刘氏的衣领之后,也不顾刘氏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直接大步扬长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对那外面的守卫吩咐道:“这两个月将这院子给我看的死死的,也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那守卫起初是一怔,毕竟里面的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和嫡小姐,但一抬眸却看到李默那仿似要吃人的眼神,守卫连忙低头领命。 李默又威慑了两句之后,这才大步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李云秀和刘氏面面相觑,等回过神来之后,只剩下痛哭流涕。 当消息传到显国公府里的时候,刘娇正在修剪牡丹。 她剪下一朵并蒂牡丹其中的一朵,毫不客气的丢在了地上,在听到探子的汇报的时候,这才将剪子交给身边的丫鬟。 “这么说,姑丈这是在怀疑我了?” 刘娇自言自语,抬手抚着剩下的一朵牡丹,眸子里并无半点儿忧色。 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如果堂堂丞相连这一点敏锐的洞察力都没有,那就白在那位置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 即使他察觉到了,也拿她无可奈何,毕竟没有证据。 她只是选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将这件事在李云秀耳边吹了吹风,利用李云秀性格的弱点,暴躁易怒还容易被蛊惑,她笃定李云秀会协助沈氏出手。 一开始,刘娇的目的当然不是皇后。 她尚未嫁给陈王,如果皇后真的死了,陈王没有了最大的仰仗,势必要在丞相府和显国公府做出权衡,谁对他最有利。 比起盘根错节的势力来,显然丞相府要占尽优势。 所以,她还没进门之前,皇后是不能死的。 而之所以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是她既想除掉李云秀,也对林昔瑶有了些怨怼。 只因为那莫须有的命批,就让皇后在她和她之间摇摆不定,这让刘娇心里已经不舒服了,再加上宇文昊对林昔瑶的另眼相看。 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哪怕她明知道自己哥哥对林昔瑶有意,却也没有打算放过她。 除非……之前她在花园里的时候,林昔瑶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但结果让她有些失望,她的两个哥哥,林昔瑶一个都没有瞧上。 这样一来,刘娇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她也知道,林昔瑶有林业成的盖世军功庇护,就算她自己犯下了再大的罪都有可能会被原谅,更何况只是一个隔房的婶娘。 她这样做只是想纾解心中的不快,就算不能要了林昔瑶的命,也让她不好过。 起先事情的发展都在刘娇的意料之中,李云秀果然协助了沈氏对皇后出手,她也做好了准备等皇后将要喝下茶水的时候故意察觉到不妥,来提醒皇后。 只是刘娇没有想到,林昔瑶的反应竟然那么快,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留意到沈氏,注意到沈氏的表情变化从而推断出那茶水有问题。 最后由林昔瑶来提醒了皇后,比起她的提醒,那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再加上林昔瑶的一番巧舌如簧,刘娇虽然退了下去,也能猜到她对皇后说些什么。 最后皇后为了不跟丞相府撕破脸,选择了隐忍,自然也就迁怒不到将军府上来。 这一番算计,看起来高明,最后却不算成功,顶多只是让皇后对李云秀生了恨意。 等于间接的除去了李云秀这一颗绊脚石罢了。 不过能让皇后对丞相府离心,也是一件好事,以后皇后自然会更倾向显国公府一些。 至于林昔瑶…… 刘娇的双眸微微眯起,她到底是小瞧了她。 一次不成,想要再等机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刘娇抬手将花枝上剩下的一朵她刚刚还护在手心里的牡丹直接掐断,随手就丢到了地上,任其滚入尘埃里,一点儿都不怜惜。 240 暗算 烟花巷里,向来鱼龙混杂。 有砸锅卖铁贪图温柔乡里一时的酥软的庄稼汉,也有一掷千金的乡绅土豪,更有纨绔登徒子。 这里向来消息最为灵通。 青州离楚王都不算远,从将军府里递出来的消息,不到半日,就能传到青州。 当林昔云从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口中得知沈氏已经被林远成休掉的消息之后,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本来打算等着她找机会从这里逃出去再去找娘亲,如今娘亲被却被休了,一时间,林昔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甚至都没有听清楚那男人后面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在定睛想了想之后,林昔云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就直接拉着他上床滚成了一团。 在情意正浓的时候,林昔云翻身将那男子压在身下,天旋地转间,她已经拔出了头顶上的发簪,精准的找到了他心口的位置,直接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不等那男人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痛呼,她整个人已经死死的压在他的身上,并且用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布条塞住了他的口鼻。 这男人又瘦又小,正是她最近物色的所有恩客中最好下手的。 而她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如果失败,再想逃离出林昔瑶的掌控,几乎已经不可能。 林昔云不允许自己失败。 这男人就算瘦弱,但力气也大的出奇,换做平时,两三个林昔云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在此之前,林昔云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易,从一个龟奴手里讨了一点他平时教训新来的姑娘们用的软筋散。 算着时间,这会儿该发作了。 再加上林昔云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已经用上了自己所能发挥出来的最大力气的极限。 终于感觉到那男人在自己身下力气逐渐微弱了下去,渐渐的,不折腾了。 林昔云却依然不肯放松,她直接抬手拔掉了发簪,再一次对着他心口的位置又刺了下去。 这几日她故意将那发簪在石板上磨了又磨,为了这一刻计划成功,她已经反复琢磨了无数遍,就连翻身刺杀的动作都是她都是在夜里一个人偷偷练了无数遍,就为了能直接一击毙命。 尖锐的发簪刺入心上创口小,并没有血液四溅的情况发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温热的血液还是顺着发簪的顶端溢了出来,她掌下一片温热。 感受到那男人痛苦的颤栗,林昔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然而她并没有半点儿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相反,所有刻骨的恨意在看到那喷涌而出的血的时候,林昔云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兴奋,激动,不可抑制的喜悦占据了她的脑子。 这种感觉带给她的刺激无以言表。 她死死的压着这男人,一直到他再也没有挣扎了,身上的温度也逐渐降下,林昔云确定他已经死透了,这才蓦地松开了捂着他的口鼻,然后近乎虚脱般躺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也不敢耽搁太久。 稍稍休息了一下,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便转身扒光了这男人的衣服,转头给自己穿上,又给他梳了一个自己的发髻,将他面朝床内侧躺着,做出一个她在睡觉的姿势。 处理了这个男人,林昔云这才起身来迅速的将自己头发扎了起来,再取了一把折扇,就这样用折扇半遮面,随着下楼的几个男人一起出了青楼。 她才一出来,就立即找了一辆马车飞快的离开了青州,直奔楚王都。 这些日子,林昔瑶的人吩咐了妓院的老鸨将她看的死死的,她连一点点体己钱都不可能剩下,从那瘦弱男人身上搜出来的银两也只够她付了从青州到楚王都的马车钱。 那车夫问她要送去楚王都哪里,林昔云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将军府三个字。 不过最后,才走到将军府前面的那条巷子,她就下了马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夫为了赶上关城门的时间,丢下林昔云就飞快的离开了。 昏沉沉一天的天际这时候开始落下了雨点,且越下越大。 熟悉的楚王都,熟悉的巷子,再往前,就是她从小生长到大的将军府。 然而,林昔云却没有一点儿归属感。 将军府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准确的说,将军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这时候,她突然生出一种,天大地大,却唯独容不下她的感觉来。 陈王府自然是不能回去的,她肩胛骨上还烙着青楼的印记,若是让人察觉到这印记,只怕她会死的更惨。 而将军府,也已经容不下她。 就连她娘都被爹爹给休了,她又如何能回去。 雨越下越大,林昔云却像是感觉不到似得,她怔怔的站在距离将军府不到百步的距离,却再没有勇气走进去。 这一切都是林昔瑶害的! 爹爹这么多年来处处对娘亲维护和忍让,怎么可能会突然休了她! 林昔云对林昔瑶恨意刻骨,她发誓,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就算再忍辱偷生,她也一定要让林昔瑶付出代价! 在深深的看了将军府一眼之后,林昔云提起了步子转身离去。 她身体的力气本来就已经耗尽,又淋了这么大的雨,在漫无目的的走出了一条街之后,就再也生不出半点儿力气来。 这时候,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从对面十字路口驶了过来。 林昔云咬了咬唇瓣,决定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她提起步子往街道中间走了两步。 在那车夫看到她的时候,她身子一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好在那车夫反应够快,及时勒住了缰绳。 在马儿吃痛长鸣声中,马车的帘子被一只芊芊玉手打起,紧接着传来了一道清灵悦耳的嗓音:“何事惊慌?” “姑娘,前面地上躺了一个人。” 车夫迟疑了一下,伸出头来仔细看了一眼,确定道:“还是个女人。” 241 逃脱 皇后本打算等昭庆帝寿辰之后,成功的将林昔瑶和亲去了西辽,再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给接回来。 所以,当她看到心急火燎的出现在凤仪宫的宇文静的时候,皇后险些以为自己青天白日的眼睛发花,看错了。 “小祖宗,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皇后既惊又紧张。 即使李默已经肯定这一次绝对能够将林昔瑶给送出去,但谁能保证那西辽摄政王世子潘南晖能忘了宇文静? 宇文静回到了凤仪宫,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前几日她收到了母后的消息,说母后身体有恙,让她快马加鞭的赶回来,送信的是专门负责她和母妃通信的亲信,她自然不敢怀疑,再加上清水庵就在距离王都不到一日车程的青州地界,往返也快,宇文静也懒得等回信了,立即让人收拾了东西就往王都赶。 宇文静将信函交给了皇后,皇后气得垂足顿胸。 正欲让人立即将宇文静悄悄送回去,就听见太监来报:“昭庆帝让宇文静去太极殿回话。” 所以,宇文静回来的事情,昭庆帝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当初让人捏造了宇文静跟皇宫命格冲突,需要送去北面的清水庵消业,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如今,她竟自己跑回来了,而且这事背后的原因肯定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连昭庆帝都知道了,皇后不用想都知道,再想将宇文静送去清水庵只怕是不可能了。 她只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拉着宇文静一起去太极殿,却听那太监和气恭敬道:“娘娘,皇上说,想单独跟公主说会儿体己话。” 也就是说,让她别碍眼。 皇后当然能听出来这里面的深意,她气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当着福喜的面只能叮嘱了宇文静两句好生跟昭庆帝说话,别惹怒了父皇之类的话,这才放了宇文静离去。 宇文静前脚走,皇后后脚就让桂嬷嬷去传林昔瑶进宫。 除了宇文宸,她不会想到第二个会对宇文静下手的人! 皇后强忍着怒气,一直坐等着林昔瑶进了凤仪宫。 被皇后突然传进来的林昔瑶也是一头雾水。 她从容行礼之后,皇后却并没有叫她起身。 林昔瑶就知道,皇后心情不佳。 “本宫前些日子让桂嬷嬷给你送去的东西,你可用上了?” 前些日子,什么东西? 林昔瑶脑子转的飞快,愣了一下就瞬间想到了桂嬷嬷之前送过来的那瓶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她面上划过一抹惶恐,连忙道:“回娘娘的话,清宁不敢欺瞒皇后,之前几次想下手,却没有机会。” “前几日,祖母生病,太子虽奉皇上之命来探望,却只看了一眼就走了,清宁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 闻言,皇后冷哼了一声道:“你别以为本宫是好糊弄的,如果那宇文宸对你没有别的心思,为何会拒绝内务府送过去的那么多美人?如果对你没别的心思,会去探望张氏?以宇文宸的性子,如果他不愿意的事情,就是皇上也拿他没有办法。” 林昔瑶被皇后堵的说不出话来,她急的快要落下泪来,一脸惶恐和不安道:“可是,太子并没有对清宁说过什么,甚至连上一次祖母生病,他也气哼哼的走的。” 皇后认真的打量了林昔瑶的表情,最终摆了摆手道:“你且起来吧。” 以她这么多年来对宇文宸的了解,这确实是宇文宸的性子。 他那样骄傲又谨慎小心的人,就算看上了林昔瑶,也不会当面对林昔瑶做什么表示,能赏赐她一些东西,对她另眼相看,想来也是宇文宸最大的恩赐了。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挑眉看着低眉顺目的林昔瑶,也顺眼了几分,她轻叹道:“不是本宫催你,而是那宇文宸步步紧逼,如果你再不快一点的话,只怕这偌大的皇宫也不会再有本宫和陈王的立足之地了,到那时候,本宫不在了,你的阿兰恐怕……” 后面的话皇后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林昔瑶连忙低头行礼道:“娘娘放心,昔瑶对娘娘绝无二心,只要一有机会,昔瑶一定不辱使命!” 看到林昔瑶这态度,皇后也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候,外间太监来报,说宇文静回来了。 皇后面上一喜,也顾不得林昔瑶了,连忙快步迎了出去。 宇文静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甜甜道:“母后。” “怎么样,你父皇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宇文静摇了摇头,笑道:“父皇只说让静儿安心在皇宫住着,不用担心其他的,静儿觉得,父皇意有所指。” 宇文静拉着皇后的手撒娇,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旁站着的林昔瑶身上,待看到一身绯色倾城的林昔瑶的时候,宇文静的眸子里蓦地划过一抹嫉妒之色。 “她是谁?” 在此之前,宇文静还没有见过林昔瑶。 林昔瑶连忙上前,对宇文静服了服身子,行了一礼道:“清宁给四公主请安。” 宇文静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林昔瑶一圈,这才将林昔瑶跟她最近听的最多的关于清宁县主的传闻给联系了起来。 一想到她是被宇文宸看上的女人,宇文静看林昔瑶就越发不满了起来。 “母后传她来做什么?” 宇文静也不让林昔瑶起身,直接无视她,转头跟皇后说话。 “我看,太子的眼神是不是瞎了,竟然会看上她?” 闻言,林昔瑶依然保持着垂眸听训的姿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心里也对着宇文静的恨意越发汹涌了起来。 林昔瑶没有见过宇文静,李云裳却是见过的。 不仅见过,就在三年前,宇文静还没有被送去清水庵之前,有一次去丞相府玩,心血来潮之下,还想剁下她的一只手,如果不是当时恰巧路过的刘陵为她仗义执言,只怕…… 往昔的恨意顷刻间涌上心头,林昔瑶却依然能保持着镇定的姿态恭敬垂眸。 皇后对她不敢怒不敢言的态度越发满意,她搂着宇文静转身,并对林昔瑶摆手道:“你且先退下吧。” 242 宇文静 林昔瑶依言退下,出了凤仪宫的门,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可压在心上的石头依然没有减轻半点儿分量。 皇后催得紧,她必须要尽快跟宇文宸商量一下对策。 要蒙骗过皇后,让她取得皇后的信任,她才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只是…… 上一次宇文宸走的那么绝然,这时候自己再去找他,会不会太丢脸了? 林昔瑶有些犹豫。 一路回到了将军府,才走到海棠院门口,就看到林赋气冲冲的朝她走来,还没走到跟前,他就大声呵斥道:“林昔瑶,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林昔瑶微微皱眉。 她并没有打算瞒着林赋,毕竟要将沈氏被休的消息散步出去,也快越好,这样才能避免事情暴露之后牵连到将军府。 林赋知道这件事,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她没有想到,林赋不但没有吸取上一次被她痛揍的教训,这一次又找了上来。 林赋还没走到林昔瑶跟前,就被海棠院门口的两个守卫给拦下。 “放开他。” 林昔瑶淡淡的开口,抬眸看着林赋道:“你应该去问问你那个好母亲到底做了什么。” 闻言,林赋冷笑了一声,突然啐了林昔瑶一口,他朗声道:“我要是能见到母亲,还用得着来找你!你这个心肠歹毒的恶女人,不知恩图报便也罢了,如今连我父亲也一并蛊惑了,你索性杀了我啊!” 林赋的那一口唾沫刚巧吐到了林昔瑶的衣摆上。 她抬手就抽出了侍卫腰际的佩剑,撕拉一下,连着那一块衣摆直接割裂了下来。 不等林赋反应过来,林昔瑶已经再一次将那剑放回了剑鞘,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林赋面前,一把攥紧了他的领口,冷笑道:“你可知道,你刚刚这般侮辱我,就已经是犯了杀头的罪吗?” “林昔瑶!你如今把持了整个将军府,我自然是不能奈你何,但你要相信我在国子监,总有正义之士会站出来为我伸张!” 林赋也是气到了极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他虽然比林昔瑶还高了一个头,但却娇生惯养,缺乏锻炼,没有一点儿拳脚功夫,在林昔瑶的手下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逞逞嘴上功夫,他料定林昔瑶不敢杀他。 听到他的话,林昔瑶只觉得好笑,她一把丢开林赋,像是丢一件垃圾一般,直接丢到了脚下的地上,然后冷笑道:“正义之士?你说的是上一次用龌蹉的手段对我下毒手的刘诗瑶?” 话音才落,林赋面色一白,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 本来刘御史看上了他腹中有二两才华,有意将女儿刘诗瑶许配给他,他也喜欢刘诗瑶的娇憨,自从上一次被林昔瑶羞辱了之后,在他跟刘诗瑶耳鬓厮磨的时候,难免透露出对林昔瑶的憎恨来。 因此,也埋下了祸根。 如今刘诗瑶被远远的送去了并州乡下,再不可能返回王都,他自然也不能为了她而断送了自己在楚王都的大好前途,两人之间就此作罢。 本来已经逐渐被他抛到脑后的女人,一下子被林昔瑶这样一提起来,林赋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去反省是自己造成了刘诗瑶的悲剧,却来将一切的源头都怪罪到林昔瑶的头上。 “如果不是你,诗瑶又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林赋被林昔瑶重重的丢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他的下巴磕在石头上,擦破了皮,他抬手擦掉上面的血丝,咬牙切齿的盯着林昔瑶。 林昔瑶怒极反笑,真的是沈氏教出来的好儿子! 这三观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就该伸长了脖子让刘诗瑶杀了,还要替刘诗瑶遮掩,这才对吗?” 话音才落,林赋面上有些挂不住,正打算说什么,林昔瑶抬脚一脚就踹在他胸口上,然后冷冽道:“你母亲做的那些龌蹉的事情,我还是建议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好,如果知道了,说不定哪天盘查起来,连你自己的小命都会保不住,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安安分分的待在你的国子监,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言罢,林昔瑶松开了脚,正打算起身,看到林赋一脸愤怒,双眸都似是在喷火的样子,林昔瑶又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再有下一次,从今往后,你若再敢生出是非,我不会留情了。” 说话间,林昔瑶正要转头往海棠院走,却见回廊上匆匆而来的林远成的身影。 看到林赋被打在地上、下巴和嘴角还带着血的模样,林远成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气道:“逆子!我就转身的功夫,你就跑来这里闹了!还不跟我回去!” 一见林远成来了,林赋犹如看到了救星,连忙大声道:“爹,你看看这个恶女人!” 话音才落,已经走到跟前的林远成抬手就给了林赋一巴掌,然后一把拖起他往外走,并不住的向林昔瑶赔罪。 不知道林远成拖了林赋回房里说了些什么,林赋气急败坏的被拖进去,最后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从书房走了出来就直接去了国子监,再不提去听雪院的事情。 林昔瑶回了海棠院正在饮茶,听到这个消息,一点儿都不意外,她也能猜到大概林远成对林赋说了些什么。 林赋以后是没有指望了,想要振兴将军府,恐怕也成了无稽之谈。 林昔瑶握紧了手上的茶盏,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见苏旭匆匆忙忙从院外走了进来。 林昔瑶屏退了春花和秋月,抬眸看向刚进门的苏旭道:“何事?” “大小姐,之前我们安插在丞相府刘氏身边的那个桩子,张氏被打死了。”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看了下院外,并没有其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 苏旭摇了摇头,不确定道:“还没有查清楚原因,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让其他人都按兵不动,最近暂时不要有所动作。” 那张氏已经跟在刘氏身边很多年了,办事沉稳可靠,她还是李云裳的时候,都没有怀玉过她是探子的身份,而刘氏虽然对她们母女俩残忍,但对她信任的人却很少责难,那张氏怎么会突然被打死了? 243打了老的来了小的 林昔瑶看着苏旭的表情,就知道他跟自己想到了一处,怕是张氏有什么动作被人察觉了。 亦或者说……是有人泄露了张氏的身份。 这两者皆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眼下,也只能照苏旭说的做,最为稳妥。 林昔瑶点了点头,抬眸提醒苏旭道:“上一次,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苏旭也正要说这个,他垂眸道:“大小姐上一次溺水确实疑点重重,大小姐小时候有过一次坠湖的经历,从那之后就怕水,按说不该独自去莲池的,但属下盘查了府里所有的人,他们都没有亲眼看到大小姐落水,就连春花和秋月,当时都被大小姐支开,恰巧不在您身边。” 没有一个人看见,难不成是林昔瑶本人想不开?还故意支开了春花和秋月? 林昔瑶抬眸,看着苏旭道:“那当时是谁第一个发现我溺水了?” 苏旭垂眸道:“是秋月,她去给大小姐去披风,才走到院门口就听见莲池里的噗通声。”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问道:“那春花呢,她在哪里?” 苏旭敛眉道:“据说她恰巧回院子里给大小姐取糕点了,跟秋月前后脚离开,也是前后脚回来。” 在自己院子里吃糕点不好,要跑去冷风瑟瑟的莲池吃糕点? 林昔瑶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见苏旭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她只好道:“再继续留意一下,看看府里有没有其他人比较可疑的。” 如果有其他人在春花秋月离开的时候钻了空子,将她推下去的,也说不定。 不过林昔瑶本来就有功夫在身,她身上的内力浑厚,不比现在的她,能将她轻松推入莲池的,功夫肯定不弱。 苏旭不敢大意,应了下去。 转眼又过了几日。 昭庆帝寿辰在即,已经陆续有使臣进王都,王都中已经传言四起,据说北齐使臣护送了天仙一样的北齐公主萧雪鸢来楚王都,西辽也派了摄政王之子前来求亲。 两国皆想用联姻来缔结秦晋之好。 北齐送来的是公主,要嫁的也定然是皇子,而放眼昭庆帝的皇子们,适龄的也就那么几个,一时间关于北齐公主要嫁给谁的传闻和讨论声甚嚣尘上,成为了街头巷尾的热议 林昔瑶对这一些不置可否。 宇文宸也再没有来找她了,有着一丝丝骄傲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硬气的林昔瑶也没有主动让初一或者初十给宇文宸递信。 这一日,宫中设宴,为西辽和北齐的使臣接风。 林昔瑶也被皇后传进了宫里,在宴席上设了席位,就在几个得宠的妃子后面,挨着五公主宇文淳一桌,她们旁边还有几个世家贵女。 在开宴之前,昭庆帝和皇后太子等人还没到,大殿里的喧嚣声四起。 宇文淳跟林昔瑶也是见过面的,而且她对林昔瑶的印象很好,这会儿正无聊,就凑到林昔瑶的案几前,靠着林昔瑶坐下,并凑到林昔瑶耳畔道:“昔瑶姐姐,你知道为什么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出席,却没有叫上宇文静吗?”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 她这几日为了不受外面那些传闻的影响,都在闭门练功,剑术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内力也有了很大幅度的提升,虽不至于恢复到全盛时候的林昔瑶的状态,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宇文静拉了拉林昔瑶的袖子,抬手指了指她们对面空着的几个席位,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据说西辽的摄政王世子潘南晖要来求娶一位公主回去,三年前就差点儿娶了宇文静,是皇后以宇文静身体为由搪塞了过去,这一次那潘南晖又来了,皇后可不得把宇文静好好藏着嘛!” 言罢,宇文静转过眸子,看向她们身边的几个贵女,见她们无一不是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宇文静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母妃说,她已经私下问过父皇了,父皇暗示过母妃不会把我嫁过去,皇后今天这样安排,估摸着也就是想从我们这些人里挑一个出来去和亲,你是我太子皇兄的,肯定不会有人敢动你,至于她们……当然就提心吊胆咯。” 林昔瑶这会儿倒是没有顾得上这小姑娘的那句“你是我太子皇兄”这句话,她的关注点在皇后竟然将她也安排在这些贵女中间,是不是……皇后已经起了心要将她送去和亲? 而皇上和宇文宸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根本就没有答应让她去和亲的话,为什么要将她放在这尴尬的位置上?如果她不幸被那潘南晖看上可怎么办? 倒不是林昔瑶自大,她是坐下来之后,才发觉那几个贵女为了不被看中,今日都穿的格外素雅,而她穿着一贯的绯色纱裙,再加上容颜本来就艳丽,就算想不出挑也很难。 林昔瑶转头看着一脸纯真的宇文淳,微微一笑道:“公主说笑了。” 宇文淳自来熟的拉着林昔瑶的袖子,正要说什么,却听殿外有太监捏着尖细的公鸭嗓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驾到——” 声音才落,刚刚还吵吵嚷嚷的太极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起身行礼,在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中,跟大家一同跪下的林昔瑶感觉到有一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让她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想要抬头迎向那目光,但这会儿情形却容不得她鹤立鸡群的抬起头来。 好不容易听到落座的昭庆帝从容道:“都平身吧。” 林昔瑶才感觉到那一道目光收了回去,她起身,下意识看向昭庆帝左手边的那个案几。 今日的宇文宸穿着一袭明黄色蚩纹太子府,头上束着黄金冠,越发趁着他整个人越发气质如玉,尊贵非凡,他的下手坐着几位容貌气质也都很出众的皇子和世子,然而他依然是最耀眼的存在。 仿似只要有他在,周围的人都会沦为陪衬。 一时间,林昔瑶突然有些同情宇文铭他们。 244 蹊跷 许是感受到林昔瑶注目,宇文宸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瑶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笙歌阵阵熙熙攘攘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似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林昔瑶的心也在那一瞬间漏掉了一拍。 她慌乱的别过了目光,看向了别处。 宇文宸这才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八皇子宇文轩低声道:“太子皇兄,清宁县主是不是在看我?” 话音才落,宇文宸没好气的瞪了宇文轩一眼。 这正中了宇文轩的下怀。 他似笑非笑道:“我就说你喜欢人家,还打死不承认。” 闻言,宇文宸抬手握紧了手中的酒盏,猛的一口饮下,咬牙切齿道:“孤什么时候不承认了?” 他虽然没有承认,但也从来没有否认好伐! 明明是那个女人拒绝! 当然,这句话宇文宸是不可能会说出口的。 几日不见,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仿佛过的跟没事人一般,皮肤越发莹亮有光泽了,身段也越发好了,就连那双眼睛也格外的勾魂摄魄了。 宇文宸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而林昔瑶那个没良心的,从这之后竟然就再没有看他一眼,宇文宸郁闷不已,手上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就连什么时候西辽和北齐的使臣进殿了,他也没留意。 脑子里只想着该如何拉下脸来跟她和好。 同样静不下心来的,还有林昔瑶。 从宇文宸身上收回了目光之后,她一颗心就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如果不是她自制力好,眼神早就不自觉的就要往他身上跑。 这几天,林昔瑶明明已经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早就在心里将自己跟他之间划清了界限,可是再一见面,她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心里想着全是关于宇文宸的事情,恍恍惚惚间,只知道西辽和北齐的使臣进殿了,北齐的使臣里果然还有公主萧雪鸢,在说了一些场面话之后,萧雪鸢主动献舞。 笙歌起,舞衣飘飞,萧雪鸢的舞技惊艳了众人。 林昔瑶也没有多留意,心思都放在宇文宸身上,只知道萧雪鸢跳的好,看到满殿群臣都在为萧雪鸢叫好,她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悄悄打量宇文宸。 宇文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发愣,心思也没有在萧雪鸢身上,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转瞬,她又为自己这点儿小心思而懊恼了起来。 就在她出神之际,却蓦地听到一曲舞罢的萧雪鸢脆生生的叫出了自己名字。 林昔瑶一怔,连忙抬眸看向萧雪鸢。 萧雪鸢也正含笑看向她。 不过,她眼底里的笑意却并没有半点儿温度。 迅速打量了林昔瑶一瞬之后,萧雪鸢眸子里划过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嫉妒,不过眨眼就不见,她面上依然带着笑意,对林昔瑶道:“昔日镇国大将军在边境威风赫赫,让西辽万民也颇为敬仰,只可惜了林将军……不过,今日能得见林将军之爱女,也让雪鸢叹为观止,不知清宁县主能否应雪鸢之约,让我们闺阁女子也来一场比试,让雪鸢得见一二分林将军的风采?” 话音才落,林昔瑶头皮发麻。 满殿皆惊。 林将军当年就是在对北齐以少胜多绝地反杀之后,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那一战让北齐元气大伤,这三年间都不敢再兴兵来犯,却也让东楚失去了镇国大将军。 昭庆帝寿宴在即,众人被萧雪鸢刚刚的歌舞所迷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难,而且还是对着北齐的死对头,林将军的女儿! 她那一番说辞,让林昔瑶没有理由反驳。 她若应下,赢了倒还好,萧雪鸢都说了要见一二分林将军的风采,林昔瑶赢了她也不会太丢面子。 可若是林昔瑶输了,不仅林昔瑶自己颜面扫地,就连东楚都会颜面无光。 而萧雪鸢刚刚表现出来的舞技,绝非等闲,并不擅长于此的林昔瑶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可林昔瑶若是不应的话,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握着酒盏的宇文宸突然间来了兴致,他挑眉看向林昔瑶。 本来打算等着林昔瑶递过来求救的目光,只要林昔瑶看他一眼,他就能立即为她解围。 宇文宸的眸子里就差没清楚的写着——求我啊,求我啊! 然而,让宇文宸意外的是,林昔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对着萧雪鸢站起了身来。 她微微一笑,瞬间让人觉得整个太极殿都华光四射。 刚刚被宇文宸占尽了的风华,又被她这一笑分去了一半。 “雪鸢公主此言差矣,”林昔瑶对昭庆帝服了服身子,在昭庆帝眼神的授意下,这才微笑开口道:“昔日我阿爹威风赫赫,靠的是累累的战功,是边境将士勠力同心斩杀了意图侵犯东楚的宵小的尸体和鲜血所得。” 林昔瑶说到这里,萧雪鸢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不过她依然在尽力维持,“怎么,清宁县主的意思,就是不敢和我比试了?何必要说其他的。” 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将她的轻视放在眼里,反而展颜笑道:“是雪鸢公主要跟我提阿爹的战功,我自然要跟雪鸢公主好好解释一下的,刚刚雪鸢公主说,是想从我跟你的比试中看出一二分我阿爹的风采,在我看来,这句话就像是个笑话。” 话音才落,若大的坐着几百人的太极殿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仿似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见。 林昔瑶迎着萧雪鸢的目光,不避不让道:“我阿爹是靠着踏着践踏东楚尊严和土地的宵小的尸体积攒的战功,难不成,雪鸢公主觉得会一些花枝招展的舞技就能荡平敌寇?” 林昔瑶面上带着笑意,声音里却已经不自觉间带着几分冷意和迫人的威慑。 就连萧雪鸢都为之一惊。 既在气势上压制了萧雪鸢,也将她那引以为傲的舞技贬低到了尘埃里,然而,众人听起来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满殿的东楚朝臣全部附和着林昔瑶的话笑了起来。 萧雪鸢脸上再挂不住了,她跺了跺脚,正想说什么,却见林昔瑶已经从位置上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并巧笑倩兮道:“如果雪鸢公主真的想见识我阿爹的风采,在剑术上,我倒是可以指导你一二。” 话音才落,满殿皆静。 下一瞬,却有人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而那个忍不住笑出声的自然就是被林昔瑶折服的宇文宸! 245 挑衅 这句话林昔瑶说的一点儿都不客气,甚至有些狂妄。 但相较于萧雪鸢之前那无礼的话来说,这句话正好是最有力的回击。 再加上林昔瑶一身不容侵犯的高贵气场,就连那些对此报以不忿的北齐使臣,也为这一瞬她的风华惊叹。 林昔瑶话音才落,昭庆帝对殿外待命的陈轩昂点了点头。 陈轩昂立即送了两柄佩剑上来。 林昔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萧雪鸢道:“怎么,雪鸢公主莫不是怕了?” 她的语气和神态,跟之前萧雪鸢怼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是个记仇的女人。 在场的明眼人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但却并不觉得林昔瑶是在睚眦必报,在事关东楚颜面的问题上,她这样做完全值得大家钦佩。 萧雪鸢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当看到陈轩昂送上来的佩剑的时候,她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旋即展颜对林昔瑶笑道:“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我就是怕这刀剑不长眼,到时候万一伤了县主,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闻言,林昔瑶噗嗤一笑,她的眼里华光璀璨,那双灵动清澈的眸子让人移不开眼,而她的语气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刚好,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言罢,不等萧雪鸢开口,林昔瑶又道:“不过雪鸢公主大可以放心,您是贵客,我自会让着你些。” “你!” 萧雪鸢气的俏脸一红,也不在乎什么道义不道义了,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一把从陈轩昂手中的剑鞘中拔出一把剑,抬手就朝着林昔瑶刺了过来。 林昔瑶当然知道她是会功夫的,而且还不弱。 之前她虽然无心看萧雪鸢跳舞,但也能从她的身段和步伐上看出来她有功夫傍身。 而她刚刚之所以激怒萧雪鸢,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若平时,萧雪鸢的叽叽喳喳挑衅,她可能连理会都懒得理会,但这是在东楚的朝堂上。 被一个敌国的公主这般挑衅,东楚的颜面挂不住,男人们再愤愤然,也不好对一个女人出手。 而她就不一样了。 同样身为女子,再加上林将军跟北齐的渊源,由她出面自然再好不过。 她当然也并不是妄自托大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这些日子她的剑术有了质的飞跃,就算跟苏旭一对一的比试,几十个回合也不会落下风。 苏旭是什么人? 那是上过战场杀过无数敌人的战士。 能用最狠辣最锋利的招式一击毙命的高手。 比起苏旭来,眼前这个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娇滴滴的小公主,自然没有可比性的。 萧雪鸢性子急,抬手就是一记杀招朝林昔瑶扑了过来。 林昔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身子一闪,险险的避开了萧雪鸢突然而至的杀招,一个侧翻脚尖一挑将陈轩昂手中的剑踢飞,在半空中翻转的同时,她抬手拔出了剑,转身就对上了萧雪鸢再扑杀过来的第二招。 叮叮当当! 一连串刀剑相接的声音十分在偌大的太极殿中响起。 这时候,殿里的其他人莫不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了一丁点声音影响到了她们。 两人手中执剑,进入了忘我胶着的状态。 只是数十个回合下来,萧雪鸢的额头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子滑落。 两人才一将对方的招式化解开就很有默契的急急退开一步。 相比萧雪鸢的体力不支,林昔瑶一脸轻松。 她微微一笑,看向萧雪鸢道:“雪鸢公主,还要比吗?” 萧雪鸢不服气,她只是体力有些不支,刚刚才跳了一支舞,这会儿就比剑,所以在体力上落了下风。 她冷哼了一声,再顾不上自己的风度,提剑就朝林昔瑶重重的击了过去。 这一剑她用上了十足的内力,已是她整个剑招中的必杀技,只为能在这一招下将林昔瑶击杀在这里! 对,杀掉她! 如果说之前,她还带着几分挑衅和不屑,那么渐渐的当她被林昔瑶激怒,越打越狼狈,心高气傲的她就容不下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被人践踏。 杀了她! 她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这一瞬,萧雪鸢浑身上下的杀气大盛。 就连在场的那些不懂功夫的文臣,都能感受到她冰冷的气场和那凌厉的杀招。 一时间,众人无不为林昔瑶捏了一把汗。 林昔瑶眸色一紧,脚尖一点,直接迎向了萧雪鸢的那一剑,不避不让,眼看着她自己要撞到了人家的剑锋上,她的手腕突然一转,硬生生的劈开了萧雪鸢手中的剑。 萧雪鸢注入了内力在剑锋上,林昔瑶同样有不输于她的内力。 哐当! 一声脆响之后,萧雪鸢手中的长剑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撞的她虎口发麻,而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伴随着那长剑被击落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剑锋也已经横亘在她的脖颈间。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剑招带着大开大合的气势,也有女儿家的柔美身段,两人在比拼的时候,即使惊心动魄,却也赏心悦目。 尤其是林昔瑶最后这一击。 她只将长剑横亘在了萧雪鸢脖颈了一瞬,便微微一笑道:“雪鸢公主,承让了。” 言罢,林昔瑶反手就收回了剑,抬手对着陈轩昂手中拿着的剑鞘一掷。 咔嚓。 长剑入鞘! 这个动作说不出的帅气,再加上林昔瑶眉宇间比寻常女儿家还多出的一两分英气以及她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和洒脱。 从此,英姿飒爽这个词语便在大殿众人的脑子里有了生动的诠释。 “好!” “清宁县主好样的!” “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 一时间,满殿的叫好声。 八皇子宇文轩带着疑惑凑向至始至终都纹丝未动的宇文宸,压低了声音道:“你刚刚就不怕她受伤?” 闻言,宇文宸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然后用十分骄傲的语气道:“孤看上的女人,岂是那等姿色可以伤到分毫的。” 他的面上带着骄傲,眼底里亦有星光漫漫,甚至在满殿群臣对林昔瑶的夸赞中,宇文宸也下意识扬起了下巴。 这种为她而感到骄傲和欣喜的心情甚至比他第一次执政得到了父皇的肯定还要让他兴奋。 246 赢了 看到了没! 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 宇文宸内心无比骄傲。 只是在下意识放下从林昔瑶跟萧雪鸢开始比试就握着的酒盏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怕。 其实当然是怕的。 他恨不得眼睛都长在她身上,随着萧雪鸢的每一记杀招扑面,他都恨不得将那个妄图伤害她的女人给踹开,那管她是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就是天王老子,敢伤害她一分,他都不会放过。 只是这是她的比试。 她主动请缨,宇文宸就算再不放心,也要成全她。 他虽然担心,却也相信她。 所以,他握着酒盏的手才一直都没动,只要她稍微落了下风,或者被萧雪鸢算计,他都会毫不犹豫立即出手,以保她无虞。 结果证明,他的眼光是对的。 宇文宸唇角微扬,露出了一抹骄傲的笑意,下意识将酒盏送到唇边,这才发现之前太过紧张,竟然无意中捏碎了手中的酒盏,酒水早就溢了出来。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宇文宸反手将已经有了裂痕的酒盏交给了身后的常喜,常喜见状,立即给他换上了一个新的。 宇文宸的这些小动作,林昔瑶自然是没有看见。 虽然赢了萧雪鸢,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轻松,周围的那些眼神让她有些背不过气来。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出尽风头。 在对昭庆帝行了礼之后,林昔瑶转身就回到了座位上。 在满殿惊艳的目光下,林昔瑶感受到来自西辽使臣的那一席上,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朝她黏了过来。 西辽摄政王世子,潘南晖!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刚刚都把他给忘了。 万一叫他看上了自己……那可怎么办! 林昔瑶看向他的时候,他眼底里的笑意更甚,还对林昔瑶摇了摇手中的酒盏。 这人生的倒是俊美,但眉宇间带着一抹纵欲过度般的阴鹫味道,即使在对林昔瑶满面笑意也依然掩藏不住。 林昔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越发能理解为什么这些贵女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为了不被注意。 她轻叹了一声,避开了潘南晖的目光,而潘南晖的眼神却一直都牢牢地钉在她的身上。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酒盏,垂眸看着酒盏中清冽香醇的酒,突然有一种想要一醉方休的冲动。 这时候,恰巧旁边的宇文淳对她甜甜一笑,赞许道:“清宁姐姐好厉害啊,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榜样了,我要跟你学习。” 宇文淳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纯真良善,她举起了酒盏,对林昔瑶一饮而尽。 林昔瑶也只得回应她,举起了酒盏,送到唇边浅尝了一口。 女眷们所饮的酒基本上都是果子酒,并不烈,林昔瑶经过之前那一场打斗,这会儿恰好有些口渴了,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就着手就将一杯果子酒给饮尽了。 在她走神的这会儿功夫,昭庆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众人纷纷迎合着笑了起来。 起初才回到位置上的萧雪鸢面上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这会儿也已经逐渐镇定下来。 林昔瑶看过去的时候,她也在打量林昔瑶,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刚刚还在奋力厮杀的两个人,这会儿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都很敷衍。 林昔瑶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见场下大多是在说着关于东楚西辽北齐近些年来和平共处的一些场面话,林昔瑶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事了,正打算找个理由从席上退下去,到外面吹吹风。 这里的气氛让她觉得闷,之前跟萧雪鸢缠斗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极其比自在。 她刚动了动身子,就听身边的春花道:“小姐,刚刚太子的人递了消息来,让您去后殿一见。” 东楚宫里的规矩,有封号在身的贵女或者命妇参加这种宴席都有资格带上一名自己是侍女,林昔瑶今日带上了春花。 听到春花的话,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宇文宸,宇文宸也正朝她这边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的一瞬,宇文宸微微颔首。 不知道是刚刚下腹的果子酒的功效,还是宇文宸那目光太过炽热,林昔瑶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她带着几分气恼,梗着脖子决定就坐在这里不去。 然而,宇文宸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脑子里浮现,林昔瑶心乱如麻。 她越发觉得这殿里透不过气来。 反正,只当是出去透气吧…… 林昔瑶这样安慰自己。 在跟邻座的宇文淳打了一声招呼之后,林昔瑶随着春花悄悄的从后面走出了太极殿,直接从这一条长长的九曲回廊来到了太极殿的后殿。 满园种着海棠,初夏的微风带着一缕沁凉扑面而来,林昔瑶脸上的红晕和燥热却一点儿也没有退却。 反而,越来越烫了起来。 不仅脸上烫,就连身体也开始发烫。 起初林昔瑶以为是自己之前跟萧雪鸢的比试中用了内力,身体才有些乏力,再加上又喝了一杯果子酒。 即使果子酒不烈,但酒劲儿依然不容小觑。 兴许是酒劲儿上来了,脚步软,身子乏,脸也越发烫了起来。 她站在庭院里吹了一下凉风,越发觉得胸闷气短。 这时候,春花在一旁柔声道:“小姐,太子殿下还在前面的偏殿等咱们呢。”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看向才不过一进院子之隔的偏殿,才发现连眼睛都有些发花。 口舌干燥,肺腑里似是有火舌在吞噬她一般,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快要跳出胸腔。 不对劲! 这不是醉酒的状态! 就算她喝了酒,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她又不是没有喝醉过,而且也仅仅只是一杯果子酒! 林昔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春花,扶我回去!” 林昔瑶一把攥紧了春花的手,就要往回走。 才发现双脚也虚软的厉害,根本就迈不开步子。 她定了定眼,面上依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一旁的春花诧异道:“小姐,你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247 他的骄傲 看着面前春花一脸关切的模样,林昔瑶之前心头的那一股奇怪的感觉一瞬间就得到了解释。 这是她第一次带着春花来太极殿,连她都不知道太极殿从这条回廊过去后面就是偏殿,春花却知道。 而且,这是在太极殿,就算是偏殿和后殿,有昭庆帝在,这里的守卫也应该是最森严的。 而她从回廊走到这庭院里,却一个守卫都没有! 之前她还在跟苏旭讨论之前林昔瑶落水,以林昔瑶的身手,若非府里认识的人,别人很难轻易将她推下。 最后一次见到林昔瑶的人是春花和秋月。 但这两人是从她重生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一开始她也防备,可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现她们两个并没有任何异样,也就放下了心来。 所以,林昔瑶并没有怀疑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林昔瑶拢在袖子下的手掐了自己一把,淡淡开口道:“我没事。” 言罢,她转头看着跟前殿不过一个九曲回廊的太极殿正殿,挑眉道:“去你去叫太子过来一下。” 春花一怔,似是有些不解道:“太子殿下不是说让小姐去偏殿等着吗?想来,也是稍等一下就会过来了,小姐如果不舒服的话,奴婢先扶您过去休息一下。” 说话间,春花已经扶上了林昔瑶的手腕。 换做平时,林昔瑶既然对她起了疑心,定然立即就能睁开,但她这会儿浑身乏力,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已经是她能撑到的极限。 根本拗不过春花。 而且,这一次春花也根本就没有半点儿的恭敬,她一手按上林昔瑶的手腕,感受到她皮肤的滚烫,就已经知道她身上的药效已经在发挥作用了。 “小姐,您慢点儿。” 说话间,春花连拖带拽的,带着林昔瑶往偏殿走去。 林昔瑶敢肯定,宇文宸一定不在那里,而且那里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好事在等着自己。 她只恨自己大意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身边的人会在宴席上,公然对她下毒。 那毒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难受……她浑身上下越发的滚烫,灼热感险些要吞没了她,就连理智也在一点一点被这灼热感蚕食,这会儿她的身体急需找到一丝凉意来缓解。 当身体上那一股异样的感觉再一次来袭,就算两世为人,但她毕竟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 经过了这半天的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中的是什么。 “放开我!” 被春花带着跨进了院门,林昔瑶抬手就要挣扎,然而春花却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似得,她对林昔瑶嫣然一笑道:“小姐,您不是不舒服吗,奴婢扶着您去休息啊。” 言罢,她抬手直接扣住了林昔瑶的腰际,另一只手拔出了头上的发簪抵着林昔瑶的脖颈,冷声道:“您要是再挣扎,奴婢的手可保不齐还这么稳当了,万一将小姐伤着了,就是奴婢的罪过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春花没有功夫跟林昔瑶继续耗着了。 她将发簪抵着林昔瑶的脖颈,用了两分力道。 见状,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林昔瑶终于不再挣扎,任由春花将她拖拽进了偏殿的内室。 才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就看到里面端着茶盏,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的西辽摄政王世子,潘南晖。 就在之前,他还用那般炽热的眼光看着她。 这会儿也是一样。 春花一把将林昔瑶推了进去,然后对潘南晖服了服身子道:“奴婢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世子了。” 潘南晖放下茶盏,微微颔首道:“替我跟你们主子说一声谢谢。” 春花点了点头,迅速关上了房门就大步离去。 林昔瑶刚刚被春花推进了屋子,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头晕眼花,浑身乏力,根本就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索性虚软的半躺在地上,双眸隐隐泛着泪意,看向潘南晖。 中了春.药的林昔瑶双颊酡红,眉宇间少了几分之前在太极殿所看到的刚烈和英气,反而多了几分极致的魅惑,再加上刚刚跟春花的推搡间,她的衣服有些凌乱,领口半开,露出了一片精致的月牙锁骨,肌肤精致如瓷。 只一眼,便让人心旌荡漾。 潘南晖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弯下腰来,伸出两指勾住林昔瑶的下巴,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再贪婪的吮了一口林昔瑶身上自带的幽香,然后无比满足道:“果然是极品中的极品,也不枉费本世子为你这般冒险了。” 言罢,他手指的力道骤然缩紧,抬手一把拉住林昔瑶的衣领,就将林昔瑶往他身前一带。 本欲迫不及待的一亲芳泽,谁曾想才带着林昔瑶的身子扑进他怀里的一瞬间,潘南晖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 在倒下彻底昏迷之前,他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昔瑶,她依然保持着手切刀的姿势,双眸圆瞪,满是怒气的看着他道:“不要脸!” 言罢,她身子一软,这一次是真的支撑不住,彻底跌坐了下去。 身上的燥热一阵紧过一阵。 她坐在潘南晖的胸口上,抬手拔出了发簪,一狠心,用力插进了自己的小腿上,借着那一处传来的剧痛,林昔瑶终于稳了稳心神,她咬紧了牙关,挣扎着从潘南晖身上爬起来。 才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眨眼间就到了门口。 林昔瑶的心也仿似在那一瞬间被人提了起来。 这房间显然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几扇窗户皆被人从外面封死,唯一的出路就是这扇门。 而此时,它被春花临走的时候从外面落了锁。 而且,那人的脚步声也已经停在了咫尺。 林昔瑶的头又开始晕眩,身体的乏力感再一次涌了上来。 她咬了咬唇瓣,撑起了身子藏在门口,手却紧紧的握住了她身上唯一可以保命的发簪。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被人从外间踹开! 躲在门后的林昔瑶也险些被伤到,她攥紧了发簪的手越发用力,攒足了力气就要欺身上前。 248 被算计 随着房门被踹开,带了几分初夏沁凉的风扑面而来。 房门应声倒地,林昔瑶也拼着自己身上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翻身而上,抬手间就将那簪子抵向那人的脖颈。 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花,整个视野都是摇摇欲坠的,甚至都看不清来人的面容,惊慌之下不得已做出这种破釜沉舟的打算。 “瑶瑶,是我!” 宇文宸如玉石抨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的一瞬间,林昔瑶已经翻身扑到他面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藏在门后悍然出手的她。 也正是因为看清了是她,他才纹丝未动。 林昔瑶一个欺身就扑到了他面前,将手中的发簪抵在了他咽喉三寸。 “宇文宸……” 听到宇文宸熟悉的嗓音的一瞬,林昔瑶终于恢复了些许灵台清明,而宇文宸便借着她扑过去的动作,顺势抬手将她扣在怀里。 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同。 发髻凌乱,衣衫半敞,虽不至于春光乍泄,却也是差不了多少。 最为关键的是她双颊酡红,眼底里泛着潋滟水色,明显不正常。 而林昔瑶一看到是宇文楠,一颗惊慌失措的心也似是瞬间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刚刚强撑着的仅剩的那一点儿薄弱的意志力轰然倒塌,林昔瑶死命握着簪子的手也跟着一松。 叮当! 簪子落到地面上,激起清脆声响。 林昔瑶身子也再支撑不住,一软,就要倒下,宇文宸眼疾手快,一手架住了她要倒下的身子。 在皇宫里长大,见惯了这种腌臜手段的宇文宸怎么可能看不出林昔瑶中了什么。 之前在宴席上,突然收到探子的消息,是关于林昔瑶身边春花的,再一转头去看,对面的林昔瑶已经不见了踪影,宇文宸就顿感不妙,连招呼都来不及跟昭庆帝打一声,就急急寻了出去。 当听到常远发来消息听到后殿护卫有异常,又恰巧撞见了回来的春花,他按住一颗快要冲出胸膛的心,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还好,赶上了! 这时候满满当当的将她拥进怀里,他才蓦地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如果再晚一步,恐怕他穷极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思及此,宇文宸眸色一沉,这才转头去看倒在地上的摄政王世子潘南晖,一时间,那双冷冽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了无尽的杀意, 他抬手就抽出了腰际的软剑。 随着铿锵利落的剑鸣声响起,宇文宸手腕一转剑锋就要朝地上那昏过去的潘南晖脖颈刺下。 “不可!” 尚有一丝理智还在的林昔瑶急急的制住了宇文宸。 她气息越发不稳,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唇瓣,才换得片刻的清醒。 近年来,西辽秣马厉兵在东楚边境频频生事,就差一个起兵的由头, 潘南晖是西辽摄政王潘岳唯一的儿子,作为西辽来使,此番又为了和亲而来,若是死在这太极殿,回头没法跟西辽交代,只怕少不得要起一场兵戈。 林昔瑶厌恶唾弃这人可憎的嘴脸,却不愿为了自己以致东楚边境生灵涂炭。 她咬了咬唇瓣,借着唇瓣上的疼痛,一字一句道:“将宇文静带过来!” 今夜之事,毫无疑问跟皇后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何宫中设宴要特别点了她来作陪。 再者,今晚太极殿的宴席皆是皇后一手操办,要调离偏殿的护卫,再轻松不过。 既然她算计她,就别怪她反过来让她自食恶果了。 皇后对宇文静的宝贝程度,满朝皆知,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今晚的算计最后都落到了她那个宝贝女儿身上,再一想宇文静那让人作呕的嘴脸,林昔瑶开始期待了起来。 闻言,宇文宸一怔,不过旋即他眼底里便绽放出了赞许和惊喜。 林昔瑶已经来不及思考宇文宸的神情了。 因为身上的灼热感再一次来袭,她的脑袋里嗡鸣声一片。 彼时,宇文宸抬手就收了剑,转头对后面跟过来的常远道:“将宇文静喂了魅.药带过来,要快!” 常远连应声都省了,翻身就跃出了宫墙,两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从太极殿到凤仪宫平时要有一刻钟的脚程,但常远轻功了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一个来回。 想着前殿的人也该要来查看“成效”了,林昔瑶有些担心常远赶不及。 宇文宸打横将林昔瑶抱在了怀里,同样翻身出了这偏殿,一路抱紧了林昔瑶在怀里直奔东宫而去。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担心,宇文宸唇角微扬,柔声道:“我另有安排。” 也就是说,宇文静这一次在劫难逃。 林昔瑶终于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她这才放松下来,肺腑里那一股灼热感再一次来袭。 她浑身滚烫,脸颊也越来越红,她急需找一处清凉缓解,偏巧宇文宸身上凉意习习,失了理智的林昔瑶主动往宇文宸的怀里钻了钻。 她还嫌不够,抬手就去扯他的衣领,刚刚才发软无力的手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直接一把将他的领子扯开来,露出一片光洁如玉的胸膛来。 林昔瑶迫不及待的将滚烫无比的脸颊贴了上去,不住的拱着。 感受到了那丝丝的凉意,她身上那难受的燥热才稍退了一点点,她身体的本能想要汲取更多的凉意,不住的往宇文宸怀里拱。 宇文宸浑身一紧,抱着她翻过东宫的墙头的时候,浑身紧绷的差点儿没从墙头上翻下来。 他一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找到了北,回了自己的寝房,可怀里这个磨人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 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宇文宸自然把持不住,他直接抱了她大步往榻前走去。 林昔瑶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在。 那药效几次被她压制了下去,之前压制的有多凶狠,这会儿反噬的就有多厉害,她手脚并用攀上了宇文宸的脖颈和大腿,动作生疏且茫然无措。 已经不受她控制的身体只想紧紧的贴着这凉意习习的身体,近一点,再近一点。 249 以牙还牙 宇文宸被折磨的如百爪挠心似得,明明是她中了魅/药,这会儿他感觉自己也像是被人下了药似的。 而且还是药效极重的那种。 宫里人不知道他这会儿回来,寝房里并没有掌灯,只窗台半敞,有月色从那缝隙里透了进来,恰巧打在床头。 照着她的面上。 她本就生的美,在月光下的肌肤更是吹弹可破。 平素那高不可攀不近人情的清澈灵动的大眼睛,这会儿已经化成了两汪潋滟春水, 宇文宸好不容易挨到了榻前,林昔瑶这时候已经像个八爪鱼似得缠绕在他身上,宇文宸的理智也所剩无几,他垂眸一口咬住她樱桃般诱人的唇瓣。 这种只在梦里才能品味的美妙感,这会儿却如此真实,而且,这会儿他才发现,这种美妙的感觉竟比梦里的还要甘醇可口。 林昔瑶的身子一震,似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主动迎上了宇文宸的唇瓣,两人的呼吸交错,浑身上下越发炽热。 之前林昔瑶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和清醒,直接咬破了唇角,这会儿尚未愈合的伤口被宇文宸吮住,一丝猩红浸出,转瞬便被宇文宸吻了下去。 而因这一番动作,林昔瑶嘴角的疼痛加剧,刚刚被蚕食的理智终于恢复了零星半点。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衣衫半褪被宇文宸压在身下,他双眸泛着野兽般占有掠夺的光芒。 只一眼,就让林昔瑶心里一紧,刚刚清醒的那零星半点儿理智又迅速扩大了半分。 这登徒子怎么乘人之危! 林昔瑶的脑子里瞬间冒出这个念头来,眼看着宇文宸已经俯身下来要来吻她的耳垂,林昔瑶反手一巴掌就朝他打去。 奈何她理智是恢复了一点点,身体却早已经在药效的攻势下化成了一滩春水,用力打出去的拳头也像是猫爪软绵绵的挠了一下似得。 越发记得宇文宸浑身燥热难挡。 他眸子越发幽深黑暗,似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要将林昔瑶给吞噬了进去。 林昔瑶一口咬住了唇瓣,她的,还有跟她纠缠在一起的他的。 疼痛让她又清醒了些许,“臭不要脸!” 咬牙强撑着意志力说出这句如蚊蚋的话,停在宇文宸心头越发撩拨了他的心弦跟身体。 本就倾心与她,只一想起她,一看见她就觉得有些把持不住,更何况如今她主动投怀送抱。 宇文宸的冷静睿智早就在她之前那魅惑勾人的潋滟眸子里荡然无存,只是……唇齿间的疼痛也让他清醒了那么一点点,再垂眸看她。 她双颊含情,刚刚的春意还来不及褪去,只那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抗拒。 也是这几分抗拒让宇文宸心头一紧。 他豁然清醒。 他这是在做什么? 乘人之危? 在她药效发作意乱情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想趁机…… 宇文宸越想,面上越臊得慌。 娶她是绝对的,占有她也是迟早的事情,即使不谈他的身份和地位,就是他和她两人之间的实力之悬殊,他要是打算对她用强也绝对不会等到现在。 是尊重她,怜惜她,也怕惹恼了她被她越发疏离。 他才耐着性子的等。 可是,身体被她撩拨的燥热一阵紧过一阵,冷静自持了二十年的宇文宸,在这时候方寸大乱。 林昔瑶只是短暂的清醒之后,又开始迷糊了起来,刚刚还紧攥成拳头的手又一次朝他的胸口探来。 才挨到宇文宸的肌肤,宇文宸就感觉浑身一阵颤栗。 宇文宸被折磨的简直要崩溃了。 他低吼了一声,把心一横,直接拦腰将林昔瑶抱了起来,大步跨出了寝房,直接奔着后院的一处莲池而去。 伴随着巨大的落水声,宇文宸直接抱着林昔瑶没入了水里。 内院的护卫听到动静转身就要过来探查究竟,却被已经办妥了事情回来复命的常远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初夏的夜晚还带着几分凉意,尤其是这莲池里的水,虽不冷意刺骨,但那凉意也能足够让人清醒。 林昔瑶和宇文宸双双呛了几口水。 宇文宸这才抱着林昔瑶浮出水面。 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就这样尴尬的望着彼此,一时间竟找不出语言来打破这一瞬的僵局。 “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禽兽。” 似是担心林昔瑶会害怕自己再乱来,宇文宸咬牙切齿却又郑重无比的做出了承诺。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头蓦地一暖。 她其实是能理解的。 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又是那翻旖旎香艳的做派,应该都把持不住。 一想起这个,林昔瑶就觉得丢人的很。 她心里暗自生了恼意,即使那恼意是对自己的,并非针对宇文宸,但对上宇文宸那似笑非笑的眉眼,林昔瑶还是忍不住怼道:“那刚刚禽兽的是谁?” 闻言,宇文宸呼吸一滞。 他差点儿有种要将这小妮子再一次抱回寝房直接坐实了禽兽的名头。 但那一丝理智到底还是将这疯狂的举动给压了下来。 彼时,两人都泡在冰冷的水里,经过刚刚的那一番举动,林昔瑶胸前的衣襟已经完全乱了。 只一眼,宇文宸的喉头发紧。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眼睛乱飘,抱紧了林昔瑶游到了池畔,将她稳稳的放在了石台上,这才一头猛的扎进了池塘深处。 憋了半天气,身上也染了一层寒霜,宇文宸这才终于恢复了灵台清明。 不等他松了一口气,就见刚刚还稳稳的坐在池边石台上的林昔瑶突然噗通一声跌进了莲池。 宇文宸慌的连忙朝她掠去,一把将她从水里提拉了起来,看到她潋滟如春水的眸子,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往下移…… 这算什么事儿! 宇文宸觉得,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折磨。 他要疯了。 在宇文宸和林昔瑶反复浸泡冰冷的莲池水在清醒和意乱情迷中咬牙挣扎的时候,太极殿后殿的事情也如戏台开了锣。 250 折磨 常远将今晚躲在凤仪宫的宇文静直接敲晕了,并迅速硬塞了一粒之前从春花身上搜出来的药丸子。 待他扛着宇文静一路飞掠到了太极殿的后殿,那里守着属下早就等不及了。 常远带着一抹嫌弃,将宇文静直接丢进了内室,抬手就将她拍醒。 不等她悠悠睁开眼睛,常远人影一闪,直接离开了现场。 太极殿正殿那边,他也派了个信得过的小宫女去传话。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皇后和昭庆帝就急匆匆的快步从正殿赶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皇后眼皮直跳。 她其实并不知道丞相李默的具体安排。 李默只让她合适的时候支开后殿的守卫,其他的都不用她担心。 刚刚有个小宫女突然小跑着过来,在她耳畔低声道:“娘娘,成了,人就在后殿。” 闻言,皇后心跳加速,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小宫女的长相,就接收到了李默的目光。 皇后连忙拉着昭庆帝找了个理由从席上退下来,走出了正殿一路急匆匆的往后殿赶,只为了看一出好戏。 一出足以让林昔瑶身败名裂的好戏。 即使她不知道具体安排,但自家兄长的手段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怎么了?” 昭庆帝也隐隐差距到问题不对劲,他皱眉,一边跟着皇后的步子,一边不悦道:“何事如此惊慌?让他国使臣见了,多有失体统?” 闻言,皇后冷笑了一声,带着一丝轻慢道:“我们倒是处处注意礼法和体统,倒不知那西辽的使臣是否真的就那么安分守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后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即带着昭庆帝去看,她提着步子走的飞快,以至于昭庆帝也要加快步子跟上她. “臣妾刚刚听说,有人在这后殿竟然明目张胆的行苟且之事。” 皇后一脚跨进了后殿的院门坎儿,看光线昏暗的内室,虽然关着窗户,但里面已经有些不太对味儿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 昭庆帝眸色一沉,他冷哼了一声,竟快皇后一步走进了院子,几步走到内室门口,抬眸间却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 宇文静衣衫不整的跨坐在潘南晖胸口,潘南晖也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他的眼神不经意间对上冷冽的站在门口的昭庆帝的时候,瞬间恢复了清醒。 再一看已经面色如纸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的皇后,潘南晖这才一个机灵看清他身上这个女人,竟然不是林昔瑶! 霎时间,潘南晖犹如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顿觉恶心。 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昭庆帝冷声训斥道:“混账!” 那迫人的气场扑面而来,也不知到底是在骂潘南晖的,还是在骂宇文静的。 “我热……我难受……” 宇文静已经失去了理智,猛的听到昭庆帝的声音,才终于找回了一丝清醒,她一转头看到僵硬的站在那里,彻底傻掉的母后,连忙哭诉道:“母后,我难受……” 说话间,她就要朝皇后爬过来,才爬出两步,身子一软,又倒在了潘南晖身上。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来人!” 昭庆帝的声音像是一把刀,直接再众人的耳膜中刮过。 皇后这才有了一点儿知觉,她一个箭步朝宇文静扑了过来,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连踢带踹的往潘南晖身上招呼,并控制不住的怒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昔……” 最后一个字还不等叫出口,却蓦地对上昭庆帝那一双仿似已经洞悉了所有的眸子。 皇后那一句咒骂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带下去,严加看管。” 前殿就是满朝文武以及各国来使,实在不适合在这里喧哗。 昭庆帝即使急火攻心,却也还没有到失了分寸和理智的地步。 “这件事谁敢走漏了半点风声,杀无赦!” 闻言,后面跟着的几个宫女太监纷纷低下了头,无人敢吱声。 昭庆帝冷冽的看着潘南晖,眼底里的杀意涌现了出来,不过到底被他掩盖了下去。 理智最终占了上风,他冷声道:“摄政王世子不打算给朕一个交代吗?” 闻言,刚刚这一瞬仿似死里逃生的潘南晖只觉得周身上下都被一层冷意笼罩,他哆嗦着起身,一个没站稳,又噗通跪下,在昭庆帝和皇后那满是杀意的眼神示意下,潘南晖只得垂眸咬牙道:“我愿迎娶四公主为世子妃,为四公主负责到底,还请皇上成全!” 这句话字字掷地有声。 “皇上,不可,万万不可……” 宇文静这会儿药性上来了,皇后不得不将她交给宫女先搀扶下去将人控制住,她转头一脸凄然的看着昭庆帝,哽咽道:“皇上,那是臣妾唯一的女儿,昊儿虽在身边,但却不及静儿体贴温柔,对臣妾知冷知热,这些年皇上忙于政务,又常在其他姐妹的宫中流连,一直都是静儿陪着臣妾,皇上,不要将静儿送走,臣妾求您了,不要……”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后李静兰,这时候瞬间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下去,她一头朱钗尽乱,就连那金凤展翅步摇也歪到了一边,她却浑然不觉,眼睛只死死的盯着昭庆帝,满眼泪水和恳求。 昭庆帝微微闭上了眼眸,半天才睁开。 见状,皇后身子一僵,想说什么却被昭庆帝一个仿似要杀人的眼神给制止了。 “就这样定了。” 言罢,不等皇后开口,昭庆帝已经让人架着狼狈的潘南晖回了驿馆。 前殿宴席还在继续。 昭庆帝拉了皇后冰冷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颇有些无奈道:“只有你的女儿是心头宝,别人的女儿,就不值得疼爱吗?” 闻言,还没有从昭庆帝要将宇文静和亲出去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的皇后浑身一冷。 莫非,皇上知道了?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昭庆帝,昭庆帝却已经别开了目光,淡淡的对身边的宫女道:“给皇后收拾一下,这样子出去,成什么体面。” 两人再一次出现在前殿的宴席上,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李默的心也紧到了一处。 251 震怒 他迟迟没有等到春花差人带口信来。 乍一见到昭庆帝和皇后都匆忙离席,李默以为事情办妥了,不等他高兴终于除掉了看不顺眼的绊脚石,却见昭庆帝和皇后冷着脸,神色不愉的回了座位。 昭庆帝冷着脸,他当然能理解,换做是谁被人发现那般模样,又是在这太极殿,昭庆帝都是要暴怒的。 只是他妹妹李静兰,为什么也红着一双眼睛? 似是哭过一般? 除掉了眼中钉,她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不等李默将事情理个明白,就见昭庆帝扫了一眼身边的德喜公公。 紧接着,昭庆帝就宣布了一个足以让在场众人惊讶的消息:同意西辽摄政王世子潘南晖的求亲,将四公主宇文静远嫁西辽! 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李默感觉手脚冰凉。 好在他还有自持力,否则的话当场就要变脸。 实际上,也离变脸差不了多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让春花下手的是林昔瑶,他也亲眼看到林昔瑶随着春花出去了,他就等着昭庆帝来宣布结果了,却为何会变成这样子? 李默不甘心!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抬眸看向皇后李静兰,这时候双眸泛红的李静兰也正看向他,只一眼,他就看出了她眼底里翻涌的恨意。 难不成,林昔瑶没算计成功,最后受害的人是静儿? 这个念头冒出来,李默的眼皮就跳的飞快。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自己妹妹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 李默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在皇后那一双怨怼的眼神下,他还是架不住有些心虚,垂下了头来。 昭庆帝之前已经差人去叫了在席上的西辽的使臣,他们已经跟着潘南晖出了皇宫,对于这一场指婚,没人敢置喙,就连李默的党羽,也都纷纷看向李默,没有李默的眼色不敢行动。 而李默这会儿内心也是五味陈杂,他看着李静兰的目光,显然是已经认命了,昭庆帝圣旨都已经下了,还能怎么办。 这时候,在一片静默中,突然有人站出来,疑惑道:“清宁县主去哪儿了?” 闻言,皇后,李默等知道内情的人面色齐刷刷一变。 昭庆帝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清宁身体乏了,朕让她先回去歇息。” 昭庆帝都开口为林昔瑶遮掩了,当然不敢有人提出异议,不过,很快就有眼尖的大臣发现,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帝后都还没有走,太子宇文宸却不见了踪影。 当即就有人为了出来。 话音才落,昭庆帝不屑的扫了那个提出疑惑的大臣一眼,冷哼道:“清宁身体乏了,朕让太子送她回去,怎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 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深更半夜的,竟然让太子送人家回去。 于理不合,于身份上也不合。 然而,昭庆帝却说理所当然,在他泛着冷意的眼神下,群臣莫不敢做声。 昭庆帝猛的一拍案几,甚至不顾还有北齐的使臣在场,冷声道:“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朕也不妨跟你们透露一下,清宁是朕看上的儿媳妇儿,是将来太子妃的唯一人选,你们谁要是再敢打她半分的主意,可别怪朕不客气了。” 昭庆帝霸气的护了一回儿媳妇儿,这才感觉心里舒服了一点。 他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宴席,直接起身大步离开。 剩下满殿群臣面面相觑,之前还有些没有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儿的,这时候也不得不警醒着自己,以后再不敢惹清宁县主。 昭庆帝走出了太极殿,依然觉得胸口这一口闷气憋的慌,他抬手招来德喜,冷声道:“去叫太子来御书房!” 经过一晚上冷热交替,林昔瑶身上的药性已经发挥的差不多了,她整个人也已经完全清醒。 一身衣服湿透,看起来格外的狼狈,再加上对面坐着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宇文宸,林昔瑶直打哆嗦。 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因为看到宇文宸幽幽的眸子给吓的。 “今晚多谢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清宁就告退了。” 林昔瑶拢了拢头发,将衣服也裹紧了些,对着宇文宸一脸戒备。 见状,宇文宸气的胸口疼。 他让常喜去找的那些小姑娘都喜欢的画本子上的桥段,不都是喜欢写一些英雄救美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吗?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却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看那神情,倒像是下药的人是他似得。 宇文宸郁闷的慌。 “你就这样走了?” 说话间,宇文宸的眼神从林昔瑶的身上转了一圈。 她还是走吧,不然他在这里要被憋疯了。 然而,他又舍不得。 还不容易将她带进了东宫,就这样放她走了……至少也多陪着他坐一会儿。 “不然,殿下还希望我做什么?” 林昔瑶一个没忍住,翻了一记白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来就要走。 宇文宸快步走到她身前,带着几分嘲讽道:“你就这样走出去了,就不怕别人以为我对你做了些什么?” 林昔瑶挑眉看向宇文宸,丝毫不给面子的会怼道:“难不成殿下没对我做什么?” 宇文宸心里那个火,说是熊熊燃烧都不过分。 他一把攥住林昔瑶的手腕,半开玩笑,半威胁道:“那要不要我现在就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做了些什么?” 彼时,他眸子里再一次盛满了幽幽的光芒。 就跟之前一模一样! 林昔瑶心头一紧,手足无措间就要后退一步,却被宇文宸攥的更紧了。 见挣脱不开,林昔瑶索性瞪着宇文宸道:“我知道,今晚是殿下救了我,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若殿下还不放我离开,莫不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吗?” 宇文宸就是这样想的! 但被林昔瑶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宇文宸纵然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 他气哼哼的松开了林昔瑶的手,不屑道:“你就算是想以身相许,也要问过孤愿意不愿意!” 林昔瑶等着就是他这句话! 252 震怒 她连忙退开一步,对宇文宸行了一礼,垂眸道:“那昔瑶谢过殿下没有看上之恩。” 这算什么恩? 宇文宸要气炸了。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怎么就不开窍! “既然如此,昔瑶就退下了。” 林昔瑶见宇文宸没有说话,服了服身子就要退下。 这时候她的心情很乱,乱到她自己都控制不了,无奈之下,为了不至于让自己更难堪,更出丑,她只能竖起浑身的刺来将自己保护起来。 即使,可能这样也许会误伤了宇文宸。 但她也已经顾不上了。 宇文宸一转头,就见到林昔瑶逃也似得离开了院子,都已经走到院门口了。 宇文宸气的跺了跺脚,本来就想这样让她走就是了,不识好歹不领情的臭女人蠢女人! 但转念一想到林昔瑶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彻底过去,万一路上再遇到个什么! 就算初一和初十都已经赶过来了,但他也不愿意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表露出来。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只得提起步子就朝着林昔瑶掠了过去。 这时候,偏巧德喜来了东宫,带来了昭庆帝的口谕,宇文宸故作镇定道:“你先去回父皇的话,说儿臣这就过去。” 见德喜转身,宇文宸身形一闪就追上了已经走出去好远的林昔瑶。 不等她拒绝,他抬手就揽住了她的腰际,带着她一路施展了轻功掠到了承德门。 将军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昭庆帝还在御书房等他。 宇文宸依然放心不下,一路亲自送了林昔瑶回了海棠院,这才一路飞奔回了御书房。 才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从昭庆帝身上散发出来的铺面的冷意了。 宇文宸垂眸,直接掀开了衣摆对着昭庆帝跪下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罪。” 闻言,昭庆帝冷哼了一声:“你何罪之有?” 任谁都能听出来昭庆帝话语里的讽刺。 然而,宇文宸却偏巧借着这句话站起了身来,并对昭庆帝点头道:“谢父皇。” 昭庆帝彻底被激怒,他猛地一拍案几道:“你还会顺杆子往上爬了?” 宇文宸一脸无辜和无奈道:“不是父皇刚刚说的?” 昭庆帝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宇文宸刚刚从林昔瑶那里憋的一肚子气有苦说不出,有气发不得,这会儿都在昭庆帝这里找回了场子。 看着昭庆帝确实是被气的不轻,宇文宸这才干咳了一声,主动开口道:“想必,今晚的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吧?” 昭庆帝何其聪明,他被皇后叫过去的时候就看了一眼李默,这对兄妹俩打的什么算盘,他当然清楚的很。 所以,一路上他心里都在担心,生怕林昔瑶会出事。 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在乎远在他之上。 他这一辈子承受了求而不得之苦,受够了相思的债,哪怕后宫佳丽三千,哪怕找了再多的或者跟她相似的眉宇或者相似的身形或者相似的性子的女人进宫伴驾,他心里的那个人,依然无法替代。 他不想重蹈覆辙,也心疼儿子,自然会成全他。 但是,今晚这成全的代价有些大。 宇文静虽然是李静兰所出,但毕竟是他的女儿。 想起这个,昭庆帝的眉心狂跳。 他没有吭声。 宇文宸继续道:“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难不成父皇觉得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算计差点儿被夺了清白也要继续隐忍?” 闻言,昭庆帝冷哼道:“那也不能算计你妹妹。”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冷哼一声,不屑道:“李静兰生的,算什么妹妹!” 话音才落,昭庆帝面色一僵,暴怒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不过看到宇文宸那泛着冷意的眸子,当年的事情就蓦地浮现在眼前,昭庆帝眼底里的暴怒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冷意。 见状,宇文宸这才继续道:“儿臣以为,父皇忘了。” 忘了他母后的死出于那对兄妹之手! 这句话怼的昭庆帝半天没有吭声。 他怎么会忘! 这些年表面上沉迷女色不理朝政,不过是为了让李氏兄妹放松警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将李氏一族连根拔起,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他怎么能忘! 看到昭庆帝的面色,宇文宸的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他软了两分语气道:“儿臣知道父皇没有忘,但也请父皇不要忘记,儿臣是不可能将李静兰所出的子女当做兄妹的,从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 “再有,他们兄妹二人跟李静兰同心,你觉得,他们会将我这个皇兄放在眼里?” 皇兄两个字宇文宸说的极重,昭庆帝听出了其中的讽刺意味。 他也是被急火攻心了,都忘记了这一茬儿,看到宇文静当时那模样,他到底有些不忍,不过这会儿听宇文宸一提醒,昭庆帝的心也跟着生了几分冷硬。 他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 宇文宸垂下了眸子,对昭庆帝行礼道:“谢父皇成全。” 昭庆帝没有吭声,父子俩都执拗的静默着,就这样僵持了约莫一刻钟,还是昭庆帝开口道:“滇南和萧为安蠢蠢欲动了?” 宇文宸点头道:“儿臣心中有数,请父皇放心,只是接下来可能有些凶险,还请父皇在王都中早作防范。” 既然宇文宸这么一说,昭庆帝有什么不放心的。 “下去吧,朕乏了。” 昭庆帝是真的有些累了。 宇文宸行了礼,就要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到底有些不忍心昭庆帝陷入自责和愧疚中,沉声道出了心中藏了数年的秘密。 “父皇觉得,当年李静兰安排的那一场刺杀,当真没有伤到孩儿吗?” 话音才落,昭庆帝豁然抬眸,转瞬便对上宇文宸那双犹如星辰般夺目耀眼的眸子。 他心惊不已,这时候其他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脑子里只不断的浮现当年宇文宸被一个李静兰安排的混进东宫的女杀手欺身刺杀一事。 “你……你的意思是……” 联系到宇文宸这些年不近女色甚至讨厌女人,一个让昭庆帝难以接受的念头蓦地从脑子里浮现了出来。 他的表情正是宇文宸想看到的。 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狡黠笑意道:“不过现在父皇可以放心,儿臣已经找到解药了,所以,如果你不想我母后看到我绝后的话,最好保证林昔瑶此生平安顺遂。” 253 父子 林昔瑶回了海棠院,也完全没有睡意。 不知道是因为今晚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的缘故,还是身上的药效没有过劲儿,她的脑子迷迷糊糊的,脸依然烫的不行。 既然睡不着,她索性穿好了衣服起身来到了庭院里。 才在石台前坐下,不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就见面前人影一闪,眨眼间初一就到了她跟前行礼道:“女主子,那个丫鬟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女主子打算怎么处置?” 提起春花,林昔瑶眼底里划过一抹寒芒,她垂眸道:“可有审出什么?” 初一摇了摇头,垂眸道:“她嘴巴很硬,什么都问不出,甚至几次还想要咬舌自尽,不过我们已经查到了,她本是相府豢养的杀手,五年前被李默安排进了将军府,她一直待在女主子身边是为了想拿到林将军的那一份名册,不过等了这几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上一次才会对女主子动手,您对她信任有加,自然不会设防,才会被她推入莲池,我们这一次之所以发现她的异样,是我们的人察觉到她私下跟相府的人接触,并且在开宴之前,悄悄去见了李默。” 初一的话说的很平静,而林昔瑶的心却再难平静。 这一番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压的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除了春花的身份带给她的震撼之外,那一份名册……宇文宸是很早就知道的? 林昔瑶压住了心头的惊讶,抬眸看着恭敬站在一旁的初一道:“她五年前就被派来了将军府,那时候她才七八岁吧?” 闻言,初一摇头道:“她本名李乐,今年已经十七。” 不仅姓名,连年龄都做了假。 林昔瑶下意识皱眉道:“这么说,之前丞相府的张妈也是她……泄露了秘密被发现的?” 见初一点了点头,林昔瑶心里的冷意更甚。 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竟没有发现春花,不没有发现这李乐竟然是李默安插在她跟前的桩子。 好在她办事谨慎,每一次吩咐苏旭办事或者见初一他们的时候,都是私下见,避开了她和秋月。 应是没有被她发现什么,否则也不会等到这时候,至于张妈妈,恐怕是在上一次她去了丞相府之后,苏旭让人去跟张妈妈接触被看出来了。 “那秋月呢?” 她身边的两个婢女同吃同住,如果春花有问题,秋月也不得不让人提防。 初一垂眸道:“暂时没发现她有什么问题,但属下觉得,还是应该提防一些。” 言罢,初一又道:“女主子打算如何处置李乐?” 林昔瑶微微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瞬,再睁开眼来,眼底里没有半点儿不舍,她冷声道:“杀掉,尸体直接丢去李默的后院。” 闻言,初一一怔,他下意识抬眸看向林昔瑶,见林昔瑶说的如此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垂眸应下。 果然是女主子,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做起事来,这行事风格简直跟主子配成一对儿! 对待敌人毫不留情,这般狠辣……倒是让人越发钦佩起来,初一看向林昔瑶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 见林昔瑶没有别的吩咐,初一身子一闪,就下去办了。 初一一走,林昔瑶这才轻叹了一声。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狠辣了,不过这也是被逼迫的。 要知道,那可是两次要害死她的人。 她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就算平日里相处的再好,但那些相处都是基于算计的基础,她就不可能原谅。 至于说要不要留下李乐,并从她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林昔瑶只是稍稍一想,便放弃了。 她嘴硬,估计也套不出什么。 这样留着也没有任何意义,反倒给自己添堵。 不如直接还给李默。 想起李默,林昔瑶双眸中的寒芒更甚。 原来,早在几年前,他就将爪子伸进了将军府。 毫无疑问,今晚太极殿后殿的事情也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她让初一将李乐的尸体丢回去,李默看见了估计也气的不轻,再加上今晚宇文静的事情,只怕以后更要跟她耗上了。 换做是以前,林昔瑶或许会担心,会害怕,毕竟她势单力薄,即使身后有将军府这一块金字招牌,可毕竟没有足够强悍的势力跟当朝丞相抗衡,现在还多了一个对她恨之入骨的皇后。 她以后的路肯定很难走。 但她却一点儿都不担心。 不但不担心,心底里竟然还多了满满当当的安全感。 这安全感来自哪里,她不用想都知道。 今晚的宇文宸给了她太多的震撼。 当她在太极殿后殿,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近乎绝望的时候,看到突然破门而入的那一张俊颜的一瞬,天知道她有多欢喜,有多雀跃。 那种发自内心的安心已经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体会到的。 明明心里对他的身份有芥蒂,明明因为上一世吃的亏不敢贸然跟这些皇子们再沾染上半分关系,更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已经彻底沦陷。 越是心动,才越发无措,在面对他的时候,林昔瑶才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理智告诉她,要坚持自己之前的决定,远离他,远离他,远离他! 可是,她的心却一次一次不受控制的偏向他,他一个眼神,他的指尖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能让她的心跟着颤栗不已。 林昔瑶甚至觉得,就算当时宇文宸没有及时住手就这样要了她……她的心里也会选择原谅他…… 甚至……甚至还会为此而松了一口气……为了她从此不必再如此挣扎煎熬…… 理智告诉林昔瑶,这样不但是不对的,甚至可以说是恬不知耻,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 正是因为这一番乱糟糟的心情,她面对宇文宸才越发无措和不安。 自然,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的时候,面上才忍不住用越发冰冷的态度对待。 实际上除了冷冰冰的态度,她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他。 254 她的无措 林昔瑶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觉。 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天刚蒙蒙亮,才终于有了困意,沉沉睡去。 这一睡下,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 昨夜纠结了一晚上的事情,依然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 林昔瑶起身想要唤春花秋月打水,话都到了嘴边,才记起来,春花已经被处置了,至于秋月,她昨晚跟初一说过,估计初一会跟苏旭商量着将人带去庄子上安置。 她平时都只留了春花秋月在身边,哪怕掌控住了将军府的中馈,也没有多加派人手来,她觉得自己每天的生活起居很简单,没有必要浪费那么多人。 一时间,她身边好像没有称心的人手了。 她起身换了一套素色的衣裳,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才打开门,就看到海棠院的门口候着两个丫鬟。 苏旭也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一看到林昔瑶出来,苏旭连忙走进了院子复命:“大小姐,这是水仙和芙蓉,以后让她们伺候您。” 两个容貌俏丽稚嫩的小姑娘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 林昔瑶微微点头,让她们先退下,将苏旭叫到一边道:“昨夜的事如何了?” 从东宫回来,她一颗心乱的不能自持,都忘记问后来太极殿的情况了。 即使已经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但还是要自己亲耳听到林昔瑶才肯放心。 苏旭垂下了眸子,走近了林昔瑶些许,才压低了声音道:“昨夜皇上在宴席上下令,同意西辽摄政王世子迎娶四公主宇文静,皇后和丞相那边没有反对。” 闻言,林昔瑶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他们还有脸反对?” 苏旭昨夜虽然没有在太极殿,但后来初一和初十还是跟他互通了消息,让他该做防备的就早做防备。 苏旭同仇敌忾道:“大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来,长长的睫毛下掩藏了一抹冷意,她轻吐了一口气道:“先从皇宫回来再说吧,皇后气急败坏,回头肯定要算到我头上的。” 苏旭微微点头,又道:“还有一事,昨晚小姐被太子救走之后,皇上当着群臣的面肯定了您太子妃的身份。” 话音才落,林昔瑶身子一僵,似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苏旭,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苏旭心道,这不是好事吗,看着太子对自家小姐这般上心的程度,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已经打成了一片,为什么大小姐是这个表情? 难不成,小姐不喜欢太子? 苏旭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对着林昔瑶仔细道:“皇上虽然没有下旨赐婚,但已经金口玉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定了您将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林昔瑶再不能自欺欺人了,她脑袋突然有些发晕。 不知道是被这个消息给砸的手足无措,还是因为昨晚一整晚没有睡好。 为什么皇上突然就开口了? 昨晚她跟宇文宸告辞的时候,宇文宸的态度都是那般的傲娇,明显以他的傲气是不可能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的。 林昔瑶的脑子里一片慌乱,一想到这等于是定下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了,她既惊讶且慌乱无措,既带着几分恼意,却又莫名的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欢喜。 连她自己都不能忽略掉的欢喜。 这下,她不用纠结了,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念及此,林昔瑶的脸越发滚烫了起来,昨晚跟宇文宸相处的一幕幕再一次浮现在脑海,她一个没忍住,直接站起来啪啪打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吓的苏旭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忙担忧问道:“大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昔瑶有苦说不出,她跺了跺脚,摇头道:“没事。” 言罢,她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就是有些无奈。” 她的命运,从此又跟皇家联系到了一起。 上一世是这样,因为昭庆帝的一纸赐婚,害她丢了性命,至今她还没有查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杀。 如今,她又招惹到了太子。 林昔瑶的脑子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候,院外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多日不见的张氏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她明显比之前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没有往昔那般好了,这一次沈氏下的毒让她九死一生,就算被苏澈救回了性命,但身体到底是损伤了元气,再加上年龄大了,得有好长一段的时间将养才能恢复。 “我要见瑶姐儿。” 张氏的声音都比往日多了几分沙哑。 林昔瑶虽然不喜欢她,但嫡亲的祖母找上院子,她当然没有要拒绝的道理。 林昔瑶微微点头,苏旭就快步走了过去,让院子门口的守卫放了行。 林昔瑶也起身迎了几步。 “祖母大病初愈,怎不好生在院子里修养?有事的话,只需差人给我递个口信就成。” 林昔瑶面上带着温和的消息,言语里的关切也没有半点儿错处。 张氏眸色微,她想要上前来拉住林昔瑶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顿住了,就这样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姿势,看着林昔瑶道:“瑶姐儿,沈氏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对不住,我是老糊涂了,往日竟然受她蒙蔽,误会了你跟兰姐儿,这些年对你们颇有微词,更没有尽到一个祖母的责任……” 说起来,张氏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林昔瑶垂眸,柔声道:“祖母说的哪里的话,以前的事,万般不好,都是沈氏在里面挑的头,而且我都已经忘记了,祖母不必放在心上。” 沈氏已经被林远成休了,她当然不必再叫她一声二婶儿。 其实,张氏一来,她就隐隐猜到张氏的目的。 她虽有愧疚,但眼底里还带着一丝祈求。 林昔瑶不是一个烂好人,别人说一两句软化,她就能将昔日的屈辱的咒骂以及那些冰冷的对待给抛到脑后。 要原谅一个人不容易。 就算张氏真心实意的要悔过,要修补这一段祖孙情分,也得需要时间。 她不是真正的林昔瑶,做不到对张氏有真心的关爱。 能做到眼前这般,以礼相待,已是她的极限。 255 一团乱 似是感觉到了林昔瑶的冷淡,张氏的眸子微微一动,划过一抹怅然的神色,不过很快,她便对着林昔瑶叹息道:“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你那二婶儿……不,就是那沈氏也是自作孽,但是我想着,到底她嫁进了我们林家也大半辈子了,她娘家也没有什么人,如今将她休了,她出了府也没有个落脚之处,但又不能继续留在听雪院……毕竟那是留给以后的……” 说起这里,张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笃定道:“这么说吧,我是看着你二叔一个人怪可怜的,云姐儿下落不明,赋儿那孩子也因为沈氏的缘故跟他离了心,他到底还年轻,总不能孤独终老。” 所以,这就想着给二叔续弦? 张氏兜兜转转的,总算让林昔瑶听出她此行的目的了。 她是想迫不及待的给二叔张罗着娶妻,但又碍于沈氏还在将军府占着地方,所以找她要说法来了。 她既不想自己出面当那个将沈氏赶出去的恶人,却又不得不为了儿子的婚事发愁。 所以,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踢到了林昔瑶的面前。 看到张氏一副为难的慈爱模样,林昔瑶却觉得手脚冰冷。 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算那沈氏这一次错的再离谱,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来的婆媳相处的还是很融洽,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好生的哄着张氏,为了林远成生了一对儿女。 这才被休了不到几天的功夫,就要立即张罗续弦了? 即使她心里知道,二叔是不可能就这样孤独终老的,续弦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张氏这样迫不及待的张罗了下去,到底让人寒心。 林昔瑶面上不显,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微笑,转身对苏旭道:“前几日你不是说在城东收了一个院子抵债吗?沈氏现在得了失心疯,身边也少不得人,但若继续留在将军府,确实不太妥当,你就安排下去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有了林昔瑶的吩咐,再看苏旭大步离开的样子,张氏凝结在眉头的郁结终于散开,她微笑着看向林昔瑶道:“祖母眼神已经不太好了,就怕相中的姑娘不太满意,你有空就多来倚兰院走走,也帮祖母看看,毕竟是你二叔的终生大事,虽然你是个晚辈,但若论起身份来,咱们府里的人都得给你磕头,也不算越了规矩。” 林昔瑶低头应了,这才让水仙和芙蓉送了张氏回去。 她自己的婚事都是一团乱麻,现在还要去操心二叔的婚事,林昔瑶脑壳疼。 不等她有喘息的功夫,宫里头就来了。 这一次如林昔瑶所料,是皇后身边的桂嬷嬷。 桂嬷嬷一改之前对她的不卑不亢,今日的桂嬷嬷整张脸都是冷的,她都可以从桂嬷嬷的脸上看出来皇后腾腾的怒气和杀意。 在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林昔瑶有过那么一瞬的迟疑……此去肯定要被刁难,要不要提前给宇文宸报个信儿。 只是这种依赖感才一冒上来,就被林昔瑶给否决了。 凤仪宫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冷冽。 林昔瑶随着桂嬷嬷来到了正殿。 皇后抱着已经哭倒在她怀里的宇文静,不住的低声安慰,她面上亦有泪痕。 乍一看到林昔瑶跨进大殿,皇后的眸子瞬间迸发出了冷冽的杀气。 “清宁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昔瑶从容行礼,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垂下,掩盖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你还有脸来!” 皇后抬手就将面前一杯滚烫的茶水连带着茶盏一起朝着林昔瑶当头砸下。 林昔瑶当然不会愚蠢的跪在那里任由她砸。 她身子一闪,就轻松避让了开,只是那茶盏落到她的裙摆边瞬间炸裂开来,滚烫的茶水也洒了她一裙摆。 “你还敢躲?” 皇后的声音有些凄厉,她一手抱紧了宇文静,一手拍着案几,怒道:“本宫让你躲了吗?” 林昔瑶抬眸,迎着皇后那迫人的目光,不避不让道:“不知清宁做错了什么,让娘娘如此生气?” 宇文静之事不可能就此善了。 在昨晚决定要将宇文静推出去的时候,林昔瑶就已经做好了跟皇后翻脸的准备。 皇后和李默能想到用这样的毒计来害她,将她设计去和亲,也就没有打算再利用她这颗棋子了。 别人去和亲尚且命运坎坷,而她作为跟西辽有着血仇,被西辽视为眼中钉的林将军的女儿,若被送去和亲,无异于羊入虎口。 所以,即使她表面上委曲求全,这些人也不会放过她。 想通了这些林昔瑶才不会那么蠢,送上门来给她欺负。 皇后第一次被林昔瑶顶撞,她这才认真打量这个往日里对她低眉顺目的女子。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了的,即使昨夜在太极殿她出尽风头,那举手投足间绽放出来的光芒足以说明她绝对不是个忍辱偷生的女子,但她对林昔瑶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 再加上李默口口声声说不可能有问题的安排,她也就没有多想。 谁曾想…… 谁曾想! 念及此,皇后就气的咬牙切齿。 这时候,一直都哭哭啼啼的宇文静突然从皇后的怀里抬起头来,转向林昔瑶,双眸带着怨毒的看着林昔瑶道:“你个贱女人,都是你” “为什么本该是你去和亲的,最后却落到了我的头上!还差点儿害得我没有了清白!” 说话间,宇文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抬手就拿起案几上的茶壶要朝着林昔瑶砸过来。 林昔瑶连忙站起了身来,冷眼看着宇文静。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冷冽,竟然让在此事之前,从来都没有吃过瘪受过委屈的宇文静愣了愣。 “四公主的意思是,我就活该被皇后娘娘算计着顶替你去和亲?” “有一点您别忘了,三年前潘南晖点了名要娶的是你。” “你们设计了我,要毁了我的清白,要让我如羊入虎口被送去西辽,最后自食恶果,却气急败坏的要来质问我?好生可笑啊。” 256 寒心 既然已经决定跟皇后撕破脸皮,林昔瑶就没有在怕的。 她一番讽刺的话带着笑意说完,宇文静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她瞪着林昔瑶,嘲讽道:“就凭你,也配跟本公主相提并论?母后是看得起你这种贱骨头才会安排你顶替本公主,能顶替本公主是你的荣幸!” 话音才落,却听林昔瑶突然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我倒是真的想谢谢皇后娘娘的看得起,也谢谢公主殿下给的荣幸呢。” 然而,她眼底里并没有半点儿谢意。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宇文静,她的动作向来比脑子快,抬起手上的茶壶就朝着林昔瑶冲了过来。 不等她走到跟前,林昔瑶脚腕一转,就踢过了刚刚皇后砸在她身边的茶杯碎瓷片正好飞到了宇文静的脚下,宇文静一个不稳直接摔倒了下去。 哐当! 滚烫的茶壶在她面前炸裂开来,若不是她倒地的时候下意识抛开了茶壶,那开水就要烫了她一头一脸。 霎时间,宇文静的面色苍白如纸,甚至忘了立即从地上爬起来。 “混账!还反了你了!” 皇后冷斥一声,抬手就招来了外面候着的侍卫,并冷声吩咐道:“林昔瑶意欲行刺本宫和四公主,给本宫拿下!” 闻言,那些侍卫愣了一下。 这可是清宁县主。 而且,还是才得了昭庆帝金口玉言的将来的太子妃。 谁敢拿下。 见状,皇后又道:“怎么,你们连本宫的命令也不听了吗?给本宫当场击杀,皇上问起,自有本宫担待,她这样胆大妄为的做出行刺的事情,已经犯了株连九族的重罪!” 听到这句话,那些侍卫正要拔剑,却听林昔瑶突然冷声道:“皇后莫不是觉得私下在这里给我扣一个罪名将我击杀了,在皇上那里就有交代了?” “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让人悄悄去给皇上送信了,相信他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林昔瑶微微一笑,眸子里并无半点儿惧意。 闻言,皇后眸中的怒气更甚,杀意也更甚,她攥紧了修长的指甲,冷声道:“不管如何惩罚本宫认了,今日本宫就要将你血溅当场!” 言罢,皇后抬手一拍案几。 下一瞬,从外殿突然涌出来数十道黑衣人,那是隐在暗处的皇后的隐卫。 不等他们扑至内殿,就听见外殿响起了一声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声音才落,宇文宸身形一闪,已经好整以暇的站在了林昔瑶身侧,执了她的手,对皇后讥诮一笑道:“孤倒是要看看,皇后打算怎么让孤的太子妃血溅当场。” 言罢,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一道冷风。 只听嗖嗖嗖几声闷响,林昔瑶甚至都还来不及看清常远和初一的出手,刚刚皇后叫出来的十几个影卫瞬间就应声倒地。 皇后和宇文静的脸色都白了。 “你——你这是要逼宫,反了,反了!” 皇后跺了跺脚,抬手就招那些外院的禁卫军,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宇文宸要杀了本宫!” 然而,那些禁卫军却纹丝未动,甚至连之前被皇后叫进来的侍卫也都默默的退了出去。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一眼皇后,带着一丝轻蔑道:“孤久不出手,皇后大概是忘了孤的性子了吧。” 闻言,皇后一怔。 宇文宸是什么性子? 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性子。 当初因为李嫣然那个贱人的死,他甚至拔剑对着昭庆帝! 这若是换做外人,早就人头落地。 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安排的人行刺计划失败之后,她一直都不敢再轻易动手,这一次实在按耐不住,才会想到将林业成的女儿当成棋子安插在他身边,等他放松警惕的时候除掉他。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跟宇文宸正面对上了,几乎都快忘了宇文宸残忍嗜血的模样。 皇后浑身直冒冷汗,却挺直了身子不肯低头,“本宫要告诉皇上,你这个逆子竟然要谋杀继母!” 她是继皇后,自然就是宇文宸的继母。 然而,宇文宸却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宸的嘴角微扬,面上的嘲讽意味更甚。 “到底在吵吵嚷嚷什么!” 昭庆帝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听到那声音的一瞬,皇后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她连忙攀附了上去,拽着昭庆帝的胳膊哭诉道:“皇上,您要给妾身做主,宸儿,你的好宸儿竟然要逼宫,要杀臣妾!” 昭庆帝的目光已经在全场扫了一眼,最后落到被宇文宸牵着手面色淡然的林昔瑶身上。 那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也带着几分林昔瑶也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看的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正要俯身请安,却见昭庆帝对她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 “父皇,您要给儿臣做主……林昔瑶要杀我,要毁我容貌!” 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的宇文静也终于知道该做什么了,她站起了身子来,露出了膝盖上一片殷红,对昭庆帝道:“父皇,儿臣疼……” 在被林昔瑶掷出去的碎瓷片扳倒之后,宇文静的膝盖正好跪在了皇后砸下来的碎瓷片上。 这时候她的膝盖上早就被鲜血给染红了。 看到她的模样,昭庆帝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忍,不过旋即看到她脚边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渣,再一看林昔瑶被大湿的裙摆。 昭庆帝只一瞬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后和宇文静会秋后算账刁难林昔瑶,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林昔瑶一打二而且还是在皇后的地盘却并没有落下风的反抗,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姑娘…… 确实有些彪悍。 就跟他手下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一样。 昭庆帝的眸子微微眯起,下意识又扫了林昔瑶一眼。 林昔瑶被昭庆帝几个眼神看的心里直发毛,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这一攥,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宇文宸给牢牢的握住的。 她一缩,就要抽回来,却被宇文宸霸气的用更大的力气给握住了。 257 不伺候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宇文宸那含笑的眉弯。 跟刚刚对上皇后那副杀伐果决的面孔判若两人。 或许,刚刚那样的,才是宇文宸。 她一开始接触到的就是他含笑的眉弯,从来没有想过,这人一个抬眸间就可以流血漂杵伏尸百万。 她差点儿忘了,他才是掌握住整个东楚生杀大权的人。 恐怕现在他的权势,就连昭庆帝都要忌惮几分。 林昔瑶微微发愣 昭庆帝这会儿已经从宇文静身上转回了目光,落到皇后身上。 “宸儿不是冲动鲁莽之人,若非你们刻意刁难,他会与你为难?” 昭庆帝的眸子落在皇后的面上,没有错过她面上一闪而逝的慌乱。 “皇上,臣妾怎敢刁难,昨日之事,本就……臣妾也只是想传清宁县主过来问问话,谁曾想她竟然处处顶撞。” 皇后声泪俱下,在昭庆帝审视的目光下跪了下来。 昭庆帝没有说话,只看向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正要跪下陈述,宇文宸将她的手攥的紧,林昔瑶只得失了礼数,硬着脖子挺直了脊梁骨回话道:“娘娘此言差矣,这里是凤仪宫,清宁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此造次,清宁才刚进门,是娘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那滚烫的茶水连着茶盏要往清宁脸上砸,清宁当然不是个傻的,如果清宁有过错,娘娘可以惩罚清宁,但至少要给清宁知道清宁错在哪里,而不是滥用私刑。” 林昔瑶将死刑两个字说的极重,皇后的面色也越发苍白。 这事起头确实是在她,而她发脾气的原因是昨晚……那就更加不可说了。 但若要让她就这么算了,那怎么可能。 “本宫给你滥用私刑了?皇上,您看看,她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臣妾和静儿,您看看静儿。” 说起宇文静,皇后的眼里就满是心疼,那种愤怒和心疼交杂在一起的情绪当然不是装出来的。 昭庆帝还没开口,就听林昔瑶道:“可是,如果当时我不躲闪那一下的话,娘娘滚烫的茶水就朝着清宁的脑门砸下来了,这会儿清宁毁了容,只怕都没地方哭去,至于四公主……” 林昔瑶顿了顿,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地上的茶壶碎片,带着一缕无奈的叹息道:“难不成娘娘觉得,清宁会无脑到冲到你们面前将你们案几上的茶壶抢过来抓着四公主到这屋子中央来砸?” 这句话换一个说法就是,茶壶就在皇后和宇文静的手边,如果林昔瑶真的要对她们大不敬,愚蠢的用茶壶去砸的话,那么也就在案几边上就砸了,不可能还拖着人提着茶壶特意跑到屋子中间来砸。 那一地的碎瓷片以及宇文静面上的表情,都说明了问题。 昭庆帝一开始就已经看出来了,他只是没有吭声,想看看林昔瑶该如何为自己开脱。 “这凤仪宫里到处都娘娘的人,清宁就算浑身长了嘴边也是说不清的,但清宁相信,皇上英明,一定可以给清宁一个清白。” 言罢,林昔瑶虽然被宇文宸攥着手,不能曲身行礼,她还是垂下了眸子对着昭庆帝点了点头。 闻言,昭庆帝看向林昔瑶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他摆了摆手,示意林昔瑶和宇文宸退下。 见状,皇后一脸的不敢置信的看着昭庆帝。 很明显,她没有想到昭庆帝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她的颜面。 今日的事,虽然错也在她,但到底她是这六宫之主,是皇后,昭庆帝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不可能不罚林昔瑶。 皇后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就听昭庆帝又道:“你也有错,皇后掌管六宫,你这般顶撞已经是大逆不道,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没有朕的吩咐不得出府。” 昭庆帝的眸子落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这看似是惩罚,实际上却是保护。 林昔瑶被禁足,就算皇后再想暗地里将她传进宫来,也是不可能了。 “清宁遵旨。” 林昔瑶连回身行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宇文宸给拽出了凤仪宫。 皇后本来听到昭庆帝前面半句,心里也已然升起了一抹希望,可是下一瞬却听到只是将林昔瑶禁足一个月,她气的脸色都变了。 “皇上!” 昭庆帝摆了摆手,示意四公主宇文静的奶嬷嬷将宇文静先带下去看伤,他走了过来,抬手搀扶起了满脸泪痕凄然无比的皇后。 周围不相干的人都已经退下,昭庆帝才叹了一声道:“她不过是一个晚辈,你又何苦跟她起了争执。” 晚辈? 皇后没有想到,昭庆帝竟然已经在为林昔瑶开口求情了。 她眸子冷了冷,从之前昭庆帝的字里行间了,她估摸着前因后果都已经被昭庆帝看出来了,索性也就不添油加醋的去描补了,只是面上越发哭的凄惨道:“皇上,臣妾也是心疼静儿,她是臣妾唯一的女儿啊,哪里就舍得将她送去西辽那等蛮夷之地。” “臣妾心里有火气,只是想对着她发泄一二,若她今日认个错,服个软,臣妾心肠软,哪里就会真的伤了她。” “林氏女心机颇深,之前还在臣妾这里来寻求臣妾的庇护,转身就能反咬臣妾一口,臣妾觉得,这样的女子若是留在太子身边,将来定会蛊惑太子,霍乱我东楚的朝纲。” 昭庆帝为了大局,不得不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对着皇后软了颜色,谁曾想皇后竟然半点儿不识抬举,还要继续钻牛角尖。 他的眸色一冷,渐渐的放开了皇后的手,淡淡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话音才落,皇后身子一僵。 她抬眸看着昭庆帝。 这个跟她做了十多年夫妻的男子,他平时很少过问朝政,自宇文宸十岁以来,基本上就将朝政交给了她兄长和宇文宸去处理。 她以为他痴心李若烟,谁曾想,他沉迷女色,流连花丛。 她以为他荒淫无度,但在重要的决策的时候,却从不马虎。 他不是不关心朝政,更不关心这后宫诸事吗? 但凡他有一二分关心,这些年也不会由着她把持后宫残害其他妃嫔和子嗣。 258 维护 以至于他在后宫宠妃无数,到现在剩下的子嗣也不过是那么几个。 皇后刚刚的哭是真的受了委屈的哭,半真半假,这会儿泪眼婆娑的看着昭庆帝,觉得同床共枕了这些年,她竟从未将他看明。 “皇上……” 皇后怔怔的看着他。 昭庆帝负手而立,却并不看她。 “你以为,你几次三番将林氏女叫进宫来什么目的,就没有能猜到吗?” 昭庆帝轻叹了一声,无奈道:“或许一开始,朕能相信你所说的,是真的愿意为宸儿谋划,可是,皇后,你的所作所为,到底是让朕寒了心。” “宸儿这些年,也是大不易。” “你若想要当好这个继母,就该多对他用两分心思,如今他在朝中的势力远在朕之上,就算朕想要拿他,也不是那般容易,你就不能多体谅朕一二吗?” 言罢,昭庆帝不看皇后的面色,提起了步子就往外走。 剩下了一脸茫然又震惊的皇后,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昭庆帝说出的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他已经对太子宇文宸起了戒备之心,结果却如他所说,现在宇文宸的势力已经可以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即使是昭庆帝也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昭庆帝的意思是让她忍? 可那之后呢? 一想到昭庆帝离开的时候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个大胆的念头就这样从皇后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她觉得这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这件事面前,所有的牺牲和委屈都已经微不足道。 只要宇文宸一倒,作为嫡子的宇文昊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子! 皇后眸子里的眼泪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抹绝然和狠辣。 *** 林昔瑶被宇文宸牵着手出了凤仪宫,途经御花园的时候,看到宇文宸提起步子走的方向,林昔瑶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怎么,来都来了,不去东宫坐坐?” 反正迟早是你家。 后半句宇文宸没说出来,但那眼神已经很明显了。 林昔瑶被囧的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这才将刚一直都憋在心里的话倒了出来:“你刚刚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给皇后留,只怕皇上又要头疼了。” 闻言,宇文宸眉梢一挑,觉得这小妮子脑子越发灵光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一本正经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言罢,不等林昔瑶细想,他已经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东宫方向走去。 连拉带哄,好不容易将林昔瑶骗来了书房。 等屏退了左右,宇文宸才在林昔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她微笑道:“我父皇可比你想的厉害,对付那种女人,还用不着犯头疼。” 林昔瑶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乱飘。 这是她第一次来宇文宸的书房,知道这里定然有很多外人接触不到的隐秘。 而且,她在东宫,到底是浑身不自在。 即使他贵为太子,就这样将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给带进来,传出去了这名声…… 不过,说起名声来,反正她的名声也不会好了。 这一下跟皇后闹翻,只怕以后会传的更加离谱。 林昔瑶乱糟糟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最后在宇文宸的眼神注视下才终于抬眸看向他,问出了她憋了一上午的话:“皇上昨晚为什么会指了我?” 这是疑问句,但里面也藏着几分质问。 她不相信,如果宇文宸没有松口的话,以皇上对宇文宸的宠爱程度会贸然给他指一个他抵触的太子妃。 林昔瑶目光炯炯的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下,竟有两分心虚。 面上,他依然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几丝不屑道:“那还不是孤昨晚为了救你,临时将你带回了东宫被父皇知晓了,就会错了意。” 其实,他巴不得父皇从背后推他俩一把。 不然,以林昔瑶的没心没肺,以他的自尊心和在她面前可怜的骄傲作祟,恐怕这件事还得拖下去。 现在可好了,他心安了。 然而,林昔瑶一听他这句话的语气,心里就凉了一些。 原来,是昭庆帝会错了意。 其实,他也不一定多想娶她的吧? 念及此,她抬眸看向宇文宸。 但见宇文宸眸子里带着一抹不以为然,林昔瑶心头却漫过一抹酸楚。 她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心情,或者说,她不愿意将自己狼狈的一面再一次展现在宇文宸面前。 尤其是这种狼狈还是他带来的。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身子,这才抬眸淡漠的看向宇文宸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如果我昨晚能警醒一点,早一点看出春花有问题,也不至于落入别人的设计,现在还要搭上殿下的婚姻,委屈了殿下。” 她前后态度大变,让宇文宸没有来由的觉得心头一堵。 看向林昔瑶疏离的面色,宇文宸内心挣扎了一下,开口道:“其实也……” 也没有委屈,娶她,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只是,这句话才到了嘴边,林昔瑶已经站起了身子来,对他恭敬的服了服身子,行了一礼,并垂眸道:“今日也谢过殿下对清宁的维护,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清宁就先退下了。” 这句话让宇文宸将他到了嘴边的话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看着面前从容行礼,一句话就生生的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的林昔瑶。 一时间觉得心里郁闷的慌。 之前虽然猜测过,如果让父皇强行指婚,恐怕会被她抗拒。 只是到底他是抱着几分希望的,希望她对他也能有他一二分的情谊…… 而且平心而论,昨晚父皇在宴席上的那一番话,他事先并不知情,那会儿他还抱着她在莲池里承受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事后知道的时候,就算他想要抗拒,却已经迟了,父皇将话都放出去了,他总不能去打父皇的脸。 更何况,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怎么可能去抗拒。 宇文宸下意识站起了身子来,想要去拉林昔瑶的手,不等他靠近,林昔瑶已经退后了一步。 宇文宸眸色一紧,声音也下意识冷了两分:“如果今天孤去的不及时,你该当如何?” 259 患得患失 一想到他赶到凤仪宫时候的情形,那十多名影卫就要让她血溅当场,宇文宸就觉得手脚冰凉,比自己之前被刺客袭击的时候更觉得可怕,更冷。 许是宇文宸周身上下的气场太过强大。 林昔瑶被那样的眼神逼退了一步。 她定了定神,再抬眸就对上了宇文宸那双幽黑如墨的眸子。 被那样一双眼神注视,仿佛她所有的小心思小动作都无所遁形。 林昔瑶有些窘迫,也有些无奈。 最后,她索性坦然道:“没有如果,殿下还是去了。” 不可否认,在被桂嬷嬷传进宫的时候,她有考虑过要不要事先给宇文宸递个消息。 毕竟,在这宫里头,她唯一可以求助的,就只有他一个。 可是当那念头才从脑子里浮现出来,就被她给抗拒了,她觉得那样的自己有些狼狈,那种急于寻求他庇护的自己,那样对他产生依赖感的自己……让她不能接受。 再有,就是她的一点点小私心。 她潜意识里觉得,宇文宸不会放任她不管。 她身边有宇文宸的初一和初十,这两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递给他。 她也很想知道,他会不会冒着被群臣指责对皇后不敬的名声赶来凤仪宫救她。 结果,他果然不负她期望,在危机关头来了。 然而,林昔瑶非但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反而越发患得患失起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过矫情了,既然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倒不如试着好好跟他相处。 从之前的点滴来看,他待她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 或许未必有那么多喜欢,但只要能待她这般好,她就该心满意足了。 但是,理智想的是一回事,她复杂纷乱的心绪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不可否认的喜欢他,她才会这般患得患失,才会想要更多,甚至……不自量力的想要从他的口中或者言行中找出他喜欢自己的蛛丝马迹来佐证。 而所有的佐证,却在他一个稍带着一丝无奈或者不屑的眼神下,瞬间溃不成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昔瑶此时就像是刚刚才露出了柔软的腹部和信任给人的刺猬,只稍稍被一丁点的刺激,就能让她瞬间给自己装上无往不利的铠甲和硬刺。 此时,她面上有多冷,心就有多疼。 在给宇文宸匆匆行礼之后,林昔瑶站起身来,快步往外走去。 门口候着的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昔瑶没有回头。 愣在原地的宇文宸无奈的摆了摆手,这才让侍卫放了她离开。 待林昔瑶走后,宇文宸抬手招来了刚刚远远的躲开了的常远,不解道:“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常远又没有心上人,更没有跟谁谈情说爱接触过感情这东西,就更加看不明白了,他眼珠子一转,忙凑到宇文宸身边小声提醒道:“或许清宁县主是不好意思呢?属下可常听人说小情侣之间打是亲骂是爱的,再有,皇上刚刚才开了金口,清宁县主想着很快就会嫁给主子,说不定是害羞呢?” “她那样的人,将情绪向来藏匿的很好,若是害羞,也不会如一般女人那样直白的展现出来,如果主子不放心,大可以让六公主去问问,她们不是挺合得来吗?” 常远向来是个不着边际的,但是今天的这一番话却说到了宇文宸的心坎儿上了。 他点了点头道:“去叫淳儿过来。” 言罢,似是觉得不妥,宇文宸又道:“罢了,我亲自去一趟。” 话说,林昔瑶满腹委屈和辛酸的从皇宫里出来。 连见了苏旭,也打不起精神来。 她早上就没有吃什么,水仙和芙蓉看到她回来,连忙去小厨房准备了几样开胃的小菜来。 林昔瑶依然没有什么胃口,才让人撤下,就听苏旭来报:“表少爷来了。” 秦景焕? 林昔瑶一怔,差点儿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表哥。 她稍作收拾了一番,就去了花厅。 才一进门,就看到一白袍少年壁纸如玉的站在桌椅旁,乍一见她进来,他那深邃了几分的眉宇微微舒展,绽放出来一抹温和的笑意来:“昔瑶表妹。” 几个月不见,秦景焕的肩膀更宽阔了,人也长开了不少,本来就不算白皙的皮肤越发呈麦色。 这样的姿容,即使放在以白皙俊美风盛行的楚王都,也依然让人眼前一亮。 “景焕表哥。” 两人见了礼,秦景焕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微微点头道:“长高了不少。” 其实,他也只比林昔瑶大了不到一岁,但眉宇间却满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眼神,让林昔瑶有些不适应。 “前些日子我听说了家里的事情,放心不下,所以就赶回来看看,阿兰表妹有下落了吗?” 林昔瑶让了座,看着满眼真诚关切的秦景焕,差点儿就要说出实情,但前有春花的教训,她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只笑笑道:“表哥放心,阿兰暂且无恙。” 她能透露的只有这么多了。 秦景焕像是没有看出来她眼底里的挣扎和迟疑,一听到林昔兰无恙,他紧蹙的眉瞬间舒展开来,对林昔瑶道:“无事便好,那你二婶儿……这些都是将军府的家事,而且事关内宅,我原本不该过问的,但我怕你受欺负。” 秦景焕说的坦荡荡的,没有半点儿局促和不安。 林昔瑶之前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也瞬间淡去了不少,她轻叹了一声,将沈氏的事情捡了两样说了出来。 最后对秦景焕保证道:“表哥放心,我现在挺好的,没人可以随意欺辱我。” 就连皇后都不行。 虽然宇文宸并非真心娶她,但她现在也算是他名义上的未过门的太子妃,为了他的颜面,他也不可能对自己置之不理。 想到这一点,林昔瑶的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涩又无奈的笑意。 心里酸酸的,这个中滋味只能自己品味,不足为人道罢了。 她的表情,全都将落在了对面秦景焕的眼里。 260 小别扭 秦景焕却理解成了另一番滋味。 他眸色一动,迟疑了一下,之前一直都在心里酝酿着,不敢开口的一句话终是在林昔瑶苦涩的笑意下问了出来:“昔瑶表妹,如果你在这里过的不开心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这句话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大胆且荒诞。 她是将军府嫡女,又获封县主,如今很快就要嫁给太子宇文宸,成为东楚最尊贵的年轻女子。 而他不过是藉藉无名的猎虎的儿子,即使现在在军中打滚,想要扬名立万,也不是一蹴而就。 秦景焕也是思虑再三才认真的问出了这句话,他心里清楚,林昔瑶并不是那种为了那些名利和荣华富贵而生存的女子。 即使住在金窝银窝,拥有无上的权势,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依然不会开心。 更何况,在秦景焕看来,那皇宫本就是一座牢笼。 林昔瑶刚刚还在为宇文宸的事情失神,一抬眸却见秦景焕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有些惊讶。 惊讶之外,还带着一丝感动。 能不畏权势在这种时候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秦景焕的赤诚之心。 “景焕表哥……” 林昔瑶眼睫毛微微颤抖,定了定神,这才道:“我的路还要我自己走下去,怎可拖累你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要带我走,我身份特殊,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言罢,看着秦景焕眸子里划过一抹紧张和无奈,林昔瑶微微一笑,放柔软了声音道:“表哥放心,我过的很好。” 林昔瑶已经让自己表现的很从容很开心了,可她还是从秦景焕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担忧。 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表哥,在她最无措的时候,给了她一抹难得的关怀和温暖。 不是谁都有勇气在这时候站出来对她说:如果不开心的话,我带你走。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眼角眉梢带着真诚不作伪,仿似只要林昔瑶一点头,他就可以如他说出这话这般掷地有声雷厉风行。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怀疑他的行动力。 光凭这一点,林昔瑶心里就已经存了几分对他的感激。 秦景焕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林昔瑶,眼神变换了几次,最后有些无奈和自责道:“是我还不够强大,不能替姨母好生照顾你们姐妹。” 那么阳光磊落的一个少年突然黯然伤神的样子,让林昔瑶心里也起了一层涟漪,她站起身来,上前为秦景焕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边,柔声道:“景焕表哥,我真的没事,你多虑了。” 言罢,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才道:“其实太子对我不错,虽然嫁给他不是我的初衷,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一条坏的路子。” 一切都可以靠自己争取的,不是吗? 是她自己对宇文宸太在乎,先动了心,才会百般在乎宇文宸的心思,才会在意自己在他心头的分量,以至于她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血海深仇。 撇开情爱不提,她嫁给宇文宸这条路,才是最容易手刃仇人的。 而且,吃了上一世的亏,难不成她还要对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句子伤春悲秋吗? 既然不再相信情爱,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不同呢? 想通了这些,林昔瑶豁然开朗,她对上秦景焕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拨开迷雾的明亮:“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看到她突然绽放出来的明艳笑容,不知怎的,秦景焕蓦地感觉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既欢喜,又失落,还有丝丝缕缕的苦涩。 他眸色一紧,拢在袖摆下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抬眸间就将那些情绪给压了下去。 他不敢想,也不能想那欢喜是为何,失落是为何,苦涩又是为何。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又何必给她增添烦恼。 秦景焕抬手拿起林昔瑶刚刚给他倒的茶,温度刚刚好,一如她跟他之间的距离。 他微微点头,将茶一饮而尽,仿似那茶盏中的不是什么毛尖雪峰,而是琼浆玉液。 “既然昔瑶表妹愿意,我便放心了。”秦景焕握紧了茶盏,刚刚她手指拂过的位置,依稀有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和温热。 他垂下了眸子,微微一瞥,便放下了茶盏,再抬眸便对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如果以后受到了什么委屈,就给我写信,我现在在军中,也有一些可以帮忙的兄弟,虽能力有限,但可以为表妹赴汤蹈火。” 言罢,秦景焕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锦盒,放在了案几上,然后对林昔瑶抱了抱拳便大步离开。 林昔瑶正要开口,他步履匆匆的已经走过了外院。 她下意识看向那小锦盒,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一行小字落在纸条上,那是一个距楚王都千里之遥的边陲小镇的地址。 一路风尘,千里奔波,只为了来问她过的好不好。 这份情谊也让林昔瑶感动不已。 她下意识打开了小锦盒,上面躺着一只水色极好的翡翠簪子,下面放着一沓银票。 林昔瑶匆匆看了一下银票,发现这些都是从楚王都铭记出来的,连这号的……也就是说,当初她送给他的银子,他分文不动的还回来了。 至于当时她匆匆从头上取下来让他去典当的金钗,也还了她这支价值不菲的翡翠簪。 这人真是……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放下小锦盒,提起了裙裾就追了出去。 又是在上一次分别的大门口影壁下追上了步履匆匆的秦景焕。 “景焕表哥……” 林昔瑶气息有些不稳,急匆匆出声。 秦景焕闻声回头,展现在林昔瑶面前的,依然是那阳光落拓的少年。 比起上一次,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和果敢。 “你一路舟车劳顿,在府里小住几日,休息好了再走,可好?” 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方便留了他在府中常住,但小住几日是没有问题的。 闻言,秦景焕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道:“无妨,正好军中也有事,我得赶回去。” 言罢,他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然后转头看了看将军府巍峨的大门,展颜道:“昔瑶表妹放心,有朝一日……我……” 261 不是滋味 话才说到一半,看到林昔瑶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秦景焕眸中的笑意一荡,瞬间改了口道:“我也会好好的。” 言罢,秦景焕对林昔瑶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勿念的动作,便潇洒转身离去。 其实,那一句匆匆改了口,没有说出来的原话是——有朝一日,他也会顶天立地,成为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护她们姐妹周全。 只是,现在的他还势单力薄,太过渺小,就算比起这楚王都里随便一个权贵子弟都不够看。 贸然说出那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大言不惭。 虽然他觉得,他的昔瑶表妹不是那种庸俗之人,不会轻看他,但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用实力来证明自己。 林昔瑶送走了秦景焕之后,这消息也传到了东宫,宇文宸的耳朵。 他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奏折,半天都没有吭声。 一直到常远冷汗涔涔的站了半天,以为他不会有别的吩咐就打算退下去的时候,才听他道:“之前滇南那边举荐过来的新秀,就是秦景焕?” 常远点了点,前面几次的教训之后,他不敢贸然答话。 但宇文宸迟迟不吭声,沉不住气的常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要不要属下派人去跟着表少爷?” 话音才落,就吃了宇文宸一记冷冽的眼风。 “你这一句表少爷倒是叫的亲热。” 宇文宸的语气也跟他的眼神一样冷。 常远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道:“这不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嘛,主子也得随着清宁县主叫一声表哥,那我们这些属下可不得跟着叫表少爷?” 才听到前面一句一家人的话,宇文楠紧拧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而后面一句,就让他不高兴了起来。 表哥? 哼! 一想到她甜腻腻的称呼别人表哥的模样,宇文宸就想去拔剑。 但一想到林昔瑶那疏远而冷淡的眼神,他到底是忍了。 正要开口叫人更衣,却见初一匆忙从外间回来,对他禀报道:“回主子的话,表少爷走了。” 又一句表少爷。 宇文宸有些郁闷。 他没有吭声,正要起身,却听初一道:“属下听见了两句话,不知该不该跟主子说。” 初一心里直打鼓,他怕说了,主子会震怒,但是不说的话……该如何提醒主子,女主子似乎并不大乐意嫁给他? 纠结了一下,初一决定到底还是男女主子的终生大事重要,他上前一步,顶着宇文宸那凌厉的眸子,压低了声音将秦景焕之前跟林昔瑶的对话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宇文宸的脸色已经黑的如锅底了。 “说完了?” 宇文宸抬眸看向频频擦着冷汗的初一,他眸子里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气。 “主子,属下觉得,表少爷可能只是担心女主子,怕她过的不开心,并没有别的意思……” 初一的声音在宇文宸那仿似要杀人的目光下渐渐低了下去。 “没有别的意思?”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本来要往外迈的步子也收了回来。 他气哼哼的坐在圈椅上,抬手一拳就打在案几上。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她嫁给孤会不开心?” 宇文宸眸中泛着迫人的光芒,初一和常远都不敢做声。 平时他们还敢壮着胆子趁宇文宸心情好的时候在他面前耍宝,而一旦宇文宸正色起来,两人再不敢造次。 宇文宸的眸子扫过他们两人的面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蓦地站起了身来,连衣服都没有换下,就这样穿着明黄色的朝服一路去了将军府。 再一次来到海棠院的院墙上,本该直接翻身进去质问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可他的身子才在院墙上站稳,却不能再前行一步了。 仿佛有一股力量将他硬生生的钉在了墙头。 宇文宸的心堵得慌,说不出来的郁闷和愤怒就要冲破胸腔,却又舍不得就这样进去对着她发泄。 她正在院子里练剑,抬手落下一个利落的剑花,一转身就对上了他的眸子。 那一刹那,她眸中有惊诧,有紧张,也有防备。 却唯独没有他所希望看到的欣喜和期待。 她保持着执剑的手势,就这样抬眸静静的看着他,倔强的一言不发。 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里带着一抹疏离和僵硬。 明明他什么都还没问,而她也还什么都没说,只这一个眼神,就让宇文宸觉得自己像是被拒绝了千百次一般。 一口热血就这样梗在了喉头。 咽不下,吐不出。 她一身绯衣绝艳出尘,有风拂过,衣袂翩跹,衬着她的身子越发不赢一握,那双眸子却格外明亮。 一生骄傲如宇文宸,在这一瞬间也不由得冒出了这样一个自我怀疑的念头—— 一开始就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他心头被堵的慌。 他这二十年来所有遭受的郁闷和挫折加起来都没有跟她相处的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多。 宇文宸既慌,且恼,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手足无措。 骄傲如他,不愿意被林昔瑶看到自己这般狼狈,一挑眉,就将眼底里的真实情绪给掩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逞相让的淡漠和凌然道:“清宁县主见到孤都忘了行礼吗?” 心里憋着气,话一出口,宇文宸就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子。 他这言不由衷的舌头,说的是什么话! 宇文宸心虚不已,面上却依然傲娇的扬起了下巴,保持着笔直如玉站在海棠院墙头上的姿势。 见状,林昔瑶那清冷的眸子里终于荡漾开来一抹涟漪,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得体的笑意,并弃了手中的长剑,俯下身来对宇文宸拜了下去:“清宁给殿下请安。” 从容得体的模样,那般乖巧讨好的笑意。 正是宇文宸希望的那样。 然而,当她真的用这样一副“假面”来面对他的时候,宇文宸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时候,他宁愿她来怼自己两句,哪怕是打他两耳光也好。 就算错在她,打人的是她,他知道自己其实也不会跟她计较的。 宇文宸的目光落到林昔瑶的背上。 262 对峙 那道目光仿似带着炽热的温度,林昔瑶感觉整个人都被烧的火辣辣起来。 面上,她不卑不亢,抬眸对上了宇文宸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所有的景致都沦为了陪衬。 最后还是宇文宸败下了阵来。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拂袖离开。 等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林昔瑶这才收回了目光,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瞪的都有些酸涩的眼睛。 本来鼻尖发酸想哭的,但一想到刚刚跟宇文宸大眼瞪小眼的一幕,不知怎的林昔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下一瞬,初一的身影如鬼魅般蹿到了她身后,对她行礼道:“女主子,你罚我吧,你这样冷笑,我会被吓死的。” 其实林昔瑶还没有想到要找初一算账。 初一和初十本来就是宇文宸的人,她从来没指望着这两人能越过宇文宸对她效忠。 但初一显然是误会了她刚刚没忍住的这一声嗤笑。 林昔瑶一转身,就对上初一那满是愧疚和挣扎的眸子。 她轻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你不过是按职责办事,我有什么要罚你的。” 言罢,她转头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际道:“我想让你去帮我查一下二皇子宇文铭,他会不会反对?” 宇文宸将初一和初十就这样名正言顺的放在了她的身边,虽名义上是在保护,却也是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怎么可能不收点利息。 宇文宸的消息网,可远比苏旭他们厉害多了。 闻言,初一微微一怔,便连忙道:“主子肯定不会反对的,女主子,恕属下直言,属下觉得,您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主子也会让属下去做的。” “属下跟随主子十多年,从未见过主子对任何人这般上心过。虽然我们时常将您的行踪汇报给主子,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主子对您的关心啊。” “您想,他每天日理万机,光是朝臣们递上来的各地的折子都够忙活了,但是每一次事关您的消息,无论他有多重要的事情,都会在第一时间倾听,这说明他对您的在意啊!” 初一不吐则已,一吐惊人。 他索性一口气将外表看起来精明睿智实际上是个对感情迟钝的闷葫芦的心思给说了出来。 不是他多管闲事,而是他实在看不下去。 而且,他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有情,私心觉得,让他们俩早点儿知晓了彼此的心意才能让他们这些下属少受点牵连。 毕竟,主子最近的心情好坏都系在了女主子身上。 为了他和初十,还有更可怜的常远的日子能好过许多,初一这才没有忍住,决定铤而走险一把。 说完这些,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林昔瑶。 等了好久,却不见林昔瑶有回应。 初一正要抬眸,就听林昔瑶淡淡道:“我知道了。” 闻言,初一差点儿忍不住就想反问:您知道什么了? 要是真的知道了主子的心思,不该是这般冷淡的反应啊? 只是不等初一再开口,林昔瑶已经转过了身子,朝屋子里走去,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听了初一的话,林昔瑶不是没有动摇。 她也不是个傻子,就算对感情再迟钝,一个人对她的好,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只是…… 她只要稍稍一心软,前世惨痛的教训就会再一次浮现在脑子里。 当初,宇文铭也是这般缱绻深情,甚至信誓旦旦,口口声声说着非卿不娶,执子之手的誓言。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来向她证明自己的耐心和诚意,然后等她正准备打开心房接纳他的时候,那所谓的缱绻神情至死不渝却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如今,她跟宇文宸才相识不过几个月。 而他的心思比宇文铭更难捉摸,地位更超然。 嫁给他已经成了定局,难道把心也交出去吗? 林昔瑶攥紧了拳头,指尖嵌进肉里,钻心的疼提醒了她,不能动心,不能动情。 感情会让她卸下防备,会让她迷失自己。 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一转头就回到了床上开始打坐,再不想其他。 这样总算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宫里头就有消息传来,太后召见。 昨日才被昭庆帝下了禁足,今日又要被提拉去宫里。 林昔瑶心里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迅速的收拾妥当跟着太后身边的陈嬷嬷去了。 宇文宸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带着满腹怨气上朝,撞到他枪口上的朝臣叫苦连天,隐约猜到了缘由的昭庆帝看不下去了,这才打发了他回来休息。 宇文宸黑着脸从太极殿回来,才行至御花园,就看到一抹穿着绯色纱裙的少女穿花拂柳而来。 绯色纱裙随风舞动,衬着她的身段不赢一握。 明明那人不是林昔瑶,宇文宸的脑子里却蓦地浮现出她款步朝自己走来的模样。 什么时候,她的面上能如这般,对自己流露出娇艳如花的笑意? 他愣神的功夫,面容娇俏的少女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对他盈盈叩拜道:“刘娇给太子殿下请安。” 宇文宸回神,看清是她,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贯极有眼力见儿的刘娇却并没有起身离开,她转过眸子对身边的两个宫女递了一个眼色,等她们转身离开了,刘娇这才对宇文宸笔直的跪了下来。 “阿娇有一事相求,还请殿下做主。” 她的腰杆儿挺的笔直,即使跪在地上,也不见有半点儿狼狈,那娇俏的面容上淡去了笑意,多了几分绝然。 宇文宸不喜欢女人。 以前受了那一场虚惊之后以为自己不行,再加上身边到处都是挤破了脑袋想着各种法子往他身上扑的女人,让他极为反感,久而久之,就讨厌起了女人。 即使从林昔瑶身上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不行,他的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他也依然不喜欢其他女人。 就算面前跪着的是娇俏可人,旁人一眼就心生怜爱的刘娇,他也忍不住蹙眉,干脆利落冷声道:“何事?” 263 她的患得患失 刘娇直了直身子,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那带着不近人情的冷眸,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能否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她面上带着一抹恳求。 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很难抵御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用这般水灵的大眼睛恳求的看着自己。 但宇文宸不为所动,他轻嗤了一声,正要不耐烦的转身离开,一抬眸却看见不远处的小径上有一抹窈窕婀娜的身影经过。 这一次,他没有看错。 只一眼,仿佛昨日里自己满肚子的怒火就荡然无存了,宇文宸都快要忍不住迈着步子朝她走去。 最后理智和骄傲到底是让他忍住了,再一回眸看着还跪在面前的刘娇,宇文宸眸色一沉,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道:“走吧。” 言罢,他提起了步子,朝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这凉亭四周都有护卫把守,宇文宸摆了摆手,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只余下他和刘娇两人。 刘娇跪在石台前,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宇文宸,咬了咬唇瓣道:“阿娇不想嫁陈王。” 宇文宸的眼神到处飘,就是不敢落到林昔瑶的身上,听到刘娇这句话,他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刘娇,“据孤所知,你不是一心想嫁他吗?” 当初,她顺水推舟将李云秀设计进去了,他可是看的清楚的很。 永宁侯府的那一局,他也正是看出了刘娇存着的私心,才让人将那消息带给了刘娇。 后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怎么,费尽心思眼看就要到手的陈王妃的位置又不想要了? 念及此,宇文宸那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只一眼,就让刘娇如坠冰窟,好在她定力极好,很快稳住了心思,一个抬眸的功夫,就已经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对着宇文宸道:“那是之前。” “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我悄悄的喜欢了陈王很多年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他的妻子,只想着就这样悄悄的喜欢下去就好,毕竟他心里装着的只有云秀表姐,可是……近些日子来,出了些事情,原本根本就不会落到我头上的东西,猝不及防的就砸在了面前,我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手足无措……” 宇文宸才懒得听刘娇的絮絮叨叨,他看到林昔瑶的身子飞快的从御花园的小径上走过,眨眼间就不见了,仿似根本就没有看到在这凉亭里说话的他和刘娇似得。 宇文宸的心口一窒,觉得自己又是给自己添了堵。 他当然再没有心思在这里听刘娇说话,正要开口打断,极懂得察言观色的刘娇连忙话锋一转,抬眸道:“我本以为陈王表哥是一个神情的人,他心里应该只是装着云秀表姐,可是近来我才发现,他喜欢的是清宁县主。” 已经不耐烦的宇文宸正准备站起身来提着步子走,却蓦地听到“清宁县主”四个字,他脚下的步子一沉,就走不动了,连看向刘娇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探究,再不似之前那般不耐烦。 见状,刘娇垂眸继续道:“这些日子,我跟陈王表哥见面,他的心思都不在我这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言语中都绕不开清宁县主。” 说起这里,刘娇的眸子里已经蔓延出了一层水雾,她吸了吸鼻子,用有些颤抖和哽咽的声音,带着委屈的语调道:“我病了几天,也想了几天,现在我终于能认清这个事实,他心里不曾有我半点的位置,就算我嫁过去了,也不过是一对怨偶,请殿下恕罪,我知道显国公府因为跟陈王的关系,现在所处的位置有些尴尬,就算我说了这么多,殿下也未必会信我。” “但我还是想将压抑在我心头的话说出来,我不想嫁陈王,若殿下能成全阿娇,日后若有用到阿娇之处,阿娇定当为殿下赴汤蹈火。” 言罢,刘娇俯下了身去,对着宇文宸深深的磕了一个头。 宇文宸的眸子阴晴不定。 他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刘娇那一句,宇文昊竟然也对林昔瑶动了心思,就让他心里烦躁的很。 就宇文昊那种东西,也配喜欢她?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垂眸看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刘娇,淡淡道:“你的婚事,不都是由显国公和皇后做主吗?” 刘娇的意图他还没有看出来,但这女人心机深,肯定不怀好意。 明知道他要娶林昔瑶为太子妃,竟然还公然当着他的面来挑唆她和宇文昊。 “殿下明鉴,”刘娇声泪俱下道:“正是因为阿娇做不了主,才求到了殿下跟前,殿下若信我,我可向殿下保证,他日显国公府有任何异动都会第一时间告知给殿下。” 言罢,刘娇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安插的眼线和探子再厉害,应该也不及我在府里能打探的消息全面。” 话音才落,宇文宸眸色一紧,他不得不重新打量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显国公府的嫡小姐。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宇文宸的声音比起之前来更冷冽了几分,仿似下一瞬如果刘娇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能立即让人将她这个大逆不道的人拿下。 面对他蓄势待发的杀意,刘娇不卑不亢,带着一抹绝然,并挑眉看着宇文宸道:“我知道,但殿下应该知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我自己,我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她的选择,就是投靠宇文宸。 在她已经察觉到显国公府出了问题,并且对自己的婚姻已经无望的情况下,她并没有按照她父兄所期待的那般,嫁给宇文昊,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 她在宇文昊的眼睛里看不出半点的怜爱,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才知道,他跟自己之前以为的性子判若两人。 那样一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却又好色贪财的人,怎么可能成就大事。 尤其是在她看到了宇文宸之后,无需对比,高低立见。 264 刘娇的抉择 几乎是在一瞬间,刘娇就在这三方势力的权衡下,做出了对自己而言最有利的选择,当然,也是最凶险的一条路。 她在宇文宸的眼睛里看到了讥诮,之前她还带着几分忐忑,在家族的利益和他之间做权衡,亦在思考该如何让他另眼相待。 但看到宇文宸的眼神的那一瞬,她就懂了,她所有的伪装,在这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显然,她继续这样演白莲花般的娇憨,只会在这人面前自取其辱。 倒不如坦诚相对,另辟巧径。 而她的那一番话,也绝对不是一时冲动就说了出来,她是在坦白,也是在试探宇文宸。 结果不出他所料,对于她的投诚,他虽意外,但似乎对显国公府的问题上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也就是说……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父兄们的动作? 这个念头才自刘娇的脑子里冒出来,她就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面上,她依然从容对上宇文宸探究的眸子。 “孤会考虑。” 宇文宸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丢下了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他走出了好远,刘娇这才站起了身来。 虽然才跪了这一下的功夫,她却觉得双膝疼的厉害,宇文宸的眼神像是啐了毒的刀子一般,只看了她一眼就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样完美的男人。 为什么看上的是林昔瑶? 刘娇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里浮现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这时候,她的乳嬷嬷走了过来,趁着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情况如何?” 刘娇紧抿唇瓣,微微摇头,轻声道:“等消息吧。” 言罢,两人相携走出了御花园。 林昔瑶这头,并不是没有看到宇文宸跟刘娇在凉亭里说话。 她也不过是面上装作没看见罢了。 天知道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她的心情有多糟糕。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也瞬间像是乌云密布了一般。 之前是谁说的宇文宸厌恶女子,就连跟女子说话都不耐烦。 她觉得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看着这两人一坐一跪的在凉亭里,男俊女俏的,风景极好。 就连宇文宸的眼神都比平时温软了许多,他看向她的眸子里也并无半点厌恶之色。 一股酸楚就这样从肺腑里蔓延开来,林昔瑶觉得眼睛有些疼。 她表面上若无其事的走开,心里早已经气的不成样子。 气过之后,就只剩下酸楚和无奈了。 他是太子。 将来身边会有各种各样的女子,这才不过是一个开头,她就受不了了吗? 之前明明都跟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可是真的当面对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太矫情了。 她迅速的将心情整理好了,就这样从容不迫的去了仁寿宫,见了太后,以及太后身边的顾知晓。 比起心计深沉的刘娇,林昔瑶觉得胸带无脑脾气暴躁的顾知晓可爱多了。 所以,今天她破天荒的没有嘲讽顾知晓两句。 太后的意思也十分明显,就是在知道了昭庆帝已经将她太子妃的身份定下之后,又来敲打了她一番。 那架势,大有她若不点头帮助顾知晓进东宫的话,就不会有自己好果子吃的威慑。 林昔瑶懒得争辩,估摸着太后对她没有给出准话儿的态度并不满意,所以没有留她用午膳。 跟太后周旋了一番从仁寿宫出来,日头也已经高了不少。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携了水仙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从仁寿宫出来,须得经过御花园去承德门,她想着,都耽搁了这么久,估计那两人也应该不在那里了吧。 念及此,林昔瑶只觉得心头越发难受的紧。 还不等走到御花园外围,就看到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的男子携一柄折扇款款而来,他衣袂翩跹,腰际的碧玉坠子随着他的动作舞出优美的弧度。 如果只看外表的话,二皇子宇文铭应是除宇文宸外,气质最出众的。 只是比起宇文宸来,少了几分凌厉和外显的霸气。 怎么又下意识想到了宇文宸? 林昔瑶有种想要拿着榔头砸自己脑袋的冲动。 她恍惚间,宇文铭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对她微微一笑道:“清宁县主,哦不,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叫一声皇嫂了?” 他眼底绽放着笑意,然而,那笑意却没有半分到达眼底。 见状,林昔瑶挑眉,对上他那双探究的眸子,以及他没来由的针锋相对,浅笑道:“二殿下说笑了。” 言罢,她微微曲身行礼,不等宇文铭开口就要离开,却又听宇文铭道:“前些日子,我听说了一桩趣事。” “说将军府的人在找一个青楼里的龟奴,据说那龟奴以前还是丞相府一个不入眼的奴才。” 林昔瑶被宇文宸的事情搅的心情正乱着,乍一遇见宇文铭,她也没有了探究的心思,而且初一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她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对上宇文铭。 谁曾想,宇文铭竟然直接对她问了出来。 林昔瑶转身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眸,就看到宇文铭眼底里的探究和讥诮。 笑她不自量力? 林昔瑶眸子微微缩紧,扬了扬下巴,看着宇文铭道:“我也听说了一桩趣事。” 她往回走了两步,等跟宇文铭之间不过半肘的距离的时候,她才轻笑着,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当初李云裳的娘还没有断气,就是那沈富抬了出去,我是个念旧的人,顾念着旧人的几分情谊,便想着去吊唁一番,谁曾想呢!” 说到这里,林昔瑶顿了顿,她蓦地靠近了宇文铭几分。 虽然她的身量在女子中已经算是拔高的了,但还是比宇文铭矮了半个头。 这样突然一凑近,距离宇文铭的下巴不过一息的距离。 “我可是听说,沈富被人杀了,仇家就是二殿下手下的人呢。” 话音才落,林昔瑶犀利泠然的眸子直逼宇文铭的眼底。 刚刚她突然靠近,宇文铭的心咯噔一下,险些漏掉了半拍,下一瞬,她周身散发的丝丝缕缕的幽香就像是长了眼睛似得往他鼻息间钻。 虽不浓郁,却足以乱了他的心神。 265 又一番试探 宇文铭发愣的一瞬间,林昔瑶嘴角微扬,面上的讥诮越发明显:“不知那沈富是哪里得罪了二殿下,竟能让人追去了青楼都不放过?” 清冷的声音让宇文铭蓦地回过了神来。 他刚要否认,就看到林昔瑶的眼底里划过一片了然的神色。 刚刚他的神情已经暴露了自己,此时多说无益。 宇文铭冷哼了一声,挑衅似得看着林昔瑶道:“清宁县主跟李云裳倒是情深的很,就连她死去了的娘都要追查到底,就连青楼那种地方都值得清宁县主让人去用心探查,可见两人的感情不一般。” 林昔瑶自动忽略到宇文铭言语里的嘲讽,听到死去两个字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就连她死去了的娘都要追查到底……” 果然,娘亲是真的死了吗…… 所以……之前马车上匆匆的一瞥,是她看错了吗? 这个念头再一次冒了出来,林昔瑶身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她身子几乎摇摇欲坠,差点儿就站立不稳,是宇文铭眸子里的讥诮迫使她冷静了下来。 “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人,不像有些人,口蜜腹剑,嘴上说着海誓山盟,转身就能要了人命。”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宇文铭在试探她,她也也不妨去试探一下宇文铭。 固然,听到这句话之后,宇文铭眸色一紧,他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因为怒气近乎扭曲的冰冷神色:“你胡说些什么!” 他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模样,更加印证了林昔瑶的猜想。 当初才重生的时候,她猜想过,是不是宇文铭害了她。 那时候,这个猜测让她觉得痛不欲生。 毕竟那是自己曾经信任过,甚至差点儿动了真情的男人。 而现在,他就在眼前,而且她亲手解开了他的虚伪的假面,揭开了真相,但她的心却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痛了。 因为一点儿都不在乎了,所以,自然就不会痛了。 如今剩下的,大概也只有手刃了他的恨意了吧。 林昔瑶心里轻叹,再一挑眉,没有半点儿惧意直接看着宇文铭道:“我什么都没说啊,只是觉得世界上肯定会有这种人,二殿下为什么要这么生气,难不成以为我在说谁呢?” 因为恨意和不屑,林昔瑶眼底里的嘲讽更甚。 换做以往,即使是恨意刻骨,她也未必会表露出来。 但是今天她的心神乱了,被宇文宸一搅合乱的都还没有收拾好,就被宇文铭用娘亲的死来膈应了她。 愤怒之下,林昔瑶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宇文铭可以轻易动的了的。 所以,她怕什么? 这样想着,林昔瑶眼底里的讥诮更甚。 见状,宇文铭气极反笑道:“笑话,你以为你被父皇首肯了太子妃的位置,从此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言罢,宇文铭突然凑近了林昔瑶些许,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一字一句道:“我那二哥的身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恐怕你还不清楚吧?” 宇文铭的语气和神态,就差没有把宇文宸不举不能人道给说出来了。 而他若是说宇文宸其他的,林昔瑶或许不敢肯定,这一点,她可是深有体会的! 前天晚上甚至差点儿…… 什么不能人道,都是鬼话! 这皇宫里的人到底是有多眼瞎,竟然会把那个差点儿就对她用强的登徒子当成了不能人道不举? 林昔瑶心里忍不住想笑,但她也没有兴趣在这个问题上跟宇文铭争论下去。 她错开了身子,让开了宇文铭一步。 他的靠近让她浑身不舒服。 前世里并不排斥的檀香,现在只让她作呕。 “那我倒要谢谢二殿下的提醒了。” 林昔瑶微微服了服身子,一副诚恳道谢的样子。 见宇文铭用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看着她,她微微一笑,从容道:“如果二殿下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清宁就先告退了。” 言罢,林昔瑶提起了步子往前走去,走开了两步之后,她身子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又突然转过了身子,对愣在原地的宇文铭道:“下次这样的事情就请二殿下不要说,是否会贻笑大方暂且不提,若让人知道了您在背后这样议论诋毁自己的皇兄,又是当朝太子,只怕可就不仅是大不敬的罪名要扣下了。” 话音才落,不等宇文铭豁然抬眸,林昔瑶已经快步离去,再不看他一眼。 “这女人!” 宇文铭气的牙痒痒。 他跺了跺脚,努力将脑子里那些杂乱的思绪给屏退。 身边的亲信连忙道:“主子,之前陈更先生说的……” 要除之而后快! 从一遇到林昔瑶之后,宇文铭就感觉很多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尤其是他的心绪,本来因为自己能够做到心狠手辣将自己最在意的人除掉,并且一直往前直到坐到那最高的位置。 他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再不去想她。 只要不去想,心就不会痛。 谁曾想,半路出现了个她。 她的每一次出现,都让他下意识想起了李云裳。 李云裳。 这个在不知不觉间刻进了他心上的名字。 每想起一次,对他来说,就是痛彻心扉的折磨。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如同剜去化脓的创口一般,疼过之后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痊愈,谁曾想,那伤口越来越溃烂下去! 宇文铭深吸了一口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来,眸底里已经是一片冷意,他冷哼了一声道:“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想除掉她只会打草惊蛇,再等时机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即使林昔瑶今日将他彻底激怒,他也没有想要立即要了她的命。 宇文铭总觉得,这女人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跟他有关,亦跟她有关! 他总能在她身上看到那一抹熟悉的影子。 明明两人完全不同,性格也不同,但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近乎失控。 再等等看。 宇文铭这样对自己说。 266 彼此激怒 林昔瑶好不容易强撑着镇定从宇文铭的眼皮子底下退了开来。 才走进御花园,就感觉自己心跳如擂。 下一瞬,就看到那个扰乱了自己心绪的人。 宇文宸。 彼时,他穿着一席明黄色朝服,腰际系着一枚羊脂玉坠子。 依然是刚刚见刘娇时候的打扮。 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吗? 这个念头才从林昔瑶的脑子里冒出来,她就感觉胃里一阵酸涩。 再抬眼看向宇文宸的时候,眼底里又多了两分疏离和淡漠。 “清宁见过太子殿下。” 面上,林昔瑶从容上去见礼。 宇文宸的眸子仿佛隆冬腊月里的冰凌子似得,冻的林昔瑶后背发凉。 “招惹了孤一个还不够吗?” 宇文宸的声音里带着一抹讥诮。 闻言,林昔瑶一抬眸,看着他面上隐忍的愤怒之色,再一想他这句话,就明白过来了。 她刚刚跟宇文铭见面,被他看在眼里了。 不过是在御花园边上遇到了,见了个面打了个招呼,怎么了? 林昔瑶心里不快,对上宇文宸那不冷不热的嘲讽的面容,微微一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说我水性杨花?” 什么叫做招惹了他一个不够? 她什么时候去招惹她了? 再说,她刚刚那是在招惹宇文铭吗? 分明是宇文铭拦在那里想给她气受的。 这人自己明目张胆的见娇滴滴的美人,转头却跑来质问她,凭什么还要这么理直气壮! 越想,林昔瑶心里越觉得生气。 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微微服了服身子,低头道:“清宁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言罢,林昔瑶面上的笑意也都懒得再维持了,直接起身快步离开。 才走出两步,宇文宸身子一闪,就掠到了她跟前,抬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林昔瑶递过来一抹冷冷的目光的时候,宇文宸皱眉道:“孤让你走了吗?” 他皱眉的时候,手下就没个轻重,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用了几分力道。 林昔瑶挣脱不得,白皙的手腕上转眼间就红了一圈。 她倔强的不呼痛,只垂下了眸子,不卑不亢道:“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 宇文宸被她冷漠疏离的目光给刺到了,对于他来说,此时林昔瑶拒绝和疏离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直接插在了他心口。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深入骨髓的痛。 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这时候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他喉头发紧,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神。 才一转眼,宇文宸的目光落落到了他攥着她的手腕上。 眨眼的功夫,就一片红肿了。 这女人,是豆腐做的吗? 宇文宸心底起了一片怜惜,在他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已经松开了手,并下意识道:“疼吗?” 话一出口,宇文宸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红肿了一片,能不疼吗? 一得了自由,林昔瑶迅速的收回了手,并滑下了袖子来遮住了手腕上的一片红肿,然后对宇文宸恭敬道:“回殿下的话,不疼。” 这句话怼的宇文宸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这会儿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不小心卡了一根鱼刺,吞不进去,咽不下,说不出,道不明,难受的很。 “如果殿下没有什么事的话,清宁就先告退了。” 林昔瑶退开一步,对着宇文宸又服了服身子。 宇文宸身子微微一颤,他犀利的目光落到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上,见她不为所动,宇文宸只得木然的抬了抬手。 她前脚刚走,宇文宸感觉自己就像是抽了魂似得,就连身体和眼神也都下意识随着她的背影而去。 等林昔瑶走远了,宇文宸这才抬手招来了向来喜欢耍活宝的常远,神色不愉道:“孤做错哪里了吗?” 常远也是一脸茫然,他见宇文宸这一次是真的在等他的答案,便认真想了想,然后提醒道:“会不会您刚刚的态度不太好?” 闻言,宇文宸的眸色一紧,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刚刚乍一看到林昔瑶时候的画面。 他丢下了刘娇,在仁寿宫外徘徊了好几次都没有进去,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来了,却远远见到她跟宇文铭两个拉扯在一起。 好吧,说拉扯是有些过了,但两人靠的那么近做什么! 刚开始林昔瑶走近了宇文铭半步,跟宇文铭低声说着话,再后来,不知道宇文铭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还凑到了林昔瑶的耳畔俯身说着悄悄话。 天知道看到那一幕的宇文宸差点儿就要将宇文铭剁碎了喂狗。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不由得想起了昔日在落霞山,在福满园,她都是主动去找宇文铭的。 而他呢?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自己! 这样一想,宇文宸就更生气了。 他猛地一跺脚,咬牙切齿道:“没心没肺!不识好歹!” 宇文宸周身散发着可怕的怒气,常远吓的连忙倒退了三步,再不敢多嘴。 “凭什么都要孤一直去就着她。” “孤非她不可吗?” “孤为什么要热脸去贴人家的冷眼?” …… 东楚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在御花园里发出了从未有过的一连串抱怨和沉重的脚步声。 常远躲的远远的,面上带着跟宇文宸同仇敌忾的气愤,心里却不由得诽谤—— 上次您也是这么说的。 您倒不是非她不可,那您召了十个美人进东宫,转身就将人家美人儿关了起来是怎么回事儿? 常远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前来报信的初一道:“我跟你打赌,三天。” 保证三天之内,自家主子就得眼巴巴的去翻海棠院的院墙。 闻言,初一摇了摇头,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笃定道:“两天,不能再多了。” 见状,常远红口白牙笑道:“就赌你上一次得赏的那以坛极品花雕!” 初一有些肉疼,他都还没有舍得喝呢,就被常远这厮给盯上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于是一咬牙道:“如果我赢了,我要上一次主子赏给你的龙泉剑。” “你还要不要脸?” “你还要不要赌了?” “赌就赌,谁怕谁!” 267 给自己添堵 身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林昔瑶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满腹委屈和辛酸的出了御花园,一路来到了承德门,还不等她上了马车就看到旁边显国公府的马车帘子被人打起,刘娇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对她点了点头,娇俏道:“我想跟清宁县主说两句体己话,可好?” 林昔瑶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到了不远处的护城河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林昔瑶一言不发。 刘娇也沉默了一瞬,一改人前的娇俏,凝眉开口道:“今天我专门去找了太子。” 林昔瑶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她当时看见了他们,宇文宸也许没看见自己,但从刘娇的角度再加上她的敏锐,肯定是看见她了。 “姐姐不要误会,我找太子没有别的意思。” 刘娇转过了身子来,对着林昔瑶深深服了服身子行了一礼,然后认真看着林昔瑶灵动清澈的眸子,真诚道:“实不相瞒,我不想嫁给陈王,但我阿爹和祖父以及皇后都在极力促成这门亲事,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求到了太子面前。” 这一次,林昔瑶倒是有些意外了。 她没有记错的话,刘娇对宇文昊可是暗恋了很多年了。 她还是李云裳的时候,在相府里就曾看到过她悄悄打量宇文昊的目光,若非深爱,又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深情流露。 刘娇似是并不意外林昔瑶的反应,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道:“姐姐是不是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其实,我也希望我是在开玩笑。” “以前我看着他,他高高在上,远不可攀,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完美无瑕的,可真当我跟他开始谈及婚嫁有了更多是时间和机会接触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假象。” “我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去描摹他,远远观着,自然是百般好,可当走近了才发现,他并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甚至因为这样,还越发带了抵触的情绪,姐姐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太过可笑?” 刘娇的语气泛着无奈,也带着酸楚。 她毫不遮掩的展露在林昔瑶面前,任由林昔瑶打量。 “眼看着婚事已经成了定局,我不想嫁,但眼前能帮我的只有太子。”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挑眉道:“你又何必跟我说这些。” 似是感受到了她心情不好,刘娇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掌心,带着几分祈求道:“姐姐,我自问对你并无半点儿愧疚,当初在凤仪宫照拂阿兰,我也是尽心尽力,只这一件事,还请姐姐帮我。” 话音才落,刘娇直接对着林昔瑶跪了下来。 两人站在护城河边,身旁有一块巨石遮掩,承德门那边虽看不到这边的情形,林昔瑶还是连忙搀扶起了刘娇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手中又无实权,又能帮你做什么呢?” 闻言,刘娇的眼底里划过一抹光亮,她顺着林昔瑶搀扶着的手起身,并反手握紧了林昔瑶的手,笃定道:“不,你可以的。” 268 求她 “姐姐,太子殿下如今格外看重你,只要你在殿下面前替妹妹说两句话……他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她的眸中带着一抹水汽,就这样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面上带着笑意,她反手捏了捏刘娇的掌心,浅笑道:“是吗?你也觉得,殿下待我不同?” 见林昔瑶面色有所松动,刘娇连忙点头道:“自然,殿下从未接近女色,平常就连其他女子靠近他,都会被反感和厌恶。” 话音才落,就听林昔瑶嗤笑道:“噢?那我看你们刚刚在凉亭里聊的挺愉快的,并不见殿下反感。” 刘娇被这句话一噎,她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 一时间,她面上划过一抹尴尬,旋即连忙摇头否定道:“姐姐,你莫要误会,刚刚那是我求着殿下,也正是为了这件事,但是殿下并没有答应我。” 说起这个,刘娇眼睛里的水雾又起了一层,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林昔瑶却突然一声冷笑道:“殿下都没有答应你的事情,你觉得我可以左右殿下的决定吗?” 刘娇似是没有料到林昔瑶冷下来的面色,她微微一怔,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却听见林昔瑶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继续演戏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上一次沈氏在丞相府对皇后行刺一事,其实是你策划的吧。” 闻言,刘娇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旋即面色一白,颤抖着唇看着林昔瑶道:“姐姐,你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 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垂眸看着比自己还矮了一个头顶的刘娇,笑道:“你怎么没可能呢?李云秀其实就是个没有脑子的草包,从小被娇纵着长大,哪里有什么心机,她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从来都不可能将沈氏放在眼里的,而且她也不认识沈氏,能在她边上说得上话,对丞相府又那么熟悉,还知道沈氏跟林昔云的事情,再有这一番心机的,除了你,我可真的想不到别人。” 林昔瑶捏了捏刘娇的掌心,即使镇定如刘娇,这时候掌心也满是冷汗。 林昔瑶松开了刘娇的手,不等她开口解释,直接继续道:“太极殿的副管事,原是你们显国公府的家生子,所以,才格外‘照顾’我,晚宴上才特允了我带上了春花,其实,以你的心计,一早就察觉到了皇后跟李默的计划了吧,不管是皇后嘱咐了你,还是你无心插柳,刘娇,你觉得这件事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林昔瑶今天心情很不好,本来还不打算这么快跟刘娇撕破脸的,但是刘娇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还凑到了她面前,将她当傻子一样的耍,她就看不下去。 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恶心的很。 既然已经说开了,林昔瑶不介意多说两句。 她拍了拍手,有些嫌弃的扫了扫刚刚捏过刘娇的掌心,然后轻笑道:“不说这两次,在更早的时候,画舫那一次,其实也是在你默许的情况下吧。”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让人将手伸到了你身边的丫鬟身上还毫无察觉,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刘诗瑶受李安宁指使做的,其实,这幕后之人应该是你。” “你不出手,做壁上观,如果我真的死了,少了一个人知道你的真面目,自然是好事,如果我没死,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反而还会因为你上门道歉的诚意而跟你拉近关系。” 说到这里,林昔瑶突然转过身来,朝着面色发白的刘娇走近了几步,微笑道:“其实,在丞相府的那一日,你也有过犹豫,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你二哥,那时候你是给过我和将军府机会的吧?” 林昔瑶很早就想通了这些,只是刘娇的这些小动作她还没有放在眼里。 而且,她也还没有打算对付刘娇,毕竟刘娇身后站着的还有显国公府。 现在只是刘娇一个人对她用些心计,如果她真要对刘娇做了些什么,面对的可就是整个显国公府了。 光是一个刘陵就有够她头疼的了。 但她也绝对不是一个软柿子,被人欺负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让人当傻子一样在她面前演戏,膈应她。 说完这些话,林昔瑶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娇。 那眼神里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看起来格外的讽刺。 刘娇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手脚冰冷,想要动动身子,避开林昔瑶的目光,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 “你……” 本来想要解释的,但在林昔瑶那一双仿似洞悉一切的目光之下,她才蓦地明白过来,自己再解释下去,才会越发像跳梁小丑。 在林昔瑶这里,刘娇又一次觉得尴尬和难堪。 自己所有的心计和不堪都被人这样毫不掩饰的摊开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体会这种感受了。 上一次,也是在这里! 她设计了李云秀,让李云秀彻底断送了嫁给陈王宇文昊之后,在这里,林昔瑶同样揭开了她的假面,跟她达成了合作协议。 这一次,让人觉得嘲讽的是,竟然还是在这里。 还是她主动来找的她。 刘娇心里觉得讽刺,不过转念,她蓦地想起来,不仅这两次,就在不久前,在御花园。 她也有一种同样被人看穿的窘迫。 那目光是来自宇文宸的。 这两人! 刘娇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冷眼看着林昔瑶道:“县主好厉害,难怪会被太子格外青睐。” 既然已经没有了遮掩的必要,此时刘娇的眸子里也划过一抹毫不掩饰的阴冷。 见状,林昔瑶噗嗤一笑,对刘娇展颜道:“对嘛,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刘娇,你每日戴着这样的面具,不累吗?” 林昔瑶随口的一句话,正好击中了刘娇心头最柔软的位置,她眸色一紧,冷声道:“县主说我戴着面具,你又何尝不是?” “你这双手就干净的很,没有在阴谋中摸爬滚打,没有算计过人,害过人吗?你以为,林昔云的事情,你做的天衣无缝,当真没有人知道吗?” 269 不留颜面 这一次,轮到林昔瑶有些意外。 刘娇竟然连林昔云的事情都知道了? 她看向她的眸子里同样带着嫌弃和鄙夷,还有一抹了然之色。 她让人将林昔云丢去了楚馆秦楼,本以为这女人不会再生事端,谁曾想,前几日从青州传了消息来。 林昔云跑了。 在青楼看守如此之严苛的情况下,她跑了。 林昔瑶本来可以让人去追回来的,但她想了想,还是算了。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现在她也没有脸面回将军府,更不可能回陈王府,那是在自寻死路。 让她在外面自己谋一条生路,自生自灭都跟她没关系,也算是给了二叔一份人情。 至于林昔云是否会跑回来质问她揭发她,林昔瑶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且不说她口说无凭,她相信以林昔云的骄傲,也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张扬出去,除非她既不要要脸,又不要命。 只是,这些,刘娇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应该都还不知道,否则的话,她是蠢爆了还打算用林昔兰威胁她。 林昔瑶看着刘娇,她眉梢微挑,带着一抹嘲讽,下一瞬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淡淡笑道:“我的双手自然不干净,但我跟你不同,我记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你呢?你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可以心狠手辣,可以对无辜的人下手,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嘲讽我?” “这一次你找了宇文宸,还故意选在御花园让我看见,转头又来找我,是什么目的呢?让我来想想?是想试探我跟宇文宸之间的关系,想挑拨?还是想让我放松对你的警惕,从而帮你跟宇文宸拉线搭桥?或者你直接开口让我帮你嫁进东宫好了。” 刘娇被林昔瑶怼的一口气憋在心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但她没有想到,竟然被林昔瑶一眼看破,这个女人! 明明看起来就是那种空有长相的花瓶,最多会些拳脚功夫,也应该是传闻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但是为什么一次一次的刷新她的认知? 刘娇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她有一种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林昔瑶给怼回来,而且让她无地自容的感觉。 “你想嫁给宇文宸跟我无关,之前的事情我也懒得计较,但若是下一次你再算计到我的头上,”林昔瑶微微一笑,突然逼近了刘娇一步,她凑到刘娇耳畔柔声道:“我可是对自己的堂妹都可以不择手段的,如果刘娇小姐想要试一试的话,尽管来。” 话音才落,刘娇身子一颤。 林昔云的下场,她是听到探子汇报过的,而这时候,林昔瑶非但没有半点儿心狠手辣被揭穿了的窘迫,反而以此为荣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林昔瑶的眼睛,那双眸子里虽然是在笑着,但那笑分明带着嘲讽,带着冷意以及可以不择手段的心狠手辣! 从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刘娇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林昔瑶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冷哼了一声,再不看刘娇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她也没有想过会完全将刘娇吓退。 以刘娇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梁子已经结下了,而且又是一门心思的要嫁给宇文宸,迟早会再一次对她动手。 但她只需要先唬住她一阵子就行,先专心处理跟宇文铭之间的账再说。 念及此,已经上了马车的林昔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在今天之前,她也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对陈王宇文昊一门心思的喜欢的刘娇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对宇文宸打了主意。 一想到这一点,她心里就越发觉得憋闷,尤其是宇文宸对她说的那一句“水性杨花”,林昔瑶更是气的直跺脚。 太后那里的顾知晓还没等回绝,这边又有个要冒着头要往东宫的刘娇。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以后指不定有多少幺蛾子要进东宫。 林昔瑶头疼。 她摇了摇头,努力将自己那些纷乱的情绪给抛到了脑后,回了海棠院都不休息,转身就去练剑。 只有静下心来练剑的时候,她才可以心无旁骛,那肺腑里丝丝缕缕的酸楚和郁闷才会得以缓解。 就这样,连着过了三日。 宫里头没有人再来打扰她,林昔瑶也因为有昭庆帝下的禁足令没有出府。 但苏旭和初一那边的消息却没有断过。 她让初一打探的关于宇文铭的消息也有了眉目。 基本上跟她预测的一样。 宇文铭私下招揽了江湖上的高手,豢养成了自己的刺客,其中一人就是那个眼角有柳叶刀疤的男子,人称鬼刀。 是宇文铭杀了她这件事已经坐实了。 林昔瑶却依然不知道,他当初对她下手的动机。 她只不过是丞相府的一个庶女,没有权势,没有谁宠爱,她的生死不会影响任何人的利益。 就算她接了圣旨,将来嫁给八皇子宇文轩,也对宇文铭构不成任何威胁。 毕竟,八皇子从不涉政,而且,她对宇文铭的事情知之甚少,就算说出去了,也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要杀她? 林昔瑶很想知道,但这个真相,恐怕只有当面质问宇文铭。 她轻叹了一声,才将前来汇报的初一打发了出去,就听见水仙从外院过来汇报道:“小姐,六公主来了。” 六公主? 宇文婉? 林昔瑶一怔,这个被萧贵妃宝贝的紧,基本上都不出宫的六公主宇文婉来做什么? 关于宇文婉,林昔瑶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宇文宸。 毕竟,当初他愿意给自己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就是在萧贵妃的重华宫,以宇文婉的名义将她召进了宫。 她这一次来是做什么? 心头不解,面上林昔瑶也不好怠慢,连忙起身去花厅迎了过去。 “瑶姐姐,我可终于出来了,还是托你的福!” 宇文婉生性纯良,面上的笑意也真诚可爱。 不似刘娇那种,戴着面具装出来的娇憨。 一个人的单纯和良善,是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的。 就算演技再好,也有真情流露藏不住的时候。 270 六公主到访 而宇文婉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娇憨和纯良。 让人一见,便生出了保护欲,想要守住她这难得的品质。 “怎么说是托我的福呢?” 林昔瑶笑着将宇文婉迎进了海棠院,让水仙去沏茶。 宇文婉一点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在海棠院里转悠了一圈,最后目光路到林昔瑶放在石桌上的佩剑上,她啧啧道:“瑶姐姐,你那一天在殿上舞剑,真的是太帅气了!你你不知道,从那之后,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也跟你一样舞剑呢,你能不能教教我?” 宇文婉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昔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她不好拒绝。 林昔瑶干咳了一声道:“练剑不是那容易的,你看看我。” 说着,她捋起了袖子来,露出了掌心上的几个薄茧。 虽然她每日都用上好的脂膏来涂抹,但长时间舞剑,还是不能避免手掌比这些娇生惯养的贵女们粗糙。 估计,她这一辈子也就跟芊芊素手这些词语绝缘了。 “我知道辛苦,但是我一点儿都不怕苦!” 宇文婉拍了拍微微隆起的小胸脯,笃定道:“等我剑术练好了,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子成日被我母妃拘着了,就连想出一趟宫都不容易。” 说起这里,林昔瑶不解道:“对了,今日萧贵妃怎么允了你出来?” 闻言,宇文婉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她垂下了眸子来,支吾了半天,又抬眸悄悄瞟了一眼林昔瑶,才道:“我就跟我母妃说来跟未来的嫂嫂拉近一些关系,答应了她多带着几个人,她就同意了。” 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 林昔瑶心底感慨,这孩子是真的不会撒谎啊。 连说句话脸都红了。 不过她不好直说,她也就不多问,只笑道:“练剑也不是好玩的,萧贵妃也未必允了你啊。” 然而,宇文婉却不管,直拉着林昔瑶要让她教。 这时候,恰巧兰心例行公事般跟林昔瑶切磋。 林昔瑶拗不过宇文婉,只好提了剑跟兰心一起给宇文婉演示了一番。 而这丫头干劲十足,立即提了裙摆来拿着剑就开始比划。 她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公主,哪里可能吃的了这份苦,不过看到她在兴头上,林昔瑶也不好打断。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兴高采烈的跟着兰心练了一下午剑的宇文婉竟然拉着她的袖子,央求她将兰心借给她一段时间。 如果是别的丫鬟,林昔瑶当然是愿意的,毕竟宇文婉良善无害,跟着她去了重华宫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兰心…… 林昔瑶不舍得。 不等她将拒绝的话说出来,兰心已经对她弯腰请求道:“小姐,难得六公主喜欢,您就让奴婢去一段时间吧。” 林昔瑶有些意外。 趁着宇文婉转身继续拿着剑胡乱比划的时候,她将兰心拉到一边,关切道:“兰心,怎么了?可是在海棠院有人欺负你?” 兰心很少说话,每日里的生活也算是深居简出,除了跟她切磋剑术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苦练剑术。 刚刚蓦地听到兰心愿意跟着宇文婉走,林昔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是自己最近太忙,疏忽了她。 闻言,兰心眸色一动,下一瞬便有泪意在眼眶,不等那泪珠子滚落下来,她就对着林昔瑶一头跪下道:“海棠院人人都待我很好,兰心想跟着婉公主去是有兰心的打算。” 林昔瑶一怔,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兰心。 见她不知道个所以然不会答应,兰心一咬牙,直接坦白道:“承蒙小姐大恩,让兰心有了第二次生命,兰心也想为小姐做些什么,可是在这海棠院小姐处处照拂,用到兰心的时候甚少。” “兰心知道,小姐要嫁给太子了,这并非是小姐的本意,但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小姐势单力薄,以后进了宫恐怕也是财狼环伺,兰心想着,如果有进宫的机会,兰心愿意为小姐网罗宫中人脉,即使人微言轻,但只要能给小姐一两分助力,兰心都是愿意的。” 林昔瑶没有想到兰心竟然已经为她想到了这些,要为她先去皇宫铺路。 在皇宫中她的眼线确实很少,林将军留下的那些探子和庄子也大多在宫外,之前宫里头出了几次事情,她的消息都不及时。 即使现在有初一初十可以为她通信,但到底他们是宇文宸的人…… 她还做不到全身心的信任宇文宸,自然要有自己的打算。 兰心她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是…… 她不放心她的安全。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兰心将头贴在地上,笃定道:“兰心只求于此,求小姐成全。” 见她态度坚决,林昔瑶劝了两句,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遇事切莫勉强,保护自己是第一,”林昔瑶弯腰拉起兰心来,认真叮嘱道:“六公主自然是和善的,但宫里头更多的人是人心叵测,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闻言,兰心抬眸对她展颜一笑道:“兰心知道了。” 言罢,她走出了一步,又抬眸看向林昔瑶道:“其实,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看着林昔瑶那双清澈的带着一抹疑惑大眼睛,兰心声音哽咽,动容道:“奴婢从见到小姐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小姐像奴婢的一位故人。” 她没有说那故人的名字,但林昔瑶却已经懂了。 她微微一笑,鼻尖也蓦地泛起了一抹酸楚。 这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兰心,对她再熟悉不过,能认出她来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只是,她们的身份已经不能再相认。 李云裳已经死了。 她是林昔瑶。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轻叹了一声,正打算再叮嘱兰心几句,就听见院外响起了传报声:“太子驾到——” 声音才落,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院子门口,就看到一抹月白色身影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 她的心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蓦地漏掉了半拍。 271 似是故人 在紧张和惊讶之后,林昔瑶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心头竟然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甜。 她欢喜做什么? 那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前几日受的气,等回过神来之后,立即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林昔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等宇文宸走进了院子,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这才提起步子走了出去。 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对宇文宸行礼道:“清宁给太子殿下请安。” 宇文宸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下巴微微扬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貌似恭敬,实际上一点儿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的女人。 心里那一股无名之火越发乱窜。 他忍了三天,就等着她自己能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错了。 毕竟,是她在御花园里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就算没什么,那也是不对的。 他不过就是抱怨了一句,结果,她倒好,反而给他甩脸子了。 宇文宸强忍着来海棠院找她的冲动,就等着她服软。 结果…… 他发现,他是在自己惩罚自己。 估计,他不找个由头来将军府,这女人会一直避着他。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泛起了一抹冷意看着林昔瑶,故作愠怒道:“什么时候清宁县主要跟孤这般客气了?” 林昔瑶一听,就知道他是生气了。 平时,宇文宸在她面前不会端架子,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他的自称就是“我”,而他一旦生气了,一个“孤”字就能将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生生拉开。 她垂下了眸子,宇文宸没有开口叫她起身,她亦不起身,倔强的跪着,不卑不亢道:“清宁不敢跟殿下不客气。” 闻言,宇文宸被气的胸口一窒,他握紧了拳头,突然弯下腰来,凑近了林昔瑶些许,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冷笑道:“那之前对我不客气的是谁?” 他周身上下的气势太强,沉稳如林昔瑶也忽略不得,她下意识抬眸,就对上了那一双若寒星射水的眸子。 只一眼,就能将她整个人都沉溺了进去。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清醒了过来,这才对宇文宸道:“那是之前清宁不懂事,还请殿下恕罪。” 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锋,让一旁看着的宇文婉后背发凉。 她上前扯了扯宇文宸的袖子,又抬手搀扶起倔强的在地上不肯起身的林昔瑶,并笑道:“太子哥哥你们先聊着,我去别处跟兰心讨论一下剑术。” 言罢,很有眼力见儿的宇文婉抬手就拉起了兰心的手,一点儿都不在意兰心的下人身份,直接带着兰心出了院子,并且体贴的将院子里的水仙和芙蓉以及一众护卫也带了下去。 等到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林昔瑶和宇文宸两个人的时候,林昔瑶才感觉有些背不过气来。 宇文宸的目光太过炽热,她根本就没有勇气抬眸跟他对视。 明明自己没有错,错的是他,为什么她要心虚? 林昔瑶心里带着一团火,在这一团火熊熊燃烧之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直接一抬眸,看向了宇文宸。 宇文宸比她还高了一个头。 林昔瑶看向他的时候,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并沉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宇文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还有一丝她不能忽略掉的无奈。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下意识要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手来,奈何却被他攥的紧紧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殿下何出此言?” 惹怒他的后果林昔瑶不敢想,两人身份悬殊,他足以掌控她的生死。 虽然她潜意识里觉得,宇文宸不会伤害她,但理智让她不得不小心。 宇文宸的眸子一直都紧紧的盯着林昔瑶的眼睛,不肯错过她眼底里的挣扎和纠结。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抹挣扎和纠结,他才感觉自己心头的痛楚又加深了一分。 她果然是讨厌他的吧?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攥紧了林昔瑶的手,不让她挣脱开来,并沉声道:“林昔瑶,你到底要什么?” 宇文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三天。 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她到底讨厌不讨厌自己? 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然而,他想了三天,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唯一能得出来比较肯定的答案就是……她真的不喜欢他。 所以,他这一大清早的才忍住心底的酸涩,绕去了重华宫找了宇文婉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见她,也只是为了维持自己在她面前那已经少的可怜的骄傲了。 这时候,只要林昔瑶一句话,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宇文宸觉得自己都愿意为她办到。 林昔瑶被宇文宸的这句话问的一怔,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道:“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 林昔瑶一开口,就被宇文宸给驳斥了回去。 她动了动唇角,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只在宇文宸那双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沉默了下来。 她想要什么? 她自己当然清楚,但是,这又怎么能跟宇文宸说。 他是当朝太子,将来东楚的皇帝,他的身边不可能没有其他女人,三宫六院纵然不会有佳丽三千那么多,但对于已经不受控制的将心系在他身上的她来说,他身边多一个女人,她都受不了。 现在告诉他。 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昔瑶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因为那个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既显得她不识抬举,又显得她矫情。 只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宇文宸在用那样一双认真的眸子盯着她的时候。 “殿下……” 林昔瑶挣扎了好半天,才一开口,就见宇文宸的眸子又沉下了几分,她连忙道:“我想要的什么,殿下真的都愿意为我办到吗?” 闻言,宇文宸双眸微微眯起,他就是在等林昔瑶的一句答案。 见宇文宸没有说话,林昔瑶鼓足了勇气,忍住了心头的酸涩,咬牙道:“那么,就请殿下放我离开吧。” 272 她想要什么? 言罢,似是怕宇文宸误会,林昔瑶又道:“如果殿下觉得膈应,我可以向殿下保证,此生都留在将军府,不再嫁人。” 天知道,林昔瑶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她心里有多疼。 可是,在接受他以及他将来身后的一个庞大的后宫和诸多女人争宠的日子之间,她只能忍痛说出这样绝然的话来。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宇文宸周身上下的气息都冷了不少。 手腕上传来了阵阵的痛楚。 这一次,宇文宸是没有半点儿保留,在他没有意识到已经捏紧了她的手的情况下,林昔瑶的手腕都要被他这种无意识的力道给捏碎了。 但她倔强的看着他,不肯呼痛。 “这真的是你心中所想?” 宇文宸一字一句,每一个字几乎都在将自己平生的骄傲和耐心放在地上摩擦。 这当然不是! 林昔瑶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着,否定它,否定它,否定它! 但是,眼前却不由得浮现出太后要让她扶持顾知晓为太子侧妃的一幕,浮现刘娇处心积虑的要嫁进东宫的一幕,浮现在宴席上,那一双双直勾勾的盯着宇文宸的眼睛的一幕幕…… 她只觉得肺腑里满是酸楚,眼睛也疼的厉害。 但偏偏宇文宸却不放开她,迫使她对上他的目光,不肯错过她眼底里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对!” 林昔瑶咬了咬唇,手腕上的痛楚到底是让她清醒了过来,她睁大了眼睛,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意,看着宇文宸道:“殿下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就算是现在,东宫也有美人无数,根本就不必在乎多一个我,少一个我。” “昔瑶性子孤傲难训,就算以后嫁给了殿下,将来也会给殿下招来许多麻烦,而且我生来就是这个暴脾气,不会讨殿下的欢心,殿下只是现在觉得我跟旁的大家闺秀世家贵女不同,觉得有新鲜感,可是这新鲜感一过去,只会生厌,与其到时候相看两厌,何不现在就清醒一点?” 既然被宇文宸逼到了这一步,林昔瑶不得不半真半假的将自己这一番话给说了出来。 话音才落,宇文宸久久的没有动作,他看向她的眼神里的冷意也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 “你真的觉得,我待你好,只是因为新鲜感?” 这句话仿佛是在对林昔瑶说的,也仿佛是在自嘲。 然而,林昔瑶却不愿意去深究这里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害怕。 怕自己一旦深究下去,就再也逃离不出某种桎梏。 理智告诉她,她该逃离他的。 为了她今后的人生,为了她不再深深的陷入苦海之中,现在拒绝了他,或许会伤心难过一时,但若是嫁给了他,可是会伤心难过一辈子的! 这样一想,林昔瑶心头的酸楚也稍退了几分,她睁大了眼睛,将眼底里的泪意逼回,认认真真看着宇文宸道:“是!” 不然还能是什么? 难不成,太子殿下真心喜欢她? 这个念头才一跳出来,林昔瑶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等林昔瑶开口继续说下去,却听宇文宸突然笑了起来。 即使是在笑着,他嘴角泛着的冷意依然让人觉得可怕。 “你觉得,如果只凭一时的新鲜感,我可以为了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宇文宸的眸子直逼林昔瑶的眼眸。 那一瞬,林昔瑶心中的慌乱无所遁形。 宇文宸的这句话直戳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一直都不敢去深究的一点。 “我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你都觉得我只是图一时的新鲜?” 宇文宸自嘲道:“如果是这样,那我这样的人,将来继承了皇位,只怕也是个昏君吧?为了一时的新鲜感可以不顾一切。” 最后那四个字,宇文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林昔瑶听的心惊胆战。 之前她不敢去细想的情愫突然间就萦绕在了她的心头。 宇文宸的话再直白不过。 就差没有告诉她——他喜欢她。 可是…… 每当她心头的触动多一分,当初被宇文铭所伤的恨意就将提醒了她一分。 在这样双重煎熬下,林昔瑶溃不成军。 她动了动手腕,终于恢复了一贯的理智和清冷,并迅速转移了话题道:“殿下,你弄痛我了。” 宇文宸的心里直像是装了一盆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林昔瑶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听到林昔瑶一句呼痛,他眸色一转,就落到了她的手腕上,看到她手腕上的一圈红肿和淤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粗暴! 宇文宸立即松开了他的手腕,拉过她的掌心,将她带到自己面前,并俯身轻轻吹着她红肿的手腕道:“我……不是有意的……还疼吗?” 他呵出来的气息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幽香,一缕缕的直往林昔瑶的鼻尖里钻。 那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手腕上,就像是涂了一层灵丹妙药一般,瞬间就不疼了。 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用这般温柔和怜惜的目光对待。 第一次有人抓着她的手腕,轻轻呵着气道:“还疼吗?” 在她还是李云裳的时候,这些年在丞相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只有偏院里的娘亲和兰心知道,而她们受的苦并不比她少。 为了不让娘亲担心,不让兰心受累,从她很小就懂事的时候起,她就会将自己身上落下的伤小心翼翼的藏好,从不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 这也养成了她从不肯在人前示弱的性子。 林昔瑶心弦颤动不已,再抬眸间,就对上了宇文宸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她的眼皮一跳,慌乱中连忙抽回了手,背过了身去,对宇文宸道:“不疼了,谢殿下关心。”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沉稳,实际上,那一瞬间的慌乱无措以及心跳加速有多快,只有她自己知道。 宇文宸没有看到林昔瑶背过身去的眼神,他眸色一动,抬手就招来了在外面候着的常远,沉声道:“雪莲膏。” 闻言,常远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主子不是纠结了三天,终于下定决心要找林姑娘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的吗? 怎么谈着谈着,雪莲膏都要用上了? 273 雪莲膏 他刚刚可是恨不得趴在墙叫上听,都没有听见任何打斗的声音啊? 常远正疑惑着,冷不丁宇文宸的一个目光就递了过来,他一个哆嗦,连忙从怀里摸出来自己藏了好久的雪莲膏,上前递给宇文宸。 见状,心情本来就不好的宇文宸就想翻个白眼,甚至控制不住差点儿暴走。 难不成,他看起来像是受伤的那个? 还好常远机智,宇文宸只一个眼神不对,他就回过神来,转头双手捧着递给林昔瑶道:“县主,这是最好的药膏,一般的外伤涂抹上,一两天就好了,不痛不留疤。” 说这句话的时候,常远的眼神不住的往林昔瑶身上瞟,待看到林昔瑶手腕上一圈红肿的时候,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主子这像是来跟人好好说话的态度? 这简直就是来打架的。 “不用了,我府里也有药。” 言罢,林昔瑶动了动手腕,就将宽大的袖摆滑了下来,正好遮住了手腕的红肿,并对宇文宸点头道:“而且,殿下知道的,我是练武之人,本来就皮糙肉厚的,不过这点儿小事情,转身就好了,比不了人家娇小姐。” 宇文宸直觉林昔瑶话里有话,但是第一次去揣摩姑娘心思的宇文宸就跟个愣头青差不多,完全找不到林昔瑶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知道不能让她手腕上的伤就这么晾着就是了。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宇文宸抬手就拉起了她的手,直接撩起她的袖摆来,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手臂来。 那光滑如玉瓷的触感,让宇文宸心头一紧,脑子里下意识就浮现出她被下药的那一晚,他抱着她飞奔回东宫的那一路,就是这样一双手臂缠在他的腰上…… 宇文宸的喉头紧了紧,双眸中也已经带上了一抹遐思。 林昔瑶一抬眸,对上他那幽幽的眼睛,那一瞬间,她竟然就懂了。 同样,她也想到了那一晚,在他寝宫,他将她抵在榻上,就是用这样一双幽幽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你想什么呢!” 见这登徒子还在发愣,林昔瑶生气的动了动手腕,另一只手推向他的胸口,就要从他的掌中抽出手来。 宇文宸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沉下了眸子,一本正经道:“我在想,你既然是给习武之人,为什么这手腕的肌肤还这么好。” 林昔瑶显然是不信的。 宇文宸干咳了一声,也不解释,兀自挤了一团雪莲膏在指尖,然后小心翼翼的在她的手腕上擦拭了起来。 没有眼力见儿的常远还在这里。 林昔瑶又羞又窘,想要从他的手中挣扎出来,却又拗不过他。 “瑶姐姐,天色不早了……” 宇文婉一进院门,就看到这样一幕,平时傲气的跟个什么似得的太子皇兄竟然用一双温柔的要吓死人的目光看着林昔瑶的手腕,给她擦药! 一听到宇文婉的声音,林昔瑶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 才一动,就被宇文宸抓住了手臂,警告道:“还差一点点。” 言罢,宇文宸挑眉看着不合时宜的进来的宇文婉道:“怎么?” 宇文婉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在宇文宸突然冷冷的扫过来的眼神的示意下,连忙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想着天色不早了,想让皇兄带着我去看看你之前一直跟我提起的那个画舫,我想去游湖……” 这一番话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小。 言罢,宇文婉抬眸看向宇文宸,才发现他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依然认认真真的给林昔瑶涂抹药膏。 宇文婉对一脸无奈的林昔瑶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 宇文宸淡淡的应了一声。 宇文婉瞬间来了精神,一脸不可思议道:“真的吗?皇兄答应等下就带我去瞧瞧吗?” 闻言,宇文宸却不看宇文婉,而是将目光落在林昔瑶的身上,他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总不能我一个大男人带她个小姑娘去游湖吧?” 为什么不可以? 林昔瑶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但手腕却在这时候隐隐作痛,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那带着威胁的目光,只得点了点头,认命道:“那……我陪着六公主一起去吧。” 听到这句话,天真纯良的宇文婉欢喜的跳了起来。 这时候,宇文宸终于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腕。 宇文婉上前,一把拉着林昔瑶的手臂,撒娇道:“我就知道未来嫂嫂最好了。” 林昔瑶对这个称呼有些招架不住。 宇文婉可是萧贵妃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宝贝,要带她去游湖,可不是一件小事。 虽然她相信初一和初十的能力,但也不能大意。 宇文宸既不愿意陪着宇文婉,林昔瑶正打算让宇文宸自己回去,多留一个常远在一旁护着,或者多派两个他身边的护卫,一来更安全,二来,就算有什么事,他也得担着责任。 她的唇角扯了扯,正要开口,却听宇文宸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出门,到底不安全,我跟你们一道去。” 林昔瑶:“……” 刚刚是谁说着一个大男人带着小姑娘去游湖不好了? 这下,带着两个小姑娘就好了吗? 她心底忍不住诽谤,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再一想,有宇文宸陪着也好,至少她不用提心吊胆。 宇文婉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这样一想,林昔瑶抬眸对宇文宸微微一笑道:“谢殿下体谅。” 闻言,宇文宸傲娇的扬了扬下巴,不以为意道:“我这都是为了婉儿。” 林昔瑶:“……” 既然为了婉公主,那您直接自己带着她去不就好了吗??? 林昔瑶心里有苦不能说,只能垂下了眸子,在宇文宸转身过去的时候,忍不住跺了跺脚。 然而,宇文宸后脑勺就像是长了眼睛似得,他突然转过了头来,看向林昔瑶道:“怎么,你不愿意陪着婉儿去游湖?” 话音才落,宇文婉就用一副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林昔瑶一咬牙,只得连忙否定道:“怎么会,昔瑶求之不得。” 274 挡箭牌 言罢,林昔瑶抬眸看向宇文宸,见他一副勉为其难的要跟着她们去游湖的样子,林昔瑶的手就隐隐有些颤抖。 好想打人。 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林昔瑶这边才点头,初一就已经在院外回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所以,一开始他们就是准备好的? 林昔瑶忍不住抬眸递了一个冷眼给宇文宸。 后者就像是没看见似得,率先走出了海棠院。 宇文婉热络的凑到了林昔瑶面前,拉起了她的袖子笑意盈盈道:“瑶姐姐,我们也走吧。” 说话间,她对林昔瑶砸了眨眼。 林昔瑶只得跟上。 宇文宸并没有用有将军府标志的马车,而是另外安排的马车在对面巷子口等着。 按理说,林昔瑶和宇文婉同乘一辆马车,他这个大男人该下去骑马,或者另寻马车,但这里只有一辆马车,他率先上去了,林昔瑶也只好跟着宇文婉走了上去,在他左右两边分别坐下。 见宇文宸并没有要避嫌的意思,林昔瑶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让他屁股挪窝。 一路上,林昔瑶和宇文宸都很有默契的不吭声,倒是宇文婉一路上看着外面的街景,叽叽喳喳个没完。 “昔瑶姐姐,听说王都里最好吃的糕点是福满园里的桃花酥,是吗?” “昔瑶姐姐,我们去游湖会顺路经过福满园吗?” “会比王宫里的桃花酥还好吃吗?” …… 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宇文婉已经滚豆子一般,噼里啪啦问了许多问题。 林昔瑶哭笑不得。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宇文宸看到林昔瑶的表情,这才转过眸子,轻飘飘的落到宇文婉的身上道:“你要是想去,改天再来找你瑶姐姐就好了。” 闻言,宇文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瞬间绽放出了异样夺目的光芒,她下意识一把攥紧了林昔瑶的袖摆,一脸期待道:“真的吗?瑶姐姐真的愿意带我出去吗?” 那样一双纯粹的眸子里满是真诚和期待,让人根本就无法拒绝。 林昔瑶一想到她被萧贵妃关在重华宫里,几乎都不让她出来,就觉得这小丫头确实可怜。 “好,只要贵妃娘娘允了,我自然是愿意的。” 得了林昔瑶的肯定答复,宇文婉的大眼睛笑成了两湾月牙。 她母妃当然是不会轻易同意的,但只要太子皇兄点头,母妃就算不放心,也只能应下。 而如今……太子皇兄可都是看着瑶姐姐的面色行事的,宇文婉看似大条神经,实际上心思也细着呢。 她紧了紧林昔瑶的手,正要说些感激的话,要拉拢跟林昔瑶之间的关系,好给自己找个可靠的后台,免得以后再被母妃训斥,不等她开口,却突然听到一声马儿嘶鸣声。 下一瞬,他们乘坐的马车突然急急的停住了,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宇文婉向前甩了出去。 林昔瑶毕竟有功夫在身,反应也快,在她整个人往前倾的一瞬间,她就一手拉住了门框,一手拉紧了宇文婉的手腕。 同样反应极快的宇文宸也是一把扣住了宇文婉的手腕,另外一只手直接揽了林昔瑶的腰。 本来林昔瑶还能稳住自己和宇文婉的身形的,被后面的宇文宸一拽,整个人一个重心不稳,就直接朝他怀里跌了过去。 她的脑门就这样措不及防的撞到了他的胸口。 林昔瑶撞的眼泪花子都要出来,自然,也在那一瞬间听到了宇文宸压抑住的闷哼声。 只怕这一下得给他撞出内伤。 林昔瑶忍不住偷笑。 好在马车很快稳住了,林昔瑶迅速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掩饰住了她眼底的笑意。 她悄悄去看宇文宸,见他面色如常,应是没有看出来自己刚刚的偷笑。 林昔瑶连忙转过了头,正要打起帘子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会让初一突然勒住了马儿。 她才抬起了手,就被宇文宸往后一拽,并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林昔瑶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 稳住了身形的宇文婉却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她抬手就掀起了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 一眼就看到站在马车前面拉着一匹枣红马不停的跟初一赔礼道歉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穿着一袭儒雅的青色长衫,明明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眉宇间的神色却老成的很,再配上他这一身长衫…… 简直像极了上书房一板一眼看着她们功课的老先生。 想到这一点,宇文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那青年男子下意识循声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明艳动人宇文婉倚在马车边上,笑颜如花的模样。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在下顾玉清,刚刚都是在下的过错,没有料到这枣红马会当街发飙,险些撞到了小姐的马车,对……对不起……” 明明刚刚跟初一说话都有板有眼的,转头来跟宇文婉说起话来,顾玉清就已经红了脸,舌头都开始打结。 他这幅模样,彻底将宇文婉逗乐了。 她挑眉看着顾玉清道:“你刚刚把我给吓坏了,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顾玉清抬眸看了一眼宇文婉,忙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向宇文婉的眼睛,“小……姐,可是有伤到哪里?” 顾玉清的脸更红了。 他不习惯坐轿,总觉得被人这样抬着,自己舒服,别人累着,让他浑身不自在,府里唯一的车夫这几日又病了,偏巧今日工部有事忙到了这会儿,想着老娘还在家里等着他用饭,不擅长骑马的顾玉清这才在下属的建议下骑了这个据说很乖巧的枣红马。 谁曾想呢! 向来乖巧的枣红马看到这马车竟然就像是脱了僵似得,朝着人家马车撞了过去。 刚刚差点儿没勒住,险些撞翻这马车的一幕让顾玉清心有余悸。 要是把这仙女似得人儿给撞出个什么样子,可怎生是好! 他本就生的俊秀,偏偏一身老成的做派,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这时候红着脸的模样,越发让宇文婉来了兴趣。 275 顾玉清 她抬手扯了扯车帘子,下意识看向车内没有吭声的宇文宸和林昔瑶,想着等下去游湖,估摸着自己也是个碍眼的。 倒不如叫这呆子陪着她,也好做个伴儿。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滚过,宇文婉就故作生气道:“我头疼,浑身乏力,吓的可不轻,本来还跟人约好了去游湖,这万一半路上要是晕倒了过去,你说可怎么办?” 宇文婉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带着娇俏的笑意,哪有半点儿不舒服的样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刁难这书呆子。 偏偏书呆子没有看出来。 听到宇文婉说头疼,他蓦地抬起头来,用关切的目光认真的打量着宇文婉道:“前面不远处就有……有家医馆,如果小……小姐不嫌弃的话,我送小姐过去……” 不等他结结巴巴说完,宇文婉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哪里有那么麻烦,你直接送我去柳林湖游湖不就完了,如果我有事,你自然要在旁边照应着,如果我没事,那我也不会继续麻烦你的。” 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还是跟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一起去游湖,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纷纷赞这书呆子运气好,不但没有被人家小姐追究,还变着法子的邀请他去游湖。 但这书呆子的面色却红一阵,白一阵。 他踟蹰了一下,最后退开一步,对宇文婉深深的鞠了一躬,无比诚恳道:“如此可能不妥,这有损姑娘的清誉,顾玉清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你就说刚刚是不是你撞了我的马车?” 宇文婉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即使性子单纯良善,却也是有两分娇纵气的。 看着这书呆子不配合,周围已经有不少人靠过来了,她就算是再不介意,也有些下不来台了。 被宇文婉这么一怼,顾玉清面色更红,他默默的点了点头,牵着自己的枣红马,跟在了宇文婉所乘坐的马车后边。 见状,宇文婉这才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这书呆子会继续固执下去呢。 对初一打了个眼色,宇文婉这才放下帘子来,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看着宇文宸道:“皇兄……我就是觉得那呆子应该挺好玩的,等下你带着嫂嫂游湖,我一个人不好在你们眼前碍眼,所以我才想着带着这呆子来给我介绍周围的情况……” 一直都没有吭声的林昔瑶的老脸红了又红。 宇文宸却极其受用,尤其是宇文婉讨好般的将林昔瑶唤作嫂嫂。 “嗯,下不为例。” 宇文宸板起脸来,挑眉看着宇文婉。 其实,他巴不得将自己这个碍眼的踹开吧? 宇文婉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别扭的皇兄。 面上,宇文婉甜甜一笑道:“好,还是皇兄最好了。” 宇文宸微微点头,又嘱咐道:“让常远跟着,有事发信号,刚刚他没有看见我们,你就先下去,不必暴露我们。” 宇文婉一颗心早就飞到画舫上了,这时候哪里有不答应的,而且她也不想那书呆子看到皇兄和嫂嫂。 看到皇兄倒也没什么,倒是看到嫂嫂……嫂嫂那么美,只怕那书呆子看了更加移不开眼。 想到这一点,宇文婉心头竟生出了丝丝的恼意。 三人一路再无话,等到了柳林湖畔,宇文婉对林昔瑶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就率先跳了下去,回头去找一只不远不近的保持着距离跟着马车的顾玉清。 待宇文婉下了马车,一只都忍着没吭声的林昔瑶这才抬眸看向宇文宸道:“可去年名动京城的状元郎,现任工部侍郎的顾玉清?” 她自然是没有见过状元郎本人的,只是王都里关于状元郎的传闻不少。 传说中顾玉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人谦逊有礼,更是有凤雏之姿态。 刚刚宇文婉掀起了一角帘子的时候,林昔瑶匆匆看了一眼,确实是个俊秀儒雅的青年才俊。 宇文宸一听到从林昔瑶口中提到别的男人的名字,眸色就紧了些,他挑眉看着林昔瑶道:“你了解的倒是挺多。” 他这语气平淡,没有半点儿波澜,但林昔瑶却能感受到他生气了。 摸不着头脑的林昔瑶愣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触了霉头。 在宇文宸那双迫人的眸子的注视下,林昔瑶只得避开了目光,淡淡道:“向来状元郎都是街头巷尾议论的,家喻户晓,我听说这些难道不正常?” 说起这里,林昔瑶抬手轻轻的掀起了一角车帘子,看到顾玉清被宇文婉闹的没法,只得绷直了身子红着脸跟她上了画舫。 等两人走远了,林昔瑶这才抬眸看向宇文宸道:“殿下一开始就知道是他?” 这句话带着试探。 宇文宸不答反问道:“你想问什么?” 林昔瑶被这句话给问的一噎。 她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女人的直觉向来都很准。 她就觉得宇文宸今天带着宇文婉出来绝对没有给他做掩护这么简单。 再有,宇文婉之前提议要去游湖,也说是宇文宸之前给她提到过的。 如果说游湖是宇文宸授意的,那么,在这里撞到顾玉清呢? 初一的功夫那么好,驾车技术也是一流,林昔瑶不相信他会连一匹马都避不开。 之前她正要掀起帘子看个究竟,却被宇文宸给拉了回来。 那时候,宇文宸明显是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情况,而且有意支了宇文婉去应对。 这种种迹象加在一起,林昔瑶不得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宇文宸是不是有意要让宇文婉跟顾玉清相遇,甚至有意要撮合他们? 刚刚,宇文婉眼底里的娇羞和顾玉清看到宇文婉眸子里的惊艳和跟平时不一样的口拙,这都让林昔瑶下意识想到一个词语——一见钟情。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当着宇文宸的面,林昔瑶不好问出来。 只是试探了一下,宇文宸却并没有给她答案。 林昔瑶被他这么一怼,见到宇文婉缠着顾玉清已经上了画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她也抬手掀起了帘子来,再不看宇文宸,气哼哼的下了马车。 276 存疑 已经入夏了一月有余,天气已经开始燥热了起来。 到了傍晚时分,柳林湖畔也热闹了起来。 湖边停着许多画舫游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林昔瑶上了画舫,找了一间雅间才坐下,宇文宸后脚就来了。 她的位置靠着窗,透着那紫玉珠帘,正巧可以将船舷上谈笑风生的众人看个清楚。 宇文婉这时候,正拉着顾玉清跟她介绍这湖畔的风土人情。 林昔瑶收回了目光,一转头就看到宇文宸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翻涌着怒气。 这人总是无缘无故生气。 真的是让林昔瑶头大的很。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林昔瑶垂眸坐着,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尺见方的地面,不做声。 宇文宸一进来就看到她盯着人家顾玉清看了。 那个风吹就倒的文弱书呆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进来了,她都不曾看一眼。 宇文宸越想越是气,他挑眉看了一眼林昔瑶道:“茶。” 闻言,林昔瑶只得抬手给宇文宸倒了一杯茶。 然而,茶都递过去了,他并没有接起来,而是带着一抹嫌弃的眼神看了看茶盏。 林昔瑶无奈,只得将这杯茶倒了,将茶盏反复烫了两遍,第三遍才又倒了茶递到了宇文宸的面前。 这一次宇文宸倒没有拒绝,他抬手接过茶,小手指指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擦着林昔瑶的指尖。 林昔瑶感觉他的手比茶水还要烫,连忙缩回了手。 “我是洪水猛兽吗?” 宇文宸拿了茶盏在手,却并不急着饮下,只含了一抹讥诮的笑意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连忙澄清:“殿下说笑了。” 闻言,宇文宸被气的差点儿要翻白眼。 他握紧了手上的茶盏,也不顾得上烫手不烫手了,只盯着林昔瑶道:“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自从父皇当着满朝文武定了她太子妃的位置之后,她就一直这样对他,宇文宸觉得自己快要被林昔瑶这个调调气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茶盏放下,抬眸看着林昔瑶的眸子,沉声道:“你是不是喜欢宇文铭?” 话音才落,刚捧着茶正准备喝的林昔瑶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喝下。 不然就要一口热茶喷宇文宸一脸。 她喜欢宇文铭? 他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喜欢宇文铭的! 上一次她不过是在御花园里跟宇文铭说两句话,这人就嘲讽她水性杨花,这笔账她还没有跟他算,这会儿又莫名其妙落这个名头给她。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气到的林昔瑶终是忍不住,对上宇文宸那双咄咄逼人的眸子冷声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我跟谁说一句话,多看了谁一眼,就是喜欢谁了?” 虽然这会儿林昔瑶的态度明显生气了,凶的很,但宇文宸心里却有些小雀跃,比起看到那个带着虚伪假面不冷不热不痛不痒迎向他的态度,生气暴走的她鲜活多了。 “那你总打听他做什么?” 宇文宸的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着,眼睛没有离开林昔瑶的眸子,“之前你让苏旭去查了,现在又让初一去查,一听说人家在福满园,眼巴巴的跟着去了,人家去了落霞山,你也要去凑热闹。” 不说起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宇文宸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欺诈了。 心里头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偏生这女人没心没肺,还没有意识到她哪里错了。 被宇文宸一通数落,林昔瑶这才意识到,站在宇文宸的立场,自己对宇文铭的关注确实多了些。 她能理解宇文宸的多心,只是被人这样怀疑,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在宇文宸冷冽的目光注视下,林昔瑶嘲讽道:“那初一有没有告诉殿下,我同样也关注了相府,李默的一举一动我也颇为留意,殿下是不是会误以为我还存了要勾引都已经不惑之年的李默的心思?” 宇文宸被她这句话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该生气的,可是转念一琢磨她话里的味道,宇文宸心头一喜,连眉梢都差点儿飞了起来:“这么说你喜欢的也不是宇文铭?” 言罢,不等林昔瑶将白眼递过来,就听宇文宸道:“有我这样风华无双的人在,我想,你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别人,如今看来,你的眼睛应该还没瞎。” 林昔瑶现在倒恨不得自己真的眼瞎了。 她动了动喉头,正要说话,却听见甲板上传来一声惊呼。 心里挂念着宇文婉的林昔瑶迅速转头抬眸循声看了过去。 刚刚还在甲板上抚琴的女子突然将琴翻转了过来,露出底座机关里的一把软剑,她一手抽出软剑,闪身就朝着在桅杆下同顾玉清正开心讨论着的宇文婉。 变故横生,惊呼声四起。 林昔瑶反应极快,一把掀起紫玉珠帘就朝桅杆掠了过去。 只是她的距离比起那琴女来到底远了些。 不等她奔至跟前,琴女的软剑已经以雷霆之势到达了宇文婉的身后。 在刚刚那一片惊呼声中,顾玉清率先反应了过来。 眼看着那携带着杀意的月华光芒就要对着宇文婉当头罩下,他眼底里划过一抹惊恐,不过下一瞬,就见他一抬手直接将宇文婉护在了身后,在来不及闪避的情况下,他直接挡在了宇文婉的身前。 若换做是平常,宇文婉早已经吓傻了。 但她今天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变里,在顾玉清才将她护在身后,眼看着那刀刃就要落下她反手就将顾玉清推开,自己细腰一挺,抬脚就去踢那琴女攥着剑柄的手腕。 于此同时,一枚暗器破空而来,携着凌厉之势。 叮咚! 一声铿锵声,那暗器精准无误的打在了琴女的剑刃上,却也将那剑刃推进了宇文婉横踢过来的小腿上。 嘶! 刀剑入肉的声音在林昔瑶的心尖儿上炸响。 不等林昔瑶飞扑到宇文婉面前,宇文宸的身影已经到了,他一脚将那琴女踹飞,抬手一把拎住了宇文婉的后衣领子,让她不至于跌落在地上。 林昔瑶赶到了他们两人面前,一把从宇文宸的两个手指上接过受了伤还被拎着的可怜的宇文婉。 这一切仿似都只发生在眨眼间。 下一瞬,船上一片哗然。 277 意外 常远初一等人,身形一闪,几乎跟林昔瑶同时站定在宇文宸面前。 “属下护驾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宇文宸没有吭声,只淡淡的扫了常远一眼,便看向红了眼睛的宇文婉。 常远额头冷汗涔涔,连忙转身吩咐画舫靠岸。 这时候,已经被这一番惊吓的面色苍白如纸的顾玉清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就要给宇文宸行礼,却被宇文宸一个眼神制止了。 “瑶姐姐,我疼……” 宇文婉从小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娇公主,连手指头都不曾破过皮,更何况小腿上被削了一剑。 就这会儿的功夫,她裙摆上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行刺的琴女已经被拿下,为了防止她服毒自尽,初一直接给她点了穴道,并将人敲晕了过去。 画舫很快靠岸。 林昔瑶就要抱着宇文婉起身,却见宇文宸微微皱眉,抬手就又要来拎宇文婉的后衣领子。 就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带着一抹嫌弃……可见这人是真的讨厌女人…… 林昔瑶挑眉瞪了他一眼,没好脾气道:“我抱着就行!” 她虽然力气不及宇文宸,但毕竟是练武之人,要抱起一个娇滴滴的宇文婉来,并不是难事。 更何况,只是下个画舫的功夫,马车已经在岸边上等着了。 林昔瑶抬手将宇文婉的腰际一揽,让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样直接架着她,半施展着轻功,般小跑着下了画舫。 才一上马车,宇文宸也跟着过来了。 初一一路飞快的驾驶了马车直奔将军府。 宇文婉的额头上已经有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滚落,她眼睛里满是泪水,攥着林昔瑶的袖摆不肯撒手,泪眼汪汪道:“瑶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林昔瑶摇了摇头,连忙道:“不会的,只是伤到了腿上,养些时候就会好的,你别担心。” 说话间,林昔瑶下意识垂眸去看宇文婉的小腿,之前还是殷红一片的,这会儿那红色竟然渐渐暗了下来。 难不成,那软剑有毒?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看向宇文宸,却见宇文宸也正挑眉看着她。 他眸中也带了一抹凝重。 “我这里有药丸子,你先服下一颗。” 林昔瑶蓦地想到苏澈之前给自己的药丸子,连忙先扶正了宇文婉坐好,这才腾出手来在掏出了藏在腰际的药丸子。 宇文婉很乖巧的吃了下去,然后又一脸担心的看着林昔瑶道:“瑶姐姐,那你不能告诉我母妃我出事了,否则的话,下一次她就不会让我出来了。” 宇文婉那张娇俏的脸颊上满是懊恼和担忧。 都这时候了,她担心的还是自己能否出宫玩的问题。 林昔瑶哭笑不得,但这件事她做不得主,只得看向宇文宸。 “你母妃那边有我,放心。” 宇文宸被林昔瑶瞪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才丢下了这句承诺给宇文婉。 闻言,宇文婉蓦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好大一块石头似得。 “那就好,瑶姐姐,皇兄,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再没有了担忧的宇文婉一脸疲惫,说话间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见状,林昔瑶紧张不已。 恰巧这时候,初一停下了马车。 将军府到了。 宇文婉这样子,当然不能回宫去。 且不说会惹出多大的事端,就是贵妃那里也不好交代。 但是将她放在将军府,若是有个好歹来,最后她依然罪责难逃。 林昔瑶没有丝毫的迟疑,抬手就抱住了宇文婉的腰,将她带下了马车。 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初十已经飞奔去了宫中御医刘安的府上,今日刘安不当差,恰巧在府上,而且距离将军府不过两条巷子。 林昔瑶等人才在海棠院落脚,刘安也就到了。 在匆匆给宇文宸行了一礼之后,刘安直接进了内室给宇文婉问诊。 约莫一刻钟过后,刘安从内室出来,对宇文宸道:“公主的毒虽可好解,但发作迅速,好在事先服了护住心脉的药丸,这才有惊无险,待微臣再开两副药,外敷内用,双管齐下,应是无碍。”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安出去开方子煎药了,林昔瑶转身走到宇文婉的床边,小姑娘因为失血过多,这会儿面色有些苍白,还在昏迷的状态,她抬手拢了拢她的被角,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宇文宸正站在一株海棠花树下。 海棠花这几日开的正盛,粉黛层层叠叠,罩在他头上,不但没有夺去他半分色彩,反而趁着他整个人越发姣姣出尘。 在她面前,他似乎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威压外放的太子殿下。 即使已经看习惯了他俊美无双的面容,林昔瑶依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初一,常远,初十以及另外十多个林昔瑶从未见过的黑衣人跪在了宇文宸的面前。 听到她的脚步声,宇文宸下意识回眸,那一瞬间,林昔瑶看到了他眸子里隐忍的怒气。 “退下。” 宇文宸冷冽的声音犹如冰刃,刺在了众人的心头。 常远等人连忙退了下去。 林昔瑶上前从容行礼,将刚刚刘御医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即使宇文宸已经听见了。 “你可是在怪我?” 宇文宸见林昔瑶垂眸,不看他的眸子,只恭敬的站在一边,仿似他们又回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状态。 这让他觉得很窝火。 林昔瑶摇头,否定道:“不敢。” 宇文宸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道:“按理说,常远本来有把握将那软剑打开的,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不会功夫的婉儿竟然会突然来了一记回旋踢,就这样弄巧成拙……”、 其实,林昔瑶也没有想到,今天下午才跟着兰心学了一会儿剑术,嚷嚷着要学功夫的宇文婉竟然现学现用,这就在危急关头派上了用场。 宇文宸没有料到,她也没有料到。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弄巧成拙。 但是,这一次事件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278 弄巧成拙 林昔瑶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就要呼之欲出,可是看着宇文宸长身玉立在她面前,她又不想将他想的那么阴狠残忍。 毕竟,那是他的亲妹妹。 她没有吭声。 宇文宸以为她还在生气,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皱眉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 林昔瑶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抬眸看着宇文宸的目光,冷声道:“其实,殿下的人早就知道那琴女有问题,对吗?” 且不说常远了,就拿初一和初十的能力,即使没有看出那琴女有问题,也能在她才刚要出手的时候将她制服,不会让她有机会靠近宇文婉。 毕竟那时候,他们三人都在宇文婉附近,比她都近多了。 最后,这三人竟然还跟她差不多同一时间赶到,这让林昔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有那突然凌空出现的暗器,力道和角度非常刁钻,可见常远的暗器功夫有多厉害。 若是早一些拿出了暗器,那琴女根本就没有近身的机会。 为什么,要等她都扑杀到宇文婉面前了,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才出手? 虽然按照他们的计划,并不打算伤害宇文婉,只准备在最后关头出手,如果没有宇文婉自己跳出来这个意外的话,林昔瑶相信,最后宇文婉肯定会毫发无损的。 但是,为什么? 就算胸有成竹,何必要冒这个险? 想到这些,林昔瑶不由得想起之前她就怀疑今日宇文宸是故意让宇文婉遇到顾玉清。 将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她就越发捉摸不透了。 不过无论如何,用自己的妹妹去冒险这样的事,让她觉得不齿。 她只问了一句话,没有挑明,但她此时的眼神里带着的愤怒和鄙夷却已经能说明一切。 见状,宇文宸的眸子一动,下一瞬,便翻涌出了一道道怒气。 “你可记得,在那琴女要刺向婉儿的时候,顾玉清在做什么?” 本来不愿意解释,甚至不屑解释,但宇文宸不想被林昔瑶这般鄙视和误会。 她的眼神让他浑身上下都在冒火。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肺腑里翻涌的怒火,沉着眸子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也看着宇文宸的眸子,“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犹豫,要为婉儿当下那一剑……” 说起这里,林昔瑶似乎明白了过来。 刚刚压在她肺腑里的郁结之气也瞬间散去了不少。 见她流露出恍然的神色,宇文宸这才冷哼道:“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今日我是安排了顾玉清跟婉儿见面。” “婉儿不小了,这两年也该定下亲事了,可萧贵妃看遍了满朝权贵,没有一个合适的,看上的身份不妥,身份匹配的品行不行,两者皆可的,又大多有了婚约。” 后面的话,宇文宸没有说,但林昔瑶已经明白过来了。 这一次,是她真的误会他了。 以为他别有所图。 原来,只是为了宇文婉。 应是他一早就调查清楚了顾玉清的为人,但又不想让婉儿盲嫁,这才今天寻了个机会让他们两个“巧遇”。 “那琴女行刺的时候……” 想通了前面,后面也就不难想了,林昔瑶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有些心虚道:“殿下是不是想考验一下顾玉清的为人,所以才暗示常远没有出手?” 宇文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傲娇的扬起了下巴,不看林昔瑶一眼。 林昔瑶有些无奈。 这人跟个闷葫芦似得,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她哪里知道,一路上都在猜猜猜。 原是为了试探顾玉清的品行以及对婉儿的态度。 只是……顾玉清倒是试出来了,没有问题,但在那节骨眼上,婉儿竟然也心甘情愿将顾玉清又拉在了身后,最后还弄巧成拙…… 想来,看到宇文婉受伤的那一幕,宇文宸内心是吐血的吧。 林昔瑶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林昔瑶这边才松了一口气,宇文宸就蹬鼻子上脸来了,他一脸愤然道:“原来我给清宁县主留下的竟然是这种印象。” 一句清宁县主,让林昔瑶哭笑不得。 她确实是误会他了。 他气她也是应该的。 但是,谁让他不说的? 林昔瑶本来想道歉的,可是看到宇文宸那一副鼻孔朝天的傲娇样子,瞬间就没有了道歉的心思,她挑眉道:“殿下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是否是因为自己平时言行举止不太好,才会让人这般猜疑吗?” 就差没有将等着她道歉几个字写在脸上的宇文宸却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他下意识捂了一下心口。 被这女人气的生疼。 不等他开口,就听见院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林昔瑶身边的大丫鬟水仙走了进来,在见礼之后,对林昔瑶小声道:“小姐,那……那个顾大人还跪在咱们偏门口呢。” 顾玉清还在? 林昔瑶差点儿把他给忘了。 她提起步子就要往院外走,才走出两步,手腕却被宇文宸一把抓住,林昔瑶一回眸,就对上宇文宸那双翻涌着怒气的眸子:“你倒是心疼别的男人。” 林昔瑶:“……” 他哪里看出来她是在心疼了? 这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神有问题? 之前手腕上的红肿都还没有褪去,这下一捏,又疼的林昔瑶皱眉。 宇文宸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连忙放开了林昔瑶的手,并抬眸对水仙道:“叫他进来。” 水仙前脚走,宇文宸就提起步子走到林昔瑶面前,要来抓她的手腕,并放柔了声音道:“又抓疼了?” 林昔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殿下放心,还断不了。但若是以后殿下经常这样喜怒无常的就用力往碎了捏,恐怕迟早是要断的。” 听着林昔瑶阴阳怪调的语气,宇文宸就觉得心里憋屈。 他那不是一时情急么。 情急之下,他都没有顾得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这手,自己就去抓了。 看到林昔瑶气呼呼的样子,宇文宸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才是被她误会的那个。 279 误会他了 他软下了语气来,轻轻的揉了揉她手腕,并带着歉意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有时候我情急之下,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这句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宇文宸见林昔瑶依然气鼓鼓的样子,不为所动。 他心里有些慌,却又满是惊喜。 至少,现在的她是鲜活的。 愿意为他生气。 宇文宸一高兴,也就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他放下身段,柔声哄道:“如果下一次我再没有控制住我自己,你就直接打我。” 闻言,林昔瑶这才转过眸子看向宇文宸,求证道:“真的?” 宇文宸点头,无比认真道:“只要我再弄疼你了,你不用客气。” 话音才落,林昔瑶手腕一个翻转,“啪”的一声脆响,就打在了宇文宸的手背上。 宇文宸微微一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林昔瑶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轻飘飘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言罢,她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腕子,对宇文宸微微一笑道:“刚刚殿下就捏疼我了。” 宇文宸:“……” 刚刚他明明是轻轻的在揉了,就差没有将她手腕当成豆腐在小心翼翼的安抚了,哪里疼了! 这女人! 故意的! 得寸进尺! 宇文宸气的要跺脚,下一瞬,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站在门口石化掉的顾玉清和水仙。 两人睁大了眼睛张大了下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被打的宇文宸,和一脸淡定的林昔瑶。 宇文宸这才收了手面色,转头对着顾玉清冷哼道:“还愣着干什么!” 书呆子顾玉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跌跌撞撞的走进了院子,对着宇文宸请罪道:“微臣有罪,还请太子殿下降罪。” 宇文宸负手而立,冷眼看着顾玉清道:“你可知道,六公主从小都是被父皇和萧贵妃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连磕磕绊绊都不曾有?” 闻言,顾玉清将脑袋磕的更响了,他不住的请罪道:“是微臣的过错,微臣那时候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让六公主为微臣挡了灾!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顾玉清文文弱弱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而且坦诚坦率。 林昔瑶看的出来,他对宇文婉的印象很不错,不然,以顾玉清这样呆板古董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放下男女大防,在众目睽睽之下陪着宇文婉游湖。 而且,在生死一线之际,他确实是没有丝毫迟疑,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宇文婉的面前。 光凭这一点,顾玉清这人就值得托付。 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宇文宸,他虽然沉着眸子,但并不是真的动怒。 若他真的生顾玉清的气的话,只怕连这个院门都不会让他进。 “此事事关重大,你且先回去,不比声张。” 宇文宸的意思,是借着此事不能宣扬就此作罢。 然而,顾玉清却不肯放过自己,他磕头道:“微臣知道,但还请殿下赐罪,不然微臣会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闻言,宇文宸一拂袖子,冷声道:“你该要去请罪的是婉儿,替你挡灾的也是婉儿,不是孤,你在孤这里求死求罪的有什么用,有了这个精力神,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补偿回报婉儿。” 顾玉清被宇文宸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骂,整个人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 宇文宸却已经不等他起身了,直接拉起了林昔瑶往外走。 林昔瑶拽了一下手,却没有如愿从宇文宸的掌心了挣扎出来,只得认命的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了海棠院,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快要废弃了的偏院,初一和初十以及常远就这样跪在门口,见宇文宸和林昔瑶来了,三人也不起身。 宇文宸没有吭声。 林昔瑶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道:“其实,也不怪他们。” 闻言,宇文宸转过头来,看向林昔瑶道:“反正你是他们的女主子,你说了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想翻一个白眼。 她要是想给这几人说情,放过他们,是不是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这个女主子的身份? 可是不说情的话…… 看着宇文宸这冷冰冰的棱角,她觉得让他们三个跪一晚上都是轻的。 权衡之下,林昔瑶选择先说情。 她转头看着常远初一和初十,轻叹了声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话音才落,三人连忙齐声跪拜道:“谢女主子开恩。” 女主子三个字让林昔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宇文宸在感受到她身子微微颤抖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噙了一抹笑意,转头对初一道:“可问出什么来了?” 那琴女被打晕了之后就被关进了这偏院。 初一摇了摇头,垂眸道:“她口风紧的很,估计有家人被控制着的,不肯吐露一个字,倒是有几次想要咬舌自尽被我们拦下了。” 这情形,倒是像极了春花……不,应该叫李乐。 林昔瑶下意识就想到了相府。 她一抬眸,就对上宇文宸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觉得宇文宸应该跟自己想的一样。 这里没有旁人,她直接开口问道:“真的是李默的人?” 宇文宸微微点头。 林昔瑶心头惊诧不已,她强忍着心头的不适,不解道:“可是,他为什么要对六公主出手?之前在太极殿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这么快就再一次行动,他就不怕触怒龙颜?” 林昔瑶有些想不通。 宇文宸微微摇了摇头,见林昔瑶一脸不解的样子,他抬手拂去了她鬓间一缕碎发,轻叹道:“他的目标不是婉儿,而是我。” 林昔瑶有些不习惯宇文宸的突然靠近。 尤其是他的手抚上她的头发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身上独有的幽香伴随着他的动作萦绕在她的鼻息间,在东宫那晚上她身上冒出来的那种颤栗感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林昔瑶咬了咬牙,这才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 才定了定神,就听宇文宸淡淡道:“你可知道,萧贵妃背后的势力?” 280 不为所动 林昔瑶是真的不太清楚。 在重生之前,她是相府不受宠的庶出小姐李云裳,常年关在相府后宅,哪里能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情。 重生之后,她手上有了势力有了人脉,却也只对自己关心的东西入手,比如宇文铭,比如相府,像是萧贵妃这种涉及到朝堂上的事情,她并没有去在意过。 宇文宸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她这样子也很可爱。 他突然倾身上前,单手揽住了她的腰,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带着她纵身出了这院子,来到了海棠院对面院子的屋脊上坐下。 林昔瑶平时喜欢安静,尤其是知道有初一和初十在暗中护着,便让那些护院家丁都退了下去。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到了掌灯十分,偌大的海棠院静悄悄的,宇文婉还在昏睡状态,水仙和芙蓉都在跟前伺候。 林昔瑶和宇文宸就在对面的屋脊上看着海棠院里的一切。 她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的感觉。 宇文宸拉着她的手找了一个稳妥的位置坐下,担心她掉了下去,他的手一直都放在她的腰际。 林昔瑶挣扎了两下,最后见实在挣扎不过,而且这又是屋顶,若是闹开了,不但自己面上难为情,掉下去也不是好受的。 最后索性就由着他了。 见林昔瑶不再挣扎,宇文宸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浅笑,这才将话题带回了刚刚那个问题上。 “萧贵妃父亲萧随如今驻守潼关,手握重兵,这些年萧贵妃为人沉稳内敛,即使是李静兰也挑不出她的错来,好不容易待着一个婉儿被我带出宫的机会,李默巴不得婉儿出点什么事,借此来离间我和萧家。” 林昔瑶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 在她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很简单的复仇。 至于怎么复仇,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扳倒李默之前,她还没有想好。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没用的,明明手上都掌控住了林将军留下的那一大份名单,可是她却不能好好的利用起来。 怪只怪,她到底是在后宅中、从小被刘氏和李云秀压迫着长大的目光短浅的女子。 在重生之前,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波谲云诡的朝堂,更没有想过在阴谋诡计里打滚。 刘氏和李云秀对她和娘亲,也从来不屑于用诡计,她们的打骂和责罚都是看心情。 所以,这些年林昔瑶活的胆颤心惊、小心翼翼,心里想着的只是让娘亲和自己好好活下去。 或许很早的时候,她想过要反抗,可是李默对她这个女儿并没有半点儿感情,甚至看向她的眼神里跟那些他跟前打洗脚水的丫头都没有什么两样。 在相府那以小见方的天地里,她没有倚仗,即便是筹谋再多,也不抵人家一个眼神。 所以,对于算计这一块,她当真的生疏的很。 林昔瑶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现在差了点儿,她觉得这并不代表她就愚钝,她已经在适应这个身份的同时,也在开始谋划了。 只是,这都需要时间。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宇文宸及时注意到了林昔瑶情绪的变化,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就怕她想之前那样,不是好几日不理他,就是说话阴阳怪气的带着微笑的假面。 他宁愿她跟他生气,打他骂他都可以,但不能这样面上带着恭维和笑意,却并不曾将他放在眼底,甚至心上。 宇文宸的声音让林昔瑶回过了神来,她摇了摇头,轻叹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事情。” 说起这里,她下意识转头,正对上宇文宸那一双带着关切和隐隐紧张的眸子。 他……是紧张她的吧? 林昔瑶拢在袖摆下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抬眸看着宇文宸道:“你也知道,那李默不是好人,我相信凭你的势力,想要将李默一党拿下应该不是难事,可是……为什么要放任奸臣当道?” 最后半句话,林昔瑶是鼓足了几分勇气说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了这句话。 如今的东楚,虽然昭庆帝正值壮年,但其实大权基本上都在宇文宸的手中。 林昔瑶不懂朝政,也能从平时收集到的一些消息上看出来。 而且,昭庆帝对宇文宸有多倚重,她也是亲眼所见的。 李默结党营私,早些年陷害忠良,徇私舞弊……光是她知道的就有这些,宇文宸那等聪慧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除掉李默? 她不是在这时候怂恿宇文宸去杀李默,她只是单纯的不解。 如果不是宇文宸在这时候说起萧贵妃,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今晚的宇文宸目光格外温柔,语气也是一副有话好好说的模样,林昔瑶一下子没有忍住,这才问了出来。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宸的眸子一滞。 林昔瑶以为自己僭越了,惹了他不高兴。 毕竟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可是伴这个太子,却是比伴君更可怕的。 她不该一时间忘了分寸。 林昔瑶正懊恼着,想说找个由头将话题转移了,却见宇文宸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抓住了她藏在袖摆下紧握成拳的手。 冰凉的掌心被一片温热覆盖,林昔瑶心尖儿微颤。 这时候,才听宇文宸道:“因为我是太子。” 这句话说的有些无奈又沉重。 林昔瑶一开始没有听明白。 宇文宸捏了捏她的掌心,继续道:“你知道,我母后是怎么死的吗?”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海棠院内外都已经掌灯了。 他们所在的这院子,是之前林昔兰住的。 自林昔兰离家之后,这院子就没有人住了,到了夜间,下人们也不会专门来这没有人的院子里点灯。 有晕黄的光芒从海棠院那边透了过来,打在宇文宸的面上。 他眸子里没有半点儿笑意,面容上还带着一抹之前看着她的时候的温柔。 但是,不知怎的,在这一瞬间,林昔瑶却蓦地感觉一阵心慌,还有一丝心疼。 281 感觉不一样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宇文宸八岁丧母。 据悉,柳皇后和昭庆帝是少年夫妻,极尽昭庆帝宠爱,甚至为了她生出了遣散后宫的念头。 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伊人香消玉殒,柳皇后之父柳阁老一夜白头卧床不起,没等柳皇后头七过了,就也跟着去了。 柳家是功勋世家,到了柳皇后这一代,只有一子一女,皆为柳阁老嫡出。 柳家长子柳承申原位吏部尚书,位极人臣,从此之后也解甲归田发誓再不踏足楚王都半步。 一时间,风光无两的柳家,彻底在楚王都销声匿迹了。 然不过才一个月的光景,昭庆帝就立了李家嫡女李静兰为后,也就是她的姑姑。 那时候她才是个奶娃娃,根本就不懂事,这些都是后来听说的。 林昔瑶还是第一次听到宇文宸主动提起他母后。 她隐隐觉得,柳皇后应该是宇文宸心头不能触碰的位置。 所以,这时候竟然听到宇文宸主动跟她提起,林昔瑶才诧异不已。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宇文宸。 她知道,这会儿,她只适合当一个聆听者。 “被他们害的。”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宸的眸子紧了紧,就连抓着林昔瑶的手也下意识加重了几分力道,不过下一瞬,他就意识到了,连忙松了松手,一副担心她被抓疼了的样子。 “瑶瑶……” 宇文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唤着林昔瑶了。 这一次很奇怪,林昔瑶并没有那种掉落了一地鸡皮疙瘩的不适感。 “你说,我听着。” 她抬眸,认真的看着宇文宸。 “我当时就恨不得杀了他们!”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那些画面就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此生都不愿意再回想的画面。 当他得知了真相,去找父皇的时候,父皇却并没有如他所料还母后和柳家一个公道。 他说,要以大局为重。 那时候不过才八岁的他,被那刻骨的恨意冲昏了头脑,并不知道什么是大局。 甚至在怒不可遏的时候,那拿起了剑来对准了他的父皇。 如今……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他揽了东楚的朝政在手,才知道,他身上肩负的责任。 “李氏一族本就是崇阳的名门望族,又有显国公府这样的姻亲,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时候,父皇也才登基不久,手上的势力基本上被架空,东楚内有藩王割据,李默弄权,外有西辽和北齐虎视眈眈,若那时候不依了李默和显国公府的意思立李静兰为后,只会生出更多的事端。” “杀他们自然再容易不过,但为了这些个奸佞小人而让东楚陷入更难的境地,甚至被西辽北齐乘虚而入,致使边境生灵涂炭,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完这些,宇文宸这才睁开眼来看向林昔瑶。 他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强忍的怒气,以及看向她的时候独有的温柔。 林昔瑶看的分明。 她有些楞。 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在她的印象中,在不知道东楚太子就是眼前这人的时候,只听到名头,就以为这样的人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直到她遇见了他,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及他行事作风,林昔瑶觉得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天之骄子,受万人敬仰,除了昭庆帝,应该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不痛快。 可直到这一刻,林昔瑶仿佛才真正的走近了他。 比起他来,她心里装着的那种个人的恩怨情仇,简直不值得一提。 他心怀天下,那种为国为民的家国情怀,才让人肃然起敬。 她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宇文宸垂眸看着她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心情澎湃,从未有过的欣喜。 这一生看到了太多或者畏惧,或惊恐,或谄媚,或敬仰的眼神,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唯独她这会儿的小眼神,让他格外受用。 本来心里头那点儿因为想到母后而生起来的郁闷也淡去了不少。 宇文宸捏了捏她的掌心,对她微微一笑,宣誓般道:“你放心,像李默这一类的佞臣不会长久。” 杀母之仇,怎可能不报。 这些年来,他装作不知道,他隐忍,在朝政上一点一旦将被李默掌控住的局面扳了回来,可不就是等着那一天吗?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自然也不急在这一时。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至于李默,已经对他的地位以及整个局势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念及此,宇文宸的眸子里带着一抹睥睨天下的霸气,那种不将宵小放在眼里的凌厉,让林昔瑶大为触动。 这才是东楚太子。 林昔瑶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宇文宸道:“我好像,重新认识了殿下。” 闻言,宇文宸挑眉,从刚刚的情绪中迅速抽离了出来,他看着林昔瑶不满道:“还一口一个殿下?” 林昔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听了他的心声之后,在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放下了对他的防备。 只是,之前因为顾知晓阿娇以及他东宫的那些美人儿们带来的不愉快依然还在。 林昔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挑眉看着宇文宸,并不答话。 宇文宸心头一窒。 他本以为,推心置腹的跟她好好谈谈,她应该能理解他,甚至,他都搬出母后来了,就为了能打动她…… 但是,这女人…… 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宇文宸心里堵得慌。 他攥着林昔瑶的两个手指头在手里把玩,不解道:“瑶瑶,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般放下身段,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对她说了。 林昔瑶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他的心意。 既然宇文宸都已经跟她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不愿意当个闷葫芦。 在垂眸冷静的想了一瞬之后,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将心里头的那一丝不快和她心头的顾虑说出来,就听见对面海棠院她房间的门蓦地被人推开。 水仙快步走了出来,看模样是出来找她的。 282 推心置腹 林昔瑶只得就此打住,她抬手推了推宇文宸还箍在她腰际的手。 但宇文宸纹丝不动。 林昔瑶挑眉看着他道:“许是六公主那边有什么知会。” 宇文宸的手箍的更紧了,他挑眉,带着一丝无赖气息道:“你叫我一声。” 林昔瑶下意识道:“殿下。”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一副并不打算放过她的模样。 水仙已经在问护卫她的行踪了,看那模样,很是着急。 林昔瑶两只手都来推宇文宸,依然撼动不了他半分。 她觉得自己这身体的力气已经够大的了,但宇文宸的手臂就像是铁打的一般,根本就是她撼动不了的存在。 看到他带着一丝威胁气息的眸子,以及不为所动的样子,林昔瑶有些气急败坏,攥紧了拳头,看着宇文宸道:“殿下!” 看到她炸毛的样子,宇文宸蓦地想起很多年前,母后宫里养的那只白猫,那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模样,跟眼前的女人简直一模一样。 关键是,这女人就连生气都是这么可爱! 宇文宸心头一热,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伸出另外一只手来,就要去捏林昔瑶因为气恼而泛着红晕的脸颊,他的身子也忍不住往她面前倾了倾。 林昔瑶被宇文宸那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心里直打鼓。 她被宇文宸揽着腰坐在这屋脊上,两人的身体本来就挨在一起的,宇文宸比她还高了一个头,这时候,他突然一手捏着她的脸颊对着她俯下身来! 林昔瑶脑袋一热,反应却是不慢,一抬眼就知道宇文宸下一瞬要干什么。 她不顾他还捏着的她的脸颊,腾出一只手来就要拍在了宇文宸脑门上。 她的手才扬起来,宇文宸就像是有先见之能似得,松开她的腰上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直接带进了他的怀里。 在一阵天旋地转间,林昔瑶感觉额头一热,宇文宸的吻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一触就分开。 林昔瑶发愣的一瞬间,他已经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拥着她窝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叫我一声听听的,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就再亲你。” 反正已经开始耍无赖了,宇文宸不介意将无赖进行到底。 谁让这女人油盐不进。 “你” 林昔瑶气得咬牙切齿,但才把一个“你”字说出口,宇文宸眉梢一挑,竟然又要俯下身来。 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林昔瑶绝对有理由相信,这次肯定不是蜻蜓点水一般简单! 她气哼哼的看着他,挣扎不掉,眼看着那张俊颜已经在面前无限放大,林昔瑶只得妥协,百般不愿却还是脆生生道:“阿宸!”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宇文宸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的笑意。 距离那么近,怎么可能没听清! 林昔瑶突然有一种想要扑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但前提是她的手先得到自由。 看着宇文宸玩味的目光,林昔瑶磨牙森森道:“阿宸!” 即使不太情愿,即使带着一分怒气和抱怨的语气在里面,但宇文宸却极其受用。 他微微一笑,这才放开了林昔瑶并点评道:“嗯,不错,以后多叫几遍就顺口了。” 一得了自由,林昔瑶第一时间挥起了巴掌,而宇文宸却像是已经算准了她的动作似得,他身子一闪,竟然直接从屋脊上掠向了对面的海棠院。 林昔瑶的轻功不如他,自然落后了半步。 “何事?” 待林昔瑶跟着从屋脊上掠到了海棠院,宇文宸已经一副人模狗样一本正经的对水仙问话。 全然没有刚刚的痞子无赖样! “殿下,六公主醒了,要见您和小姐呢。” 宇文宸微微点头,这才转身对着林昔瑶抬手,要来牵她的手。 林昔瑶脚腕一转,灵活的避开了宇文宸,看都不看他一眼,快步走进了海棠院。 一路进了内室就看到宇文婉已经在靠着床边坐下,看到是她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宇文宸,宇文婉欣喜道:“嫂嫂,听说顾玉清也跟着来了将军府,他人呢?”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床边的芙蓉。 芙蓉连忙跪下道:“小姐恕罪,不是奴婢多嘴,是……” 芙蓉话才说到一半,宇文婉就摆了摆手,对林昔瑶嘿嘿一笑道:“不用怪她,不是她们多嘴,是我问起来,她们才说之前他还来了海棠院,人呢?” 人被宇文宸给撵走了啊。 林昔瑶没有直接说,只是转头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宇文婉一眼,语气也颇为冷淡道:“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都入夜了还想着去见外男。” 话音才落,林昔瑶和宇文婉,甚至地上跪着的芙蓉都下意识看向了宇文宸。 她们的眼神仿佛是在说——那你还紧紧的靠着林昔瑶?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林昔瑶也连忙退开一步,试图拉开跟宇文宸之间的距离。 她脚腕才一动,手就被宇文宸给攥住了。 在几个人目光下,这厮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道:“别看我,我跟你嫂嫂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什么关系。” 言罢,宇文宸又轻笑一声,似是带着几分不屑道:“再说,那些关系对我来说,都是狗屁。”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转了转被他握在手上的手腕。 她之前怎么就没觉得,这人有时候说话既粗鄙又狂妄自大呢。 不过看到宇文婉却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估摸着,他平时没少这样。 心思这样一转,林昔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宇文宸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做马上就要成亲了! 昭庆帝只是开了口,并没有下旨,更没有订下婚期。 她转过头来瞪向宇文宸。 而宇文宸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根本就没有在意到她的眼神,他挑眉看着宇文婉道:“一个书呆子有什么好的?”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婉娇俏的面容上晕染开来两朵红霞,她垂下眼帘来,不好意思道:“我就觉得他挺好。” 言罢,似是感觉到了林昔瑶和宇文宸打趣的目光,宇文婉一抬眸,有些气恼,红着脸道:“皇兄,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283 耍无赖 话一出口,宇文婉就越发觉得后怕,她抬眸紧紧的盯着宇文宸,不肯错过宇文宸眸子里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一眼宇文婉,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让堂堂六公主为他挡剑身负重伤,他该有什么样的下场?” 话音才落,宇文婉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看样子被吓的不轻。 “皇兄!” 噗通一声,宇文婉也顾不得自己腿上还有伤,直接从床沿上跳下,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见状,林昔瑶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轻叹道:“你应该了解殿下,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 听到这句话,宇文婉宇文宸两人都看向了林昔瑶。 林昔瑶只觉得如芒在背,她一边跟水仙架起宇文婉重新在床边坐下,一边道:“如果殿下要惩戒顾大人的话,刚刚就会发难了,而不是只将他撵出去。” 这么一说,宇文婉也回过味儿来了。 确实,皇兄如果真的要计较,早就该发难了。 只是……宇文婉抬眸,下意识看了一眼宇文宸,她皇兄好像并不是嫂子口中说的那么好说话的人。 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人。 那样残忍冷漠起来根本就不近人情的人。 即使是她,也不敢在皇兄面前大意一点点,更别提撒娇了。 今日这般,全是仗着有林昔瑶在。 念及此,宇文婉攥紧了林昔瑶的袖摆,泪眼朦胧的看着林昔瑶道:“嫂子,你替我跟皇兄求求情,以后也不要为难他,这都是我自己弄伤的,怪不得他,他那会儿都还想着为我挡剑呢。” 说起后面,宇文婉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在那般危机关头,生死一线之际,顾玉清毫不犹豫的用他那文弱的身板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应该是这天底下除了皇兄之外最帅的男子! 这样一想,宇文婉的面上的红霞晕染了开来,就连耳朵尖都开始泛红了。 林昔瑶能理解宇文婉的感受,她当然也不愿意那个挺身而出顾玉清出事。 只是宇文婉这小姑娘太紧张了,攥着她的手腕的力气也出奇的大,她的手腕都快要被捏断了。 之前被宇文宸捏的还没好…… 林昔瑶才略一皱眉,就看见宇文宸阔步走到了她跟前,一把将她从宇文婉身边提拉了过来,并冷冷的扫了宇文婉一眼,警告道:“你要是再没个轻重,或许就真的保不住他了。” 闻言,宇文婉一怔。 不过,转眼看着宇文宸不由分说的拉起了林昔瑶的手来,露出了那一截刚刚被她无意识下攥紧了的手腕,这会儿已经红肿了。 宇文婉心头发麻,连忙道歉道:“嫂嫂,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 她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一会儿就好了。” 在一旁听着的宇文宸忍不住黑了黑脸。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为什么同样的话,她说出来的语气却既然不同? 她对宇文婉是安抚,对他完全是嘲讽的语气! 宇文宸心里不爽快。 他黑着脸没有说话。 敏感如林昔瑶,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不太好。 她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对宇文婉笑道:“其实,我觉得那顾大人确实不错,人越是在危机关头,应变能力也越能说明他的品行,他既能豁出性命为公主,想来……” 对宇文婉也是很喜欢的。 这一点,林昔瑶在看到顾玉清第一眼看到宇文婉的眼神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宇文宸其实也很满意顾玉清,不然也不会带着宇文婉走这一趟。 只是这人表情沉稳淡然,倒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嫂嫂……” 被林昔瑶这样么一说,宇文婉的俏脸越发红了起来,她低着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常远在院外的廊檐下小心翼翼道:“主子,车撵备好了。” 宇文宸淡淡点头,这才拉着林昔瑶往外走。 宇文婉脚受伤了,根本就站不起来,但宇文宸非但没有要自己帮一把的意思,更是间接的拦着林昔瑶去抱她。 林昔瑶动了动唇就要开口,就看到常远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他们抬着一个架子,在对了宇文宸和林昔瑶行礼之后,就进了内室走到床边将架子放在了宇文婉的面前。 宇文婉在水仙的搀扶下,支着一条腿坐上了架子。 林昔瑶这才转过了头,随着宇文宸走出了房间,一直走到了廊檐下林昔瑶才回过神来,她动了动手腕,瞪了宇文宸一眼:“我自己知道走。” 宇文宸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却依然继续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出了海棠院,一路来到了将军府的角门,外面是条僻静的巷子,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宇文宸在角门边上站定,轻轻的捏了捏林昔瑶有一层薄茧的手,便知道她最近练剑的用功程度。 “你刚刚说,在危急关头能豁出性命相待的人,就是值得托付的,那我呢?” 闻言,林昔瑶一怔。 他呢? 他也曾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 林昔瑶差点儿忘了,在她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就在京郊庄子的晒坝上,她被韩七等人追杀,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为了救她,也不顾自己的安危,为她挡了那致命的一剑。 她怎么就忘了呢。 是他的身份带给她的震撼太大,因为他身份的原因,她要考虑诸多嫁给他之后的顾虑,所以才将本来很重要的事情就抛到了脑后。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一时间不敢看宇文宸的眼睛。 她的心很乱。 宇文宸却松开了她的手。 掌心的那一抹温热才一褪去,林昔瑶就感觉自己的心也好想是空了一块似得。 不等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就见宇文宸突然倾身过来。 林昔瑶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在了一处。 她才一抬眸,就见宇文宸手上变戏法似得多了一枚朱钗。 月黑风高,廊檐下的灯笼光线昏暗,她来不及看清楚那朱钗的样式,就见宇文宸抬手帮她拢了拢头发,然后认真的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284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眉目深情且专注,仿似这天地万物,眼里只有她一人。 莫名的,林昔瑶觉得鼻尖一酸。 突然有一种被人放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待宇文宸放下了手,林昔瑶不自然的别开了头。 宇文婉这会儿也被人抬到了角门跟前,看到林昔瑶头上的发簪,宇文婉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不过一闪即逝。 护卫将宇文婉放在了马车边上。 那么高的马车,宇文婉上不去,旁边又都是男护卫,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刚刚跟着她走出来的兰心,连忙欢喜的对兰心招了招手。 兰心上前,对宇文宸和林昔瑶服了服身子,还没开口,就听宇文宸道:“婉儿受伤,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你带进重华宫,不然萧贵妃那边还真的不太好说话。” 这个“说话”两字的含义颇深。 但林昔瑶一下子就懂了。 人是宇文婉要带进去的,而且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府上的,就算不看在她们两人的面子上,也要给宇文宸一个面子,萧贵妃肯定不会拒绝。 但突然给重华宫带进来一个外人来,换做是谁都没有办法信任,私下里,萧贵妃一定会调查并监视兰心。 而如今,就不同了。 兰心身手不弱,再加上宇文婉刚刚手上,林昔瑶出于关照,派了一个会功夫的婢女给她,萧贵妃对林昔瑶只有感激。 宇文宸一句话,就让林昔瑶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只是有一点,林昔瑶有些意外,宇文宸知道兰心要随着宇文婉进重华宫的事情倒也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听宇文宸的语气,他似是已经猜到了她和兰心的打算了。 从他来了将军府到现在,她都还没有跟他分开过,初一也不可能有机会私下告诉他她们的对话,只能说宇文宸心思通透,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也正巧垂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咯噔一下,瞬间狂跳不止。 她连忙避开了目光,提起步子来就要去抱着被晾在一边的宇文婉上马车,不等她走到跟前,宇文宸大步越过了她,一抬手,就像拎小鸡似得,提着宇文婉的衣领将她提拉上了马车。 看到宇文宸只有了一根指头勾着她的衣领的模样,林昔瑶突然有些同情被嫌弃的小可怜宇文婉了。 才一放上马车,宇文宸就立即抽回了手。 这时候,一直都在外面候着的苏旭走了过来,一脸为难的看着林昔瑶,并低声道:“大小姐,那顾大人还在门口候着……” 顾玉清还没走? 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宇文宸。 不等宇文宸开口,才组钻进马车的宇文婉蓦地掀起了车帘来,对苏旭道:“你去叫他过来一趟。”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宸微微皱眉的样子。 林昔瑶就知道他要动怒,没准儿那怒火真的会烧到顾玉清身上,她连忙转头对苏旭道:“你就跟顾大人说,公主殿下已经无恙,回宫了,让他也回去吧。” 苏旭点了点头,立即转身去了。 宇文婉看着林昔瑶,一副不忍心的样子,林昔瑶对她微微摇头,递了个眼神给她。 宇文婉这才注意到宇文宸的神色,她连忙对林昔瑶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笑了笑,这才放下了车帘子。 常远牵来了马,宇文宸翻身而上,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之后,就策马离开。 林昔瑶收回了目光,转头拍了拍兰心的手,对宇文婉叮嘱道:“我是将兰心当妹妹一般的,六公主可别委屈了兰心。” 宇文婉知道这个未来嫂嫂在宇文宸心头的分量,哪里敢不依着她来,“嫂嫂你就放心吧,我是找兰心当夫子的,又不是找丫鬟的,怎么可能给她气受呢。” 言罢,宇文婉甜甜一笑,招呼着兰心上了马车。 林昔瑶目送着他们走远,一直到消失在了拐角,这才感觉到夜风有些凉了。 她起身回到了海棠院。 折腾了这大半天,她却一点儿都没有睡意。 这会儿人都走了,她才有时间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脑子里却全部都装的是宇文宸。 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一字一句。 林昔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发髻上他给戴的那一支朱钗。 晚上光线不明,铜镜更是看不清楚,林昔瑶抬手小心翼翼的拔了下来,放在眼前才看清,是一只金凤展翅钗。 凤目用的是两颗红宝石,整个凤身用金打造,有些位置还镶嵌了宝珠,凤尾坠着金丝流苏穗子,整个金钗栩栩如生又流光溢彩,美的让人惊叹,而且过目难忘。 金凤展翅钗有些分量,戴在头上,就连平时性子活脱的她,仿似也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气质。 林昔瑶之前还拿不住宇文宸的心思,现在她要是再看不出来,就真的是个蠢货了。 他喜欢她。 就如他今晚提的那一句,他也可以为了她豁出性命。 站在他那样的高位,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不是身上的责任和担子,却在第一时间将她护在身后。 只这一件事,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并且将之前林昔瑶一直都惴惴不安的顾虑击个粉碎。 而她,对他也同样喜欢。 她想起之前他拥着她坐在屋檐上,对她从容笃定道:因为他是太子。 那一瞬间,他的身量也陡然拔高,那种为了东楚的社稷和黎民而将自己的血仇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的隐忍和担当,让林昔瑶怦然心动。 如果说之前对他只是喜欢,那么在那一瞬间,她的喜欢也因为了解了他更多一点,而澎湃了几分,甚至到了她难以自持的地步。 有那么一瞬,林昔瑶想要不顾一切的拥住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心口一疼,当初溺亡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的痛楚再一次席卷了她的脑子。 在这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林昔瑶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纷乱的情绪,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一次选择听从自己的内心。 他不是宇文铭。 而她,也不会如上一世这么蠢。 285 决定 宇文婉随着宇文宸回了宫。 之前在将军府还轻松惬意的小表情,在看到承德门口站着的赵嬷嬷的时候,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皇兄……” 宇文婉不肯下马车,只抬手扯了扯车帘,对已经下马的宇文宸怯生生道:“你可不可以陪我回重华宫?” 宇文宸挑眉扫了宇文婉一眼,一点儿情面都没留,淡淡道:“已经戌时了,你觉得我这会儿去重华宫合适吗?” 即使他是太子,这会儿跑去昭庆帝的后妃宫里头,确实不合适。 可是,宇文婉看到母妃身边的赵嬷嬷那阴沉着的一张脸,再垂眸看着自己受伤了这会儿都不能动弹的腿,就越发怕的很了。 倒不是怕母妃严厉的训斥,反正从小到大也没少挨训,她是怕母妃因此而断了她今后出宫游玩的机会。 宇文婉可怜巴巴的看着宇文宸。 见宇文宸不为所动,已经提起了步子往前走,宇文婉连忙道:“皇兄,嫂嫂让你好好照顾我的。” 闻言,宇文宸步子顿了顿。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宇文婉,却突然想起来一件跟这句话没什么关联的事情。 在宇文婉被他看的有些后背冒冷汗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宇文宸突然转头对赵嬷嬷道:“去请贵妃到太极殿一趟。” 言罢,宇文宸对常远递了个眼色,“叫父皇一声。” 吩咐这两句之后,宇文宸这才大步朝着太极殿而去。 见状,宇文婉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父皇和皇兄在,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母妃的暴怒了。 她拍了拍胸口,这才由着兰心扶着她下了马车,上了东宫刚刚让人准备过来的步撵。 常远用了轻功,步子比宇文宸快,萧贵妃的重华宫离承德门也不远。 等宇文宸前脚到了太极殿,昭庆帝后脚也来了,担心宇文婉的萧贵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飞奔到了。 才一进门,萧贵妃就紧张道:“婉儿呢?” 话音才落,她一转头就看到坐在软榻上对她甜甜一笑的宇文婉,乖巧的喊了一声:“母妃——” 萧贵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还是宇文婉被人带出宫去,一下午她的眼皮子就直跳,如果那人不是宇文宸的话,打死她都不会放心。 只是,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宇文婉却迟迟没有回宫,她恨不得自己站在那承德门守着。 好不容易等到赵嬷嬷回来传信,说六公主和太子殿下回来了,谁曾想,后一句竟然是六公主坐着步撵,被抬着去了太极殿,而且太子的意思,是让她和皇上都过去一趟。 这就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萧贵妃都顾不得自己的仪容,直接一路小跑着跟过来了,一眼看到笑颜如花的宇文婉提着的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松开,就注意到她就算是在笑着,面色也苍白如纸,而且昭庆帝和宇文宸都还站着,她却坐在然他上的。 这十分不合理,也不寻常。 “皇上……” 不过,到底是确定了宇文婉没有性命之忧,萧贵妃很快稳定了心神,对昭庆帝行礼,疑惑的目光却是看向宇文宸的。 昭庆帝虚扶了宇文婉一把,也看向了宇文宸。 宇文宸三言两语将这件事避重就轻的讲了一遍,当然略过了他其实主要目的是想带着宇文婉去看看顾玉清以及借此机会跟自己媳妇儿亲近亲近。 只说是宇文婉想去见识一下柳林湖的画舫花灯,想要去游湖,这才硬拉着他和林昔瑶作陪。 宇文婉为了以后宇文宸会帮衬着她出宫,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多嘴。 当说起最后,宇文婉和顾玉清互相为了对方挡剑的时候,萧贵妃的脸色都黑了。 “可有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 昭庆帝看着宇文宸,知他素来沉稳又骄傲,这些年遇到的大大小小的明枪暗箭从来都不会在他面前提一句。 这一次还特意拉了萧贵妃来说,多半就是有为宇文婉求情的意思,至于那刺客,他觉得宇文宸会处理好,无需他担心。 宇文宸对上昭庆帝信任的眸子,点了点头,又轻叹道:“只是暂时奈何不了他。” 话音才落,就见萧贵妃蓦地转过头来看向宇文宸道:“可是皇后一党?” 她一点儿都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了出来。 宇文宸没有否认,只道:“刺客嘴硬,还没有招供。” 但这句话里的含义却比宇文宸直接指认更能让人信服。 萧贵妃的眸子冷了冷,她走到宇文婉身边,攥紧了她的手道:“我就知道是她!这些年,她早就看我不顺眼,如今见婉儿跟太子关系好,屡次想要挑拨生事,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婉儿下手……” 言罢,萧贵妃一脸戚容的看着昭庆帝道:“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了,因为李静兰的暗害,她自生产之后就身体大亏损,至今无法再生育,可不得宝贝的跟眼珠子似得。 如今看着宇文婉毫无血色的面容,萧贵妃又恨又气又心疼。 昭庆帝自然也是心疼的。 他就两个女儿,比起宇文静因为李静兰等人的关系让他觉得膈应,这个婉儿可是从小就被他真心疼着的。 这个公道,自然是要找回。 但不是现在。 昭庆帝看向宇文宸,目光带着询问。 宇文宸会意,他垂眸道:“父皇放心,儿臣会彻查。” 说到这里,宇文宸眉头一皱,身子也虚慌了一下,似是有些站立不稳。 内侍和宫女都被屏蔽在外,他身边没什么人,眼看着宇文宸要晕倒,昭庆帝一个箭步走了过来,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满眼关切道:“宸儿!怎么了?” 言罢,昭庆帝连忙沉声对外面的内侍道:“快传御医!” 萧贵妃和宇文婉也被宇文宸的状态给吓到了。 宇文宸不动声色的从昭庆帝身边退了回来,靠在了一边的圈椅上,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手摆了摆,带着一抹疲惫之态道:“无妨,就是中了点毒。” 话音才落,四下鸦雀无声。 286 相告 林昔瑶做了决定之后,整个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即使偶尔想起来他的身份可能会避不开那些女人,她依然觉得膈应,不过,她还是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她要他一句承诺,如果答案是她所希望的那样子,纵然是飞蛾扑火,她也义无反顾。 这些天萦绕在她心头的郁闷和纠结,瞬间荡然无存了。 这一夜,她睡的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就精神抖擞的开始练剑。 才没一会儿工夫,就见倚兰院的张妈在院子外候着,一旁的水仙轻声道:“大小姐,老夫人那边请您过去呢。” 自林昔瑶答应将沈氏送走,这才过去了没几天,张氏又来找她,林昔瑶已经隐约能猜到原因了。 她本来不想理会,但是事关二叔,而且如果她不给把把关,再娶一个沈氏进门儿的话,糟心的还是她。 林昔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倚兰院。 跟之前被冷遇被嘲讽不同,这一次倚兰院的丫鬟全部都在外面恭候。 林昔瑶才跨进门槛儿,张氏就笑吟吟的招手道:“瑶姐儿来了,快坐。” 之前那么憎恨自己,林昔瑶并不觉得张氏就放下了,她看向她的眸子里并没有多少感情成分在,不过能做到维持表面上的亲和倒也是不错了. “不知祖母叫我来,有什么事?” 张氏让人上了茶,对林昔瑶笑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不是跟你提了一句,要为你二叔张罗一下婚事,这几天就有好些家递了消息来,我粗略的选了几家最合适的,不过还没有拿定主意,想让你帮忙看看。” 说话间,张氏递过来了几张纸,纸上写着这几家的大致情况。 林昔瑶接在手上一看,着实惊讶不小。 林祭酒家的嫡女,林云笙,年方二八。 骁骑营副将许成嫡女,徐清妍,年方十五。 工部侍郎庶女,张珊怡,年方十四。 倒不是觉得二叔不配有好的姻缘,只是…… 这些姑娘们,虽算不得王都中的顶级贵女,却也身份尊贵,即便是工部侍郎的庶女,配二叔一个才沾了从六品官衔的参将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如今二叔将近不惑之年,又是二婚。 若不是张氏刚刚说了,是人家家里主动有意接亲,林昔瑶都会觉得是张氏在痴人说梦。 许是猜到了林昔瑶的意思,张氏有些局促不安,她搓了搓手,尴尬的笑了笑道:“这……这还不是托了你的服吗?现在全王都的百姓都知道你已经是皇上金口玉言的太子妃了。” 闻言,林昔瑶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自己。 将军府虽然没落,但她太子妃身份已经定下,能跟将军府结亲,就等于成了太子的外戚,将来一族的前途和荣耀不可限量。 “瑶姐儿?” 似是感觉到了林昔瑶的态度不怎么好,张氏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支吾着开口道:“也不怕你笑话,祖母也是一个当母亲的,自然也是希望你二叔这一次能找一个好的姑娘,再不能像沈氏那般,爱贪小便宜又刁钻经营,最后甚至大逆不道心狠手辣,早些年家里穷没的挑,在给你二叔娶媳妇儿的份儿上,我才委屈了你二叔,可是现在咱么家里不一样了,我就琢磨着给你二叔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再不能像沈氏那般的。” 林昔瑶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什么,在抬眸看着已经跨进院子的那道身影的时候,她压了下去。 “娘!您这是做什么!” 林远成远远的就听到沈氏在跟林昔瑶说这些,他有些反感。 一进门,匆匆对张氏行了一礼之后,就直接上前来一把将那写着几个姑娘的信息的纸张给揉了,一贯温吞的他面上带着一抹愠怒:“儿子已经说了,现在无心娶亲,就算以后要找,儿子也会量体裁衣,怎么能去毁了这些小姑娘!她们年龄都可以做我女儿了,您也真的是糊涂。” 林远成将揉成一团的纸丢给了旁边的侍女,不等张氏开口,转头对林昔瑶尴尬道:“瑶姐儿,你别听你祖母胡说,二叔没有那个意思。” 林昔瑶当然知道这不是二叔的意思。 二叔虽然性子温吞懦弱,但却善良,三观也对。 她站起身来,对林远成微微一笑道:“其实祖母也并无过错,她是站在母亲的立场,不想让你一个人,二叔,你总得走出沈氏的阴影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闻言,林远成抬头看向林昔瑶,正要开口,却见林昔瑶摆了摆手,笑道:“二叔如果不满意这些小姑娘也没什么,咱们也不着急,等二叔有自己看上眼了的,咱再张罗着也行,祖母刚刚也说了,之前家里穷,在二叔的婚事一事上,委屈了二叔,所以,我觉得,这一次就让二叔自己做主吧。” 最后这一番话是对着张氏说的。 林昔瑶话音才落,张氏的面色就白了几分。 她身子颤抖了一下,还要开口,却见林昔瑶已经对她行礼并转身退了下去。 张氏的话只能憋到肚子里。 林昔瑶前脚才走,张氏就忍不住站起来,抬手掐了一把林远成,并恨恨道:“糊涂!你看看,这都是多好的门第,这些小姑娘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这样好的条件你都不满意,你还想要什么样的!” 林远成被刚刚林昔瑶的话说的心头一热,之前进门的时候紧皱的眉头这会儿也舒展了开来。 他也不在意张氏掐的这一把,扬眸对张氏嘿嘿一笑,语气却十分笃定道:“母亲,您就别操心了,瑶姐儿说的对,这一次就让孩儿自己做主吧。” 他要找的是相携一生的妻子,不是门第,也不是带着目的和身份不对等的联姻。 刚刚从林昔瑶的眸子里,林远成就已经读懂了这一点。 而且,他刚刚跟张氏说的,也是实话,沈氏即使再无才无德犯下大错被休,那也是为他生儿育女,嫁给了他这么多年的妻子。 他还没有那么快就放下,若是转身就娶了新人,林远成都为自己臊得慌。 287 被攀附 林昔瑶回了院子。 水仙见她一言不发,在一旁小声道:“大小姐,可是为二爷的婚事苦恼?” 林昔瑶摇了摇头。 刚刚已经表明了态度,二叔的婚事他自己做主,还轮不到她来苦恼。 她现在苦恼的是自己的婚事。 正想着,就见苏旭快步从回廊另外一头走了过来,一见林昔瑶,苏旭连忙跟过来,垂眸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东宫出事了。” 只不过一句话,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在这一瞬间用铁榔头砸了似得。 当即血肉模糊。 “具体情况我们还探听不到,不过据说昨夜太子中毒,皇上震怒,召集了全部御医在东宫伺候着,到现在也没有个消息递出来。”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苏旭眉头皱成了一团。 虽然昨晚回去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都还好好的,但是这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得而知,说到底,还是他们在皇宫里渗透的势力不多,还不足以打听到里面的消息。 林昔瑶在听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小脸就是一白。 她快步走出了回廊,来到了海棠院,才一进门,林昔瑶就扬声道:“初一!” 初一耳朵厉害,平时小声的嘀咕他都能听见,但是今天她这么大声,都没有任何动静。 林昔瑶转过了眸子看向苏旭:“初十呢?” 苏旭垂眸道:“应该在马厩,我这就去找。” 毕竟,初十表面上跟初一一样还是将军府的车夫。 苏旭话音才落,就见院墙上掠过来一道黑影,眨眼间就到了林昔瑶面前,并恭敬行礼道:“见过女主子。” 正是初一。 他气息有些不稳,显然是一路急匆匆才赶回来的。 林昔瑶看了一眼身边的水仙和芙蓉,等她们退下了,才压低了声音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初一垂眸,诚恳道:“属下也不清楚,刚刚主子让人传了消息来,让属下告诉女主子,不用担心,他无事。” 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为什么连初一都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林昔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你没见到他?” “东宫到处都是御医和守卫,属下不方便现身。” 林昔瑶抬眸打量着初一,确定他的表情认真,并不像是在说谎,她就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你再去问问,如果可以的话,让人递个消息叫常远亲自来见我。” 总归是要自己亲眼所见,林昔瑶才能放心。 初一点头应下,转身就没了影子。 一旁的苏旭轻叹了一声,见林昔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又道:“还有一件事,就是那沈氏……刚刚从别院里传了消息来,昨夜突发急症没了,巧兰和巧玉这会儿就等在门口影壁下,等着小姐发落。” 沈氏会死,林昔瑶已经料到了。 毕竟,皇后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可能当真饶她一命。 只是,她虽然将沈氏移去了别院,却也让人严加看守,皇后的人是怎么这么快就得逞的? 林昔瑶没有吱声,看到苏旭还在等着她开口,她轻叹了一声,这才道:“就留在海棠院吧,给水仙和芙蓉差遣。” “可是……小姐,她们毕竟……” 曾经伺候过林昔云和沈氏,就能放心将她们留在海棠院? 苏旭只说了个话头,林昔瑶就听出来味道了,她转身往屋子里走,淡淡道:“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苏旭这才退了下去。 林昔瑶回到了房间里也是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宇文宸现在的具体情况,不好贸然去找苏澈,而且苏澈这会儿八成不在王都,前几日他就有让人传了消息来,要出一趟远门。 只怕过了这几天,人都已经走了好远了。 本来要读的内功心法,这会儿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林昔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宇文宸。 她想起之前皇后让她给他下毒,会不会皇后不但在她这颗棋子身上下了功夫,也用了其他的手段或者探子在给宇文宸暗中投毒?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昔瑶越发坐不住了。 她转身进了内室,换上了一袭浅蓝色对襟襦裙,又让水仙进来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的手按在梳妆台前的小抽屉上迟疑了一下。 最后还是咬咬牙,拿出了里面躺着的那支金凤展翅钗。 “小姐,这支金钗好美啊!”水仙一脸惊叹,并不住的夸奖道:“配小姐是极好的。” 金钗太美,一般的人压不住,只会让这钗子夺了风光,但放在林昔瑶身上就不同了。 她本来就生的极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让人移不开眼,这钗子在她的头上就成了锦上添花的一笔,衬着她整个人越发明艳无双。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正要吩咐水仙让人备车,就听见院外有了动静。 她起身走出了房间,初一已经站在廊檐下了,对上她透着焦急的目光,初一一脸自责道:“属下没见着常远,递进去的消息也没有人回应,属下等了老半天,怕女主子着急,就派了个小弟守在外围,属下先回来复命。” 初一连常远都见不到,林昔瑶就越发不放心了,她垂下了眸子,终于下了决定道:“备车,我去一趟。” 虽然她还在被禁足期间,但上一次那个禁足责罚,明显只是为了敷衍皇后的。 昨天宇文婉被刺杀一事闹的那么大,昭庆帝不可能不知道她跟着一起去了的。 如果要追究她的责任,只怕一早上就该派人发难了。 既然没有,林昔瑶这会儿也顾不得禁足令了,她只想亲自去看一下宇文宸,确定他的安危。 明明理智告诉她,他那么厉害的人,应该不可能有事,但是她依然放心不下。 就算这样于理不合,对她的名声也不太好,但她想着反正自己也算是昭庆帝金口玉言的未来太子妃了,就算有人觉得不妥,肯定也不敢拿这一点来说道。 话音才落,初一诧异的抬眸,看向林昔瑶。 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初一连忙转身去准备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准备的,都是现成的。 林昔瑶上了去往东宫的马车,都觉得一切都不怎么真实。 288 出事了? 如果说,起初是凭着一腔的担心和焦急冲动之下来了东宫,那么此时,站在东宫门口,等着里面传唤的林昔瑶却突然萌生了几分退意。 她好像来的有些唐突了? 宇文宸已经让初一传话了,让她不要担心,她这样冒冒失失的来,会不会影响到他? 不等她退缩,刚刚进去传话的人已经一路从里面飞奔出来,忙不迭的凑到林昔瑶跟前道:“县主快请。” 看着这人一脸的笑意,林昔瑶自然不能退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提着步子从容的跟了上去。 面上从容稳重,实际上,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东宫。 上一次是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被宇文宸从院墙抱着翻进来的,跟现在的心情当然截然不同。 大气磅礴的东宫就在眼前,亭台水榭、雕梁画栋,无一处不尽显奢华和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威压气场。 就算知道宇文宸是这东宫之主,林昔瑶也不敢大意,走在这样的宫宇中,也时刻提醒自己要小心翼翼。 “县主,请。” 内侍直接将她带进了宇文宸的寝宫。 也就是上一次在太极殿中招之后,被宇文宸带过来的地方…… 站在寝宫门口,林昔瑶的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一夜的情形,她脸颊烫的厉害,突然间想逃…… 那内侍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已经来到了这里,当然不能转身走掉。 林昔瑶下意识握了握拳头,这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才走进外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几个御医围坐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蓦地看到林昔瑶进来,皆是一愣。 不等他们行礼,林昔瑶已经快步跟着内侍进了里间。 她实在是没脸看这些人看向她的眼神了。 比起外间嘀嘀咕咕的声音,里间安安静静的。 林昔瑶才跨进门槛儿,抬眸就看到了那香樟木雕花大床上半躺着的宇文宸。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云锻寝衣,面色有些苍白,跟平时的尊贵无双盛气逼人判若两人。 眉宇间带着一抹怅然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喜:“瑶瑶,来。” 温柔似水的声音从他唇间发出,林昔瑶本来就滚烫无比的脸又红了几分。 她站在原地不动,只看着宇文宸道:“你……你没事吧?” 宇文宸微微一笑,展颜道:“你来了,就没事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贫嘴! 如果不是看到他面色确实苍白的很,就连唇色也比平时少了两分血色,她都要以为外间传闻他中毒一事是假的了。 林昔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既然没事了,我就回去了。” 她本来也只是为了确定他到底怎么样了,如今看来,虽然脸色差了点儿,还能跟她说笑,应该是无恙了。 林昔瑶转身就要走,不等她迈出一步,就听见榻上传来了宇文宸压抑住的咳嗽声。 她下意识转过了头去,就看到他将脑袋偏向了一边,一副不愿意让她看到的情形。 林昔瑶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走近了些许,担忧道:“到底怎么回事?昨天回来都好好的,怎么就中毒了?” 宇文宸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嗽,转头来用他那仿似又苍白了几分的面容看着林昔瑶道:“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没走?” 他越是这样说,林昔瑶反而越放心不下。 她又走近了几步,看着宇文宸的面容,想着刚刚那几个御医凑在一起焦急的讨论的模样,林昔瑶紧张道:“毒解了吗?” 宇文宸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有气无力道:“渴……” 他的眼神越过林昔瑶的肩头看向不远处案几上的茶壶。 刚刚林昔瑶前脚才进里间,那些内侍后脚就忙不迭的退了下去,一副生怕打扰了他们好事的模样。 这会儿,偌大的里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宇文宸渴了,林昔瑶只得转身去给他倒茶。 茶水有些烫,林昔瑶只倒了半盏,便拿在手上轻轻的吹了吹,放凉了这才走到床边递给宇文宸。 宇文宸却并没有接过。 他挑眉看着林昔瑶道:“我使不出力气。” 林昔瑶一怔,下意识道:“你刚刚转身咳嗽怎么有力气?” 宇文宸动了动肩膀,半开玩笑,半无奈道:“看到你就越发没力气了。” 林昔瑶被气的想翻白眼直接走人,但看到宇文宸这明显不正常的面色,她又担心万一他是身体真的使不出力气又口渴。 到底还是关心他占了上风。 林昔瑶只得走近了些,弯腰将茶盏递到了他唇边,有些不自在道:“喝吧。” 见状,宇文宸眉梢一挑,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就这样衬着林昔瑶的手将那半盏茶给喝了下去。 林昔瑶见他确实渴的厉害了,转眼茶水就见底了,下意识问道:“还喝吗?我再去倒……” 不等她把话说完,手腕和腰际突然一紧,刚刚还直呼没有力气连茶都端不了的宇文宸突然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林昔瑶下意识挣扎,宇文宸另外一只手已经紧紧的扣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当当的扣在了他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你!你骗人!” 登徒子! 骗子! 不要脸!! 刚刚才说没有力气,转身就轻薄于她! 林昔瑶气的面红耳赤,杏眼圆瞪,就差没有骂出口了,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在,记得宇文宸的身份和这地方是哪儿,不然的话,她就差没有转头上去给他狠狠的一口牙印儿了。 宇文宸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凑近了林昔瑶些许,闻了闻她身上的能让他安心和舒服的馨香,轻笑道:“本来没有什么力气的,可是看到你主动送到我榻上来了,就算是要死了,我也能挣扎着起来。” 原是打算调笑林昔瑶的,看她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的样子,宇文宸就觉得心情好的不得了,可是这一番话却正中了他心底的某处,一时间,肺腑里的灼热感再一次升温,宇文宸的脑子里也逐渐浮现出梦中曾出现过无数次的少儿不宜的片段。 这一次,他喉头发紧,倒是真的有些渴了。 289 探病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宇文宸那虎视眈眈的眸子。 没错! 这时候,他双眸泛着幽幽的光芒,用虎视眈眈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而她,就是待在砧板上待宰割的鱼肉! “你!” 林昔瑶老脸一红,想要指责他,一开口才发现,他还什么都没做,这样倒显得她想歪了。 林昔瑶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只瞪着宇文宸。 “乖,别动,我就抱一下,保证什么都不做。”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开口道:“难不成你还想做什么?” 话才一出口,林昔瑶就后悔了。 她的脸更红更烫了,这时候甚至都没眼去看宇文宸。 见状,宇文宸眼底的笑意更深,他眉梢轻挑,带着一抹玩味的神色看着林昔瑶道:“那瑶瑶的意思是,我可以做些什么?” 说话间,宇文宸扣住林昔瑶的手已经在她腰际游走。 林昔瑶浑身一僵,连忙啐了他一口,恼羞成怒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不要脸!” 宇文宸眼底的笑意更深,他凑近了林昔瑶些许,登徒子似得深深的嗅了一下她身上散发的馨香,笑言:“美人在怀,还要脸面做什么?能吃吗?能抱吗?” 意思就是说,她能吃能抱了? 林昔瑶动了动手腕,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她才一动,就听宇文宸轻呼了一声。 林昔瑶下意识抬眸,就见他微微皱眉的样子,即使他面上一派轻松,但眉宇间带着的那一抹痛楚之色,林昔瑶不能忽略。 刚刚因为他的轻浮而生出的恼怒也瞬间荡然无存了,林昔瑶连忙紧张道:“怎么了?可是身上还有伤口?” 她刚刚这一挣扎不要弄到了他身上的伤口才好! 林昔瑶担忧不已。 见状,宇文宸心里越发开了花儿。 这时候,他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扎几个窟窿才好,让她心疼他,让她关心他。 早知道这个法子这么管用,他早就用上了! 心头窃喜,面上,宇文宸依然保持着隐忍着痛楚的模样,摇头并对林昔瑶挤出一抹微笑道:“你放心,没有伤口,就是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刚刚跟你说了,身上没力气,你还不信。” 闻言,林昔瑶一愣。 原来,他说的使不出力气是真的。 她垂下了眸子,就要小心翼翼从他怀里起身,却听宇文宸道:“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神情缱绻如斯,只一句话,就能将林昔瑶所有的防备全部卸下。 她的心也没来由的软了下来。 “抱着你就感觉什么都好了。” 宇文宸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林昔瑶听的心头越发软了。 虽然她面红耳赤,羞的都不敢抬头看宇文宸,却还是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严不严重?”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羞的都不敢看宇文宸的眸子。 宇文宸含笑看着她,将她抱了满怀,觉得这样乖乖的在他怀里的林昔瑶就像是哄好了猫,在他面前收起了她的爪牙,乖巧的让人掏心窝子的喜欢。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如绸的青丝,柔声道:“无碍,休息几日就好了。”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宇文宸。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眸中的缱绻深情。 “瑶瑶,嫁给我好不好?” 其实,要娶她再容易不过,不需要父皇下旨,他自己都能做主,而且这桩婚事父皇也是乐见其成。 满朝文武和父皇都已经催了那么多次,他只要稍微一点头,就能立即将她迎娶过门。 而他迟迟没有点头,不是因为不喜欢她。 事实上,恰恰相反,他喜欢她,不肯委屈了她,也不愿意强迫她。 他想再等等,等她能同样喜欢上自己,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宇文宸轻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的心意,他已经再清楚不过,在太极殿知道她出事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要被人凌迟了一般。 如果说一开始觉得她不一样,对她一见钟情,甚至在梦里都梦到她,他可以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身体的需要,或许没有达到深爱的地步……那么,到现在,他已经无法忽视自己对她的喜欢。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的对不对?” 否则,以林昔瑶这样的性子,就算他再如何示弱,她也绝对不可能让别人占了她的便宜。 那下场,肯定不止一个巴掌那么简单。 现在他只是稍微示弱一下,她的眸子里的心疼他看的分明。 她的心意,他分明能感受的到。 但是,为什么她总是对自己那么抗拒? 宇文宸不明白。 他隐约间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恒梗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让林昔瑶放不下,这才不肯全身心的接纳他。 这几日,宇文宸无心朝政,满脑子都是她。 将跟从相识相处至今的点点滴滴全部从脑子里过了一遍,除了的出她心里应该有他,这种不是很肯定的结论之外,其他的依然吃不准。 “你也一定能看出来,我对你也是真心的,并非是一时兴起,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我又何必花费这一番心思?瑶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顾虑什么?为什么要推开我,拒绝我?”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垂眸深深的看了一眼怀里的林昔瑶。 目光掠过她绝美如斯的容貌,看着她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里带着一抹动容,宇文宸认真道:“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但请你不要什么都不跟我说,只一味的推开我。” 天之骄子宇文宸,第一次这般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而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是放低了姿态,他是在用最大的诚意来面对她。 他的眸子满是真诚和期待。 林昔瑶没有想到宇文宸竟然会跟她说这样一番话。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想过要跟宇文宸好好谈一谈,将自己心里的顾虑和隐忧告诉他。 既然决定要踏出这一步,她就不会再优柔寡断。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宇文宸竟然会先跟她说了这些话。 290 表白 林昔瑶心头一动,之前如鲠在喉的问题,这时候再忍不住,也不想再回避,她直视着宇文宸的眸子道:“我……” 她不知道如何说起。 宇文宸的眸子认真且有耐心,他只安静的看着林昔瑶。 等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在宇文宸的眼神的鼓励下,林昔瑶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我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这句话一出口,刚刚还有些迟疑的林昔瑶索性抛却了心中所有的顾虑,直接敞开了道:“在其他的方面,我都可以隐忍,都可以退让,唯独这一点不行。” “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也希望能得到他完完整整的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这世道上所谓的贤良淑德,所谓的大度,我统统接受不了,在世家贵族,我见惯了后宅女人之间的争斗,那些正妻打压小妾姨娘的手段残忍狠辣,而常年独守空房的正妻即使身份尊贵,却也要面对男人三妻四妾,我想,在后宫中,这样的争斗只会更加惨烈。” “皇宫本来就是一座囚笼,太子妃身份看似尊贵,却也是笼中鸟金丝雀,不仅如此,将来还要面对你的三宫六院……” 说起这里,林昔瑶稳了稳心神,定睛看着宇文宸,见他依然在认真的听着,她索性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我做不到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太后已经敲打过我了,要将顾知晓送进东宫给你当侧妃,就算现在我拒绝了,将来也会有其他女人想挤破脑袋进来,你身边从来都不会缺女人,将来,你要我如何自处?” 说到后面的时候,林昔瑶的嘴角微扬,已经带上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本来憋在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之后,她感觉蓦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转瞬,却又有些无措。 她怎么能跟宇文宸说这些? 难不成……还想从他口中听到那句她所希望的许诺吗? 怎么可能! 他是太子。 就算他愿意为了她做到那一步,他的身份也不允许。 林昔瑶瞳仁微微缩紧,她垂下了眼帘来,抬手要推开宇文宸,想要站起身来。 她才一动,宇文宸抬手就握住了她的掌心。 他的眸中翻涌着林昔瑶看不懂的情愫。 “瑶瑶……” 宇文宸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这会儿心情。 他自己关起门来猜测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甚至比他预想中的更让他惊喜,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以至于,高兴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昔瑶动了动眼睫毛,幽幽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 岂止是痴人说梦,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只会认为她不自量力,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还妄想独占太子。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眸子来,不想让宇文宸看到自己这会儿的狼狈。 “我很开心。” 宇文宸一开口,声音里就带着能腻死人的温柔。 林昔瑶心尖儿一颤,下意识转过了眸子看向宇文宸。 “我小时候在我母后的宫里,经常看到我母后一个人寂寥的坐着,唯有听到父皇来的时候,才会打起精神来,那时候,我还不懂她为什么不快乐。” “后来年岁渐长,就渐渐明白了,后宫那么多嫔妃,即使父皇爱母后,却也不能不顾朝政,不顾其他妃嫔,东楚朝政积弱已久,到了父皇手里,已是内忧外患,很多事情由不得他做主,天下和母后之间,他能负的,只有母后。” “现在的东楚已今非昔比,我也不是父皇,或许我现在跟你承诺这些你只当我是浓情蜜意时候的一句胡话,但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定然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林昔瑶完全被宇文宸的话给说愣住了。 她面上愣愣的,心头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说什么? 明明已经听进去了,脑子却像是犯抽一般,难以置信。 “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宇文宸嘴角噙着笑意,神情的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的脑子终于转过了弯来,将他刚刚的话给消化了一番。 霎时间,她鼻尖泛起了一缕酸楚,眼看着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却又听宇文宸道:“我的身份注定身边会有很多女人要扑上来,这是无法避免的,但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似嗔含怨的瞪了宇文宸一眼,“从前我怎么就没听见有人说太子殿下脸皮厚呢?” 宇文宸也不恼,他捏了捏林昔瑶的手,逼近她耳畔,吐气如兰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温热的气息顺着林昔瑶的耳畔往脖颈里钻,林昔瑶只觉得浑身一阵颤栗,脸上的温度越发升高了几分,眼看着这不要脸的还要往她身上蹭,认了怂的林昔瑶连忙道:“阿宸!” 话音才落,他突然凑了过来,林昔瑶只觉得滚烫的面颊上蓦地一凉,再是一暖。 他温热的唇印在了她的脸颊。 “你!” 才直面了自己的内心的林昔瑶,面对这厚脸皮的,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或者说是宇文宸终于肯放开了她。 林昔瑶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得,蓦地从宇文宸怀里跳了起来。 “难道叫阿宸不对吗?” 他刚刚的意思,明显就是要让她这样亲昵的叫他才肯罢休,结果,自己照着做了,反而被轻薄了。 林昔瑶瞪着一双美目看着宇文宸,面上又羞又恼。 “对啊,”宇文宸面上带着一抹回味的神色,甚至还抬手摸了摸刚刚吻过林昔瑶的唇,然后笑的一脸开怀道:“所以才要奖励你一下。” 林昔瑶:“……”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很想用大耳光子奖励他一下! “那你是答应我咯?” 林昔瑶红着脸没有吭声。 见状,宇文宸要从床上起来,蓦地扫到林昔瑶的目光,他连忙“虚弱”的靠了下去,并皱眉道:“我头又开始疼了。” 291 她的心 他始终没有说自己身上到底中的什么毒,光看面色确实有些苍白,林昔瑶刚刚悄悄探过他的脉息,有些紊乱。 但她毕竟不是大夫,也不能诊断出来,所以也就摸不准这厚脸皮的毒到底有多严重。 这时候看到他突然皱眉忍痛的模样,林昔瑶吃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又在骗他。 “我去叫御医。” 略一思索,林昔瑶决定还是立即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转身就要去叫御医。 “别啊,难得我们好好说说话,你忍心让我遭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吗?” 宇文宸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林昔瑶。 看到这一幕,林昔瑶直想笑……她恶趣味的觉得,如果让平时怕宇文宸怕的要死的满朝文武看到太子殿下这般模样……该是什么光景? 这样一想,林昔瑶刚刚面上的红晕也褪去了几分,她挑眉看着宇文宸道:“你再贫嘴我就走了。” 这句话果然管用,宇文宸老老实实的靠在了垫子上,一副听话的模样。 “我口还是渴,你再给我倒杯水。” 有了刚刚倒水被他趁机轻薄的经历,林昔瑶当然不肯上当。 她倒了茶之后,就立即放到了床沿,防贼似得匆忙退开了一步。 宇文宸哭笑不得,正要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报:皇上驾到! 听到那动静的一瞬间,林昔瑶面色一白。 第一时间想到……完了,被抓现行了! 她就站在屋子中间,这时候昭庆帝已经走到了外间了,她都能听见御医们请安的声音了,这时候她再出去,倒像是做贼心虚似得,可就在这里……又像是被抓个正着…… 林昔瑶进退两难,小脸被羞的通红。 眼看着昭庆帝跨进里间抬眸看向她的目光的一瞬,林昔瑶把心一沉,连忙厚着脸皮曲身中规中矩的行了礼。 万幸的是,昭庆帝并没有说什么。 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免了她的礼,便转身去看宇文宸了。 林昔瑶才起身,不等她松一口气,刚跟她擦肩而过的昭庆帝突然又转回了眸子,那双灼灼的目光就这样措不及防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准确的说,是落在她头上的金凤展翅钗上。 昭庆帝直直的看着那钗,整个人也愣在了原地。 林昔瑶不敢贸然开口,也不好就这样退下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架在了火上烤,难受的很。 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床上的宇文宸开口解围了。 “父皇。” 昭庆帝终于回过了神来,他深邃的目光对上了有些不明所以的林昔瑶的眸子,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宇文宸的床榻边走去。 身上的压迫感骤然消失,林昔瑶这才抬头看向宇文宸,见他对她微微点头,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林昔瑶前脚走,昭庆帝后脚就在床边的矮榻上坐了下来,并挑眉看着宇文宸:“身体怎么样?” 林昔瑶一走,宇文宸一改刚刚的“虚弱无力”感,他抖了抖袖子,对昭庆帝从容不迫道:“从未有过的好。” 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她的心意,可不是比什么事情都开心么! 宇文宸心里都要乐开了花。 但在昭庆帝面前,还是将这欢喜的情绪也压下去了几分。 纵然是这样,也依然没有逃过昭庆帝的眼睛。 “你假装中毒,就是为了让人家心疼?” 虽然昭庆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斥责,但其实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迹象。 宇文宸敛了敛面上的笑意,对昭庆帝轻叹道:“虽然主要目的是这个,不过这也正好将计就计,反正那么多人想要离间我们父子,想要我死,就暂时让他们如意好了,我正好趁着这时间好好休息,等那些跳梁小丑们一个一个出来。” 昭庆帝深深的看了宇文宸一眼,没有说话。 宇文宸继续道:“老二的事情,父皇应该比我更清楚,既然他野心勃勃,父皇就该给他这个机会。” 话音才落,昭庆帝眸色一紧,沉声道:“宸儿!你难道是在怀疑父皇对你不够信任?”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非也,恰恰相反。” “我偏殿里的佛龛下,被凤仪宫安排进来的细作藏了些东西在里面,父皇可以借着我中毒这件事发挥一下,让人搜个宫什么的,顺便将那些东西查出来,对我该惩罚的惩罚,该冷落的冷落,千万别客气。” 若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昭庆帝很难相信这是平时跟他保持着君臣之间的距离恭敬有加却亲昵不足的宇文宸。 他再一回想他前一句——离间我们父子。 父子。 这两个字触动了他的心弦。 多少年了,他以为再无法将他心中因为他母后的死而产生的郁结解开,一直都如鲠在喉,却没有想到…… 他仿佛一下子就释怀了。 对着他也开起了玩笑话,再没有了那一层疏离感。 昭庆帝神色触动,他看着宇文宸,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宇文宸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他叹了一口气,才道:“让他们去狗咬狗吧,正好省了我几分力气和时间,不过就是要父皇最近多担待些政务,我可是真的打算给自己告个假了。” 昭庆帝点了点头,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抬眸看着宇文宸道:“这些你放心,只是有一点父皇不明,为什么要用这个法子?以你的手腕,完全可以用更简单直接的,何必要绕个大弯子,朝中有些人看似向着你,可一旦发现东宫地位不稳,定然会如墙头草一般倒戈。”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这法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有它的妙处,至于朝中那些墙头草,儿臣是怎么会放在眼里。” 他现在的势力已经不屑于多几株墙头草少几株墙头草了。 至于这法子的妙处…… 思及此,宇文楠唇角笑意越深。 能得到她的关心,让她心疼,这还不够吗? 一想起她乍一看到自己“虚弱”的靠在床头的紧张目光,宇文宸就恨不得真的给自己戳几个窟窿,然后借着四肢乏力抱着她不撒手才好。 292 臭不要脸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对昭庆帝说。 不过,看他的表情,作为过来人的昭庆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什么时候拟旨?” 昭庆帝干咳了一声,面上带着一抹期待。 宇文宸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今天林昔瑶的态度,那丫头……分明是喜欢他的。 既然如此,他便再不可能放手。 宇文宸抬眸看向昭庆帝,嘴角噙着笑意道:“父皇高兴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这日子还得等这一次风波过去。” 他当然恨不得立即将她娶进来,只不过,眼下他要做一场戏,等这一出戏落幕,他一定要极尽风光的将她娶进来,而不是在眼下这种不能张扬自己还要装病的情况下。 念及此,宇文宸突然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要装病中毒? 只是这般懊恼也不过一瞬,他觉得,要不是自己这一次装中毒的话,未必能听到这小妮子的真心话, 怎么算,他都是不亏的。 昭庆帝点了点头,看向他苍白的面色,依然有些不放心道:“不是没有中毒吗?怎么面色不太对?” 宇文宸微微一笑,解释道:“如果一点事儿都没有,怎么能轻易就瞒过凤仪宫,李默还有老儿那帮人?他们也不是那么蠢的。” “那你……” 听到这句话,昭庆帝的心都似是被人提了起来。 宇文宸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道:“这只是表象,而且毒不重,我已经服过了解药了,对身体的损伤也小,父皇放心。” 见他这么说,昭庆帝这才真的放下心来。他叮嘱了两句,就要离开,却又听宇文宸道:“对了,父皇。” 昭庆帝下意识转过了头来。 宇文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老二年龄也不小了,既然他有心要拉拢永宁侯府娶王采薇,父皇何不成全他?” 闻言,昭庆帝眸色紧了紧。 他轻叹了一声,将宇文宸前后的话思量了一番,最后没有说什么,只默默的转过了身去。 *** 话说,林昔瑶出了东宫之后,没有打算立即回府,既然都来了,她想顺道去看看宇文婉。 昨天这小姑娘的腿上伤的也不轻,她对自己那么好,林昔瑶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只是,她才走出东宫的范围,就看到带着两个宫女快步朝东宫方向走来的顾知晓。 顾知晓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林昔瑶。 林昔瑶没有打算跟她纠缠,只继续走自己的路。 哪晓得,顾知晓快步从支路上赶了过来,双手一抬,就拦在了林昔瑶的面前,那双杏眼里满是恼怒,语气也颇为不善道:“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这姑娘,吃了几次亏,依然不长记性。 以为搬出太后来,得到了太后的许诺将她送她进东宫做侧妃,她在林昔瑶面前就越发嚣张跋扈起来。 之前不能肯定宇文宸的心思,林昔瑶都不曾怕过她,更何况,现在她知道他心里不会再装着别人,其他的女人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即使太后之前的话让她有些膈应,但那些膈应也在跟宇文宸推心置腹之后烟消云散了。 之前看顾知晓不顺眼,现在林昔瑶再看她,倒是顺眼多了。 只是,当然还是喜欢不起来。 她挑眉看着比自己还挨了半个头的顾知晓,好笑道:“这路就长在这里的,我想从哪里走就从哪里走,为什么要躲着你?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 闻言,顾知晓眸子里划过一抹怒意。 知觉告诉她,林昔瑶是在讽刺她在太后面前告她的状,因此越发恼怒。 “我懒得跟你计较,”顾知晓跺了跺脚,挑眉道:“我问你,你刚刚是不是去东宫了?表哥他怎么样了?” 明明是急于关心宇文宸的心思,却依然表现的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来。 林昔瑶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你不是跟你表哥亲切吗?你自己去问啊。” 顾知晓气的直跺脚。 她要是能问到,能进东宫,又何必眼巴巴的来找她! “你不要太得意,表哥只不过暂时被你迷惑住了,等他好起来,看清楚了你这狐媚子的真面目肯定弃之敝屣!” 顾知晓被太后宠溺惯了,在这后宫里没有人给她脸色,更不会给她添堵,就连皇后李静兰都会给她几分颜面。 而自从林昔瑶出现之后,就一次一次的跟她作对,一次一次的给她添堵,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顾知晓气的不行,而林昔瑶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她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淡淡道:“如果顾小姐没事的话,就请让开。” 她才是懒得跟她费口舌。 却不曾想,这句话越发激怒了顾知晓,她瞪着林昔瑶,恨恨道:“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姑奶奶让我跟你好好相处,想着以后我们一起在东宫做姐妹,我……” 啪! 顾知晓的话才说到一半,已经没有了耐性的林昔瑶直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道,林昔瑶的手都有些发麻。 而顾知晓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上面印着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她却顾不得这些,只愤怒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不可思议道:“林!昔!瑶!你!打!我!” 林昔瑶轻笑道:“对啊,我打你。” “我是皇上御封的清宁县主,将来的太子妃,你竟然骂我不要脸,你是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啊?” 不等顾知晓开口,林昔瑶抬眸看着顾知晓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 她记得,这是太后身边伺候的。 “刚刚顾小姐的话,你们应该听清楚了,劳烦等下你们去见了太后一字不漏的告诉太后,若是有一个字的篡改……” 说到这里,林昔瑶转了转手腕。 她没有说具体会如何,但那两个宫女却莫名的惊的出了一声冷汗,连忙点头应下。 林昔瑶转身绕过了顾知晓就往前走。 “林昔瑶,你不要太得意,皇上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连旨意都还没下呢,如果他真的看上了你做太子妃,怎么会迟迟不肯下旨,让你轮为全王都的笑柄?等你嫁进东宫再说!” 293 划算 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将顾知晓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只有她知道,皇上之所以没有下旨,是因为宇文宸的关系。 宇文宸在等着她点头。 不过,外人不知道罢了,只跟顾知晓想的那样,觉得皇上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若是真的有心要下旨,也早就下了,所以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嘲笑和同情。 林昔瑶才懒得搭理。 她自顾朝前走了。 一路由内监带着去了重华宫。 宇文婉失血过多,身体有些虚,再加上身上还有余毒,所以总是昏昏欲睡的。 好在林昔瑶来的时候,她刚醒来。 一听到她来了,宇文婉就朝着要起来,结果被萧贵妃好一番说教。 “县主,你看看这丫头,她就是个不安生的性子,要是有你半点儿乖巧就好了。” 萧贵妃平时虽对与宇文婉管的严,但待人接物都温婉可亲,对林昔瑶更是如此。 “贵妃娘娘说笑了,公主纯良无害,性子又这般娇俏可人,换做是谁都会喜欢的。” 说着,林昔瑶对宇文婉眨了眨眼睛。 见状,宇文婉嘟起嘴来,对萧贵妃显摆道:“母妃,你看吧,嫂嫂都这么说我!看你还嫌弃我。” 听到宇文婉对林昔瑶的称呼,萧贵妃微微一怔,她故意板起脸来瞪了一眼宇文婉,才道:“没个正形,县主跟你皇兄还没成亲呢。” 怎么能叫嫂嫂呢。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婉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笃定道:“反正是迟早的事儿嘛,我看皇兄的样子,恨不得立即将嫂嫂娶进来,只差嫂嫂点头了。” 虽然是实话,但还是听的林昔瑶面红耳赤。 毕竟在萧贵妃这个外人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 而萧贵妃也有些诧异。 宇文宸是什么样的人? 再没有比她们这些常年关注朝堂的后宫女子更清楚明白了。 那是高高在上狠辣果决的人,除了他母后,他仿似从来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即便是昭庆帝对他一番爱子之心,他对昭庆帝也只是点到即止的尊敬。 若是执拗起来,可是连昭庆帝的面子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竟然轮到了他看人脸色,等着人点头的份儿上了? 萧贵妃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番林昔瑶。 前几日,宇文宸为了林昔瑶大闹了凤仪宫的事情虽然被封了口,六宫之中也不敢有人传,但她自然有她的法子,还是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这已经是很多年之后,宇文宸第一次这样对皇后无礼了。 即使平时他不待见李静兰,却也不会有这么直接冲突的时候。 萧贵妃的目光落到林昔瑶头上的金凤展翅钗上,她眸色一紧,再移不开眼。 这金钗…… 她怎么可能记错。 他竟然将它给了她。 萧贵妃看着那金钗良久,没有说话。 林昔瑶也感受到了萧贵妃注视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眸子。 见状,萧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感慨道:“让县主见笑了,只是看到那金钗,想到了一位故人。” 那个曾经风华绝代,让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女子。 只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 皇家子弟本就生的好相貌,而宇文宸又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他的容貌基本上传承自那人。 而昭庆帝对那人有多宠爱多怜惜,也就会多宇文宸有多维护和宠爱。 当年,她还是个小小的才人,娘家也没有什么势力,只是在她落寞的时候偶尔去她宫里坐坐,陪着她解闷儿,只这一点,就让昭庆帝记住了她的好。 是以,这些年来,宫里头的女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李静兰暗害了一个又一个,而她不但没有失宠,反而青云直上,如今坐牢了这贵妃的位置,无人撼动。 这一切,都是沾了她的光。 思绪飘的有些远了,萧贵妃回过神来,看着林昔瑶带着一缕疑惑的眼神,才笑道:“这金钗,我曾在先皇后头上见过。” 闻言,林昔瑶一愣。 她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之前在东宫的时候,昭庆帝看她的时候本来没什么,结果一眼扫到了她头上的金钗,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原来,是先皇后的旧物。 只是,这样的东西这般珍贵,宇文宸竟然交给了她。 足以见得他对她的看重。 林昔瑶的心暖暖的。 嘴角的笑意也忍不住溢了出来。 萧贵妃见了,微微一笑,锦上添花般道:“其实,你别看外人传言,咱们皇上三宫六院,不理政务沉迷女色,其实他比任何人都专情。” 这各种细节,她不想多说,只笑笑道:“太子的性子跟皇上倒是一样的,这些年来,旁人都当他讨厌女人,不愿意娶亲,可以见到你,就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这是在告诉她,要好好珍惜。 林昔瑶当然能听得出来萧贵妃的提点,以及对她示好的态度。 她展颜一笑道:“贵妃娘娘尽会打趣我。” 虽然这样说着,但她的脸颊却是忍不住红了。 一旁的宇文婉见了,自然要为林昔瑶解围,她连忙推了推萧贵妃,娇俏的面容上满是笑意道:“母妃,你就别拿嫂嫂开玩笑了,皇兄的心思,嫂嫂当然是知道的,你快去忙吧,让我跟嫂嫂说说体己话。” 闻言,萧贵妃笑了笑,也没有生气,对林昔瑶点了点头便提起了步子往外走,并顺手带走了旁边伺候的宫女,将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个。 林昔瑶就是将来的太子妃,以宇文宸的钟情程度,将来的皇后之位也非她莫属。 既然如此,她何不做好这个顺水人情,让宇文婉跟林昔瑶交好,将来也是她的一大靠山和助力。 她总归不能护着她一辈子,有林昔瑶护着她,她也能放心不少。 萧贵妃虽然跟林昔瑶接触不多,但她看人一向很准。 这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对待对手或许狠辣无情不留余地,但对于对她有情义的人,她肯定会两肋插刀。 这样想着,萧贵妃嘴角微扬,带着笑意走出了宇文婉的寝宫。 294 萧贵妃前脚走,宇文婉就神秘兮兮的对林昔瑶招了招手。 将林昔瑶唤到她的床边,宇文婉这才拉着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嫂嫂,皇兄没有为难顾大人吧?” 她也是在昨天晚上醒来之后,听着林昔瑶府上的丫鬟说,被她救的那个书呆子竟然是金科状元顾玉清。 想着外界对他的赞誉,少年英才,学富五车……可分明就是个固执别扭的书呆子! 一想起顾玉清来,刘娇的眼角眉梢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笑意。 母妃对顾玉清的事情并没有多问,既没有阻拦,也没有点头。 这样的态度让宇文婉有些摸不准,只是如今皇兄在养伤,没有人给她撑腰,而她自己又才犯了错,不能在这会儿去挑战母妃的底线。 只好转头来向林昔瑶打听。 林昔瑶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姑娘心中所想。 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你皇兄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虽没有刻意去打听顾大人,但想着,他也是朝中大员,若是真的有什么事的话,早就传遍了,所以既然没有什么消息,那就是好事。” 听林昔瑶这么一说,宇文婉也放下心来。 她下意识拍了拍胸口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生怕皇兄转身去治他的罪,其实不怪他,是我那会儿反应太快,不过,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的话……” 只怕那呆子都已经成了剑下亡魂了。 一想起这个,宇文婉的小脸就变得煞白。 那一幕她不敢想。 但除去担心和恐惧之外,她心里又不受控制的浸染了丝丝缕缕的甜。 在那种情况下,性命攸关,他首先想到的却是救她。 林昔瑶垂眸看着宇文婉,她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让人觉得好笑。 “没有如果,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是个意外。” 林昔瑶捏了捏宇文婉的脸颊,轻笑道:“也是我,如果不让你练剑的话,你也不会情急之下突然来了那么一个回旋踢,不然的话,不会阴差阳错的撞到被常远击中的剑上。” 言罢,见宇文婉点头,林昔瑶又道:“不过,那顾大人,倒真的让人刮目相看,我本来以为他文文弱弱的一书生,毫无缚鸡之力。” 宇文婉深表赞同,她拉着林昔瑶的袖子,叨叨叨个没完:“是吧,我也觉得那是个书呆子,一个书呆子在那种情况下竟然没有被吓惨,反而还想着救我,嫂嫂你觉得他傻不傻?简直傻的可爱。” 林昔瑶刚刚那么一说,只是为了试探宇文婉对顾玉清的态度的。 如今,情况已经明朗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婉道:“堂堂金科状元,最年轻的工部侍郎、东楚新贵,竟然被你说成是个傻子。” 林昔瑶面上带着一抹打趣的笑意,宇文婉虽然性子单纯,却也不是个傻子,她立即就明白过来了,连忙红着脸道:“嫂嫂!你不要笑我!”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婉又笃定道:“等我的腿好了,我一定要跟着兰心好好练剑,以后再不要陷入这样的境地了。” 其实,她内心想的是,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可以护着那呆子。 他只管做他的文章,继续当他的呆子好了,她来保护他。 只是,这话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跟林昔瑶讲。 但很明显,林昔瑶似笑非笑的眼神却已经在告诉她,她懂了。 “嫂嫂!” 林昔瑶忍俊不禁道:“我懂得,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被林昔瑶这样一说,宇文婉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 林昔瑶看到她这般模样,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宇文宸面前害羞的样子。 她老脸一红,为了不在宇文婉面前出丑,林昔瑶拍了拍宇文楠的肩膀,叮嘱了两句就转身离去了。 走出了里间,就看到兰心在外面等着给她见礼。 毕竟是在重华宫,不好多说什么,林昔瑶只微微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才坐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本来清朗的天一下子乌云密布了起来。 要下雨了。 林昔瑶加快了步子,想趁着下雨前回到将军府。 只是还不等她走出御花园的范围,就突然被一个声音细长的小公公给叫住了。 德喜? 林昔瑶对他的名字似乎有些印象,是昭庆帝身边伺候的。 “县主,请留步,皇上有请。” 德喜的态度恭敬,面上也带着笑意。 林昔瑶的心却蓦地一紧。 之前才在东宫见了一面,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昭庆帝要是有什么吩咐,当时就该说了。 没有理由等到这会儿,出了东宫的范围又单独找她。 难不成是因为头上的这支金凤展翅钗? 林昔瑶之前不知道这是先皇后当即旧物,虽然戴上之后有些扎眼,但她想着是来见宇文宸的。 也好借着这钗子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谁能想到这钗子的来历呢? 更没有想到还被昭庆帝撞个正着。 该不是找她兴师问罪的吧? 林昔瑶的脑子转的飞快,下意识就想到之前听到的昭庆帝对于先皇后的盛宠。 一时间,她觉得头上的钗有如千斤重。 这会儿拿下来无异于掩耳盗铃,倒不如装做不知情。 担心和迟疑也只是一瞬,林昔瑶很快稳了稳心神,跟上了那德喜公公的步子,绕过花丛,往太液池畔的凉亭走去。 昭庆帝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负手而立,身边没有随从,只一人面对这波光粼粼的湖面站着。 湖水的光晕打在他身遭,莫名的让林昔瑶看出了一抹孤寂的味道。 才一眼,昭庆帝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一转头来,那犀利的目光就直视着林昔瑶的眼睛。 林昔瑶在宇文宸面前可以放肆,可以耍小性子。 但在昭庆帝面前却不敢。 她连忙垂下了眸子,几步跟了过去,从容行礼道:“清宁给皇上请安。” 昭庆帝微微抬手,免了她的礼。 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林昔瑶。 准确的说,没有离开林昔瑶头上的金凤展翅钗。 林昔瑶被看的浑身都不自在,却不敢轻举妄动。 295 金钗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就在林昔瑶快要将自己憋死之前,昭庆帝终于开口。 昭庆帝没头没尾的话,林昔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她约莫觉得,他是看到金钗想到了柳皇后,但这种情况下,她不便开口。 不过,昭庆帝显然也不是在问她。 他自顾道:“二十多年前,朕还是个毛头小子,看到一个跟你年龄相仿同样姿容绝色的姑娘,亦为之倾倒。”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昭庆帝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在昨天一般。 那个心上的姑娘,仿佛就在眼前。 但眼前的小姑娘不是她,而他也不再是当年的少年郎。 只是那支金凤展翅钗犹在,让他思绪和眼神有些恍惚。 那她及第那年,他送给她的贺礼,之前几个月,他就亲自画了图纸让人打造了下去,有不满意的地方,又反反复复改了不知道多少次。 终于赶上了她生辰。 他依稀记得她看到这支金钗的表情,也记得自己当初对她许下的承诺。 不过到底……是他负了她。 昭庆帝从林昔瑶身上收回了目光,转念想到宇文宸。 跟他如出一辙的儿子。 他这辈子已经饱受了相思之苦,带着愧疚和悔恨过这后半辈子,当然不愿意宸儿步他后尘。 现在的宸儿,不是当年那个懦弱又无助的他。 昭庆帝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林昔瑶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你放心,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到这金钗,想到了宸儿的母后。”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毕竟她多昭庆帝并不了解,只好轻声道:“陛下,节哀。” 昭庆帝微微点头,他从大拇指上取下了玉扳指来,递给林昔瑶,并笑道:“这金钗是她留给宸儿的,想来就是准备留给儿媳妇儿的,朕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什么好给你准备的,这个你且收下,自有用处。” 闻言,林昔瑶一怔。 昭庆帝手上的玉扳指等同于传国玉玺! 就算她一个闺阁女子,再不知道,也听到过不少关于这类的消息。 传闻中,这玉扳指凌驾于兵符之上,等同皇帝亲临,可调配边境三军! 这样重要的东西,就随手给了她? 林昔瑶不敢接。 她抬眸,诧异的看向昭庆帝道:“皇上,这……太贵重了,清宁不敢……也不应该接。” 闻言,昭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越发觉得儿子的眼光不错。 这姑娘看似彪悍,实际上也是个知道分寸的。 但他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这东西迟早要交给宇文宸,以宇文宸将她看的比眼珠子更重要的程度,交给她手上,显然比直接交给他更让他开心。 这样想着,昭庆帝面上笑意更甚,他上前一步,将那玉扳指又往林昔瑶面前递了递,并带着不乏威严的语调道:“朕给你的,你收着就是。” “宸儿是个好孩子,他一人身系东楚的将来,你要好好照顾他。” 林昔瑶面颊发烫,只低着头,抬手恭恭敬敬的将那玉扳指接了过来。 昭庆帝又道:“不过,他若是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朕。” 虽然后半句话说了也等于没说,昭庆帝知道,宇文宸疼林昔瑶都还来不及,根本就不可能欺负她。 但作为老公公,该表的态还是应该表的。 林昔瑶红着脸点了点头,一时间羞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平时自诩为伶牙俐齿,跟人斗嘴就从来不会输过,但在面对昭庆帝和宇文宸这对父子的时候,却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谢皇上隆恩。” 林昔瑶打心眼里感激昭庆帝对她的看重和维护,即使他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她本人,而是爱屋及乌看在宇文宸的面子,但这一份情却是她承了的。 林昔瑶自然感激。 昭庆帝点了点头,遂微笑道:“业成要是在该多好,恐怕他也没有想到,他跟朕还是成了亲家,那时候你还小,应是不记得了,朕还抱过你。” 在东楚腹背受敌,最为难的关头跟着他出生入死,他自然不会忘,这句话也不是开着玩笑,有一次林业成负伤归来,他亲自去了将军府探望,就看到他房门口探头探脑的站着一个女娃娃。 才三四岁的年龄,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粉雕玉琢的样子,煞是可爱。 他当时就动了念头,要给宇文宸订下这门亲事。 奈何林业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道是盼着女儿一辈子平安顺遂嫁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不沾染朝中是非。 他才就此作罢。 谁曾想,一转眼,这女娃娃都这么大了,而且最后竟然还是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昭庆帝感觉这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 而林昔瑶却是尴尬不已。 当年被昭庆帝抱着的女娃娃可不是她。 不过好在昭庆帝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嘱咐了林昔瑶几句,让侍卫将林昔瑶送回去,便提起了步子往外走去。 一直到昭庆帝走远了,林昔瑶握紧了手上的玉扳指,似是依然能感觉到上面惊人的温度。 她轻叹了一口气,垂眸离开了凉亭。 在宫里头耽搁的够久了,林昔瑶快步出了承德门。 初十已经在马车边上等她了。 林昔瑶有些奇怪,之前驾车的活计都是初一在做。 不过不好在外面问出来,她压下了心头的疑惑,一路回到了将军府海棠院。 才一进院子,林昔瑶就叫了两声初一。 然而,这一次初一并没有应她。 是初十从屋脊上一个闪身落到了院子里。 见到林昔瑶那副疑惑的模样,初十连忙道:“女主子莫急,初一另有任务在身,这几日恐怕没有时间过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原是这样。 林昔瑶也没有什么吩咐的,在宫里头走了那么一遭,转身回来就已经大半天了,她连一口水都还没喝上呢。 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林昔瑶让水仙和芙蓉将备好的菜又热了一下,随意吃了两口。 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296 玉扳指 昭庆帝送给她的玉扳指,出发点应是为了护她周全。 但是,她却莫名的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不是还没有嫁给宇文宸吗? 昭庆帝就这么信任她了吗? 现在送,是不是早了一点? 这样重要的东西,她当然要收好,回了房里就找了个荷包仔细的装好,然后用绳子系在了自己贴身的衣服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昭庆帝是私下给她的这东西,暂时没到明面上,所以,万不能再惹什么事端了。 林昔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怎么都难平静下来。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不多余。 因为,接下来的两天发生的事情,满朝震惊。 太子宇文宸遇刺中毒的消息已经闹的满城风雨,昭庆帝命人从东宫查起,势要将那下毒之人揪出来。 不料,这一查,竟然在东宫的一处偏殿里找出了一套私制的龙袍。 昭庆帝震怒,命人彻查,同时让人围了东宫,撤了太子宇文宸的监国之职,一时间,举国皆惊。 御书房内,接连两夜灯火通明。 不过几天的光景,昭庆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 他敛眉看着恭敬垂眸站在龙案前的二皇子宇文铭,沉声道:“老二,你怎么看?” 在来这里之前,宇文铭的脑子里过了无数个猜测和想法,可真的当面对昭庆帝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好像都不准确。 他拿不准昭庆帝的脾气。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昭庆帝极爱宇文宸这个儿子。 或者说,这么多皇子中,他只当了宇文宸是他儿子,至于他们…… 宇文铭心底里划过一抹冷意。 “儿臣觉得,皇兄向来稳重行事,不应该会犯这种错误,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还请父皇明察。” 帮着宇文宸说话,总归是错不了的。 宇文铭如是想。 下一瞬,却听昭庆帝冷哼一声,压着愤怒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道:“他倒是稳重行事,稳重到已经迫不及待的赶制龙袍了!” 昭庆帝一副气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宇文铭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有了较量。 “你也不用为他求情,东宫是他的地盘,他什么性子朕还不知道?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揉沙子的人,不可能有!” 宇文铭动了动唇角,不再说话了。 昭庆帝拿起了面前的茶盏,似是想喝茶,但又觉得气不过,抬手一把就将茶盏给掀翻在地。 帝王之怒,携了雷霆之势。 包括宇文铭在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父皇息怒!” “皇上息怒!” 昭庆帝烦躁的抬手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道:“枉朕如此看重他!” 宇文铭想劝,但见昭庆帝这般盛怒的模样,也不好开口,只垂眸默默的站在那里。 昭庆帝发过脾气之后,似是这才想起来面前站着的不是宇文宸,他轻叹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萧索的味道:“再过两日是朕的寿辰,本来是他主持大局,刚刚朕已经拟了旨,让他在东宫禁足一个月,这一次寿辰也不必出面了,你一向办事稳妥,这一次寿辰就由你督办。” 闻言,宇文铭一惊,下意识抬眸看向昭庆帝。 只见昭庆帝眉宇间隐隐还有未消的盛怒,但看向他的眸子里却带着一丝期待和语重心长。 一个念头自宇文铭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心头一惊,巨大的喜悦瞬间涌上心头,好在他还算沉稳,迅速压制住了这心思,连忙对昭庆帝道:“从前都是皇兄出面的,儿臣惶恐……” 不等宇文铭说完,昭庆帝就冷哼一声道:“让你办你就办,办砸了父皇也不会责罚你。”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昭庆帝又缓和语气,轻叹道:“你也不小了,朕听说你王府里连个姬妾都没有,之前朕一心放在太子身上,倒是忽略了你们,倒是朕的不是。” 宇文铭心中一动,面上连忙诚惶诚恐道:“父皇折煞儿臣了,父皇国事繁忙,哪里需要为儿臣的事情劳累,而且这些年父皇对儿臣也是关怀备至,并不曾忽略儿臣。” 昭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宇文铭一眼,又道:“这两日,朕自己琢磨了一下,又去问了太后的意思,就觉得那永宁侯府的王采薇跟你挺合适,虽然之前她跟林家的丫头生了些龃龉,但毕竟是小姑娘们之间的置气,而且自从那次之后,她也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反省,现在也该转了性子了,朕已经拟好了旨意了。” 听到这一番话,一时间,宇文铭内心五味杂陈。 他不是没有想过娶王采薇的。 就如他母妃所说,永宁侯府手握重兵,家事殷实,是放眼朝堂最好的人选。 所以,他才会舍弃了心中所爱,转而去招惹王采薇。 可是,真的当昭庆帝当着他的面要给他和她赐婚的时候,宇文铭心里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在宇文宸触怒龙颜被软禁之后,昭庆帝召了他来,跟他说了这一通话,既给了他主持寿宴的权利,也要给他赐婚,意欲以后委以重用…… 这里面透露着什么信息? 宇文铭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受的到。 但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他抬眸看着昭庆帝的眸子,一时间竟然不确定了起来。 “父皇……儿臣……” 不愿意娶王采薇! 只是,话到了嘴边,宇文铭却没有勇气说下去。 昭庆帝的眸子微微缩紧,看着宇文铭道:“怎么?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闻言,宇文铭似是下了某个决定,他敛下了眸子,笃定道:“儿臣谢父皇赐婚。” 宇文铭低着头,自然看不到昭庆帝听到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但凡宇文铭这会儿有迟疑或者拒绝,他都会考虑是否要将这步棋继续走下去。 但是,没有但是。 昭庆帝扬眸,看着已经抬起头来的宇文铭,嘴角的冷意瞬间褪去,他浅笑道:“朕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该准备什么,就让你母妃去办吧,近来你安心陪在父皇身边就好。” 297 委以重任 这句话透露着什么意思,傻子都能听出来! 宇文铭压制住心头的狂喜,面上对昭庆帝点头,笃定道:“儿臣一定不负父皇信任。” ***** 太极殿里的谈话很快就被人传去了凤仪宫。 皇后坐立难安。 趁着昭庆帝拉了宇文铭去御书房的功夫,她派人招了李默去御花园相见。 甫一见面,皇后就让身边的丫鬟将探听回来的消息跟李默又讲了一遍。 最后,神色凝重道:“哥哥,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 “那宇文宸一倒,也该是我们昊儿熬出头了,他才是嫡出,怎么着也轮不到宇文铭那个生母是个小户出身,就算是现在,也才不过得了个妃位的人,为什么?” 相比皇后的急躁,李默倒是沉稳多了。 他先是行了一礼,全了礼数,这才在皇后对面的石凳上坐下,道:“皇后娘娘觉得,上一次太子中毒是谁下的手?” 这句话让皇后一怔。 她光是被昭庆帝重用宇文铭给气到了,竟然没有继续往前面想。 对上李默的眸子,皇后先是看了一下周围,见都只有自己的亲信,这才诧异的看向李默道:“难道不是哥哥?” 话音才落,李默的面色僵了僵。 不过旋即,他就恢复了从容和镇定,对皇后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 在皇后都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他才道:“刺客是我派的,但毒不是我下的。” “太子身边高手护卫如云,就算调集了巡防营的人,也未必能将他的性命留下,若是想用这法子,多少年前我就用了,何至于等到现在!那一日只不过是碰巧发现宇文婉出宫,便想着伤不到太子,也杀了宇文婉给你除掉眼中钉,让萧贵妃好看,也离间了萧家跟太子,让他失去一条臂膀。” 李默想到的,皇后当然也想到了。 她疑惑的看着李默道:“那宇文宸的毒?” 闻言,李默皱眉,摇了摇头,疑惑道:“我也好奇,明明我只吩咐了对宇文婉下手,并不曾对宇文宸出手,而且后面我也派人调查过了画舫,没有跟宇文宸之间有打斗。” 这一番话让皇后沉默了一瞬。 她再抬眸,看着李默道:“莫非兄长是觉得宇文宸中毒是假?” 见李默点头,皇后连忙否定道:“不可能,虽然东宫消息封锁是死,但我已经让心腹暗中查探过,确实中了毒,而且将身子伤的不轻,这会儿只怕都不能下地,能否活过这一回都还两说。” 所以,她看到昭庆帝在这个节骨眼上重用宇文铭才如临大敌。 “你确定?” 李默睁大了眼睛看着皇后。 见皇后笃定的点了点头。 他这才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眸子。 良久才道:“那就是有人借刀杀人了。” 刀自然是他们,至于那个借刀的人,除了宇文铭,他不做其他人想。 想通了这一点,李默突然豁然开朗,他冷笑道:“想不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二皇子竟然给我们来这一手。” “现在太子失宠被禁足,以皇上对太子的宠爱,这件事多半还是存了一些疑心的,而我们无疑就是他眼中可能对太子下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会选择来重用陈王。” 这样,也就正中了宇文铭的下怀。 听到李默的分析,皇后越发气的直跺脚,她愤愤然道:“早知道,就不该留下他这个祸患!” 李默轻叹了一声,无奈道:“事已至此,只怕我们也不能轻易动他,但想要挑他的毛病,让他的真面目暴露在皇上面前却是容易的很。” 话音才落,就见有小太监快步从不远处的鹅卵石小径上走了过来。 在得了皇后点头之后,小太监这才通过长廊来到凉亭里,行礼之后,这才道:“皇后娘娘,刚刚皇上已经下旨给二皇子赐婚,选的是永宁侯府的小姐,王采薇。” 皇后之前已经听到风声,这会儿听到这消息,心里依然不爽,她挥退了小太监,转头对李默道:“你看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自己的儿子跟显国公府的刘娇的婚事都还没有走明路,这下倒是先让宇文铭抢了个先,被赐了婚。 皇后自然不悦。 但在这件事情上,她也不愿意同李默多讨论。 因为中间恒梗着一个差一点儿成了她儿媳妇儿的李云秀。 想来,再提宇文昊的婚事,李默不会高兴。 皇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些日子,还劳烦兄长盯紧些宇文铭那边,可别再被人挡枪使了。” 这话里带着对李默派人去刺杀宇文婉的不满。 李默面色一沉,正要说什么,皇后已经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一副气冲冲不愿意多言的样子。 李默垂下了眸子,藏住了眸底里划过的一抹冷意。 *** 皇宫中的暗流涌动,林昔瑶自然不清楚。 她收到这些消息,已经是在进宫之后探望宇文宸的第三天。 当听到苏旭的汇报之后,林昔瑶眼皮子直跳。 苏旭以为她是在担心宇文宸,忙安慰道:“大小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皇上那么看重太子,肯定会彻查的。” 林昔瑶其实并没有多担心宇文宸。 毕竟昭庆帝疼儿子都疼到可以将玉扳指送给未来儿媳妇儿的地步了,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个私制龙袍就给宇文宸落罪。 更何况,林昔瑶相信以宇文宸的能力,肯定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有人在东宫安排细作陷害他。 单说他身边的影卫实力就是令人咂舌的。 光是她见过的常远,初一,初十,这几个,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顶尖高手。 而他的东宫,不知道隐了多少这样的高手在暗处。 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动的了花花肠子。 她现在担心的是宇文宸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林昔瑶正忐忑不安呢,就听见一声唿哨,下一瞬,初十的身影一闪,蓦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女主子,我们主子他身上的毒发了,这会儿正难受,能否请您去东宫一趟?” 初十说的比较客气委婉,那张稚嫩的面容上还带着一丝期待。 似是看出来林昔瑶的疑惑,他垂眸,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收到了消息,私自找的您,主子不让说。”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 宇文宸身上的毒,果然很重吗? 298 暗流涌动 都到了这时候了,林昔瑶当然不会只顾着自己矜持。 她正要让初十备马进宫,却转念想到,如今的东宫不是被昭庆帝下令围了起来吗? 她怎么进去?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初十垂眸道:“属下可以带女主子用轻功走捷径。” 林昔瑶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对宇文宸的担忧占了上风。 她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里间换了一身男装,对苏旭吩咐了两句,便跟着初十翻身出了将军府的院墙。 这几日,朝中的局势也影响到了将军府,不知道多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将军府。 光是在周围打转的探子就不下几十个。 林昔瑶跟着初十绕到了将军府后街,趁着四下无人,才跳出了府。 初十已经在外让影卫准备了马车,林昔瑶一上马车,就一路朝皇宫飞奔。 在距离承德门还有百丈远的距离的时候,初十叫停了马车,带着林昔瑶翻身绕过了承德门,找到了一处宫墙下,对林昔瑶比了一个手势,就率先翻身上去。 见初十轻车熟路的模样,林昔瑶猜测这估计就是他们一贯进宫的路线,也不迟疑,当即翻身跟了上去。 一路上也遇到有禁卫军巡查,但两人都够机警,很轻松的就避让了开来。 等顺利的站在了东宫的后院,林昔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皇宫也未免太容易溜进来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知道她要来,宇文宸提前给禁卫军那边打了招呼,人家故意放松了警惕和缺口让她进来。 “主子就在寝房。” 初十将林昔瑶带到了寝房外面,就不动了。 看到初十的模样,林昔瑶突然有一种兔子走进了猎人陷阱的错觉。 不过,人已经都到了,当然也不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她还是担心宇文宸的身体的。 便也不多想,提起步子就走了过去。 东宫外确实有三层守卫,黑压压的,几乎要将东宫的院墙围的蚊子都飞不进来。 但东宫的内苑却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洒到的太监都没有看到一个。 林昔瑶推开寝房的门,下一瞬,便是一阵药香扑面而来。 比前几天她来的时候又浓郁了几分。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提着步子走了进去。 外殿连个使唤的内监都没有。 林昔瑶揣着疑惑走进了里间。 跟上一次的情形一样,宇文宸半靠在软垫上,面色苍白如纸。 他长长的眼睫毛犹如蝶翼一般,微微颤动。 听到脚步声,宇文宸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对上了林昔瑶的眸子。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也比前几日多了几分无力。 林昔瑶之前心里还揣着的两分怀疑也瞬间被打消了,她下意识走近了些许,轻声道:“听说你身上的毒又发作了,我便想着来看看,怎么样了?” 她不是大夫,其实来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没有看到他的人,她的心不安。 此时看到他了,林昔瑶依然不放心。 “瑶瑶。” 宇文宸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来,对林昔瑶招了招手,柔声道:“过来。” 之前被他欺负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林昔瑶自然不愿意再羊入虎口,她只走到床边距离他还有三尺的位置站定,抬眸看着他道:“大夫怎么说?”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宇文宸只想笑,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大夫说,凶多吉少。” 言罢,他嘴角微扬,对她露出了一抹无力的笑意。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面色便惨白了几分。 她拢在袖摆下的手微微攥紧,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可有什么法子?” 宇文宸没有说话,只微微摇了摇头。 他认真的看着林昔瑶,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道:“对不起,早知道我说什么也该拦着父皇,让他不必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张扬出去,如今,却要耽搁你了。” 看他说话,颇有一副惋惜身后事的味道,林昔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跺了跺脚,紧张道:“你胡说什么!你一定会没事的!” 说话间,在林昔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她竟然红了眼眶,眼泪也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宇文宸本来想恶趣味的戏弄她一下,看到她竟然哭了,他的一颗心也蓦地软成了一团,哪里还顾得上欺负她。 他倾了倾身子,抬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林昔瑶直接揽在了怀里。 “放心,我没事,你别哭好不好?” 宇文宸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生怕林昔瑶下一瞬真的落下泪来。 林昔瑶也不是个傻的,如果说突然被宇文宸这么一拉一抱,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身体孔武有力根本就不像是中毒到无药可救的地步,那么这会儿她被迫靠着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林昔瑶也就回过味儿来了。 不过,面上她泪痕犹在,用婆娑的泪眼看着宇文宸道:“那你身上的毒呢?” 她的双眸本就生的极美。 就算是平时,她那样娇嗔的瞪他一眼,宇文宸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掉了,更何况这会儿美人儿在怀中,带着泪珠的眸子越发勾人心魄。 宇文宸的身心已经柔软的不成样子,哪里还顾得上想其他的,当即笑道:“没什么大碍,我服过解药了。” 林昔瑶怔怔的看着他,一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要落不落的:“那面色怎么会这么苍白?刚刚初十说……” 宇文宸哪里舍得她哭,不过这却不好解释。 毕竟,是他故意让常远透露给初十的,而且为了将她引诱过来,他还特意又喝了两口那个并不会损坏身体只是让面色苍白一些的“毒”。 他就是恶趣味的想看到她紧张自己的模样。 可是,真的当她紧张到落泪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宇文宸才发现,自己舍不得。 不好解释这个问题,宇文宸只好笑道:“应该是常远在胡说八道。” 他将锅甩给了常远。 这时候,才抱了从初一哪里赢回来的花雕正准备往自己房里藏的常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299 被骗了 若是林昔瑶对宇文宸和常远了解不多,当然就会被这句话给骗了。 但偏偏,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能明显感觉到宇文宸在逗她! 就算是常远的锅,那么,她刚刚进屋子的时候,他为什么一副虚弱的不行的样子,还说那些话? 林昔瑶眸子一紧,见宇文宸颇有些心虚的扬了扬下巴,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竟然直接抬手拧住了宇文宸的脸颊,并恶狠狠道:“骗子!” 宇文宸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都被她看出来了。 虽然林昔瑶没有用很大力气,但毕竟是脸颊上,也还是有些疼的。 宇文宸故意板起脸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那么凶做什么!” 换做是往常,林昔瑶见到他这般态度,心里顿时就会生出几分生疏感,会注意到她跟他之间的距离。 但自从前两日两人推心置腹的谈过之后,她知道了自己在他心头的分量,潜意识里便生出了几分恃宠而骄的情绪来。 “是谁说的,如果再欺负我,就让我可劲儿揍呢?” 宇文宸的俊脸被林昔瑶捏的红了一片。 她这才松开了手,面上依然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 见状,宇文宸哭笑不得。 他说过这话吗?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可能会说这种给自己找抽的话吗? 宇文宸想否认,可他的脑子里却蓦地浮现出自己跟林昔瑶表白的时候,字正腔圆的一幕……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宇文宸干咳了一声,面上划过一抹不自在的尴尬,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的味道:“那我也确实中毒了,这两日你怎的不来看了?” 林昔瑶哭笑不得道:“这是东宫,我能随便进来吗?” 宇文宸不依不饶,反问道:“你这不是进来了?” 见状,林昔瑶只得瞪了他一眼,很是无奈道:“我想着你身边那么多御医,肯定会没事的,哪里用得着我的担心,再说,我也不能总往东宫跑。” 偶尔一次便也罢了,隔三差五的来,她的名声可是真的就毁了。 宇文宸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意思,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无奈的模样,宇文宸轻笑道:“这简单,你早些嫁给我,就不用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了。” 闻言,林昔瑶老脸一红。 宇文宸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捉着她的手在掌心里把玩,并柔声道:“瑶瑶,我们成亲吧。” 成亲? 林昔瑶愣了愣。 这两日,她的心境已经转换了过来。 自然是心甘情愿的要嫁给宇文宸的。 但是,这会不会太快了些?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不敢对上宇文宸那灼灼的目光。 “我心悦你,”宇文宸敛了面上的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他捏着林昔瑶的手,看着她绝美的面容,笃定道:“这两天,你不来看我,我都快要疯了。” 自从将自己的心意摊开来给林昔瑶看了之后,宇文宸觉得,说出这些情话简直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之前还顾及着自己的骄傲,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矜持…… 可是到了林昔瑶面前,宇文宸觉得,这些都是狗屁,还不及她嫣然一笑让他欢喜。 “我们成亲吧。” 这样,他就可以时时刻刻将她放在身边,不必承受这相思之苦。 这样,就不用担心她碍于世俗的眼光,害怕给将军府抹黑。 宇文宸捏了捏林昔瑶的掌心,声音温柔似水。 林昔瑶的脸颊更是红的不成样子,在宇文宸那灼灼的目光对视下,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成亲?” 在宇文宸温柔的攻势下,林昔瑶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反捏了捏宇文宸的手,迅速转移话题道:“对了,那龙袍的事情,真的没有关系吗?” 宇文宸知道她还没有准备好,害羞了,他也不着急。 只要她现在心里有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他又何妨再等等看。 “没关系,那本就是我将计就计的。” 宇文宸凑近了林昔瑶些许,闻着她身上独有的幽香,感觉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通透了许多。 那种让他心安的味道。 只嗅一下,此生便不愿意再放开手。 而且,人心总是贪婪的,他本来只是想凑近她一些,结果,闻到这幽香,再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玲珑耳垂,宇文宸一下子没有控制住,一低头就吻了上去。 那是林昔瑶最怕痒痒的地方。 他温热的气息才一触过来,林昔瑶浑身上下就如同被雷通透了一般。 她抬手就要去推开他,然而,他的胸膛像铁板似得,根本就是她撼动不了的存在。 林昔瑶一转头,他的唇就顺着她的耳垂,擦着她脸颊最后落到了她的唇角。 林昔瑶的脸霎时间红的如同熟透了的大虾。 “你!登徒子!” 不要脸! 林昔瑶用最快的速度扬起了脖子,避开了脑袋,这才避免了两人之间的暧昧进一步升温。 “是你轻薄了我。” 宇文宸轻笑,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道:“这可是你主动送上来的。” 要不是他突然碰她的耳垂,她又怎么会因为避让而将自己的唇角送到他的唇边。 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觉得跟着登徒子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红着脸颊就要站起来,宇文宸扣着她腰际的手却一点儿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放开我!” 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 “不放!” 好不容易将她骗来了东宫,不给自己讨点儿福利,宇文宸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你!你再闹下次我就不来了!” 林昔瑶拗不过他,也骂不动他,只得冷着脸威胁。 这一招果然管用。 宇文宸当即就松了松手,并笑道:“那你的意思,你明天还要来?” 林昔瑶本来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想得美”,但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那话到了嘴边,却自觉的变成了:“再说吧。” 闻言,宇文宸眼底的笑意更甚。 300 嫁我可好? 宇文宸的手才一松开,林昔瑶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似得,立即从他身上跳了开来,迅速拉开了安全距离。 既然知道他的身体没事,私制龙袍一事也是他自己设的局,林昔瑶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抬手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眸对宇文宸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言罢,双颊又红又烫的她根本就不好意思去看宇文宸的眸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才走出一步,手腕却被突然从床上翻身下来的宇文宸给扣住。 他往回一带,就轻轻松松的将林昔瑶给带进了他的怀里。 林昔瑶被他抱了个满怀,又气又恼道:“你做什么?又欺负我!”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哪里,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呢。” 言罢,他抬手万般珍惜的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浅笑道:“瑶瑶,你今天还没有叫我呢。” 林昔瑶一怔,就是为了这个? 这人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他双手环着她的腰,林昔瑶根本就挣扎不掉,只得抬眸看着他精致的下巴乖巧道:“阿宸。” 闻言,宇文宸眼底笑意更深,他垂眸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落到了林昔瑶的额际。 林昔瑶才感觉到一片温热,他就已经放开了她。 倒不是他舍得,而是怕真把她给惹毛了,下次人就不来了。 一得了自由的林昔瑶飞快的退开一步,仿佛面对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再不看身后的宇文宸一眼,快步转身离开。 宇文宸含笑目送着她离开,等她都走远了,常远才摸索着走进里间,对宇文宸道:“主子,女主子气的不轻,怕是这两天不会再来了吧?” 常远就怕女主子不来,她一来了,宇文宸整个人都如沐春风,反之,常远觉得自己整天对着一座冰雕。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她不来,我就不能去找她吗?” 他眼底里的笑意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味道。 话说,林昔瑶匆匆从东宫逃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将军府,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还泛着红晕的脸颊。 越发囧的无地自容。 为什么她总是能在宇文宸面前败下阵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昔瑶随意吃了两口饭,就关起门来开始拿着一本内功心法开始琢磨。 之前她没有掌握这里面的门道,只是死记硬背口诀,现在摸着门道了,再来细细的看,才发现这里面的奥妙。 入了夏的风带着一抹凉意从窗外钻进了屋子来。 林昔瑶才意识到没有关窗户。 之前她给窗户落了栓是防着宇文宸那登徒子再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不过今天她倒是不担心他回来,毕竟他得留在东宫装病“演戏”,而且两人前脚才见了面。 林昔瑶觉得这人不会这么无聊,后脚就跟了过来。 这才没有管窗户。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某人就是这么无聊。 林昔瑶的内功心法还没看到第二篇,就听见窗外风声一动,她下意识转过头去,就见一道月白色身影从窗外掠了进来,眨眼间就落到了她的面前。 自来熟的在她对面坐下,并抬手拿起了林昔瑶才给自己倒的,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的热茶。 “你怎么来了?” 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下意识将身子往外挪了挪。 她才动了一下,宇文宸就靠近了她些许,浅笑道:“想你了啊。” 闻言,林昔瑶的手下意识抖了抖。 差点儿没忍住就要一个大耳光子招呼过去。 下午才见了面,分开都还没有一个时辰,这就想了? 呸! 臭不要脸! 林昔瑶觉得,这厮自从跟她敞开了心思之后,说话就越发口无遮拦没个正形。 偏生她脸皮子薄的很,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怎么,瑶瑶不想我吗?” 宇文宸眨了眨漆黑如墨的大眼睛,满是无辜的看着她。 那模样,倒似是林昔瑶辜负了他一般。 林昔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垂眸道:“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她到底是没有经过人事的小姑娘,对于男女间的情爱,又是第一次开窍。 即使前世跟宇文铭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对于宇文铭,却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自己的心扉。 第一次心动是对宇文宸。 她掌控不好自己的心思,偏生宇文宸像个登徒子似得,在人前正儿八经人模人样,在她面前…… 想到这里,林昔瑶的老脸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的模样落在宇文宸的眼里,只觉得这姑娘越发可爱的很。 他就是吃准了她难为情的娇羞模样,才越发忍不住想逗弄她。 “爱人之间不都是这样吗?你要是不好意思也没关系,我多说几次,你就适应了。” 宇文宸含笑看着她,清越如脆玉的声音里除了温柔和包容外,还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林昔瑶一抬眸,就捕捉到了他眼底里的打趣。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谁要适应了!” 言罢,她跺了跺脚,负气似得背过了身子。 宇文宸也不恼,只拉过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抬手拉起她的手来包裹在掌心,感受到她的挣扎和抗拒之后,宇文宸这才柔声道:“瑶瑶,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宇文宸明明能感觉得到林昔瑶对他的喜欢,可是他不能忽视的是林昔瑶对他依然存着一丝抗拒。 他从她的眸子里看出了一抹担忧和恐惧。 她在害怕什么? 宇文宸想不明白,便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他是想跟她携手一生的,所以,她的任何小情绪,他都万般重视。 宇文宸就这样认真且有耐心的看着林昔瑶,等着她的答案。 而林昔瑶也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给问住了。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里头那一片阴影,就是一道坎儿。 就算已经告诉自己要迈过去,重新开始,但它依然笼罩在她心底某处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位置,时不时的来干扰她的心弦。 301 不知所措 如今,就连宇文宸都看出来了。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稳了稳心神,这才抬眸看向宇文宸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位故人的遭遇,心有余悸。” 宇文宸来了兴致,他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昔瑶握紧了那茶盏,看着面上浮着的茶沫,怅然道:“殿下可曾听说丞相府庶出的女儿,李云裳?” 宇文宸对林昔瑶依然用殿下来称呼他有些不太满意。 但见林昔瑶要跟他认真谈谈的模样,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只点头道:“你说的是老八的那哥未婚妻?” 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没有想到,自己死后被人提起来,还是冠以八皇子的名义。 一时间,心里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 不过,她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也没有什么打紧的。 林昔瑶抬眸看了宇文宸一眼,遂点头道:“殿下可知道她之前跟宇文铭之间的关系?” 这个宇文宸倒是听过常远说了一嘴。 “宇文铭想要借着她利用相府的势力站住脚?” 常远当时说起宇文铭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屑。 因为他在利用相府李云裳的同时,还跟永宁侯府的王采薇牵扯不清。 这样想利用女子达到目的的做派。 就连常远都有些鄙夷。 林昔瑶见宇文宸的表情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也是了,他的影卫几乎无所不能,明知道宇文铭居心叵测,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监视,又怎么会不知道宇文铭跟她之间的那一段。 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涩无比的笑意。 她扬眸看着宇文宸道:“我看到那李云裳的遭遇,就会想到自己,甚至有些感同身受。” 闻言,宇文宸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所以,你才格外注意宇文铭?” 之前他一直都好奇,为什么她对相府和宇文铭格外关注,初一和初十帮她打探的那些消息自然也送了一份到他面前。 一开始,宇文宸还吃醋的不行,以为林昔瑶是关注到了宇文铭的身上去,可他再见她提起宇文铭的时候,眸子里也并没有半点儿的遐思,不可能是喜欢,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几次看到她找上了宇文铭,宇文宸心里依然不舒服。 既然林昔瑶将话都说到了这里,宇文宸便说出了心头的猜测道:“你是想为李云裳报仇?” 除此之外,宇文宸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闻言,林昔瑶并不否认,既然决定以后要跟宇文宸走下去,她就要将心底这一片阴影直白的坦露在他的面前。 只是要借着为故人的由头,不能说她就是李云裳罢了。 “我那故人太傻了,竟然会以为宇文铭是真心想要娶她,如果他只是利用她,这还不足以让我对他憎恨,但是最近我查出来了一些事情,才发现果然跟我当初猜测的一样,李云裳是被他派人杀害的!” 明明说起的是自己,换做以往,林昔瑶早就不能淡定下来,但眼前有宇文宸在,往日里的愤怒和恨意也消退了几分,她已经能用一个旁观者的眼光和状态来看待这一段过往。 “所以,我恨他,也恨那害了她母亲的丞相府!” 说起娘亲来,林昔瑶的眸子里才终于荡漾开一圈涟漪来。 她垂下了眼帘,攥紧了手上的茶盏,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哪里晓得眼泪就在这时候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啪嗒! 正好滴落在了茶盏里。 林昔瑶担心宇文宸多想,连忙抬手要擦掉脸上的泪痕。 宇文宸的手却比她的动作更快一步。 他抓住了她的掌心,一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了他的眸子。 “瑶瑶,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你没告诉我的?” 她分明很难过,但宇文宸却不知道她为何这般难过。 他要知道症结所在,才能知道该如何抚平她心头的伤痛。 林昔瑶心知不好糊弄过去自己重生的秘密。 她睁大了婆娑的泪眼,看向宇文宸那双满含着担忧和疑惑的眸子,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这才道:“我之前落水,生了一场重病差点儿死了,你知道吗?” 这件事宇文宸当然知道。 他从前没有认识林昔瑶,自不会去关注这些,但自从他的心系在了她身上之后,就让人将所有跟她相关的事情都打探了个遍。 见宇文宸点头,林昔瑶继续道:“李云裳跟我同一天落水,我活下来了,可她却死了,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林昔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悲凉。 见宇文宸认真的看着她,林昔瑶继续道:“在生死一线的那几天,我浑浑噩噩的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我看到了李云裳,随着她的记忆,仿佛经历了她的人生一般,所以,她的痛楚和恨意,我才能这般感同身受。” 林昔瑶仔细想了想,唯有这样的解释才不会太过分。 其实,她也可以告诉宇文宸自己就是李云裳的,但是那说起来,涉及到的问题更多,是个更为复杂的问题。 倒不如这个半真半假的解释。 而且,林昔瑶也觉得,或许李云裳是真的死了,就如她所说,是林昔瑶做了一场梦,经历了她的人生。 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呢? 说完那一番话之后,林昔瑶闭上了眼睛,这才让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从那之后,我心里便装着李云裳的仇恨,我要让昔日欺负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言罢,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眸看向宇文宸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像个疯子?或者说我心狠手辣?” 上一次春花……应该说是李乐,在处理李乐的事情上,林昔瑶就想知道宇文宸的态度。 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样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女子? 就算在红袖招,她对林昔云以牙还牙同样手段凌厉,他那时候说过不在意,但林昔瑶依然不确定。 怎么会有男人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吗? 相比之下,那些温柔贤淑的女子,才是更让人愿意捧在手心里疼着的,不是吗? 302 难为情 宇文宸默默的听完林昔瑶的话,心里的震惊同样不小。 最后听到她那句带着担忧的问话,宇文宸摇了摇头,抬手将刚刚滴了她泪水的茶送到了唇边,一饮而尽。 在看到林昔瑶又蓦地红起来的双颊之后,宇文宸长臂一揽,就将她揽在了怀里,柔声道:“我心疼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喜欢?” “要说心狠手辣,谁比的过我?” 宇文宸自嘲的笑了笑,才道:“这些年为了重整朝纲,跟李默分庭抗礼,死在我这手上的冤魂不知几凡,甚至就连大家口中的忠臣良将,我也从来不会心软,瑶瑶,这样的我,你怕吗?” 闻言,林昔瑶心头就像是被猫爪挠了一般,软软的,暖暖的。 “不怕,”林昔瑶摇了摇头,又笃定道:“如果没有这样的心狠手辣,你又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天知道李默和李静兰的手段有多毒辣。 柳皇后死的时候,宇文宸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 那时候,朝中的大权还掌握在李默和三公手中。 要想从他们手中夺权,无异于从饿狼口中多食。 但凡宇文宸有一点点的心软,就走不到这一步。 林昔瑶不是傻白甜,她只是心疼他。 宇文宸听着她的声音,再感受到她眸子里的担忧和心疼,一时间,他的心也软的一塌糊涂。 “我对你也是同样的心情。” 言罢,宇文宸松开了林昔瑶,转而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有我在,再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你的那些恨,那些仇,我可以帮你报,但你若觉得不痛快,要自己解决也可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因为,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啊。” 宇文宸嘴角噙着笑意,眸子里的温柔几乎能将林昔瑶溺死。 之前所有的担心和害怕,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如果说,因为被宇文铭暗害的阴影让她膈应了这些天,甚至在面对宇文宸的时候,都不敢完全敞开了心扉。 那么,那一点点的膈应也已经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不是昔日单纯的李云裳。 而宇文宸,也不是宇文铭。 林昔瑶彻底想通,紧接着,她才感觉到双颊烫的就像烧红了的烙铁。 她迅速低下了头来,避开了宇文宸那深情动人的眸子,低声道:“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说这样让人难为情的话。” 闻言,宇文宸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攥紧了林昔瑶的手,突然凑近了她些许吗,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道:“那你以后可得习惯才好。” 这才开了个头呢。 林昔瑶的脸更红更烫了。 宇文宸不再逗她,只垂眸道:“要是现在就把你娶回去该多好!” 闻言,林昔瑶脑子轰的一声,似是有烟花在眼前绽放,她羞的都不敢抬头看宇文宸,只垂眸道:“想的美!我还要陪着阿兰!” 说起林昔兰来,林昔瑶唏嘘不已:“我原是打算悄悄去一趟黎山书院看看阿兰的,现在的局势……” 她其实也可以走,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了,会被人戳脊梁骨。 知道内情的只有她和宇文宸以及昭庆帝。 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会以为她是在太子落难的时候唯恐避之不及。 她自然是不在乎外间的那些指指点点的,但会被人嘲笑宇文宸看女人的眼光。 她会因为宇文宸而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宇文宸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心头一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道:“再几日,我陪你一起去。”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下意识道:“真的可以吗?” 黎山书院距楚王都少说也有千里,往返可不是青州一天一夜就能到的。 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五六天。 他身份特殊又尊贵,怎么能擅离王都? 宇文宸轻笑着,对林昔瑶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正巧这几日让宇文铭和李默李静兰他们狗咬狗,担子甩给了父皇,我难得清闲,可以陪你走走。” 宇文宸当然不会告诉林昔瑶,他其实有更好的办法,就是想要偷更多的时间来陪她,打动她的放心,同时也借着“中毒”一事让她心疼他,才选择走这一步棋的。 他倒是乐得清闲,只是苦了父皇最近要操劳一些。 不过,宇文宸觉得这也是他应该做的,毕竟他闲散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给他放个假了。 林昔瑶一听到真的可以很快就去见阿兰,整个人心情就更愉快了。 听到宇文宸提起昭庆帝,她才想起来,还没有将玉扳指一事告诉宇文宸。 林昔瑶下意识要往里衣里摸,手才一拿起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宇文宸还在她面前。 林昔瑶连忙放下了手,红着脸,有些不自然的道:“对了,皇上在看到你送我的金钗之后,也给了我一份礼物。” 宇文宸已经猜到了,不过,他还是装作不知,故意眯起眼睛来,好奇的看着林昔瑶道:“是什么?” 林昔瑶抬手转了转自己的大拇指,低声道:“玉扳指。” 闻言,宇文宸微微一笑,揽了一把她的腰,又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她面前,轻笑道:“既是父皇给的,你便收着。” 林昔瑶只顾着说话,也就没有注意到宇文宸递给她的这茶盏是他刚刚才喝过的。 她下意识接了过来,饮了一小口,才道:“可是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毕竟那么重要的东西。” 宇文宸看到她的动作,眼底里的笑意更甚。 林昔瑶才喝了一小口,正要放下茶盏,他抬手夺了去,就着林昔瑶刚刚喝过的地方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不想我跟他一样,自然要想尽办法护你周全,不必担心。” 茶水已经见了底,宇文宸却没有立即放下茶盏,他的拇指在茶盏边缘上摸索,仿似那温良的触感是来自她的唇。 林昔瑶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的脑子一片嗡鸣,面颊上刚刚才褪下来的红晕又一次渲染了开来。 “你!” “我?”宇文宸笑的越发开怀,语气却带着几分无辜道:“我怎么了?” 303 她的梦 他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昔瑶脸皮子薄,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瞪了他一眼又一眼。 宇文宸心情大好,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林昔瑶也不是个软柿子,眼看着他越发嘚瑟,她一抬手就掐在了他手臂上,用了几分力道拧了一圈,并恶狠狠威胁道:“让你再欺负我!” 这点儿痛对宇文宸来说简直就如同挠痒痒。 但秉承着该服软就服软的原则,宇文宸连忙痛呼:“疼!疼!疼!” 见林昔瑶果然舍不得了,松开了手,宇文宸这才带着一丝委屈控诉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闻言,林昔瑶啐了他一口气,趁着他抬手揉手臂的功夫,林昔瑶连忙站起了身子来,退开好几步远,“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他再不回去,还不知道自己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宇文宸笑着站起来,摊开双手,做无赖状,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计较你轻薄了我的,来吧,放心欺负。” “呸!不要脸!” 林昔瑶实在没忍住,啐了这厚脸皮一口,然后转身就去拉窗户。 宇文宸不敢逼的太急了,怕真的把她给惹毛了,他懂得见好就收。 他走到窗前,对她笑道:“今日来东宫的路线,可记住了?” 林昔瑶挑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没记住!” 宇文宸对她的回答一点儿都不意外,他笑道:“没关系,明天让初十再带你走一趟。” 林昔瑶:“……” 谁说她明天还要去东宫了? 而且,为什么她要记住啊喂! 他就笃定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就要摸着路往东宫跑? 想的美! 林昔瑶正要开口怼他,宇文宸却突然笑道:“没记住也没关系,以后都让初十带着你就好,或者,你不来就我,我就来就你……” 宇文宸越说,越靠近林昔瑶,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在她的耳畔。 吐气如兰的感觉让林昔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退开一步。 但她身后就是窗户,宇文宸似是算准了她的动作一般。 林昔瑶才一退开,他的双手就将她圈在了窗户上。 林昔瑶老脸一红,故作恶狠狠道:“什么就不就的,你快走!” 宇文宸也不逗她了,他倾身在她发烫的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闪身离开。 待宇文宸的身影在院子里消失不见了,林昔瑶这才似是得了新鲜空气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在宇文宸面前,总是没有招架之力。 可羞涩的背后,是甜蜜。 夜里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却并没有将她面上的滚烫减退半点儿。 她的脑子里和耳畔不停的回想起他刚刚说那一番话的片段和他的声音。 林昔瑶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仅仅是苦涩的,还有这般美好的体验…… 这一夜林昔瑶辗转难眠。 这一夜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王采薇。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来到了跟宇文铭约定的鸿雁来酒楼的雅间。 今天才接了昭庆帝的圣旨,这些日子以来,因为王名扬的死而阴霾府中气氛,也终于舒缓了过来。 整个永宁侯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中。 但惟独她,高兴不起来。 换做以往,这是她做梦都想的,可是最近她跟宇文铭相处下来,王采薇有些疑惑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心上人了。 心里既兴奋,又惴惴不安。 母亲说,这是待嫁的姑娘家都会有的心理路程。 但她却并不这么觉得。 为了让自己安心,王采薇让人送了消息给他,将他约在了这里。 “二郎。” 在侍卫的引路下,王采薇站在了雅间门口,推门而入,看到端坐在案几前的如玉身影,下意识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她的声音,宇文铭的眼底划过一抹急不可察的厌恶,不过一闪即逝。 当他抬起眼帘来,看向王采薇的眸子里便带上了一抹款款深情。 “我也是刚到。” 他本来应该起身迎她,像往常那样,但他的身子就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都挪不动半分。 好在王采薇也没有注意到,她面上带着一抹娇羞,在他案几对面跪坐下来,含笑看着他道:“二郎……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说……关于圣旨,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王采薇急于想要知道心上人的心意。 就算有圣旨在,她也想要得到他的亲口认证。 宇文铭眉梢轻扬,面上笑意如沐春风。 他抬手拉住王采薇的手,柔声道:“傻瓜。” 他还什么都没说,但这个带着宠溺的词语却一下子将王采薇心头的疑惑全部驱散。 转眼间,便被蜂蜜填满。 “二郎……这些日子,我以为……” 王采薇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毕竟,眼前的二郎还是她的二郎,这只能说明是她多心了。 他都这般对她了,而她竟然还胡思乱想。 这样一想,王采薇越发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站起身来,像往常一样,大着胆子在宇文铭身边跪坐下来,羞涩道:“我以为你都不在乎我了。” 她低着头,看不到宇文铭这时候的表情,只听他柔声浅笑道:“怎么会,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娶你,为了能让你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正声音里的缱绻神情,让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 宇文铭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在王采薇抬眸看向他的时候,那一抹自嘲瞬间变成了宠溺和怜惜。 王采薇点了点头,扬起笑脸道:“我知道的,我也相信你,之前你一直说要娶我,却迟迟不肯跟皇上开口,在人前也要让我避开,我还误会你……原是你为了我的名节着想,其实早就跟皇上说了,二郎,对不起,是我小心眼了。” 宇文铭的心头蔓延过一抹不耐,但他很快压下,并对王采薇温柔道:“既是误会了我,那你该要如何补偿我?” 304 甜 话音才落,不等王采薇低下娇羞的面容来,宇文铭抬手覆在了她的眼睫毛上,一把将她扣在了怀里,俯身贴了上去。 近乎粗暴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宇文铭小腹下撺着一股无名火,对王采薇反感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就自欺欺人了。 他摊开手将她大半张脸遮挡住,手臂禁锢着她的肩,另一只直接将她的衣裙拽开。 俯身下去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却是林昔瑶冷清绝尘的脸。 宇文铭一怔,下一瞬,那面容竟跟李云裳重叠了起来。 他下腹那股无名之火越发汹涌。 宇文铭一把将王采薇的腰带拉开,抬手直接扒开她的衣襟俯身/下去。 王采薇晕乎乎的,羞涩难当,她红着脸颊,低低唤了一声:“二郎……” 含羞带魅的声音自掌下响起,刚刚还浑浑噩噩的宇文铭瞬间恢复了灵台清明。 他像是被石头烫到了手一般,翻身起来,立即退开了两步。 眸子里一闪即逝的厌恶之后,再看向王采薇的眸子里已经带上了一抹该有的歉意:“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些……没伤到你吧?” 王采薇这时候哪里还好意思去看宇文铭,她低着头,舌尖抵着牙根,一言不发,只用力摇了摇头然后起身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红着脸就小跑着出了房间。 跑到门口的时候,还碰到了宇文铭身边的门客,陈更。 他对她含笑点头,王采薇的脸更红了。 如果说之前她心里还有些不确定宇文铭的心思,那么刚刚宇文铭差点儿没有把持住就已经证明了对她的心意。 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越想,王采薇的脸越发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她小跑着出了鸿雁来,上了在外面等着的马车之后,再不好意思回头看一眼,直奔永宁侯府。 陈更在门口等了一瞬,估摸着宇文铭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这才抬手敲了敲门,得了宇文铭的允许之后,才推门而入。 “殿下。” 宇文铭挑眉,看了一眼陈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道:“我母妃怕我抗拒这门亲事,派你来盯着?” 闻言,陈更连忙跪地道:“殿下误会了,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因着惠妃娘娘而对殿下有所隐瞒。” 宇文铭自然也知道,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留陈更到现在。 只是这会儿他心情郁闷的很,看谁都不顺眼。 陈更抬眸,见他并不是在追究自己的过错,这才道:“恕属下直言,永宁侯府这门亲事应是殿下目前最好的选择,殿下在担心什么?” 宇文铭自然不好将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情愫道出来。 他没有吭声,只垂眸看着案几上的一封密函。 那上面详细的记载着林昔瑶的起居和爱好,他的部下发现,自从她落水之后,不但性情变了不少,就连爱好都变了。 宇文铭一直都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但是现在,他只得先将关于林昔瑶的事情先放一放了。 宇文宸出事,昭庆帝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对他委以重任,无异于将他架在了火上烤。 才两日的功夫,李默和凤仪宫那边就已经开始着手打压他好不容易才在朝中建立起来的势力。 宇文铭也看不穿昭庆帝的心思。 更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手腕果决雷厉风行的宇文宸这一次突然没有任何动作。 探子传来的消息,他中毒颇深,命悬一线。 这几日御医都轮番扎在东宫。 昭庆帝的面色也不好看。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朝中将会迎来一次大换血。 在这紧要当头,就算再重要的事情也要先放在后面。 昭庆帝对他的重用对他来说,虽然凶险,但也是一次机遇。 就算做的不好,他还给他赐了婚,娶了王采薇,对他来说,无异于添加了一份强有力的助力,将来即使朝中生变,永宁侯府也是他的退路。 眼前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超出他的预期。 但宇文铭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一点儿都没有志得意满的感觉。 甚至忙到天旋地转的时候,脑子里都还忍不住浮现那人的身影。 宇文铭越想将她从脑子里剔除,却越不能忘记,甚至最近想起她的频率越发多了起来。 陈更久久没有等到宇文铭的答话,看着他手上的密函,便又壮着胆子道:“殿下,莫不是还念着清宁县主?” 在陈更看来,明明几次都要对她动手都被宇文铭给拦住了,这在宇文铭身上是极其反常的。 之前这样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丞相府的庶女李云裳的身上。 不过,他最后还是在权势和李云裳之间选择了前者。 而如今,这个林昔瑶却让他迟迟不肯下狠心做决定。 陈更便只好劝道:“其实,殿下有没有想过,如今皇上下令将太子禁足,也迟迟没有下旨赐婚,这里面有什么信息透露?” 闻言,宇文铭双眸微微眯起,目光如炬看着陈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见状,陈更越发笃定了心头的猜测,暗想是不是该给惠妃娘娘提前报备一声,不过这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 下一瞬,陈更就在宇文铭那灼灼的目光下不敢再走神,他连忙道:“属下是想着,皇上对将军府毕竟是不同的,念在林将军的情分上,也断然不会亏待清宁县主,而如今,太子失宠,他若是真的对太子失望透顶,那会不会……” 就不会认同这门亲事? 毕竟太子既失宠又命悬一线。 若昭庆帝看重林将军,看重边境将士的话,断然不会在这时候将林昔瑶赐婚给宇文宸。 这才是他迟迟没有下旨的原因。 说起这里,陈更眼前一亮,看向宇文铭道:“这样一说,咱们是不是越发能笃定这一次皇上的心思了?” 宇文铭不置可否的垂下了眸子,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父皇没有下旨赐婚,林昔瑶也就不是未来的太子妃……那么……他是不是还有娶她的希望? 这个念头才从脑子里冒出来,宇文铭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明明心心念念的是李云裳,可是为何最近总是频频的将关注点放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甚至还生出了这种念头? 宇文铭眸色一紧,攥着密函的手也蓦地用力,瞬间将那密函捏成了一团。 305 魔怔了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都睡不好的林昔瑶,当然不会想到有人因为自己而恼羞成怒,甚至要被逼疯。 天将亮的时候,她才终于来了睡意,刚沉沉睡去,朦朦胧胧间就听见外面的拍门声。 折腾了一晚上,林昔瑶的精神却很好,就是眼睛干涩的厉害。 她稳了稳神,才听出来是水仙在外面拍门:“大小姐,宫里的桂嬷嬷来了,请您去前厅去呢。” 桂嬷嬷? 闻言,林昔瑶一个机灵立即从床上翻了起来。 刚刚还有些迷糊的状态瞬间清醒了。 跟凤仪宫已经闹成了那个样子,皇后为什么在这时候找她来了? 是不是觉得宇文宸这会儿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所以叫她过去刁难? 林昔瑶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 就算宇文宸现在是表面上的“落难”,像上一次那样闹一场,皇后肯定也会觉得没脸‘’ 尤其是在昭庆帝明显已经在疏离陈王和李默、偏向于二皇子宇文铭的时候,她更不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从而惹来昭庆帝越发的不喜。 莫不是还想利用自己去打探东宫的虚实? 可她明明已经看到了自己跟宇文宸之间的关系亲昵程度,怎么就能断定自己会帮她? 林昔瑶心头不解,但还是迅速换了衣衫,一番洗漱之后,来到了前厅见桂嬷嬷。 “奴婢给县主请安。” 桂嬷嬷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她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才道:“皇后娘娘有要紧的事要当面跟县主说,还请县主随老奴进宫一趟。”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跟着她进了宫。 她倒也不怕皇后对她不利,毕竟有初十跟着,凤仪宫的那些暗卫的功夫她之前已经领教过了,根本就不是初十的对手。 就算有什么陷阱,隐在暗处的初十也一定可以在第一时间传了消息给宇文宸,再找帮手。 她想看看皇后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凤仪宫。 才一进门,就听到宇文静的哭闹声。 “母后,你倒是想想办法了,还有三天了,女儿不要嫁去西辽,那等蛮夷之地,去了怎么会有女儿的好,女儿还想着在母后跟前尽孝呢。” “母后,你让舅舅也帮我想想办法啊。” …… 林昔瑶进门的时候,正对上宇文静那双哭的梨花带雨的眸子。 刚刚还一脸凄楚的模样,在看到林昔瑶的瞬间变成了凌厉:“你来做什么!你还有脸来!” 宇文静瞬间变成了刺猬,仿似眨眼间就能将林昔瑶刺的体无完肤。 然而,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她越过了她,看向端坐的皇后,怡然行礼道:“清宁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抿了抿唇,遂冷笑道:“你倒是个大胆的,还真的敢来。” 林昔瑶才不会像之前那般,老老实实的跪着。 之前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蒙蔽她的眼睛,眼下反正两人都已经撕破了脸皮来,她断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在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皇后没有开口叫她起身,她自己已经站起了身子来。 对上皇后那双满是冷意和讥诮的眸子,林昔瑶微笑道:“清宁的胆子不大,只是皇后差遣,莫敢不从。” 面上虽然如是说着,但她眼底里却没有半点儿对皇后的敬畏。 见状,皇后的呼吸一窒,她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这才冷眼看着林昔瑶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你妹妹的事情了。” 不然,以林昔瑶对林昔兰的宝贝程度,怎么可能不在乎林昔兰的安危。 林昔瑶微微一笑,扬眸看着皇后,嘴角的讥诮显而易见:“是啊,如果不是我去查证的话,只怕还会被娘娘蒙在鼓里。” “娘娘下手可真是狠,明明可以用她的性命来威胁,却担心会中途生变竟然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这一番话林昔瑶说的咬牙切齿。 任谁都能听出这里面含着的恨意。 她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让皇后相信,林昔兰确实是死了。 否则的话,那将又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即使林昔兰在黎山书院,有宇文宸的庇护不会有事,但比起让皇后知道她已经死了更让她安心。 皇后冷眼看着林昔瑶的面上表情,冷笑道:“本宫可没打算要她性命,是你的好堂妹这样要求的,本宫有什么法子。” 到现在说起林昔云来,皇后的眸子里都是鄙夷。 “母后,你跟她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直接给她一点教训!” 宇文静对于上一次的事情耿耿于怀,恨不得将林昔瑶那张欠揍的脸厮个稀巴烂。 “静儿,你先下去,母后有话要对她说。” 皇后挑眉看着宇文静,用稍有的严肃语气对她道:“回头母后再去看你。” 宇文静心里有气,也不忍拂了皇后的意,她恶狠狠瞪了林昔瑶一眼,这才提起步子离开。 宇文静一走,皇后屏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下了桂嬷嬷。 等到偌大的内殿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了,她才幽幽道:“你一定在想,本宫这时候叫你来做什么吧?” 林昔瑶下巴微抬,看向皇后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没有做声。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也懒得虚与委蛇。 皇后看出了林昔瑶的心思,刚刚还面若寒霜的她突然大笑了起来。 “本宫自然是想让你去探听东宫的消息。” 皇后从位置上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道:“除了你,应该再没有人能接近东宫了,本宫想知道,这一次东宫到底是什么情况,宇文宸到底是死了没。”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林昔瑶跟前。 她的身量跟林昔瑶差不多,两人平视着对方,林昔瑶先开口道:“娘娘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帮你呢?毕竟……你可是杀了我妹妹的人呢。” 闻言,皇后像是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林昔瑶眸子里的冷意。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上林昔瑶那张绝美的面容道:“啧啧啧,当真是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只是,这皮囊再好,却没有身为女子最重要的本事,又有何用?” 306 皇后再召 林昔瑶有些听不懂皇后的话。 她脊梁挺的笔直,灼灼的看着皇后。 “你知道,萧贵妃为什么生了两个公主之后,就不能再生了吗?” 在林昔瑶还没有反应过来皇后前面一句话的时候,她又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没有什么关联的后半句。 林昔瑶一怔,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等她将这思绪捋清楚,就听皇后笑道:“因为她中了跟你一样的毒。”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中毒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苏澈告诉她,是一种无色无味,甚至让人都诊断不出来的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毒素会在身体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侵入反心脉,最后要药石无解。 只是,这跟萧贵妃什么事?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心中的疑惑,皇后耐着性子道:“这么说吧,要是我早一些给萧婉真那个贱人下毒的话,也不至于让她还生下了两个女儿,甚至让宇文淳活到现在生生的抢了静儿的圣宠!”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林昔瑶再转不过弯来,她就是傻子了。 原来萧贵妃从生下了双生子之后不能生育,不是因为产后身体大亏所致,而是因为李静兰下了毒! 不仅如此,她身上也是被下了同样的毒! 一想到这里,林昔瑶只觉得手脚冰冷,她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皇后,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有了生育能力?” 林昔瑶的声音冷的犹如雪顶端上亘古留存的寒冰。 即使见惯了大场面,沉稳从容的皇后也有些后脊梁发冷。 她的眼睫毛迅速扑闪了一下,将心里的震惊给压了下去,再挑眉看向林昔瑶的时候,她的眸中已经是一片冷意和讥诮:“你觉得,我会在这件事上骗你?” “你!” 愤怒之下的林昔瑶差点儿没有忍住,直接抬手要去掐皇后的脖颈,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在。 但凡她在这里动手了,下一瞬站在她身后的桂嬷嬷就能一嗓子喊开。 再之后,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看到她对皇后不敬。 现在动手,是最不理智的。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将愤怒压下,看着皇后道:“你觉得我会上当?” 闻言,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她大笑道:“你上不上当,我是不会在意的,我只是跟你说一声,这毒寻常的大夫根本就验不出来,以后等你嫁给宇文宸了,一直都怀不上孩子,你就知道我所说的是真假了。” “不过,到了那时候,就算是我给了你解药,也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她。 林昔瑶心底的冷意更甚。 她就说,皇后有什么底气再叫了她过来,以为她还会为她心甘情愿的办事!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皇后冷笑:“当初既然让你做棋子为本宫办事,自然也会防着你倒戈向着东宫,而且,你若是生下孩子来,本宫也会头疼的。” 林昔瑶拢在袖摆下的手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皇后走近了她些许,压低了声音道:“就算宇文宸再宠爱你如何,你想想,你为了他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即使将来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你没有子嗣也照样会被拉下来,好好想想我的话吧。” 言罢,皇后提起步子往外走,也不看林昔瑶一眼,走到门口的时候,淡淡道:“本宫给你三天时间考虑,错过了,可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丢下了这句话之后,她径直离开。 桂嬷嬷也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林昔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了几重衣衫。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走出了凤仪宫。 来得时候,没有将凤仪宫放在眼里,走出来的时候,只感觉黑云压城城欲摧般的透不过气。 许是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等林昔瑶走过一处宫墙转角的时候,趁着四下无人,隐在暗处的初十闪身来到林昔瑶面前,带着担忧道:“女主子,可是受了皇后的气?” 他刚刚只在外院等着林昔瑶的信儿,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他不是初一,耳朵没有那么厉害,自然听不到内殿皇后跟林昔瑶的谈话。 这会儿看到林昔瑶走出来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样子,初十担心不已,生怕林昔瑶被皇后欺负了。 正在走神的林昔瑶一抬眸,看到是他,便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她不好跟初十说起这件事。 听到前面转角响起了脚步声,初十对林昔瑶点了点头,身子一闪,转眼就消失在了院墙上。 脚步声近了,林昔瑶循声看过去,就看到两道身影从前面的月牙拱门处走出。 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 好巧不巧进一次宫,都能遇到宇文铭,还有跟在他身边的王采薇。 林昔瑶看清楚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林昔瑶。 宇文铭的面上一如既往带着和煦的假意,就算两人上一次才谈的不欢而散,都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但他面上的笑意却并没有减退半分。 一直都带着虚伪的面具,这样的人不累吗? 林昔瑶心头忍不住嘲讽,面上却不显,依然是淡定从容的表情,好像看到他们跟看到宫里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一条是她去承德门的必经之路。 林昔瑶没有的选择,只能忍着恶心迎了过去。 才走到跟前儿,就听见满面春风和得意的王采薇捏着鼻子,带着一抹娇羞道:“哎哟,这不是我们清宁县主吗?在这里遇到,真的是巧的很呢。” 林昔瑶自然没有错过她眸子里的恨意。 她没有吭声,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本来想直接掠过他们离开,倒不是她怕了他们,而是现在她心情糟的很,懒得跟这些人浪费口舌。 她想离开,但别人却偏偏不如她的意。 林昔瑶的步子才提起来,就听王采薇带着一抹委屈的语气对宇文铭道:“二郎,你看看她,一点儿都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307 暗算 宇文铭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一闪即逝,专心看着林昔瑶的王采薇自然不会看见。 好不容易看到林昔瑶了,而且还是在太子式微宇文铭春风得意的时候,王采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林昔瑶的机会。 林昔瑶一抬眸,自然就看到了王采薇眼底里的挑衅和讥讽。 她本来没打算跟王采薇在这里浪费唇舌的,但也没有理由被人这样找上门来欺辱还不还嘴的道理。 林昔瑶直了直身子,嘴角噙着笑意,对上王采薇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微笑道:“我自然不是对二殿下不敬,只是,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王小姐没有品级和封号在身,见到我,也该行礼问好吧?” 王采薇不料被她这么一呛。 按理说,她确实应该给林昔瑶行礼。 即使再不情愿,林昔瑶的身份摆在那里,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即将成为二皇子妃。 轮品级,她还比林昔瑶高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王采薇自己不甘心。 她攥紧了宇文铭的袖摆,转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宇文铭道:“二郎,你看看她,明明知道皇上给我们赐婚了,还对我这么嚣张,我这个二皇子妃就一点儿没被她放在眼里。”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似笑非笑的看向宇文铭。 宇文铭心头微微一叹,不动声色的从王采薇的手中扯回了袖子,柔声道:“那是因为你还不是二皇子妃,等正式成亲了,清宁县主自然要给你行礼。” 他的话是对王采薇说的,但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林昔瑶。 林昔瑶展颜一笑,对着宇文铭曲身行礼,并从容道:“谢殿下主持公道。” 话音才落,气急败坏的王采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宇文铭,恰好看到宇文铭看向林昔瑶那带着笑意和专注的眼神。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裂开来。 这一瞬,王采薇只觉得手脚发麻。 之前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在给他找借口,但所有让她可以信服的借口和理由在这一瞬都显得有些滑稽。 王采薇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才发现喉头有些堵。 但一看到林昔瑶那一副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王采薇心里更恨了。 “你!你不要太得意,我嫁给二殿下是迟早的事情,就连圣旨都已经下了,所以,你迟早要给我行礼!大不了我先忍你这一时。” 既然宇文铭不给她出头,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找回些颜面。 话音才落,王采薇冷哼了一声,一改愤怒的模样,转而讥诮的扫视了林昔瑶一圈,最后道:“倒是你,之前不是说要嫁给太子吗?怎么,现在东宫出了状况,你这攀龙附凤的女人就不想嫁了?还是说……其实皇上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你嫁进皇家,否则的话,也该下一道圣旨吧?” “住口!” 宇文铭一听到林昔瑶要嫁给宇文宸,就觉得胸口堵得慌,王采薇越说越不像话,他一个没忍住,话才一说出口,宇文铭又有些后悔。 果然,下一瞬就见到王采薇眸子里带上了一抹难以置信和泪意,他连忙换了语气,解释道:“皇上的心思也是你可以揣摩置喙的?” 听到这句话,王采薇的面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林昔瑶冷眼看着他们两人的反应。 觉得这两人貌合神离倒是精彩。 她心情不太好,也没有兴趣继续看戏。 只对宇文铭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等她走出了好远,都能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一点儿都不在意。 那一年的相处虽然没有真正的爱上宇文铭,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的,甚至林昔瑶终于松口答应他的求娶之后,还想过以后要将自己的真心送上。 现在看来,这一切才像是一个笑话。 待她看穿了这些伪装和背后藏着的阴谋的时候,林昔瑶对宇文铭便只有恨了。 她觉得,自己以前应该是眼瞎了。 再不想在这里逗留,林昔瑶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承德门,一路往将军府而去。 宇文铭这边,自见到林昔瑶之后,一颗心就再难平静。 “二郎?” 王采薇生性敏感,很快就发现了宇文铭的状态不对。 她抬眸看着宇文铭,试探性开口道:“二郎……你是不是觉得我碍眼了?” 虽然是试探的话,但说话间她的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全然没有刚刚对林昔瑶的飞扬跋扈,只用一双委屈可怜的眼神看着宇文铭,大有如果宇文铭点头的话,她就能哭着绝望的离开。 这个全身心都是自己的女人。 宇文铭心头微微一叹。 换做别人,看到这幅模样多少会心软。 而他是个例外。 现在看到自己的后半生会跟这个女人绑在一起,宇文铭心头剩下的只有心浮气躁的烦闷。 不过面上,他微微一笑,用自认为最温柔缱绻的声音道:“怎么会,我若是真的觉得你碍眼了,怎么会在父皇那里说明自己娶你的决心?”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患得患失的王采薇心头一暖。 是啊。 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有说服力了。 因为太子式微宇文铭被重用,现在他的身价已经水涨船高。 京中贵女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嫁给他。 他其实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但他还是选择了自己,这已经比任何事情都有说服力了。 王采薇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对着宇文铭展颜一笑道:“我就知道二郎最好了。” 宇文铭笑了笑,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在王采薇没有看到的角度,那漆黑如墨的眼底里全是冰封千里的冷漠。 两人去了芳华宫给宇文铭的生母惠妃请安。 趁着王采薇在花园里赏花的功夫,惠妃走近了宇文铭,压低了声音,担忧道:“我儿怎么了?” 就算宇文铭将情绪掩饰的再好,惠妃也能一眼就看出了他状态不对。 而且,她的眼线已经在第一时间将刚刚宫墙下那三人的对话呈报了上来。 还早宇文铭和王采薇进芳华宫一步。 308 心烦 宇文铭的眸子从满庭芳菲中回过神来,扫了一眼身边的惠妃,冷笑道:“母妃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这话怼的惠妃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已经习以为常。 自从那个女人死后,宇文铭对她的态度就是这般。 念及此,惠妃那双桃花宴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铭道:“你还在为她怪母妃?” 宇文铭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但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 惠妃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冷笑了一声,自嘲道:“母妃为你精心谋划,倒还错了?” 见宇文铭不为所动,惠妃压低了声音道:“那女人再怎么好,也是相府出来的,你焉知她不是李默派来你身边的细作?而且,她一个庶女出声,能给你带来什么?” “一个庶出,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妃,反而还会拖累你。” “母妃知道你于心不忍,不舍得跟她断了,这才推了你一把。” 惠妃又走近了一步,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道:“而且,最后做出杀她的决定的,是你,不是吗?” 这句话就如一声闷雷,在宇文铭的头顶炸响。 是啊。 是他下令去杀她的。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来这里怪别人。 惠妃一句话,就如同一道将宇文铭打入阿鼻地狱指令。 眨眼间的功夫,他浑身发冷,面色苍白如纸。 惠妃满意的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噙着浅笑道:“既然当初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更应该狠了心的走下去,不然的话,她不是死的很不值得?” 宇文铭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惠妃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她轻叹了一口气,抬眸看着正在姚红魏紫前观赏,还时不时的含羞带怯的看向宇文铭的王采薇,满意道:“你看看,你现在多好。” “圣眷在握,还即将迎娶永宁侯府的嫡女,距离那个位置又近了一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宇文铭也在心头这样问自己。 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是,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莫说现在只是距离那位置又近了一步,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现在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也不会开心的。 惠妃见宇文铭没有吭声,忍不住最后下了一剂猛药:“我知道你恨我,可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当初,我不过是想要将她推离你身边,可没有想过要取她性命,并且,还为她选了一门好姻缘,可你呢?” “你嫉妒和恨意,还有一些你自己才能说得出来的情绪占据了主导地位,这才让你做出了要杀她的决定。” “铭儿,从始至终,你都是自私的,你爱的,也只有你自己。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对过往耿耿于怀,继续自私下去就好了。” 戳破了宇文铭的心思,惠妃冷笑了一声,提起了步子朝着已经带着一抹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们的王采薇走了过去。 而此时,宇文铭的心里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至始至终,你都是自私的,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直接将他内心的不堪暴露了出来,就算他再想为自己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却无法否认这确确实实是自己内心的阴暗面。 因为他的自私,所以只能容忍李云裳心里只住着他一个人。 所以,在得知自己母妃竟然背着自己操纵着李云裳的婚事,让父皇下旨给她和宇文轩赐婚的时候,他才那么恼羞成怒。 原本跟李云裳接触的初衷,只是想迷惑李默。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间,那个俏美生动的女子就这样走进了他的心。 让他都不能忽视这一点。 在得知父皇的旨意已经下达的那一瞬,他的心痛如刀绞。 一想到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他就嫉妒的发狂。 几乎是在一瞬间丧失了理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已经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女人。 即使被母妃逼着私下向永宁侯府嫡女靠拢,但他一直都有清晰的认知。 如他母妃所说,即使她出身丞相府,但庶女的身份让她担不起正妃的位置,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等到将王采薇娶进门,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娶她做侧妃。 反正他心里想着的是她,王采薇不过是一块垫脚石,娶进了门来当一块摆设都没关系。 但是,事情的发展就这样超出了他的预料。 当他为了她将要嫁给别人陷入癫狂的状态下的时候,母妃在一旁轻描淡写道:你就不怕她将来嫁给宇文轩,给他吹吹枕边风? 毕竟,他的很多事情,以她的聪慧,应是知晓的。 尤其是他磅礴的野心。 这句话似是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再一想这些年母妃给他灌输的,为了成就大事,就必须学会舍弃对自己狠的理念。 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 早知道那一瞬的迟疑会带来今天的撕心裂肺,宇文铭宁愿自己从未有过任何决定。 “二郎……” 王采薇娇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宇文铭这才回过神来,在他周身的时候,她已经含笑走在了他身边。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王采薇嘟着嘴,面上带着一丝小媳妇儿一般的委屈。 见状,宇文铭轻叹了一声,将肺腑里翻涌的痛楚和悔意悉数压下,然后再垂眸看向比自己还矮了一个头的王采薇,用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温柔声调道:“没什么,我在想让母妃给你准备一些什么聘礼。” 话音才落,王采薇刚刚还暗淡着的眸子瞬间绽放出无数华彩,她羞涩的红了脸颊,却还是大胆的抓住了宇文铭的袖摆,娇羞道:“只要是二郎准备的,我……我都喜欢……” 闻言,宇文铭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 都喜欢…… 是么? 309 阴暗 林昔瑶从承德门出来,本来想直接回将军府的,可是走到一半,却蓦地想起苏澈来。 她打起帘子来,让初十调转了方向,直接去了苏澈给她留下的联络的铺子。 药店的老板上了年纪,眼睛都有些发花,看了好半天,都没有将林昔瑶认出来,他不解道:“请问,您是苏公子的什么人?” 毕竟关乎苏澈的安危,他不敢贸然暴露苏澈的行踪。 林昔瑶将自己的身份说了,老板这才知道这是苏澈特意吩咐要关照的将军府的大小姐。 他连忙请了林昔瑶上坐,并亲自沏了茶过来,对林昔瑶道:“不知道是清宁县主,怠慢了,怠慢了。” 林昔瑶微微一笑,诚恳道:“苏公子还没有回来吗?” 算起来,苏澈离开都已经小半个月了。 他给她的那些药丸子也还有不到十天的分量。 林昔瑶知道苏澈虽然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他还是靠谱的,之前既然答应了会给她送药,就一定不会食言。 但是,她现在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她身上的这毒会影响生育能力,苏澈到底知道不知道? 按说,以苏澈之能,既然能诊断出这毒来,就应该对这毒以及对她身体可能造成的损伤有一定的了解。 但他既然知道,又为何没有告诉她? 林昔瑶想不通,她来是为了亲口问一声苏澈的行踪。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老板只说苏澈去了药王谷,没有那么快赶回来。 林昔瑶从药铺了走出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正准备上马车,抬眼就看到了对面街上玉芳斋三个大字。 听说是王都里最好的珠宝铺子。 林昔瑶本打算上马车回将军府的,看到这铺子,脑子里不由得就想起了宇文宸送给她的那支金钗。 她还没有什么东西送给宇文宸做回礼呢。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她便对初十招了招手,让他将马车先靠边停下,自己提起了步子走进了玉芳斋。 玉芳斋的店小二常年跟京中贵胄打交道,一眼就看出了进门的林昔瑶周身气质不俗,身上的衣料更是华贵,于是连忙叫了东家一起将林昔瑶迎了进去。 “姑娘,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是头面首饰,还是古玩玉器?” 从外面看,玉芳斋的店面在这繁华的东楚王都大街上并不打眼,但一进来,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让林昔瑶也有些惊讶。 尤其是下面几个柜台上明晃晃金灿灿的摆放着的那些金器,直闪瞎了人的眼。 她还没有想好要买什么,只是突然起意。 见店小二和店主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林昔瑶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忙去吧,我先自己看看,有需要再叫你们。” 一听她如珠玉抨击的声音,店家越发笃定这姑娘身份尊贵。 人家都说了让他们别烦着,他当然不会给人添堵,连忙拉着店小二上二楼去招待另外两位贵客了。 林昔瑶在各种金擦擦的金器面前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她转头对才走下楼梯拿茶盏的店小二道:“可有玉器?” 她只看到满眼的金灿灿。 闻言,店小二笑了,他抬手一引,对林昔瑶道:“贵客应是第一次来玉芳斋,我们这里有三层,第一层为金,第二次是玉,顶层是稀世珍宝,给贵客们落脚歇息地方也在二楼,贵客若要玉饰的话,我带您上楼上稍作休息,然后将我们这里品相最好的玉饰送来给您瞧瞧可好?” 林昔瑶本是随口这么一说,结果听这店小二一番介绍,她倒是想起来要买什么东西给宇文宸了。 宇文宸松了她金钗,她就送他一枚玉坠子吧,正好系在他的腰际。 这样一想,林昔瑶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在店小二的注视下,她点了点头。 才上楼,不等走出楼梯口,就听见前面竹帘后传出来的轻笑声:“还是表妹最懂我了,我就是喜欢这样碧玉通透的色泽,老板,这玉簪给我包起来。” 李云秀的声音,林昔瑶绝对不可能听错。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云秀。 这女人又蠢又笨还心胸狭窄,而且每看到她一眼,就会提醒林昔瑶一次,这些年她在丞相府所受到的那些刁难。 她的心情当然不会好,提起的步子一顿,正打算转身寻个旁边的雅间坐下,但已经来不及了。 刚刚传来声音的竹帘被人打起,下一瞬李云秀和跟她说话的女子的身影就落入了林昔瑶的眼帘。 她看向她们的同时,她们也正好抬眸看到了她。 “倒真的是冤家路窄。” 李云秀轻哼了一声,带着一抹嘲讽道:“清宁县主也会来这种小地方选东西,就不怕跌了自己的身价吗?” 话音才落,一旁的店主和跟在林昔瑶身边的店小二皆是一怔。 清宁县主! 就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女,传闻中要成为太子妃的林昔瑶?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个名头来,两人未必相信。 可这说话的女子是相府的千金,也是金娇玉贵顶顶厉害的人物,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能有假? 再加上,他们一开始就觉得林昔瑶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俗,容貌倾国倾城,眉宇间还带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 只一眼,就让人再难忘却。 “清宁县主……” 店家和店小二微微张大了嘴,下意识附和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来给林昔瑶见礼。 林昔瑶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这才笑着走到了李云秀面前,居高临下般看着李云秀道:“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和未来的陈王妃都来这种地方挑东西不怕掉身价,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李云秀本来是想在言语上打压一番林昔瑶。 谁曾想竟然反被林昔瑶给嘲讽了一番。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下意识用眼神扫了一眼身边的刘娇。 见刘娇一脸尴尬和无措,刘云秀这些年被刘娇夸的几乎要上了天的身为姐姐的优越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冷眼看着林昔瑶,冷哼道:“你的太子殿下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在这外面,你倒还是会狐假虎威耍威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句话已经说的很难听了。 310 走神 林昔瑶像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她话里的嘲讽和敌意一般。 “我再怎么狐假虎威,至少有人给我撑腰,愿意让我借着他的威风,不像有些人,给人下了药想爬人家的床,送到人家嘴边人家都不要。” 论起伤口上撒盐,就没有人比得过林昔瑶。 她一番话既嘲讽了刘娇,也嘲讽了李云秀。 毕竟这对表姐妹,还真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李云秀蠢,而刘娇聪明太多。 李云秀是被刘娇卖了,还在心甘情愿的给她数钱,刚刚刘娇只不过一个眼神,她就甘愿为刘娇出头。 这人的蠢,是无可救药了。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直接转身进了刚刚店小二要引她进去的雅间。 被林昔瑶一席轻描淡写的话臊的面红耳赤的李云秀直跺脚,“你看看她!真不要脸。” 闻言,刘娇没有说话,只垂下了眸子以示自己的无措和无辜,只是在那她双长长的眼睫毛下,划过了一抹同样的认同,不过这认同的对象却是对着李云秀的。 “表姐,别生气了,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 刘娇轻声的劝,又拉了拉李云秀的手,轻笑道:“你刚刚不是说要去上面再选两颗珠宝做头面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虽然刘娇依然怒火烧心,但好歹还是恢复了一丝理智。 知道林昔瑶是清宁县主,现在的她是不能动她分毫的。 “也是,迟早是条落水狗!” 李云秀愤愤然的说完这句话,见店家一脸咂舌的样子,她面上到底是划过一抹不自然,并沉声道:“还不快带我去!” 店家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引了李云秀往三楼走。 “表姐,我再选一个玉镯子,等下来寻你。” 刘娇对李云秀甜甜一笑,面上无害。 “好,选好了快点上来,免得看到某些人膈应。” 说话间,她还不忘扫一扫林昔瑶所在的雅间。 只是有竹帘隔开,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依然能想象的到林昔瑶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眉梢带上的讥诮。 李云秀心情越发不好了。 她再不想看一眼,转身就提起步子蹬蹬瞪的上了楼。 李云秀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刘娇这才转身进了林昔瑶所在的雅间。 竹帘被挑开,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刘娇那万年不变的娇俏面容。 她就知道她会来。 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当着李云秀的面就过来找她了。 由此可见,李云秀是真的蠢。 “不跟你那好表姐联络感情吗?” 自上一次撕破了脸皮之后,林昔瑶也懒得跟刘娇再伪装了。 戴着假面具这种事,她无师自通,只是,她到底不喜欢那样的活法。 所以,除非必要的场景,她都是真实的样子。 一如对上刘娇的眸子的时候,她眼底里的不喜和讥诮也十分明显。 刘娇何其聪明,一眼就看出了林昔瑶的反感。 不过她面上倒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我听说,这玉芳斋不仅金玉首饰是这东楚王都头一份,就连这茶也是顶好的。” 刘娇笑了笑,主人翁一般在林昔瑶对面坐下。 既然林昔瑶已经不屑于跟她演戏,连表情都不加修饰了,刘娇也就不会自取其辱还假惺惺的来行礼。 落座之后,她抬手为林昔瑶倒了一杯茶,继续道:“县主尝尝,看看跟东宫差了多少?” 听这话的语气,她已经知道自己去过东宫了。 不过,林昔瑶倒是也不意外这一点。 毕竟之前那一次,是光明正大的被带去了东宫探望宇文宸。 林昔瑶挑眉看了一眼刘娇递过来的茶,并没有接,只道:“刘小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我觉得,你我之间其实不必再这般处心积虑,毕竟……我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闻言,刘娇不但不气恼,反而噗嗤一笑道:“我就喜欢县主这直来直往的性子。” 说是喜欢,但她眼里并没有半点儿感情在。 “春枝,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 刘娇突然扬声对外面的丫鬟吩咐。 林昔瑶之前是被皇后召去了皇宫的,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丫鬟。 是临时起意要来这玉芳斋。 她看着被刘娇吩咐出去守门的丫鬟的背影,眉梢微扬,却并没有说话。 刘娇给她倒的茶水,她也没有碰一下。 刘娇垂眸,眼神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茶盏,眼底里绽放出了一抹笑意。 她抬手又拿了一个茶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然后大大方方的当着林昔瑶对面饮了一口,这才道:“实不相瞒,我知道皇后这一次叫姐姐进宫做什么。” 这一声姐姐,叫的林昔瑶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之前她拉着刘娇跟自己在一条战线上的时候,刘娇还没有开始针对她,那时候她的一声姐姐,她倒也从容听了。 如今,前脚才听到她亲昵的叫着李云秀表姐,后脚就来叫她姐姐。 从容沉稳如林昔瑶,眼底里也不由得划过一抹讥诮。 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越发深了。 刘娇自然没有错过她面上的表情,见她不答话,刘娇饮了一口茶,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 “我想着,这里面关系的重要性,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太子再宠你疼你,但你不能为他生儿育女,将来地位就坐不稳,只能看着东宫一个接着一个进来新人,到时候的情形……啧啧,好不凄凉。” 刘娇嘴角噙着笑意,却并不曾到达眼底,倒是那一抹讥诮刺痛了林昔瑶的眼。 她不是软柿子,自然没有被人嘲讽到这个份儿上还不还击的道理。 “如果刘娇妹妹是连可怜我的,那倒是不必了,”林昔瑶笑里藏刀道:“好歹我也是东宫未来的女主子,总比某些人吃不到葡萄却说葡萄酸来的好。” 闻言,刘娇面色僵了僵。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的不自然,下一瞬,她便对林昔瑶娇俏一笑道:“姐姐误会了,我找你来,当然不会是为了看你笑话,而是……” 311愚蠢的李云秀 她拖长了音量,确定外面除了自己的丫鬟春枝之外没有旁人,这才继续道:“我想跟姐姐达成一条协议,将来互利互惠。” 林昔瑶抬眸看着刘娇。 她依然是那一副娇俏的不谙世事的模样,眉梢眼底的娇憨我见犹怜。 若不是亲眼看到过她的狠辣和算计,林昔瑶都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外表无害的小姑娘竟然有那般深沉的心思。 “你想说什么?” 她耐着性子来,又问了一遍。 刘娇的手握紧了茶盏,如玉珠般的大拇指在茶盏边缘摸索。 确定林昔瑶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刘娇才道:“我想说,姐姐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与其放别人进东宫,倒不如成全我,我要的又不是太子那个人,我只想要荣华富贵和名利,将来我给他生下了一儿半女,抱在姐姐的名下也是好的。” 闻言,林昔瑶双眸微微眯起。 刘娇笑颜如花,继续道:“不但孩子可以记在姐姐的名下,帮助姐姐稳住地位,将来我也会出面挡了那些要进东宫的花花草草,了却姐姐的麻烦。” 林昔瑶点头微笑:“听起来不错。” 闻言,刘娇的眼底才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点头道:“我的手段和心计,姐姐应是见识过的,如果我想让别人不能进东宫,就一定有办法。” “姐姐助我达成所愿,我以后也一定会为姐姐马首是瞻。” 刘娇笃定的说完这一番话。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看似在犹豫,实际上心里的冷意已经到了极限。 看着刘娇隐隐期待的眼神,她突然问道:“你既然为了荣华富贵而来,为什么一定是太子?” 撇开那些藩王世子,世家公子不提,就连皇子都是好几个,为什么一定是宇文宸。 而且还是给他当侧妃。 以刘娇的身份,嫁给谁都是妥妥的正妻位置。 之前她心里装着的都是陈王,明明是深爱,却能如此利落的放手,让林昔瑶都不由得感慨。 听到她的这一番话,林昔瑶更是惊讶。 “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是触及到了刘娇心头最柔软的位置,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不过下一瞬,她便笑颜如花道:“因为既然已经得不到真爱,那便要嫁给这世上最优秀的男人。感情和权势,不能都丢了。” 刘娇的回答让林昔瑶有些意外。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刘娇终于放下茶盏,抬眸直直的看着林昔瑶,这时候,她眼底里一片澄澈,倒不是在说谎话。 “如果我一开始喜欢的人是太子,而且他也心悦我的话,无论他什么身份我都甘之如饴,可惜啊。” 可惜,她喜欢上了陈王宇文昊,而宇文昊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往日里,他看向的是她的表姐李云秀,现在他看向的是林昔瑶。 刘娇心里清楚的很,宇文昊未必是喜欢李云秀和林昔瑶,男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展露无疑,因为得不到才觉得弥足珍贵。 而她这种只适合走娇俏路线的容貌,也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既然如此,何不早早的醒悟? 从宇文昊的身上,她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将来在陈王府孤苦无依的漫漫长夜了。 所以,她才选择像权势看齐。 女人一旦从感情里清醒过来,就会变得格外的理智和聪慧。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女子。 陈王和太子之间的优劣,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她选择了太子。 想起了这些,刘娇难得的叹了一口气,半天才幽幽道:“或许你会防备着我,觉得我将来进了东宫利用手段来暗害你,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刘娇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带着一抹自嘲道:“我能看的出来太子对你的心意,若是我对你动手了,只怕这一辈子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而且我也很自私,即使他不爱我,我也容不下以后他的三宫六院在,有你在,他自然不会再去想其他女人,若是你倒了……那可就未必了。” 林昔瑶没有直接拒绝,她只冷眼看着刘娇,似是在思考她的话,亦或者是在打量刘娇话语里的几分真意。 这时候,竹帘外响起了春枝的干咳声。 刘娇耸了耸肩膀,轻笑道:“话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清宁县主不必立即回答了,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言罢,她站起了身子来,朝外走了出去。 当竹帘打起来的时候,刘娇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对林昔瑶道:“我已经从皇后那里得到了肯定的消息,那毒是无药可解的,所以你不要去相信那女人的鬼话。” 说起这里,她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就算你相信了,我知道以你对太子的心思,也断然不会帮她。” 言罢,她见林昔瑶没有吭声,这才退了出去。 等到雅间里只有林昔瑶一人的时候,她才蓦地靠在了靠背上,一下子瘫软了身子。 刘娇最后那一番话击中了她的心弦。 无药可解…… 所以说,她已经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酸涩的感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自眼角眉梢和鼻息间涌了出来。 自制力再好,林昔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下一瞬便泪如雨下。 好不容易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想着这还是在外面,不是将军府可以让自己痛痛快快哭一场的地方。林昔瑶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那清晰的疼痛到底是让她恢复了几分清醒。 就在这时候,外面楼梯间响起了李云秀的声音。 “你怎么挑了那么久?” 刘娇轻笑道:“看中了好几只,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紧接着就是刘云秀不耐烦的声音,“都买了不就成了,堂堂显国公府还缺了你的银子?” 刘娇笑着点头应下,上前很自然的拉起了李云秀的手。 两人说笑着走下了楼梯。 林昔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了。 刚刚吩咐了去拿玉坠子的店家看到守着门口的春枝和刘娇走了,这才带着托盘小心翼翼的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312 互利互惠 林昔瑶选好了玉坠子从玉芳斋里走出来之后,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将军府。 迎面碰到要外出的林远成。 一看到她的面色,林远成担忧道:“瑶姐儿,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面色看起来这么差。” 林昔瑶摇了摇头,勉强挤出来一抹笑意,看向林远成道:“昨日受了些风寒,所以今天精神一有些不济,二叔不必担心。” 说着,林昔瑶看了看林远成的装束,下意识道:“二叔要出门吗?” 林远成点了点头道:“你祖母有个隔房的表兄带着家眷来了王都,按辈分,我还叫一声表叔,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拜见的,但是这些日子你祖母身体不好,我一直都守在府上,他送了几次帖子来邀请,现在你祖母身体好些了,我便去一趟。” 看林远成的表情,似是对那个表叔并没有多看重,去拜访只是无奈之举,林昔瑶便也没有多问。 打过招呼之后,林昔瑶提起步子就要回海棠院,却听林远成叫住了她。 “瑶姐儿,外界都在传你跟太子……” 林远成面上划过一抹迟疑,在林昔瑶疑惑的眼神下,才道:“你若是不喜欢,不必委屈自己,以皇上对兄长的情分在,也不会胁迫你的,现在将军府虽不及兄长在时,但也断然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去争荣耀。” 林远成抬手拍了拍林昔瑶的肩膀,面上带着一抹自责道:“是二叔没用,没有能力庇护你,更没有教好赋儿……不过能有今天这一切,我们已经知足。” 林昔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林远成是信了坊间传闻太子不举,怕林昔瑶是为了将军府的荣耀才选择嫁过去的。 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都已经足够让林昔瑶感觉心头一暖了。 她微微一笑,对林远成道:“二叔放心,我不会委屈。” 其他的也不好多说,林昔瑶对林远成递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去。 即使她表面上稳妥的很,实际上才回了房间,林昔瑶就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她手上还攥着要送给宇文宸的玉坠子,但心却没有半点儿雀跃和该有的娇羞欢喜。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等到初夏最后一点余晖落在墙头,房间里也逐渐暗了下来,林昔瑶这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 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转身去找火折子。 才站起来,就听见院外风声一紧。 下一瞬,宇文宸的身影出现在了窗边。 光线虽然暗淡,但宇文宸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红肿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 他眸中的欣喜和温柔瞬间化作了冰冷的刀锋。 声音也沉了下来:“可是李静兰给你气受了?” 林昔瑶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腾腾杀气,连忙摇头道:“没有,她现在还气不到我。” 看到突然如天生降临的宇文宸,林昔瑶的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要将今天在凤仪宫里发生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告诉他,想要问清楚他的心思。 但她真的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林昔瑶又怕了。 越是在乎一个人,才越会乱了分寸,也越害怕失去。 她害怕听到宇文宸的答案。 他是太子,天之骄子,也是将来东楚的帝王。 他对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言犹在耳,林昔瑶并不怀疑。 但是,这一切都是基于她能为他生儿育女的基础上。 而如今,她若不可能有孩子…… 就算他接受,满朝文武不会接受,东楚的子民不会接受…… 她要成为千古罪人。 林昔瑶心头的弦又绷紧了几分,她拢在袖子下的手也下意识攥紧了些,下午的时候就因为紧张,不算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掌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这会儿,新伤旧伤一起迸发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 “那是怎么了?” 宇文宸一见她的表情,就连忙抬手拉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将她拉到一边的矮榻上坐下,这才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头,带着几分责备和关心的语气道:“你啊,该怎么说你好呢?每一次紧张伤心或者愤怒到无所适从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就攥紧了拳头。” 宇文宸看到她掌心的血肉模糊,眼底里满是怜惜,他沉声道:“常远!” 话音才落,窗外掠进来一道黑影。 眨眼间,还在对面屋脊上的常远就落到了林昔瑶面前,看到握在宇文宸掌中的她的手,常远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从怀里摸出了最好的玉露膏。 这也本是他暗戳戳的给自家主子准备的,可是最近的发展有些不太对……每次都是林小姐用上了。 常远当然不敢在这时候多做停留,作为训练有素的影卫,他都没有多看林昔瑶一眼,将玉露膏递给了宇文宸便闪身离开。 “还疼吗?” 宇文宸一手抓着林昔瑶的手腕,一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抹玉露膏,担心林昔瑶会疼,他还时不时的低下头来对着她的伤口吹气。 本来是掏心窝子暖的画面,林昔瑶心头的酸楚却越发汹涌了起来。 眼泪再也止不住,直接像滚豆子似得掉了下来。 “乖,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宇文宸知道,林昔瑶看起来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实际上骨子里的坚强和执拗连一般男儿都自愧弗如。 像今日这般情绪失控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表面看起来从容不迫,温柔到了极致,实际上心头早就慌乱的无所适从。 林昔瑶在他温柔的如同二月春风般让人舒服的语调下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想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还不等拿起来,就被宇文宸给抓住了。 “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宸吐气如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神里带着不容抗拒的笃定。 林昔瑶细看,甚至能看到他那深不可测的眸子里看出汹涌澎湃的杀气。 313 试探 林昔瑶纵然有千般委屈,对上那样一双目光之后,一颗无所适从的心也似是被人妥帖安放了起来。 可是,这要她怎么说出口。 宇文宸对她的喜欢,她当然能感受到。 但是,如果他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话…… 念及此,林昔瑶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下午的时候,刘娇跟她说那样一番话的场景。 他是储君,怎么可能没有孩子。 就算他能答应,皇上和太后不会答应,满朝文武不会答应,黎民百姓不会答应。 她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刘娇当时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心里就已经将刘娇否定了,她不可能同意。 但这一番话也提醒了林昔瑶。 她爱他,就要从他的角度来,多为他考虑,她不能自私的霸占着他,这样一来,将来势必有女人会被迎进东宫为他绵延子嗣。 她纵然有千般不愿意,也要为他考虑。 只是,理智上能接受是一回事,感情上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昔瑶觉得,在这方面,她是自私的。 即使到了那种程度,她也接受不了他身边会出现其他的女子。 “瑶瑶?” 宇文宸倾身上来,抬手温柔的擦掉她脸上的泪痕,一手将她拥在怀里,让她的额头靠在他宽阔有力的肩膀上。 “你要跟我说,我才能知道怎么做才好。” 宇文宸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我知道,你在顾及着我的身份,旁人或许觉得太子妃的位置耀眼夺目,享尽这世间荣华富贵,可是,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个身份就像是一个金丝囚笼,这后宫中的倾轧,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哪一样不让人心生厌倦,你若不是真心喜欢我,以你的性子,又怎甘愿入那囚笼?” “你都愿意为了我而走入那囚笼,我又怎么可能负了你。” 宇文宸的声音甘醇如陈年老酒,他在她头顶吐气如兰,才三言两语,林昔瑶觉得自己就有些醉意。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磨磨唧唧的人。 与其自己在这里猜来猜去,还让宇文宸担心不已,林昔瑶定了定神,下定决心要跟宇文宸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她挣扎着从宇文宸的怀里坐直了身子,抬眸看着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宇文宸。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若大的房间里便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缠绵又暧昧。 林昔瑶动了动被宇文宸握在掌中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还带着温热,就如他整个人给她的感觉似得。 仿佛能包容她的一切。 这一次,他也能包容吗? 怀揣着忐忑,林昔瑶在宇文宸那耐心引导的目光下,轻叹道:“之前皇后想要利用我,让我成为她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为了能更好的控制我,她不但抓住了阿兰,还给我下了毒。” 这一点,宇文宸是知道的。 初一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在了将军府,所以,苏澈跟林昔瑶说的那些话,初一也早就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宇文宸。 宇文宸虽然没有跟林昔瑶讨论过这个问题,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让手下人去寻找解方。 “苏澈给了我一些药丸子,能暂时控制住毒素的蔓延,至于解方,他答应我会帮我想办法。” 林昔瑶眸色一动,说到最关键的一步,却有些不敢看宇文宸的眼睛了,她垂下了眸子,语气萧瑟道:“今天皇后将我召进宫去,我才知道,她给我下的毒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当年,萧贵妃就是因为那毒才不能再生育……所以……” 说到后面,林昔瑶已经说不下去了。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时候溃不成军。 宇文宸的眸子里仿似刮起了一股携着碎雪的风,他握着林昔瑶的手都微微颤抖。 林昔瑶哭了一回,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 想着横竖跟宇文宸摊牌了,看他怎么决定,她壮着胆子抬起眼帘来看向半天都没有吭声的宇文宸。 “你不可能没有子嗣,而我……我刚刚已经想过了,我也接受不了你再有别的女人生孩子,不然,那将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根刺,我承认我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 林昔瑶的话无异于一把刀,一刀一刀的割在她自己的心头。 这才叫将自己心剖开来给宇文宸看。 “但与其这一辈子勉强绑在一起相互折磨,倒不如痛快放手,所以,阿宸,你忘了我吧。” “我知道,也许你现在凭着一腔热血一时兴起,会答应我以后不再接纳新人,可是,这都是不现实的,正如你之前所言,你不单单是为你自己活着,你还肩负着东楚的担子。” 一口气说完这些,林昔瑶的心早已经鲜血淋漓。 她再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眨不眨的,固执的看着宇文宸。 明明鼻尖酸涩,眼泪就要控制不住,她却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背,借着手背上的痛楚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宇文宸依然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 林昔瑶说了这一番话,见他除了眸色冰冷了一些之外,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表示,她的一颗心也逐渐冷了下来。 她分明是害怕从他口中听到那些就此别过一类的话的。 可是现在,他一言不发却比任何话都伤她的心。 林昔瑶是骄傲的。 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宇文宸面前跌落到尘埃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了步子站起身来,迅速拉开跟宇文宸之间的距离,然后做了一个恭请的姿势,不卑不亢道:“殿下,请回吧。” 还有几个字,突然从林昔瑶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眼看到了唇边,她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忍着心痛说出撵人的话之后,林昔瑶就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她抬手一把抹掉自己面上的泪痕,对上宇文宸的那双眸子的时候,依然是那副骄傲清冷的模样。 越是这种情况,她越不能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卑微。 沉默了良久的宇文宸终于提起了步子,大步朝着窗户走来。 林昔瑶抬眸看到他的身影,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响。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碎裂开来。 314 一别两宽 害怕被宇文宸看出自己眼睛里带着的痛楚。 她不需要他的怜悯和施舍。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转过了身去。 只是,她才一动,手腕就是一痛,宇文宸拽着她手腕,用力将她拉向了他的怀里。 “林昔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过才眨眼的功夫,宇文宸的声音蓦地沙哑了许多。 这句话也带着腾腾杀气,再不似之前那般缱绻温柔。 他一手揽着林昔瑶的腰,另一只手勾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目光对上他的。 “你说放手就放手,嗯?” 宇文宸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托付?嗯?” 耐着性子忍住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宇文宸咬牙切齿道:“我真的是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摁在地上给办了!” 林昔瑶第一字看到宇文宸这般怒火中烧的模样,她前一瞬还沉浸在要跟宇文宸分道扬镳的巨大悲恸中。 转眼间,就被宇文宸一番怒气腾腾的痛斥,她的脑子都有些懵。 自然也就没有在意宇文宸最后那句话。 “我不是……我……” 这样的宇文宸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林昔瑶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为什么他会被气的这么厉害。 宇文宸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不知道是第几次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她的手,无奈道:“我要娶的是你,又不是为了你能生孩子娶你,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林昔瑶心头一暖,有泪水就这样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回,哽咽道:“可是……” 不等她说完,宇文宸不耐烦的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 见林昔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宇文宸眸色一动,声音也柔软了许多,他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一边道:“李静兰口里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可信度?退一步来说,就算你身子损伤了,不能生孩子了,我还缺要送孩子给我当储君的人吗?” 闻言,林昔瑶一怔,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 不等她开口,宇文宸微微一笑道:“随便从哪个皇室子弟中抱回来一个好生抚养就成,又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这人本来也就不喜欢小孩子,这样一来,倒是省却了一桩麻烦事,以后你的心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也不必为了孩子而分心。” 这是什么歪理。 林昔瑶皱了皱眉,她眼底里还残留着泪意,似嗔似怨的瞪了宇文宸一眼道:“可是皇上和太后,还有那些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闻言,宇文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抬手揉了揉林昔瑶的头发,声音里满是宠溺的味道:“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你不用担心,太后顶多唠叨几句,权当是耳旁风罢了,只要找个孩子在面前养,满朝文武也不敢置喙的,至于我父皇……” 说起这里,宇文宸想到一事,他抱紧了林昔瑶,俯下身子来,在她耳畔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前几年李静兰安排了女刺客到东宫,也并不是没有伤到我……坊间的那些传闻,也不算是假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下意识长大了嘴,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宇文宸道:“你是说……可是你分明……” 他是在承认他的不举! 在昭庆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扬言要立她为太子妃之前,宇文宸几乎没有跟任何女人搭上边,再加上他这些年的做派,坊间才传闻他不近女色的原因是不举。 林昔瑶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在给西辽北齐使臣接风的那一夜,中了招的她被他从太极殿抱回东宫的时候,他的神情…… 虽然两世为人,林昔瑶都不经人事,但她看过不少话本子,也听说过丫鬟婆子们私下讨论过的,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是个正常的男人! 才想到这一点,林昔瑶的双颊就泛起了红晕,似天际喝醉了的晚霞,配着她绝美的面容,越发美的惊心动魄。 宇文宸呼吸一窒。 下腹又是一阵灼热。 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林昔瑶脸色更红,抬手就要推来宇文宸。 “乖,别闹。” 宇文宸声音沙哑。 这叫什么? 这叫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他凝了凝神,在心里默念了两句清心咒,再垂下眼帘来看着红着脸垂眸不敢看着他的林昔瑶,这才道:“当时有惊无险,但经过了那么一次,就对我心理上产生了影响,从此就……不过好在,我遇到了你。” 闻言,红着脸的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他。 就见他眸中翻涌着熊熊火苗,仿似瞬间就能将她焚烧殆尽似得。 本来要推开他,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的林昔瑶浑身一僵,再不敢动弹。 “你看,你未来相公并不是个不举的,而且还只对你一个人用心,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宇文宸的话带着轻笑,看似玩笑的话却含着掷地有声的誓言。 莫名的让人心安。 林昔瑶的心也就软了下来,眨眼间就在宇文宸那温柔缱绻的目光下化作一汪春水。 “你说的,别人都不行?” 林昔瑶知道宇文宸不会骗她,却还是忍不住再确定一下。 闻言,宇文宸轻笑了一声。 他俯下身来,在林昔瑶的唇边落下一吻,本来只是想偷个香,谁曾想,她就像是给他施了咒语一般,只一眼就让他难以自持,更何况,如今软玉温香在怀,她樱色魅惑的唇近在咫尺。 宇文宸浑身上下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手穿过了她的腰,将她拉的更近了一些。 林昔瑶也发现了他状态的不对劲,她连忙抬手去推开他。 但男女之间的实力相差悬殊,她用出去的力道拍在他的身上就跟猫儿挠痒痒似得,反而让宇文宸心头的火苗燃烧的更甚了。 315 他不在意 “宇文宸……” 林昔瑶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她的唇就被人掠夺了去。 柔软灼热的触感,让林昔瑶有刹那的晕眩。 他的手温柔的从腰际往上。 林昔瑶脑子一片空白。 理智早已经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浑身上下的神经也被宇文宸的手带着走。 随着他的手的游走,在她身上点了一簇又一簇的火苗。 在险些背过气的吻里,林昔瑶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她一把抓住宇文宸的手,想要摇头拒绝。 本以为这一次依然会被宇文宸反手擒住,但这一次宇文宸竟意外的好说话。 他松开了她。 不过下一瞬,却用更大的力气将她抱在了怀里。 宇文宸的下巴抵在林昔瑶的颈窝间,他声音沙哑,似是用了极大的自持力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瑶瑶,我们快成亲吧。” 他都要等不住了。 林昔瑶的脸火辣辣的。 这会儿理智是回来了,但两人之间的衣衫也已经纠缠成了一团,宇文宸的火气还没有被完全压制下来,林昔瑶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他的声音,她垂下了眼帘来,柔声道:“皇上说等过了这一阵就下旨。” 意思是,她同意嫁给他了。 宇文宸心头一喜,忍不住又想来轻轻她,可是转念又生怕自己再一次把持不住。 他只得先忍了。 “对了,你的身体……皇上知道吗?” 林昔瑶实在是好奇,一个没忍住,到底是问了出来。 宇文宸微微点头,身上的火气还在,他索性耍无赖,抱着她不撒手,下巴也继续靠在她颈窝间,吃准了她这会儿不敢轻举妄动。 “父皇知道,而且也知道你才是我的解药,所以只要我不是真的失了父皇的信任,你大可以在东楚横着走。” 话音才落,林昔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宇文宸以为她不相信,他又道:“不然,你以为父皇为什么给你玉扳指。” 原来,还有这一层深意。 是让她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林昔瑶心头暖暖的,她不动声色的从宇文宸的怀里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继续道:“你说,你见到了我之后就好了,那我们认识之后,你发现你好了,有没有找其他女人试过?” 反正两人之间已经这样了,林昔瑶索性厚着脸皮把心头的疑惑一次性问了出来。 宇文宸心头早已经乐开了花。 之前被她气的几天吃不下饭,甚至还下定决心不再搭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的时候,他也想过找其他女人试试。 不过这个念头也才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 他现在不是身体不行,实际上,他的身体好的不得了。 也并非是非她不可。 但他心理上,却只愿意亲近她一个。 再加上她又是个醋坛子,看她骄傲的模样,宇文宸十分笃定,若是他再敢染指别的女人,恐怕这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她。 所以,他哪里还能对别的女人生出什么心思。 不过,她吃醋的模样倒是让他受用的很。 之前听到她因为自己身体损伤了不能生育而跟他闹分开的时候,宇文宸怒火中烧,但等两人将矛盾解开,宇文宸再回想她刚刚倔强又委屈的吃醋小模样。 他就乐开了怀。 林昔瑶在等着他的回答,却迟迟没有等到他发声。 她这才动了动身子,抬手推开了他的胸口,佯装生气道:“你果然生了去找其他女人的心思?被我说中了吗?” 宇文宸冤枉的很。 不过看到她醋坛子被打翻了的模样,他忍俊不禁道:“之前倒是没有,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要好好想想,要不要常远帮我再物色两个美人儿送进东宫再试试。” 话音才落,林昔瑶脸颊上刚刚还因为害羞而没有褪下的红晕瞬间黑了起来。 她冷着脸,不由分说的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站起来,气哼哼道:“那你去吧,现在就去,最好再让她们给你生个孩子,让皇上早点抱上皇孙才好。” 言罢,林昔瑶气哼哼的转过了身子。 她明明知道宇文宸是开玩笑的,但还是忍不住要摆出一副气哼哼的模样。 有个词语叫做恃宠而骄。 林昔瑶觉得,现在自己就是这样的。 果然,看到她生气了,宇文宸连忙站起来,连忙赔不是,并哄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要试的话,早就试了。” 闻言,林昔瑶的面色才稍稍好了一点,不过转瞬,她想到宇文宸东宫里还有十名美姬,她的脸又垮了下来,“那十个美人是怎么回事?也是常远让人物色的?” 宇文宸都快忘了后院里还关着十个美人。 他也不记得是哪一次跟林昔瑶闹别扭,回来为了让林昔瑶吃醋让内务府送来的。 但是他敢指天发誓,那些美人自进了东宫他连面都没见过! 这时候,林昔瑶质问起来,宇文宸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让内务府送的,他连忙推出常远来,笃定道:“就是那臭小子擅自揣摩我的心思,让内务府送来的,不过你放心,我连面都没见过。” 林昔瑶看破不说破,她轻叹了一声道:“那我下次得敲打敲打常远,让他还敢给你送美人。” 将自己摘的干净的宇文宸抓着林昔瑶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对!对!对!就是应该还好敲打敲打这小子!” 这时候,在将军府某处偏僻的院子里,正弯着腰,撅着屁股努力的挖初一藏在杏花树下的那一坛花雕的常远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他直起了身子来,看了一眼旁边目光灼灼的盯着坑里的初十道:“你说,是不是初一在背后念叨我?” 初十摇了摇头道:“他这会儿忙成狗,才没工夫管这些,指不定是主子夸你差办的好呢。” 常远一想,也是,估摸着男女主子这会儿正腻歪在一处呢,还不得感谢他这个辛苦当差的? 初一这会儿正忙呢,才没工夫想自己的极品花雕。 等他回来之后……酒都已经下肚了,他还能咋地。 更何况,这酒还是他输给他的。 这样一想,常远理直气壮。 他将手上的小铲子交给初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这小气鬼藏的可真紧,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他埋在这里的,都不敢相信。” 为了喝初一这一口好酒,他也是够拼的。 316 关于美人儿 这一晚上,林昔瑶的心情在制高点和最低谷上下两次。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看着眼前在细心的给她的手背上擦拭着玉露膏的宇文宸,林昔瑶的心里就像是裹了蜜一样甜。 “怎么了?” 宇文宸一抬眸,就看到林昔瑶嘴角噙着的笑意。 他凑近了她些许,含笑道:“是不是觉得你未来相公越发俊美无双了?” 闻言,林昔瑶噗嗤一声,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宇文宸已经将玉露膏擦好了,他含笑看着林昔瑶道:“送你一件礼物。” 说起礼物,林昔瑶这才记起来,她也给宇文宸准备了礼物。 不过下午回来那会儿她失魂落魄的,都没有给那玉佩打上穗子,便想着等明天再送。 “什么?” 林昔瑶好奇的看向宇文宸。 看到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宇文宸嘴角笑意更深,他将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一个唿哨。 下一瞬,就见对面院墙上掠下来一道天青色身影,转眼间闪身来到了两人面前。 “主子。” 清脆如铃铛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林昔瑶微微一怔,是个姑娘? 不是说宇文宸身边从来没有女人吗?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在某人醋劲儿上来之前,宇文宸连忙解释道:“这是负责红袖招的青衣。” 言外之意,青衣常年在外执行任务,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他。 看到他连忙撇清的样子,林昔瑶有些想笑。 “青衣见过县主。” 不似初一初十他们直接一见面就叫她女主子,林昔瑶对青衣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她抬了抬手,让她起身,这才看到青衣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容。 “这是主子让属下为县主量身打造的。” 说话间,青衣递上了手上的一个两指宽两指长的锦盒。 林昔瑶下意识接了过来。 一旁的宇文宸道:“青衣擅长易容术,这面具便是她费了几年的功夫凑齐了材料打造的。” 说着,宇文宸摆了摆手,青衣对林昔瑶鞠了一躬,这才退了下去。 等房间里只有林昔瑶和宇文宸两人了,他才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盒子,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我们一人一张。” 宇文宸嘴角含笑,眼睛里对林昔瑶的宠溺都快要溢了出来。 林昔瑶还沉浸在易容术这种神奇的事情上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见宇文宸当着她的面带上了那面具,转眼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同样眉目如画,只是比他本尊少了几分俊美,但放在人群里,亦是姣姣出尘的存在。 要不是她亲眼看到了全过程,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样,这样出门就方便多了。” 即使带上了面具,也依然不掩他周身的贵气雍容。 林昔瑶点了点头,有了这面具,不仅出门,佷多事情都方便多了。 她这才迫不及待的打开自己手上的锦盒,看到里面躺着的面具,林昔瑶正要拿起来,却被宇文宸抢了先。 “要这样。” 他含笑轻拈起面具,对上林昔瑶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给她贴了上去,最后将最关键的一步别在了耳后,并叮嘱道:“这面具薄如蝉翼,透气性很好,也不怕水,但有一个弱点,就是每隔六个时辰就必须要放在青衣特制的药水里侵泡一刻钟,否则的话会干裂,等于是毁了。他的破绽就在耳后,不过一般人看不出来,青衣做的这一款,材料极难收集,这几年的时间,也才攒了能做出两张成品的量,自桃林见到你之后,我就吩咐了下去,让她将这材料给你打造一份。” 说话间,宇文宸已经给林昔瑶戴好了,他仔细的端详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人好,还是面具好。 在他那般深情缱绻的目光注视下,林昔瑶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红霞。 她避开宇文宸的目光,转身走到铜镜前。 本以为就算不如自己本来的姿容,但到底也想宇文宸那样,也该是很俊美的,可谁曾想,看到铜镜里倒映的那个普普通通顶多只能称之为秀气的面容,林昔瑶下意识垮了脸色。 没有哪个小姑娘不爱美的。 就算是面具,她当然也希望能戴的美美的。 可宇文宸竟然还对着这面具连连点头,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林昔瑶不解。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宇文宸轻笑了一声道:“就是要姿容平庸一些,才能隐没在人群里,平时出门少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会被人特别关注。” 林昔瑶看着面前宇文宸那张陌生的面容,反问道:“那你呢?” 宇文宸灿灿的摸了摸鼻尖,旋即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平时都在东宫,除非陪着你到处走走,哪里能用的上面具?而且,而且这面具俊美吗?我怎么觉得不及我本来的十分之一。” 自恋的某人扬了扬下巴。 他打死都不会承认是特意嘱咐青衣要做一张平常一点的,最好丢在人群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给林昔瑶,免得这小妮子再出去招惹桃花! 林昔瑶当然不会想到宇文宸还有这样一层暗戳戳的心思。 她顺着宇文宸的话头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刚刚稍稍低落的心情瞬间笑逐颜开了。 她满意的拍了拍带着面具的脸颊,转头看向宇文宸道:“那……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种换了一副面孔等于完美的掩藏了自己身份的感觉太新奇了,林昔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试试。 闻言,宇文宸勾唇一笑道:“正有此意。” 见林昔瑶不再面具的问题上多做纠结,宇文宸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敏感的林昔瑶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挑眉看着他,不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宇文宸否认三连:“不可能,怎么会,我能瞒着你?” 他自然知道她不会看上外面的野花野草,毕竟自己的魅力摆在这里,但被那些野花野草目光灼灼的看着,宇文宸心里就不舒服。 317 礼物 他恨不得将她带进东宫盖一座金屋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美色。 古人云金屋藏娇,在他这里有了新的诠释。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罢了,到时候她只需要一皱眉,甚至不需要掉金豆子,宇文宸就能立即缴械投降。 “你最好不要耍坏心眼!” 林昔瑶佯装恶狠狠的威胁。 宇文宸哑然失笑。 两人笑闹着从海棠院翻身出去。 径直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再步行穿过这条巷子,就走到了繁华热闹的街上。 华灯初上,东楚民风开化,入了夜也没有禁严令,夜市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 昏黄的光线透过人影,斑驳的落到了林昔瑶的面颊上。 即使戴着面具,掩住了她五官的绝美,但那一双眼睛依然是她原有的灵气逼人。 宇文宸心中一动。 突然想到,如果他不是东楚太子,身上没有这副担子,就这样携着她走在寻常巷陌,抛却了朱玉风华锦衣玉食却勾心斗角的日子,这样也很不做。 但这念头只一闪即逝,便被他摒弃在脑后了。 若他没有站在这世间顶端,没有足够的权势,又怎能护她周全。 即使勾心斗角,即使波谲云诡明枪暗箭又如何? 他有信心开创一片清平盛世,只要她在身边。 也很好。 “晚上没有吃饭?” 林昔瑶还是有些没有适应带着面具的宇文宸,听到他如翠玉抨击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道:“你怎么知道?” 话音才落,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咕的叫了一声。 即使是热闹喧嚣的街上,但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六识本就比常人敏锐。 显然,宇文宸是听见了。 林昔瑶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 话音才落,不等宇文宸开口,就见一辆两匹马并驾齐驱的马车从前面路口驶过。 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立即避让到了一边。 光线暗淡,林昔瑶看不清那马车上的标记,原本她也没有多关注的。 只是被宇文宸拉着往前面的鸿雁来去的时候,恰巧那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风掀起车帘的一角,林昔瑶恰巧抬眸,对上了马车内那双活脱明媚的眸子。 很难让人想到,拥有那样一双活泼清澈的眸子的主人,竟然有那样深沉的心思。 显国公府,刘娇。 即使戴了面具,林昔瑶刚开始还是有些不适应,生怕被人认出来,连忙拽了一下宇文宸的掌心,示意他快走。 两人快步走入了鸿雁来,再没有看马车上的人一眼。 “小姐,怎么了?” 刘佳身边的大丫鬟看到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轻声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刘娇这才从林昔瑶身上收回了目光,她摇了摇头,轻叹道:“刚刚看到个女子,觉得有几分眼熟,但细看又不像是见过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 刘娇心里还惦记着其他事情,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话说,林昔瑶跟宇文宸进了鸿雁来,直接上了三楼的雅间。 在来之前,宇文宸就已经让常远先来预定了位置,叫好了饭菜。 林昔瑶一看,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欢喜的坐了下来。 宇文宸却挑眉道:“光是有好菜,没有酒怎么行。” 常远没有想到主子还要喝酒,他连忙道:“我这就让店家上来。” “这店里能有什么好酒。” 言罢,宇文宸挑眉看向常远。 常远被宇文宸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他眉毛狂跳,直觉不好。 果然,下一瞬就听宇文宸道:“你刚刚不是将初一的极品花雕挖出来了吗?” “主子,您是通天眼吗?” 就算是看见了,你怎么能跟我们抢酒喝! 而且,那酒是他赢了初一,那初一死不认账,他才趁着他出去执行任务悄悄的给挖了出来,天知道他刚刚在偏院的桂花树下撅着屁股挖的有多辛苦。 自己还一口没尝上呢,倒被主子给惦记上了。 常远要哭了。 宇文宸眸色深深,沉下了语气道:“你们用我打赌,倒还有理了?” 常远这才反应过来,是小心眼的主子秋后算账! 他之前都引而不发,等他辛辛苦苦算计了初一挖出了之后,这才开始来算账了! 委屈巴巴的常远连忙道:“属下这就取!” 言罢,常远转身,飞快的离去。 林昔瑶抬眸看到常远的背影,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她不知道各种原委,下意识看向宇文宸道:“怎么了?不过是一坛酒,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计较。” 宇文宸阴测测的笑了一声。 一坛酒? 那是他被林昔瑶拒绝为情所伤几天都吃不下睡不着的情况下,这俩二货却还拿着他下赌注! 这时候,趴在某处屋檐上,认真听着鸿雁来酒楼动静的初一已经忍不住痛心疾首的揉着胸口。 不明真相的林昔瑶看到宇文宸这样的目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心里默默的为常远点了一根蜡。 常远动作很快,林昔瑶才吃了两口菜,他就已经抱着极品花雕坛子到了两人的跟前。 才一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甘醇的酒香就在雅间里弥漫开来。 林昔瑶赞道:“好酒啊!” 宇文宸微笑着点头道:“确实不错。” 一旁欲哭无泪的常远心在滴血,却不敢蹦出一个字。 林昔瑶的酒量不好,说是饮酒,也就只是浅尝了一口。 宇文宸也不会让她在外面喝醉了,毕竟上一次,她喝醉了之后的旖旎美艳风光,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两人对饮了一小口,宇文宸大手一挥对常远道:“还不错,送回东宫去,等你嫁进东宫,我再陪你痛饮。” 林昔瑶微笑着点头,大大方方道:“好啊。” 常远自然是觉得一点儿都不好。 不过在惹毛了主子,最后莫说好酒了,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一口,常远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惦记着初一的这坛极品花雕了! 不过好在主子只没收了酒,没有说其他的,常远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正抱着酒坛子准备转身,却突然听到宇文宸道:“对了,上一次给你的那柄龙泉剑,我看着你也极少用,回去的时候顺便带过来给瑶瑶,我瞧着,她用着正合适。” 常远:“主子……我错了!” 318 秋后算账 看到常远离去的背影,林昔瑶觉得仿佛又萧瑟了几分。 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道:“什么龙泉剑,我用不上的。” 她平时顶多佩戴一柄软剑藏在腰际,其他的佩剑放在她身上都不太合适。 宇文宸将面前小蝶里剔掉鱼刺的肉放到林昔瑶面前,轻笑道:“没关系,用不上可以放着做装饰。” 还没有走远,想等等看看主子会不会回心转意的常远哀嚎着跑掉了。 林昔瑶这才知道宇文宸是在欺负常远。 她笑了笑,并不打算帮忙。 愉快的接受了宇文宸递过来的鱼肉之后,林昔瑶发现,她面前又放好了一碟剥好的虾肉。 剃鱼刺还能用筷子,剥虾却只能用手。 林昔瑶刚刚只顾着想事情,都没有注意到宇文宸,她抬眸看向宇文宸之前已经在脑补一身风华无双的坐在那里,抬起袖子来优雅的剥着虾肉的情形了。 林昔瑶老脸一红,在宇文宸如此温柔妥帖的照顾下,她的声音也下意识温柔了许多。 “我自己可以的,你别顾着我,你自己也吃啊。” 宇文宸轻笑着,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我不饿,不像某些人吃醋就吃饱了,晚饭都不肯吃。” 某些人指的当然是林昔瑶。 刚刚还满满的感动,转瞬林昔瑶便垮下了脸色来,恶狠狠的等着宇文宸道:“还不是因为你!” 他这个始作俑者! 虽然这样说,但林昔瑶清楚,其实是她自己的问题,不怪宇文宸。 是她自己不够相信宇文宸,也不够相信自己。 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没有足够的信任。 所以,这才经不起风浪。 不过,也难怪,毕竟他们才知道了彼此的心意,感情和信任是两回事。 再加上两人之间还隔着重重身份和阻碍。 感情可以迅速的建立并且再难磨灭,但信任,却是一点一滴的积累的。 “瑶瑶。” 宇文宸似是看出了林昔瑶心中所想。 他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林昔瑶听到他如此认真的声音,也收敛了面上玩笑的表情,抬眸认真的迎着他的目光。 两人虽然都戴着面具,看不清彼此真实的表情,但属于彼此的眼神却再清楚不过。 宇文宸眸中带着真诚和笑意,他道:“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告诉我,并相信我,好吗?” 一想到之前林昔瑶怎么也不肯说出原委,就要闹着跟他分开,宇文宸这会儿心里都疼的要命。 林昔瑶也意识到了这一次是自己片面的理解了宇文宸,她点了点头,笃定道:“你也一样。”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 将之前的不愉快瞬间都抛到了脑后,再不提。 就在这时候,外面走廊上传来了喧闹声。 有人发生了争执,还有打砸桌椅板凳的声音。 林昔瑶和宇文宸对视了一眼,便同时净了净手,相携出了房间。 才拉开房门,就看到三楼的回廊上,一几个人已经扭打成了一团。 店里的几个跑堂上前将他们拉开,林昔瑶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样貌,心底蓦地升起了一股寒意。 眨眼的功夫,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西辽摄政王世子,潘南晖。 那个伙同李默给自己下药,差点儿夺了自己清白的畜生,她怎么可能忘。 若不是考虑到他的身份,林昔瑶都想自己出手解决了他。 但理智一遍遍告诉她,不可以。 他是西辽使臣,是手握重兵的摄政王独子,一旦他在东楚出事,那西辽和东楚必然兵戎相见,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边境的黎民百姓。 林昔瑶这才忍住了。 那一次虽然有惊无险,但到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片阴影。 以至于林昔瑶再看到他,都觉得浑身冰冷。 宇文宸捏了捏她的掌心,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际,他掌心温热,胸膛宽厚,将林昔瑶因为心头阴影而蔓延出来的不愉快瞬间祛除了。 宇文宸垂眸看了一眼林昔瑶,柔声道:“看戏。” 闻言,林昔瑶一怔,还没有将这句话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就听跟潘南晖对打的那个青年男子吊儿郎当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东楚还有你这号人物?小爷怎么没听说过,就算你是个人物,在小爷面前也得乖乖的,你可知道小爷我是谁?” 他容貌算不上英俊,那双眼睛下一片鸦青,林昔瑶曾听府里的嬷嬷们偷偷形容相府的李昭泓,那是长期纵.欲.过度的表现。 跟着潘南晖倒是凑一对儿了。 林昔瑶心头鄙夷。 这青年应是喝了不少的酒,站都有些站不稳,但出手力气却大的很,将潘南晖的眼角打了一条血痕。 潘南晖啐了一口吐沫,冷声道:“我管你是谁,你敢这般伤我,用不了我的人出手,我赌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话音才落,就听他对面的青年男子大笑道:“指不定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小爷也不怕告诉你,你给小爷听清楚了,太子知道吗?我们东楚最尊贵的太子殿下,你知道吗?” 本来两个醉汉吵架,林昔瑶没有多想的,可是突然听到太子的名头,她精神一振。 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宇文宸。 却见宇文宸眸子里也带了一抹疑惑。 显然,这人的身份宇文宸是不知道的。 两人下意识看向他。 但见他穿着云绸锦缎绿长衫,外面罩着一层青纱,衣服的料子倒是上等质地,只他这个人气质猥琐,跟这一副一点儿都称不上,这样穿着,再加上他满嘴张狂的态度,越发像个戏台子上的跳梁小丑。 关键是,下一瞬,这跳梁小丑说出来的话让林昔瑶浑身汗毛直立。 “我可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皇上钦点的准太子妃的哥哥!再有将军府的背景加持,试问在这楚王都里,还有谁能比我身份尊贵?就连太子见到我,都得客客气气的叫我一声小舅子!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在小爷面前撒野?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差点儿吐了。 319 遇到不想见的人 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垃圾的哥哥? 宇文宸眼角眉梢却带着一抹笑意,他垂眸看着林昔瑶的眼睛,用刚刚林昔瑶看他的眼神。 只不过带着几分好笑。 林昔瑶知道他在笑什么,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知道是打哪儿来的便宜哥哥!” 将军府应该没有这号亲戚,要有的话,她不应该现在都不知道。 但见这人这般笃定的神色,又不像是骗吃骗喝胡说八道的,林昔瑶有些不解。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这边两人吵的越发厉害。 潘南晖显然也不相信对面男子的说辞,他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就凭你,还太子妃的哥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凭你也配?” 难男子显然是被潘南晖激怒了,他挣脱开身边两个拉着他的跑堂,直接朝着潘南晖扑打了过去。 一边打,他嘴里还叫嚣着:“小爷配不配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小爷今天就要将你打死在这里,让你看看小爷到底配不配。” 他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摇晃,但力气却大的出奇,两个跑堂竟也没有拦得住他。 潘南晖同样喝了不少酒。 他也正在气头上,两人迅速打成一团。 但潘南晖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并不是这男子的对手,两拳下来,他就落了下风,被这人按在地上狂揍。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风度,潘南晖嘴里叫着手下仆从的名字。 见到这一幕,林昔瑶下意识扯了扯宇文宸的袖子,低声道:“不能出人命啊。” 潘南晖不能这么死了。 虽然他这个人死不足惜,但要以大局为重,不然林昔瑶早就亲手将他宰了。 这时候,不知道宇文宸在想什么,竟然也没有出声让人帮忙。 林昔瑶心里有些着急,她掐了一把宇文宸,正要再一次出声,就听见一片喧嚣声中突然传过来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 林昔瑶的听力虽然不及初一,但这段时间内功突飞猛进,六识进步也是神速。 宇文宸也同样注意到了。 两人迅速发现,一道寒芒从对面窗户上飞掠而来。 却不是对准着她或者宇文宸,而是对着扭打成一团中的两人。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就要起身去帮忙,手腕却被宇文宸拽住了。 不等林昔瑶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宇文宸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林昔瑶自然不会怀疑宇文宸的判断。 他自有他的打算。 她便放弃了要去营救潘南晖的动作,下意识看向那一道寒芒射过来的方向,对面那窗户口上有一双幽深的眼睛正落到她的身上。 冷不丁的四目相对,林昔瑶出了一声的冷汗。 是他! 那个点了她穴道,将她推入了莲池,害她惨死的鬼刀! 他眼角下的柳叶疤林昔瑶不会看错! 而且,就算没有那柳叶疤,她也可能会忘记那样一双冷冽犀利的眸子。 那是她多少个日夜噩梦的所在。 犹记得,她刚重生到林昔瑶的身上的时候,每天晚上午夜梦回里,都是被那双眼睛幽幽的盯着。 那种被人推入水里窒息难受却偏偏动弹不得的痛楚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了她。 林昔瑶不愿再回想。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对上了他! 也不知道他到底认出了自己没有。 林昔瑶这时候却来不及想这些,她担心的是,他既是宇文铭的人,为什么要来杀潘南晖! 只一瞬,那鬼刀便身形一闪,转瞬就离开了窗台,再看不到人影。 而这边,跟潘南晖扭打成一团的男子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惊叫道:“血!血!” 大片的殷红的血从潘南晖的身侧流出。 那青年男子的酒也立即清醒了大半。 他跌跌撞撞从潘南晖身上起来,连连后退。 周围看热闹围观的人也都下意识推开了几步,瞬间让出了一大片空地来。 潘南晖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挣扎着,却没有人敢上前。 见状,宇文宸拉着林昔瑶快步走了过去,对一旁的跑堂的叮嘱道:“将人抬进屋里,快去请大夫!” 宇文宸的声音清越,一下子就将懵了的跑堂的和店主给敲醒了。 几个人才手忙脚乱的抬着潘南晖进了他刚刚饮酒的雅间,另外有人已经小跑着出去请大夫。 那些围观的人一听说这是西辽摄政王世子,生怕这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一时间偌大的鸿雁来,走的走逃的逃。 潘南晖被人抬上了矮榻。 林昔瑶跟宇文宸站在一遍,店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急的在地上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呢,世子的随从说有事离开一下,让我们照顾好世子的,这才转身的功夫,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跑堂的已经去准备干净的毛巾和热水了。 这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店家和一个打杂的。 宇文宸抬眸扫了一眼那店家,淡淡道:“也不用慌,不是什么大的伤口,你先去门口看看世子的随从来了没有,或者说如果在附近的话赶紧派人去找,免得真的出了什么事要你但这责任。” 一语惊醒梦中人。 店家一拍脑门,连忙对宇文宸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的是越慌乱越蠢了。” 言罢,店家嘱咐那个打杂的快去外面看看,他抬眸扫了一眼宇文宸,想了想,又道:“劳烦公子先帮我看着点,我也去外面找找。” 林昔瑶没有错过他眼底里划过的一抹狡黠。 她当然能猜到,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店家也是打算将责任算在宇文宸和她的身上一份的。 她看破不说破,只是在想着宇文宸将他们都支开是什么意思。 宇文宸略一迟疑,便点头道:“好,快去快回。” 闻言,店家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待房间里只剩下林昔瑶和宇文宸,以及气息奄奄的潘南晖的时候,林昔瑶才道:“你打算怎么办?” 宇文宸对她微微一笑,转身便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随着窗户被打开,一道清冷的风吹了进来。 同时进来的还有两个人影。 320 暗算 看到那人的容貌的一瞬,林昔瑶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竟然跟潘南晖一模一样的容貌! 林昔瑶一时半会还没有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 “女主子莫慌,是我。” 当初一的声音从顶着那张面容的人身上发出的时候,林昔瑶越发震惊了。 好在她抬眸间看到了青衣。 联系到宇文宸之前告诉她的,青衣擅长易容术,林昔瑶大致就猜到宇文宸要做什么了。 他要让初一直接顶替了潘南晖! 这也太大胆了! 在她还在惊讶的时候,初一已经上前不管潘南晖是死是活,三下两除二的脱掉了他的衣服给自己穿上,连头上束发的簪子都没有放过。 转眼间的功夫,就一个跟刚刚潘南晖一模一样的初一站在了他们面前。 宇文宸淡淡的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丢在地上的潘南晖道:“还差一点。” 林昔瑶顺着宇文宸的目光看过去,才意识到初一要取代潘南晖的位置的话,就必须要受跟潘南晖一样的伤。 未必如他那般致命,但至少表面上的功夫要下,不能挑出错来。 闻言,顶着潘南晖的五官的初一皱起了眉头,咬牙道:“属下怕疼……” 宇文宸轻笑道:“要不要我帮你?” 话音才落,初一手一抖,连忙道:“不了不了,怎敢劳烦主子亲自动手。” 开玩笑,要是主子动手,因着他跟常远打赌的事情,恐怕他不死也得生不如死的趟好久! 这个睚眦必报的主子! 初一心里苦,手上也不敢再迟疑,从潘南晖的身侧拔出了那一枚暗器,看到暗器上隐隐有青芒。 那是啐了毒的迹象。 只怕二皇子的人是不将潘南晖杀死不罢休。 他当然不会那么蠢,就用这个给自己来一下,初一从自己的身上摸索出了差不多大小的暗器,也洒了一点儿自制的毒药上去,然后咬牙在身侧衣服窟窿口上刺了进去。 “好疼……” 最怕疼的初一要哭了。 他都快十年没有受过伤挨过疼了。 这世上能在功夫上让他受伤的人,除了主子他找不到第二个。 “主子,您老实说,你派我出这一趟任务,是不是有惩罚我的意思在里头?” 巨疼之下,初一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宇文宸扫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你说呢?” 话音才落,窗户口噗通一声响。 才赶回来的常远瞬间泪流满面。 因为他觉得相比初一的悲惨,他的那点儿小惩罚简直不算什么。 明明是很严肃紧张的情景,林昔瑶看到主仆三人,却莫名的觉得好笑。 初一有幽怨的看了林昔瑶一眼,便躺回了刚刚潘南晖被人抬着躺下的软榻上的位置,青衣上前给他的面容又稍微做了一点修饰,就跟醉了酒又奄奄一息的潘南晖没有什么两样了。 “丢去乱葬岗喂狗!”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一眼潘南晖,对常远如是吩咐道。 见状,林昔瑶心头堵着的一口气蓦地松了。 不过,她依然有些担忧,不等她将这担忧说出来,宇文宸就递给了她一个小心的眼神。 果然,常远刚扛着就只剩一口气的潘南晖从窗子越了出去,房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青衣对林昔瑶和宇文宸点了点头,也闪身离开。 下一瞬,店家带着一个扛着药箱的大夫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 那大夫颤颤巍巍的给“潘南晖”拔出了暗器,又上了药膏止了血,这才道:“这刀口上有毒,世子危险!” 话音才落,走廊外传来的脚步声越发沉重了几分。 “你说我家世子怎么了?” 潘南晖的随从也已经来了。 三四个人浑身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 在上楼的功夫,他们已经从跑堂的口里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就怒火中烧。 “这……只能请御医们来诊治,恕小的学医不精……” 大夫连连告饶。 潘南晖的随从即使愤怒,也不好说什么,当即那个领头的人就道:“先送世子会驿馆,我去宫里请旨。” 这时候,他们关心的都是潘南晖的安危,也顾不上其他。 等他们匆匆忙忙的走了,宇文宸才拉了拉林昔瑶的手,也款步出了鸿雁来。 等回了海棠院,林昔瑶就迫不及待道:“你已经知道宇文铭会动手杀潘南晖?” 宇文宸一边扯下面具,一边拉着林昔瑶在圈椅上坐下,看到她还戴着面具,他抬手将她的也除去了。 两人对着一张陌生的面孔了一晚上,这会儿才一除了面具,就觉得身心都舒服了许多。 看着林昔瑶那双好奇的目光,宇文宸柔声道:“我只是猜猜他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对潘南晖动手,一旦潘南晖死了,西辽必然来犯,如今朝中无大将,出兵讨伐西辽的众人多半会落在几个皇子的身上,这时候我还被父皇冷落着,重任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就为了自己能掌控兵权,却不顾黎民死活。 林昔瑶眸子里满是对宇文铭的冷冽和鄙夷。 这样的人就算当了皇帝,也绝对不是百姓之福。 宇文宸垂眸看着她气哼哼的模样,轻笑道:“我猜到了他可能会出手,但也不确定,不过,今晚我本来就打算要在鸿雁来要了潘南晖的性命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惊讶的张大了嘴。 不过转瞬,她便反应过来了。 初一这段时间不在她身边,说是去执行任务了,今天这样看来,多半是暗中观察潘南晖去了吧。 不然光是凭借一副面容也并不能完全蒙混过关。 再加上初一今晚一出现就是已经被青衣易容了的,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难怪之前听到外面的动静的时候,宇文宸提示她稍安勿躁,看好戏就是了。 念及此,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以宇文宸的算计和精密的安排,应该是不会出错了。 看到她这幅模样,宇文宸浅笑道:“在太极殿他对你下手的那一瞬,就决定了他不得好死。” 这一句话他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出来的,但语气里却带着比隆冬腊月的冰湖更冷的寒意。 321取代 闻言,林昔瑶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心安。 因为他对自己的在乎,才会为了自己铤而走险,就算潘南晖的身份动不得,他也会想办法去杀了他。 她怎能不动容。 果然,下一瞬,宇文宸微微一笑道:“我原是想着等东楚内部的问题先拔出了,再来清算西辽,被他这么一搅和,只有两边一起清算了。” 林昔瑶垂眸看着宇文宸道:“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宇文宸轻笑着,将林昔瑶拉近他的怀里,鼻息间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幽香,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的很。 “现在唯一能困扰我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娶你进门。” 见他又没个正形了,林昔瑶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那宇文铭会不会发现你在这里面做了手脚?” 宇文宸轻笑道:“他有那本事,也不至于一直都被我压在下面了。” 他对林昔瑶的态度一直都是温柔似水的,但对其他人却是傲慢张狂的。 林昔瑶知道,他本来也有这底气和实力。 “那,那个自称跟将军府有关的,你的那个小舅子,不是成了炮灰?” 摄政王世子被人刺伤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可无论怎样,那个罪魁祸首都难逃一死。 虽然并不是他动的手,但现场并没有人能为他证明,当时乱成了一团,他又压着潘南晖打。 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估计那鬼刀也是恰巧就掐准了这个时机动手。 宇文宸抓着林昔瑶的手玩,仿佛那是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东西,他乐此不疲的摆弄着她的手指,听到林昔瑶的话,他头也没抬,笑道:“一开始自然是没有将他算计进去的,初一是打算悄悄潜入潘南晖的雅间动手的,他派手下人将潘南晖身边的随从都调开了,哪晓得这时候那个蠢货就这样跳了出来,正好当炮灰了。” 言罢,宇文宸抬眸看着林昔瑶道:“不过,我觉得,宇文铭多半是将他算进去了,听他的语气,应该是跟你们将军府里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明天一定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会波及到将军府,父皇到时候会做做样子下令严惩,但你放心,肯定不会伤害你分毫,至于那个蠢货,既然不是你认识的人,死了也没什么打紧的。” 林昔瑶也是这样想到是。 这件事,宇文铭既想杀了潘南晖得到军权,也想利用那青年男子的手从而将她拖下水。 只是她想不通,宇文铭这样做又有什么深意呢? 林昔瑶还在沉思着,宇文宸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他抓着林昔瑶的手,突然凑近了她耳畔,轻了她的耳垂。 林昔瑶被痒的轻笑着连忙红着脸避开。 宇文宸也不纠缠,只看着她羞恼的模样笑道:“太子妃的册封令尚未下来,将军府的人就已经这般仗势欺人了,这影响力自然是不小的,若别有用心之人再趁着东宫式微的时候火上浇油,就立即会有言官弹劾了,宇文铭是想搅黄了咱们的亲事。” 林昔瑶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下意识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想明白,宇文宸的眸子里却划过一抹只有男人之间才能懂的醋意。 见林昔瑶不明,他也没有点破,只抓着她的手,笑道:“管他呢,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戏台都已经搭好了,就让他们明天开唱吧。” 宇文铭越是得势,凤仪宫和李默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正好抽出了时间去盘算另外一件事。 林昔瑶点了点头,又道:“只是那蠢货到底是什么身份?” 话音才落,常远已经在院外打了一个唿哨。 宇文宸沉声道:“进来。” 话音才落,初十立即闪身进了房间,在曲身行礼之后,常远道:“报两位主子,那蠢货的身份已经查明。” 言罢,初十抬眸看了一眼林昔瑶,这才道:“是将军府老夫人外祖家的嫡孙。” 闻言,林昔瑶一怔,她脑子里闪电般想到一件事。 下午她回府的时候遇到二叔,他出去要跟着张氏的表哥应酬。 那个表哥的儿子,该不会就是那蠢货吧?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心中所想,一直都跟在林昔瑶身边,自然知道她下午跟林远成碰面说话的情形,初十点头道:“正是那一家,老夫人的表兄,张源,这一次也是听说女主子要嫁进东宫,想着趁着这东风,将铺子开来楚王都,所以几次三番来请林二爷,他膝下就张兴这一个儿子。” 林昔瑶听出来初十的意思。 这件事涉及到张氏的娘家,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 但她本来就跟这些人没有任何交情,自林将军死后,以为将军府没落了,就没有再联系的亲戚,一听说她将要嫁进东宫就忙不迭的来攀亲戚,甚至还打着她和太子的名义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样的人,林昔瑶自然更生不出任何好感来。 她转头看向宇文宸道:“就按你说的办,不相干的人,死活都无所谓。” 刺杀使臣的罪名一旦落实,张兴难逃一死。 林昔瑶不打算救。 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个酒囊饭袋,她看到他刚刚出手的架势,就算没有鬼刀的出手,若是没有人拦着,也是发了狠心要打死潘南晖的。 所以,他死的一点儿都不冤。 她现在有些头疼的是张氏和二叔那边。 二叔倒是识大体而且还能体谅她,但是二叔却是个孝子。 万一他经不住张氏一番恳求,再求到她这里,林昔瑶就有些头疼了。 不过,就算他们求,她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一点而心软。 念及此,林昔瑶垂眸看着宇文宸,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林昔瑶老脸一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不解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闻言,宇文宸噗嗤一笑,半开玩笑半打趣道:“我发现,你极力维护我的样子真可爱。” 若不是维护他,林昔瑶大可以让他留那张兴一条命,大不了顶着言官的诘问罢了,也不必在乎将军府的风评。 正是因为在乎,所以她才那般气哼哼的。 宇文宸看的分明。 322 螳螂捕蝉 被宇文宸一点破,林昔瑶羞的立即红了脸,她嗔怪的瞪了宇文宸一眼,“谁要维护你了!” 言罢,她就要站起身来,却被宇文宸抓住了手腕带进了怀里,他的声音蓦地放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仿似带着魅惑一般,林昔瑶的心里也暖暖的。 “你快回去吧,只怕这会儿宫里头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林昔瑶推了推宇文宸。 宇文宸却轻笑道:“没什么可着急的,剩下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张罗吧。” 林昔瑶想起初一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再对上印象中潘南晖那纵。欲过度的样子,她不由得担心道:“初一真的能将潘南晖扮演好吗?” 林昔瑶一个眼神,宇文宸就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捏了捏她的指尖,轻笑道:“你放心,这些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 “初一会再寻个机会受点伤,最好是伤到了脑子,让他‘失去’了记忆,这样也免得他去了西辽露出破绽,而这一次宇文铭的人给那暗器上下毒,正好给了我们事先安排好的御医一个说辞,他身体亏空太过,近段时间内,若要保命就不能再近女色,青衣会找个机会留在他身边,他二人配合着,是不会有问题的。” 初一听力极好,最是擅长打听消息,他的功夫也厉害,人身安全自然不必担忧,而青衣擅长易容术,这两人配合起来,就算是真的被人识破了,也能想到办法安全脱身,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林昔瑶豁然开朗,对宇文宸赞道:“你这心思也太可怕了吧,早在之前就将这些都想到了。” 宇文宸含笑看着林昔瑶道:“这有何难,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最难的,是你的心思。” 天知道在不知道她心意的时候,宇文宸都快要将自己折磨疯了。 只是这会儿,他还是有一些骄傲在的,不愿意将自己当时那狼狈的一面展现在林昔瑶的面前。 他还要面子的好不好! 林昔瑶却只当他是说了一句情话,她抬眸看着他眸色深深,心头下意识咯噔一下,如放了一头小鹿在里面,横冲直撞。 心跳加速的感觉让她越发红了脸。 林昔瑶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她挑眉看着宇文宸,半开玩笑道:“还好我不是你的对手。” 不然的话,面对这样腹黑的宇文宸,只怕她死了都还帮人数钱。 林昔瑶一句无心的话,却提醒了她自己,让她蓦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 宇文铭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按照最初的约定,他娶了她的话,站在宇文铭身边的她,不是正好站在了宇文宸的对立面? 光是想想,林昔瑶就觉得拥有这样的对手太过可怕。 而这个问题她也不敢深究。 毕竟,这如果根本就不成立。 思绪有些堵,林昔瑶下意识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间落寞的神色看在宇文宸的眼里。 他眸色一紧,捏了捏林昔瑶的手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林昔瑶立即回过神来,抬眸看到近在咫尺的宇文宸温柔的笑颜,她的心又软上了三分,哪里还会在乎那些有的没的,当即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遇见你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能够驱散她半生阴霾,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人。 林昔瑶发自内心的笑让她本就绝美的面容越发多了几分光彩,宇文宸喉头一紧,他眸色微沉,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林昔瑶一怔,挑眉不解的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凑近了林昔瑶些许,要来亲她的耳垂,这一次被林昔瑶巧妙的避开了。 “我怕我把持不住。”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手背上就传来了啪的一声响。 林昔瑶毫不客气的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轻笑道:“这样会不会清醒一点?” 宇文宸哭笑不得,恨不得抓住她一阵猛亲,而林昔瑶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一般,不等他靠前,她已经飞快的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并且连忙退后数步。 “我要就寝了,你……你也该回去了!” 就算表面上装的再淡定,但她耳朵尖的红晕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和羞涩。 宇文宸怕真的惹毛了她,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他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也不计较被林昔瑶拍红的手背。 那一点儿疼痛哪里就能将他对她的渴望给压下。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宇文宸走到窗前,眼看着就要离开,林昔瑶都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的身形一掠,突然闪身来到毫无防备的林昔瑶面前凑在了她的唇角就落下了一吻。 如蜻蜓点水一般。 一触即分开。 林昔瑶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大笑着闪身离去。 等意识到自己又被吃了豆腐,林昔瑶跺了跺脚,对宇文宸消失的方向气哼哼道:“以后都别来了!” 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羞涩,而且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在宇文宸面前,她就像是一张白纸,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 即使之前跟宇文铭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她对宇文铭都是恭敬有加却从未动心,即使被宇文铭打动,当时也是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会对她好,也会让娘亲过上好日子。 仅此而已。 而对宇文宸却不同。 这一次,她是动了真心。 所以,在宇文宸一次次的挑逗嬉闹中,她才不知所措。 论脸皮,又厚不过太子殿下,林昔瑶只能甘拜下风节节败退。 她关上了窗户,坐到梳妆台前,好半天才终于平静了自己的心。 宇文宸就像是带着温热的春风,不经意间的撩拨,就能吹皱一池春.水。 林昔瑶懊恼自己的不争气,怎么能在他面前溃不成军,但却挡不住心里的甜蜜。 那种快要溢出来的欣喜和甜蜜,是她活了两世人从未体验过的。 至此,她越发笃定自己的选择。 前路也许未必平坦,但因有他,她愿意陪他一起走下去。 323 不是对手 第二天,西辽使臣摄政王世子被刺伤一事果然引起了轰动。 当天弹劾将军府的帖子在龙岸前就堆的老高。 昭庆帝连看都没看直接一袖子给拂到了地上,并训斥那些闲着没事干蛋疼的慌的御史大夫道:“事情的真相朕已经知道了,是将军府老夫人外租家的混小子,不过是跟将军府沾了那么一点儿关系,就要将这罪名怪到将军府上,你们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谁惹的事,谁担责,这道理你们都不懂,当年是怎么考上来的?是谁提拔你们上来的?” 他全然忘了,是自己提拔的这几个。 被昭庆帝一番训斥,之前在大殿上唾沫横飞例数将军府的数条罪状的几个言官羞的头都不敢抬。 这件事便也罢了。 不过最后,到底是因为这件事,昭庆帝将围在东宫周围的侍卫又加了一圈,将太子的禁足令也延期了一个月。 林昔瑶吃过早饭,就已经收到了苏旭传回来的休息了。 她正要去练功,就见院外有丫鬟探头探脑的张望,一看到她出来,连忙提高了声音道:“县主,老夫人有急事,想请您过去一趟。” 这时候请林昔瑶过去做什么,林昔瑶当然清楚的很。 刚刚苏旭才来报,那张源带着夫人刘氏上门了。 这都求到了张氏面前了。 林昔瑶自然不会去趟这一趟浑水,她摆了摆手道:“就说我有事在忙,回头空了自去给祖母请安。” 闻言,那小丫鬟有些迟疑,在看到林昔瑶已经开始舞剑了,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小丫鬟这才转身往倚兰院跑。 林昔瑶才练了一套剑法,就听见有脚步声自不远处的回廊上响起。 猜到了来人是谁,林昔瑶收了剑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就在石桌上坐了下来。 才坐定,老夫人张氏就带着人走到了院子门口。 也不等侍卫通传,她直接挎着院门走了进来,侍卫要阻拦,林昔瑶抬眸递了一个眼神,便将她放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丫鬟。 那对男女都已年过花甲,林昔瑶猜测应该就是昨夜那蠢货张兴的父母,张源和刘氏了。 林昔瑶心里有数,抬手对着张氏一引道:“祖母,请坐。” 张氏来势汹汹,她也就懒得起身行礼。 毕竟,若真的按规矩算的话,还得张氏给她行礼。 张氏似是已经习惯了她的无礼,也没在意,倒是她身后跟着的张源夫妇面上划过一抹鄙夷。 在他们眼里,自己倒成了没有礼数的? 林昔瑶看在眼里,并不点破。 “这是你表舅爷,”张氏气归气,但好歹还记着林昔瑶的县主身份,她没有在林昔瑶面前拿大,只道:“听说你在忙,我便只好将人领了来。” 林昔瑶抬眸看向张源,跟张源打量她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立即避了开,垂眸道:“给县主请安。” 言罢,他扯了扯身边的刘氏。 刘氏扯了扯嘴角勉强行了一礼,然后阴阳怪调道:“县主就这样怠慢了你祖母,恐怕有些不妥。” 她还记着自己在家里当家做主的架势来,看到林昔瑶一个小辈对张氏的态度,一时间来了火气,没有忍住就想教训林昔瑶两句。 话才一出口,就见张氏的面上划过了一抹尴尬。 外人不知道林昔瑶的厉害,张氏却是清楚的。 之前她对自己的婶娘沈氏和林昔云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心软的。 自己这表兄嫂明明是有事来求她,却还要摆着长辈的谱,也太蠢了,难怪是商贾出身,上不得台面。 出身并不比张源夫妇高贵到哪里去的张氏已经在心里鄙夷他们了。 林昔瑶自然将他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被刘氏那么一番训斥,她也一点儿都不见有半点儿愠色,是笑道:“舅奶奶既然这么懂得礼数,想来应该是将儿孙们管教的很好吧。” 这一句正好说到了刘氏的脚痛处。 她此来就是为了惹了事不争气的孙子的,结果还没有开口,倒是先被林昔瑶给将了一军。 刘氏的面色白一阵红一阵的,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到底还是旁边的张源镇定许多,他也看出来林昔瑶不是个软柿子,连忙改变了策略,对林昔瑶抱了抱拳,一脸诚恳道:“实不相瞒,我们此来就是为了孙儿来的,他昨日在鸿雁来跟人起了争执,失手伤到了人,我们想着县主……” “既然如此,你们该去顺天府衙,不该求到我这里。” 不等这人说完,林昔瑶已经一副不耐烦的态度。 张源被她这么一顶撞,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沉下了语气道:“可是对方背景强大,我们四处求人都是无用,只能求县主帮忙,县主,好歹我们还是亲戚,还请您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帮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家三代单传,不能失了这根独苗啊!” 林昔瑶接过了水仙刚刚递过来的茶盏,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们也不必费心思了,这件事没的商量,就算你们求到皇上面前,也是无用。” 听到这句话,张源和刘氏身子齐刷刷一怔,面色蓦地的白了下来。 “可是,您是县主,又是将来的太子妃……若是让太子出面……” 在外面招摇撞骗惹是生非要打着太子的名义,到现在需要救命了,还要用太子做要挟。 林昔瑶心里冷笑,面上的态度也不再客气,她挑眉扫了一眼张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们觉得,这一次你们把太子害的还不够吗?还要让太子出面为他求情?” 压下心头的火气,林昔瑶冷哼道:“你可知道,昨夜他就是在鸿雁来打着太子小舅子的名号飞扬跋扈?莫说你们跟我们沾了这零星半点儿的亲戚,就算他真的是太子的小舅子,是我的亲兄弟,开罪到了这里,我也是不会救的。” 话音才落,就听那刘氏阴阳怪气的冷笑道:“你是怕引火烧身,怕连累了你自己吧!” 她的声音里满是嘲讽的味道。 林昔瑶眸光微冷,看了她一眼。 324 张源夫妇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张源已经在扯刘氏的胳膊了,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但怒火中烧的她才经受了孙儿已经没有办法解救的打击,这会儿哪里冷静的下来,一下子把所有的怒气和怨怼都泼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就是你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前途,怕耽搁了你嫁进东宫!”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刘氏也索性豁出去了,越发口无遮拦道:“若是那太子真的在乎你,会让你的娘家人受委屈?我可是听说太子身体不行的,而且性子残暴,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隐疾!” “现在连皇上都下令给太子禁足了,莫说你个还没有正式过门的太子妃,就连太子都自身难保,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嚣张!” 一口气说完这些,刘氏的气终于顺了许多。 不过转眼间,她才发现,林昔瑶并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她撒泼。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就连平时好说话的张氏这时候神色也有些不愉。 “我说错了吗?” 习惯压着张源的刘氏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张源只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会儿林昔瑶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她周身的气场明显变了。 变得可怕,冰冷。 张源还来不及开口,就听林昔瑶道:“苏旭。” 话音才落,早早的等在院外的苏旭闻讯走了进来。 “按律法,侮辱县主,摸黑储君,擅自揣摩皇上的心思,该当何罪?” 林昔瑶的声音冷的也让人浑身僵硬。 苏旭垂眸,不卑不亢道:“回县主的话,按律当杖毙。” 话音才落,张源和刘氏面色更白了几分。 就连张氏都有些不安了起来。 林昔瑶转头看向刘氏,皮笑肉不笑道:“到底是我的舅奶奶,杖毙就不用了。” 一听到这句话,刘氏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瞬,就听林昔瑶道:“不过,日后若是人人都这样,可是做了一个坏的榜样了,而且我们也不能罔顾律法,拖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言罢,院外的护卫连忙快步走了进来,要将刘氏拖下去杖责。 见状,刘氏身子一软,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权贵女子,不过面上,她不肯服软,硬着头皮道:“你敢打我!明天全王都的人都会知道你不敬长辈!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本以为这至少能唬住林昔瑶,谁曾想,下一瞬,林昔瑶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的越发灿烂道:“长辈?你算哪门子长辈?” 话音才落,她直接递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那两个侍卫连忙架起了刘氏直接往外拖。 刘氏奋力挣扎,脏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冒。 林昔瑶眸色一冷,沉声道:“死不悔改,就加倍好了。” 刘氏已经年过花甲,二十板子都不一定挺得住,若是加倍的话,那是必死无疑。 才听到这句话,再不敢发出一个字了。 张源也顾不得脸面了,跪在地上对林昔瑶求饶道:“县主饶命,内宅妇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县主,还请县主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请县主网开一面。” 林昔瑶本来也是没有打算跟刘氏一个眼光只有一寸的老太婆计较,但是她对宇文宸出言不逊。 这一点她不能忍。 见张源苦苦的哀求,林昔瑶摆了摆手,让侍卫丢开了刘氏,她站起身来,走到瘫软在地上的刘氏面前,冷声道:“是你孙儿顶着太子和将军府的名义在外面惹是生非,现在惹出了事端,也该他自己承担,从今天起,外面将军府没有你们这样的亲戚!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在外面有什么不好的风评,或者还继续打着将军府或者太子的旗帜在外面生事,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昔瑶说的凌厉狠辣,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张源和刘氏哪里还敢不依的,孙儿已经救不成了,总不能将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看着面前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凶狠侍卫,他们就不敢再胡闹了。 两人忙不迭的指天立誓,再不敢惹事。 林昔瑶摆了摆手,示意苏旭送他们出去。 两人才走出一步,就被林昔瑶叫住了。 “对了,如果再让我听到了你们在背后说太子的坏话,仔细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闻言,两人吓的一哆嗦,当然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等两人走出了海棠院,林昔瑶才转头看向这半天来一句话都没说的张氏。 “瑶姐儿,那毕竟是……” 张氏刚刚也想为他们说话来着,但那刘氏说话太难听,就连她都听不过去了,不过林昔瑶最后那一番要断绝关系的话又让她心里有些难安。 林昔瑶将张氏的表情看在眼里,她冷笑道:“我阿爹战死之后的这几年,他们跟我们可有走动?” 张氏也不是个傻得,自然知道林昔瑶在说什么。 在将军府落败的时候不闻不问,一听到她获封县主,又即将入主东宫,就忙不得的跑来王都套近乎走亲戚了,让人不寒心都难。 张氏的面色有些精彩。 林昔瑶却已经站起了身子来,不欲多言。 张氏讨了个没趣,也只好起身离开了海棠院。 林昔瑶刚刚出了一身汗,回了房间刚想换件衣服,就听身后风声一动,下一瞬,宇文宸风华如玉的身影就站在了她身前。 他一来,林昔瑶感觉昏暗的房间里都瞬间华光璀璨了一般。 天地间所有的光华皆在他一人身上流转。 一个人怎么能俊美到这般地步。 林昔瑶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了。 宇文宸含笑看着她,眼底里满是宠溺。 对上她的目光的一瞬,宇文宸轻笑道:“被夫人护着的感觉真不错。” 听到这句话,刚刚被他的风华倾倒,一时间有些失神的林昔瑶这才反应过来,她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谁护着你了!” 闻言,宇文宸反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承认是我的夫人了?” 林昔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她的脸更红了。 325 维护 二皇子府的东篱院内,宇文铭一脸凝重的站在莲池边。 鬼刀垂眸在一边,一声也不吭,若不是他人还在这里,以他屏息凝神的功夫,很难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宇文铭将身边的鱼食撒了一把丢进莲池,转瞬间就看到下面的鲤鱼门撒着欢儿的抢食的情形。 宇文铭拍了拍手,转身用一旁丫鬟端着的温水洗了手,又接过随从递过来的锦帕将手上的水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这才对鬼刀道:“你不是说必能取了那潘南晖的性命?” 鬼刀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失手。 明明那毒是见血封喉的,根本就无药可解,而且当是他暗器刺中的伤口也是要害,潘南晖不可能活下来。 但事实上,他活的好好的。 为了确定这一点,他还越过重重守卫,远远的看了一眼,确定是潘南晖无疑,只是面色苍白了许多,整个人精气神也不太对,明显是中毒之后的迹象。 但是,他怎么没死? 鬼刀说不出话来,只低头沉默着。 宇文铭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沉默。 他眸色冷冽的看向那些在抢食的鱼儿,冷冷道:“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再加上父皇的看重,你再想要下手,几乎已经不可能,这一次的任务就这么失败了,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说法吗?” 闻言,鬼刀抬手就拔出了腰际的长剑,直接横亘在了脖颈上,他的面上没有丝毫的迟疑,眸子里的冷冽和凶残跟他眼角的那一块柳叶疤一般。 下一瞬,他连看都没有看宇文铭一眼,直接朝自己脖子抹去。 铿锵! 宇文铭反应极快,在他拔刀的时候,他同样解出了身上的匕首,直接将鬼刀的剑给挑开。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 宇文铭的声音冷的比这莲池冬日结了冰的时候更冷冽。 在刀口上讨生活的鬼刀也经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双手将剑奉上,跪在宇文铭面前道:“属下知道,主子是因为李二姑娘的死对属下耿耿于怀,一看到属下就会想到李二姑娘,既然如此,主子何不给属下一个痛快,免得给您带来不痛快。” 李二姑娘。 宇文铭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往日,他在丞相府的时候,那些下人们就这样称呼她。 其实他是知道的,当着他的面,那些下人们会给她足够的尊重和优待,一旦他转身离开,她面对的就是冷嘲热讽。 而她却一点儿都不在乎,用她曾经的话来说,她只看重自己在乎的,不相干的人的态度,她都无所谓。 那么,自己是不是她在乎的呢? 宇文铭心头划过一抹痛楚。 明明已经在极力忘记了,却被鬼刀突然点破,他的情绪有些暴走。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他大笑了三声,眸色越发冰冷,仿似啐了毒的冰刃,直逼鬼刀的面门。 “我要了你的性命做什么人?杀了你我就能痛快了?” “当初下命令的人是我,如今什么样的局面,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跟你一般计较做什么。”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宇文铭潜意识里的自负却总是在发挥作用,将那一股怨恨怪在身边的人的头上。 这样的情绪,是他控制不了的。 鬼刀跪在地上,保持着双手奉上剑任宇文铭处置的模样,但一言不发。 宇文铭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眸中决定一般,他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攥紧,再松开,最后落到因为鱼儿抢食而泛起圈圈涟漪的湖面上道:“潘南晖不必去刺杀了,再去就要露马脚了,这一次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打压了将军府,父皇短期内也不会再提林昔瑶跟太子的婚事了。” 明明跟自己并没有多少关联的人,但宇文铭说起来,却觉得胸闷气短,这种感觉很难受。 “你就去跟着林昔瑶。” 宇文铭盯着涟漪层层的湖面,一字一句道:“太子既然对她如此重视,那就是他的软肋,一旦有机会,我们可以利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闻言,鬼刀这才收起了剑,见宇文铭没有其他的吩咐,他才对宇文铭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鬼刀前脚走,陈更后脚就走进了院子。 刚刚他就在院外,宇文铭和鬼刀的对话他自然是听见了。 “主子。” 宇文铭没有回头,一早就知道他来了。 “你不必劝我,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宇文铭冷冽的开口,将陈更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目光投向的湖面仿似瞬间起了一层料峭的寒风,似是瞬间将湖面冷凝结冰。 陈更不敢多嘴,只默默的站在一边。 他跟在宇文铭身边多年,这时候的宇文铭是可怕的。 自从李家那位二姑娘去后,他便经常这样。 陈更心里着急,嘴上却不敢多言。 主仆两人站在这湖边不知道多久。 明明已经入夏,陈更却感觉浑身上下都快要冻僵了。 这时候,才听宇文铭道:“联系到武月了吗?” 陈更来就是为了禀报这件事,他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联系上了,她前段时间恰巧来过王都,还收下了一名女弟子,本来是想直接找我们的,但她那个女弟子好像伤的不轻,她只得先将她送去药神谷医治,说是近期内会回来。” 宇文铭点了点头,他突然转身看向陈更道:“先生多才,亦见多识广,也觉得那巫蛊可以操纵人心?” 陈更不确定的摇了摇头道:“属下涉猎虽多,但也只是纸上谈兵,对着巫蛊知道的并不多,只是江湖传言皆有板有眼,这才请主子召武月来试一试,反正那武月对我们也有所图,我们正好各取所需,如果有用的话,就留下,如果没用……” 说到这里,平素看起来文绉绉的一书生的陈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宇文铭眸色一沉,点了点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有用呢? 那将是他最大的机会! 念及此,宇文铭的眸中涌出了强大贪婪的欲望,刚刚因为想起李云裳的不愉快也因此被冲淡了不少。 326 失败 海棠院内,林昔瑶红着脸瞪着宇文宸道:“青天白日的,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闻言,宇文宸上前一步,要拉她的手,却被林昔瑶灵活的避开了。 她的轻功越发好了。 宇文宸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却噙着笑意道:“那夫人的意思我,我只能晚上来?” 林昔瑶:“……” 真的是越说越说不清楚了。 她气哼哼的跺了跺脚,决定不再搭理宇文宸。 不过她这房间窗口斜对着院门,若是有人真的从院外探头探脑的张望,可不得把她和宇文宸给瞧见了。 明明没有什么,但林昔瑶却生出了几分做贼的心虚,她连忙上前将窗户虚掩了起来。 才做出这一动作,林昔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在宇文宸面前不是欲盖弥彰? 反而像是她想要做什么似得! 想到这里,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宇文宸,果然看到这厮面上的笑意更甚,虽然他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分明就是在说……看吧是你想对我做什么! 林昔瑶脸更红了,她一把拉开刚刚才关上的窗户,抬手指着窗外道:“你!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宇文宸知道她这是害羞了。 他款步上前,抬手抓住她拽着窗户边框的手,就着她的手将她逼到窗户上,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低头吻了下来。 这一次,他不再是蜻蜓点水的只吻唇角和额头,而是直接落在她的唇上。 林昔瑶的唇如樱花,本就生的极美,因她刚刚羞涩而带起来的恼意,越发红了几分,比擦了胭脂更让人觉得秀色可餐。 宇文宸想到了一个词语——魅惑天成。 说的就是林昔瑶。 他的唇带着几分凉意,林昔瑶整张脸连带着唇都是火辣辣的,一冷一热,直到他覆上来的一瞬,在他面前反应慢了半拍的林昔瑶这才反应过来。 “你……” 正要说话,就被他吻了个严实。 林昔瑶抬手推他的胸口,奈何他平时看似没有多少多余的人在身上的,实际上胸肌发达的很,林昔瑶触手可及的是一片结实有力的胸膛。 根本就是她撼动不了的存在。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时间来想着该问题了,因为宇文宸的吻炽热缠绵,转眼间就将她的理智给吞噬了。 林昔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像是在云端一般,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来。 若不是快要将自己憋死了,林昔瑶觉得自己就算是被宇文宸给办了,她也反抗不了。 没出息的自己! 事后林昔瑶心头暗恼。 宇文宸食髓知味,好不容易才再一次尝到这甘甜,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放开的。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身上起了变化,再往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而且,稍稍分出了那么一点儿意识来,才看到某个不会亲吻的小女人快要将自己给憋死了。 宇文宸直觉好笑。 他再舍不得,也只得松开了她。 分开之后,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林昔瑶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宇文宸含笑看着她,挑眉道:“下次要呼气,你是想将自己憋死成为东楚开国以来第一个被亲吻死掉的姑娘?” 都这时候了,宇文宸还取笑她! 林昔瑶气的想将自己珍珠绣花鞋呼到他的脸上。 而看着她红着脸气鼓鼓的模样,宇文宸面上的笑意更甚。 恼羞成怒的林昔瑶抬手就要恰宇文宸的手臂,宇文宸就像是已经料到她会出手似得,不等林昔瑶得逞,就听他柔声道:“乖,别闹,我是来辞行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的手指都快要触到宇文宸的手臂了,因为这一句话而顿住了。 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林昔瑶扶着宇文宸的手臂,稳住自己现在还有些虚软的身子,抬眸看着他疑惑道:“辞行?去哪儿?” 她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音。 闻言,宇文宸喉头一紧。 两人抵靠在一起,宇文宸刚刚将她压在窗边,这会儿还保持着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的姿势。 他已经在极力克制了,哪晓得林昔瑶这才一动,就碰上了某一处。 宇文宸心头一紧。 林昔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老脸立即就红了。 也不知道是她羞涩下超常发挥力气非凡,还是同样尴尬的宇文宸这会儿松了力气。 这一把,直接将宇文宸推后了几步。 林昔瑶一得了自由,立即往旁边退开几步,红着脸,警惕的看着宇文宸道:“登徒子!” 宇文宸实在是冤的很。 他是个正常男人,在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时候,尤其是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要是真的没有反应,那才如刘氏说的那般,是身体出了问题。 但他的小姑娘显然是被羞的不行,而这个问题……越解释越尴尬。 平时沉稳从容,即使泰山崩顶于前也同样面不改色的宇文宸,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该从何说起。 在林昔瑶差点儿要将他面上瞪出两个窟窿的眼神下,宇文宸尴尬的摊开了手,终于憋出来一句解释:“我没想着现在把你怎么样啊,如果要想办了你,早就行动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只能看着吃不着干着急。” 他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解释,林昔瑶的老脸更红了,她抬手指着窗户道:“你!你!你出去!” 宇文宸见她确实气的不轻,而且好像自己越描越黑了? 他轻叹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走到了窗户边上,压低了声音道:“真的要我走啊?” 虽然他也明白,这会儿给彼此一点儿空间更好,他现在身体起了反应,为了不让自己更难受,暂时离开她一会儿才是理智的。 但还是舍不得。 话音才落,林昔瑶脚腕一转,宇文宸以为看到了希望,觉得她会心软,谁曾想,下一瞬就看到她走到了案几前,抬手就拿起了茶盏。 呵! 女人!! 327 这就尴尬了 好在宇文宸反应的快,他身形一闪,才从窗户跳出院子,那茶盏就被人从里间丢了出来。 宇文宸下意识拍了拍胸口,翻身上了对面的屋脊。 对面屋脊上,刚刚还在看好戏的常远只觉得浑身一冷。 前一瞬,他怎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宇文宸身形就掠到了他面前。 已经几次因为林昔瑶在宇文宸面前吃了明亏暗亏的常远自然再不敢耍活宝,连忙态度诚恳道:“主子,您……您不是让我在这守着吗?” 言外之意,不是他想看的,也不是他想听的! 他这是躺枪! 宇文宸似是没有听出来他的潜台词,他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很好笑?” 闻言,常远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好像笑来着? 他到底笑没笑? 刚刚看的兴起,他哪里能注意到自己笑了。 这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常远连忙道:“不不不,属下没错,您听错了!” 宇文宸微微点头,笃定道:“这就是笑了。” 常远欲哭无泪。 他战战兢兢的跟在宇文宸身后站着,就等着心情不大好的宇文宸将他当炮灰发泄。 然而,常远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宇文宸的声音。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抬眸悄悄咪咪的看了宇文宸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 主子这是在偷笑? 被女主子用茶杯险些砸到了,就有这么好笑? 常远惊讶的嘴里差点儿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过有了刚刚的教训,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敏感的宇文宸却已经抬眸冷冷的看了过来。 不同于刚刚他想起女主子的温柔神情,这回儿他的眼神,简直比冰刀子还可怕。 常远打了个哆嗦,脑子却转的飞快,突然想到自己怀里准备着的东西。 不等宇文宸开口,常远连忙摸出怀里的小册子,神秘兮兮的递给宇文宸道:“主子,这是我最近得的,我觉得,你可能用得上,不用谢我。” 宇文宸下意识接了过来,将小册子翻转过来,就看到封皮上的几个小字——如何哄姑娘开心。 宇文宸的眼神一闪,眸中涌动着一抹常远不曾见过的神色。 不过只要不是生气就好,常远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谁曾想,下一瞬,就听宇文宸收敛了神色,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一天不务正业,就倒腾这些?” 想拍马屁,但现在感觉好像是拍到了马蹄子上的常远有苦说不出。 他只好连忙认错道:“属下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 宇文宸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转头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海棠院,再回过身来,他抬手将那小册子揣进了怀里。 一旁的常远看的目瞪口呆。 似是感觉到了常远的心理活动,宇文宸画蛇添足的解释道:“怕你继续不务正业耽误正事,我先替你收着。” 常远:“……” 不过好在,经过了这一个小插曲,最后宇文宸到底是没有责罚他。 常远又忍不住暗戳戳的想着,下一次再去让德喜找些这一类的小本子来,不过看到自家主子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还是在心里给否定了。 还是活命要紧。 ***** 对面屋脊上的情形,林昔瑶当然不知道。 自宇文宸走后,她就将门窗给关了个严实,就怕那厮再来闹一场。 她刚刚倒也不是十分生气,就是……太羞了……羞的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以,最后这才忍不住将人给撵了出去。 不过,等她坐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之后想到自己竟然用茶盏砸当今太子,林昔瑶就觉得有些好笑 笑过之后,林昔瑶就开始担心了。 宇文宸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虽然是他欺负自己在先,但是……她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而且,等她将这桩事先放一放之后,才想起来,宇文宸之前跟她说的,要辞行? 他要去哪里? 他都还没有跟自己说呢! 林昔瑶又气又恼。 她在房间里跺了跺脚,老脸又一次红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窗外响起了笃笃笃的叩击声。 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指扣响了一般,整个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还在生气的样子,冷哼道:“你还来做什么!” 话音才落,就听窗外响起了常远的声音:“女主子,是我。”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林昔瑶心里五味杂陈。 发现不是他,她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不必马上来面对他,她这会儿还没有整理好心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可是下一瞬,她心里又冒出了一缕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他没有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定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转眼间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之后,这才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常远拱手站在窗外,对她行礼之后便垂眸恭敬道:“主子让属下带话,说晚上会过来。” 闻言,林昔瑶的脸又染上了一层红霞,她跺了跺脚,瞪了常远一眼道:“谁要他过来了!” 言罢,她直接砰的一下就关上了窗户。 其实,那一瞬,她内心里想的竟然是……他过来就过来啊,还让属下特意知会这一声是做什么! 他脸皮厚,但自己还要面子的好伐! 虽然面上生气,但林昔瑶心里却是甜丝丝的,暖暖的。 等她再冷静了一会儿之后,林昔瑶就想到了他为什么会来让常远知会这一声了。 应是他担心自己会多想,怕自己以为他生气了。 其实,她确实多想了。 如果常远不来这一趟,剩下的半天林昔瑶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 有了常远传的这句话,林昔瑶就知道他没有生气,而且还顾及了她的面子,没有立即回身来找她。 她心里的暖意更甚,脸也越发红了。 不过即使不担心宇文宸生气,知道了他晚上回来,还想着要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出辞行的话,剩下的这半天林昔瑶心里装着这些事情,依然忐忑难安。 好不容易熬过了半天,还没有到掌灯十分,她就早早的吃过饭让丫鬟们下去休息了。 328 心头暖 但是这一次,宇文宸就像是没有猜到林昔瑶的心思一般,迟迟没有现身。 林昔瑶坐立不安的等了一个时辰,拿着内功心法,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心里想的都是宇文宸。 一开始她有些懊恼。 这人明明说了要来,都不知道早一点。 但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懊恼褪去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对宇文宸的担心。 他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昔瑶的心都扑通扑通的狂跳,越发坐不住了。 她放下内功心法,推开窗户正打算招来初十问问,就见院墙上掠过一道黑影,眨眼间就落到了她的面前。 虽然戴着面具,依然是一身尊贵优雅,风华无双。 看到他来了,林昔瑶的心才落了地。 明明很担心,看到他的时候,她忍不住懊恼道:“怎么才来?” 闻言,宇文宸眉梢一挑,露出了一抹促狭的笑意道:“瑶瑶这是等不及了?” 林昔瑶啐了他一口,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宇文宸笑着上前,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今晚父皇的寿辰,宫里守卫森严,出来的时候用了点时间。” 原来是这样。 林昔瑶听着他的解释,面上却道:“谁要听你解释了。” 闻言,宇文宸笑道:“不是你要听,是我要说给你听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的味道。 林昔瑶听着却觉得有些熟悉。 她垂眸略一思索,才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前几日经过街边看到一个嚷嚷着要吃糖的孩子在哭闹,当时他身边的大人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哄着的。 敢情,他将自己当小孩子了? 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 而宇文宸不明所以,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儿。 刚刚才好好的,怎么又晴转多云了? 林昔瑶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动了动手腕,想要从宇文宸的掌中挣脱出来,奈何宇文宸虽然没有用什么力道,却依然不放开她。 林昔瑶只好放弃,抬眸看着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宇文宸,不解道:“你之前说是要辞行的,为什么?” 宇文宸一垂眸,就看到她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还有一缕隐隐的不舍。 他心头一暖,握紧了林昔瑶的手,带着她往旁边的圈椅上坐下。 这才柔声道:“趁着宇文铭跟凤仪宫李默他们斗的厉害的时候,我想亲自去一趟滇南。” 滇南? 林昔瑶有些意外。 她对这个词语的了解,只限于它是东楚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封地。 还有就是之前她去滇南王府见到过的永宁县主,李安宁,以及滇南王世子李慕轩。 仅此而已。 林昔瑶不清楚其中的厉害,只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 见状,宇文宸微微一笑,抓着她的手在指尖把玩,他的眼神如春风,拂过她的指尖。 “滇南有异动,滇南王想要谋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滇南王要谋反? 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宇文宸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解释:“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他做的很隐秘,滇南封地距离王都千里,消息不会传到王都里来。”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手,紧张道:“那会不会很危险?” 既然滇南王已经准备谋反,那这时候宇文宸去了滇南,无异于羊入虎口。 宇文宸看到她一脸紧张自己的模样,十分受用,他微笑着将她揽进怀里,抬手抚着她的青丝,轻声道:“放心,我自有打算。”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落叶落在平静的湖面,但话语里笃定和自信让人难以忽略。 林昔瑶刚刚还紧张的心,因为这句话也放轻松了不少。 不过,她依然不敢大意,转头抬眸看向宇文宸道:“为什么不能让别人去?” 宇文宸身上的担子太重,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他去涉险,虽然她相信以他的能力定然游刃有余,但总免不了担心。 “实不相瞒,自林将军去后,朝中能担重任的大将之才寥寥无几,我手下的人治国安邦倒还可爱,但论起打仗来,未必会以骁勇著称的滇南王李峥的对手。”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还要打仗? 林昔瑶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他抬手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轻笑道:“那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的情况。” 林昔瑶还想问,宇文宸却已经凑近了她些许,将她抱的更紧了,“等宇文静随着潘南晖的迎亲队伍离开的时候,我也会离开,我不在王都的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将军府里,哪儿都别去,我怕有人对你不利,常远我会留下来,东宫那边也会安排人假扮我,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让初十带消息给常远。” 林昔瑶点了点头,发现宇文宸的安排十分缜密,看不出一丝的错处。 皇上给他下了两个月的禁足令,这两个月里当然不会有人敢违抗圣旨踏入东宫,但保不齐人心惶惶,总有多疑的人会去试探,而这时候,他安排的那个假扮他的人就派上了用场,再加上有常远在,就算被人潜入了东宫,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真想把你变小了,装进怀里,走哪里都揣着。” 宇文宸依依不舍的抱着林昔瑶,直接将这时候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往常林昔瑶会害羞的瞪他一眼,今天想起两人就要分别了,又舍不得跟他使小性子了。 “那我要抓紧时间练功,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争取来个质地飞跃,等下次见了面,再也不能让你欺负了去。” 林昔瑶半开玩笑的说。 宇文宸忍俊不禁道:“我怎么会欺负你呢,我疼你都还来不及呢。” 说话间,他已经低下了头来。 看他的神情,林昔瑶的脑子里下意识就浮现出下午被他亲的羞涩画面,她老脸一红,连忙抬手推开他,故意板起脸来道:“你尽会说浑话!” 329 不舍 宇文宸本来只想逗逗她的,看到她这般反应,越发觉得有趣。 他的手从她肩膀上往下一滑,就落到了她柔若无骨的腰际。 林昔瑶正要挣扎,就听宇文宸道:“别动,带你去一个地方。”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林昔瑶便放弃了挣扎。 明明她是会轻功的,但宇文宸就把她当成了不会功夫的小姑娘,直接揽着她飞檐走壁,落到了对面小巷子口的一辆马车上。 驾车的是常远。 一看到他们来了,常远连忙给她行了礼,这才扬起了马鞭飞快离开。 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内力装饰却十分舒服,即使常远将车赶的很快,也一点儿都感觉不到颠簸的难受。 在马车上坐稳之后,宇文宸依然没有放开林昔瑶的打算。 林昔瑶推了推他的胸口,红着脸道:“我脖子疼!” 其实脖子一点儿都不疼,她只是想找个理由稍稍离开宇文宸一下。 她怕离的这么近,自己的老脸上温度一直下不来,最后只怕能烫鸡蛋了。 而且,常远还在马车前面。 宇文宸竟信以为真,连忙放开她,转而去查看她的脖子,并担忧道:“可是崴了?” 说话间,他温润如玉的手指已经卡在了林昔瑶的后颈上,轻轻的揉着。 林昔瑶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连忙倒退一步,飞快离开宇文宸的周身范围,并摇头道:“不疼了,不疼了。” 看到她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宇文宸只觉得好笑。 “羞什么,我们更亲密的举动都有过,只是捏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宇文宸像是掐准了林昔瑶的害羞点一般,他眼睛里的笑意满满:“你要早些适应。” 林昔瑶却因为他这句话而更加羞涩了。 当然,羞涩中还带着几分恼意。 她瞪着宇文宸,眼角的余光却下意识看向车头前面的常远的背影。 “什么叫做更亲密的举动!”林昔瑶气的跺脚,“你!你不要瞎说!” 闻言,宇文宸故意拖长了尾音道:“那一晚,在东宫……” 这时候,竖起耳朵假装在赶车的常远恨不得将脑袋都贴到车帘上去听。 那一晚? 在东宫? 莫不是太极殿宴席的那一晚,主子将女主子从太极殿抱回了东宫,然后两人就…… 常远的脑子转的飞快,不过下一瞬,他立即想到主子的腹黑和女主子的维护,当即再也不敢多想多听了,连忙从怀里找出了帕子来捂住了耳朵。 可就算常远捂住了耳朵,马车内林昔瑶那气壮山河的斥责声依然传了出来。 “宇文宸!” 宇文宸轻笑道:“我在呢。” “你!” 林昔瑶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在这种事情上,作为姑娘,她从来都是落在下风的。 而这登徒子还一次次用这个取笑她。 虽然他本来只是为了逗她。 但在外人面前,总归是让她觉得气恼。 林昔瑶一气恼,又语塞,情急之下,就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她本来没有那么脆弱的,重生之后,只有想到娘亲的时候,才会鼻尖酸涩,可是在面对宇文宸,许是被他惯着宠着,她的心也蓦地柔软了起来。 再不似往日那般故作坚强。 所以,一时间就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宇文宸本来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想看看她炸毛之后的可爱表情,谁曾想,只一句话就把她给气哭了。 看着她的眼泪就像是金豆子一样扑簌簌的滚落了下来,向来沉稳自有主张的宇文宸突然间慌了手脚。 他哪里还顾得上玩笑,连忙巴巴的凑到林昔瑶跟前,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一手不停的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并安慰道:“我错了好不好,我不开玩笑了,别哭了。” 林昔瑶刚刚只是被气急了,突然就忍不住。 本来也没什么委屈的,可是被宇文宸这样一哄,反而越发上头了,她哽咽着道:“你就欺负我!” 言罢,眼泪又是一波滚落。 而且,越说还越委屈了。 见状,宇文宸就差没有跪地求饶了,他的声音都温柔成了他自己都听不出来的样子:“我错了我错了,别哭了,我就是喜欢逗逗你,没有别的意思,不是真的有那种龌蹉的心思。” 当然,龌蹉的心思自然是有的,而且只对她一个人。 只不过,这样的话宇文宸觉得要是说出来的话,这小妮子只怕哭的更狠了。 “那你以后还欺负我吗?”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伤心”的抽噎了一下。 宇文宸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搐,转瞬就能化了。 “不了不了。” 宇文宸抬手继续温柔的擦着她面上的泪水,柔声道:“我不都跟你说了吗,下一次我欺负你了,你就打我。” 林昔瑶抬眸,红着一双兔子眼睛瞪着宇文宸道:“这可是你说的。” 宇文宸道:“我说的,我说的!” 话音才落,刚刚还哭的梨花带雨的林昔瑶立即止住了泪水,她摸了一下袖子,发现没有带丝绢,转头看到宇文宸还搁在她肩膀上的手。 一时间起了捉弄的心思。 林昔瑶抬手抓住他的袖子,就着他的袖子猛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将自己擦干净之后,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神清气爽。 再转头看向宇文宸,就见他表情有些复杂。 林昔瑶挑眉道:“怎么,殿下是嫌弃了?” 她口中的殿下两个字带着磨牙森森的威胁气息。 宇文宸哪里敢嫌弃,连忙笑道:“哪里,哪里,瑶瑶是看得起我,才会用我的袖子,怎么,擦干净了没有,没有的话,我还有这只袖子。” 说着,他果然递上了另外一只袖子。 见状,林昔瑶破涕为笑,却没有继续霍霍另外一只袖子了。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欺负我了。” 瓮声瓮气的说完这句并没有什么威胁力的话之后,林昔瑶感觉心里都像是裹了蜜一样的甜。 宇文宸提着自己那只被蹂躏的皱成了一团的可怜袖摆,十分笃定道:“不敢了,不敢了。” 330 欺负她 也是因为是她。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敢往他身上抹什么东西的话,只怕这会儿功夫脑袋都搬家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 自己选的女人,当然只有宠着了。 宇文宸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面上带着一抹嫌弃,其实心里真没有一点儿嫌弃的意思。 两人这一番闹腾的功夫,常远已经将马车赶到了目的地。 “主子,到了。” 终于到了,常远都要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再这样在两人面前晃,他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宇文宸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抬手要来牵林昔瑶。 林昔瑶锤某看着他那皱巴巴的袖摆,嫌弃的皱了皱眉。 见状,宇文宸哭笑不得,只得先跳下了马车,换了个方向,也换了另外一只手来递给了她。 林昔瑶这才覆在了他的掌心。 由他牵引着跳下了马车。 四周黑压压的一片,若不是六识过人,林昔瑶差点儿认不出这是哪里。 她压低了声音道:“你带我来承德门附近干什么?” 黑暗中,宇文宸双眸灼灼的看着她,微笑道:“自然是进宫。” 言罢,他直接再一次揽上了她的腰际,带着她一路飞檐走壁,绕开了承德门正门,几个起落就越过了城墙直朝着一个方向飞奔。 林昔瑶瞧着,并不是东宫的方向,见宇文宸没有多言,她也不追问。 约莫过了一刻钟,宇文宸才终于带着她在一处宫墙上停下了身子。 这时候,在他们对面的是皇宫里最高的楼台,凤凰台。 看到面前的凤凰台,林昔瑶转头下意识看向宇文宸,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凤凰台有四层,是当年昭庆帝即位之后为思乡的柳皇后斥巨资所建。 据说,站在凤凰台上,可以俯瞰大半个皇宫的景色,还可以远眺南方漓江畔,那是柳氏一族的根基所在。 林昔瑶还在想着关于凤凰台的传闻,宇文宸已经轻叹了一声,便再一次揽着她,直接跃上了凤凰台二层。 凤凰台一层到二层之间有一座吊桥,平常不会开启,寻常人要上凤凰台,须得守卫从里面将吊桥放下来。 宇文宸的轻功已经登峰造极,即使带着林昔瑶也很轻松就上了二层。 凤凰台周围灯火璀璨,可整个凤凰台却没有点一盏灯。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从二层开始拾级而上,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林昔瑶也没有多问。 毕竟,这是承载着关于柳皇后记忆的地方。 就如她现在遇到关于娘亲的旧物,也会发愣,心里也会堵得慌一样。 宇文宸这会儿需要的不是她言语上的安慰,只是静静的陪伴就足矣。 两人携手登上了顶层,入目的便是视野宽阔的瞭望台。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站在墙壁边上,从瞭望台上看了过去。 林昔瑶之前就注意到有笙歌从不远处的太极殿传来。 等登上了瞭望台看去,才发现太极殿距这凤凰台还真的不远。 太极殿的鼓乐阵阵歌舞升平,跟凤凰台的漆黑一片了无生机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是我父皇的寿辰,也是我母后的忌日。” 宇文宸终于说出了自登上凤凰台之后的第一句话。 而这一句话,就已经让林昔瑶的心也跟着一疼。 其实,就算她没有亲眼看到昔年昭庆帝宠爱柳皇后时候的样子,但在见过几次昭庆帝以及听说了许多关于他和柳皇后之间的事之后,林昔瑶作为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昭庆帝对柳皇后深深的爱。 所以,当他心爱的女子在他生辰的这一天离他而去,这对于他来说该是怎样刻骨铭心的心痛和打击。 一时间,林昔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灯光璀璨的太极殿,感慨道:“那皇上……今天应该并不开心吧。” 宇文宸没有吭声。 他垂下了眸子,正要说什么,却见他眸光一闪,表情瞬间冷冽了下来,并沉声道:“谁?出来!” 话音才落,他放下了林昔瑶反手就拔出了腰际的软剑,直接朝着他们后面一个巨大的石柱子掠去。 “是朕!” 宇文宸的身影才到,昭庆帝的声音就从石柱后响了起来。 好在宇文宸反应极快,收剑也收的利索。 他人掠到了昭庆帝面前的时候,浑身上下的杀气就已经收敛了起来,就连剑也在瞬间回鞘。 “父皇。” 宇文宸恭敬的打了一声招呼,面上却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倒是林昔瑶,一脸惊讶的愣在了原地。 这是个什么情况? 宇文宸带着自己偷偷摸摸的溜进皇宫来看凤凰台,被昭庆帝现场抓包? 被抓包也就算了,偏偏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刚刚可是在背后擅议君王! 回过神来的林昔瑶心里有些发毛,慌乱之下,连礼都忘了行,只恭敬又担忧的唤了一声:“皇……上……” 被人发现偷听的昭庆帝面上划过一抹尴尬。 他干咳了一声,这才从阴影里走出,几步走到林昔瑶面前,不自然的解释道:“朕来了有一会儿了,不是要偷听你们说话,刚巧听到有脚步声上来,朕身边又没有带护卫,为了稳妥起见这才不得已避到了后面,谁曾想是你们。” 本来,他第一时间就要站出来的,谁曾想刚好听到人家小两口在说话,说的还是自己。 昭庆帝就鬼使神差的没有吭声。 这才差点儿被宇文宸当成了刺客。 而按照宇文宸的警醒和敏感,本应该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的,可是他自上了凤凰台之后,脑子里就不断的回忆起关于母妃的片段,自然干扰了他的心神,分散了注意力之后,竟没有察觉到这里已经有了人。 结果,这两父子才闹出了这么一个乌龙。 这对天家父子一脸镇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倒是林昔瑶心里紧张的不行,生怕昭庆帝问起来她怎么私自进了宫,还爬上了凤凰台。 她正提着一颗心呢,就听昭庆帝突然转头对宇文宸问道:“你折腾这幅模样做什么?” 331 凤凰台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才反应过来,宇文宸还戴着面具。 昭庆帝不满的瞪了宇文宸一眼,冷哼道:“要不是听到这声音,朕都要叫护卫了。” 宇文宸耸了耸肩,无奈道:“儿臣这不是没办法吗,父皇给儿臣的禁足令还没解,我要是就这样在外面晃悠,明天可不得被人做文章,最后头大的还是父皇。” 宇文宸半开玩笑的话把昭庆帝的话给怼了回去。 林昔瑶心里压着紧张,生怕平时看起来并不太好说话的帝王会生气,谁曾想,昭庆帝眼底的笑意更甚。 “你这时候倒是会体谅父皇了。” 嘴上带着嫌弃的语气,实际上昭庆帝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果然还是儿媳妇儿管用,自从有了儿媳妇儿,这孩子对自己都亲近了许多,再不似之前恭敬有嘉但亲昵不足。 这才像是父子该有的相处模式。 昭庆帝心里欢喜,面上依然带着自以为严父一般的神情。 他转头看向林昔瑶,感慨道:“想当年,你母后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风华无双。” 说起这些,昭庆帝的思绪就有些飘远了。 林昔瑶心里叫苦不迭。 她还没过门呢,怎么就能叫母后了。 不过,看到昭庆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像是在跟她说话的,林昔瑶还是决定不出声打扰。 “父皇不在寿宴上,跑来这里做什么。” 到底是宇文宸善解人意,怕林昔瑶不自在,出声替她解围,而且巧妙的下了“逐客令”。 闻言,昭庆帝果然被拉回了心思,他上前了一步,抬手扶着面前的凤凰台红梨花木栏杆,怅然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你母妃去后,这样日子对于朕来说,就是折磨。” 明明痛彻心扉,却还是要强颜欢笑,要接受群臣朝拜。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不过这个寿辰。 但即使他是皇上,很多事情也身不由己。 他的寿辰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办。 “一切都打点好了?” 昭庆帝看出了宇文宸护着林昔瑶的心思,知道自己在这里让小姑娘有些不自在了,他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滇南可非寻常之地,那李峥也不是一般人,你一定要谨慎行事。” 在这件事上,昭庆帝原也没有打算瞒着林昔瑶。 在他看来,既然宇文宸都认定了林昔瑶,那么以后东楚的江山迟早要交到他们两人的手上。 让她早些知道这些,早些适应将来也能更好的辅佐宇文宸。 如果他不信任林昔瑶的话,之前也不会将玉扳指给她了。 宇文宸何尝不知道昭庆帝的心思。 他点了点头,对昭庆帝道:“儿臣都已经打点好了,只是瑶瑶这里……还请父皇多关照。” 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林昔瑶。 昭庆帝点了点头,摆手道:“过两日,你就放心去吧,等你凯旋,朕保证给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宴,十里红妆娶她过门。” 闻言,宇文宸面上已经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而林昔瑶的脸早就红的跟煮熟了的虾仁一样,好在灯光昏暗看不分明。 “儿臣谢父皇!” 宇文宸郑重的对昭庆帝作了一揖,又道:“也请父皇保重龙体。” 闻言,昭庆帝一怔。 居然还记挂着他。 他面上不显,心头已经越发欢快,一扫之前因为想起柳皇后而带来的不快。 “你放心。” 言罢,昭庆帝正要提起步子往楼梯口走,却听见二楼一声炸响。 三人皆是一怔。 宇文宸站在围栏边缘最近,他一低头就看到二楼已经有泼天的火光朝三楼蔓延开来。 这凤凰台台基是用大理石花岗岩所建造,但从二楼往上皆是用上等红梨花木镶嵌,一旦着火,转瞬就就可吞噬整个凤凰台! 昭庆帝和林昔瑶稍后也看见了。 昭庆帝面色一沉,冷声道:“是谁趁着这时候动手?” 竟然知道他每年寿辰都会来凤凰台,而且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的,就会遣散身边的护卫。 正好让人给钻了空子。 但是,昭庆帝想不通的是,那些火雷是怎样在他们三人都在凤凰台的时候被放进去的? 他这些年身上的功夫虽然落下了,但宇文宸绝对是个顶尖高手,不可能下面有人做小动作他没有察觉的。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那火雷是有人一早就埋下的! 昭庆帝想到了,宇文宸和林昔瑶也几乎是在同一瞬想到了。 “父皇快走!” 宇文宸一手拉着昭庆帝的手,一手揽着林昔瑶的手,就要往楼梯口跑去。 二楼的火势迅速蔓延上来,转眼间,三楼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可若是直接从四层往下跳的话,太高了。 宇文宸的轻功虽然绝顶,也不可能一下子带着两个人纵身跃下。 “你们先走!” 昭庆帝终于说出了看到凤凰台被炸之后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掷地有声,但音色却带着颤抖和痛楚。 这是他的凤凰台,也是属于她的。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是他寄托对她的哀思的地方。 如今……就这样没了。 有那么一瞬,昭庆帝甚至生出一种自己倒不如就在这凤凰台陪着她一起去了的心思。 可话音才落,被宇文宸攥紧了手腕的林昔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直接一把拧在了宇文宸的肩膀上,趁着宇文宸吃痛,稍稍松开了一点力道的功夫,她直接挣脱开来宇文宸的手腕,并沉声道:“快带皇上走!” 宇文宸哪里肯依,他反手就去抓她,却被林昔瑶一掌击中了胸口,虽然没有用多大的内力,但在宇文宸措不及防的情况下,那力道足以将他推到围栏边上。 “快走!” 见宇文宸一手抓紧了围栏,一手紧紧的攥着昭庆帝的胳膊,就是不肯跃下。 林昔瑶沉声道:“常远马上来救我了,你再不带皇上离开,我就直接跳下去了!” 林昔瑶的轻功虽然也学了一些,但在这高高的凤凰台上,根本就不够看的,她如果跳下去,就算不被摔死,至少也是重伤或者残疾。 宇文宸依然不肯撒手,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和冷冽:“瑶瑶,把手给我!” 332 变数 他一个人带不动三个人,但至少可以缓冲一下,三人落地会受伤,但宇文宸觉得以自己应变能力,一定能及时的将她和父皇护在身前,他将自己垫在最下面,这样一来,他们二人最多只是轻伤。 几乎是看到没有可能安然无恙的逃出去之后,宇文宸就已经在心里有了计较。 然而,林昔瑶却不给他以命相搏的机会。 她身形一掠,直接掠到了距离宇文宸不过丈许的围栏边缘,沉声道:“你再不走,我就跳了!” 言罢,林昔瑶眸子里划过一抹绝然,脚尖一点,下一瞬就要毫不迟疑的跳下。 见状,宇文宸心中一痛,再不敢耽搁,连忙道:“你等我!” 话音才落,他直接松开了死死的拽着围栏的手,直接从四层高的凤凰台抱着昭庆帝跃下。 林昔瑶见宇文宸终于肯离开了,她急急的后退了一步,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刚刚说话的这短短的功夫,楼梯口已经被火舌所吞没。 林昔瑶就算是想要冒着被烧伤的风险逃去三楼再越下,也已经不可能。 眼看着火势已经朝着四楼的瞭望台蔓延过来,林昔瑶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惧意。 她一步一步往边缘上退。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下面的惊呼声脚步声中,夹杂着一声唿哨。 那是宇文宸跟他的部下的暗号。 林昔瑶心头一紧,连忙拿起手指放在唇边,学着之前初一教自己的方法,给出了回应。 下一瞬,下面又响起了一声。 二楼三楼是通天的火光。 她的眼睛都被熏的直掉眼泪,根本就看不清凤凰台脚下的情形,只听着那一声唿哨,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无比的安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自己能施展的最大的轻功,直接从围栏边上一个翻身越了下去。 她的身形在半空中翻转,急速落下。 那巨大的失重感让她整个人都空落落的,但她一点儿都不怕,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护她周全。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相信。 果然,下一瞬,她感觉腰际一重,整个人身子一轻,她就被人稳妥的抱进了怀里。 那熟悉的幽香伴随着周围红梨花木被烧焦的气息钻入她的鼻腔。 林昔瑶心头一暖,还来不及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两人的身形已经落到了一处草地上,在坠地之前,宇文宸身子一转,垫在了她身后,林昔瑶还没有觉得疼,只听到宇文宸一声急不可察的闷哼声。 “阿宸!” 宇文宸抱着林昔瑶在草地上翻滚了五六圈,这才终于缓冲了那落地的冲击力。 “你没事吧?” “女主子,你没事吧?” 一头都是青草,同样狼狈的常远也在一旁探出了头来。 林昔瑶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坐起来,摇头道:“我没事,你们……” 常远的手比划了一下燃的正旺的凤凰台,再指了指这草地。 林昔瑶就明白了过来。 原是宇文宸在将昭庆帝放下之后,给她了一个唿哨,让她往下跳的同时,他就同常远一起施展了轻功直接往上跃去。 宇文宸的轻功虽好,但还不至于能达到直接越上四层的高度,所以,在半空中,他以常远为跳板,直接踩在了常远的肩头,借着这一着力点,再往上掠去,这才稳稳的将林昔瑶接在了怀里。 而经过三人这一番接力,那巨大的俯冲力道也被分散了大半,剩下的一点,再借着宇文宸的轻功也没剩下一两分。 所以,宇文宸和林昔瑶才安然无恙。 只是被宇文宸用作踏板的常远有点惨,宇文宸的那一脚虽然将他踢向了草坪,但从那草坪上滚了一遭,他周身上下也说不出的狼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常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话音一落,才发现主子竟然没有说话。 林昔瑶也发现宇文宸沉默的可怕。 刚刚宇文宸就没有理她。 林昔瑶以为他是伤到了,连忙抬手去拉他的手。 不等她碰到他,宇文宸却突然扑上来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的身子有些颤抖。 天知道刚刚那一瞬,他有多害怕! “阿宸?” 被紧紧抱住的一瞬,林昔瑶突然明白了他此时的心思,她心头一暖,就要落下泪来,就见宇文宸却突然松开了她,转身离去。 林昔瑶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送她回去!” 宇文宸的声音才落,他整个人也一闪身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林昔瑶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主子生气了。” 旁观者常远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狼狈的脑门儿,然后对林昔瑶道:“女主子,我先送您回去。”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回头看向凤凰台,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了,底下的禁卫军提着水桶忙不迭的送水也是徒劳。 在那样的大火面前,再多的水也显得杯水车薪。 刚刚若是宇文宸再晚来半点儿…… 她不敢想。 林昔瑶的目光一转,落到不远处被禁卫军团团护住的昭庆帝的身上,他神色悲恸的看着那凤凰台,仿似被烧不只是一座瞭望台。 林昔瑶的心也跟着一疼。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这里。 虽然事发突然,但这会儿功夫,消息也已经传遍了六宫,不远处太极殿方向就已经有赴宴的满朝文武跟了过来,在另一个方向也有人影不来。 不用说,皇后等后宫的女人们也要来了。 好在她这一处没有点灯,黑压压的,而那些人都在明处,看不到她这里。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也知道确实该尽快离开了。 她连忙跟着常远用自己才攒出来的力气飞身离开了皇宫,一路回到海棠院。 常远将她平安送达,就回去复命了。 林昔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被浓烟熏花了的脸,心想当时那样的情形,就算有人看到她了,应该也未必能将她认出来。 这样一想,她也才放下心来。 只是,转念想到宇文宸,林昔瑶才放下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洗了一把脸,这才推开窗户唤了初十来。 333 舍弃 凤凰台被烧惊动朝野。 而这背后隐藏的真相,更是让人怵目惊心。 昭庆帝让人彻查,最后查到了的人却一口咬定是东宫的人指使的。 大理寺彻查的结果,是放火之人一早就将火雷埋在了平时没有人去的凤凰楼二层底板上。 那一夜,算准了昭庆帝从太极殿出来的时间,这才悄悄点燃了火雷。 凤凰楼的看守一直都是东宫的人,禁卫军有一半的指挥权也在东宫。 能在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将数量不少的火雷藏进凤凰台,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一时间,所有的证据和苗头直指东宫。 甚至还有言官列举了当年柳皇后去后,太子愤懑之下提剑直至昭庆帝的一幕,被斥为大逆不道。 昭庆帝郁结于心,当即就吐了血,晕倒了过去。 昭庆帝重病不起,就连探视的机会也不给太子,身边只留了陈王宇文昊侍疾,后宫交由皇后打理,至于朝堂就由二皇子宇文铭同丞相商议决定事由。 太子要被废的消息传的众人皆知,一时间,满朝哗然,人心惶惶。 林昔瑶一晚上都睡不着,她让初十去东宫看看宇文宸是不是伤到哪里了,为什么当时都不理她。 可最后,初十只回答她,殿下无事,让她别担心,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林昔瑶隐约觉得,宇文宸是生气了。 他气她在那时候以死相逼,让他带着昭庆帝先离开,逼他放弃她。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林昔瑶没有的选择。 宇文宸的打算,她当然也在第一时间看出来了。 她是想要活着,可是若是她活着需要宇文宸付出生命的代价,那她还不如死了。 虽然昭庆帝在那时候说了,让宇文宸带着她离开。 林昔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她当时不开口的话,昭庆帝会做出跟她同样的选择。 可是,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就算她和宇文宸最终脱险了,宇文宸这一辈子心里也会留下一片阴影。 他和昭庆帝一样,都是极重感情的人。 好在,万幸的是他们都没事。 不过宇文宸却因为这件事而生她的气了,林昔瑶很是头疼。 她早早的起床,匆匆吃了两口饭,将将军府的事情都吩咐了苏旭,并且这段日子谢绝一切访客,以免有人来将军府试探。 确定了不会有什么问题,林昔瑶才叫上了初十,让初十带着自己去了东宫 之前有了宇文宸的吩咐,宫里头分布的宇文宸的暗卫以及那些禁卫军中的自己人自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昔瑶顺利跃进了东宫后院,在翻身来到宇文宸寝宫外,看到若大的寝宫空无一人,她整个人却更加的紧张起来。 等下,要是宇文宸再对她发脾气,可怎么办? 林昔瑶觉得自己没有错,当然也不是来承认错误的。 但她觉得让宇文宸就这样气着不好,而且眼看着他再有两日就要去滇南了,这一趟离开生死未卜,还不知道归期,她哪里还能端的起架子来。 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内室。 林昔瑶如前几次一般,一进门就看到宇文宸半躺在床头。 看到她进来了,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阿宸……” 虽然觉得自己没有错,但到底在宇文宸这样的目光下林昔瑶有些心虚,带着几分讨好,就直接唤了宇文宸喜欢听的昵称。 话音才落,固然看到宇文宸眸中的冰雪融化了几分。 他干咳了一声,依然端着冷冽的架子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手握着一卷古籍,从林昔瑶出现在门口之后,就只看了林昔瑶一眼便再也没有离开那古籍。 状似一点儿都不在意林昔瑶的出现,其实从林昔瑶翻身进这院子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欢喜雀跃的从案几前飞身趟回了床上,然后迅速拿起了一本古籍妆模作样的在看。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伤着。” 林昔瑶知道他还在生气,声音也软了几分,她提起步子慢慢的往塌边走去。 宇文宸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连眼神都没有给林昔瑶一个,淡淡道:“我没有事,你可以走了。” 闻言,林昔瑶耸了耸肩,轻叹了一声,无奈道:“那好吧,我这就走了。” 话音才落,果然看到宇文宸握着古籍的手一顿。 他没有吭声。 林昔瑶见宇文宸依然装着不在意,只好上前一步,继续道:“殿下,您的书拿反了。” 闻言,宇文宸的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他随手丢掉了书卷,转头看向榻内,冷哼道:“孤想正看就正看,想反着看就反着看,要你管!” 林昔瑶有些哭笑不得。 这……怎么像个孩子……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故作无奈道:“那好吧,我不管了,我走了。” 言罢,林昔瑶这一次是真的转身离开。 宇文宸面朝着榻内,本来是想听到林昔瑶服软道歉的声音的,可谁曾想,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竟然说走就走! 傲娇的宇文宸再绷不住了,他反手一撑身子,翻身就掠到了林昔瑶面前,一把扣住了她的腰际,另一只手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目光跟他的纠缠在一起,然后冷冽道:“可是,你已经管了,就这么说走就走?” 林昔瑶直视着宇文宸的眼睛,无辜道:“殿下现在肯好好说话了?”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但手却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林昔瑶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宇文宸道:“你都不知道,你昨晚突然走掉了,我有多担心。” 话音才落,她鼻尖一酸,眼看着就要落泪。 见状,宇文宸瞬间慌了手脚,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连忙松开了她的下巴,柔声哄道:“我那不是气你在关键的时候竟然那样做,万一……” 说起这里,宇文宸眸色一紧。 不可能有万一! 而这时候,刚刚还眸中带着眼泪星光的林昔瑶噗嗤一笑道:“这不是没有万一吗?” 她眸中清明灵动,哪里有半点儿泪意。 宇文宸这才意识到,是被这女人给戏耍了,他眸色一沉,下一瞬便卡着她的腰,露出了一抹幽的光芒。 334 某人的傲娇 看到宇文宸那样的眼神,林昔瑶立马就怂了。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是在哪里? 从太极殿被他抱回寝宫的时候? 还是在海棠院,他差点儿把持不住的时候? 林昔瑶直觉不妙,连忙认错道:“是我态度不好,我……我错了……” 虽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宇文宸垂眸,看着伏低做小状的林昔瑶,忍俊不禁道:“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林昔瑶一怔,半天说不出来。 宇文宸冷哼一声,故作生气道:“你其实并没有意识到你自己的错误!你是不是觉得你没错?” 林昔瑶虽然没有吭声的,但面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宇文宸伸手勾着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目光迎向自己,“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快被你吓死了?” 林昔瑶当然知道他的担忧,即使在最危机的关头,他也没有放下她,这让她越发笃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可是,我这不是没有事吗?” 林昔瑶的手握上宇文宸的手腕,柔声道:“那时候如果我们三人一起跳下来的话,你一定会把自己垫在底下的对不对?” 宇文宸没有吭声,林昔瑶也不是在问他,她可以肯定他当时的想法。 “那太凶险了,所以,与其那样,倒不如稍等一下,我和皇上谁早一点下来,谁迟一点下来,又有什么关系,最后都没事啊。” 林昔瑶说的轻松。 宇文宸的眼神冷冽的都快要将她冻僵了。 “没有关系?” 他声音如翠玉般好听,就是太冷了。 林昔瑶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下一瞬,她整个人就被他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你可知道,稍晚一步,那三楼火势吞噬上来,整个四楼高台瞬间倾塌?” 也就是在林昔瑶纵身一跃之后,宇文宸才将她接在怀里,他们身后就传来了一片轰隆声。 凤凰台从二楼开始坍塌,再往上是三楼,四楼。 当时他便想,若是他的动作再晚一瞬的话……或者,他气力不及,没有及时精准的接到她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天知道当时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有多慌乱,从来都从容淡定的天之骄子宇文宸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身子也有些稳不住。 不是因为刚刚内力耗尽,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惧意。 气急之下,他这才丢开了她,直接转身离去。 这会儿想起来,宇文宸的手依然是颤抖的。 如果……如果只是有那么丝毫的偏差……如果他的这双手没有精准无误的抱住她…… 念及此,宇文宸心头一沉,眸色加深,手上的力气也已经无意识加重,只恨不得将林昔瑶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没事吗?” 林昔瑶感受到了宇文宸的心情,她这一次没有推开他,而是展开双手拥住了他的腰际,对他柔声劝道:“我答应你,下一次我一定不以身犯险了。” 林昔瑶说的掷地有声。 宇文宸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了一点儿。 刚刚听到林昔瑶若有似无的一声闷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的太紧了,连忙松开了林昔瑶,并掷地有声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那些差点儿伤了她的宵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若不是东楚内忧外患,他真的想一刀将那些跳梁小丑都结果了,免得再来生事。 可是,到底他还是有几分理智在的。 既然已经决定要假装失宠,做出被昭庆帝冷落甚至厌恶的存在,这条计策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这些牛鬼蛇神跳的越是厉害,他们的死期也就越近了。 眨眼间的功夫,宇文宸的声音就已经有些沙哑,他握紧了林昔瑶的手,拉着她在一旁的矮榻上坐下,柔声道:“西辽虎视眈眈,北齐也想趁机生事,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滇南不能稳住的话,东楚会元气大损。” “上一次在万紫千红,就在我们隔壁,北齐的二皇子萧为安跟滇南王世子李慕轩以及宇文昊碰面,为的就是生事,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协议,想要瓦解他们的联盟只能我亲自去一趟滇南。” 宇文宸耐心的对林昔瑶解释着。 而林昔瑶,这时候才终于知道,原来上一次宇文宸并不是跟宁王世子宇文楠去逛青楼的,他们是真的有要事,而她……当时还误会了。 这样一想,林昔瑶的老脸红了又红,她垂下了眸子,一脸诚恳的道歉道:“对不起,我当时以为……” 她竟然将他想成了那样的人了。 林昔瑶觉得有些对不住宇文宸。 而宇文宸一开始倒是很生气,不过那一天他趁机占的便宜也不少,当然也就不会记得那时候的丁点儿不愉快了。 不过,既然是林昔瑶主动承认错误,送上门来的豆腐,宇文宸才不会不吃。 他笑着倾身上前,凑到林昔瑶耳垂边,吐气如兰道:“既是误会了我,还伤了我的心,你可想好该如何补偿我?道歉也该是有点诚意的,可不能嘴上说说。” 宇文宸温热的气息就这样喷洒在林昔瑶的耳垂和脖颈处,她感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要不是手被宇文宸捏着,腰也被他卡着,林昔瑶都要忍不住跳起来了。 她脑袋转了转,避开了宇文宸的唇,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心虚道:“你……我……还能怎么补偿?” 看到她被吓的结巴的样子,宇文宸只觉得越发可爱。 可爱到他又一次忍不住了。 喉头发紧,丹田处的气息也开始紊乱了。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压下了心底里的欲.望,沙哑着声音道:“那就先欠着,等大婚以后你再补偿。” 他的目光又一次泛着幽幽的光芒。 林昔瑶的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一些画本子上描写的情节。 她的脸瞬间又红又烫,瞪着宇文宸道:“你想什么呢!” 说话间,林昔瑶挣扎着就要从宇文宸的怀里起来。 却被宇文宸抓着手腕不放开,他眼里星芒熠熠,十分无辜道:“我没想什么啊,难不成夫人在想什么?” 335 她在想什么 林昔瑶哪里能想到他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我没想什么!”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想了什么。 然而,下一瞬,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甚,他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眸子上下打量一番林昔瑶,然后促狭道:“那你脸红什么?” 宇文宸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林昔瑶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她抬手就去推宇文宸的胸口道:“谁脸红了!” 反正打死就是不承认! 她觉得自己今天主动来找他,简直就是个错误,无异于羊入虎口。 林昔瑶话音才落,不等宇文宸开口,院外就响起了一声唿哨。 那是暗卫们之间的暗号。 平常林昔瑶跟宇文宸两人相处的时候,这些暗卫都很有眼力见儿,不会来打扰他们。 这样的情况,一定是有要紧事。 林昔瑶立即敛了敛面色,转头抬眸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扶着她坐好,这才转头沉声对窗外道:“进来。” 话音才落,常远的身影转瞬就落到了两人面前。 “主子,皇后来了。”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冷。 昭庆帝才对外宣称病重,皇后就不顾圣旨直接要闯东宫了。 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静静的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从软榻上站起来,对常远道:“既然来了,就让她瞧瞧,反正她不亲自看到,也不会打消疑惑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宇文宸这幅样子,哪里有半点儿病重落魄的神情? 不等林昔瑶细想,常远点了点头,闪身退了下去,宇文宸拉着林昔瑶走到案几前,不知道按了哪一处机关,就见整个书架迅速让后翻转,眨眼间就出现了一条可容一个人侧身进去的缝隙。 宇文宸先一步进去,这才对林昔瑶招手道:“瑶瑶,来。” 林昔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后都要来了,宇文宸自己却要躲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才跟着宇文宸钻进缝隙进入密室,那书架就再一次合上了。 这密室不似林昔瑶想象中的大,两人并肩站在里面都有些拥挤。 但好在有一条小缝隙在书架的后面,正好可以让两人看到外面的情形,而从外面很难人让注意到书架后面还有这样一条细微的缝隙。 两人才站稳了身子,就见外面闪进一道月白色身影。 他动作熟练又迅速的上了榻,转眼间就躺在了榻上。 看清他的模样,林昔瑶差点儿惊呼出来。 这就是宇文宸的替身? 这也未免太像了吧! 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身子看起来孱弱了点,一副病重的样子。 如果不是此时本尊就在她身边,林昔瑶乍一看到那人都要误以为是中毒的宇文宸本人了。 正想着,林昔瑶掌心一暖,黑暗中宇文宸握住了她的掌心。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温柔和体贴。 林昔瑶也捏了捏他的手。 紧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娘娘,请止步。” 常远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林昔瑶循声看过去,就见常远拦在了皇后面前,一副誓死也要拦住皇后不让进的样子。 皇后冷哼了一声,面上带着不屑道:“皇上病重,让本宫好生照顾太子,本宫听闻太子身体越发不大好了,这才亲自来探望,你个奴才,还敢来拦着本宫不成?” 常远面上满是为难,他面红耳赤跪下道:“属下并非要拦着娘娘,只是我家主子病的太重,怕把病气传给娘娘,冲撞了娘娘的贵体。” 都已经来了这里了,皇后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转头对身边的护卫递了一个眼色,沉声道:“整个禁卫军都要听本宫行事,你还敢拦着本宫不成?” 话音才落,护卫们连忙上前拦住了常远。 皇后提起了步子走进了房。 待她看到床上躺着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的“宇文宸”的时候,皇后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欣喜。 “太子这是怎么了?瞧着这面色,像是不太好呢?” 假的宇文宸刚刚在榻上躺下的时候,就已经将身上带着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丸子给捏碎了。 这会儿,整个床榻周围到处都是让人皱眉的中药味道。 皇后皱眉,步子也停在了丈许的距离。 “你来做什么?” “宇文宸”的声音透着几分乏力和沙哑,仔细听,依稀能听出昔日的沉稳和翠玉般的音质。 皇后一点儿都不在乎宇文宸眼底里的蔑视和怒意,她这会儿心情好的不得了,甚至想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自家兄长。 之前一直都不太确定的事情,这下被自己亲自证实了,这让她如何不欣喜。 “本宫来,自然是想看看你死了没啊?” 皇后冷笑了一声,看着宇文宸那张逐渐冷下来的面色,嘲笑道:“宇文宸啊宇文宸,你也有今天?” 这些年,她恨不得亲手杀了的人就在自己面前,而且眼看着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样子,叫她如何不畅快。 要不是宇文宸,她的儿子就是嫡子,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哪里可能只是一个陈王的封号就给打发了。 皇帝也太偏心了。 当年独宠那个女人便也罢了,这些年对那贱人生的孩子也格外看重。 在他眼里,只有宇文宸才是他的儿子。 她的昊儿的优秀他都视而不见。 这让她如何能忍。 本来她还有些不确定的,毕竟昭庆帝放在心尖尖上疼了那么多年宇文宸,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跟他离了心。 看到宇文宸现在的惨样,皇后也就放心了。 一个都快要命不久矣的儿子,而且还有那么多的“罪状”加身,昭庆帝怎么可能不寒心。 这也难怪他会让人封了东宫,并且将朝中事物都交给宇文铭打理,俨然是要着重培养宇文铭的势头。 念及此,皇后眸子里划过一抹狠辣。 心中默念了一边宇文铭三个字之后,她挑眉看向宇文宸道:“怎么样,失宠被废的滋味不好受吧?” 336 打探虚实 闻言,榻上的“宇文宸”转过头来,冷冽的瞪了皇后一眼,嘲讽道:“你在得意什么,父皇一天没有下旨,我就一天是太子。” “而且,就算我真有个好歹来,父皇看重的也是老二,还轮不到宇文昊,我才是应该笑你,为他人作嫁衣裳。” 一口气说完这一番话,“宇文宸”面色越发苍白,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番,最后似是在极力之下依然没有忍住,直接吐出了一口暗黑色的血来。 见状,皇后双眸微微眯起,心里越发欢喜。 “至少,你命不久矣,本宫就应该高兴了。” 皇后冷笑了一声。 面上虽然不在意,但实际上还是将宇文宸的话给听了进去。 昭庆帝病重,朝中事务又都交给了宇文铭,若这时候昭庆帝和宇文宸相继都出了事,那么…… 最后她和兄长李默倒是真有可能是为了他人作嫁衣。 这样一想,皇后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跟一个将死之人做口舌之争。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直接转身快步离开。 病榻上的宇文宸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茫然的盯着头顶上的撒花帘帐。 皇后走到了中庭,似是又想起什么,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她看到床上的宇文宸并没有丝毫异样,那颗多余的心这才完全放回了实处,“对了,忘了告诉你,等你死了,我就随便找个理由将林昔瑶嫁去北齐,你说,这样好不好?” 当初他是怎样对待自己静儿的,她都要悉数还回来。 “你敢” 提到林昔瑶,床榻上的人这才有了一点儿激烈的反应。 他怒目等着皇后,沉声道:“如果你不想边境将士寒心,让你儿子到手的江山都被北齐和西辽攻破,就尽管去做吧。” 冷冽的说完这句话,宇文宸从皇后身上收回了满是嫌弃的眼神,再不看她一眼。 皇后眸中的冷芒更甚,她恨不得立即杀了宇文宸。 但显然,现在不是时候。 她前脚才来东宫,宇文宸后脚就死了,满朝文武可不是傻子。 现在昊儿跟宇文铭正斗的势同水火,她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反正宇文宸也活不成了。 皇后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懒得再看宇文宸一眼,转身径直离开。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等偌大的寝宫蓦地安静了下来,暗格里的林昔瑶这才敢呼出一口气。 身边的宇文宸轻笑着,柔声道:“你那么大胆子,这会儿连呼吸都不敢了?” 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密室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她不满道:“我这不是担心被发现给你添麻烦吗?” 万一被发现了,那这戏该怎么唱下去? 林昔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蓦地想到刚刚宇文宸说她大胆的话,她挑眉道:“再说,我什么时候大胆了?” 宇文宸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连当朝太子都打了,还说不够大胆?” 林昔瑶:“……” 那是他欠揍啊! 要不是他欺负她,他能挨揍? 林昔瑶正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却见宇文宸已经在密室里的墙面上摸索了一番,只听咔嚓一声,他们面前的墙面突然往外翻转。 眨眼间就露出了之前他们进来时候的缝隙。 两人先后出去,才站稳了身子,刚刚还在病榻上气息奄奄的“宇文宸”已经起身来到他们面前行礼了。 “见过两位主子。” 他的声音干净纯粹,哪里还有半点儿沙哑和无力? 林昔瑶惊叹他的演技,下意识道:“之前的都是演的吗?” 他的孱弱和无力,以及极力压制最后却依然抑制不住咳出了一口黑血,林昔瑶很难相信这是装的。 闻言,在宇文宸的示意下,已经起身的男子对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也不尽然,至少那一口黑血是真的。” 林昔瑶一怔,还来不及多问,宇文宸就已经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林昔瑶只得疑惑的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当然不会告诉她,他就是不想让她一脸崇拜的看着其他男人。 虽然那男人这会儿顶着他的容貌。 “他是青衣的弟弟,青云,为了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他也服了毒。” 见林昔瑶眸子里划过一抹担忧,宇文宸心头微微有些不悦,不过还是连忙解释道:“不过,他也同时在服解药,已经将那毒性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小,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好好调理一番,就能无恙。”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状,宇文宸微微皱眉,带着一抹危险的气息看向林昔瑶道:“你恨在乎他?” 林昔瑶就算再大条神经,也能听出来宇文宸的语气不对劲了。 她一抬眸,果然看到他眼底里泛起的冷芒。 林昔瑶尴尬的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毕竟是你的属下啊,我多留意一下,也是担心你,万一他演砸了,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危险的是你。” 林昔瑶十分诚恳的说道。 见她如此真诚的小眼神,宇文宸十分受用。 刚刚心里的那一丁点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他抬手捏了捏林昔瑶娇俏的脸蛋儿,轻笑道:“放心,他跟在我身边几年,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已经烂熟于心,就连我父皇一时间都分不出真假,更何况现在他扮演的还是病重的我,更不会有人怀疑了。” 林昔瑶也这样认为。 刚刚那一幕,莫说皇后被骗了,只怕她一眼看到那样的宇文宸也根本就不会产生半点儿怀疑。 放下了这桩事,林昔瑶抬眸看着宇文宸含笑的俊颜,鼻尖突然间泛起了酸涩,她皱眉道:“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他还没有离开,她就已经开始在想他了。 林昔瑶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争气,可是在他面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的小情绪都写在眼睛里,宇文宸哪里会看不出来。 他的心也在这样的小眼神儿的注视下蓦地软成了一团。 心一软,宇文宸便觉得眼前的樱唇越发秀色可餐。 337 真假宇文宸 他心头一动,垂下眸子来忍不住就要一亲芳泽。 只是有了前车之鉴,林昔瑶躲闪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更快。 不等宇文宸凑过来,她抬手挡在了脸上,宇文宸最后只亲到了手背。 他哭笑不得道:“你要不要这么防着我?” 林昔瑶挑眉看着他,气哼哼道:“事实证明,我的防备并没有错。” 闻言,宇文宸突然有一种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不过看到小妮子气呼呼的样子,再一想在短时间内看不到她了,宇文宸就舍不得。 他轻叹了一声,无奈道:“我还没有走呢,你就舍不得了吧。” 林昔瑶确实舍不得,但是被宇文宸这样一说出来,脸皮子本来就薄的她更加难为情了。 当然是打死不能承认的。 她瞪了宇文宸一眼,满不在意道:“谁舍不得了,你离开一段时间也好,免得总是在我身边欺负我,我耳根子清静。” 面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宇文宸将她眼底的情绪看的分明,他握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缱绻柔情:“到时候可别背着我哭鼻子。” “谁要哭鼻子了!” 林昔瑶动了动手腕,为了挽回颜面,就要转过身去不再看宇文宸,谁曾想,下一瞬就听刚刚还在打趣她的宇文宸突然道:“可是我舍不得。” 她的心就这样,蓦地软了下来。 宇文宸算准了林昔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看到她动容的神情,他越发委屈道:“一想到一段时间不能见你,我心里就难受,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压根儿就不会想我。” 言罢,他故意送开了林昔瑶的手,坐到了一边的圈椅上。 见状,林昔瑶知道他是开玩笑,只是看到他这幅委屈的模样,又舍不得,只得转身走到他身边红着脸道:“我又没说不想你……” 因为难为情,她的声音低的像蚊蚋,但这并不影响宇文宸大好的心情。 他一把抓住林昔瑶的手腕,将她带进了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瑶瑶,等我回来了,我们就成亲。” 这一次林昔瑶没有挣扎,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宇文宸将林昔瑶抱的更紧了。 他一手捋着她的头发,殷殷叮嘱道:“这段时间李静兰他们跟宇文铭斗的正厉害,应该不会有时间来对付你,不过就算她对付,你也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有父皇在,如果李静兰找你,你不必理会,实在推不掉或者她要用强的,你直接让初十带个信儿给父皇,他有办法联系上父皇身边的暗卫。” 林昔瑶点了点头,他的每一句叮嘱里都是对她的关切。 “我在这里好好的,哪儿也不去,你不用担心,放心去做你的事情吧。” 林昔瑶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坐起来,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宇文宸认真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宇文宸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声唿哨。 林昔瑶知道宇文宸恐怕还有很多要事要处理,她连忙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宇文宸点了点头,目光依依不舍的看着她。 在他这样的眼神注视下,林昔瑶又一次红了脸。 她转身往外走,走出去两步,才想起一件事来,又连忙转过身再一次回到宇文宸身边,“之前经过玉芳斋的时候看到这块玉坠子不错。” 说着,她从腰际摸出已经打好穗子的玉坠子递给宇文宸。 不等看到宇文宸的反应,林昔瑶红着脸快步转身离去。 她身后,宇文宸面上的笑意比春光灿烂。 林昔瑶不知道是怎样回的海棠院。 她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了。 常言道美色误事,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 男色亦能魅惑人心。 她用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冷静了下来。 宇文宸离开王都的这段时间,她决定闭门不出,最好哪儿都不要去。 不出门,就不会遇到麻烦。 她倒不是怕麻烦,而是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麻烦来对宇文宸不利。 林昔瑶将事情都吩咐给了苏旭,自己转身进了练功房开始琢磨内功去了。 一连两天都泡在练功房,就连吃饭都没有离开。 第二天晚上,夜已经深了,林昔瑶练功太投入,整个身体都是乏的,睡的也沉,就连宇文宸闪身进了房间,站在她床榻边,她都没有感觉到。 宇文宸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月光从窗台照了进来,投在床边,她的容貌在月光下越发姣姣出尘。 宇文宸轻叹了一声,便俯下身来,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只一下,便蜻蜓点水般离开。 宇文宸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昔瑶,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房间。 在庭院外,他负手而立,看着面前听命的初十道:“这段时间,王都里的暗卫都随你差遣,若她有半点差池,唯你是问。” 初十点头应下。 宇文宸这才再不回头,身形一跃就出了海棠院,直接朝城门口方向掠去。 林昔瑶睡的沉,并没有察觉。 还是第二天她唤了初十来问起,才知道宇文宸昨夜来过,而且已经去了滇南。 提前知道他要离开去滇南是一回事,等到他已经离开了王都踏上了去滇南的路程的时候,林昔瑶的心情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站在庭院里,看着盛开的海棠花,一时间竟也觉得,这海棠春色也失去了色彩。 只因一个人的离开。 林昔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正准备去练功房继续用功,就见水仙从院外走来,对她恭敬道:“小姐,宫里头的桂嬷嬷又来了。” 一听到桂嬷嬷,林昔瑶眼底里就蓦地划过一抹冷芒。 这时间倒是赶的巧。 宇文宸前脚走,皇后后脚就来找她了。 不过,林昔瑶倒是不担心皇后是看出来宇文宸的行踪了,她昨天在东宫那么一闹,就知道宇文宸失宠失势是真,所以转念就想到之前把她得罪狠了的她了。 这是叫她过去受训或者出气呢。 林昔瑶才不会那么傻。 338 分别 水仙看着林昔瑶的面色,有些担忧道:“小姐?” 林昔瑶摆了摆手,直接往练功房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就过去告诉她,说我病的厉害了,恐怕不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闻言,水仙面上划过一抹为难。 这是要拒绝皇后娘娘的意思啊? 然而,林昔瑶一副并不愿意多言的样子,水仙虽然胆小,却还是直接提起了步子转身去了前厅将话带给了桂嬷嬷。 “什么?皇后娘娘请,你家主子都敢甩脸子?” 桂嬷嬷差点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林昔瑶之前在宫里头闹起来的时候虽然是泼辣难缠了些,但也不至于连这些礼数都不懂,更不会直接当众拒绝皇后的命令进宫。 桂嬷嬷气的一口心头血都要吐了出来。 “你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若是清宁县主身体不适,我就算是差人来抬,也要将她抬进宫里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桂嬷嬷眼底里划过一抹冷意。 她瞪了水仙一眼,水仙只是个小丫头,哪里见到过这样凌厉的眼神,被吓的一个机灵,连忙回去告诉林昔瑶了。 桂嬷嬷这边待水仙退下去之后,也给身边带来的两个宫女递了眼色。 水仙前脚才到练功房,桂嬷嬷就已经带着两个宫女来到了海棠院外。 “听说清宁县主病了,老奴来探病。” 桂嬷嬷不卑不亢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林昔瑶从书上回过神来,看向小跑着走进来的水仙。 听完水仙的话,林昔瑶冷笑着放下书卷,就要往外走,水仙连忙道:“小姐,那桂嬷嬷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刚刚才说您病了,您这样子出去,只怕会被她当做把柄拿捏住。” 林昔瑶摇了摇头,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身出了练功房来到庭院。 门口的守卫一看到林昔瑶出来了,这才放了桂嬷嬷和两个宫女进来。 林昔瑶不再像之前那般行礼,只在石台前坐下,对桂嬷嬷淡淡道:“桂嬷嬷可有何指教?” 一看到她这般模样,桂嬷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饶是她已经算是沉稳内敛的,也依然不免动怒道:“老奴奉皇后娘娘的命来请清宁县主进宫一趟,还请县主移架。” 闻言,林昔瑶挑眉看向她道:“可是,我刚刚让丫鬟带了话给你,怎么,你没听清楚吗?” 她言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桂嬷嬷听的分明。 她是皇后的乳嬷嬷,就是在皇宫里那些个小主子也都对她敬上三分,这林昔瑶竟然这样不识抬举。 “老奴听清楚了,只是老奴的话,刚刚清宁县主可听清楚了?” 气恼之下,桂嬷嬷将讽刺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林昔瑶。 林昔瑶冷笑着,直直的看着桂嬷嬷道:“桂嬷嬷是在质疑我的耳朵吗?” “老奴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可她却是敢的很。 林昔瑶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觉得跟这种人纠缠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耽搁她练功的时间,便索性道:“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宣我进宫,可我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在家里思过,这两边谁的话语权更重一些,想必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 桂嬷嬷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这时候搬出皇上来。 前些日子林昔瑶在凤仪宫里那么一闹,皇上确实有下令她在府中闭门思过一个月。 但是,他们的眼线明明看到她那一日才跟着宇文宸和宇文淳两人一起去了画舫。 如果不是那一日,宇文淳不会受伤,宇文宸也不会中毒。 这会儿倒是要将就起奉旨闭门思过来了。 桂嬷嬷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她冷眼看着林昔瑶道:“县主大概是忘了,皇上病重,将宫中事务都交给了皇后娘娘打理。” 意思就是说,现在得听皇后的。 林昔瑶才不吃那一套。 她的耐心都快磨没了,见桂嬷嬷还不走,便直言道:“桂嬷嬷也说了,是宫中事务,我既不是宫中主子,更不是宫里头的奴才,只是本本分分安心听皇上命令行事的小姑娘,怎么,皇上前脚刚病倒,皇后娘娘就要让我违抗皇上的圣旨吗?” 这句话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客气。 桂嬷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林昔瑶沉声对外面的护卫道:“桂嬷嬷出来也够久了,只怕还不会去的话,皇后娘娘身边没有得心应手的人,只怕要怪罪你了,水仙,送客。” 话音才落,几个护卫已经走到了桂嬷嬷的面前,那架势俨然是要将桂嬷嬷丢出去。 桂嬷嬷几时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她纵然再不甘心,但在将军府林昔瑶的地盘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她出来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两个宫女。 “好,好,好!” 桂嬷嬷冷笑着,对林昔瑶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愤愤然离去。 桂嬷嬷一走,林昔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经过这一次,相信皇后就算再生气,也不敢直接派兵来将军府拿人。 只要她不出去,皇后就没有办法。 就算她真的要来硬的,她相信皇上也会护着她。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赶走桂嬷嬷,林昔瑶也没有多耽搁,转身就进了练功房,一头扎进了内功的修为上。 一转眼,就过了三天。 宫里头再没有消息传来,府里因为有苏旭的打理,也没有什么事来烦着她。 林昔瑶倒是安安静静的练起了内功,而且几天功夫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内力又浑厚了不少。 不过随着她对内功心法的解读入了门,也越发惊叹宇文宸的内力深厚。 以前她觉得凭借林昔瑶这些年身上原本就脸就的内力,再加上她的悟性高,学的快,就算拼不过宇文宸,至少也能在他手上过几招。 但现在,林昔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 即使这样,她也不敢有任何懈怠,反而越发用心刻苦了。 这一天,她正在院子里练剑,就见苏旭匆忙从院外走了进来。 林昔瑶见苏旭的表情,就隐约猜到不会有好事。 339 烦人的桂嬷嬷 果然,就听苏旭禀报:“大小姐,二爷那边出事了。” 林昔瑶收了剑,抬眸看向苏旭。 “前几日老夫人的外家表嫂刘氏,带着她的侄孙女过来了,说要二爷给个说法。” 那刘氏林昔瑶自然记得,当时她口无遮拦,林昔瑶差点儿让人打了她的板子。 按说,也该老实了,怎的又跑来闹了? “出了什么事吗?” 林昔瑶见苏旭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应该不简单。 苏旭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自然,在林昔瑶探究的眼神下,还是硬着头皮斟酌了一下措辞道:“说是上一次二爷喝多了,欺负了人家姑娘,刘氏就带着人找上门来要二爷给人家一个名分……” 见苏旭这样的表情,林昔瑶挑眉道:“二叔怎么说?” 苏旭摇了摇头,“二爷还没回来,不过老夫人的态度并不太好,似是不愿意接纳那刘小姐,据说她是庶出,而且又只是刘氏娘家的人,跟老夫人的关系那自然就更远了,老夫人因上一次刘氏在海棠院闹过一回之后,对刘氏态度就不顶多好了,如今听到那刘小姐的出身,再对比她之前给二爷相看的名门世家的小姐,自然是不喜欢的。” 一个不愿意接纳,一个要吵着让人负责。 可想而知倚兰院现在有多热闹。 林昔瑶本来不打算搀和二叔的婚事的,但她想起刘氏那样难缠的人,再一想二叔的老实本分,就唯恐二叔吃了亏。 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闹出去了,还得搭上将军府的清誉。 事情到底怎样,她还要问过二叔才好定夺。 “我也过去瞧瞧。” 林昔瑶转身回了房,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就跟着苏旭去了倚兰院。 才走到倚兰院墙边,就听见刘氏的哭声了。 “我这侄孙女虽然是个庶出的,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们将军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样辱了人家清白,就不怕被人指着鼻梁骂吗?” 林昔瑶正要提步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一转头就看到面红耳赤的二叔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二叔?” 一见到她,林远成越发没脸了。 他低着头,红着脸跟林昔瑶抱拳见了礼。 林昔瑶抬手,拉着林远成的一角袖子,避开仆从走到一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二叔,您告诉我,这件事您是怎样想的?如果她们冤枉了你,或者你并不想娶那女子,我可以帮您想办法。” 听到这句话,林远成越发抬不起头来。 在小辈面前提到这样的事情来,他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丢尽了。 但是林昔瑶的好心,他是听的出来的。 林远成摇了摇头,万般艰难的开口道:“瑶姐儿,这件事……是二叔的不对,确实该二叔负责……” 林远成不敢看林昔瑶那双灵动清澈仿佛一点儿都没被这世间的阴谋污垢侵染的大眼睛,只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就是上一次你碰到二叔出门跟李源一家应酬的那天,二叔跟李源他们喝了不少的酒,等酒醒了……” 许是林远成心里已经猜到这件事跟李源他们脱不了干系,所以干脆连舅父都没有用了,直接唤了李源的名讳。 林昔瑶心里已经有了底。 她抬眸看向二叔道:“撇开其他的不提,二叔觉得那姑娘如何?” 闻言,林远成只有苦笑的份儿了:“我连她的样子都没看清……一觉醒来就……” 反正说不清了。 但是自己做的事情,他就得认。 林远成轻叹了一声,终于肯转过眸子看向林昔瑶了。 “瑶姐儿,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了,二叔会娶她,就是……” 说起这里,林远成面上划过一抹尴尬,“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比赋儿都还要小半岁,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了她……这件事,她也是个受害者,当初我怎么就喝醉了呢!” 林远成面上满是自责和愧疚。 林昔瑶将林远成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虽然他性子温吞软弱了些,但为人正直善良,心中自有尺度,而且也有担当,林昔瑶拍了拍他肩膀,柔声宽慰道:“情况我都知道了,二叔你就别进去了,只怕进去了会更尴尬,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闻言,林远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在林昔瑶眼神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看着林远成离开,倚兰院门口的小丫鬟立即转身回去报信儿了。 林昔瑶才走到门口,就见到刘氏气冲冲的跑了出来。 难得她老胳膊老腿儿还能这么利索。 只是一看到林昔瑶,她的身子一哆嗦,差点儿没有站稳,险险的稳住了身形,一抬眸就看到林昔瑶对着她微微一笑。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刘氏对林昔瑶的惧意已经刻到了骨子里,这会儿看到林昔瑶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里越发瘆的慌。 “县主……” 林昔瑶面上带着笑意,声音却不怒自威道:“哟,这不是舅奶奶吗,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已经领教了林昔瑶的翻脸不认人又心狠手辣的劲儿,刘氏哪里还敢在她面前拿大。 本来她也是不愿意再来将军府的。 反正自己孙儿是救不成了,她自己都还没有找到地方哭,但是这侄孙女的事情却又不得不由她出面,毕竟,当初这计划她也是其中的参与者。 而且,她想着来找张氏,林昔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不至于插手二房的婚事上来,再加上自己占理,这才理直气壮的来了。 只是她的理直气壮,在看到林昔瑶的瞬间,立即就怂了。 “给县主请安。” 紧张之下,刘氏还记得行礼。 林昔瑶免了她的礼,走在了前面。 才一进门,就看到张氏身边坐了一个穿着湖绿色纱裙的姑娘,容貌清秀可人,年龄跟她相仿。 她本来红着脸垂着眸子,双手紧紧的攥着袖摆,一听到门口的动静,就立即抬起了头来。 正对上林昔瑶的目光。 委屈,愤怒,隐忍,还有一丝不甘。 这是林昔瑶对刘静娴的第一印象。 340 刘氏闹上门 “县主。” 刘静娴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给林昔瑶行礼。 林昔瑶身后的刘氏也快步跟了过来,脸上勉强堆起一层笑意道:“这是我的侄孙女,静娴。” 林昔瑶微微点头,免了她的礼。 “县主来的正好。” 主座上的张氏黑沉沉的面色终于因为林昔瑶的到来而好了半点儿。 她被这刘氏缠的没法了,都要开始不顾脸面赶人了,还好林昔瑶来了,也就用不着她出手了。 张氏热络的招呼了林昔瑶在她身边坐下,叹息道:“你看看这刘氏,满口胡说八道,硬说你二叔……这话传出去了,莫说人家小姑娘清誉毁了,就是你二叔的名声也毁了,以后可怎么办?” 林远成的名声毁了,只怕那些官小姐都不大愿意嫁了。 再加上现在东宫式微…… 张氏也是急的不行,她只恨不得早些时候没有趁着太子受宠的时候给林远成的婚事定下来,这样一来,就算别人想反悔,也怕落人口舌,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最看重颜面。 到时候不嫁也得嫁。 只是,因为之前林远成当着她和林昔瑶的面前那么一表态,她也不好立即着手去相看人家姑娘了,这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谁能想到能出了刘静娴这一档子事儿呢。 张氏现在只是悔不当初,就不该答应张源上门认个什么亲,还让他们闹出这样的事来。 光是想想,张氏就头疼。 她将求救的目光递向林昔瑶,“瑶姐儿你可要为你二叔帮衬着些,你二叔人老实,之前又被沈氏那恶毒的妇人欺压算计了这么多年,现在日子好过了,祖母想着一定要给他定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张氏言语诚恳,目光中也带着希冀。 张氏的话音才落,林昔瑶还没有开口,刘氏就已经忍不住怨怼道:“表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合着我们静娴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我也不妨实话实说。” “虽然当初林家二爷在我们府上吃了酒,我们有责任,但这事情毕竟是林家二爷自己做的,没有任何人来强迫他,我们静娴大好的年纪,又温婉体贴,林家二爷年龄也不小了,而且还是娶填房,这件事……” “够了!” 张氏见刘氏越说越不像话了,她的老脸都挂不住了,直接呵斥道:“这件事没的商量,你如果还想要脸皮,就不要再提了。” 刘氏被怼的面色发红,刚想开口,却下意识看向林昔瑶,那一日的恐惧扎根在心里,林昔瑶不发话,她不敢造次。 “祖母,这件事二叔已经交给我处理了,你就不必担心了。” 言罢,林昔瑶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刘氏,言语里带着几分轻蔑道:“舅奶奶一口一个为了静娴的清誉,可你这样直接将这样的事情用炫耀显摆似得语气说出来,真的让人难以相信你是为了人家的清誉在着想。” 林昔瑶话语里的讽刺刘氏听的分明。 她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站在那里,慌忙解释了两句,但显然,林昔瑶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我那海棠院的花开的不错,有兴趣去看看吗?” 林昔瑶淡淡的扫了一眼刘氏,就直接转头看向刘静娴。 之前在刘氏和张氏一番言语的拉扯中,刘静娴羞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这样的情形下,她不能说话,以她的立场,说任何的话都是自取其辱。 冷不丁的听到林昔瑶问她,刘静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抬眸,就对上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 那眼神如娇花含露,只一眼就能将人吸引了去。 莫说是个男子,便是同样身为女儿家,而且自诩容貌上乘的她都觉得心旌荡漾。 刘静娴愣了愣。 “怎么,不愿意吗?” 林昔瑶微微蹙眉,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刘静娴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清宁县主是在叫自己! 她心头一紧,连忙站起身来,回礼道:“静娴自是愿意的。” 被林昔瑶那种绝美的人用那样一双妙目盯着,刘静娴第一次有一种在人前相形见绌的感觉。 “那就走吧。” 林昔瑶将她眼睛里的情绪看的分明,面上却不显,丢下了这句话之后,对面露期待的张氏微微点头,便携着刘静娴往外走。 在经过已经神色不愉的刘氏的身边的时候,林昔瑶淡淡开口道:“我找静娴妹妹说两句话,舅奶奶不会有意见吧?” 刘氏就算有,也不敢开口,这院外还站着不少林昔瑶带来的护卫,要是再像那一日那般一闹…… 今日可没有张源护着她! 刘氏连忙打起精神来,陪着笑脸厚着脸皮道:“能被县主以姐妹相待,是静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林昔瑶微微点头,却连看都不曾看刘氏一眼,直接提起步子跨出了门槛儿。 刘静娴跟在林昔瑶身后,经过刘氏身边的时候,接收到了刘氏翻着白眼的恶狠狠警告,她敛下了眸子,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跨入了海棠院,林昔瑶让一旁伺候的水仙和芙蓉都退了下去,等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和刘静娴两个人的时候,她才在石台前坐下,并对刘静娴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刘静娴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垂下了眸子跟了过去。 她忐忑不安的坐着,连眸子都不敢看林昔瑶一眼,只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林昔瑶,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正神色怔忡的看着她们头顶上那开的最盛的海棠。 “县主找我来,是不是也跟老夫人一个意思?” 林昔瑶不开口,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和僵硬,刘静娴捏了捏裙裾,鼓足了勇气问了出来。 林昔瑶闻声回眸,正对上她那双忐忑不安,却还是强壮镇定的眸子。 明明受尽了委屈,却极力让自己表现的从容镇定。 她眼底里的不甘和愤怒,以及一丝隐忍的狠辣劲儿……倒是让她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 昔日丞相府那个被欺凌的庶出女儿,李云裳。 就是曾经的她自己。 341 刘静娴 林昔瑶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堵。 难受的慌。 之前她已经听苏旭说过了,刘静娴是刘家庶出的女儿。 再联系二叔被设计,林昔瑶已经隐约能猜到她在刘家的处境了。 之后一进门看到她的神色,林昔瑶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正如她怼刘氏的那句话,如果他们刘家真的在乎这个女儿或者她的名声的话,就不会做出这样带着她上门来找说法,恨不得闹的全天下都知道的架势来。 林昔瑶想看看刘静娴的人品,沉住气,挑眉看着她道:“你觉得,我跟老夫人是一个意思?” 闻言,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她蓦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对着林昔瑶俯下身子跪了下来。 “我知道,县主若是真的跟老夫人一个意思,根本就没有必要把我叫到一边单独说话。” “那一日的事情……原本怪不得林家二爷,是我父兄……” 说起这里,刘静娴的声音低了下来,她面色涨的通红,垂下的眸子里隐隐有恨意在涌动。 见状,林昔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家人想攀附将军府这门亲事,但又怕已经眼高于顶的老夫人看不上他们家庶出的女儿,这才设了一个酒局,算计了二叔,也将自家的女儿一并算计进去。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这世上却是真的有吃人不吐骨头的父母。 李默便是这个中翘楚。 林昔瑶双眸微微眯起,再一次看向刘静娴的时候,心里越发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但她不了解刘静娴的秉性,没有贸然开口,只道:“那你是怎样想的?” 刘静娴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青石板地面,压低了声音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刘家自然是再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再回那个家了,我知道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不要脸,但我……” 她人微言轻,离开了刘家,将军府又不接纳,她又能上哪里去? “县主,是刘家算计林二爷在先,我本来就没脸再提这件事的,但若是县主肯给我这个机会,哪怕是给林二爷做小,我也是愿意的。” “以后我来了将军府,保证不会给您添半点儿麻烦,我一定好好侍奉老夫人,照顾林二爷,还有他的孩子。” 在来这里之前,刘静娴自然美少从刘家人的口中听到关于林二爷的消息,当然是知道他还有一个比她还大半岁的儿子,林赋。 “求县主成全!” 刘静娴一头跪了下去。 林昔瑶心头微叹,她没有叫她起来,只是问道:“你不介意我二叔比你大那么多吗?” 闻言,刘静娴扬起巴掌大的脸颊来看向林昔瑶道:“如果我说不介意,县主自然是不信的,但眼下林二爷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县主放心,这件事我不怪二爷,而且知道二爷也是受害者,所以我对二爷并无半点儿怨怼,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这一番话刘静娴说的言辞恳切,再没有提到刘家的时候眼底里的恨意和隐忍,林昔瑶自是相信的。 二叔的意思也是要对她负责,只是怕她不愿意嫁。 如今,看刘静娴的意思,已经是义无反顾了。 林昔瑶当然没有打算要拦着。 她上前搀扶起了刘静娴,一改刚刚冷凝的面色,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道:“你可知道,我之前那个二婶儿是怎么没的?” 刘静娴没有想到林昔瑶会问起她这个。 她倒也听说了不少传闻,其中最多的是那沈氏这些年来打压林昔瑶姐妹,结果被林昔瑶一朝得势就立即逼着林远成休妻,结果那沈氏在别苑郁郁而终。 刘静娴当然不敢当着林昔瑶的面说出这一番话,她的面色白了两分。 林昔瑶只看她的神情就猜到了,她轻笑道:“传闻未必都是真的,但那沈氏的作恶却是真的。” 刘静娴这才反应过来林昔瑶提沈氏是什么意思,她连忙惶恐道:“县主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沈氏。” 她也看出来了,林家二爷虽看似儒雅,实际上性格软弱了些,林昔瑶是担心她二叔再吃一次亏。 刘静娴连忙表了忠心。 林昔瑶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道:“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知道你不是沈氏,只是我看到你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朋友。” “她是庶出的女儿,在家中备受冷落和欺辱,即便是她的父亲,也从不正眼瞧她。” 林昔瑶用玩笑话的语气说了出来,心里却是涌出一股酸涩。 不过,酸涩之后,便是铭心刻骨的恨意。 她自然不会对李默抱有任何父女之情,那血缘关系维系住的仅有的零星半点儿父女情谊,也在一次次因为李云秀不高兴而对她的责罚打骂中消失殆尽了。 更何况,如今她除了这个灵魂,浑身上下的骨血都跟他再没有半点儿关系。 想到这些,林昔瑶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当将来的某一日,她剑指李默踏平丞相府的时候,该是如何的痛快? 刘静娴一抬眸,就看到林昔瑶眸子里涌动着的凌然恨意。 她暗想,能这样为自己那个庶出的小姐妹抱不平的清宁县主,是不是不会如其他人那般也看低她? 不等刘静娴细想,就听林昔瑶道:“你恨他们吗?” 刘静娴一怔,抬眸间就看到林昔瑶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 她心尖尖一颤,没有丝毫迟疑,直接点头,笃定道:“恨,从他们商量着将我当做拉拢将军府的垫脚石的时候,从他们昨日讨论着如果要挟将军府不成就将事情散布出去的时候,从主母秦氏等着今日若不成事就将我贱卖给一个年过五旬的鳏夫的时候,甚至在更早之前……我在刘家不过是他们养的一个下人,只等着到了适婚的年龄给他们带来利益或者钱财。” 说起这里,刘静娴眸中已经有泪意在涌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泪水压了回去,然后抬眸看着林昔瑶道:“县主会不会觉得我冷血无情狼心狗肺?毕竟那是我的血亲。” 342 询问 她每次稍有反抗,主母秦氏就会用这样的字眼骂她。 府里所有人也都是这样看待她的。 她已经习惯被人这样认为。 说完这一番话,刘静娴不敢看林昔瑶的眼睛。 她甚至有些后悔将这些话都跟林昔瑶说了,毕竟刚刚她才神色松动,俨然要答应自己入府的样子,下一瞬却发现自己是那样的人,该是要拒绝了。 刘静娴的脑子立即从恨意中清醒了过来,她心下惶恐,不敢看林昔瑶的眼睛。 而她这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林昔瑶看到她,越发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她轻叹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刘静娴的肩膀,柔声道:“如果我也是这样看你的,便不会叫你来这里单独说话,对这婚事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执意要嫁,我就成全你,如果你不想嫁给我二叔,我也可以另外给你安排住处。” 虽然二叔也是无辜的。 但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总不能因为这一点而被毁了一辈子。 刘静娴一怔,完全没有料到林昔瑶竟然会这样说。 “县主……” 之前看起来并不好亲近,高贵的不容侵犯的清宁县主竟然有这般良善体贴的一面,刘静娴的心里全是触动。 她竟然在一个陌生人这里感觉到了被人尊重和体贴的温暖。 林昔瑶点了点头,也不逼她,只笑道:“你放心,我已经跟我二叔谈过了,我二叔对你并没有任何不满或者怨怼,他只是觉得愧对你,就算你不想嫁给我二叔,我也绝对不会做出半点对你不利的事情,你好好想想,不用立即答复我。” 言罢,林昔瑶提起步子来往院外走。 在这里耽搁的久了,只怕刘氏和张氏那边又要闹起来了。 林昔瑶的步子才跨出门槛儿,终于回过神来的刘静娴匆匆跟了上去,笃定道:“县主,我要嫁给林二爷!” 几乎是一瞬间,刘静娴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之前她就已经接受了要嫁给林远成的事实,所以这会儿自然也就没纠结林远成比她年龄大许多还有一个跟她相仿的儿子的事实。 林昔瑶的话她当然不怀疑,就算她拒绝了这门亲事,出了将军府,有林昔瑶的保证,她日后也可以衣食无忧,但她总咽不下这口气的。 就算有林昔瑶撑腰,她也会被刘家的人轻看的,而且凭什么她清誉被毁了要藏起来做人,而那些害了她的人却可以高枕无忧安享富贵! 而且林二爷虽然性子懦弱,但为人儒雅有风度,她并不反感,等林昔瑶姐妹出嫁,将军府只剩二房,侍奉好张氏,她就是当家主母。 再想着有清宁县主这样的侄女……好像嫁给林二爷也并不是一件多差的事情。 以她商户之女的身份,又是庶出,能有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也算是顶好的一件事。 林昔瑶一回眸,就对上刘静娴笃定的眼神,她又重复了一遍:“县主,我愿意嫁给林家二爷。” 对刘静娴的反应,林昔瑶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叫你一声小婶婶?”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脸越发红了。 这时候,前面回廊的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一脸局促的二叔正低头站在拐角处。 想来,刚刚她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林昔瑶下意识看向门口候着的苏旭,苏旭对她递了一个眼神并点了点头。 是苏旭有意要让二叔来听的。 林昔瑶对苏旭这一做法表示赞许。 “我二叔在那里,你们自己去说吧。” 林昔瑶笑笑,推了刘静娴一把,并笑着看了一眼林远成,这才转身回了海棠院。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二叔和苏旭去办好了。 其实,她觉得刘静娴的性子跟二叔还是挺配的。 二叔虽然有个不小的儿子林赋,但他成家早,现在也不过三十出头,而且他性子好,平时修身养性,看起来又比实际年龄小了一圈,跟刘静娴站在一起,倒还般配。 比起被刘家为了利益将她嫁给其他更不着调的人家,二叔至少性子好,不会亏待她。 林昔瑶放下这桩事,就回了练功房正准备拿起内功心法来研读,就听窗外风声一紧。 林昔瑶一转头,就见初十闪身进了练功房,并对她行礼道:“女主子,初一今天出发,他不能亲自来跟女主子道别,让我替他跟女主子道一声珍重。” 初十不说,林昔瑶差点儿都忘了,今天是宇文静出嫁去和亲的日子。 初一取代了潘南晖,自然是要迎娶宇文静回西辽的。 昭庆帝一病不起,太子被软禁在东宫,朝中事务交由二皇子宇文铭和丞相协商解决,后宫诸事由皇后做主。 即使是这样,宇文静和亲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能改变。 皇后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因为朝中这一系列变故,这一场和亲的婚事并不张扬。 甚至连许多老百姓都不知道四公主跟在西辽使臣的队伍里去和亲去了。 初十将消息带到就要退下,却听林昔瑶道:“你等一下。” 言罢,林昔瑶放下书卷,从练功房出来,快步走去了小厨房开始做桃花酥。 她没记错的话,初一也十分喜欢她做的桃花酥。 这一次他和青衣去西辽,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虽然知道他们两个组合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毕竟前路凶险。 林昔瑶唯有将祝福放在桃花酥里了。 一番忙活之后,她做了两碟,装了两个小油纸包,初一和青衣一人一小包。 分量不敢做太多,是怕引人注意,她知道初十去见一次初一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林昔瑶将包好的还热腾腾的桃花酥交到初十的手上,叮嘱道:“让他一切小心,等回来了,我再给他们做更好吃的桃花饼。” 初十点了点头,也不敢耽搁,连忙携了桃花酥飞快的往皇宫方向去了。 最终,还是赶在了初一出门去接宇文静之前。 看到那桃花酥,趁着四下无人,初一感动的快哭了:“我就说女主子最好了吧!” 343 决定了 初十这一次难得的没有反驳他的话,只道:“女主子还说,让你和青衣小心一些,等完成任务回来了,她亲手给你们做桃花饼吃。” 初一下意识捂着刚刚揣进胸口的桃花酥,心里暖暖的。 “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女主子。” 初一叮嘱,就算知道初十功夫也不弱,但他依然不太放心,不过他身上的担子也不轻,若跟初十交换,初十没有他的听力,还要危险许多。 初十翻了一个白眼,淡淡道:“这还用你说?” 话音才落,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礼官已经在催促了。 初十对初一点了点头,身形一跃就消失在了窗口。 初一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手,提起了步子离开了房间。 就算皇后再不愿意将宇文静送去西辽和亲,但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她也改变不了。 不过昭庆帝在病重期间,太子又被软禁,这送亲的仪仗就显得小气了许多。 在太极殿前,皇后扶着宇文静从金玉石阶上走下,一边走,一边叮嘱道:“母后交代你的话都别忘了,那些暗中跟着的护卫定会护你周全。” 宇文静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若是有什么不妥,或者潘南晖欺负你了,你就立即让人带信给母后。” “母后……女儿……舍不得……” 宇文静的话才落,眼泪就跟着扑簌簌的滚豆子一般掉了下来。 只一句话,就将皇后所有的坚强给击溃,她眼中已经隐隐有了水汽,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却还不得不强撑着。 “你要保重,在西辽切记不可再像东楚这般任性胡闹,但也不是由着他们让他们给你气受,委屈了你。” 皇后心情极其复杂,一方面担心宇文静的性子去了会跟西辽那边起冲突,不被夫君喜欢,另一方面又担心她若是一味的忍让又只会越发吃亏被人欺负惨。 她只恨自己当时疏忽了,竟然让女儿被人设计了进去,如果不是嫁去西辽,只要是在东楚境内,无论是谁,无论是哪里,她都可以护她周全。 但她远在西辽,她的手却够不到。 这让她如何不担心。 “娘娘,吉时到了。” 礼官在旁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她拉着宇文静的手一步一步朝着步撵前站着的潘南晖走去。 经过上一次被刺事件,潘南晖的面色明显不如从前,皇后本来还有些担心的,不过后来又听御医说,他今后再不能沉迷女色,否则空有性命之忧。 这样一来,皇后反倒是放下心来。 至少他以后不会像之前那般风流成性了,只要他能收心,以摄政王世子妃的身份,静儿的日子也该好过不少。 而且,据她所知,现在摄政王在西辽独断专权,甚至有取皇帝而代之的势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摄政王唯一的儿子,潘南晖将是毫无悬念的皇位继承人。 这样一想,皇后心里的不愉快也消失了大半。 她扬眸看向之前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潘南晖,语气里带着几分压迫道:“今日本宫就将静儿交到你手上了,若是她有半点儿差池,本宫绝对会跟西辽清算这笔账!” 皇后当然不知道此时的潘南晖早已经换了一个里子,实际上是宇文宸身边的第一高手初一。 听到这句话,初一心里只有恶心。 皇后的女儿就该被人捧着护着不能和亲去西辽,那他们的女主子就合该被人算计然后敲一闷棍送到潘南晖床上霸王硬上弓之后送去西辽折磨? 想到这一点,初一就恨不得掐断面前这两个女人的脖子。 但好在他的自制力不错,到底是忍住了。 只是宇文静羞答答的抬眸看向他的时候,初一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皇后娘娘这就说笑了,我们可是同盟,我自然会好好待公主的。” 为了能更好的模仿潘南晖从而取代潘南晖,初一之前就隐藏在潘南晖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所以这会儿将潘南晖的声音也学了九成。 剩下的那一点点,因着他虚弱的面色,倒也没有让人多疑。 说起这里,初一挑眉一笑,目光轻佻的扫了一眼宇文静,然后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跟前的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皇后娘娘也知道,我本来就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如今……就算这身体要好好将养着,但也断然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世子妃不是?” 这句话看似是保证,实际上说的十分无礼。 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皇后也是正统世家大小姐出身,何曾听到过这般无礼的浑话,她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就要呵斥,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宇文铭温柔的声音。 “世子爷说笑了,皇妹虽然娇纵,却也是父皇的掌上明珠,若有半点儿委屈和差池,就算父皇不追究,我也会追查下去的。” 宇文铭的语气看似温柔,实际上眸底里划过一片寒芒。 初一冷哼了一声,对他的威胁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皇后听到宇文铭的假仁假义,心里越发来火。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愿意跟宇文铭斗嘴,只转头叮嘱宇文静了两句,见旁边的礼官又在催促了,皇后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了宇文静跟初一离开。 初一才一转身,眸子里带着的不羁笑意瞬间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讥诮和冷意。 让他善待宇文静? 怎么可能。 但他也不可能碰宇文静。 只是一想到宇文静这女人之前竟然还辱骂女主子,初一就觉得回了西辽之后得给她一些脸色看,不过转念一想,宇文静嫁去了西辽,他只要连房都不肯跟她圆就将她冷落到了一边,这大概就是对她最大的羞辱了。 而且,她人生地不熟的,全凭潘南晖对她的态度才能在摄政王府里站住脚,他对她冷眼相待,摄政王府里的下人自然就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这一点,初一都不用自己去动手。 他走在步撵旁边,感觉身边有一道光线正落在自己面颊上,初一下意识回眸,就对上宇文静那双带着一丝忐忑,还有一丝不屑的眼神。 明明就是极其憎恶潘南晖这个人,却还要假装成羞答答的模样。 初一:恶心! 344 来自初一的嫌弃 自宇文静出嫁,西辽使臣走后,王都里又安静了几日。 朝堂上波谲云诡,明争暗斗还没有影响到老百姓的生活。 林昔瑶几乎都没有出海棠院一步,每日都将自己关在练功房里勤修苦练。 这一天,她早早的起来在庭院里练剑,就见水仙匆匆从外间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一抹担忧对她道:“小姐,二公子回来了。” 这府里小辈里剩下的唯一的男丁,就是二房的林赋了。 自从上一次沈氏被休了之后,林昔瑶不知道二叔林远成对林赋说了什么,第二天他就去了国子监,就连休沐都不曾回来。 如今,恐怕是听说二叔要娶亲了,这才心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林昔瑶对林赋没有好印象,当然也不会在意他到底回来不回来。 至于他会为了二叔的婚事闹,那也是二叔的家务事,她能不搀和的就不搀和,免得被人以为是手伸的太长了。 只是林昔瑶没有想到,水仙的话才说完,就听院外响起了林赋的呵斥声:“这里是将军府,还有什么地方我不能进的吗?” 海棠院外的护卫将他拦了下来,他直接冷喝。 这人还真的是……不长记性。 林昔瑶对水仙递了一个眼神。 水仙连忙快步走到院子门口,跟护卫打了一声招呼将林赋放了进来。 才一进门,林赋就对着林昔瑶讥讽道:“林昔瑶,我倒是真的小看你了,不但让我父亲休了我母亲,现在还想插手我父亲的婚事,竟然让他娶一个比自己儿子都小的女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让我们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林赋气冲冲的走到林昔瑶的面前,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 等他说完了,林昔瑶才放下手中的剑,挑眉看着他道:“这是二叔的决定,你跑来发什么疯?” 闻言,林赋彻底被激怒了,他上前一步,双眸死死的盯着林昔瑶道:“我来发疯?林昔瑶你才是发疯了,你还在做着你那个太子妃的梦?我告诉你,太子就要不行了,要不是考虑到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皇上都已经直接下旨废了太子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早就说过,想当太子妃,你是在做梦!” 林赋的消息都是从朝堂上得到的,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真相。 林昔瑶也懒得跟他掰扯,她在石台前坐下,挑眉看着他,淡淡道:“我做不做梦,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只是来跟我说这些的,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将林赋放在眼里,所以,林赋的这一番话连气都气不到她。 但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让林赋越发觉得无地自容,之前被林昔瑶打的那一巴掌仿佛又在脸颊上炸响,他只觉得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烫。 那种羞耻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愤怒之中,他眸子一转落到了他身边刚刚林昔瑶随手插在一边的剑上。 林赋眸中寒芒一闪,面上冷眼嘲讽道:“怎么,我不过是说出了实情,你就恼羞成怒了?还没有被正式册立就已经高兴的尾巴朝天上去了,现在我看你怎么办?我们林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林昔瑶从来都没有觉得一个男人可以这么聒噪。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二叔的亲儿子。 要是换做其他人的话,她早就让初十给丢出去了。 就是顾及了二叔的颜面,她才没有立即让人动手。 但也不代表她可以一味的纵容他。 “林家的脸面是谁挣的?” 既然要说脸面,林昔瑶眸子里的讥诮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是我阿爹,就算是丢,也是丢的我阿爹的脸面,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闻言,林赋啐了一口,直接骂道:“恬不知耻!” 话音才落,他已经飞快上前一步,直接拔出了林昔瑶刚刚插在青石板缝隙中的剑,反手就朝林昔瑶脖颈攻过来。 林昔瑶倒是有些意外,一段时间不见,这林赋倒是长胆子了。 不但胆子长了,身手上也长进不小,之前可是个提刀杀鸡都困难的文弱书生。 现在步履稳健,行动有章法,出手也算快很准了。 这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若换做以前,林昔瑶或许会有些惊讶并且险险的避让,但是现在的林昔瑶身上的功夫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即使看到林赋的杀招将至,她也没有丝毫的避让。 只等着林赋提剑欺身上前就比他更快一步夺了剑然后再赏他一巴掌。 只是,这瞬息间林昔瑶的打算就落空了。 因为不等林赋攻到她身前,院墙外黑影一闪,下一瞬初十已经直接一脚将林赋踹翻,转眼间就夺了林赋手中的剑,反手架在了林赋的脖颈上。 林昔瑶倒是有些可惜。 她的巴掌都准备好了。 “没事,我来。” 她递给了初十一个放心的眼神。 初十这才收了剑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林赋早已经吓的一愣,就连水仙都吓傻了。 这初十到底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 在场的人,包括门口的守卫,除了林昔瑶都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身法。 有这样的高手在,林赋自然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是林昔瑶的对手,他冷哼了一声,不怒反笑道:“怎么,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他眼里的讥诮意思再明显不过。 但却没有上一次那般,同样被林昔瑶如棒打落水狗的时候眼底里流露出来的惧意。 这林赋,到底是不一样了。 不过,林昔瑶依然不放在眼里,她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自信和底气。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林昔瑶冷眼扫了一下刚刚被初十还回来的差点儿就要被林赋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挑眉道:“就你刚刚这个动作,根本就不用我动手,直接将你送去大理寺,就算死个十次都不足惜了。” 然而,林赋却一点儿都不将林昔瑶的话放在眼里。 初十的那一脚踢的不轻,他好半天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眼神中含着嘲讽和轻蔑看着林昔瑶道:“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 345 不一样的林赋 林昔瑶没有说话。 林赋以为林昔瑶是怕了,他眸中越发得意道:“也不怕告诉你,我现在是二皇子的人。” “你一个妇道人家,眼里只有这一小方天地,只怕除了太子,就觉得没有厉害的人了,不妨告诉你,现在朝廷可是二皇子说了算。” 林昔瑶眸色未变,只看着林赋道:“所以,你成了宇文铭的走狗?” 话音才落,林赋眸中划过一抹冷芒,他挑眉看着林昔瑶,冷冷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可是凭自己的本事得到了重用,你且看吧,用不了多久,礼部侍郎的位置就是我的!” 说起这里,林赋浑身上下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看的林昔瑶也想吐了。 只是她有些意外的是,林赋这样的人,人品不行,学问不行,智谋也不行,宇文铭到底是眼瞎了,看上了他哪一点? 礼部侍郎……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之前的礼部侍郎就是当初沈氏要将她嫁过去当续弦的田文,后来被宇文宸不知道是出于私心还是因为打压宇文铭给清算了。 宇文铭打算将这个位置交给林赋吗? 这样的人也配当礼部侍郎? 许是看出了林昔瑶眼神里的讥诮,林赋眸中冷意越盛:“你且看着,等我走马上任的那一天,便叫你再威风不起来。” 之前的那一巴掌,今天的这一脚,他可是会清清楚楚的记着的。 林昔瑶对他的话一点儿都不在意。 就算他当上了丞相,想动她也是痴人说梦。 她的后台可是皇上和宇文宸。 林昔瑶就算没有恃宠而骄,但被人当面挑衅的时候,她还是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的。 “那就等你上任的那一天再来,看看你能不能动的了我。” 林昔瑶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道:“倒是跟你那妹妹像的很,不愧是兄妹,都还没有坐稳自己的位置呢,就先来我这里耀武扬威了。” 之前林昔云被昭庆帝赐婚,都还没有大婚,就想先拿捏住她。 林昔瑶可不是吃素的。 这时候,她一句话就激怒了林赋。 林赋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站直了身子指着林昔瑶咒骂道:“你这心肠歹毒的妖妇!要不是你云姐儿怎么会死!我母亲又怎么会……” “够了!” 林远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下一瞬,他快步走进了海棠院,一边走,一边对林昔瑶道:“县主,是我教子无方,冲撞了县主,还请县主原谅他这一次口无遮拦,我这就带下去好生教育。” 林远成虽然性子懦弱,但却不是个傻子,明显看到林昔瑶周身的气场不对。 就算林昔瑶是他的侄女,可他永远都记得自己的本分,知道身份尊卑。 所以,他在林昔瑶面前从来不拿长辈的势,而是以下属敬称。 他既对林赋失望至极,却也怕林赋彻底惹怒了林昔瑶,这一番话也是为了救林赋。 但是这一次,林昔瑶显然并不想卖他这个面子。 “二叔。” 林昔瑶淡淡的目光头来,林远成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冷雨拍打了一番,凉意透到了骨子里。 “刚刚他是想杀了我。” 林昔瑶淡淡的开口,扫了一眼因为林远成到来而闭了嘴的林赋,再继续道:“就算冲动之下的决定,也该承担后果。” “更何况,他这般出言辱骂我也不是一两回了,今日更是连太子也一并欺辱了,二叔觉得,这也是小事吗?” 林远成被林昔瑶反问的无话可说。 他只得恨恨的看着林赋道:“逆子!逆子!你的书越读越糊涂了!不好好待在你的国子监读书,跑来这里胡闹,你要是想死,我也不会再拦着!” 这半天没有吭声的林赋终于忍不住抬眸瞪着眼睛看着林远成道:“你就是太懦弱了,怕这怕那的,才会被林昔瑶欺负至此!我告诉你,我很快就能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到时候整个林家都指望着我带来荣耀,等太子倒了,你再看看你唯唯诺诺的县主还能得势多久!” “混账!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远成虽然懦弱,但在儿子面前还是有几分气势,再加上被林赋这样一气,他越发急火攻心,直接扬手给了林赋一巴掌。 “你打我?” 林赋双目赤红看着林远成。 林远成尚未开口,林昔瑶已经转头吩咐外面候着的苏旭道:“既然二叔管教不好儿子,那我就按律法来帮您管教了。” 言罢,林昔瑶递给了苏旭一个眼神。 苏旭连忙带着护卫上前架起了林赋就往外走。 “林昔瑶,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要是不杀我,我迟早会杀了你!” 恼羞成怒的林赋没有任何顾忌,恨不得扬声让所有人听见。 林远成纵然有心想要救林赋,却也没有这个脸面再开口。 他只又急又气,在一旁跺脚。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倒不是我不敢杀你,而是二叔膝下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这一次我是看在二叔的面子。” 听到这句话,林远成的心蓦地一松。 然而,下一瞬却听林昔瑶道:“不过你刺杀我,还辱骂太子的罪名可不小,总得有个交代,打二十军棍,不为过吧?” 林昔瑶的后半句是对着林远成说的。 至此,林远成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连忙道:“谢县主体谅!” 林赋在听到二十军棍的时候,面色都变了,他梗着脖子大声呵斥道:“你敢打我,我是二皇子的人!” 他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林昔瑶眉梢一挑,走到了他跟前停下步子。 林赋以为林昔瑶是害怕了,正要得意,却听林昔瑶突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 “东楚律法写的清楚明白,严禁朝廷结党营私,尤其勾结皇子拉帮结派,你不以为耻,不藏着捂着,反倒觉得无上光荣了,是吗?” 闻言,林赋心头一冷。 不等他开口,就听林昔瑶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数罪并罚,军棍翻倍。” 二十转眼间就变成了四十。 就算林赋自从上一次被林昔瑶羞辱之后就开始勤修苦练,但到底身体底子薄,不能短时间内从根基上转变过来。 这四十军棍下来,他还有命活着都尚未可知。 林昔瑶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林赋急火攻心,竟直接晕了过去。 346 一样的蠢 林远成终究是不忍心,面上虽然艰难,他还是忍不住对林昔瑶投向了恳求的目光。 林昔瑶见林赋就这么没出息的晕了过去,全然没有刚刚的嚣张气焰,只觉得好笑。 “二叔放心,苏旭手下的人有轻重,只是给他一个教训,不会真的伤了他的根骨,”林昔瑶笑笑,又道:“不让他吃点教训,以他这样的性子出去了也会吃大亏,外面的人下手可未必会给面子的。” 林昔瑶也不全然给二叔面子,恩威并济,该讲的道理和该有的警示还是要有的。 果然,林远成面上已经满是感激之情,他连忙对林昔瑶拜了拜,便转身跟着苏旭的人一起带着林赋出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林昔瑶虽未在意林赋的态度,但到底心情不大好了。 等人都走了,她才招来初十,让他派人暗中查看一下,到底宇文铭突然提拔林赋做什么。 莫不是要通过林赋打将军府的主意? 一想到那种可能,林昔瑶双眸微微眯起,露出了一抹寒意。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不给宇文宸添麻烦,她都让苏旭他们最近放下了之前对丞相府和宇文铭的查探。 能低调尽量低调了。 但综合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宇文铭并不打算放过她。 林昔瑶也不能在府里继续坐以待毙,至少知道一些他的动向,若他有什么招数至少也可以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这边,她才放下这桩事,不等她起身去练功房继续联系,就见水仙快步从院外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信封。 “是外面一个小丫头送过来的,说是要务必送到小姐手上,他家小公子请小姐去福源楼相见,有要事相商。” 林昔瑶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认识过什么小公子,她随手接了过来,当她看到里面的字迹的时候,心头咯噔一下。 兰心的笔迹。 上面说,宇文婉带着她悄悄溜出了宫,此时正在福源楼等她! 上面还有之前她跟兰心商量好的用作联络的暗号标记,不可能是被人模仿的。 看到上面的字句的时候,林昔瑶的眉头狂跳。 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妥,但又说不上来。 只是既然宇文婉都悄悄出宫了,而且还叫她前去,无论是为了宇文宸,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她都不能拒绝这一趟。 更何况,她本来也听喜欢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的。 林昔瑶吩咐了下去,她迅速回了房间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带着水仙上了马车。 初一走后,宇文宸另外派了初一手下的小弟,名唤十七的少年来顶替了他的位置,为林昔瑶驾车。 十七虽不似初一那般滑头,反应却也很快,人也够机灵。 林昔瑶一路去了福源楼,才走到门口就看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对她招手的宇文婉对她露出了甜甜的笑脸。 大庭广众之下,林昔瑶生怕她那一句嫂嫂就要脱口而出,但好在她虽然单纯无害,却也够机敏,只对林昔瑶笑了笑,做了一个口型。 林昔瑶对她点了点头,这才携了水仙上了二楼雅间。 才一靠近竹帘,竹帘就被人从里间打了起来。 兰心抬手对林昔瑶微微一笑道:“县主请进。” 林昔瑶看到兰心眸子里一言难尽的神情,就知道多半她是劝说过宇文婉的,最后没有劝住。 “嫂嫂,你总算来了,你不来,我等下就要回宫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有见到你多可惜。” 宇文婉笑的一脸开怀,看到林昔瑶,连忙热络的拉着她的手在窗边坐下。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面上带着疑惑和不赞同道:“你怎么悄悄跑出来了,贵妃娘娘知道吗?你腿上的伤养好了吗?” 这才几天的功夫,小姑娘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出宫,林昔瑶可以肯定萧贵妃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果然,听到林昔瑶的话,宇文婉面上的笑容瞬间暗淡了几分,她松开林昔瑶的手,靠在窗台支着气鼓鼓的腮帮子道:“我这点儿伤早就好了,是母妃不让我出宫,说宫外不安全,成日拘着我,太子皇兄最近又病着,我又不能去央求他,就只好……” 就只好自己偷偷溜出来了。 林昔瑶觉得脑壳有点疼。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还是觉得伤脑筋。 若是萧贵妃发现了,只怕这会儿重华宫里已经闹翻天了。 本来萧贵妃就将宇文婉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经过上一次出宫遇刺一事,就越发看的紧了。 然而,宇文婉却浑然不在意。 一点儿都不知道外面的刀剑风霜有多残酷,更不知道如今的朝堂已经斗的势同水火。 萧贵妃身后的萧家之前一直都保持中立,近年来才开始向东宫靠拢,可谁曾想东宫突然颓败下来,如今架在陈王和二皇子之间,也是夹缝中求生存。 偏偏宇文婉什么都不知道。 林昔瑶都开始为萧贵妃担心起来。 而宇文婉虽然不谙世事,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察言观色。 林昔瑶没有再说话,她的沉默就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和这会儿的心情。 宇文婉心头一紧,连忙坐直了身子拉着林昔瑶的袖摆道:“嫂嫂,你别生气嘛,我就出来一小会儿,等下就回去了,不会让母妃发现的。”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宇文婉的眸子垂了下来,眼底里划过一抹惭愧和自责。 仿佛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见状,本就将她当成小孩子的林昔瑶哪里还能生气,她轻声道:“下次别这样了,你要是想要出来,就给你母妃好好说,她会体谅的,再不济也可以带信给我。” 她没有说找太子的话,毕竟这会儿宇文婉也见不到“太子”。 闻言,宇文婉连忙点了点头,她抬眸看向林昔瑶的瞬间,那双俏生生的美目里全是欢喜和雀跃,哪里还有半点儿惭愧自责的影子。 林昔瑶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被她的表象给骗了。 这小姑娘肯定没少用这种方式在萧贵妃面前认错服软。 到底是个孩子。 她心中感慨,就在这时候,才笑逐颜开的宇文婉突然轻呼一声。 347 赴约 “嫂嫂,你看!” 宇文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激动的拉着林昔瑶的袖摆直高兴的像个孩子。 林昔瑶坐在外侧,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欠身往窗户边靠了过去。 低头向着宇文婉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下面热闹喧嚣的街道上走来一道打马而过的身影。 那人风姿不凡,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的书生气,可不就是那天让宇文婉拼死挡剑的顾玉清嘛! 顾玉清骑马在福源楼门口停下,将马交给了身边的随从,转身就进了福源楼。 林昔瑶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宇文婉。 宇文婉双颊绯红,在林昔瑶审视的目光下越发不自在。 “你是专门为了他溜出宫的?” 林昔瑶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宇文婉红着脸想要否定,但最后还是在林昔瑶那双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承认了,后面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了。 宇文婉直言:“我让身边的宫女去打听了关于那呆子的事情,知道他家道中落,在登科之前为了维持生计,在这福源楼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账房先生,就算他高中状元平步青云,也不曾忘记福源楼,所以每隔一个月会过来在这里坐上一坐。” 这些消息听在宇文婉的耳里,越发觉得顾玉清是个长情且念旧的人,对他的一颗芳心更是按耐不住了。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当着人前说了出来。 只是这人是她的嫂嫂。 她也不是无头无脑的说出来的,这婚事母妃未必会赞同,她若想嫁给顾玉清,只怕还要从太子皇兄开口,而皇兄最听谁的? 自然是嫂嫂。 所以,宇文婉在林昔瑶已经察觉到她的心思之后,就干脆一字不落的倒了出来。 说到最后,宇文婉拉着林昔瑶的手,带着几分恳求道:“好嫂嫂,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先别告诉我母妃。” 林昔瑶是知道奋不顾身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怎样的。 一如她当初做了决定要嫁给宇文宸一般。 对上宇文婉那一双期待的眼睛,她哪里会拒绝,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下次再不能这么莽撞行事了。” 闻言,宇文婉笑颜如花道:“我知道了嫂嫂,你就放心吧。”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开口,就听二楼的楼梯口响起了顾玉清的声音。 他在同店家寒暄。 宇文婉面色一怔,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 林昔瑶微微一笑,转头对水仙递了一个眼色道:“去请顾大人过来。” 话音才落,宇文婉面上的欣喜瞬间转为了不安和紧张,还带着一丝惶恐。 “嫂嫂,不要告诉他……千万别……” 林昔瑶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心。” 有了林昔瑶的保证,宇文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顾玉清正准备找个靠窗的雅座坐下,就见模样秀气的小丫鬟含笑走到他跟前,恭敬道:“顾大人,我家小姐请您进一步说话。” 顾玉清一怔,待细看了这小丫鬟,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水仙抬手指了指他们前面的雅间。 虽然隔着竹帘,但雅间内人影娉婷,只一个身影,就能让他的记忆瞬间回拢过来。 原是在将军府的偏门,曾见过这个小丫鬟。 顾玉清自然不敢耽搁,连忙迎了,提起步子就来到了竹帘跟前。 他却没有立即进去。 就连水仙打起了帘子,顾玉清也依然侧着身子,躬身对林昔瑶道:“不知县主有何事找微臣?” 他的声音清润,眼神却没有一丝躲闪,谨守本分和礼仪,连看都不曾往雅间内看。 还真的是个呆子。 这一点,林昔瑶跟宇文婉的意见一致。 顾玉清是个年纪轻轻的老古董,林昔瑶只好自己开口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是这样的,我在这里遇到了六公主,想着要送她回宫去,但我最近实在是不便露面,刚巧看到顾大人经过,便想请顾大人帮忙。” 六公主也在? 一听到那三个字,顾玉清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一般。 不过他内心百转千回,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恪守礼仪的样子,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雅间瞥,生怕亵渎了两位贵女。 “怎么,顾大人不肯吗?” 林昔瑶声音拔高了一点,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道:“既然如此……” 话音才落,顾玉清连忙道:“非微臣不愿,而是男女大防……微臣……” 他当然恨不得立即送公主回去,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而污了公主的清誉。 林昔瑶和宇文婉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知道这呆子心里所想。 “哦,既然如此,我就再等等,反正这条街热闹,总有其他的大人经过的。” “县主……” 林昔瑶话音才落,顾玉清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既然顾大人不想送,便不送罢,反正我自己也能回去。” 宇文婉实在忍不住了,脆生生开口道:“反正上一次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才会遇刺,哪里能次次都这么运气差呢。” 言罢,宇文婉直接站起了身来,对林昔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见状,林昔瑶还想推波助澜,而顾玉清却已经按耐不住了,他连忙躬身道:“公主此言诧异,公主乃千金之躯,万万不能涉险。” 闻言,宇文婉已经笑着走到顾玉清面前,故意凑近了他些许,看着他白皙的面容瞬间红的像是从锅里捞出来的米虾,她才满意的笑道:“这么说来,顾大人是愿意送我回去咯?” 在朝堂上游刃有余,进退有度的顾玉清第二次觉得自己口拙了,脑子笨了,身体行动都迟缓了。 第一次,也就是在遇到这六公主的那一次。 林昔瑶笑着看着他们的反应,给兰心摆了摆手。 兰心会意,连忙拉着宇文婉道:“公主,我们走吧,马车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至此,顾玉清哪里还有不送的。 他这会儿再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在匆匆跟林昔瑶行了一礼之后,就连忙跟上了前面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的宇文婉。 348 有爱的一对 林昔瑶目送着走的飞快生怕顾玉清反悔似得宇文婉上了马车。 见顾玉清策马在一边小心护送,她这才唤来在暗中护着的初十,让初十一路暗中护送宇文婉回重华殿。 虽然觉得现在皇后一党跟宇文铭斗的正厉害,谁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捅萧家这个麻烦。 但也不排除他们会设计陷害对方,宇文婉的安危十分重要。 初十迟疑了一下,想要叫别的人去护送,他不敢离开林昔瑶半步。 但见林昔瑶坚持的眼神,他只好转身去了,留了十七在外面候着,暗中还有十几个暗卫保护林昔瑶。 待初十一走,林昔瑶自然也没有留在福源楼的必要,她站起身子来,正要离开,却听楼梯口脚步声纷至沓来。 她让水仙放下了帘子,隔着竹帘的缝隙看到外面至少有三四十个护卫涌上了二楼,在他们的拱卫下,走过来两个年轻的女子。 刚刚林昔瑶的注意力都在顾玉清和宇文婉身上,都不曾注意到什么时候福源楼里来了这两个人。 还都是她的对头。 也算不上对头,但乍一碰见,绝对让人觉得膈应。 丞相府的李云秀,和显国公府的刘娇。 之前林昔瑶也曾在玉芳斋看到她们两人,只是那时候,两人身边只带了两个护卫两个丫鬟,何曾有这般大的阵势。 如今看来,陈王同二皇子的争斗倒是激烈的很,看她们出行身边的护卫就知道了。 “表姐,不过吃个饭,没有必要弄这么大阵仗啊,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拆了人家酒楼呢。” 刘娇良善无害的声音自前面响起。 林昔瑶心里就有些恶心。 李云秀挑眉看着就在前面的雅间,不屑道:“我阿爹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出入要多带点人手,免得叫人钻了空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飘向林昔瑶所在的位置的。 显然,刚刚她已经看到了林昔瑶。 就算没有看见,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那里,上面的标志可不是别人可以模仿的。 刘娇笑笑,并不答话。 李云秀却径直走到林昔瑶的竹帘跟前,话有所指道:“而且,这样这才有安全感嘛,不像有些人,以为自己一朝飞上了枝头,却不曾想是空欢喜一场,出个门连脑袋都不敢露。” 林昔瑶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自己。 不过她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李云秀磨嘴皮子的。 跟着没头没脑被人当炮灰的李云秀,她实在是懒得费什么口舌功夫。 若真的只是李云秀在这里,她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看到刘娇,一想到这女人深沉的心思,林昔瑶就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这样一想,倒真的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来。 最近形势紧张,尤其是皇宫的守卫,皇后将整个后宫控制的死死的,怎么可能让宇文婉就那么容易的混出宫来? 这样一想,林昔瑶忍不住惊了一身冷汗。 宇文婉从皇宫偷溜出来到这里这一路,若是想要下手,有千百个机会。 但是,她并没有事。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很可能幕后之人要设计的对象不是宇文婉,而是宇文婉出宫要见的她! 李云秀还在帘外。 光凭她带着的这二三十个护卫,林昔瑶自然是不惧的。 而且,青天白日的,她并不觉得李云秀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指使侍卫以下犯上伤害她。 但是想到宇文婉出宫的种种诡异,一种强烈的不安摄住了她。 这时候,林昔瑶只想回府。 刚刚还站在竹帘跟前挑衅的李云秀已经觉得没趣,索性带着刘娇在他们对面的雅间去了。 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却见之前跟顾玉清打招呼的店家走到了竹帘跟前。 “县主。” 二楼的雅间没有几间,但也有人在,刚刚林昔瑶跟顾玉清就在帘子口谈话,没有故意遮掩,所以也不难怪店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林昔瑶递了一个眼神,水仙上前打起了帘子来。 “可要上菜了?” 店家进来一边收拾茶盏,一边对林昔瑶恭敬道:“刚刚那位小姐点了几道小菜,后厨已经备好,可她又跟顾大人走了。” 所以店家有些拿不准到底还要不要上菜了。 林昔瑶肚子一点儿都不饿,也没有要留下来吃饭的意思。 她抬眸对店家道:“菜就不必上了,不过该付的银子等下让我的丫鬟照样跟你结了。” 闻言,店家笑逐颜开。 这时候,之前跟在店家身后的小二也打起帘子走了进来,他对水仙抬手一引笑道:“那就劳烦这位小姐姐随我去一趟柜台。” 水仙见林昔瑶点头,就跟着店小二去了。 这边,店家也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茶盏。 林昔瑶起身要往外走,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她脚下的步子一软,险些跌倒。 “县主?” 店家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那质朴的面容让人看不出任何错处来。 但林昔瑶在对上他那清冷的眼神的一瞬,浑身上下如坠冰窖。 她屏住了呼吸,抬手就要抽出腰际的软剑。 但是,迟了。 刚刚还唯唯诺诺和颜悦色的店家抬手就点了她的两处穴道,然后迅速的拍向墙壁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凸起。 眨眼间的功夫,他们脚下的地板瞬间塌陷下去。 两人的身子急速朝塌陷下去的黑黢黢的洞口坠了下去,在坠落的一瞬间,林昔瑶腰际一沉,是被这人的大掌给攥在了手里。 她根本就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都呼喊不出。 “你最好老实点,别试图催动内力解这穴道,你身上中了软筋散,越是催动内力,就越发昏厥的快。” 黑暗中,那人带着林昔瑶滚落到了一处潮湿的地面,伸手不见五指。 在他们坠落的过程中,刚刚他们坠落的那个地板就已经悄然合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不用这人提醒,林昔瑶也根本就没有力气运起轻功。 待他们的步子才落到实处,她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看着就要失去意识。 下一瞬,腰际一痛,浑身一轻,竟是那人直接将她扛在了肩头在漆黑无比的暗道中飞奔! 349 陷阱 水仙随了店小二去柜台前结账,等回身来找林昔瑶的时候,哪里还有自家小姐的影子? 轰隆! 那一瞬间,水仙只感觉头皮发麻。 她是知道小姐有隐藏在暗中的护卫的。 “来人!来人!” 两个影卫身形一闪就攀附了床沿掠了进来。 紧跟着是在楼下马车边上等到的十七。 三人听到水仙的声音第一时间赶到了林昔瑶所在的位置,然而,雅间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 “小姐呢?” “女主子呢?” 三人同时懵了。 水仙急的都要哭了,连忙转身去问对面雅间的刘娇和李云秀。 十七让另外两人迅速吩咐下去就以福源楼为中心开始搜查起来,而他则在房间仔细一番摸索。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没有可能眨眼间就没了。 他的这帮影卫兄弟们可都是紧紧的跟着的,如果女主子真的有事,不可能没有点儿动静。 然而,十七不知道的是,这密道有些机巧一旦开启就被彻底锁死,根本不可能打开。 所以,饶是他差点儿将房间摸了几遍,依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来,只得转身去酒楼上下搜查。 最先问到的,还是李云秀和刘娇。 “刘小姐,敢问刚刚可有看见我家主子?” 水仙眸中带泪,但她跟在林昔瑶身边久了,也受了林昔瑶的影响,性子变得坚韧了起来,即使急的要掉眼泪,却还是强忍着,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刘娇还没有开口,一旁的李云秀就忍不住嗤笑道:“你家小姐你自己看不住,转过头来问我们,是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吗?” 李云秀的态度蛮横又无礼,自不是水仙一个小丫鬟可以承受的。 她动了动唇,还想去问刘娇,就听身后的十七亮出了腰牌,对刘娇和李云秀抱拳道:“宫中一品带刀护卫林放,见过两位小姐。” 话一出口,其他人皆是一怔。 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少年,竟然是宫中一品带刀护卫? 那可是身份比肩禁卫军副统领的职位啊! 李云秀眸色一紧,张了张嘴,想骂人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刘娇面色如常,只不过微微珉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一丝诧异之情。 “我奉皇上之命来保护县主,还请两位小姐配合。” 十七有理有据,给了这两人面子,态度却也强硬。 见状,刘云秀想要发作,一旁的刘娇扯了扯她的一角,径自抬眸看向十七道:“林大人,实在抱歉,刚我和表姐并不曾看到县主,只是在我们上楼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像是县主的,表姐还想上前攀谈,结果对方并未给这个机会。” 意思就是说,根本就没看见? 其实刘娇这个说法十七是相信的。 毕竟就连他们隐在暗处的人都没有看到这二楼的动静,更何况刘娇和李云秀。 他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才特意又问了一番,既然刘娇李云秀这里没有线索,十七只得抱了一拳,转身就带人继续去找了。 待十七带着水仙前脚才走,李云秀后脚就冷哼道:“什么东西,竟得皇上这般器重,身边竟然还有大内高手贴身护卫。” 刘娇没有说话,似是在想着心事。 李云秀回眸看向她,不解道:“阿娇,你想什么呢?” 闻言,刘娇立即回过了神来,对李云秀面露担忧道:“也不知那清宁县主是去哪里了,竟然连这等高手都没有看见。” 虽然她说着担忧的话,但她眼底里却并无半点儿关切。 李云秀冷哼了一声道:“也是她树敌太多,东宫都要倒了,能有她好果子吃,最好呀,被人抓去了卖到窑子里。” 李云秀一想到林昔瑶那样妖娆倾城的姿色,还有那双让她极其不舒服的眼睛,就恨不得亲手将她卖到窑子里。 即使没有她堂妹林昔云那一出,她也不喜欢不待见林昔瑶。 更何况,她们中间还出了一个林昔云。 若不是林昔云…… 念及此,李云秀磨牙森森,恨不得将那林昔云挫骨扬灰。 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父亲说,林昔云已经死了,如今皇上都快不行了,阻碍她嫁给陈王成为陈王妃的人都不在了,唯有眼前的刘娇。 而刘娇已经告诉她,她无心陈王妃的位置。 所以嘛…… 念及此,李云秀眼底里的恨意和狠辣转眼即逝,取而代之的便是期待的笑意。 刘娇将她的神情看的分明,却并没有点破。 她轻叹了一声,站起了身来,让侍女打起了帘子。 看着外面突然间涌入了几十个黑衣人开始搜查福源楼,刘娇转身对李云秀道:“表姐,我们回去吧。” 闻言,李云秀从欢喜中回过神来,诧异道:“回去做什么?你不是嚷嚷着要来迟这家的名菜吗?这菜都还没开始上呢,就要回去了?下次你再嚷嚷,我就不带你了。” 见状,刘娇心里又骂了李云秀一声白痴。 面上却笑道:“不是我不想吃,而是,你且看……” “这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相信很快还会来更多的人严加盘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现在在关键时期,我们还是回去吧。” 听刘娇这么一解释,李云秀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她其实很想亲眼看到林昔瑶落入敌手的样子的。 只是如今看来,还是挺麻烦的,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要回头又给爹爹说了去。 李云秀点了点头,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跟刘娇走了。 两人走到门口,正如刘娇所说,禁卫军已经来了。 她们手下的护卫自然不够格跟禁卫军叫板,当即老老实实的让禁卫军给搜查了一遍。 等终于将刘娇和李云秀放走了,十七看着这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喃喃道:“丞相府的小姐为什么突然带了这么多人来福源楼吃饭,这时机要不要这么巧?” 他心下生疑。 在将福源楼里里外外盘查了个遍之后,依然没有所获,十七就要进宫去禀报昭庆帝,初十回来了。 一听到林昔瑶不知所踪的消息,初十差点儿一个不稳从墙头上栽倒下来。 350 搜查 “你说什么?” 那一瞬间,初十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他一个纵身掠到了十七面前,一把攥紧了十七的衣领,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影卫的身份高低跟能力有关,他们的名字都是根据自身能力被主子用数字来排序的。 尤其是用“初”字开头的,也即是前十的影卫,都是宇文宸心腹,在影卫甚至京畿要塞领重要职位。 初十远在十七上头,对初十的话,十七哪里有不听的。 他心中又惧又悔,五味杂陈,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在楼下都没有听到什么异响,就眨眼的功夫,就,就……” 不等他说完,初十纵身一跃,亲自去了那雅间查看。 他看的比十七仔细。 一遍一遍,敲敲又打打之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地面有一丝空洞。 虽然在林昔瑶被人掳进密道之后,那密道瞬间永久性反锁并被一旁的石头和土填充了过去,但初十机敏过人,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来人,掘地三尺!” 话音才落,就有几十个影卫闪身来到了初十面前。 初十将房间的布局和整个福源楼的位置再看过一遍之后,沉声道:“直接从一楼底下开挖。” 留下这道命令之后,初十身形一闪,直奔皇宫而去。 以他的直觉,女主子恐怕已经被人转移去了别的地方,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出了城,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皇上。 有更多的事情需要皇上下令才能全面搜查。 虽然皇上对外称病,但其中的缘由初十作为宇文宸的心腹,自然是知道的。 但在他看来,再没有其他的事情能比女主子的安危更重要 一想到女主子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落入敌手,初十就有一种想死的心。 他舌头发麻,头皮更是像针扎一般的疼。 但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先是回身去了东宫,跟常远商议了一番,将禀报的事情以及留意宫中动向的事情交给了常远,他亲自率领了一拨影卫直接飞奔出城,从城外开始搜查。 宇文宸不在东宫的这几日,常远倒是难得的清闲了,没有什么事情来。 不过,他却是一刻钟也不敢放松。 既担心主子的安危,又怕将军府有事情传来,万一女主子有个闪失来,他就是引颈也难辞其罪。 而且,还唯恐这时候再有人来东宫闹事。 所以,常远的日子过的如坐针毡,并不安稳。 他成日坐在宇文宸寝房对面的墙头上,既害怕收到消息,又在等着消息。 在这样的心情下,日子是难熬的。 明明他对影卫这帮弟兄都相信的很,知道女主子不可能出事,但他心里依然揣着担忧。 结果,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到初十匆忙的禀报,常远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他沉着脸表达了跟初十一样的看法,就催促着初十去找。 而他自己也立即闪身往太极殿方向而去。 在从墙头上起身的一刹那,常远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双腿都有些发软。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这才悄无声息的探入了太极殿内殿。 昭庆帝正在案几前作画。 听到动静,他身边的亲卫连忙拔剑上前,待看清是常远,这才退了下去。 昭庆帝放下狼毫,抬眸一看是常远,眼皮都忍不住挑了挑。 在这时候,常远慌忙来找,一定是出事了! “何事?” 昭庆帝开门见山询问。 常远长话短说,将福源楼的事情禀报了上去,末了抬眸看向昭庆帝道:“主子这会儿应该已经过了汉江快要到达滇南境内,这时候送消息过去,他人已经入了滇南就连影卫都难寻觅。” 闻言,昭庆帝眸色越深,他抚在案几画卷上的手骤然缩紧,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做了某种决断一般,他沉声道:“先不要告诉宸儿,箭已经离弦,若他知晓此事定然会分心,不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自己还有可能因为分心而有性命之忧。” “将留在王都里的所有影卫都派出去找。”昭庆帝沉声又道:“陈进!” 话音才落,一抹跟常远动作身法差不多的黑衣男子瞬间闪身入了龙岸前。 “迅速召集所有影卫去找,全力配合常远,务必要将瑶瑶平安的找到,绝对不能伤了她分毫!” 闻言,陈进点头,却没有立即下去。 接收到昭庆帝那冷了的眼神的时候,陈进迟疑道:“皇上,所有……?” 昭庆帝不容置疑的点了点头。 所有影卫,就包括在昭庆帝身边隐藏的这些绝世高手。 一旦这些人被派出去了,昭庆帝的安危就成了一个问题。 这就等于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了人前。 现在本就是非常时期,他们身为昭庆帝的影卫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时期昭庆帝的身体安危有多重要。 “朕自然无碍,你们且去找瑶瑶,人没有找到就不要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犹如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在场人的脖颈上。 陈进再不敢迟疑,只得起身领命。 常远就要退下,就听昭庆帝又道:“若有需要,可调动一切力量,动所有人。” 这里的一切,包括禁卫军,巡防营,甚至京畿要塞驻扎的二十万大军。 而所有人…… 那意思就更明显了。 到了这一步,昭庆帝甚至连正在撒下的这张网都不顾及了,言语间大有林昔瑶稍有差池,无论幕后之人是谁都要赔上满族性命的阵势。 昭庆帝的话一至此,可见林昔瑶在他心头的分量。 就连常远都忍不住惊讶且意外。 这个平时看起来沉稳内敛的皇帝,竟然如此在意未来儿媳妇。 常远心头慎重又慎重,稳了稳心神,这才领命退了下去。 如此声势浩荡的搜捕,肯定闹的满城风雨。 但现在,昭庆帝顾不得了。 他最疼爱的儿子,他自然最了解他。 林昔瑶对宇文宸的重要,昭庆帝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是让他知道了林昔瑶出事了,只怕是连江山社稷都不会顾了。 因为他的性子像极了自己。 这是好事,却也是一把双刃剑。 昭庆帝眸中泛着忧色,他转身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心头的石头越发高悬了几分。 351 昭庆帝的重视 林昔瑶不知道因为自己,太极殿的天都要变了。 她晕乎乎的,头朝下被人打横扛着,走在一条密不透风又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中。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人终于停了下来。 她身上的迷药散去了不少,但因为长时间脑袋朝下,一路跌跌撞撞,她头晕目眩的感觉越发严重了。 他倒是还有分寸,轻手轻脚的将林昔瑶放下,大概是不想伤了她。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林昔瑶心下稍安。 至少,这人还没有打算立即取她性命。 只要性命无碍,后面的事情可以徐徐图之。 只是林昔瑶这口气松的太早。 不等她稳了心神,刚刚丢下她的那个男子就在黑暗中开启了另外一条密道来。 不过这一条密道有光线涌入进来,虽然不是明晃晃的,却也比刚刚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好上了许多。 林昔瑶能看清那店家面上的线条。 她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瞪着对方。 “我也是奉命行事,清宁县主,得罪了。” 那人接受到了林昔瑶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反手就将林昔瑶继续扛在了肩头,然后顺着这一条新打开的密道飞驰。 林昔瑶早上吃的到胃里的东西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不过好在,这一条密道并不算长。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这人如法炮制,再开启了另外一条密道。 见状,林昔瑶心里诧异,这样长长的一条接着一条密道,都是在楚王都大街的脚底下,这些人是将下面都掏空了不成? 不等她细想,闸门被打开,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到了城北一间破庙! 他们才从闸门出来,就有五六个打扮的像普通的商旅的人凑了上来。 他们看似普通,但林昔瑶见他们走路带风,下盘功夫扎实,一看就是个中高手。 她这一路上攒了一点儿内力,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冲破穴道然后突围出去,不过眼看这几个人谨慎的样子,林昔瑶只好先放弃了。 她继续保持着恹恹的状态。 “人交给你们了,我得回去跟我家主子复命。” 那店家终于开口,话毕就将林昔瑶推给了这几个商旅。 “放心,替我家主子带一句谢谢。” 这还不是一拨人? 林昔瑶心头诧异,面上依然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 她本以为这些人以为她这样的状态不会再多加关注,至少也会放松警惕。 可谁曾想,刚刚开口的商旅头目突然道:“还是给她下迷药稳妥。” 言罢,立即就有人上前直接掰开了林昔瑶的嘴,塞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进来。 入口即化,林昔瑶根本就反抗不得。 晕眩感加重,无力感也铺天盖地的袭来。 在林昔瑶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他们将自己丢进了马车暗格。 只听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暗格被人从外锁紧,铺天盖地的黑暗来袭,林昔瑶便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醒来,依然是在这狭窄的只能供她身子蜷缩着的暗格中。 之所以是依然,是因为正眼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身下是一片颠簸。 马车还在飞快奔驰。 林昔瑶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好算出自己到底被人掳走了多久,但以他们这般谨慎的程度以及马车颠簸的程度,肯定早已经离开王都了。 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簸碎了。 迷药的功效渐渐褪去,林昔瑶终于能找回一丝内力,身子虽然蜷缩起来,她到底还是攒出了一两分,开始试图冲破穴道。 这时候,她只希望这些人继续赶路不会注意到她来。 然而,这贼老天就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不等林昔瑶将身上零散的内力聚集起来,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林昔瑶心头的弦越发绷紧了。 内力冲破穴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怕这些人会来来查看她的情况,林昔瑶自然不敢再继续运功,只得装作继续昏迷的样子。 果然,她这边才散了内力,就听到马车帘子被人掀开的声音。 紧接着,就有人登上了马车,而且,不只一人! 下一瞬,是暗格锁扣转动的声音。 林昔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只恨自己没有提前一刻钟醒来,否则的话,这也该是她一个绝佳的逃走机会。 眼下她只能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虽然闭着眼睛,她都能感觉到当那厚重的暗格匣子被人打开的时候,明晃晃的阳光涌入的刺痛感。 “殿下,她身上的迷香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会醒来。” 殿下? 陌生的声音,让林昔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殿下? 能被人称为殿下的,要么是皇子要么是王爷。 林昔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痛恨的宇文铭,不过转眼间就被她否定了。 如果是宇文铭的话,没有必要这般大费周折将她带去那么远。 林昔瑶耳朵都差点儿要竖起来了,却没有听到那人的回应。 就在她以为这人为了不暴露身份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又蓦地开口了。 而且说出来的话,差点儿要将林昔瑶的小心脏给吓破。 “既然醒了,就不必装睡了。” 那声音冷冽的如同隆冬腊月里呼啸而来的北风。 只一句话,就让人从头冷到脚。 除了冷意,林昔瑶还从那声音里听出了一抹讥诮。 这都不是关键。 最关键的是这声音是完全陌生的! 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声音! 心思急转间,她倒是越发冷静了。 既然假装昏迷已经被人识破,她也不自取其辱了。 林昔瑶动了动眼皮,这才睁开眼睛来。 身子虽被迫禁锢在暗格中,她眼珠子却转的飞快,立即看向刚刚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是那人只留下了一声冷哼以及一道冰冷的背影就跳下了马车。 林昔瑶甚至连他半张侧颜都不曾瞧见。 倒是旁边跪着那个之前给她喂迷药的商旅头目。 他嘟囔了一句:“怎么还提前醒了?” 话音才落,他一点儿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抬手就再如法炮制,直接给林昔瑶又喂了一粒药。 352 被转手了 随着那药丸被强行喂下,林昔瑶很快像之前那样,转眼间就失去了知觉。 只是这一次的药效并不如之前,不知道是这药丸子跟上一次不一样,或者说是她身体抗的比上一次好。 林昔瑶感觉自己没有睡多久就醒了。 再一次醒来,依然是在狭窄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空间了里。 身下的马车颠簸,林昔瑶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 饶是以这样的速度坐在马车上都浑身难受,更何况她还是被人装在一个这样一个连身子都转不过来的地方。 就算现在她得了自由,恐怕四肢也好半天都不能动弹。 身体收到了限制,但林昔瑶脑子却转的飞快。 感觉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来。 她就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人要掳了她去。 而且好像要将她带到很远的地方。 很远…… 到底是哪里? 一开始,林昔瑶怀疑过皇后。 毕竟以她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样子,只怕等宇文静出嫁,就要将自己送去北齐。 正如那天她跟宇文宸说的那样。 不过当时林昔瑶看到她的反应,被宇文宸一个激将法,皇后不是傻子,不会在这当口给自己留一个把柄。 若这件事一旦被捅开,她会彻底失势,宇文铭正好乘势而上。 她肯定巴不得立即报复林昔瑶,但比起她的儿子来,林昔瑶觉得,她还是会掂量掂量。 只是,除了皇后之外,还有谁? 那个被称之为殿下的人,又到底是哪个皇族? 林昔瑶一时间捋不出头绪来,只有一点一点的回忆在福源楼的点滴。 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李云秀和刘娇出现的有些突然。 刘云秀是个傻子,被刘娇利用很正常,但那刘娇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林昔瑶倒是没有怀疑过宇文婉,宇文宸都信任的人,林昔瑶自然也是相信的,而且那姑娘是真的良善无害。 那顾玉清呢? 福源楼有密道,肯定不是三两天才建成的,而宇文婉告诉她,之前顾玉清尚未高中之前,为了生存,是在福源楼做账房先生的。 也是因为顾玉清在这里,宇文婉才会偷偷溜出宫来福源楼。 这里面看似没有什么章法,但却是一环扣一环。 林昔瑶大致猜测,是有人鼓动了宇文婉,让她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帮助她顺利出了宫。 因为知道以她和林昔瑶的关系,一旦出宫,一定会告诉林昔瑶。 而等林昔瑶来了,这一局就成了。 林昔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个上面。 谁能想到那福源楼里竟然还有一条密道呢? 她就担心初十他们找不到她。 眼看着时间过的飞快,这些人却依然在紧急的赶路,一路上好像也没有遇到什么不顺畅的,林昔瑶提着的一颗心越发拔高了。 她的心思转过了九曲十八弯,身上的内力也在一点一点恢复。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林昔瑶没有贸然直接冲破自己的穴道。 一来,她还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意图和来历,二来,因为那个“殿下”让她感觉到危险。 他能轻易看出自己在装昏迷,而且浑身上下的气息也让林昔瑶探查不到,这样就只有一个解释…… 他的功夫远在林昔瑶之上! 面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林昔瑶最需要做的是谨慎。 她至少要稍稍摸清楚了状况,再等到合适的时机出手。 以求一出手就能成功,否则的话,只会让对方生出警惕,再想要逃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这样想着,林昔瑶越发沉下心来开始运转内力。 虽然暂时不能冲破穴道,但运转内力除了能让自己抓紧时间恢复功夫外,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让自己身体舒服些,缓解身上的酸痛和四肢的麻木。 就这样约莫过了半天的功夫。 林昔瑶终于将身上的内力都疏通了,冲破穴道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不等她悄悄松口气,马车突然停了。 林昔瑶立即屏息凝神,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她没有装昏迷,而是等那玄铁打造的锁被人打开,木板被人敲开的一瞬,她睁大了眼睛迎了上去。 依然是那个给自己喂药的头目。 他满意的看了一眼林昔瑶的反应,遂转头对外面的人道:“主子,她的情况还好。”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他。 林昔瑶估计是给他递了个眼神,就见他点了点头,抬手一把就将林昔瑶从暗格里捞了出来。 林昔瑶浑身被点了穴道,只能任由他一把拽出了马车。 在暗格里待久了,才一出马车,看到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林昔瑶的眼睛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面前站了一个身材修长面貌昳丽的绝色男子。 是真的绝色。 那狭长魅惑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一抹不屑看了一眼林昔瑶。 只一眼,林昔瑶就有一种被人按在水里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人肌肤胜雪,容貌昳丽,即使明知道他是个男子,但却让人生出一种倾国倾城的错觉来。 因为,这人长得太美了! 是那种能让天下的女子都汗颜的绝色。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生的这么美。 宇文宸也生的美,但宇文宸的美是建立在英俊之上。 俊且美。 他一个眼神,仿佛山河万里无限风华都能自动臣服于他的脚下。 而面前的这人,是完全不同于宇文宸的风格的美。 林昔瑶愣了一瞬。 她的眼神没有逃过这人的眼睛。 看到林昔瑶眼底里划过的一抹惊艳,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嘲讽道:“林业成的女儿也不过如此罢。” 闻言,林昔瑶一怔。 一个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只一瞬,就犹如一盆了冷水当头浇下。 刚刚她就注意到,这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但眉宇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是第一眼看到这样美的男人,难免会惊诧,所以那种感觉被他忽视了。 这时候,在他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之后,林昔瑶的脑子里却蓦地浮现出另外一道带着嘲讽的眼神来。 353 猜想 那一日,在太极殿昭庆帝设宴给使臣接风。 当时,那个让人感觉不舒服,一味咄咄逼人的北齐公主萧雪鸢,当时就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而且,她说起林业成的时候,眼底里也是一抹暗讽和憎意。 再联系这人一开口说起林业成的时候,是直呼其名,而且他的手下之前叫他殿下,林昔瑶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要知道,在东楚,就连文武百官为表尊敬,无论身份高低,对林业成都称“林将军”。 就连昭庆帝都不会直呼其名。 而带着一丝憎恨直呼其名的,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敌国。 天下三分,东楚的敌国不外乎西辽和北齐。 而这人跟北齐的公主萧雪鸢有几分相似,那么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个答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林昔瑶的眼底里也染上了一层寒芒。 不知是否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人嘴角噙着笑意,抬手就拂了林昔瑶的穴道。 林昔瑶感觉周身一松,不等她细想,这人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直接霸道蛮横的注入了一股内力。 “功夫倒是不错。” “不过,可惜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他注入自己体内的那一道内力开始横冲直闯,转眼间她的五脏六腑就被那道内力冲撞的剧烈的疼了起来。 “你最好放老实一点,若是没有我亲自给你解除了这真气锁,你若自己强行冲撞的话,只会被自己的内力反噬,内力越浑厚,死的越快,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一试。” 这人眼底里的讥诮如此明显,林昔瑶只觉得心头寒意又上升了几分。 她差点儿都忘了,刚刚这人解开了她的哑穴。 既然在这人眼皮子底下不能耍小动作,林昔瑶从善如流,没有挣扎,只抬眸看着他的眼神淡淡道:“你抓我来做什么?” 闻言,那人眉梢微微舒展开来,下一瞬却绽放出一朵更为冷凝的笑意。 他道:“我是个生意人,带林小姐来,自然是为了做笔生意。” 这话骗鬼呢。 林昔瑶为了确定他的身份和意图,直接挑眉道:“我可不认为北齐二皇子能找我一个将军府的遗孤做什么生意。” 话音才落,果然看到这人眸色骤然缩紧,眼底划过一抹惊诧,不过旋即恢复正常。 他虽未开口,但林昔瑶就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猜对了。 北齐的情况她知道的并不多,但北齐只有两个皇子,太子萧景瑜,二皇子萧为安,两人皆为皇后嫡出,北齐的萧皇帝可是出了名的深情长寿。 后宫妃嫔少便也罢了,连子嗣也单薄的很。 这些,就连东楚的百姓都有所耳闻。 林昔瑶就算没有刻意去打听,也是知道的。 而传闻太子萧景瑜仁政爱民,性格温润妥帖,再一想,身为太子,几乎不可能丢下朝堂远赴千里之外的敌国,林昔瑶便往二皇子萧为安身上想了想。 她不是十分确定,但一开口就用了笃定的语气,也是想看看这人的反应。 而这人,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他眸中的惊诧一闪即逝,转而便对林昔瑶流露出了一抹赞赏。 只是那赞赏中都带着一抹嘲讽。 “倒是个有脑子的。” 看样子,他是反应过来林昔瑶刚刚只是在诈他的身份了。 话音才落,他直接丢开了林昔瑶转身往前走。 这是一处山道,两边是逼仄而来的山崖,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驿站。 他倒也不怕林昔瑶跑了。 林昔瑶才打量了周围一眼,之前提着她下车的头目就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这人浓眉大眼,看似粗狂,其实性格还算细腻,他抬手探查了林昔瑶的脉息,确定林昔瑶身上的软筋散还在,再加上自家主子施加在她内力上的禁锢。 现在的林昔瑶根本就翻腾不出来什么浪来,他这才跟在了林昔瑶身后,做驱赶状。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提起了步子跟了上去。 站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四肢的酥麻已经除去,只是浑身上下因为在马车内颠簸久了,依然是酸疼的。 但好在这萧为安走的并不快。 林昔瑶跟了上去,淡淡道:“你们北齐的人都是这么没礼貌的吗?” 萧为安不用回头,就知道林昔瑶说的不仅仅是他身后的护卫流月,还指了昔日在太极殿对她以势相逼的萧雪鸢。 虽然他当时没有在场,但当天太极殿的情况,却是一字不落的给他传了回来。 对于这个传闻中英气逼人果敢非凡的林业成的女儿,他是有带着几分好奇的。 不过现在他倒是觉得,没有那些属下说的那么夸张。 不过她的聪慧,以及镇定自若,这一点还是让萧为安刮目相看。 感觉落在背上的目光带着一抹嘲讽,萧为安轻笑道:“对待敌人,我们向来不用讲什么礼貌的,难道在战场上林将军杀人的时候,会问过我们的将士疼不疼?” 这句话说的凌厉狠辣。 林昔瑶甚至有那么一丝的错觉,仿佛下一瞬他就能转身立即杀了她。 这人对她的恨意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原因无外乎她是林将军的女儿。 林昔瑶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她没有吭声,默默的跟在这一行人的身边走进了驿站。 这一一处较为偏僻的驿站,地方小,人却不少。 他们进来的时候,除了跑堂的,打杂的,还有店家三人之外,还有三桌客人。 一桌上坐着一对祖孙,风尘仆仆的样子,老者抱紧了怀里的包裹,看着突然闯入的这一行人,他下意识拉了一把身边的七八岁样子的男童。 另外一桌坐着一对夫妇,他们身边还跟着两个仆从,看样子应该是商户人家出行。 剩下的一桌,就是最喧闹的,坐了四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对他们的到来只是匆匆一瞥,这几人就继续喝酒吃肉,高谈阔论。 林昔瑶匆匆的打量了一遍,就放弃了在这些人身上想办法的念头。 “公子,请坐。” 林昔瑶分神的这会儿功夫,店家和跑堂的已经将萧为安包括她在内的几人迎了进去。 这驿站小,饭堂也小,只有四张桌子。 已经被人占了三张,剩下的也仅有一张。 354 萧为安 萧为安的目光在饭堂里转了一圈,最后才落到最后那一张桌子上面。 他还在嫌弃着上面沾着的油光的时候,林昔瑶已经兀自上前坐了下去。 萧为安眉梢微挑。 押着林昔瑶的流月沉声道:“公子还没坐,你还有脸坐了?” 在外面,萧为安的这些部下只称他为公子,再不提“殿下”二字。 林昔瑶重生之前,可没少受人冷言冷语,也许将军府的嫡女受不了这样的对待,但看在她的眼里,跟吃饱了肚子有力气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对上流月那张就差没写着“厚脸皮”三个字的神情,林昔瑶不为所动,甚至还微微一笑道:“可是,那是你的公子,又不是我家公子,我为什么就不能坐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萧为安的这帮随行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等流月动怒再开口训斥,林昔瑶已经轻笑道:“而且,这就一张桌子,我觉得你们家公子宅心仁厚,也不会让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吃饭的,对不对?” 闻言,流月差点儿被气死。 这哪里是厚脸皮啊,这简直是厚颜无耻。 当众这样说出来,若是再将她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赶下去了,倒显得他们家主子没人情味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但是,他家主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从来都不会跟陌生人同桌吃饭,更别提一个陌生的女人了。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流月就已经感觉他身边的主子浑身上下的冷意又更甚了几分。 流月心生惶恐,就要上前不管不顾打算将林昔瑶揪下来再说,却听身边的萧为安却突然道:“罢了。” 罢了……? 流月一怔。 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而萧为安已经在林昔瑶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眉目如画,一个眼神就能让这粗陋的驿站熠熠生辉。 才一坐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几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林昔瑶背对着那几个汉子,却还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来了一条对她有用的信息。 前面就是汉水! 汉水! 这个词儿才钻入她脑子里,林昔瑶就感觉浑身冰冷。 原因无它,过了汉水就是滇南地界! 而宇文宸在滇南。 虽然不可能那么巧,但林昔瑶却在听到这个词语的第一时间想到了宇文宸。 他去滇南是为了削藩,那这萧为安将自己掳去滇南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亦或者说,萧为安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宇文宸的意图和行踪,所以才掳了她去滇南?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就感觉浑身冰冷,四肢发麻。 比之前她被困在暗格中还让人觉得冷且麻。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心思急转直下,林昔瑶蓦地想到,如果萧为安真的想要利用自己威胁宇文宸,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宇文宸的踪迹。 作为北齐的二皇子,这时候何不直接将这个消息带给宇文铭和皇后? 这样一来,宫中必乱! 东楚越乱,北齐也就越开心,这效果可比这样偷偷摸摸将自己带去滇南威胁宇文宸强多了。 他这样带着自己到底什么打算? 林昔瑶一时间想不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如此煞费苦心,而且还因为林将军而憎恨了自己,却没有杀她,至少可以说明现在在他手上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是不是好奇我去滇南的目的?” 跑堂的已经送上了茶,萧为安根本就没动一下,只含笑看着林昔瑶。 他的眼神倒不冰冷,只依然看的林昔瑶浑身发毛。 这人会读心术吗? 心头诽谤,面上林昔瑶也没有丝毫的遮掩,坦言道:“对啊,公子会说吗?” 她很配合,从善如流的跟着流月他们一起叫他公子,就已经表明了自己很惜命,不会二愣愣的闹出幺蛾子来给他们添麻烦。 萧为安自然看的清楚。 他眼底里的讥诮更为明显,“想不到林业成叱咤风云战无不胜,却有这样一个……女儿。” 说到后面的形容词的时候,他顿了顿。 虽然没有明说,但林昔瑶还是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来诸如“厚颜无耻”“贪生怕死”“”一类的形容词。 她眼底的笑意不减,依然从容淡定,并且还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萧为安嫌弃的碰都没有碰过的茶。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这有什么好比的。” 林昔瑶举着茶盏,笑了笑,挑眉看向萧为安道:“只是公子这句话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件事,公子都生的这般容貌,公子的娘亲该是何等绝色。” 这句话看似无害,实则细听,却能听出里面的嘲讽。 要知道,生的美放在女儿身上自然是好事,但放在男子身上,尤其是他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身上,不免让人经常拿来唏嘘—— 林昔瑶第一眼看到萧为安都感慨,怎么能有生的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 更何况,其他的看到萧为安的人。 但凡是个男人,多半都会讨厌被人拿来同女人比较。 而她刚刚这一句不经意的话,就是在戳他的脚痛。 长的美不是他的错,但他出来嘲讽自己就不对了。 将自己跟林将军比,那好,她就拿他跟他母后比,暗笑他比女人美。 说完这句,林昔瑶还朝萧为安眨了眨眼睛,以示无辜。 而她越是装作无辜,才越能戳人脊梁骨。 沉稳如萧为安,眼底里也划过一抹冷芒。 他呼吸一重,再看向林昔瑶的时候,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却突然绽放出来一抹笑意。 笑的林昔瑶莫名其妙。 “我现在倒是能理解为什么雪鸢在你手上讨不到便宜了。” 雪鸢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只有提到萧雪鸢的时候,萧为安眼底里的冰冷才如春风化冰雪般的暖意。 林昔瑶没有想到,这人倒是对那个让人喜欢不起来又蛮横又无礼还没啥能力的萧雪鸢感情不一般。 不过人家是兄妹,她倒也没什么意外。 355 驿站歇脚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公子是在夸我?” 既然被人当成了厚颜无耻,林昔瑶一点儿都不介意让他们的误会更深一点。 闻言,萧为安一怔,似是对林昔瑶的“厚颜无耻”有些意外。 “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的话。” 萧为安淡淡的丢下了这句话便不再看林昔瑶,如果这时候嘲讽她的话,只会顺带连萧雪鸢也嘲讽了,毕竟,萧雪鸢连她都不如。 萧为安只觉得一口气被堵在了胸口,却发作不得。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吃瘪。 他黑着脸不说话,林昔瑶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这时候,恰巧店家和跑堂的送了饭菜上来。 流月身边的人已经回到了车上取了萧为安的专用碗筷来。 林昔瑶像是没看见对方眼底里的嫌弃一般,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就拿起筷子埋头开吃起来。 她可不是为了面子而活受罪的人,而且,在这些人面前,面子什么的有什么要紧的。 当然是吃饱了肚子要紧。 萧为安看着她没有一点点自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一旁的流月看的心惊胆战,生怕萧为安一个控制不住就将探手在他面前菜碟前夹菜的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给砍了…… 他倒不是在意林昔瑶的安危,而是觉得要是这样的话,后面一路上照顾缺胳膊断腿的女人更麻烦。 提心吊胆的流月就要转身去吩咐店家再做一份,萧为安像是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递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 只那一个淡淡的眼神,流月就像是被人用铁钉给钉住了一般,再不敢动弹半步。 林昔瑶看似在大条神经的吃饭,实际上眼角的余光没有错过这一对主仆的眼神交流。 她明知道萧为安有洁癖,嫌弃她动过的菜碟,林昔瑶还恶趣味的将桌子上每一碟菜都拾掇了一筷子。 然后扬眸无辜的看向萧为安道:“公子怎么不吃呢?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吗?” 闻言,萧为安:“……” 他眉梢跳了跳,忍住了要将这女人剁了手丢出去的冲动,又不肯在林昔瑶那看似无辜实际上挑衅十足的眼神下服输。 最终,萧为安忍了忍,还是拿起了筷子来,小心翼翼的在林昔瑶没有碰过的地方夹起了菜。 饶是这样,就已经足够惊呆了他身边的随从了。 见状,林昔瑶忍不住想笑,暗戳戳的高兴了一把。 让他嘲讽她! 只是不等林昔瑶的笑意蔓延到眼底,就听萧为安突然嘲讽道:“一个女人吃这么多?” 一个姑娘家被人当众说吃的多,换做其他姑娘身上早就羞的面红耳赤,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但偏偏林昔瑶不是一般的姑娘。 闻言,她连面色都没变,随口回敬并笑道:“公子秀色可餐,有公子在侧,任谁都会胃口好了。” 秀色可餐…… 这女人还真的是…… 萧为安眉梢跳了跳,忍住磨牙森森的杀气,他冷哼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见状,林昔瑶继续低头吃饭。 其实,她已经吃饱了,不过萧为安看她不顺眼,她不介意让他更加不顺眼。 反正自己暂时性命无碍,林昔瑶也就大胆了些。 她状似粗鲁的将筷子在桌子上敲了了敲,两头对齐了之后,又伸到碟子里夹了一筷子菜。 萧为安的目光先的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划过,最胡看到她碰过桌子的筷子又放进了碟子里。 萧为安终于忍不住直接一把丢了筷子。 他的动作不小,筷子落到碟子上发出叮当脆响,周围好奇他们身份本就在探头张望的人又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林昔瑶像是没有看到他那要吃人似得目光,她从容的放下了筷子,这才对萧为安展颜道:“公子吃的比我还少呢。” 也就是说他一个大男人比她一个女人都吃得少。 萧为安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林昔瑶道:“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底里一片杀气腾腾。 如果是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是这样的表情,林昔瑶或许会担心他下一瞬会拔剑杀了她。 但经过这几次试探,他都没有动手,林昔瑶越发笃定他拿自己有大用处。 她也不是没脑子故意成口舌之快去激怒他,她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和对她的容忍度。 她越是激怒,他越是压下了怒气,越是没有真的动杀心,就说明他拿她的用处越大。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目前来看,只要她不继续作死,应该不会很快就这么死了。 心里有了底,林昔瑶再抬眸看向萧为安的时候已经展颜一笑道:“开个玩笑,公子别生气。” 她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再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也因为她的笑意而越发明艳无双。 饶是萧为安也被惊艳到了。 他恍了一下神,再看向林昔瑶的时候,眼底里的冷意倒是去掉了一两分。 见两人已经吃好,马草也已经喂上了,流月等人正准备结账离开,却在这时候听见外面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在林昔瑶抬眸看到外面突然涌进来的拿着长刀短箭的一拨人的时候,店家已经在惊呼了:“劫匪来了!” 这或许是个机会! 林昔瑶心头一动,不过转眼间看到这一拨三四十个人的身手和动作的时候,她的心瞬间跌回了谷底。 还真的只是普通的劫匪,在萧为安的随从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眨眼的功夫,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爷爷们只谋财不害命!” 为首的那人国字脸塌鼻梁,眉目倒是长得凶神恶煞。 才一出声,就把他们旁边坐着祖孙两人那一桌上的小孩子给吓哭了。 在对上面前架在脖子上的长剑的时候,老者的双手颤抖着,将怀里的包裹给递了上去。 另外两桌的人也都配合了起来。 毕竟这些劫匪人多势众,即使是那四个浓眉大汉,也不敢吱声。 国字脸劫匪得意的扬了扬眉,看向迟迟没有动作的萧为安这一桌。 356 被打劫了? 他眉梢一动,五六个手下就朝着林昔瑶他们围了过来。 萧为安带着的护卫大都在隐在外面,没有萧为安的吩咐,没有贸然上前。 林昔瑶和萧为安身前四角各站了一个护卫,呈拱卫之势。 流月轻蔑的看了一眼那几人,嘲讽道:“不想丢了命的话,就快滚。” 他说的是实话。 但这些劫匪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即使他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杀气,震慑住了贴身过来的五六个劫匪。 那国字脸的劫匪首领却冷笑道:“不自量力。” 话音才落,他抬手对身边的下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当即就有十多个劫匪朝着流月扑杀了过去。 见状,流月看了一眼萧为安的面色。 那一瞬,林昔瑶也正看向萧为安,他虽未有所动作,但那一刹那眼神冰冷。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果然,流月闪身提剑就迎了上去,刀剑相接的声音只响了一瞬,便剩下一片哀嚎声。 不过眨眼的功夫,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劫匪就死伤大半。 剩下的人也不敢贸然再攻过来了。 那国字脸的劫匪的眼底终于有了惧意。 他抬手招呼了手下就要撤退。 既已经开了杀招,哪里可能放他们回去,流月给身边的属下递了一个眼神,四个人中有两人闪身追了出去。 又是一片哀嚎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刚刚冲进驿站来势汹汹的劫匪,转眼间就都成了地上一具具没有生机的尸体。 饶是才被他们威慑过的几桌人也都被吓傻了,各个面色苍白如纸。 地上的血水开始蔓延开来。 萧为安站了起来,他眼底没有半点儿感情色彩,只对流月淡淡道:“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萧为安要杀了旁边这些无辜的几桌人灭口!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看向旁边桌那已经吓的面如土色依偎在一起的祖孙俩,那对商贾夫妻,那四个粗线条的大汉…… 劫匪固然可恶,被杀也就算了,但是这些人是无辜的。 流月领了命就要转身去执行,林昔瑶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就不能放过他们一次吗?” 虽然她觉得自己都是人质,没什么立场去担心别人,但到底是见不得这样残忍的画面,林昔瑶又补了一句:“你若真想掩藏行踪的话,都杀掉了反而闹的动静更大,毕竟这些劫匪死了便也罢了,没有人会追问,但若是把这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那些州府官员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虽然也有一两分道理,但还不至于让萧为安动容。 他冷嗤了一声,一点儿都没在意林昔瑶的话,就要运气从这些劫匪的尸体上掠过,眼角的余光却下意识扫向了林昔瑶。 见她一脸忧色和不忍,那好看的眉宇皱成了一团,萧为安也不知道自己怎的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对流月补充了一句:“罢了。” 言罢,他正要起身,又似是想起什么来,便又道:“既然那些人追的紧,该是很快到了这里,你不妨派人在这里布置一下。” 这句话说的含糊,但林昔瑶竟然听懂了。 357 灭口 萧为安被人追的紧! 是什么人要追他? 林昔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初十他们。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的心都要快跳出嗓子眼了。 许是她眼眸中波动太大,萧为安转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淡淡的一瞥,林昔瑶就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浸泡在了冰水中。 “只不过是几个尾巴而已,你还真指望他们能救下你?” 虽然他没有直说,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肯定了林昔瑶的猜测! 她按下心头的紧张,抬眸看向萧为安道:“人活着总该有些盼头,不是吗?”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眸子,即使身陷囹圄,依然不改从容镇定,萧为安心里升起了一丝欣赏。 他冷哼了一声,再不看林昔瑶,脚尖轻点,直接越过了这些尸体飞身来到了外面的马车边上。 林昔瑶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她身上的内力被封住了,只能在这些尸体边上小心翼翼的左避右散,才没有沾半点儿血水。 驿站里的其他人早就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 萧为安之前的意思是将这些人都杀掉,到底最后还是被林昔瑶给劝住了,他们捡回了一条小命,又被流月一番威慑,自然不敢再多做停留,忙不迭的离开了驿站连看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萧为安的手下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现场打扫了个干净,让人想不到这里前一刻还血流成河。 林昔瑶被带到了马边上,正要上去,就听萧为安对流月吩咐道:“既然那些人想要她的行踪,你派几个人护着这马车在前面岔路口转道下西川。” 流月眼前一亮,连忙吩咐了下去。 他们这一行人只有两辆马车,将林昔瑶的这两马车拿出去迷惑后面的追踪者,那就只剩下萧为安所乘坐的那辆了。 快马倒是有十几匹,但林昔瑶是人质,怎么可能将快马交给她骑。 虽然以他们的反应和身手,断然不可能让这女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骑马逃走,但若是她耍花招的话,也要费心心思去追。 流月皱眉看了看林昔瑶,在想着要不要直接将她敲晕了然后驼在马上带走。 “上来。” 流月的主意还没拿下,已经踏上了自己的马车的萧为安淡淡的丢出了这句话。 流月一怔,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从来都不跟别人坐一辆马车的主子竟然愿意捎带上林昔瑶? 流月的诧异也只是一瞬,转眼看到面前的林昔瑶和他们现在的处境的时候,他便释然了。 毕竟非常之时。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流月冷声呵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林昔瑶。 刚刚心思还在马车上的林昔瑶被这样一声吼,这才回过了神来。 她转身看了一眼就在身前停下的萧为安的马车,迟疑了一下,还是提起步子走了上去。 萧为安的马车看似普通,其实里面的一应器具却一样不少,而且舒服的很,再不似林昔瑶之前被塞在那狭小的暗格里那般颠簸。 车内垫着厚厚的软垫和狐裘。 林昔瑶才坐上去,就感觉浑身上下的疲惫都褪去了几分。 她舒服的往上又靠了靠。 反正马车里面空间那么大,萧为安懒洋洋的斜靠在后座,她只在一旁侧坐着,顶多就是舒展一下双腿,跟他离的远。 哪晓得,林昔瑶才一动,就听萧为安带着嫌弃的声音道:“你再动一下,我就让人把你敲晕了绑在车顶上。” 林昔瑶感觉到了他话语里的冰冷和狠辣。 再一想他刚刚可以连眼皮都不眨的就要将那十多个无辜的人都灭口,她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乱动了。 看到她终于老实了的反应,萧为安嘴角微扬,竟露出了一抹嘲讽般的笑意来。 “我还以为,你跟林业成一般,也是傲气的很的硬骨头。” 他一口一个林业成,而且每一次说起这三个字来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磨牙森森的杀气。 林昔瑶就猜测多半是当年林将军在跟北齐对阵的时候跟他结下了什么梁子,以至于他这么恨,连带着,看她都极度不爽。 林昔瑶心思转的飞快,她下意识抬眸看向眯着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萧为安。 那本就绝美的容颜因着这一抹笑意,而更添了几分华彩。 他一身尊贵的气场,再加上这散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林昔瑶蓦地想到在高在云端的狐,美丽雍容,懒散却又精明非常。 “傲气又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马车坐。” 林昔瑶无奈的摊开了说,对萧为安笑笑道:“公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萧为安没有搭理林昔瑶,只半磕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假寐。 马车已经走出了一段路。 林昔瑶应付他一两句,便没有心思来想他的态度了,她心里记挂着的是初十他们。 刚刚萧为安对流月说,让人带着马车去西川迷惑初十。 如果林昔瑶记得不错的话,在前面通往西川的岔路口,另外一头通向的是汉水码头。 这两地看似挨的近,实际上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过了汉水码头,便是秦川,是滇南的腹地。 而从西川一路北上,不过两百里的地界,就是北齐和东楚的边境! 让她惊讶的除了萧为安要将初十他们误导去北齐之外,她更心惊的是萧为安竟然是真的打算带着她去滇南! 林昔瑶生长在楚王都,对这边境地图自然不会清楚,但巧就巧在之前听说宇文宸要来滇南。 她担心他,所以才特意翻阅了一些关于滇南的书籍,包括风土人情,包括地理位置。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下意识看向已经闭着眼睛不知道到底是睡着了没有的萧为安。 这人深不可测,而且狠辣果决,她很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心思。 而让林昔瑶想不到的是,这人心思同样机敏。 林昔瑶不过下意识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他就立即感知到了,霎时间睁开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目来。 一睁眼,林昔瑶感觉光线暗淡的马车内瞬间华光璀璨。 358 同乘一辆车 “我听说,你差一点儿就嫁给了宇文宸?” 萧为安那迫人的眸光落在林昔瑶的身上。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林昔瑶有一种自己被人洞悉了心思的无措感。 她稳了稳心神,抬眸迎着萧为安的目光,浅笑如常道:“公子想说什么?” 萧为安眉梢带了一层寒霜,眼底里也满是讥诮:“可惜了宇文宸,是个人才,不过是个短命的。” 林昔瑶心头一动,转念便知道,估计这萧为安也被宇文宸装病给蒙蔽了。 这样一来,他掳了她来滇南也就不是为了宇文宸??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心头一阵窃喜。 喜的是宇文宸的计划和行踪没有被暴露。 不过转瞬便陷入了更大的惶恐。 她一个无权无势,连太子妃的位置都还没过明面,一个北齐的二皇子掳了她来滇南能干什么? 不等林昔瑶细想,萧为安就继续道:“难不成,你还在等着宇文宸来救你?” 林昔瑶对上他的目光,不避不让,淡淡一笑道:“他是我未来夫君,我自然要对他有信心。” 林昔瑶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却听的萧为安胸闷气短。 他冷哼了一声,嘲讽道:“那也要他有命来寻你。” 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林昔瑶眉头一皱,长长眼睫毛掩盖下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却并不在这个问题上跟萧为安继续起争执。 林昔瑶很沉稳,一点儿都没有恼羞成怒的样子。 萧为安反倒觉得无趣了,他动了动身子,往侧壁上靠了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了过去,这一次是真的开始养精蓄锐了。 林昔瑶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凌厉的目光褪去,这才下意识轻呼了一口气。 不怪她太紧张,而是萧为安这人抬精明,太敏锐。 她生怕自己一个眼神不妥会让他察觉到关于宇文宸的事情来。 好在这人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趁着这人睡下,林昔瑶才敢去想宇文宸。 算日子,他应该前几天就到了滇南了。 他是奔着滇南王而来的,按理说,现在应该在秦川吧。 一想到萧为安要将自己带去秦川,林昔瑶就越发紧张了起来。 宇文宸,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 彼时宇文宸住在位于秦川城南的来福客栈里。 他坐在案几前,将面前的几封联络密函一一看过,又亲自写了回信让十五传了下去。 忙完这些就到了午饭时间。 面对一大桌子菜,宇文宸却没有一点儿胃口。 这两日他太阳穴时不时的突突突的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感觉才冒出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昔瑶。 可是转念想到王都里还有父皇,常远以及他留下的那些暗卫,就算李静兰李默或者宇文铭出动了禁卫军都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更何况,现在这些人斗的正厉害,才没有闲暇顾得上她。 而且,这时候去找她的麻烦,就是在昭庆帝面前给他们自己找不自在,也是在给对方留把柄,李默和宇文铭都不会那么傻。 这样一想,宇文宸便又稍稍放下心来,但他还是派了一名亲信回一趟楚王都探查。 正想着,负责滇南暗卫联络和筹备事宜的初三上前一步对宇文宸道:“主子,今天上午北齐的探子去过一趟滇南王府。” 宇文宸眸色一沉,声音冷了两分,“还没有萧为安的消息?” 闻言,初三摇了摇头。 宇文宸面色如常,只是浑身上下的气势又蓦地冷了两分。 “他既挖空心思铤而走险来了楚王都,就一定会来滇南,不可能会悄无声息就回去的。” 宇文宸抬手在地形图上指了指,手指从西川一路滑向汉水,再到秦川,他声音透着凉意:“这几日派人密切注意。” “是!” 初三领了命便退了下去,而宇文宸的心却依然静不下来。 他站起身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腰上系着的玉坠子上。 虽不是极品美玉,但因为是出自她之手,在宇文宸的眼里便觉得是这世上无价之宝。 宇文宸下意识探手,拿起了那穗子握在掌心,脑子里却浮现的是眉目如画的她安静坐在窗前打穗子的模样。 这一瞬,他眼角眉梢的冷意和戾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是缱绻温柔。 他不在的这几日,以她的性子,该又是将自己关在练功房里勤修苦练了吧? 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她又该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那时候,铲除了滇南王李峥,他该回去十里红妆娶她过门了。 想到下一次见面,宇文宸嘴角笑意更深。 只恨这李峥狼子野心由来已久,盘踞在滇南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一举将滇南拿下,并没有那么容易。 宇文宸早就有心理准备,他自然是胜券在握,只是有些不耐烦要用这些时间。 一想到因为在李峥这里耽搁了自己软玉温香抱在怀,宇文宸的眸子就冷了冷。 彼时,同样心里不畅快的,还有远在楚王都的宇文铭。 他沉着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心腹臣子,本来就偏冷的音色越发多了几分肃杀的味道。 “父皇都已经赐婚了,你们还要怎样?” 为首的那人正是他身边的谋士陈更。 面对盛怒的宇文铭,陈更心有余悸,却不得不梗着脖子劝道:“主上,皇上虽然赐婚,但姻亲还未落实,永宁侯府已经在催了,若殿下迟迟不肯应下下月的婚期,恐永宁侯府人心不稳,届时非常时期,还请主上以大局为重。” 陈王身后有李默,还有显国公府。 虽然现在昭庆帝将朝政交由宇文铭和李默处理,让宇文铭可以有跟李默分庭抗礼的势力,但永宁侯府这一大助力必须要稳住。 陈更跟了宇文铭数年,自然知道宇文铭的心思。 不过是放不下那个女人罢了。 说了那么多,陈更见宇文铭依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他又道:“主上,不过是娶个女人罢了,若是主上不 359 各方心思 言罢,陈更深吸了一口气,又鼓足了勇气道:“属下刚刚也收到了消息,今日在御书房,永宁侯已经请见了皇上,他会说什么,主上应该也能猜到吧。” 还能说什么,大抵都是要昭庆帝选个日子。 宇文铭有些头疼。 他抬手抚了抚额,沉声道:“林昔瑶那边可有消息?” 闻言,陈更一怔,没有料到宇文铭的思绪竟然跳的这么快,他回过神来连忙道:“并未。” 当日林昔瑶在福源楼无故失踪的消息虽然被昭庆帝下令瞒的死死的,但禁卫军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搜查,想要知道些内情自然也不难。 宇文铭当时就派了人去追查。 至今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那女人到底是被谁抓去了? 一开始宇文铭怀疑是皇后和李默下的手,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手的目的,唯一能行得通的解释便是嫁祸给他。 但宇文铭等了这几日,凤仪宫和丞相府却并没有半点儿异动。 便是要嫁祸给他,这几日也该有“线索”和苗头跳出来了,但结果是音讯全无。 宇文铭一想到那双肖似李云裳的眼睛,心就突突跳了两下。 这几日心头挥之不去的烦闷又加重了几分。 “主上,还请早日定夺。” 陈更见宇文铭失神,只得又出声提醒:“主上,恕属下直言,您夺嫡这一路付出了太多,万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了岔子。” 闻言,宇文铭一怔。 是啊,他付出了太多。 其中最大的代价就是李云裳…… 那个曾经占据了他心口位置的姑娘…… 为了这个位置,他亲自派人去杀了她。 一想到这里,焚心噬骨的痛楚瞬间自肺腑蔓延开来,转眼间至四肢百骸。 他已经失去了她,自然不可能再做一个失败者。 宇文铭眸色一沉,声音越发冰冷道:“够了!” 话音才落,偌大的房间里鸦雀无声。 但所有人都知道,宇文铭在隐忍着漫天的怒火。 就连陈更也不敢再多嘴了。 大家都只提着心屏气凝神等着。 也不知道这样苦苦撑了多久,才听宇文宸终于淡淡的开口道:“去吧。” 这是……同意将婚期定在下个月? 陈更几人面上一喜,连忙行了礼退下去准备了。 这些人前脚才退下,宇文铭眸中的怒火已经翻滚到了极点,他抬手一把将文案上的东西悉数掀翻。 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之后,一幅丹青落到地上,扑簌簌铺展开来。 宇文铭的眸子不期然的划过那画卷,只一刹那,他的眼神便定格在了那画卷中。 画中的女子肌肤胜雪,容颜倾国倾城,嘴角噙着笑意,正扬眸看向他。 相府某一处后院的桃花树下,桃花灼灼,人比花娇。 只一个抬眸,一记眼神,宇文铭感觉自己整个心都像是被那眼神给摄住了。 “阿裳……” 许久都不曾唤出口的昵称,这时候从他唇边吐露出来,听起来干涩无比,却又刻骨铭心。 宇文铭心旌一动。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瞬,案几上倒下的砚台墨水滑落了下来,正好滴落在画中少女的面颊上。 宇文铭惊呼一声,连忙闪身用了最快的速度去捞那画卷。 但还是迟了。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少女的面容便完全被那墨渍晕染开来,让他越发看不清她的容颜。 宇文铭痛楚的闭上了眼睛,手却始终紧紧的攥着那已经被污染了的画卷,迟迟不肯松开。 ***** 话说林昔瑶心事重重的坐在萧为安的马车里,即使马车内铺着软垫狐裘,舒服的很,她却没有半点儿睡意。 从那驿站出来,他们就没有停歇,一路急匆匆赶路。 终于在暮色渐起的时候赶到了汉江码头。 听到外面流月的汇报声,林昔瑶下意识转过眸子看向一直都在睡觉的萧为安。 他动了动身子,像是一只悠悠转醒的狐。 林昔瑶发现,他睡着的时候,周身的凌厉和气息都退了下去,除了那美艳无双的面容,他整个人看起来安全无害。 完全让人联想不到是个眼睛都不眨就能要了十几个人性命的狠角儿。 但林昔瑶也知道,即使他睡着了,她也不可能趁机有所动作。 因为这人真的是太敏感了。 哪怕她才稍稍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虽然他依然看似在熟睡,但林昔瑶都能清晰的感觉到马车内的气势陡然升高。 所以,她哪里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所动作,甚至连内力都不敢去运转。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听着流月的汇报,林昔瑶终于松了一口气。 跟这人在一个马车里,她迟早要被憋死。 许是探查到了她的心思,萧为安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昔瑶道:“等下上了船,我劝你最好也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咯噔。 这人真的会读心术吗? 心里惊诧,面上林昔瑶不以为然道:“我都被你胁迫上了船了,你觉得我还能跳水逃生不成?” 这倒是的,萧为安在派人掳林昔瑶之前,自然也事无巨细的打听了关于林昔瑶的消息。 知道她曾经落水重病,差点儿要了小命,从此便惧怕水。 所以,听林昔瑶这么一说,萧为安眼底笑意更甚至,嘴角的嘲弄弧度也扬起了几分。 林昔瑶见他暂时放下了对自己的戒心,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流月已经停好了马车并掀起了帘子来。 林昔瑶弯腰下了马车。 外面夕阳正好。 宽阔宏伟的汉水大坝就在眼前,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着一抹斜阳,风光正好,两岸的码头上停满了来往船只,虽不至于人声鼎沸,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热闹。 林昔瑶却无心看这绝美的景色。 她才一下马车,就被不远处一艘商船上站着的一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人身姿窈窕,穿着一袭湖蓝色的对襟襦裙,鬓角虽有岁月沉淀留下来的痕迹,但依然难掩她的少时的艳丽风华。 那商船就停靠在码头上,船舷边上还站着不少人,就连那中年女子身边也还跟着几个丫鬟,但林昔瑶一眼就看到了她。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张脸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360 代价 阿娘! 这两个字差一点儿就要脱口而出。 但好在林昔瑶尚有一丝理智在。 上一次在追着林昔兰去青州的那条岔路口上,她只是惊鸿一瞥,后来无数次的回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以为是自己当时看错了。 即使她不放弃,依然让人去查找,但是越找,那些线索越发找不到头绪。 以至于最后她不得不接受能查到的事实。 阿娘真的不在了。 可是,就在她已经对这件事不抱希望的时候,却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以一种措不及防的心情竟然再一次看到了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容。 这让林昔瑶如何不激动! 情绪激动之下,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身子竟然在颤抖。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怕水,看到这江面就腿软了?” 萧为安后脚下来,就看到林昔瑶双目发直的看着一个方向,浑身颤栗,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 向来擅长捕捉人心思的萧为安这会儿竟也没能一眼看出林昔瑶此时心中所想。 倒是他突然出声让林昔瑶蓦地回到了现实。 那人到底是不是阿娘? 容貌虽然一模一样,但这世上本就有长相相似的女子。 光凭容貌她并不能肯定,也不能贸然相认。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身不由己,自己都被人挟持做了人质,就算知道了那人就是阿娘,又怎么能贸然跟她相认! 林昔瑶迅速稳住了心神,转头抬眸迎向萧为安那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是啊,没有人规定我不可以怕水。” 萧为安被林昔瑶的一句话给怼的说不出话来,他眉头微皱,语气也冷冽了两分:“只怕不光是这么简单吧。” 林昔瑶自然知道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混过了萧为安的探究。 这人的心思如电,她刚刚的情绪完全外漏,根本就没有办法蒙混过去。 只说怕水的话,道理上是讲得通,只是这人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为了打消萧为安的怀疑,淡淡道:“也没什么,只是不经意间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有些像我阿娘。” 这句话是实话。 在这种情况下,在萧为安面前,只有说实话才能过关。 林昔瑶不确定那女子的身份到底是谁,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不管她是不是阿娘,她都不希望将她牵扯进来。 万一被萧为安派人去查看,最后再惹出一些事端来…… 林昔瑶不敢想,她自己现在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哪里还能顾及到别人。 所以,她只能打马虎眼。 而且,这个马虎眼还掺杂着事实。 说完这句话,林昔瑶再不看那商船了,她垂下了眸子,并不曾掩饰说起阿娘的时候,自己眼底里的落寞和怅然。 她没有看萧为安,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萧为安听到“阿娘”这两个字的时候古怪的神情。 “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等着我踹你上船?” 转眼间,萧为安的态度恶劣了起来。 林昔瑶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很显然,他不再纠结刚刚她布对劲的神色了。 她心头一松,连忙转身跟上了前面流月的步子。 在往前走的时候,林昔瑶还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那一艘商船。 只是在刚刚她跟萧为安周旋的时候,船就已经离开了码头,而那个盘着妇人髻的娴静女子也已经离开了甲板上,不见了踪影。 林昔瑶心头一堵,眼睛就开始酸涩了起来。 她只恨现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从萧为安手上脱身,否则的话,无论如何她也要扑到那艘船上去,找到那女子,亲口求证她的身份。 可是,现实…… 这样一想,心头的酸涩便化作了满满的无力感。 这种落寞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一行人上了船。 等到那商船再也不见,林昔瑶才将目光投向了波光粼粼的江面。 萧为安这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几个人都站在船头甲板上,林昔瑶偶尔抬眸看他一眼,就见他眉头紧锁,面目清冷。 即使那面容绝艳无双,但配着那冰冷的眸色,也让人不敢接近。 仿佛多看一眼便是对他的亵渎。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生出这般美貌的男子。 林昔瑶感慨。 只一念,她就想起了,刚刚她是在提起阿娘之后,萧为安的态度才开始改变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为安娘亲,不是好好的吗? 那可是北齐的皇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据说,当年北齐皇帝为了她,遣散六宫,真正做到了始终如一。 以前在听说这一段故事的时候,林昔瑶都唏嘘不已,她觉得在这个时代,身为女子,能嫁给那样钟情且长情的人,是真的幸福且幸运。 只是如今看萧为安的神色,林昔瑶心头却突然划过一道异样的感觉来。 会不会传闻有误?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林昔瑶走近了萧为安一步,眼神看着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芒的江面,状似不经意道:“公子跟我比起来,是极幸运的人,你爹娘健在,而我……天人永隔。” 最后半句,林昔瑶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话音才落,她很自然的,下意识转头看向萧为安。 “幸运?” 萧为安唇角冰冷,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嘲弄之色,不知道是在嘲讽林昔瑶,还是在自嘲。 他冷哼了一声,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跟林昔瑶多做解释,但林昔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倒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只是北齐跟东楚向来不合,连年交战不断,这三年倒是相安无事,那也是林将军用命换来的。 那一张重挫了北齐之后,让北齐才在短世间内再秣马厉兵。 只是这隐患在,北齐来犯是迟早的事情。 有机会多接触北齐的二皇子,能从身上窥到一些隐秘,将来也好加以利用。 林昔瑶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继续追问,只是有了这个一个猜测,她便想着等以后见到了宇文宸,再让他派暗卫去顺着这个思路追查下去,总能有所收获的。 这些思绪在脑子里滚了一圈,林昔瑶的目光下意识移向了之前那商船离开的位置。 心头的某一处突突狂跳。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情,转眼间又功亏一篑。 、 361 不同寻常 这时候,林昔瑶想的更多的是阿娘为什么会出现在商船上? 当初她又怎么能从李默和宇文铭的魔爪下逃离出来? 不过这些个问题都建立在那人就是阿娘的基础上。 如果不是呢? 只会空欢喜一场! 这样一想,林昔瑶再不敢多想,她怕自己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阿娘的悲恸。 既然如此,就先放着吧。 她拢在袖摆下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目光再不敢移动半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却听刚刚一脸不耐的萧为安突然开口道:“你怎么会被人丢进水里?是蠢,还是蠢?还是蠢?” 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嘲讽了。 林昔瑶一回眸,就看到萧为安面上的不屑和嘲弄。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样子越发欠揍。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因为阿娘的事情而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静,她转身扶着桅杆,淡淡道:“人非圣贤,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对于这个问题,她不想多做解释。 当初被丢下水的人是真正的林昔瑶,不是她。 更何况,解释的对象还是萧为安。 萧为安不再说话,林昔瑶也沉默着。 从汉江码头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南下到了秦川渡口。 在林昔瑶被迫走下秦川渡口的时候,初十带着人一路追踪着萧为安派去伪装的马车来到了西川渡口。 这一路,越追,初十越心慌。 因为过程虽然弯弯绕绕,但大致的方向都是向着滇南或者北齐。 最关键的,是之前那一个岔路口。 无论是滇南还是北齐,都说明掳走女主子的不是一般人。 初十带着人不眠不休,甚至一路上连水都喝不上几口,一路追查着踪影终于来到西川渡口 并且险险的,在那马车到达西川渡口的同时,截住了它。 只是让初十意外的是,马车内早已换了人,不过是几个普通的商旅,只随行的护卫身手不错,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走到了这里,初十若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被人掉包了,他就是猪脑子了。 他将这一路追查的路口细细回想了一遍,确定问题是出在前面的百里之外的那个岔路口了。 可是,从那岔路口过去,就是汉水……一旦过了江,就是滇南的腹地秦川! 难不成,女主子真的是被滇南王挟持来的? 不过,初十暗中也跟那些人交过手,感觉他们的功夫路数并不像是滇南的高手。 准确的说,不像是东楚的风格。 既然女主子有极大的可能被人掳去了秦川,初十也不敢大意,连忙让人百里加急给昭庆帝和常远送了消息。 只是在是否给自家主子送信的这个问题上,常远纠结了一下。 这会儿,主子应该早已经入了秦川,为了安全和保密,都是单方向联系王都。 要找主子并不容易。 而且,在这关键时刻,去找主子,无异于让主子分心。 可是女主子的安危同样重要。 初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追踪去秦川再看看,若是确定女主子是被人掳去了秦川,就立即想方设法联系主子!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初十翻身上马,飞快朝汉江掠去。 *** 林昔瑶才下秦川渡口,就被流月扣上了一顶大大的帏帽,帏帽的青纱曳地,不仅将她整张脸遮挡起来,甚至将她的身段都笼罩了起来。 她这一路上都被装在暗匣里,不见天日,好不容易出来了,才过了一个码头,就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带着这样的绝色想要隐藏踪迹难度太大,所以流月让人用最快的速度找了这顶帏帽来,只求将林昔瑶的容貌给遮住,免得引人注意。 只是他却忘记了,他家主子容颜更甚,甫一在渡口出现,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只是他周身气质太过冷冽和诡异,而且身边的家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大家都只敢看一眼,便不得不约束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多瞧一瞬。 萧为安似是习以为常,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林昔瑶也从善如流的戴上了帏帽,在萧为安眼皮子底下,她当然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才走出渡口,就有马车接应。 林昔瑶依然跟萧为安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两人从甲板上那短暂的冷嘲热讽之后,就再没有交流。 这会儿,空气静的出奇,萧为安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靠在侧壁上闭着眼睛。 林昔瑶从船上下了秦川渡口,心就越发紧张了起来,她生怕萧为安直接将她送去滇南王府。 滇南王李峥既有谋反之心,那将她送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林昔瑶一路忐忑,跟这颠簸的马车一样。 不知道行了多久,萧为安突然睁开了凤目,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再寻常不过的马车也让人生出几分坐在宝马雕车的奢华感来。 “等等。” 声音冷冽干脆,并不算大,流月却在第一时间停下了马车,并靠在侧壁听令。 “随便找个客栈先住下,先不要和他们联络。” 不知道萧为安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妥,还是另有打算。 只这一句话,就让林昔瑶稍稍心安。 至少,没有那么快将她送去滇南王府。 王府里守卫森严,再想要逃出去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是。” 流月也不多问,点了头就领命下去了。 不多时,他过来回话:“主子,前面路口就有一家客栈,在城南,视野开阔位置不错,刚刚属下已经亲自去探查过了,并无异样。” 萧为安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便算是应下了。 马车再一次咕噜噜前行。 林昔瑶一直在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等到马车停下来了,流月低声道了一句:“主子,到了。” 林昔瑶坐在门口,当先下了马车。 她站定了身子,萧为安随后也从容走下了马车。 流月已经让人去打点好了,见两人下来,就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引路。 林昔瑶在门口站了站,抬眸看向头顶上的匾额。 来福客栈。 362 秦川码头 流月一早就派人打点好了一切,所以,他们只需跟着进去就行。 林昔瑶进了大堂,又随着他们登上了左边楼梯上了二楼的甬道。 在走上甬道的那一瞬,她突然一阵没有来由的心悸。 仿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头悸动,就要突破胸腔跳了出来似得。 林昔瑶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她抬眸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栈,并没有什么异样。 二楼有左右两个楼梯,左边楼梯上陆续还有几个客人跟在他们后面,对面的楼梯有几个下楼的客人和跑堂的。 这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妥。 而且,林昔瑶觉得,流月既然探查过了,若是有什么不妥也该是能发现的。 她这才放下了心来,将刚刚那一抹无缘无故的心悸给抛到了脑后。 而且,很快林昔瑶就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因为流月只要了两间上房。 萧为安在明处的护卫就有六个,这六个人可以委屈的挤在一间屋子里,而她的住处就很尴尬了。 林昔瑶站在挨着的两间房门口,不知道脚该往哪里迈。 她迟疑了一下,见萧为安已经先一步选了左边那间,林昔瑶的脚下意识往右边拐,就听萧为安嘲弄的声音从房间里飘了过来。 “你要不是希望睡一觉身边有六个壮汉守着,就去吧。” 林昔瑶后脊梁一冷。 她当然不愿意跟六个护卫挤在一间。 虽然她知道这些人受过严苛的训练,绝对不可能对她做些什么,但心理上依然接受不了。 不过,比起跟让人觉得危险的萧为安住一间,林昔瑶觉得,还是跟这六个护卫挤一处比较稳妥。 她的步子才跨出去,就见萧为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冰冷笑意。 林昔瑶的步子还未跨进门槛儿,后衣领就是一紧。 下一瞬,她整个人被流月直接提着后衣领丢进了刚刚她要避开的那间房。 林昔瑶体力尚未完全恢复,被这样一掼,整个肺腑都像是被摔的粉碎似得,扎心的疼。 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就见流月已经关上了房门,并对萧为安道:“主子可要用晚饭?” 萧为安点了点头。 流月吩咐人去了。 其他的几个护卫都在隔壁房间,即使这里只有林昔瑶和萧为安两个人,林昔瑶也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光是一个萧为安她都搞不定。 好不容易调整了呼吸,林昔瑶提起步子来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抬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也不管萧为安的态度,两口水喝下,她才感觉火辣辣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一点儿。 “你不用避着我,我对你没兴趣,容貌虽尚可,身材也勉强入的了眼,但这性子却不是我的菜,我下不了口。” 萧为安淡淡的扫了林昔瑶一眼,便懒洋洋的抬手支着下巴,手指敲在八仙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那双凤目也微微合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昔瑶很想翻白眼。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握着茶盏,没有吭声。 就在她以为至少暂时能相安无事的时候,却见萧为安突然睁开了凤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我突然间想到,你既是宇文宸看上的女子,如果我这样夺了你的清白,算不算也侮.辱了宇文宸?”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为安眼底里划过一抹幽暗的光来。 林昔瑶不确定他这是真的动了这心思,还是只是吓唬她。 无论哪一种,这句话也确实吓到了她。 林昔瑶心头紧张的如小鹿乱撞,面上却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再抬眸迎着萧为安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林昔瑶不避反笑道:“那公子口味也是够重的。” 言罢,林昔瑶突然倾身上前,凑近了萧为安些许,见萧为安并不避让,林昔瑶故作要去搂他的手臂,并且笑颜如花道:“公子将我从王都掳来这秦川,一路就算不眠不休快马飞奔,至少也要五天时间。” “这五天时间里,至少有四天我被闷在暗匣里,这大热的天呢,没有沐浴,没有更衣,甚至连脸都没有洗,公子也下的了口吗?” 林昔瑶吃准了萧为安有洁癖和恶趣味这一点。 她越是害怕退缩,这人越发要用这种方法整治她,倒不如假装不在意,甚至主动一些。 说话间,她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故意皱了皱眉,然后抬起“脏兮兮”的手就要抚上萧为安的胸口。 下一瞬,果然见到萧为安面色一变,抬手一把就将林昔瑶打翻在地。 林昔瑶倒下的时候,还故意打翻了刚刚自己倒的茶水。 霎时间,那茶水顺着八仙桌洒落下来,正好滴在她的脸颊上。 这个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她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借着那茶水抹了一把脸,并浅笑从容不逞相让的看着萧为安。 林昔瑶的面颊上还沾着两片茶叶,虽还不至于影响她的绝色容貌,但加上她刚刚的那句话,确实已经破了萧为安能忍受的底线。 见状,萧为安眉头一跳,他厌恶的转过了眸子,似是觉得再看林昔瑶一眼都觉得膈应。 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林昔瑶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准备等着流月派人送饭菜来,她都饿慌了。 却在这时候,刚刚才在林昔瑶手下落败的萧为安突然眯起了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狐狸似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脸算计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确实有好久没沐浴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心头警铃大作。 不等她细想,就听萧为安扬声对外面候着的护卫道:“备水,沐浴。” 林昔瑶:“……”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萧为安这句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是要让她洗白白,还是他自己几天没沐浴要洗白白? 还是说让她伺候他洗白白? 光是想想这几个意思,林昔瑶的脑壳就开始疼了。 她一抬眸,就看到萧为安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的,得逞似得光芒。 363 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几日,宇文宸都睡的很不安稳。 准确的说,他几乎不眠不休。 来到滇南之后,他就迅速的着手滇南的事务,明面上利用自己作为巡察使的身份开始联络滇南的官员。 暗里,他将这几年在滇南布下的网开始收紧。 若不是身体需要,他甚至连小憩片刻都不愿意。 即使忙得像个陀螺,他的内心也没有半点儿充实的感觉。 相反,自从来了滇南之后,他眼皮偶尔会跳,一种没来由的慌乱时不时的自心头冒出来。 本来还要再多花费三天的时间才能处理好秦川的要紧事,他生生的缩短了三天的时间。 这一日,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宇文宸处理了最后一道折子,就让十五迅速去准备离开来福客栈,争取赶上渡口最后一批船只离开渡口,去西川再走一遭。 秦川的事情虽然有些棘手,但以他的能力,还是游刃有余。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只是为了早一点将这一切做个了结,然后飞奔回楚王都,早点回到她的身边罢了。 从楚王都出来,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宇文宸就深深的体会到了一个词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而半个月的时间算下来,他就像是好多年没有见到林昔瑶了一般。 想的很。 催促着部下匆匆打点好了一切,宇文宸直接提起了步子快步离开来福客栈。 本来一切如常的,但当他走到来福客栈的大厅的时候,鼻息间似乎萦绕了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 是那种他熟悉到惊心的味道。 只瞬息间,就能让他整颗心都安定下来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宇文宸心跳如擂。 他迅速转过了身来环顾偌大的饭厅以及二层两边的楼梯口。 但毫不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那一抹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宇文宸仔细嗅了嗅,再没有闻到那一缕味道。 他便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当真是想她想的紧了,连鼻息间都会出现幻觉了。 她好端端的在楚王都,怎么可能出现在滇南,而且还就在这个客栈里。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因为想起林昔瑶而纷乱的情绪给抚平,然后再不回头一路大步走到了来福客栈外并纵身上马,一路朝渡口而去。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林昔瑶刚刚随着萧为安进了甬道。 身后几个旅客的身影恰好将她的身形遮蔽,从宇文宸的角度看过去,哪里能看得到分毫。 **** 在宇文宸登上离开秦川码头的船只的时候,林昔瑶正跟萧为安对峙。 “公子说什么?” 她灿灿的笑了笑,然后揉了揉脸颊,故意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并看着萧为安道:“我最近有些营养不良,连听力都不太好了,劳烦公子再说一遍?” 她哪里是没有听进去萧为安的话。 她只是没有理解萧为安话里的意思。 到底是让她洗白白,还是他自己要洗白白。 彼时,萧为安眨了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是在埋怨跟在我身边伙食开的不太好吗?可我看你吃的挺多的。” 林昔瑶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面上依然强撑着笑意,并且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绕着八仙桌走。 “我的胃口向来很好,前几日饿着肚子被关了三天,这会儿体力都还没有恢复呢,营养不良不是很正常吗?” 萧为安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转移话题。 他嘴角笑意更深,在林昔瑶已经绕着八仙桌走到他对边的时候,萧为安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她似笑非笑道:“就算营养不良,也该要先洗了澡才吃饭不是?” 话音才落,萧为安就转头对外面候着的护卫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准备热水。” 只一瞬间,林昔瑶就差点儿要翻白眼。 理智告诉她,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虽然萧为安这人性子阴晴不定,但她也发现了,她越反抗,这人越是来了兴致。 这样一想,林昔瑶压下心头的紧张,面上故作镇定,对已经推门而入的萧为安的护卫道:“水要热一点点的,太凉的容易染风寒。” 萧为安看到她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微微愣了一瞬,就转身走到了窗边,背对着林昔瑶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提着步子往萧为安所在的窗台走了两步。 才走到跟前,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窗框上一个看似杂乱无章的划痕的时候,林昔瑶心头一紧。 那一瞬间,她差点儿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宇文宸手下的暗卫留下的标记! 也就是说,宇文宸的人曾经来过这里! 就在这两天。 甚至就是宇文宸本人住过这间房! 因为那标记是才划下不久的,而这房间是上方,一般的暗卫为了隐藏踪迹和身份,就算住客栈,也是住的普通房间。 不可能这么讲究。 再联想宇文宸就在秦川这一点,林昔瑶觉得,十有八九之前就是宇文宸住在这里!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 饶是她定力极好,再沉稳内敛,这时候眸子里也满是紧张。 好在当萧为安抬眸向她扫过来的时候,林昔瑶及时垂下了眼帘,正好遮住了她此时难以平静的心绪。 只是萧为安向来敏感,即使林昔瑶遮掩的再好,他依然察觉到了林昔瑶的情绪变化。 “怎么,紧张?” 不过,萧为安却没有想其他的,因为这会儿护卫已经差来了三个跑堂的开始往房间里打热水。 在这个节骨眼上,萧为安理所当然的以为林昔瑶是因为要在他房里沐浴而紧张。 林昔瑶暗掐了自己一把,抬眸迎着萧为安的眸子,浅笑道:“我怎么会紧张呢,公子怎么会是那种会乘人之危的小人?” 话一出口,林昔瑶都要忍不住给自己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点个赞。 不管萧为安受用不受用,反正这顶高帽子先给他扣上。 没有谁会不喜欢别人的夸赞。 尤其是她这样的美人。 364 错觉 好吧,她承认她这个美人儿在萧为安的美色面前不够看的。 林昔瑶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扬眸看着萧为安。 那双灵动盈盈如秋水的眸子,仿似下一瞬就能变成一汪淸泓。 只一眼就能让人再难忘记的一双眼睛。 萧为安心头一动,那万年冰封似得心底里蓦地划过一抹不一样的情绪来。 他突然有些烦躁。 烦躁之下,甚至不敢再看那一双眼睛。 在林昔瑶看来,萧为安是不屑的转过了身去。 其实,倒不如说他是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 不过,逃避从来都不是萧为安的性子。 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想要逃开的想法,下一瞬,萧为安心头再度恢复了冷硬如冰。 他一转头,就对上林昔瑶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然后似笑非笑道:“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 言罢,见林昔瑶虽然强撑着坚强,眸底里却还是有一丝怯意泄露了出来。 萧为安眼底笑意更甚,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揽住了林昔瑶的肩,一手勾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用那双让他刚刚生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心思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神。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要乘人之危呢?” 这一瞬,他眸子深邃如墨,林昔瑶根本就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被他的手揽着的腰际就像是被火烤了一般。 被迫贴着的他的胸口也像是被人压了千斤巨石。 林昔瑶有些喘不过气来。 知道自己的伪装被这人看了去,林昔瑶再演不下去,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萧为安,本来要脱口而出的以死相逼的话,在萧为安那双带着不屑的目光注视下也下意识吞了回去。 林昔瑶不说话,跟他默默对峙着。 萧为安竟有一种终于撕下这女人的伪装的自豪感。 他眼底的笑意真诚了几分,在林昔瑶如临大敌的紧绷神经状态下,他突然凑近了她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吐气如兰道:“我确实没有那么重口味。”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万万没有想到萧为安这厮竟然会在这时候说出这种话。 不等她回过神来,就见萧为安嫌弃似得直接松开了她,并且飞快退后了两步,并带着一丝厌恶的表情道:“都馊了。” 林昔瑶:“……” 她虽然是好几天都没洗澡了,但还不至于馊了吧…… 不过,这时候当然不是跟他理论自己到底馊没馊的时候。 林昔瑶甚至窃喜萧为安有洁癖,既然认定她馊了,以这人的性子,肯定不会动她。 只是,沐浴之后…… 就说不准了。 念及此,一得了自由的林昔瑶飞快退后了一步。 见状,萧为安莫名觉得好笑。 他若是需要一个女人,至于用这种手段? 看到林昔瑶的反应,他突然觉得胸闷又加重了几分。 本来是捉弄她的,她确实也被吓到了,但最后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如预期的好。 不知道这情绪到底是为何的萧为安冷冷的扫了一眼林昔瑶便提起了步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吩咐侍卫道:“在门口守着就行。” 到底不能坏了他公子如玉的名声。 若是让人传出去了他让几个护卫来盯着她洗澡,对他的名声也不太好。 萧为安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了一番,便提起了步子往外走。 流月跟着他离开了甬道,剩下了两个护卫在门口守着,有了萧为安的吩咐自然不敢贸然往里头看。 在听到萧为安的那一声吩咐之后,林昔瑶这才感觉胸口的大石头放下了。 她蓦地松了一口气。 之前觉得心狠手辣的北齐二皇子萧为安,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了转,林昔瑶没有多想。 毕竟想再多,他们的立场也是对立的。 不可能成为朋友。 林昔瑶迅速收回了心神。 这会儿,三个跑堂的已经将浴桶的水加好了。 流月这人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还是让人给她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等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林昔瑶走到了浴桶边上却没有褪去衣服直接沐浴。 就算有萧为安开口,在这周围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那么心大直接洗澡。 不过看到这热腾腾的水,林昔瑶心里倒是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才冒出离开,眨眼的功夫,她感觉手心里都是汗水。 没有在萧为安的眼皮子底下,那些护卫也都在门外,而且只有两个! 林昔瑶不确定萧为安隐在暗处的护卫有多少,但这人前脚离开,那些隐藏在暗处保护他的护卫也一定都跟着去了。 这是个绝佳的逃跑的机会! 这样一想,她连忙抬手摸到了腰际的一个锦囊。 锦囊里装着三样东西。 一个小瓷瓶,装着苏澈给她准备的日常控制毒素的药丸。 一个指头大小的油纸袋,里面装着宇文宸给她的面具。 还有一个是昭庆帝给的玉扳指。 她将这三样东西折叠在一起,再用了软布层层包裹最后装在锦囊又裹进腰带里贴身装着。 到这会儿,林昔瑶万分庆幸自己随身带着。 她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声音,这才抬手拨弄了一下水,拍起一片水花,弄出哗啦啦的水声。 见外面护卫没有动作,林昔瑶飞快的打开一层层包裹的软布,先倒了一粒解毒的药丸子给自己服下。 这几日吃药,她感觉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在逃命的当口,这自然是最要命的。 服下了药丸子,林昔瑶拿出了面具来泡在热水中。 宇文宸之前就教过她,这面具每隔六个时辰就必须要从面上取下来放在水里浸泡。 即使在没有佩戴的情况下,若一段时间没有浸泡,再一次佩戴也需要放在水里至少一刻钟的功夫。 当面具浸泡在水里的功夫,林昔瑶连忙将解药和玉扳指再一次涌软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然后跟贴身的小衣绑在了一起。 藏好了这两样,她这才抖出了刚刚跑堂的送过来的衣服。 365 异样的感觉 确定了外面没有人偷窥,林昔瑶迅速褪去了外衫,换上了这一套并起眼的月白色裙装。 在忙活这些的同时,林昔瑶还时不时的拍一下水花,弄出些动静来,免得外面的护卫起疑心。 她不知道萧为安会离开多久。 但她估摸着,至少也该有一刻钟。 这样一想,林昔瑶轻手轻脚的在浴桶前席地坐下,开始施展了内力冲破身上被萧为安下的最后一道禁锢。 这一路上,趁着萧为安走神的时候,她都在抓紧了时间开始给自己解开这禁锢。 萧为安的内力刁钻又霸道,看似寻常的一道内力,竟然在她身上下了三层禁锢。 在走进来福客栈的时候,林昔瑶才冲破了第二层。 剩下的第三层才是最难的。 萧为安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内力。 而且,林昔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偶尔会一个人转到一边去走神。 他走神的功夫,就是林昔瑶最好的机会。 但之前在这房间里,林昔瑶也没有贸然冲破第三层,只是稍微试探了几次。 她生怕萧为安突然想起来,再探查一下,如果被他探查到了,那将功亏一篑! 之前,萧为安在窗户口突然倾身过来的那一瞬,林昔瑶的心脏病都快要被吓出来了。 虽然内力还在被禁锢的状态,但保不准萧为安能探查到她到底解开到了何种程度。 但好在这人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恶作剧的嘲弄她一番。 一番心思如电转。 林昔瑶迅速静下心来开始施展了内力冲破禁锢。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本来不算难的,但现实恨恨的给了林昔瑶一巴掌。 她突破不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面具也已经泡好了,这禁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办法冲破的。 再不能迟疑,林昔瑶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她飞快的拿起了面具来,仔细的戴在了面上,确定并没有错处,这才开始打量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架子床上。 林昔瑶弯腰看了下床底,果然有一个可藏着一个人的空隙的隔板。 时间紧迫,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之后,她直接转身抱着自己刚刚脱下的衣裙来到窗前。 在抬手轻轻推开窗户迅速将衣服往下一抛的同时,林昔瑶故意将窗户弄出了一点儿动静。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门口护卫的脚步声重了一些。 林昔瑶连忙闪身弯腰藏进了床下的隔板间。 床下一团漆黑,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外面的目光自然也投不过来。 而且,刚刚她故意在窗边的那一番动作就是为了引开这些人。 果然,她才藏好身子,就听见门外的护卫沉声道:“大小姐?” “大小姐?” 在外人面前,他们都称呼她为大小姐。 在喊了两声之后,发现屋子里没有动静,这两人再不迟疑,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被踹开,屋子里氤氲的水汽瞬间扑向了门外。 两人的目光飞快的掠向浴桶,哪里还有林昔瑶的人影。 其中一人立即扬声道:“人跑了!” 话音才落,隔壁房间的四个护卫立即闪身过来,顺着窗户施展了轻功跳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护卫留下了一人在房间,另外一人转身去寻萧为安。 不过这人才走到门口,就看到从甬道前面走过来的萧为安的身影。 萧为安才转过回廊,就见自己的护卫神色慌张的朝他跑了过来。 霎时间,一种不好的预感自萧为安心头冒了出来。 不等那护卫开口,萧为安身形一闪,如风一般,直接快步掠进了房间。 果然没有了林昔瑶的身影。 “还愣着干什么?去追!” 萧为安的声音冷的像亘古雪峰上的雪。 剩下的两个护卫也飞快追了出去。 萧为安眉宇间的冷意却没有减退半点儿。 后一步进来的流月看到屋子里的情形,眉心狂跳,忍不住道:“公子,那林昔瑶内功竟然这么厉害?” 竟然连自家主子亲自下的禁锢都冲破了。 闻言,萧为安眸底划过一抹冷意,他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是你的情报有误。” 流月的亲信曾陪着萧雪鸢在大殿上,亲眼看到过林昔瑶的出手。 断定她功夫虽然不错,但也只是个不错而已,而且出色在剑术和身法上,身上的内力并没有多少。 正是因为流月手下探回来的这条消息,他们才都轻敌了。 而且,这一路林昔瑶表现的很老实,一点儿都没有要试图逃走的意思。 以至于竟然让多疑且敏感的萧为安都忽略了。 萧为安的面色难看的很。 他抬眸看着窗口,冷声道:“派人追查下去,务必要找到人。” 萧为安觉得,就算林昔瑶功夫再厉害,就是这眨眼的功夫,也绝对跑不出多远。 最关键的,这里还是滇南的地界。 这样一想,他稍稍心安。 转身看到这一地的水渍的时候,萧为安眉头越发皱的厉害了,他眼底带着一抹嫌弃,冷眸看着流月道:“让人打扫出来。” 想了想,萧为安还是提起了步子离开了房间,转而去了隔壁房间。 而这一点,也正在林昔瑶的算计之中! 她就知道以萧为安爱干净的性子,若是看到这一地的水渍,再加上刚刚几个护卫匆匆跑进来,凌乱的脚步已经将这地面踩脏的不成样子了。 萧为安肯定不会再住在这间屋子! 她等的就是萧为安离开,他的护卫被引出去的机会再悄悄离开! 林昔瑶在发现内力上最后一层禁锢解不开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也有疏漏。 那就是若是那些护卫及时赶了回来,正好碰到萧为安进门的时候…… 这房间里肯定就会留人了。 及时萧为安不在,也会有护卫守着,到时候再想脱身就难了。 林昔瑶从藏在床下之后就屏住了呼吸。 萧为安的功夫深不可测,她不敢冒险,索性就憋了一口气。 不过,万幸的是,萧为安并没有在这脏兮兮的房间里多做停留。 366 想办法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昔瑶感觉自己一直都提在半空中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不过,她依然不敢大意,继续屏住呼吸一直等到流月也跟着出去了,再等了快两瞬的功夫,确定这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甬道上也没有脚步声,这才是绝佳的机会! 林昔瑶再不迟疑,直接一个翻滚从床下掠了出来,然后忍着被禁锢之下强行施展内力给肺腑里带来的痛楚,林昔瑶一口气掠出了房间,直接闪身就走到了甬道上。 甬道上刚刚还没有人,林昔瑶才站定身子,就有人从回廊那边转了过来。 听到脚步声传来,林昔瑶的表情很自然,再加上那几人是林昔瑶刚刚站稳才转过来的,因此也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身后响起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又有一对年轻的夫妇从房间里相携走了出来。 林昔瑶走在有三三两两行人的甬道上,她这张面具的容貌较为普通并不引人注意,但她却一点儿也不敢大意。 她提着心,目不斜视,好不容易走向了楼梯,才走到楼梯口,不等她这口气松下,眼角的余光竟看到萧为安正走在前面! 在看到他的背影的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小心肝都要碎掉了。 她突然有一种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只是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当然不能往后退,一行人都在下楼梯,林昔瑶突然往回走才会引人注意。 天知道这一瞬林昔瑶有多紧张。 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跟宇文宸被那个叫做韩七子的杀手一路追着逃命的时候。 但那时候即使再紧张,她身边还有宇文宸,只要有他在,再坏的情况她也不怕。 但现在,她却是孤身一人。 一想到若是这时候被萧为安识破的话,不但自己这张面具作废了,在这之后想要从萧为安手上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萧为安知道了她身上有这种面具的存在,会不会再往远处想一想,顺便就想到了远在东楚王都东宫的“太子”是不是也是人戴着面具伪装的? 若是他怀疑到宇文宸的真假上面,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林昔瑶的心紧张到了极点,但她的性子却是越紧张反而越能冷静下来,不会自乱了阵脚。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就跟在了刚刚走到了她前面的那对夫妻身后款步下了木质楼梯。 萧为安也是真的敏锐,林昔瑶刚刚只是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就立即收了回来,这都能被他感知到了,他立即转过了头来。 若不是林昔瑶这会儿跟在几个人后面,而且还是一副再寻常不过的面容,她的逃跑计划就失败了! 当他那冷冽如刀的眼神从面上扫过的时候,林昔瑶几乎用了自己所有的自持力顶住了紧张和压力,完美的演绎了镇定和从容。 萧为安的眼神也只是那么一瞬,便收了回来。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当他回眸的时候,却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在快步下了楼梯之后,萧为安直接走到了来福客栈的门口等着流月将马车赶过来。 而这时候林昔瑶并没有急着从客栈门口离开,而是随着那对夫妇在大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不远处门口站着的萧为安,确定他上了马车一路飞奔,林昔瑶这才从位置上起身,然后再不迟疑直接出了客栈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敢跑的,只低头往人多的方向走。 而已经跑出了一条街的萧为安刚靠在侧壁上准备闭幕眼神,脑子里却在电光火石之间闪现过一个念头。 那一缕幽香! 他刚刚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等回头去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再离开。 可是这会儿不经意的回想却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窗台前,他恶趣味的揽着她的腰,想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的时候,不经意间闻到的她身上的那一缕体香。 萧为安的功夫了得,同样六识也远超常人。 念头才转到这里,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停下!回去!” 萧为安一个机灵急匆匆的扒住了马车帘子,沉声吩咐道:“那女人在客栈!” 话音才落,他似是觉得流月赶车的速度太慢,竟直接扯下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直接施展了轻功朝来福客栈掠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在大堂里搜寻了一圈,哪里还有什么可疑的身影。 这时候,之前派出去捉拿林昔瑶的几个护卫也已经回来了。 萧为安吩咐了人将整个来福客栈的出入口守住,再逐个盘查了一圈。 事已至此,自然不能再瞒着滇南王,毕竟他跟李峥的合作也是建立在林昔瑶身上的。 萧为安立即让人传了信给李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门口关闭,渡口更是落了锁,林昔瑶一定还在这秦川城中。 念及此,萧为安眸色紧了紧,越发多了几分寒冰碎雪的冷意。 留下了部下继续搜查大厅,萧为安快步回了刚刚的房间。 跑堂的正在打扫地上的水渍,萧为安一个眼神就让那跑堂的小哥吓的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浴桶还没有来得及被撤走。 萧为安走到浴桶前,看了一下窗户,紧接着目光掠过房间里的每一处,最后在架子床前停下。 萧为安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来朝床底看了过去。 果然看到床底有一抹水渍。 那是林昔瑶踩了水的脚留下的。 果然如此。 原来自己竟然被人戏耍了。 萧为安转过眸子看到地上的一滩滩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水渍。 寻常洗澡怎么肯能弄这一滩滩的水。 显然是那个女人故意的。 她算准了自己有洁癖,算准了护卫们冲进来会将地下踩的脏乱不堪,他带着嫌弃,一定不会在这间屋子停留。 萧为安怒极反笑,之前就觉得这女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如今自己被算计进去了,他反倒觉得越发有趣了。 好,很好! 367 被捉弄 林昔瑶一开始还不敢跑,强装镇定走出了这条街,就立即转身向右边的街道上飞奔起来。 她知道,以萧为安的敏感程度肯定很快会回过神来,要是她不赶紧离开的话,那么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林昔瑶走了两个路口,见到旁边有成衣店,想要换身再平常一些的衣服,可摸了摸怀里一点儿银子都没有。 莫说换衣服了,就连吃顿饱饭都成问题。 恰巧这时候,前面传来了一阵阵喧嚣的声音,林昔瑶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声音的源头是一家赌坊。 赌坊…… 这两个字在林昔瑶的脑子里转了一圈。 她身无长物,功夫又被压制住了,现在要想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蔽起来,是需要银子的。 而银子来的最快的地方,莫过于赌坊。 只是,这赌坊她也只是听说过,从未涉足过,真的要去碰碰运气吗? 林昔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还好这一路颠簸,头上的两根金簪还在。 要用这金簪还钱的话,只有两个地方,赌坊和典当行。 萧为安一定会想到她为了吃饭会去典当行,所以,这一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 林昔瑶抬手拔下了金簪,将长发随意挽了个发髻,往赌坊走去…… **** 萧为安给滇南王送去的信很快有了消息。 他才在房间里坐着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滇南王李峥的亲信来请。 萧为安本不欲去滇南王府,但迟疑了一下,还是去了。 李峥早已经在前厅等了。 一见萧为安,就立即将他迎了进去。 萧为安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对上李峥那双探究的眸子,他眼底的笑意也不曾加深几分。 “王爷可是差人去查了?” 才一落座,萧为安直接开门见山,毕竟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找到林昔瑶更重要。 李峥四十上下的年纪,天庭饱满,眉宇间带着一抹岁月留下的沧桑感,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器宇轩昂。 那一抹沧桑感反倒给他的气质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可靠感来。 见萧为安快人快语,李峥也省去了客套话,他在萧为安旁边坐下,轻叹道:“我已经差人着手搜查了,城门和码头都已经关闭,就算那林女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出这秦川城,公子请放心。” 萧为安也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一想到那女人狡黠的眼神,直觉就告诉他,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 他抬眸扫了一眼李峥亲自沏的茶,再将目光转向李峥道:“王爷觉得,她身无分文,若想在这秦川城中藏起来活下去,最有可能去哪里?” 李峥想了想,最后带着一丝不确定道:“赌坊?” 闻言,萧为安眼底笑意渐起,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似笑非笑道:“很有可能。” 李峥深以为意,连忙招了心腹下去搜查秦川城各大赌坊,一个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 等吩咐了下去之后,李峥这才转头看向萧为安道:“公子从楚王都而来,想必已经了解了王都的情况了吧?” 萧为安点了点头,见李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心里划过一抹不屑,不过还是提醒道:“王都的情况确实复杂,虽然我亲自去了东宫确定过宇文宸中毒颇深,但直觉告诉我,他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是亲眼所见,其实以这些年来萧为安在暗中对宇文宸的调查,他也知道宇文宸此人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倒下。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反正对于他来说,东楚的局势越乱才越好,所以即使跟陈王暗中有了交易,他也不打算提醒他们。 只是李峥却不同。 现在的李峥只差一点点就能立即举起反旗,圈地为王脱离朝廷的掌控不说,还能趁着楚王都内乱的时候蚕食其他地方。 而一旦李峥反了,其他几个藩王势必是坐不住了,未必能做到遥相呼应,但至少也不会再听朝廷差遣。 朝廷便渐渐的失去了对地方诸藩王的掌控力,那时候,东楚的势力将被大大削弱。 一旦内战起,便是北齐和西辽的联军趁虚而入的时候。 这是萧为安的算盘。 也是他此行东楚的目的。 而这一行,有一个很关键点就在林昔瑶的身上。 因为李峥要反,必须要有个名头。 名不正言不顺的谋反即使成功了,也会被天下豪杰群起而攻之。 而林昔瑶就是他为李峥创造的这个由头。 她身为镇国大将军的孤女,被北齐“悍匪”所掳,李峥自然会率军营救。 而要跟北齐交锋,李峥势必要经过西川,西川往北直至上阳郡都是由昔日的林家军驻守。 虽然林业成死了近三年,主帅也由朝廷换了几个,但由林业成一手带起来的亲兵对其忠心耿耿。 一旦听说林将军的孤女竟被北齐所掳,情况紧急之下,势必来不及等朝廷的批复就会迎了滇南王进西川兵临北齐城下要人。 萧为安自然不会蠢到将灾祸引到自家身上。 他只需要这一场造势。 北齐国内并无能堪重任的武将,少年成名且有战功在身的他,是最佳人选。 他要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领兵出征,要趁机掌握军权。 到时候林家军和滇南王的人马兵临城下了,再找个由头将林昔瑶给放回去,嫁祸给西辽,或者推脱说是一场误会,都容易的很。 至于放回去的林昔瑶,李峥会想办法让她改口,怒对朝廷,痛批林将军死后昭庆帝对她们姐妹的不好,总之诸多借口,任由李峥发挥。 到时候,当着林家军诸将士的面,林昔瑶的一番痛斥,肯定会起到不小的反应。 毕竟,他们一直忠的是镇国大将军林业成。 林将军为了东楚战死,而他仅剩的一双女儿却不能保全,焉能不让林家军寒心。 一旦心寒了,李峥就有了突破口。 而且,那时候他已经顺势入了西川,林家军愿不愿意跟他沆瀣一气,那也由不得他们了。 这是萧为安为自己和李峥打的全盘算计。 本以为这计划不会有什么纰漏,但万万没有想到,结果问题才出现在林昔瑶的身上。 念及此,萧为安又道:“那女人心思缜密且狡诈,王爷可不要轻敌。” 368 盘算 这时候,被萧为安认定是心思缜密狡诈的林昔瑶并没有进赌坊。 她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作罢。 她都没有接触过,怎么能判断自己就一定能赢。 而且,她能想到的东西,相信萧为安也能想到。 林昔瑶一转身就进了面前的那间成衣铺子,跟掌柜的好说歹说才用金簪换了一套寻常布衣以及一两银子。 虽然怎么算她都是亏了,这老板就是趁火打劫,但比起典当行来,至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而且她也没有讲价还价的余地。 林昔瑶痛快的换上了衣服包好了自己的东西就出了成衣店,一路往城北方向走。 她也没有想好该藏在哪里。 官府衙门肯定是去不得的,整个滇南都是李峥的地盘,这里的官府也算是为他家开的,既然他已经有了反意,而他的野心还没有被暴露到朝廷跟前,那就至少说明这些地方官早已经是他的人。 林昔瑶去了,只会自投罗网。 客栈,也是不行的。 除了典当行和赌坊,林昔瑶觉得萧为安肯定会派人第一时间搜查客栈。 她才走出成衣店,就看到一批批穿着银色铠甲的护卫在前面的路口一字排开,设置了路障,对每一个过往的行人进行严加盘查,另外还有一大队人马涌进了她刚刚差一点儿就进去的前面的赌坊。 林昔瑶面色如常,心里却还是惊讶不小。 好险! 虽然她戴了面具,暂时可以遮掩。 但她身上没有户籍没有路引,若是盘查下去的话,未必会被直接认出来,但至少会被当做可疑分子抓起来。 心头一紧,看着身边的人走在自己前面挡住了她的视线,林昔瑶脚腕一转,就往旁边的街上走去。 然而,才走到一半,同样看到了穿着银色铠甲的护卫设了关卡逐一盘查。 林昔瑶眼尖的看到几个容貌清秀的少年被这些人从头到脚摸了好几遍身子,估计是怀疑她会穿男装,所以特意又搜查了那些长相秀气偏女相的少年。 而就在刚刚成衣店里,林昔瑶是想过要换上男装的。 不过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虽然有一段时间她专门联系过伪装成少年模样的时候的体态,但她想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萧为安。 这人阴晴不定,若是也想到了自己会利用这一点逃脱盘查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至少她现在女儿装还有面具遮掩,若是发现她一个姑娘装扮成男子,就算跟画像上的人不一样,也照样会被带走。 想到刚刚自己两次迟疑之后做出的决定,林昔瑶就险险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的太早。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分别从街头街尾搜查了过来。 林昔瑶一转身,快步走过一条巷子,在人稍少一点的地方,她避开了士兵的目光,忍着肺腑的疼痛就翻身上了院墙,用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快的身法落到了对面的街道上。 官兵们还没有搜查过来,不过也是早晚的事情。 林昔瑶顺着人流往北边走。 再往北一些,就是滇南王府。 林昔瑶算着初十若是被萧为安的障眼法骗去了西川,最快应该也要两天之后才追查的到秦川,而且等他来了,也未必能轻易就找到她。 在找到初十之前,林昔瑶只能靠自己。 眼下她既出不去这秦川城,就该找个好地方躲起来,但这紧锣密鼓的搜查之下,她很难藏的住。 俗话说,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林昔瑶第一时间想到了滇南王府。 王府的人多地方大,想要藏起来应该不算太难,但问题是怎么混进去?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林昔瑶的心声,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冒险从后门翻墙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前面巷子口隐隐有哭声传来。 “阿娘,我不要去王府,我求求你了,你把我卖去别家吧,听说在那县主手下都死了好几个粗使丫鬟了,他们王府的家生子都不敢冒头,这才在外面招的人来,阿娘,你就给我留条活路吧。” 这哭声本来也没有什么寻常的,但林昔瑶隐约听到她口中的“王府”和“县主”的词儿的时候,心头一个机灵。 难不成,这就是上天掉下来的“馅饼”? 林昔瑶快步往那巷子口走去,这时候,另外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晴娘,阿娘也是没有办法,你阿爹好赌,昨天输了钱,差点儿被人打断腿,他为了筹钱才签了卖身契给张管事将你卖入王府为奴的,你莫怪阿娘……现在家里这般光景,被你阿爹这般混不吝的下去,就算在家里也得饿死,你去了王府还能讨的一口饭吃,而且张管事好歹是同乡,会照应你一二的,你只要好好的当差……” 林昔瑶转过巷子口的时候,这对母女已经抱头痛哭在了一起。 她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被吓的皆是一怔,都以为自己私下议论王府的县主被人拿了证据。 林昔瑶连忙摆了摆手,看着不远处已经在往这边走来的士兵,她走近了两人些许,压低了声音道:“我可以帮你们。” 闻言,这两人面上明显带着不相信。 但在林昔瑶那真诚的眼神下,她们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拉着林昔瑶走进了巷子深处。 林昔瑶简短的编造了一个自己是从漓江水患那边逃难过来跟家人走散无家可归的理由,面对士兵的盘查同样走投无路,愿意顶替这姑娘去王府当差。 晴娘母女到底是心善的,知道她是外乡人,怕她不知道王府永宁县主的恶名在当地有多坏,还是善意的提醒了她一句,但最后见她执意如此便点了点头。 做晴娘的阿娘先回了家里躲起来,亲自带着林昔瑶往滇南王府去找那张管事。 有人引荐,这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林昔瑶的预料了。 她面色虽从容的跟在中年女子的身后,实际上,越靠近滇南王府一步,她的心就越发紧张了一分。 与此同时,才下了西川渡口的宇文宸收到了一封密报。 369 插翅难逃 一封来自北齐边境密探的密函。 早在当初昭庆帝给北齐和西辽使臣接风洗尘的宴席上,见到萧雪鸢当时对林昔瑶的刁难,宇文宸就已经不高兴了。 虽然他的瑶瑶当时毫不客气的赢了萧雪鸢,而且打的她的脸生疼。 但对于冒犯过自己未来媳妇儿的人,宇文宸自然不可能手软。 萧雪鸢是随着北齐使臣出访东楚,自然不能在东楚的地界上出事。 而一旦过了东楚的边界,若是在她北齐自己的地盘上出了状况,可怨不到东楚的头上了。 宇文宸眉梢微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密函上的内容如他所料,正是关于萧雪鸢的。 萧雪鸢才踏入北齐边境,就被人掳走,至今没有音讯。 消息已经传给北齐帝后了,这两人最是宝贝这个女儿,只怕这会儿正心疼的挠墙。 宇文宸相信萧为安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至于萧雪鸢会被掳去哪里,该怎么处置,宇文宸还没有想好,总该先让她吃点苦头,等他将滇南的事情办妥了,再来问问林昔瑶该如何处置。 宇文宸将密函看完,便转身投入到了西川,联络林家军以及以备不时之需的事务上。 因为有萧雪鸢失踪一事在先,所以,过了一日当秦川满城寻找一个女人的踪迹的时候,宇文宸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下意识以为是萧为安勾结了李峥在寻找萧雪鸢,自然也就漏掉了这一条重要的线索。 当然,这是后话。 …… 晴娘的阿娘姓刘,让林昔瑶称她为刘姐。 在她带着林昔瑶往滇南王府走的时候,就将她家中情况和那张管事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刘姐家的日子本来还过的凑合,但自去岁她丈夫沾了赌之后,家里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家里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而他还要去赌,这一次竟然将女儿都输出去了。 好险不是卖身给了青楼,不过这滇南王府也不是什么可以当差的好地方,尤其是给清宁县主当差。 所以刘姐之前才会跟晴娘抱头痛哭。 至于那张管事,是个鳏夫,在滇南王府当了十多年的差才混了个后厨管事差事,刘姐对此人并不太了解,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自家丈夫联系起来的,只知是同乡。 林昔瑶能打听到的就这么多。 在她跟刘姐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两人就已经来到了滇南王府侧门所在的巷子口。 两人正要往巷子走,却见侧门口突然涌出来十多个护卫。 见状,林昔瑶连忙扯了扯刘姐的袖子。 刘姐也是一怔,下意识道:“莫不是还有哪个大人要从后门离开的?” 刘姐不知情,但看到这架势的林昔瑶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她连忙拉着刘姐后退了几步,现在旁边的一处凉茶摊子前避开了身子。 两人才离开,滇南王李峥就携萧为安从侧门走了出来。 两人先后上了软轿,在众护卫的拱卫下从巷子口出来,一路往城南方向而去。 林昔瑶连眼神都不敢往那两顶软轿里瞟。 即使是这样,当流月从她身后经过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了。 所以,她之前猜测的没错,这会儿从侧门出来的,果然就是萧为安! 这人的名字才从脑子里跳了出来,林昔瑶就感觉手脚冰冷。 “姑娘,姑娘?” 刘姐唤了林昔瑶两声,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她尴尬的对刘姐笑了笑。 见她不多话,刘姐自然也不会多问不该问的,能有人顶替女儿去当差受苦,她自然是高兴的,不会在这时候惹林昔瑶不痛快。 “姑娘,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滇南王府的护卫队已经离开,晴娘带着林昔瑶继续往巷子走去。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叫我海棠就好。” 晴娘笑了笑,就带着林昔瑶去了侧门叫了人。 那张管事一早就给这里的门房打了招呼的,一听是晴娘带了人来,立即就去通知张管事了。 两人站在角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才等到步履匆匆的张管事。 四十上下的年纪,方脸方额,人倒是生的挺白净,但那白净的肤色配上那双精明的眼睛的时候,让人看起来就格外不舒服。 “张管事。” 刘姐自然是认得张管事的,一看到他匆匆过来,连忙笑着见礼。 “你不是带晴娘来当差吗?” 张管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晴娘身边的林昔瑶,并不是他肖想的晴娘,当即态度就冷上了几分。 “晴娘一听是她爹将她卖了,昨晚上气性大,又受了凉,今天早上就起不来了……看她的病情,至少也得有个十天半月才能好利索,她这样子自然是不能伺候人的,穷人家的女儿倒不是娇贵,而是怕把病气过给了贵人,但我又怕耽搁来报道的时间,等贵人们问起,给管事添麻烦,正巧我的表侄女从家乡逃难过来投奔,就先带着她过来顶替一两天。” 这是林昔瑶之前就跟刘姐商量好的说辞。 她告诉刘姐,只需让张管事先应下,剩下的事情等十来天之后再说,这十来天她自会想办法让张管事打消让晴娘进来的念头。 果然,听到刘姐这么一说,张管事面色稍霁,这才道:“既如此,也只好先这样了,你且回去让晴娘好生养病。” 言罢,张管事想了想,又道:“对了,请过大夫了没有?” 刘姐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我们这样的家庭,哪里有闲钱请大夫,都叫她爹败光了。” 话音才落,张管事从怀里摸出来几个碎银子就,不由分说的交给刘姐,并认真叮嘱道:“回去给她请个大夫好好瞧瞧,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说了,银子不够再来找我。” 刘姐推脱了一下,见他是执意要给,又怕不接受的话会惹怒了他,到时候让林昔瑶替代的计划都泡了汤,她便只好接了过来。 又好生嘱咐了张管事照顾好林昔瑶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刘姐才离开角门,张管事面色就垮了下来。 370 契机 他冷眼扫了一遍林昔瑶,见她姿色平平,虽然看起来还有那么一两分气质,但容貌上就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比不得晴娘。 他眼底便划过一抹不屑道:“你叫什么名字?” 若不是为了称呼方便,他连名字都懒得问。 已经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敛去了周身气质的林昔瑶低眉顺目道:“我叫海棠。” 看到她听话乖巧的模样,张管事眼底的不屑淡去了几分,对上林昔瑶微微抬眸的样子,张管事的呼吸蓦地一窒。 有那么一刹那,他恍惚间觉得面前这个姿容普通的小姑娘身上透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吸引力。 不过也只是一瞬,待他再看,不过是个平常的丫头,只是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罢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便也将那一刹那的心悸给抛到了脑后。 “晴娘是你表妹?” 面对张管事探究的目光,林昔瑶从容答道:“正是。” 林昔瑶眼观鼻鼻观心,约莫是猜到这张管事的意思了。 这是看上人家晴娘了。 找了个机会将人家弄进了滇南王府,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只怕等时间一长,再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职位就顺理成章的将晴娘抓在手上了。 只是晴娘肯定对他是无意的,否则的话也不会一听说是来滇南王府做事就哭的那么伤心。 人家晴娘花一般的年纪,这人也真的是不害臊。 林昔瑶心里对着满眼精明和算计的张管事嗤之以鼻,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出分毫。 “晴娘的病到底怎样了?” 张管事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刘氏的话,他直接又问了一遍林昔瑶。 林昔瑶早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对上那样一双眸子,她从容道:“只是感染了风寒,发了热,但家里实在没钱请大夫,就只能先用土方子耗着,这样一来,只怕也得拖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利索。” 言罢,林昔瑶抬眸看向张管事,见他并没有起疑心,便又压低了声音道:“晴娘跟我说,她虽不愿意来滇南王府当差,因为那些传言怕极了在县主手下做事,但管事的恩情她还是牢记着的,等她病好了就来做工,绝对不会让管事为难。” 张管事要的当然不是晴娘来做工的,而是想要晴娘的心。 听林昔瑶这样一说,不但彻底打消了他的怀疑,也让他隐约觉得,自己的付出晴娘都是记在心上的。 本来他还担心这件事棘手的,如今看来,也并不是那么难。 张管事的心情蓦地好了起来,心情一好,看林昔瑶越发顺眼了起来。 之前本来打算将她送去后厨打杂的,那里都是些忙到直不起腰的辛苦活计,现在看来,既然她是晴娘的表姐,看在晴娘的面子上也该照拂一二。 于是乎,张管事就将林昔瑶带去了揽月居做一个洒扫的丫头。 像她这样才进府的丫头,都是下等丫头,要做最粗糙最累的活计,如今把她派来揽月居做一个洒扫的丫头相对而言简直太轻松了。 每日里只跟另外三个丫头一起负责揽月居的洒扫,再没有别的事情。 林昔瑶很满意。 当然,如果这揽月居不是清宁县主李安宁住的地方的话,她会更满意的。 在将她带去揽月居下等丫头住的耳房的时候,张管事还提点了揽月居的掌事李氏,要人好生照拂林昔瑶。 按理说,林昔瑶藏在滇南王府的日子应该是好过的。 但偏生不巧的就是这个李氏好多年前就成了寡妇,偏偏看上了这个张管事。 张管事看上了个同乡小丫头,并且要将其带进府里的消息早就在他多吃了两口酒之后传了出去。 一向都特别关注张管事的李氏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的。 所以,张管事前脚走,李氏后脚就对林昔瑶翻了脸。 “不长眼睛的小蹄子,别以为有张顺德撑腰就能在揽月居里享清福,那是主子才有的福气,在我手底下你若是敢偷懒或者有别的小心思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昔瑶自然也不是个傻子,一联系李氏看向张管事那幽怨的眼神,再对比她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可她冒名顶替这件事,一时间还不能说出去。 不用她招呼,张管事已经告诫过她了。 这王府可不是别处,昨日晴娘的卖身契才签好,今日却换了一个人来,自又有一套流程要走,麻烦不说,而且在最近这个当口,就连底下的人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依张管事的意思,林昔瑶就先这么着,等春娘病好了,也避开了王府风声鹤唳的时候,再给海棠补一张卖身契进来或者直接放她出去,换真的晴娘进来。 毕竟不过十来天的时间,跟她接触的也不过是揽月居里的一帮下人,而这些人都是听令于他和李氏的,至于主子会不会注意到,张氏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想。 毕竟林昔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丫头,又是负责洒扫的,甚至连主子的面都不可能见得到。 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但张管事却忽略了李氏,一个喜欢他的女人的嫉妒心。 被李氏无缘无故的骂了一通,林昔瑶也不生气,只低眉顺目道:“您别生气,我不是来享清福的,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下等奴婢,我会好好做工,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李氏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找茬儿。 林昔瑶态度再好,但因为张管事的事情在那膈应着,李氏对林昔瑶的态度依然不好。 就算张管事指明了只让她做个洒扫的粗使丫头,当听到县主正在气头上,回府要沐浴的消息的时候,李氏依然点了林昔瑶去送热水。 甚至为了害林昔瑶,张氏还命人将水烧烫了几分。 而林昔瑶的关注点却不在热水上,她是想到那个永远都带着贤良端庄的假面具的李安宁,便觉得头皮发麻。 不是怕的,纯粹是膈应的。 当听到李氏让自己去送热水的时候,林昔瑶迟疑了一下,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惧意道:“李妈妈,能不能换个姐姐去?” 371 她叫海棠 李氏就知道林昔瑶会害怕。 毕竟清宁县主的名声在王都虽然是温婉贤淑端庄大方,但在滇南本地,可是反复无常心狠手辣的。 尤其是在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眼里,那简直就跟阎罗王一般。 李氏的目的就是要借着清宁县主除去林昔瑶,再不济也要将她赶出去。 所以,林昔瑶的小声商量,反倒让她越发得意,“怎么,前一刻说的话,转身就忘了是吧?” 林昔瑶头皮发麻,连忙否定道:“海棠愿意吃苦愿意做工,但是海棠……害怕……” 害怕就对了! 李氏眉梢带着一抹冷意,面上却是极其不耐烦道:“怕什么,难不成县主还吃了你不成?你再不去,县主等久了,发了火,可是谁都保不住你。” 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李氏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心知躲不过,她便立即起身跟着另外一名被派遣去打热水的小丫头一起出了耳房。 小厨房已经将水烧好,林昔瑶和这叫莺莺的小姑娘一前一后提着满满一桶热水进了揽月居主院。 在这里,她万分庆幸自己平时刻苦练功,这身体底子还算好,不然要提着这大一桶热水也是够费劲的,看旁边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莺莺就知道。 “海棠姐姐你好厉害啊。” 莺莺换了一个胳膊,脚下的步子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已经在李氏那里耽搁了一会儿,要是再去晚一点县主发火可真不是好受的。 林昔瑶微微一笑,一手提着一大桶热水,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来帮莺莺承担了一部分力气,“没什么,在家里做惯了活计,力气自然是有些的。” 她的帮助可是缓解了莺莺大部分力气,她终于得空松了一口气,对林昔瑶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转眼间就到了正房门口,两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提着热水跟门口的婆子禀了一声,得了允许,这才小心翼翼的跨进了门槛儿。 有了刚刚的小恩惠,莺莺走在了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才将热水倒下,就听身后紫玉珠帘清脆抨击声。 下一瞬,便听到李安宁冷冷的声音道:“怎么才来?人都死了吗?” 吓的莺莺直接跪了下来。 林昔瑶还没来得及从善如流,就听李安宁道:“滚。” 虽只一个字,而且带着不屑和冷意,但对莺莺来说,无疑是特赦令。 她连忙磕了一个响头,就站起来拉着林昔瑶提着木桶要离开。 林昔瑶戴着面具,虽然不怕被李安宁认出来,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要装的越谦卑越好。 活命要紧。 她垂着眸子,跟着莺莺连忙低着头往外走。 两人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哐当一声脆响。 是李安宁将衣服架子打翻了。 “来人!” 话音才落,里间的两个大丫头就转过了身子对莺莺和林昔瑶递了一个冷冽告诫的眼神。 那一瞬,林昔瑶感觉身边的莺莺浑身抖的如筛糠。 这李安宁有这么可怕? 心头不解,但面上林昔瑶还是谦卑的跟着莺莺走进了内室。 啪! 才一进去,走在前面的莺莺就结结实实的挨了李安宁一巴掌。 好在林昔瑶是新来的,下意识都是跟在莺莺身后,不然那脆生生的一巴掌都要落到她的脸上。 虽然知道青衣花费那么多心思做的面具质量肯定很好,但林昔瑶也怕就这样被打坏了。 “县主饶命,县主饶命。” 莺莺一头跪在了地上,并且还不忘拉了一把还杵在一边的林昔瑶。 李安宁打了莺莺,气也出了一半,只是掌心火辣辣的疼,她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下等丫头,声音冷冽道:“你们是存心想烫死本县主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莺莺早已经被吓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辩解,亦或者说在李安宁面前任何辩解都是推脱责任,接下来只会承受更痛苦的惩罚,她只苍白如李的说着不敢。 “不敢?” 说话间,李安宁已经又一次扬起了手。 不过这一次,她要下手的对象却是林昔瑶。 就在她扬起的巴掌将要落下的时候,林昔瑶却突然抬起眸子来看向李安宁满眼惊喜道:“是奴婢将水准备热了些的。” 她的态度让李安宁有些费解,她动了动眸子,正要让人将这眼生的丫头拖下去,却听她突然道:“虽近盛夏,但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奴婢怕县主着凉,便自作主张将水烧热一点点,等着氤氲的热气冒出来,房间也不冷了。” 李安宁要打下去的手没有动,只冷冽的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继续保持着惊喜又紧张的神色道:“奴婢初入王府,虽不清楚县主的规矩,但之前却是听说过县主比下凡的仙女还要美的气质和容貌的,所以……所以奴婢便想着若是一屋子水汽氤氲,飘飘渺渺的,也正符合县主的气质,如今看来,果然是不错的。” 林昔瑶心里还是有一些紧张的。 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嘴里抹了蜜一般的夸李安宁,只希望能将李安宁的心情给哄好了,免得牵连到她和莺莺。 不是有一句俗话说的好么……天大地大,马屁最大。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的赞美,尤其是貌美如花又骄傲自负的女人。 林昔瑶决定赌一把。 李安宁落在她面颊上目光冷冽之气渐渐褪去,逐渐换上了一层笑意。 这就证明,她赌对了。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 李安宁的气本来就已经发泄了一大半,再听林昔瑶一番仙女的比喻,心情自然是好了。 “奴婢不会说话,奴婢只是实话实说,”林昔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违心的话,“之前只听说县主的美名,今日一见,奴婢才觉得那些传言都太苍白了,只这一眼,奴婢就是立即被赶出去了,也是值得的。” 林昔瑶的话完美的配合了她惊艳和满足的眼神,让李安宁受用的很。 她轻笑了一声,瞪了林昔瑶一眼,语气也没有那么冰冷了:“谁说要赶你走了?” 372 被针对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就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她一脸欣喜的看向李安宁道:“这么说,县主是饶了奴婢了?” 李安宁很是受用她这般崇拜的小表情,刚刚心头最后一丝不快也褪去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林昔瑶退下。 见状,如懞大赦的林昔瑶连忙拉着早就已经傻眼了的莺莺行了礼退了下去。 两人一路连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的提着木桶一路回到了房里。 莺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拉了拉林昔瑶的手道:“海棠,你怎么那么厉害,县主不但没有生气,刚刚竟然还有些看重你的意思。” 这放在别的主子身上倒也没什么,毕竟她们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但放在向来以残忍狠辣的李安宁手上就不一样了。 刚刚莺莺都已经主动跪下来认错了,李安宁依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当时看她盛怒的表情,肯定不只是那一巴掌那么简单,莺莺前面的伙伴就是一个不小心触了李安宁的霉头,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被李安宁打断了腿丢了出去。 她家里穷的没有出路了,才会跟王府签了卖身契来这里当个粗使丫头。 那一双腿被生生打断,家里怎么可能还有钱救治,再联系她之前跟莺莺悄悄说的,她后娘针对她,莺莺觉得,那丫头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念及此,年龄不大的莺莺面上浮现出了一抹无奈和跟她年龄十分违和的仓伤感。 “玥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叹了一声之后,莺莺下意识攥紧了林昔瑶的手,声音哽咽道:“海棠,你下次一定要小心一点,咱么再不能冒险了,万一县主一个不高兴……我怕……” 跟她同一批次进来的粗使丫头死的死,残的残,被卖掉的卖掉……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所以看到刚又招进来的林昔瑶,莺莺自然担心的很。 林昔瑶微微一笑,下意识捏了捏她的掌心,柔声道:“放心,会没事的。” 滇南王府的日子到头了! 因为宇文宸来了滇南。 林昔瑶之前没有问过他具体的计划,但她相信他,以他的能力,想要除去李峥肯定不是难事。 刚刚在李安宁面前走了一圈,回来的这一路林昔瑶也想了很多。 反正宇文宸最终的目标是要将滇南王府连根拔起,那么他迟早要来滇南王府。 与其她费尽心思的去找宇文宸,还要躲避李峥和萧为安的搜捕,倒不如就藏在这揽月居等着宇文宸。 这样一想,林昔瑶感觉比起东躲西藏感觉,在揽月居应对脾气暴躁但脑子简单的李安宁要轻松的多了。 “脸还疼吗?” 刚刚李安宁打了莺莺一巴掌。 她虽然是个闺阁娇小姐,但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出去的一巴掌,又是落在小姑娘娇嫩的面颊上,这会儿的功夫,莺莺挨打的位置就已经红肿了起来。 “不疼,别担心。” 明明很疼,莺莺还是对林昔瑶挤出一抹笑意道:“这个算不得什么,我差点儿以为要被拖下去打板子呢。” 言罢,莺莺主动帮林昔瑶整理床铺。 这间耳房里住了四个粗使丫头,除了她们两个之外,还有两个小姑娘,不过她们最近被派去在后厨打杂,一般都在后半夜才会回来。 莺莺性格活泼一些,林昔瑶虽然话不多,但她已经差不多将揽月居下人们的情况跟林昔瑶都说了一遍,生怕林昔瑶初来乍到惹了不该惹的人。 但林昔瑶知道小姑娘关心她,她自然不好意思说,起身她一开始就已经惹了这里最不该惹的人。 那个负责她们这几个粗使丫头的李氏。 只是这话不好说,解释起来更是麻烦,林昔瑶便没有多言。 四个丫头睡的一张通铺,林昔瑶在最里面。 有莺莺的帮忙,两人很快整理好了,不等松口气,就见李氏的身影出现在了耳房门口。 “两个小蹄子还学会偷懒了啊?” 李氏不喜林昔瑶,见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莺莺竟然跟林昔瑶处的不错,自然也就连带着莺莺一起骂了。 “你们还懂不懂规矩!主子用了热水之后难道要亲自端出去倒掉吗?” 说话间,李氏就用眼神恶狠狠的刓了林昔瑶一眼。 要是她的眼神是刀子的话,只怕早就将林昔瑶刮了一层皮。 一旁的莺莺见了都心有余悸。 “李妈妈,我们刚刚给海棠收拾床铺呢,主子沐浴还有一会儿功夫,我们收拾好了床铺正打算过去呢。” 对李氏解释了一边,莺莺连忙拉着林昔瑶再一次提着木桶往正房去了。 事实上,莺莺说的没错,李安宁沐浴远没有那么快。 两人在凉风习习的夜风里站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到了掌灯十分,有二等丫头已经在开始点灯了。 两人盯了许久的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间推开。 “把水撤走。” 李安宁身边的大丫鬟春枝扬声吩咐道:“仔细点,别把水洒到了地上。” 林昔瑶和莺莺连忙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进了房,转弯进了里间。 穿戴整齐的李安宁坐在梳妆台前出神,紫玉珠帘在她身后发出清脆的抨击声。 都这么晚了,李安宁还要出去? 林昔瑶心头疑惑,面上却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乱飘。 她和莺莺开始用木桶提着热水往外走。 一连去了三四个来回,终于清理干净了。 就在最后一趟,林昔瑶跟莺莺抬着浴桶就要离开的时候,之前一直都坐在梳妆台前出神的李安宁突然转头看向她。 隔着被夜风吹拂的微微晃动紫玉珠帘,李安宁的眼神里带着一抹迷茫和冷冽。 “你,过来。” 林昔瑶一怔,面上带着一丝疑惑和受宠若惊。 “县主,您叫我?” 李安宁似是很没有耐心,她冷哼了一声,瞪了林昔瑶一眼道:“难不成还要本县主过来亲自请你吗?” 林昔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点了自己这个粗使丫头。 心里不解,但也提着一颗小心。 她连忙点了点头,在提起步子打起紫玉珠帘过去之前,她还给莺莺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并让她先回去。 373 挽发 “县主需要奴婢做什么?” 林昔瑶一脸受宠若惊的在李安宁面前站定并行了礼。 李安宁早已经从她身上收回了目光。 “你,就你,来给本县主梳头。” 梳头? 放着身边心灵手巧的大丫头不使唤,突然来了兴致使唤自己? 林昔瑶也看不出这李安宁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可是,县主……” 林昔瑶扬起小脸,一脸为难的看着李安宁。 “怎么,不愿意?” 李安宁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林昔瑶连忙摇头道:“不不不,奴婢何德何能,有能给县主梳头的福气,奴婢只是担心自己身份低贱,不敢碰县主这般高贵的头发。” 闻言,李安宁一怔,下一瞬便噗嗤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原因呢,别说了,就你了。” 言罢,李安宁抬眸扫了一眼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枝和春柳,一脸不屑道:“她们也比你高贵不了,都是奴才。”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被人这样一说出来,不管当事人是谁,听了都会难受。 林昔瑶心里祈祷着不要春枝和春柳不要因为这个而怨怼上自己,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李安宁的话音才落,她一抬眸,就对上春枝那一双带着三分冷意和三分警告的眼神。 林昔瑶心头无奈,面上却只能站起身来给李安宁梳头。 好在她前世每天都给阿娘梳头,所以这手艺她还是很自信的。 李安宁虽算不上那种顶尖的绝色,但容颜确实端庄大气,若是不看她的言行,只看外表的话,会给人一种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这样的容貌,其实并不适合那种妖娆艳丽的朱钗。 那样反而会喧宾夺主,压住了她本来的艳丽。 林昔瑶将她梳妆台上的头面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套翡翠镶珍珠搭配流苏的头面。 翡翠典雅,珍珠大气,又衬肤色,再加上那步步摇曳生姿的流苏,越发给人一种娴静端庄的美。 这是那种勾魂摄魄的艳丽的美人儿不能比的。 林昔瑶拿起了木梳,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给李安宁梳了一个搭配这套头面的发髻,就这样将李安宁的长处发挥到了极致。 李安宁在林昔瑶给她打理头发的时候,一直在想着心事,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看到铜镜中的自己,都被惊艳了一回。 她身边的大丫鬟手艺也是极好的,但是在选择头面和发髻上,远远没有林昔瑶这般有眼光,能恰到好处的选择最衬托她气质的和容颜的装扮。 李安宁的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难得的赞许之色:“看不出来,你这手艺倒还不错。” 李安宁只淡淡的扫了林昔瑶一眼,并没有多留意她。 林昔瑶微微一笑,欢喜道:“县主想喜欢就好,奴婢就是觉得县主这样端庄大气的美才能衬的住这样的翡翠色,换做旁人,只会显得老气,但放在县主身上却是大放光彩相得益彰。” 已经拍过马屁,而且知道李安宁吃这一套,林昔瑶当然不会吝啬言辞,顺嘴就多夸了两句。 果然,这样一吹捧,李安宁面上的笑意更深。 只是下一瞬,她说了一句让林昔瑶差点儿咬掉舌头的话。 “看你是个机灵的,就跟我去书房走一趟吧。” 去书房? 要见李峥吗? 林昔瑶心头一紧,感觉自己像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坑坏了。 早知道她就不这么显摆了。 眼下李安宁已经开口,而且她也摸准了,这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所以,与其磨磨蹭蹭的让她不悦,倒不如一脸欢喜的应了下来。 继续扮演好她的小迷妹角色。 “谢县主。” 林昔瑶连忙行了礼,李安宁并不以为意。 她站起了身来,一旁的春枝就要来搀扶她,却被她一个冷眼打了回去。 “回去好好想想为什么你梳头的功夫连个粗使丫头都不如。” 言罢,李安宁将手覆在了另一边春柳的手臂上。 林昔瑶自然得跟了上去,站在了李安宁的另一边。 她是第一次来滇南王府。 下午的时候,跟着张管事是从后面角门进来的,走的都是下人平时走的地方,哪里可能去往前厅或者书房这种重要的地方。 一路上,林昔瑶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只默默的跟在了李安宁的身后。 三人一行穿过雕花回廊,又走了两个月牙形拱门,这才来到了侍卫层层把守的书房。 远远看到李安宁来了,侍卫就进去通报了。 等她们走到跟前,几个侍卫就已经让出了一条路。 林昔瑶心头隐隐觉得不安,但又说不上来。 她想着下午的时候看到李峥将萧为安送出了王府,按那人谨慎的性子,未必会住在滇南王府。 而且,也不会有这么巧,李安宁过去的时候他就在书房。 但事实上,还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林昔瑶不知道的是,这不是凑巧,而是李峥的一手安排。 李安宁的步子才跨进门槛儿,一声脆生生的“阿爹”才喊了一半,就看到坐在李峥下手的那个容颜昳丽的男子。 那一瞬,李安宁也惊了一下。 怎么有男人比女人还美! 本来自以为自己的容貌虽算不得顶尖,但也是个绝色,只是此时在看到那男子容貌的第一眼,李安宁竟然生出了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来。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自惭形秽。 而这种感觉,李安宁生平还是第二次遇到。 上一次,是在太液池的桃花宴上。 看到的那个一身绯色纱裙,一双眸子勾魂摄魄,那容貌更是罕见的绝色的林昔瑶的时候,她才有那样的感觉。 但林昔瑶毕竟是女子。 在美色上输了一筹,这很正常,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有那般的美色。 但是,李安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连一个男人都不如! 而且,当着人家的面,一瞬间便露了自愧弗如的怯意。 “阿宁,快来。” 李峥的声音响起,才终于将李安宁的心思从百转千回中拉了回来。 而此时,心思同样百转千回的还有林昔瑶。 374 看重 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萧为安! 这算是什么? 老天爷对她的折磨吗? 好不容易逃开这人的魔爪,转眼间就能在滇南王府碰个正着。 而她费了翻心思,并且自得的以为自己混进了揽月居能高枕无忧了,谁曾想,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和呢,转眼就又看到了他! 这人是魔鬼吗? 林昔瑶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萧为安的。 她心头虽然惊诧,但面上却依然表现的很镇定。 好在她只是跟在李安宁身边的一个容貌平常的不起眼的小丫头。 在发现屋子里坐着的是李峥和萧为安之后,林昔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去扫,生怕萧为安太过敏感看穿了她的心思。 事实上,萧为安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李安宁,便收回了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林昔瑶和她旁边的春柳一眼。 这倒是让林昔瑶稍稍放下了心。 萧为安的眼神太过迫人,他只是随意往这边一扫,她都能感觉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到她。 林昔瑶垂眸乖巧的跟着春柳在李安宁身后站稳。 “阿爹,女儿不知道您这里还有客人。” 李安宁抬眸飞快的扫了一眼萧为安,便迅速的垂下了眸子,一脸娇羞状。 “无妨,阿宁,快坐。” 李峥让李安宁坐下,这才转头看向一脸不在意的萧为安,笑道:“这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让公子见笑了。” 萧为安唇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那笑意却并没有半分到达眼底。 “清宁县主兰心蕙质,秀外慧中,让人眼前一亮。” 话音才落,李安宁的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李峥满意的笑道:“她呀,倒是从来没让本王费心过。”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李峥一直都在变相挎着李安宁,萧为安也只是表面上应付。 林昔瑶就算是个瞎的,也该看的出来,李峥是想将李安宁嫁给萧为安了。 只是,她不清楚,明明之前李安宁心心念念喜欢的对象不是宇文宸吗? 甚至为了宇文宸还不惜用了炮灰来害她。 林昔瑶可是睚眦必报记仇的小性子呢。 这些事情当然不会忘。 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发现,李安宁似乎对萧为安也带着一丝喜欢? 正当林昔瑶走神的时候,却听李峥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刚刚才稍稍放松的林昔瑶心头一紧。 转瞬便听李峥看向李安宁,状似不经意道:“阿宁,你身边的丫鬟怎么面生的很?” 李安宁的性子,李峥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再清楚不过。 但她下狠手的都是些粗使丫鬟或者二等丫头,对身边的大丫鬟还是手下留情了些的,并没有下死手。 毕竟,能在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家底全部摸清了没有问题才会送到她身边的。 乍一看到李安宁换了个大丫鬟,李峥自然觉得奇怪,便随口问了一句。 闻言,李安宁不以为然的对李峥微微一笑道:“这是我院子里伺候的,我看着她够机灵,便打算先留在身边。” 原来是这样。 既然就是从揽月居提上去的,应是无碍的。 李峥这才放下了几分戒备,转而去跟萧为安说话。 而经过他刚刚这么一问,正好将萧为安的目光引向了林昔瑶。 本来只是寻常的一眼,但那一瞬,萧为安心头突然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来。 一种要脱离他掌控,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是好是坏的感觉。 “你,过来。” 萧为安从来都不是个会逃避问题的。 感觉到了不妥,但又说不上来,他无事李峥和李安宁诧异的眼神,直接点了林昔瑶:“过来。”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像是被萧为安蓦地踩在了脚底。 这时候,她就恨李峥突然多的那一句嘴。 但转念,又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她的容貌已经改变了,声音也特意做了修饰,就连见过她并对她恨之入骨的李安宁都没有能认出来听出来,所以才接触不过几天的萧为安一定认不出来的! 有了这样的潜意识,林昔瑶越发沉稳了几分。 她转头先看向李安宁。 见李安宁眸子里也带着一抹诧异,不过还是对她点了点头,林昔瑶这才从李安宁身后转了过来,走到萧为安面前曲身行礼:“奴婢海棠,见过公子。” 萧为安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面容普通的丢到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来的婢女,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刚刚哪一种异样的感觉也只是一闪即逝。 他向来敏感,很容易捕捉到一些寻常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 只是认真看了这婢女之后,萧为安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多看了两眼之后,他发现这婢女看起来顺眼的多……甚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 他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脑子里飞快的划过今天在秦川城的所有画面,搜寻这一抹身影。 就在这时候,李峥朗声开口道:“怎么,公子可是觉得此婢女不妥?” 李峥面色如常,但说这句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林昔瑶可以肯定,只要萧为安稍稍点头,甚至只要流露出半点儿不妥的意思,下一瞬她就能人头落地! 已经入了夜,有夏日晚间沁凉的风从外面拂了进来,打在林昔瑶的面上。 她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冰窟一般,冻的浑身冰冷,口舌发麻。 “王爷。” 萧为安一言不发,没有回答李峥的话。 而林昔瑶却不能继续这样僵持着。 之前跪下给萧为安行礼,他并没有叫她起身,林昔瑶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却蓦地转了一个方向。 “王爷明鉴。” 李峥探究的目光落到了林昔瑶一脸惶恐不安的眸子上,见她面上虽然紧张不安,但眼底却是一片真诚,李峥的怀疑顿时打消了几分。 不过,依然看向萧为安。 林昔瑶不敢动,她生怕自己一动,就会让萧为安越发往自己身上联想。 就在她感觉时间仿佛过了数十年那般漫长又煎熬的时候,一直都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萧为安终于动了。 375 魔鬼吗? “杵在那里干什么?你们王府的下人都不懂得给客人倒茶?” 突然没有来由的一句话,让大气都不敢出的林昔瑶差点儿背过气去。 就连李峥都诧异不已。 不过到底是官场老手,他转眼便镇定了下来,挑眉淡淡的看向林昔瑶,“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要本王亲自来教你吗?” 林昔瑶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萧为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他没有说什么让她觉得惊心动魄的话来。 林昔瑶连忙站起身来去拿案几边上的茶壶。 她起身的时候就发现了,萧为安面前的茶盏里的茶水是满的。 他根本就没有动过这茶,所以何来没有人斟茶一说。 林昔瑶下意识想到被迫跟他在马车上同行的那一路,萧为安用的都是自己的茶具,而且每一次喝茶前面三杯茶一定是倒掉的。 这人有洁癖。 这会儿不知道是在嫌弃滇南王府的茶水,还是在嫌弃人家的茶具。 林昔瑶当然不会自作主张的去给他倒掉三杯水然后再满上。 那就是愚蠢的暴露了自己。 她垂下了眸子,一副谨慎细微的模样拿起茶盏将里面的茶水倒掉,然后就直接给满上了。 “公子,请。” 在林昔瑶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萧为安的眼神都没有离开她的身上。 这种感觉十分要人命。 仿佛下一瞬他就能穿破这张面具将她认出来似得。 林昔瑶庆幸自己跟萧为安只在一个马车里相处了半天的功夫,否则以这人的敏感程度,只怕一眼就能瞧出来她的伪装了。 她心头紧张,面上也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紧张。 毕竟作为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粗使丫头,在这种情况下紧张才是对的。 若她表现的从容镇定,那倒反而会让人怀疑。 萧为安懒洋洋的伸出了手来,就在林昔瑶递过去茶盏的一瞬,他的手突然一抖。 那滚烫的茶水顿时朝着林昔瑶洒了过来。 那一刹那,萧为安和林昔瑶心头皆是一紧。 对面前的女子带着几分怀疑的萧为安竟然在那一瞬冒出了一个不安和无措的念头来……万一真的是她,烫伤了她可怎么办? 这个念头对于他来说太过可怕。 心惊之于,萧为安眸色渐冷,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这样不正常也不该有的想法,一边认真打量林昔瑶的反应。 一个习武之人,在面对突然的变故的时候,就算脑子反应慢,但身体的反应却是事成的。 尤其是常年练武之人,身体会下意识的避开那危险。 比如现在,若面前的女子是那个能冲破他的内力禁锢的女人,常年习武下来,她的反应肯定比脑子快一步。 萧为安就等着她从身形上露出马脚。 就算她反应再快,能即使的压制住那一股子翻身的冲动,但那人在那一瞬间身体会下意识的有所偏差,至少眼神会泄露那时候的情绪。 然而,让萧为安失望的是,面前的丫头被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从一开始到最后茶水泼下,她没有半点儿刻意的反应。 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无比真实。 如果说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反应都是演出来的话,萧为安觉得这样的女人未免也太过可怕了。 他不相信那女人能做到。 确定面前的粗使丫头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一时间,萧为安兴趣索然。 不过,向来多疑且谨慎的他依然对她伸出了手。 而这时候,刚刚洒了一身热茶的林昔瑶甚至连疼都不敢表现出来,只一脸无措的跪在地上,忙不迭的认错。 那茶水洒在了她的裙摆上,湿了一片,手背上也被溅了几滴,眨眼间就红肿了起来。 “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面对萧为安突然伸出来的手,林昔瑶心里紧张不已,面上却依然将一个面对这样大的变故的小丫头的角色扮演的天衣无缝。 “混账东西!” 不清楚萧为安到底在想什么,这半天都没有吭声的李峥突然开口道:“来人!” 话音才落,就有几个护卫从门外走了进来。 眼看着李峥下一瞬就要开口叫人将林昔瑶拖出去,却听萧为安突然开口道:“无妨,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怪不得她。” 闻言,李峥一怔。 传闻中心狠手辣,哪怕是面对至亲也同样杀人不眨眼的萧为安什么时候会为了一个粗使丫头说话了? 在萧为安对面坐着的李安宁也是一怔。 这贱婢到底是什么路数? 明明长得那么难看,穿的也是寻常的丫鬟衣服,怎么就得了北齐二皇子的青睐了? 父女俩如麦芒的眼神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林昔瑶心头叫苦不迭。 面上却只能给萧为安谢恩。 “谢公子大恩大德。” 闻言,萧为安嘴角微扬,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露出了一抹灿若烟霞的笑意。 只一眼,便让人恍惚间觉得,这只点了两盏八角宫灯并不算明亮的书房也光芒如昼。 众人只觉得眼睛花了花。 转眼间,就看到那个笑起来明艳不可方物的萧为安突然弯下腰来,一倾身,竟直接搀扶起了早已经“受了惊吓”呆若木鸡的林昔瑶。 “不过下一次你可要小心些了,并不是所有客人都像我这般讲道理的。” 萧为安的声音如淙淙溪流划过细瓷,仿似直接就能流进人的心坎儿上。 再配上此时他那温柔似水的眸子。 若林昔瑶真的是个普通的粗使丫鬟的话,早就该面红耳赤心跳如擂了。 对于已经见识过萧为安阴晴不定的性子的林昔瑶来说,这时候的萧为安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露出马脚,她定了定神,迅速在脑子里浮现出昔日被宇文宸轻薄时候的画面,尤其是想到被人下了药,被他从太极殿抱到东宫的那一夜。 这样一想,林昔瑶的脸颊也就恰到好处的红了起来。 转眼就红的似是要滴血。 她连眼睫毛都不敢眨一下,更不敢看萧为安那勾魂摄魄的眸子,只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三尺天地。 376 不断试探 “脸上有没有烫到?” 就在林昔瑶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的时候,萧为安突然出声。 话音才落,他已经抬手来擦林昔瑶的脸颊。 那一瞬,林昔瑶心头警铃大作,瞬间就明白了萧为安刚刚要搀扶起她来的意图。 他是来检查自己面上是否带着面具! 虽然易容术并不算是什么江湖隐秘,萧为安也一定知道的。 但据林昔瑶所知,现在江湖上的易容术都像是青衣给初一易容成潘南晖的那种,是靠涂抹一些脂粉一类的东西在脸上,遮掩住自己本来的容貌。 萧为安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之前试探她的功夫,见她没有任何不妥,却依然不放心,这才又来查看她的脸颊! 有那么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要跳出了胸口。 不过也只是转瞬的功夫,她就镇定了起来。 因为青衣给她的面具并不是江湖上传闻中的那种易容术。 这种面具的材料珍贵且难以制作,即使是堪称顶尖易容高手的青衣也是耗费了两年的时间才找到。 这些都是宇文宸告诉她的。 林昔瑶相信宇文宸。 所以,自然也就不怀疑这个面具。 在萧为安探究目光下,林昔瑶垂下了眸子,让自己装出了一副娇羞又无措的模样。 她的眼神乃至身体并没有半点儿惶恐和慌乱。 萧为安的手停在了她面上,还没有来得及触碰,他凉凉的目光划过她的脸颊,见她神色从容,心头的疑虑顿时又消去了几分。 不过,他也依然不会就此罢手。 在探手在林昔瑶的脸颊上摸了一把之后,那一刻,萧为安心头划过一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怅然。 他犹不死心,抬手又拂开林昔瑶额前的碎发,仔细一看,并没有半点儿装饰过的痕迹,这就是她本来的模样。 在得出了这个结论的一瞬间,萧为安心头的烦躁更上升了一层。 刚刚为了试探林昔瑶,他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会儿,确定了不是她之后,萧为安的眼底蓦地划过一抹厌恶和嫌弃。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一把推开了林昔瑶,带着几分淡漠道:“无事就好。” 他的这一番动作完全看呆了李峥和李安宁。 两人前一瞬还在为萧为安竟然待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与众不同,都还没有来得及回过味儿来,就见萧为安却又对林昔瑶流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 而相比起李峥父女俩的诧异,被萧为安嫌弃的推开的林昔瑶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退开了身子。 李峥也不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他干咳了一声,试探性的看向萧为安道:“公子,这婢女可有什么不妥?” 这时候,萧为安完全没有将林昔瑶放在眼里,当着李峥的面,便直言道:“刚刚有那么一个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像我们在找的人。” 话音才落,李峥的呼吸一紧。 不等他开口,萧为安又道:“不过我刚刚已经试探过了,不是。” 言罢,萧为安淡淡的扫了一眼林昔瑶,冷哼了一声,带着一抹不屑道:“我倒真的是舟车劳顿累到了,眼神都不太好了。” 竟然连明珠跟泥丸都分不清。 后半句萧为安没有说出来,只在自己心头打了个滚儿。 不过这滚儿把他自己都惊讶到了。 那女人,明珠? 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和纠结之后,萧为安不得不承认,嗯……勉强算得上是明珠吧。 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能入的了自己眼睛的美人了。 这时候,李峥和李安宁这才回过味儿来。 原来是怀疑上了这个粗使丫头。 不过见萧为安都已经否定了,父女俩自然也不再怀疑林昔瑶的身份。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在李峥眼神的示意下,李安宁转头看向林昔瑶,训斥道:“你这样子,简直给滇南王府丢脸,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林昔瑶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心头欢喜,面上却带着紧张和不安的表情,在连忙给几个人见了礼之后,她这才转身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林昔瑶前脚才走,李峥就开口道:“公子,实不知那婢女有那点儿像她了?” 萧为安微微挑眉,即使是面对李峥的询问,他也有些不耐烦道:“不过是一个眼神,曾听我的一个部下说起过江湖上有一种叫做易容术的东西。” 萧为安说到这里,李峥就完全明白过来了。 只是明白了之后,李峥的眉头越发皱紧了些,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抹不悦道:“若是那林女真的懂这易容术……那我们这搜捕不就……” 闻言,萧为安请嗤了一声,一脸不屑道:“她要是懂易容术的话,早就从我手底下逃了,而且那种隐秘的术法又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就会的。” 被萧为安这么一说,李峥也才放下心来。 他转头看了看李安宁,用眼神示意李安宁先退下。 李安宁这会儿心情也很复杂,不本就不愿意继续坐着,在得了李峥的授意之后,便立即起身告退了下来。 李安宁离开之后,等偌大的书房里只有李峥和萧为安两人的时候,李峥才道:“虽然不过是一个林女,就算会点功夫,肯定逃不出秦川城,但公子,我们也要做两手准备。” 闻言,萧为安双眸微微眯起,并没有答话。 李峥又道:“明天城门和渡口我会加派人手一一盘查,但若是……还没有结果的话,为了防止她找去西川坏了我们全盘计划,我们就只能沿途布下杀手了。” 与其让她坏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失去控制林家军的机会,倒不如杀了她,然后再同样发布她被北齐掳走的消息。 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至于按照后续,兵临北齐边境的时候,再想方设法的解开这一场误会。 那时候,林家军已经上了贼船,想要下来就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李峥说起这些的时候,双眸满是对欲望的渴望和炽热。 萧为安转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她的命一定要留着,我已经答应了一个人了。” 377 完美发挥 林昔瑶从李峥的书房走出来,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一般。 明明身体没有受什么苦头,但却是精疲力尽浑身乏力酸痛的厉害。 在刚刚跟萧为安交锋的那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她几乎较劲了脑汁,也是超常发挥了自己的演技。 一直走出了书房范围,走在一条长长的回廊上,她这才敢长出了一口气。 等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林昔瑶这才有心思来想眼下的局面。 该怎么破? 王府守卫森严,几乎已经到了五步一岗十步一护卫的地步。 初十他们就算身手再厉害,也不可能将这偌大的滇南王府都摸了个清清楚楚,更何况还是李安宁所在的揽月居。 一般人都想不到她会藏在那里的吧。 一时间,林昔瑶愁眉不展。 她突然间很想宇文宸。 中午的时候在来福客栈那间上方看到的那个标记肯定错不了。 林昔瑶思前想后,越发觉得是宇文宸这几日住过的地方。 他既然来了滇南王府,那这几日会不会正面对上李峥呢? 自分别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昔瑶感觉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如果有他在,就是身处逆境,她也不会害怕,哪至于像现在这般,即使萧为安一个小小的试探就能让她汗湿几重罗衣。 想到宇文宸,林昔瑶心头越发的堵。 不过她天性乐观。 郁闷了一会儿之后,就换位思考了一番。 她将来要嫁给宇文宸,面对的刀光剑影只怕会比现在还要多,她不能一直活在宇文宸的羽翼庇护下,这一次就当时给自己的历练吧。 这样一想,林昔瑶心头的不安和紧张也淡去了几分。 她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眼看着就要转过前面的回廊,却因为走神险些撞到了迎面快步走过来的那人。 林昔瑶险险的停住了步子,可是下一瞬当她借着廊檐下那昏黄的八角宫灯看清来人的时候,她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甚至险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姑娘,没事吧?” 面容俊朗的秦景焕迅速退开一步并站稳了身子之后就立即真诚道:“我不是有意的,没吓着你吧?” 他的身量又长高了不少。 上一次在将军府的前厅见面,他问她是否愿意跟她离开楚王都那是非之地的时候,她还只到他的耳朵边,现在竟然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了。 依然是那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只容貌比起之前的稚嫩又深邃了几分。 就连声音都比之前沉稳了几分。 但林昔瑶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他就是她的表哥,林家姐妹外租家仅剩的唯一的亲人,秦景焕。 正因为是他,所以猝不及防的碰面才让林昔瑶惊讶不小。 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再见他一脸关切,林昔瑶已经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并按照规矩对他服了服身子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没事,是奴婢莽撞,险些冲撞了大人。” 萧景桓穿着一身褐色的官袍,光线暗淡,林昔瑶看不出这官袍代表的身份,但都已经入了夜,他能出入滇南王府,这里面代表着的深意让她不寒而栗。 “没事就好。” 秦景焕微微一笑,面上一片光风霁月。 “下次走路小心些。” 秦景焕避让在了一边,给林昔瑶让出了回廊。 这在林昔瑶看来,简直就是温润公子本尊! 要知道,她身上穿着的是滇南王府最下等的粗使丫头的衣服。 秦景焕既然出入滇南王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身份。 然而,他的眼神一片真诚和温润,并没有半点儿鄙夷和轻贱,对她说了抱歉之后甚至还主动给她让了路。 就算心头揣着一个大大的疑惑,林昔瑶也被秦景焕这一很自然的举动给温暖到了。 比起那种顶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名头实则却是带着虚伪面具的宇文铭来说,秦景焕担得起那温润如玉四个字才更让人舒服。 “大人请。” 就算秦景焕礼让,林昔瑶作为滇南王府的丫鬟也不能不守着规矩,她连忙避让在了一边,一副倔强的模样。 见状,秦景焕眸子微微一动。 他微微点了点头,在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之后,他急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便提起了步子朝着书房快步行去。 等他走远了,林昔瑶这才直起身子往回走。 刚刚她没有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这会儿秦景焕离开了,她才开始思考。 景焕表哥为什么会在滇南王府出现? 他若是被朝廷委派来这里的,上一次他来将军府也该跟自己提一句。 但是他当时好像什么都没有提。 林昔瑶心里突然有一丝惶恐。 她怕秦景焕会为了上位而投奔滇南王旗下。 眼下她虽然没有看到秦景焕在李峥面前的表现,但他能深夜出入这里就是一种有力的证明。 若是这样的话…… 一想到宇文宸接下来的动作就是铲除滇南王府一党,林昔瑶就开始头疼了起来。 虽然这是一种可能,但林昔瑶其实宁愿相信秦景焕不是那种人,虽然跟他接触的不多,也只是见过仅仅两次面而已,但林昔瑶觉得,他不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或者权势地位而出卖自己原则的人。 她从回廊处一路晕乎乎的往揽月居走,脑子里一片混沌,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本来就对滇南王府一点儿都不熟悉,再加上又是入了夜,还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走着走着,林昔瑶发现四周的景物越发陌生了起来。 她走错了路! 凌乱的思绪瞬间回神,林昔瑶打量了周围一眼,确定没有任何印象,便提起步子连忙朝着前面月牙形拱门口的侍卫走去。 只是不等她走近,就听见有人从那边走来。 “县主去了书房,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你那么快赶回去做什么?” “你不知道,这几天县主心情不好,万一回来找不到人,要拿人发火的。” “那也轮不到你头上不是,刚刚不是才看重了那个小蹄子吗?就让她去受去。”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往那拱门走的步子下意识一顿。 378 意想不到的人 林昔瑶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误打误撞的还听了一回墙角。 而且,被人嚼舌根子的对象还是自己。 她听的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自然当说话看到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也尴尬的很。 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 最后还是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道:“李妈妈,我刚刚跟着县主去了书房,回头来就迷了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你能不能捎带着我回揽月居?” 李氏身边跟着的正是之前因为林昔瑶的出现而被李安宁嘲讽的春枝。 也难怪她会和里是一起说自己的坏话了。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意外。 倒是春枝被她撞破了,面上划过一抹尴尬的红晕,好在光线暗淡,让人看不清楚。 “我带你去吧。” 即使心里汗颜,但面上依然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就算林昔瑶现在得了县主的赏识,那也是个下等的丫头,而她才是县主身边的一等丫头。 春枝看向林昔瑶的目光里褪去了刚刚的那一抹尴尬,取而代之的便是不屑和嘲讽。 林昔瑶也无不跟她一般计较,她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谢就跟在了春枝的后面。 李氏用眼神恶狠狠的刓了她一下,便转身从另外一条回廊走了。 林昔瑶跟着春枝一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回到了揽月居,而这一路上,她才算见识了滇南王府有多奢华。 光看王府的建造就已经远超了藩王的限制。 她之前想着心事,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偏离了揽月居多远。 只是不知道这李氏跟春枝去那么远做什么。 按理说她们是揽月居的奴婢,平时都是待在揽月居的,就算离开也不会多远,除非是跟在李安宁身边。 但李安宁这会儿在书房,去之前貌似也没有吩咐这两人做什么。 所以,她们两个是去哪里? 心头不解,但林昔瑶也没有要探究两人心思的闲工夫。 而且,她前脚才回了揽月居,就被李安宁叫过去了。 来叫林昔瑶的春柳眉梢间带着一抹幸灾乐祸,林昔瑶就知道李安宁这会儿心情肯定不好。 而且这怒火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然,才一进门就听李安宁冷声道:“小贱人倒是长本事了,我竟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手段。” 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心里,李安宁就用嘲讽的语气训斥了出来。 “来人,还不给我撕烂这小蹄子的嘴。” 话音才落,跟林昔瑶前后脚进门的春枝立即上前就要抓住林昔瑶的胳膊。 见状,林昔瑶连忙委屈道:“县主,敢为奴婢做错了什么?” 闻言,李安宁给了春枝一个眼神。 春枝立即放开了林昔瑶。 李安宁从位置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林昔瑶面前,眸子里带着冰冷的锋芒道:“你还有脸来问本县主了?” 她的眼神就像是刀子。 转瞬就能将林昔瑶给凌迟了。 林昔瑶心里叫苦不迭,惊讶这女人的妒忌心。 明明刚刚萧为安都解释了,只是怀疑她的身份,结果她转头来回了揽月居依然要对她撒气。 林昔瑶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再抬眸看向李安宁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涕泪涟涟的神情。 “县主这话从何说起?” “刚刚那公子已经说了,只是将奴婢认错成了什么人,奴婢这种蒲柳之姿在那公子和天仙一般的县主面前,哪里有够看的,那公子又不是个眼瞎的,怎么可能放着县主这等绝色不看,转而对奴婢有了兴趣?而且,奴婢私以为那公子对奴婢多留意了一分,恐怕也是想从奴婢身上观察一下县主,说明他对县主格外看重,不过不好当着您的面直接流露出来。” 林昔瑶一番“言辞恳切”的话倒是真的让李安宁愣了愣。 因为林昔瑶说的有道理。 有她这么一个美人在,莫说林昔瑶,就是她身边比林昔瑶还要美上几分的春柳都不可能入的了旁人的眼。 那萧为安又不是个眼瞎的,怎么可能看不上林昔瑶。 而且,在他确定这粗使丫头不是他们要找的林昔瑶的时候,眼神里分明流露的是厌恶和鄙夷。 李安宁看的分明。 若是遇到那种不可能的情况,等林昔瑶前脚从书房离开,她后脚就能让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也不会还等林昔瑶回了揽月居只是招过来教训了。 李安宁思绪转到了这里,便不由得想起了林昔瑶。 林昔瑶被萧为安掳来滇南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本来阿爹还没有打算告诉她,是她今天下午去书房无意间在外面听到的。 天知道她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高兴。 可是怎的又听他们说林昔瑶逃跑了。 李安宁气的连晚饭都没有吃下。 不过刚刚在书房里也听到阿爹和那二皇子说了,如今的秦川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任凭她林昔瑶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的出去。 这样一来,李安宁倒是十分期待等捉到林昔瑶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她一定要亲手撕烂了她那张勾引男人的脸! 想到这里,李安宁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狠辣。 她一转头就看到面前这粗使丫头一脸委屈的神情。 这样委屈可怜又巴结讨好的性子,怎么可能是那个骄傲的下巴从来都只看天上的女人? 李安宁觉得,那萧为安可能真的是眼神不太好。 “罢了,我也不过是问了你一句。” 有了林昔瑶做对比,李安宁觉得眼前这个眼巴巴的讨好自己甚至没有半点儿尊严的的粗使丫头格外顺眼。 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过,下次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安宁依然不忘在冷声威胁了一句。 林昔瑶连忙磕头谢恩。 在她垂下眸子的一瞬,眼底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儿刚刚的趋炎附势。 形式不由人。 能屈能伸保全了性命不挨揍才是硬道理。 她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至于李安宁,且让她再得意几天吧。 念及此,林昔瑶的态度越发恭敬了。 379 气恼 “你这梳头的手艺不错,打从明儿个开始你就来给我梳头吧。” 李安宁已经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在丢下了这句话之后,就用眼神扫了一眼林昔瑶。 一旁的春枝虽然满眼嫉妒,也不情愿,但还是提醒林昔瑶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恩。” 在这些下人心里,能从一个做洒扫的粗使丫头提上来给县主梳头,对她来说,那就是莫大的喜事和幸运。 林昔瑶已经做出了被惊喜差点儿砸晕了的表情,被春枝这么一提醒,她连忙谢恩道:“奴婢谢县主大恩。” 李安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林昔瑶起身行礼退了下去,在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出神的李安宁。 在外人面前温婉贤淑的李安宁实则心狠手辣脾气暴躁。 但这样对镜出神的样子,跟她的这两幅面孔都不匹配。 让林昔瑶有些意外。 是因为她不想嫁给萧为安吗? 这只是林昔瑶灵光一闪的猜测,她没有心思去探查李安宁的想法,今天从出逃到现在,她简直用尽了自己的智谋和力气。 这会儿身心疲惫,只想回房里好好睡一觉,再懒得想其他的。 好在李氏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尴尬还是别的原因,这一次再没有来找林昔瑶的茬儿。 莺莺被指派去后厨帮忙,林昔瑶一个人就先睡了下来。 她也没心思和力气再去梳洗,胡乱用帕子摸了一把脸就一头扎在床上睡下。 本以为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不会那么快入睡的,但事实上林昔瑶低估了自己的疲惫程度。 她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还是身边的莺莺将她叫醒了。 “海棠,海棠?” 林昔瑶一睁开眼,还处在朦朦胧胧的状态,甚至差点儿将莺莺认错成了海棠院里的水仙。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恍惚,觉得被萧为安从楚王都掳来滇南,再到自己溜出来又潜入了滇南王府的揽月居就好像是一场梦。 梦醒了,她还在海棠院。 “听说县主让你去给她梳头?” 莺莺昨晚在后厨帮忙,回来的晚了些,等她回来的时候林昔瑶已经睡了,但她被李安宁重用的消息已经在揽月居的丫鬟之间传开了。 “那你快点儿起来,县主很快要起床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昔瑶这才一个机灵从神游天外的状态回过了神来。 她还要去给李安宁梳头! 她都睡糊涂了,连这都忘了。 还好有莺莺提醒,否则的话,她去晚了让李安宁久等,只怕李安宁再好糊弄也会发火。 林昔瑶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起来,对莺莺道了一声谢之后就立即往主院奔去。 她前脚刚到,就见大丫鬟打开了房门对外面候着的几个二等丫头道:“县主醒了。” 话音才落,几个丫头端着热水毛巾鱼贯而入。 林昔瑶跟在了她们后面。 李安宁不知道是没有睡醒还是其他的缘故,神色有些恹恹的,眼角下还有一片鸦青。 在梳洗了之后,她就直接坐在了梳妆台前,等着林昔瑶给梳头上妆。 林昔瑶观察了一下她今天的面色,在涂了淡淡的一层脂粉,掩盖住眼睑的鸦青之后,林昔瑶同样给她梳了一个不逊色于昨天的发髻,再搭配一套流苏金步摇,配着她的衣服和容貌,只静静的坐在那里,都能给人一种步步生莲的曼妙体态来。 “县主,好了。” 林昔瑶让开了身子。 李安宁一抬眸就看到铜镜中明艳端庄的少女。 她眼前一亮,对林昔瑶越发满意了几分。 “还不错,回头去领赏。” 林昔瑶还在想着为什么是“回头”而不是现在就下去领赏,就见李安宁站起了身来朝外走去。 她走出两步,见林昔瑶还“呆愣楞”的站在那里,便不悦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陪我去书房。” 书房? 还要去书房!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林昔瑶被萧为安试探的都有阴影了。 这大清早的,早饭还没有吃,林昔瑶肚子都饿的咕咕叫就又被点了去书房作陪! 李安宁才起来,同样没吃早饭,能让她这么眼巴巴的赶过去的,不是萧为安还会有谁! 一想到那三个字,林昔瑶就感觉头皮发麻。 要是她现在解开了那最后一道禁锢也便罢了,至少大不了还能鱼死网破的拼一把,可让人头大的是,她根本就没有闲暇来冲破那一道禁锢。 昨晚她太累了。 林昔瑶发愣的这一瞬,李安宁就已经走了出去,她也只好无奈的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林昔瑶被人掳去了滇南的消息也才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昭庆帝的面前。 看到上面的一行奏报,昭庆帝的眼皮狂跳。 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人,竟然是被掳去了滇南。 滇南! 当那两个字在脑子里浮现的时候,昭庆帝额角的青筋直跳。 那一瞬,他恨不得将整个滇南王府都杀光了泄愤。 宇文宸前脚才离开了楚王都去滇南,将人好好的托付给他。 谁曾想,后脚林昔瑶竟然被人掳去了滇南! 这对昭庆帝来说,简直无比的讽刺。 他甚至觉得都没脸见自己的儿子。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不打乱宇文宸的计划,他偏又不能声张。 而且,林昔瑶被掳的这件事还万万不能传出去,这不仅事关一个女儿家的清誉,一旦传出去了,只会将林昔瑶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昭庆帝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怒气,他沉声对身边剩下的唯一的一个暗卫道:“去将常远叫来。” **** 同一时间,宇文铭也收到了消息。 “她被掳去了滇南?” 最近面色面色阴沉的他眉宇间越发多了几分肃杀的味道。 即使他已经在极力扮演好谦谦君子的身份,但那眼角眉梢间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刺目的锋芒来。 “是。” 鬼刀简明扼要的应答,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宇文铭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密函。 在他的掌下,还有一封奏报。 380 睡迷糊了 是关于昔日李云裳的贴身丫鬟兰心的。 本来也是个不起眼的丫鬟。 只是因为是她身边的人,被她格外看重,宇文铭自然会多留意几分。 当初在她死后,那丫鬟也顺便被相府的主母刘氏给清理了出去。 据探子回报,是被卖入青楼生死未卜。 宇文铭当然不会闲的去关心一个丫鬟的死活。 是自李云裳死后,林昔瑶闯入了他的视野,她给他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重。 甚至几次言语间还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宇文铭早就派人去查她了。 查着查着,就查到了兰心的身上。 他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找到了兰心并将她带在了自己身边。 而兰心还甘愿为了林昔瑶进宫陪伴宇文淳! 而兰心那样一个只对李云裳忠心耿耿的丫头,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又怎么会为了她而甘愿入那吃人的皇宫做眼线? 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宇文铭是不信的。 “殿下,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动身去永宁侯府了。” 陈更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宇文铭又是这般失魂落魄的状态。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了,最近他就经常这样的状态。 至于为什么,作为陪在宇文铭身边好几年的亲信,他自然是知道的。 该提点的都已经提点过了,已经吃了几次暗亏的他却不敢再僭越了,只得假装没看见,随口出声打岔。 今日是永宁侯王远知的寿辰。 上一次王老夫人的寿辰因为王采薇和林昔瑶的事情闹的很没面子,所以这一次永宁侯府办的格外热闹。 再加上跟宇文铭的婚期定下来了,一时间,永宁侯府风头正盛,也最是收揽人心的好时候。 作为准女婿宇文铭,是不可能缺席的。 听到陈更的声音,宇文铭这才回过了神来,他将那两封密函压在了案几上便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 他人虽去了永宁侯府,但整个心思都还在那密函上。 以至于跟那些官员推杯换盏的心思都没有。 喝了两口闷酒之后,听着周遭的喧嚣,宇文铭越发胸闷。 趁着出来醒酒透气的功夫,他沿着回廊往前面的花园走了几步。 过了花园,有一处阁楼,此时阁楼上坐满了王都中的贵妇,对面戏台早已经备好,戏班子也已经敲了锣准备开场。 宇文铭走到花园的时候,那边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正好传了过来。 他不假思索便听出来,唱的是庄周梦蝶的一段。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宇文铭本来没有留意这些,只觉得吵得很,他想转身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思绪却不由得像那庄生梦蝶上多想了想。 戏子咿咿呀呀绕口的唱腔和台词逐渐转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故事铺展在宇文铭的面前。 庄周在梦里变成了蝴蝶,一觉醒来,不知道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蝴蝶。 李云裳。 林昔瑶。 李云裳。 林昔瑶。 …… 这两个人的身影便在这时候不断的在他脑子里浮现。 在灵光乍现间,宇文铭的心头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且荒谬的猜测。 这猜测才从脑子里浮现出来,他整个如遭雷击,僵立在了当场。 一种从未有过的欢喜和顿悟让他如释重负。 可转眼间,刚刚的欢喜有多热烈,下一瞬肺腑的痛楚和悔意便有多汹涌。 在这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巨大情绪起伏下,宇文铭胸口一窒,一股腥甜便这样从嘴角溢了出来。 “殿下,您没事吧?” 一直都紧跟在他身后的贴身侍卫连忙上前询问。 宇文铭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这时候,他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耳朵边嗡鸣声不断。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抓住了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可眨眼间就烟消云散,他什么也没留住。 宇文铭这一刻才真正体会了一个词语,叫做焚心噬骨。 “快来人,找御医!” 护卫见他不应,面色也苍白的可怕,便立即转身吩咐了后面跟着的小厮。 花园里的动静太大,惊扰了不远处阁楼上看戏的一众贵妇和闺秀。 王采薇几乎是在宇文铭出现在花园里的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她压抑住心头的雀跃在等着,猜测着心上人是来找自己的。 但她没有想到,宇文铭才走出了几步就要转身往回走。 王采薇还来不及失望,就见他面色突然变了,就连他身后的护卫都大惊失色。 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羞耻和矜持,连忙丢了身边的闺蜜直接提着裙摆,不管不顾的从阁楼上跑了下来。 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竟比就在外面吃酒的太医院张院首还早了一步。 “二郎,你没事吧?” 王采薇气喘吁吁的开口,连额头上的汗珠子都顾不得擦。 这会儿功夫,宇文铭已经冷静了下来,一听到王采薇的声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眉。 眼底里划过一抹厌恶。 但在转身对上王采薇眼神的一刹那,他眼中的厌恶瞬间褪去,但也没有多少往日刻意掩饰的暖意,他淡淡道:“无妨。” 言罢,不等王采薇再开口,宇文铭已经直接转过了身去大步离开。 见到闻讯赶来的御医院张院首,他同样淡淡道:“不必了。” 王采薇那句关切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看着宇文铭没有半点儿留恋的背影。 之前一直都笼罩在她心头的猜测又一次浮现在了脑海。 恰巧这时候,她花重金买通的宇文铭书房的一个打扫奴才让人给她传了两封拓写下来的的密函来。 王采薇连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迅速将那密函一目十行的看了。 看到最后,她的面色苍白如纸。 攥着密函的手也有几分扭曲的弧度。 她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吐出的这三个字。 带着无尽的杀意和不共戴天的凌然。 “林昔瑶!” 381 庄周梦蝶 话说林昔瑶一路心怀忐忑的跟着李安宁又一次来到了滇南王府的书房外。 只是这一次外面的守卫又加了不少。 昨天夜里李安宁走近了就被邀请了进去,今日不知道里面在商议什么事情,让李安宁都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才进去。 林昔瑶一想到昨天萧为安的试探就头皮发麻,生怕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会再一次敏感起来。 万一再一次试探,她不能肯定自己能在他那双犀利的眼神下躲过第二次。 而且,昨天萧为安这样试探她,就已经让李峥警觉了,万一这人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思…… 想到这里,林昔瑶觉得这书房就像是又给她设了一道鬼门关。 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李安宁怡然走进了书房。 萧为安和李峥依然按照昨天的座位落座。 萧为安的表情甚至连坐姿都没有什么改变。 不同的是这一次李安宁进来的时候,他连眼神都吝啬给予。 “爹爹。” 李安宁乖巧的行了一礼。 似是感觉到萧为安的冷淡,李安宁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自然,她的情绪也低落了起来。 李峥面色如常,他对李安宁招了招手,笑道:“你刚从王都回来,这两日就好好歇歇,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管家。” 李安宁笑着点了点头。 看似做父亲的关心李安宁,林昔瑶却听出了一丝异样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滇南王府的王妃,也就是李安宁的母亲还在,若是有什么需要,李峥也该是交代王妃去为她置办。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林昔瑶也没有多想。 毕竟在萧为安的眼皮子底下,就算这人再没有留意她一眼,她也没有自己作死要在他面前走神露马脚的愚蠢。 李峥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李安宁说了两句话,萧为安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李峥的面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他干咳了一声,只得先对李安宁道:“爹爹这会儿跟公子还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休息吧。” 闻言,李安宁眸子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的欢喜多一点,还是那一抹失望和担忧多一点。 她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行礼,却听外间护卫来报:“王爷,贵客到了。” 话音才落,李峥眉梢微微蹙起。 一直都在神游天外不在状态的萧为安的神色也终于有所松动。 林昔瑶的心却蓦地紧张了起来。 什么贵客? 看这两人的表情,来人应该是很特别的。 她担心宇文宸,自然也就关注滇南王府的动静。 所以,眼看着李安宁已经行了礼要往外走,林昔瑶心里祈祷着她走慢一点儿,至少让她听听这来的“贵客”是谁。 但李安宁倒是一点儿都没有留恋的意思,她转身就往外走。 林昔瑶只得跟上了春柳,一起跟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了书房,才走到中庭,就看到一人穿着一袭墨色锦袍,气质如玉从容而来。 在看到那人的一瞬,林昔瑶感觉心跳都蓦地漏掉了一拍。 不是因为欢喜或者紧张。 而纯粹是因为意外。 而这种意外在稍稍一想之后,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在看到他之前,林昔瑶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时候显国公府的小公爷,那个被称为楚王都第一世家公子的刘陵,竟然会出现在滇南王府,这个看起来跟他毫不相关的地方。 一看到刘陵,林昔瑶感觉心都像是被人攥紧了一般。 不过有了在萧为安面前完美的伪装,就算这时候她心头紧张疑惑等复杂的情绪差点儿乱了心神,但到底表面上她依然沉稳从容,没有让人看出半点儿异样来。 刘陵在跟李安宁迎面走来的时候,还微微欠了欠身子,谦谦有礼的打了招呼。 不过李安宁对刘陵倒是没有什么别的不同,只含笑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才走出了庭院,李安宁突然转头对林昔瑶道:“你先回去吧。” 言罢,她一转头,扫了一眼旁边的春枝道:“跟我走一趟。” 就连来到李峥的书房重地,李安宁都不避讳带着林昔瑶,可见并没有将这个粗使丫头放在心上,也压根儿都没有想过她会生出别的心思。 但这时候竟然要将她撇开,单独带着春柳离开。 这让林昔瑶疑惑不已。 是什么事情比来到书房窥探李峥的要事和机密更重要,更保密? 心头不解,不过李安宁既然已经吩咐了,林昔瑶自然点头应下。 目送着李安宁携着春枝转身离开之后,林昔瑶也转身从回廊的另外一头往回走。 不过她的步子放的很慢。 从昨晚到现在,这滇南王府的事情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先是秦景焕会出现在这里,今早竟然连刘陵都来了。 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林昔瑶没有能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也不能贸然猜测,毕竟之前她对朝政上的事情了解不多。 现在再没有什么比保证自己安全更重要了。 她只有安全了,才能让宇文宸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必因为她束手束脚。 若是因为自己而耽搁了宇文宸的大计,林昔瑶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脑子里粗略的将这些事情都过了一遍之后,林昔瑶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回去解开自己身上最后一层禁锢。 然后再去接触秦景焕。 她潜意识相信秦景焕的人品,所以,就算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秦景焕会跟滇南王李峥同流合污。 或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林昔瑶寻思着等自己身上的功夫恢复了,再找机会去接近他,她现在就在滇南王府,而且又是在李安宁的身边做事,总有机会能碰见他的。 这样一想,林昔瑶越发加快了步子往回走。 只是老天爷像是听到了她的心思一般。 根本就不用她专门去寻,在她转过了回廊,才路过前面一个小庭院的时候,竟然看到那一抹俊逸挺拔的身影穿花拂柳而来。 林昔瑶脚步走的又急又快,不过这一次一看到他,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她立即顿住了步子等在了铺着鹅卵石的路边。 382 他的小妹 秦景焕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岁上下护卫,跟他一样有着挺拔俊朗的气场,不过容貌上比他差了一些。 一看到她,秦景焕也停住了步子,他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意,温和道:“又见面了。” 林昔瑶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记得自己。 她垂眸行礼道:“奴婢给大人请安。” 秦景焕摆了摆手,示意林昔瑶无需多礼。 林昔瑶刚刚只想着要找机会接近秦景焕问问,但现在就这样措不及防的遇到了,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尤其是秦景焕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卫。 她也不知道那护卫是秦景焕的人还是李峥的人,当然不敢贸然犯险。 眼看着秦景焕已经从她身上转移了目光,他提起了步子要往前走。 错过了这一次,下次再找他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林昔瑶心头一紧,拢在袖子下的手用力捏了捏,她正在想着该怎么开口,却见才提起步子的秦景焕却突然转过头来,对她微笑道:“你面色不太好,可是昨晚受了凉?”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咯噔。 她下意识抬眸,那一瞬间,对上了秦景焕带着真诚的关切眸子。 一时间,林昔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秦景焕却以为自己贸然开口是吓到了人家小姑娘,见林昔瑶呆愣了一下,他连忙微微一笑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昨晚见你衣裙都湿透了,我便猜测应是在书房那边受了主子的气。” “县主的脾气不太好,在她手下做事,难免会受些委屈,你以后要更小心仔细些。” 秦景焕一番善意的提醒让林昔瑶诧异不已。 这人心思果然细腻,而且有君子风度。 昨夜虽然光线暗淡,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被茶水泼湿了的狼狈衣裙。 而那时候,他目光正直且始终与她眼神持平,没有半点儿的侵犯。 而且,当时还考虑到她尴尬的状态,对此并没有多言,今日也是因为看到她面色苍白,才因为关切而多嘴解释了这一句。 因为这一番话,林昔瑶对这个秦景焕表哥越发高看了几眼。 她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眼睫毛如蝶翼般扑闪,再抬眸看向秦景焕的时候,已经将刚刚的诧异褪去,换上了满满的感动:“谢大人关心,奴婢没事的。” 秦景焕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什么,他轻叹了一声,又道:“不知怎的,看到你,我就下意识想起家中的小妹,她也跟你这般年纪。” 言罢,秦景焕似是察觉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他怎么突然跟一个陌生的小姑娘说这些。 不过,他本来也是怕自己的关心会让小姑娘误会,便多解释了这一句。 言罢,秦景焕笑着看了林昔瑶一眼,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林昔瑶这才抬起头来,转身看向他离开的背影。 他在家中的小妹…… 指的是她吗? 林昔瑶记得,他是家中独子,并没有什么表妹。 而他也没有必要跟自己说谎,更何况,刚刚他说起小妹时候的神情那般真诚。 所以,林昔瑶有理由相信他说的是自己。 能时刻将自己这个表妹当亲妹妹一般记着的表哥,林昔瑶觉得,无论他现在是在哪一方阵营,他都不会伤害自己。 这就够了。 书房这边,林昔瑶跟着李安宁前脚走,刘陵后脚就进了书房。 “见过王爷。” 刘陵从容行礼,面上依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做派。 虽然暂时同盟,但毕竟还是站在对立面的,不过李峥的表情依然随和,“刘小公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请坐。” 刘陵含笑点头,才落座就有丫鬟上前奉茶。 他接了过来,却并不饮下,在略去了李峥探究的目光之后,刘陵直接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萧为安,“公子可记得是怎么答应我的?” 萧为安的面上露出了难得的愠色。 他抬眸直视着刘陵的眼睛,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道:“我只答应了宇文昊会将她安然无恙的送来滇南,最后她还是在滇南的地盘上出事的,到现在连一个弱女子都没有找到,小公爷也应该不是要找我兴师问罪吧?” 萧为安这句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李峥 李峥面色一沉,再维持不住虚伪的假笑,他挑眉看向萧为安道:“那公子怎么不说是你对我有戒备,所以人一到了秦川并没有立即带过来,而是自作主张去了什么客栈。” 李峥坚定的认为,若是萧为安一下了秦川码头立即带着那林女进王府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他的眉宇间已经带上了一抹不耐。 刘陵也道:“听王爷这么一说,我是不是可以怀疑公子其实另有盘算?毕竟林昔瑶只是一个弱女子,又在公子的手下,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逃出去了,而且还出动了整个滇南王府的力量都找不到。” 会不是是他贼喊捉贼! 私下将林昔瑶藏了起来,明面上却还让整个滇南王府为了找一个女忙的人仰马翻。 刘陵的这句话戳到了萧为安的心口。 他眸色一冷,直视着刘陵,一字一句道:“那小公爷觉得,我抢你一个林女能有什么盘算?” 他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杀气。 然而,即使在面对这般凌厉的气势威压下,刘陵也不见有半点儿惧意。 他眸中的冷意同样没有减退半分。 见这两人从一进门开始就已经是剑拔弩张的状态,最后还是李峥出面打圆场道:“两位都别争了,我相信两位不会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 “不过是个林女。” 李峥想起林昔瑶来,就恨的牙痒痒,一开始还打算利用她的身份来掌控整个林家军,既然现在她已经逃离了自己的掌控,他也就不客气了。 这样一想,李峥眸色越发透着一股冷意和阴沉。 他扫了一眼身边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沉声道:“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把她彻底抹去。” 383 小公爷刘陵 话音才落,刚刚才不对付的两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看向李峥。 在那一瞬间,李峥同时感觉到了这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场。 都是对准他的! 他心头冷笑,面上不屑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今天若是再无功而返,这女人便是真的有些本事,我滇南一切准备妥当,万不能在这个关口出了岔子,前日我就已经让人给西川送信了,明日也该有回信了,断不能让她出现在林家军面前,为了以绝后患,只要发现她的踪迹,哪怕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这一个。” 说到最后的时候,李峥的眸中已经满是凌然的杀意。 话音才落,萧为安突然轻嗤一声道:“你要是能找到她才能杀了她,而且,你一个偌大的滇南连个女人都找不到,传出去了会不会太丢脸?” 他一如既往的嘲讽和毒舌。 李峥眉心一跳,不等他开口,刘陵也在一旁道:“二皇子有令,万不可杀林女,若王爷还想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来的话,还请慎言。” 李峥就弄不明白了,不过一个女人,为什么这些人要调转矛头来指向他。 他尚未起事,这两方背后代表的势力都是他暂时不能得罪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再给自己树敌。 这样一想,李峥面上的怒气便也消退了大半。 他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哪怕刚刚才被萧为安顶撞,转眼的功夫他就又能对萧为安笑着询问道:“那公子可有什么办法将她找出来?” 听到这句话,萧为安十分想翻白眼。 他要是有办法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 那女人到底去了哪里? 直觉告诉萧为安,她一定还在秦川城。 这时候,渡口和城门口的搜查是最严的,她不可能混进去。 可若是在城里的话,她又会在哪里? 秦川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昨天下午他是跟在李峥身边亲眼看到那些士兵的搜查效率的,在那样紧锣密鼓如天网一般严苛的搜查下,萧为安觉得不可能查不出来。 但事实摆在眼前。 这让他恼怒的同时,也很困惑。 正想着,外间响起了脚步声,有个护卫来报:“王爷,城里从今早起的一轮搜查结束,依然没有所获。” 没有所获的潜台词就是……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萧为安那双略显秀气的眉微微蹙起,这结果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昨天那般盘查都没有找到,过了一晚上,只怕更难找到了。 他没有多少意外,但这护卫的一句话在电光火石间让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这念头才冒起来,萧为安眉梢舒展,那双狭长妖冶的丹凤眼里带上了一抹笑意看向李峥,道:“王爷确定将整个秦川城都搜查过了?” 闻言,李峥放下手中的茶盏,扫了萧为安一眼道:“刚刚公子不是听到了吗?” 对面坐着的刘陵半天没有说话,在听到萧为安这句话,又见他流露出了这样的表请,刘陵一下子就想到了萧为安这一瞬的心思。 他没有开口,只沉默的盯着面前的三尺空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为安只淡淡的扫了刘陵一眼,便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对李峥道:“那,您的王府呢?” 李峥本来对萧为安阴阳怪气的态度有些不悦的,可谁曾想听到这句话之后,他神色一怔。 也终于反应过来,确实漏掉了滇南王府! 世人都说,越危险的地方才是越安全的,那林女未必不会这么想! 就算他对自己王府的守卫很自信,但为了稳妥起见,李峥大手一挥,招来了在外面候着的亲卫道:“去,将整个王府给我一寸寸查起来,每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 宇文宸也是在这一天上午收到了来自滇南的线报。 跟昨夜传回来的一条模糊的情报不同,今次的消息又详细了许多。 李峥在全程搜查一名女刺客。 而且,萧为安昨天下午就陪在他身边。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刺客能让他们两人如此重视暂且不提,宇文宸放在李峥身边的眼线同时回报,这两日李峥根本就没有遇刺。 那他们是在找什么人? 而且还是个女人。 想到这一点,宇文宸的眉心就狂跳不止,仿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他的心也没有来由的一阵慌乱。 就在这时候,十五来报:“主子,在西川码头附近发现了我们的人留下的标记,一路去了秦川方向。”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最近秦川西川之间的暗卫联系紧密。 宇文宸不以为意,然而,下一瞬却听十五又道:“属下刚刚查证过,不是我们西川和秦川之间的暗卫留的。” 闻言,宇文宸一怔。 那一瞬,似是有什么东西从胸腔喷涌而出。 自己的暗卫留下的标记,却又不是这一带暗卫留下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他留在王都里的暗卫留下的。 可王都的暗卫给他送密函都有专门的标记。 排除了送密函这一个可能,宇文宸在第一时间想到王都出事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林昔瑶的身影。 她的一颦一笑都如此清晰,再加上这几日他的心神不宁,一个不好的猜测从他心头冒了起来。 只是这猜测才划过心头,宇文宸的呼吸一窒,似是有人攥紧了他的心脉一般,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瑶瑶。” 这两个字如春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宇文宸心头的钝痛减轻了半点,但心头的紧张和担忧就像是一根针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终于回复了理智。 他抬手点了点案几上才处理了一般的密函,抬眸对十五道:“西川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处理了,我要速去秦川。” 不管那猜测是不是真的,他都要亲自去确定一番。 如果是他多想了,那自然再好不过。 如果真的是她…… 宇文宸不敢想,那个念头才在脑子里稍稍一过,他都能吓的魂飞魄散。 他甚至来不及等十五的回答,一撩衣摆,站起来就往外掠去。 384 争执 林昔瑶才回了房间,住在一起的几个姑娘都已经出去忙活了,她一个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打坐冲破最后一层禁制。 一开始很不顺,但渐渐的,等她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之后,内力就开始乖乖的在她体内游走了起来。 眼看着就能试着突破一下那一层禁制,谁曾想,在紧要关头,李氏的一句话打破了林昔瑶的心境, “你个死丫头,怎么还在这里偷懒?” 林昔瑶冥想的太投入,以至于李氏都走到了院子门口听到她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 好险她背对着门口,从李氏的角度看不出来她是在做什么。 被李氏那一声厉声斥责,刚刚调转了混身上下所有内力准备突破的的林昔瑶差点儿走火入魔。 她蓦地散去了内力,却被内力反噬。 林昔瑶只觉得肺腑一阵翻江倒海,下一瞬便有一口腥甜自喉头涌出。 不过镇定如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将那一口心头血咽下,转头就对着气势汹汹赶来的李氏微笑道:“县主让我先回来,我看又没有别的事情做,所以……就……” 说到这里,林昔瑶低着头,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 自知道她是被张管事安排进来的,李氏就看她格外不顺眼,如今又是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博得同情,她自然越发不喜欢。 “偷懒就偷懒,还好意思找借口,我要是你,真恨不得一头撞死,也好过在这里假惺惺的恶心人。” 李氏见林昔瑶一直都是低眉顺目的模样,便越发欺辱她。 林昔瑶肺腑里像是在那一瞬间被那一道内力给拉扯的生疼。 她不愿意在这时候生事,要是跟管事闹开了,最后吃亏都还是自己。 “李妈妈,我下次不会了。” 她红着脸,乖巧的保证。 李氏的面色这才稍稍好了一点,她也才记起来自己回来的目的。 于是乎冷眼瞪着林昔瑶道:“刘护卫叫所有下人都去前院集合了,要不是找不到你,我还懒得费这功夫呢。” 言罢,她恶狠狠的刓了林昔瑶一眼,便扭着水桶粗的腰转头走了。 林昔瑶还不清楚这滇南王府下人们的规矩。 她连忙跟了上去,状似一点儿都没有将刚刚李氏的辱骂放在心上,一脸认真和好奇的看着李氏道:“李妈妈,我刚来不懂规矩,我们这是去前院做什么?平时每天都要去前院集合吗?” 闻言,李氏根本就懒得搭理她,但见她一双恳求外加崇拜的小眼神,李氏心里就算是再膈应,也喜欢表现自己,当即便道:“你想得美,平时你这种粗使丫头哪里有机会去前院。”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头咯噔一下。 突然间冒出来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她压下心头的紧张和不安,继续对李氏用崇拜的语气道:“李妈妈懂得真多。” 李氏眼底里的嘚瑟和讥诮也越发明显。 林昔瑶跟着她走过了一处水榭,见四周没人,又压低了声音故作好奇道:“那为什么我们今天要去呢?” 李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很不情愿道:“主子们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言罢,李氏不经意的目光划过林昔瑶的面上,然后那双精明的眼珠子蓦地一转,就落到了林昔瑶的眼底。 “我听说,是在找什么可疑的人。” 说起来,这两日进府的新人,眼前这个丫头绝对逃不掉。 这样一想,李氏眸子里划过一抹看好戏的讥诮。 林昔瑶却在那一瞬间看懂了。 她连忙一把拉住了李氏的袖子,柔声道:“我是张管事带进来的,有户籍有身份,而且家里所有的情况张管事都是亲自去查的,如果有人要污蔑我的话,张管事也脱不了干系。” 这句话看似是在闲谈,实际上是在威胁李氏。 让她最好别火上浇油。 林昔瑶知道李氏恨她,她就怕这李氏到了前面院子就趁着这个机会指证自己是可疑的人。 虽然这人明明什么都没看出来,纯粹是带着个人的恩怨。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滇南王府任何有资历的下人说的话恐怕都会被重视。 只这样一想,林昔瑶就感觉心头凉凉的。 她脚下的步子一顿,突然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看着李氏。 “怎么?你该不会真的是那个可疑之人,这就害怕了吧?” 林昔瑶确实有些害怕。 她能想到的藏身地点,以萧为安那把敏锐的性子,肯定也能想到。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滇南王府的反应这么快,竟然这就开始盘查了。 她还没有等到初十他们来找她呢。 而去她身上的内功禁制不但没有除去,刚刚反而还被内力反噬受了不小的内伤。 林昔瑶郁闷的紧。 万万不能在这时候被人搜查出来。 她就怕那张管事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这样一想,林昔瑶决定要找那张管事好好说道说道,至少给他提个醒。 “我怎么会害怕,我行的正坐得直,张管事那样精明的人,也不可能为了我这样的小丫头而把性命拿出来当儿戏不是?” 她明知道李氏在乎张管事,所以故意这样一说。 果然,话音才落,李氏的面色便又难看了几分。 “别以为你扯出张管事来就万事大吉了。” 李氏冷冷的盯着林昔瑶道:“就算把你推出去了,他也是没事的,他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下等奴才,又怎么可能因为你一个粗使丫头就被牵连。” 其实,李氏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但她不能在林昔瑶面前输了气场。 林昔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轻笑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李妈妈,你比我更清楚这王府里的规矩,刚刚你都说了,平时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的将所有下人都集中到前院的,所以,这一次肯定非同小可,若是我被人污蔑了的话,那张管事……” 后面的话林昔瑶没说,但已经收到了预料之中的效果。 李氏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有些心虚道:“谁平白无故的污蔑你,只要你自己行的正坐得直。” 385 集合 言罢,她再不看林昔瑶提起步子就往前走了,都不肯等林昔瑶一下。 而林昔瑶也没有跟着她的方向。 她一转身子,就朝着那一日张管事带着她经过的那一排下人房走过去。 张管事就住在那边。 希望他这会儿就在那里。 林昔瑶心里紧张,脚下的步子也走的快。 这时候,到处都是听到消息往前院赶的人,大家的步子同样都很快,所以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妥。 林昔瑶一路急匆匆来到了那一排下人院,正打算拉个人去传个话,就看到张管事跟着后厨的许管事并肩从里面走了过来。 一看到他,林昔瑶心下的紧张也稍退了几分。 她连忙对着同时看到她的张管事挥了挥手。 张管事快步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一抹疑惑道:“你不去前院,跑来男丁这边做什么?” 林昔瑶看了一眼旁边的许管事,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两句话想单独跟您说。” 林昔瑶顶替了晴娘的事情只有张管事一个人知道,为了避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所以,许管事跟李氏一样,也将林昔瑶当成了张管事要娶的姑娘。 他也是个识趣的,开了一句玩笑便转身离开了。 这会儿这一排下人房的人都已经出去了。 林昔瑶往院子里走了几步,趁着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张管事道:“张管事,我听说前院在盘查可疑的人。” 张管事身份比林昔瑶高,而且又是府里的老人,消息自然也比林昔瑶灵通。 他点头道:“是又如何?你老老实实的当差,别的不要去管。” 看样子,这人还没有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林昔瑶干咳了一声,又道:“我还听说,这两日进府里的人不过十几个,可是我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张管事你是知道我的,但别人不知道,万一盘查起来……最后查出来我是顶替了晴娘,最后本来只是简单的一个顶替妹妹来上工却变成了一个可疑的人,那时候不但我小命不保,带我进来的您也要跟着受牵连。” 林昔瑶一番话有理有据,直听的张管事后脊梁直冒冷汗。 他怎么就没记起来这件事。 如果真的查到海棠的身份上的话,本来只是一件简单的事,就如林昔瑶所说,因为隐瞒倒成了最可疑的事情。 那时候…… 他在王府多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但也多少摸清楚了滇南王府主子们的脾气,可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的。 今天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来搜查,多半是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人的狠辣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张管事的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林昔瑶见达到了警告目的,便又道:“不过张管事放心,这件事整个滇南王府只有你我知道,晴娘入府的一应事宜都是你办理的,所以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我肯定不会说出去,也不会连累你的。” 听着林昔瑶的保证,张管事的面色这才好了一点,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林昔瑶嘱咐道:“这件事务必保密!” 林昔瑶点了点头,身后的回廊响起了脚步声,林昔瑶看了张管事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林昔瑶便迅速转身往院外走。 才走出院子,却碰到了过来寻张管事的李氏。 一看到她竟然在这里,李氏的眸子里瞬间染上了一层寒芒。 “小贱蹄子,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这句话说的倒是奇怪了,男丁的院子她确实不能来,但李氏也同样不能来。 她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自己! 不过这会儿林昔瑶不愿意跟她多做纠缠,万一彻底将她激怒了,她直接不管不顾跑去前院乱说一通…… 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刚刚来有件事想问问张管事。” 林昔瑶面上带着一抹尴尬,对李氏行了礼也不等李氏开口就匆匆跑开了。 剩下的安抚李氏的事情就交给身后的张管事了。 林昔瑶不熟悉滇南王府的环境,但这时候根本就不用去打探去前院的路。 因为各个院子的丫鬟小厮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走。 林昔瑶跟着就来到了前院,并且在人群里眼尖的看到了莺莺。 这院子已经被重兵层层把守,为首的那人就是昨日昨日林昔瑶在书房里看到的那个侍卫长。 此时他在不停的催促着各个管事去找人。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各个院子里的管事将自己手下的人都归拢到了一起,确定无误之后,这才开始盘查。 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来。 等到轮到揽月居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当侍卫长拿起揽月居的人员册子,一一比对,最后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魏晴娘。” 林昔瑶浑身汗毛一起,连忙应声出列。 那侍卫长随口问了一下晴娘的情况,林昔瑶是事先都已经问好了,所以对答如流。 就在那侍卫长叫道下一个的时候,却听她右后方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你不是叫海棠吗?” 声音不大,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包括那侍卫长,他一抬眸,那双犀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看向林昔瑶的双目。 林昔瑶早就已经练就了八风不动的本事。 她面上从容镇定,对刚刚那个想将祸水往自己身上引的春枝微微一笑道:“春枝姐姐有所不知,进府的时候张管事说晴娘这个称呼土气,配不上揽月居的风雅,怕县主不喜欢,便让我改了海棠。” 闻言,无辜躺枪的张管事刚刚因为春枝的一句话而提起来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他对上侍卫长那双探究的眼睛点了点头。 见状,侍卫长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春枝又道:“反正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辩解就怎么辩解。” 这女人是对自己有多恨,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都要将这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林昔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见那侍卫长突然摆了摆手 386 被针对 春枝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头。 “别说了。” 侍卫长早已经见惯了后宅这些斗争,他淡淡的扫了春枝一眼,便道:“她是昨日王爷和贵客亲自确认过的,不会有问题。” 听到这句话,春枝眼底里划过一抹不甘和恨意。 而林昔瑶这时候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所以,昨天被萧为安那一番惊险的试探,实际上还是因祸得福了? 他亲自将她排除在外,这些侍卫当然也就下意识的相信了她的身份。 本来以为不会有这么轻松的,结果竟然大大的超出了林昔瑶的意料。 她自然是欢喜的。 连忙给那侍卫长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莺莺已经比林昔瑶早一步通过了排查。 这会儿正在院外等她。 两人相携回了揽月居。 一走进院子,才发现揽月居的下人房被人搜查过了。 原来,她们刚刚被关在前院盘查的时候,后院的搜查也已经开始了。 林昔瑶庆幸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别的可疑的东西。 不等她暗自松口气,就听见李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 莺莺是被李氏训斥惯了的,也很害怕她,听到她的声音都已经开始在发抖了。 “我这就去。” 林昔瑶连忙拉着莺莺要去收拾,却又听李氏道:“慢着!”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转头,就听李氏道:“你跟我来一下。” 这个“你”说的是林昔瑶。 林昔瑶对莺莺点了点头,就跟上了李氏的步子出了院子。 她带着她一直来到揽月居的小厨房,然后指着灶台上还冒着热气的汤道:“县主让给贵客住在明月居的贵客送去。”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咯噔。 为什么是她! 偏偏是她! 她压根儿都不知道明月居在哪里,而且那贵客指的到底是萧为安还是刘陵? 林昔瑶微微一想,觉得以滇南王李峥这么明显的意图,显然是萧为安的可能性更大。 她才不要给那人送去! 好不容易才从他手上躲过一劫,林昔瑶才没有勇气继续在他面前晃。 “李妈妈,我不知道路,能不能叫别人去?” 闻言,李氏冷眼瞪了她一下,恨恨道:“是县主让你去的,可不是我要指挥你去,看样子我也指挥不动你了。” “李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路。” 李氏冷哼了一声,鄙夷的扫了林昔瑶一眼,便扭着腰准备往外走:“不知道路就不会问吗?你长一张嘴巴就只会讨好男人吗?” 这就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相死的心都有了。 要是一开始她没有吸引了李安宁的注意力,也不会被带去书房,遭到那一番试探和揣测,现在更不会点了她去给萧为安送东西。 但当时的情况她若不出声讨好李安宁的话,只怕她和莺莺都会受罚,少则被痛打一顿板子,重则被逐出去。 所以,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和后悔的机会给她。 “还愣着干什么?” 李氏催促道:“汤凉了就不好了。” 李安宁的吩咐,林昔瑶当然不能不听。 即使不情愿,她也只能用托盘小心翼翼的端着那一盅汤往外走了。 “小心着点,别洒了,到时候县主怪罪下来,我可不担待。” 李氏倚在门边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点了点头,便快步去了。 她心里只祈祷萧为安能像今天早上那般,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林昔瑶出了小厨房,找了个丫鬟问了一下大致方向,便提着步子去了。 滇南王府虽大,但修建的也极有章法。 林昔瑶在丞相府和将军府住久了,自然也能猜到贵客一般在哪个位置。 她提着一颗小心,一路上问了两回,这才终于来到了明月居的匾额下。 门口有几个护卫在守着,这护卫都是滇南王府的人,自然是向着李安宁的,林昔瑶说明了来意就被放了进去。 一进院子,正房有四个守卫,这四个林昔瑶都是见过的。 正是那一路上挟持着她来滇南的萧为安的亲卫! 这时候,她万分庆幸宇文宸给了她这张面具。 顶着这张面具,这几个不似萧为安那般敏感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身份或者不同来。 “站住!” 一声冷呵打断了林昔瑶前进的步子。 “我家县主让我给公子送汤来。” 林昔瑶将手上的托盘朝他们递了递。 然而,这四人没有一个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我们公子不需要。” 萧为安拽,他身边的护卫同样拽。 就连李安宁让人送来的汤都敢不用回报主子就直接拒绝。 这跟外面的那些护卫有天壤之别。 林昔瑶当然不是真心想要将这汤送给萧为安的,以她的想法,巴不得萧为安连见都不见她,就直接将她打了回去。 一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头欢喜,面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可我们小姐……” “快走,少废话,我们公子不需要。” 那几个护卫的眼神冰冷,并没有半点儿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林昔瑶等的就是他们的不耐烦。 她端着托盘心情放松的转过了身子,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直接离开。 谁曾想,她前脚才转身,身后的房门后脚就被人打开来。 下一瞬,萧为安冷冽如寒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慢着。” 一听那声音,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啐了毒的荆棘给扎到了一半。 她浑身冰冷,面上却还要强装镇定。 在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之后,林昔瑶一转身,面上带着得体的乖巧和讨好笑意道:“公子,您叫我?” 今日的萧为安穿着一袭天水之青的长衫,许是才从浴池里出来,连衣服都没有系。 他胸前的衣襟半敞,露出一片如羊脂玉般的肌肤。 比女人还要好看精致几分的锁骨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衬托着他整个人说不出的魅惑。 那种可以让人忽略性别的美直看的人惊心动魄。 387 送汤 林昔瑶的惊心动魄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萧为安的美色。 更因为看到他此时危险的眼神。 她面上还带着低眉顺目的表情,在萧为安那般眼神注视下,林昔瑶越发将脑袋垂的低了些。 萧为安一言不发,那双迫人的眸子从林昔瑶身上淡淡的扫过。 明明没有半点儿温度,林昔瑶感觉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钢刀刮过的一般,疼的要命。 萧为安不说话,她当然不能再多嘴,就这样捧着托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回去告诉你那个主子,让她别多事,我对她没有任何心思。” 萧为安的声音也如他此时的眼神一般冰冷。 林昔瑶手脚发麻,被他这般气场压迫,又不能表露了自己真实的情绪,她只得垂着眸子,做出这时候一个粗使丫鬟最无措和紧张的表情来。 在点了点头之后,林昔瑶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下一瞬萧为安却突然上前几步,不等林昔瑶转过身子,他伸出一根指头,蓦地勾住了林昔瑶的下巴。 明明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林昔瑶的下巴就这样被迫抬了起来。 她的眼神也不得不对上他的。 那一瞬,她从萧为安的眸子里看到了寒冰碎雪的冷。 “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心思。” 萧为安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之后,眼底里划过一抹不屑,“别在我面前摆什么小动作,之前不过是看你像另外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罢了。” 不知死活? 林昔瑶还真的不知道萧为安在心里这样评价她。 她心头紧张不已,生怕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萧为安看出个所以然来,但面上却越发镇定,对上那样一双仿似下一瞬就能将她冻僵在原地的眸子,林昔瑶笃定道:“公子误会了,奴婢人微命贱,万不敢对公子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 见状,本来还有些不屑和气恼的萧为安,反而越发生气闷气来。 他这么风华无双的人,竟然入不了这奴婢的眼? 他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多了一抹凌厉。 不过面上,萧为安依然浑然不在意道:“那最好不过。” 话音才落,他直接丢开了林昔瑶,就连刚刚勾住了她下巴的手指都有些嫌弃起来。 这时候,他身后的亲卫连忙递上了帕子,萧为安擦了擦手,随手就将那帕子丢在了地上,然后一脸不屑和嘲讽的看向林昔瑶。 有那一瞬间,林昔瑶有一种想要捡起那帕子往他脸上揉的冲动。 也不带这样埋汰人的! 她怎么了? 她看起来很脏? 就算是个丫鬟又怎么了? 她顶着丫鬟的身份都专门逼着他,生怕招惹了他,这人是有多自恋多骄傲多狂妄。 才会以为连给他送个汤的丫鬟都对他别有用心! 林昔瑶十分想给他翻一个白眼。 但最后,好在她的理智还在,只在心里诽谤了一下,面上并没有表露分毫。 而萧为安在丢掉了帕子之后,也提起步子大步朝外走了。 再没有看林昔瑶一眼。 林昔瑶求之不得! 她端着托盘快步走出了院子,正要往回走,听力叫好的她听到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隐隐还有李氏的声音。 李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瞬间,林昔瑶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之前李氏倚靠在门边对她流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神色。 一种不好的预感蓦地从她心头冒了出来。 眼看着脚步声已经在前面回廊上响起了。 这时候,林昔瑶当然不能继续往前走,只会给撞个正着。 她脚下的步子一转,就朝对面的回廊上走去。 趁着月牙拱门前没有守卫的功夫,林昔瑶一个翻身就上了院墙到了另外一个庭院。 这庭院跟刚刚李氏那群人来的回廊只有一墙之隔。 李氏的声音也就清晰的传了过来。 “县主,那小贱蹄子这会儿肯定在贵客房里,之前我看到她美滋滋的端着汤过来了,刚刚又有人跟我说,她一路上打听明月居的位置,这可不得了,才来了几天竟然还想打着这样的主意,简直吃里扒外!” “闭嘴!” 李安宁一声训斥打断了李氏的话。 光听声音,林昔瑶就能听出来这时候的李安宁有多愤怒了。 就算她未必喜欢萧为安,但看到自己院子里的粗使丫头竟然还想赶在她前头去勾引萧为安,再加上之前看到萧为安明显待她不同,若是让李安宁看到了自己在这里,只怕连杀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然而,因为她对这府里的路线都不熟悉,刚刚这一路也确实问了几个丫鬟,这些都是人证,明月居的护卫也不会为了她而撒谎。 所以,这一局该怎么破! 林昔瑶心头紧张,听着那些脚步声已经停在了明月居了,她们来的时候又没有发现路上有人,所以,肯定会往这个方向追来的。 林昔瑶气的脑壳疼。 她当时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再加上本来李峥就是要撮合李安宁和萧为安的,所以当然也就没有考虑到这竟然是李氏设计她的局。 这会儿可怎么办! 林昔瑶急的跳脚,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端着托盘快步顺着这院子的鹅卵石小径往前走。 出了这个院子,又经过了前来巡查的护卫身边的时候,林昔瑶一抬眸就看到了早上才见到的秦景焕! 她这才想起来,这明月居的位置跟李峥的书房很近,只隔了两个院子。 早上她见秦景焕去书房找李峥,那么这会儿功夫他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在她看到秦景焕的时候,后者也看到了她。 不过比起她的激动不已,情景换的神色沉稳了许多。 那一抹沉稳里还带着一丝疑惑。 任谁看到一个一见面就激动的差点儿双眼泛泪花的小姑娘都会疑惑。 身后李氏等人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估摸着就有一个院子相隔。 林昔瑶再不迟疑,快步朝着情景换跑了过去。 见状,秦景焕面上的疑惑更甚。 但他还是很配合的往林昔瑶的方向快走了几步。 林昔瑶才走到他面前,还来不及开口,就听李氏惊呼道:“看,那小蹄子就在那里!” 388 捉奸 闻言,林昔瑶面色一沉,她没有立即回首,事实上,情况紧急,也已经没有时间给她回头去看。 林昔瑶见前面的守卫还有几丈远的距离,他身边的亲信也在不远处守着,便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抓住了秦景焕的袖子。 那一瞬,秦景焕下意识要挣脱开来。 却听林昔瑶突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道:“景焕表哥,帮我。” 话音才落,秦景焕身子一怔。 景焕表哥。 这声音…… 确实是他表妹林昔瑶的! 林昔瑶自戴了这面具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丫头之后,自然连声音都做了修饰,为此她还在海棠院的时候就练习过很多次了。 所以,就连李安宁和萧为安他们都没有听出来。 更何况才见了她两面的秦景焕。 但如今,她才用了自己本来的音色,一开口,就让秦景焕听了出来。 他眸色一紧,本来要挣脱开林昔瑶的手臂也堪堪的顿在了那里,任由林昔瑶攥紧了。 “小贱人,可叫我逮到你了!” 机会对林昔瑶恨之入骨的李氏一转过回廊来,眼睛里就只看得见林昔瑶一人了。 她双眸中泛着恨意和得意。 就想着这一次林昔瑶被逮着个正着肯定连命都没有了,她就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这样一想,李氏双眸中的得意之色越发明显。 言罢,不等李安宁开口,她就已经提起了步子要去抓林昔瑶的头发。 “慢着!” 秦景焕突然开口,让李氏一怔。 她这才反应过来,海棠这个贱女人竟然还在这里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而且这男人还是现在王爷面前的红人秦景焕,秦大人! 李氏刚刚面上的不忿和得意瞬间去了大半,她连忙转头看了看李安宁,见李安宁没有开口,李氏连忙对秦景焕行礼并道:“秦大人,我们院子里的丫头犯了错,我跟主子正要将她拿回去问罪呢。” 闻言,秦景焕挑眉笑道:“那敢问,我这干妹妹犯了什么错?” “干妹妹?” 话音才落,不仅李氏惊讶了,就连半天都没有吱声的李安宁面上也带上了一抹诧异。 这时候,林昔瑶才松开了秦景焕的袖子,在转过身来对李安宁行礼道:“奴婢见过县主。” 李安宁虽然也给了秦景焕面子,但也只是一两分罢了。 在这王府里,除了阿爹,她还真的没有怕过谁。 “你刚刚去明月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安宁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冽。 林昔瑶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点头,那么下一瞬就会被她让人拉出去多了手脚。 这时候的李安宁浑身都透着杀气。 就算有秦景焕在,她这会儿还没有弄清楚秦景焕在这滇南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想给秦景焕招来更多的麻烦。 这样一想,林昔瑶连忙下跪道:“奴婢刚刚确实去了明月居。” 话音才落,李安宁便沉声道:“来人!” 闻言,不等李安宁继续开口,林昔瑶便道:“是李妈妈让海棠去的,奴婢也觉得县主不会这样做,但当时现在不在揽月居,奴婢找不到县主,又身份低微不得不听从李妈妈的话,不过奴婢担心被人算计,特意留了一个心眼,让秦大人随奴婢一起去,秦大人刚刚有事耽搁了,只让奴婢先过去,他自会为海棠证明清白。” “再有,刚刚揽月居门口的护卫都是亲眼瞧到的,奴婢并未进房,只将汤送到了门口。” 林昔瑶的语速很快,态度笃定又真诚。 让人一点儿都怀疑不起来。 而且,为了防止秦景焕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结果出了岔子,她还故意将“海棠”两个字多说了一遍。 这时候,李氏突然呵斥道:“大胆贱婢,竟然敢污蔑我,我几时让你送来的,可有人证?” 当时大家都被她指挥了在打扫房间,当然不会有人证。 李氏也是掐准了李安宁会暴怒这一点,她肯定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不给林昔瑶一点儿辩解的机会就让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之前的奴婢都是这样的。 所以,她也没有料到这一块却突然多出来一个秦景焕了。 “我可以做人证。” 秦景焕上前一步,对李安宁行了一礼,这才道:“我的为人王爷十分清楚,若县主不相信我的人品,大可以去问王爷求证。” “刚刚海棠确实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明月居,而是先遇到了我,然后求着我去给她作证。” 秦景焕的谈吐间一身正气,这时候再对比目光有些闪躲的李氏,李安宁又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她冷笑了一声,淡淡道:“倒是好大的胆子!” 李氏还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她犹在解释,并往林昔瑶身上泼脏水:“县主,您看,这小贱蹄子这才进府两天不到的功夫就勾搭上了秦大人,还在这里拉拉扯扯,这可是我们亲眼所见的,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闻言,秦景焕冷哼一声道:“昨夜我途经书房,见到一小姑娘衣衫都被茶水打湿透了,明明受了委屈却还是一脸倔强,一点儿都没有抱怨的意思,便觉得她像极了家中的小妹,今早恰巧又在书房遇见了,便觉得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便告诉她以后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当我是她亲哥哥一般,怎么,这也有何不妥吗?” 听起来,是没有什么不妥。 毕竟人家只当海棠像家中小妹。 李氏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在揽月居多年,为人是什么样子,李安宁多少也是知道的。 一面是阿爹跟前信任的下属,一面是自己面前有些小心思还颇为狠辣的老妈子。 该相信谁,李安宁心中自然有了决断。 不等李氏开口,李安宁抬手就给了李氏一记响亮的巴掌。 直将李氏打的晕头转向。 “来人,将这刁奴给本县主杖责三十,撵出府去!” 话音才落,李氏面如土色。 她连求饶都忘了,只傻愣愣的看着李安宁。 直到看到李安宁眸子里划过的不屑和冷意的时候,李氏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求饶。 “县主,我是冤枉的,这小贱蹄子没安好心!” “县主,我是冤枉的,她勾引贵客,勾引秦大人,之前还勾引张管事,那张管事都想要娶了她做续弦,这才费尽心思的弄进了府里。” “县主,这样的贱人万万不能留在身边!” …… 李氏的声音渐渐远去,李安宁的面色也越发难看了起来。 林昔瑶心头叫苦不迭。 面上,她对李安宁跪下行礼,言辞恳切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县主还请为奴婢做主,就如今日那李氏冤枉奴婢勾引贵客,这绝对是子虚乌有,至于那张管事,就更是荒谬了,他不过是奴婢的同乡,在奴婢阿爹走投无路之下,才给阿爹指了一条明路,在府里对奴婢照拂一二罢了,还请县主明鉴。” 那张管事李安宁是有印象的。 都快四十的人了,面前的海棠不过才二八芳华,就算是容貌普普通通的,没有什么特点,但也还算是清秀。 既年轻又清秀的丫头,怎么可能看得上张管事。 再加上被李氏设计来这明月居,李安宁越发相信林昔瑶是被李氏诋毁的。 她心里对林昔瑶的怒气便减退了几分。 只是依然心头依然觉得膈应。 毕竟,林昔瑶给萧为安送汤也是真的。 她本来并不倾慕那萧为安的,这样一来,倒显得她有多眼巴巴的讨好人家,谄媚人家了。 现在一看到林昔瑶,那一抹膈应就让李安宁觉得心烦。 她自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觉得膈应,就不会留在身边。 当李安宁眼珠子一动,林昔瑶就已经猜到了她心头的想法了。 所以,不等李安宁开口,林昔瑶连忙道:“不过奴婢也确实给县主丢脸了。” 说起来这个,林昔瑶双眸微微一动,差点儿落下泪来。 “奴婢去给贵客送汤,结果那贵客却嘲笑奴婢,甚至还觉得是奴婢自作主张妄想去勾引他,他觉得像县主这样冰清玉洁的人,是不可能叫奴婢做这种事情的。” 林昔瑶越说越委屈。 而那种委屈看起来完全像是被萧为安给嘲讽和轻视了的委屈。 一听到这句话,李安宁心头的不快也褪去了几分,刚刚要叫人来将林昔瑶撵出去的,这会儿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前面还站着的秦景焕,李安宁双眸微微眯起,淡淡道:“你随我去一趟书房。” 林昔瑶哪里还敢不听,连忙面带欢喜的应了下来。 李安宁走在前面,春枝和春柳跟在后面,林昔瑶跟在最后。 在经过秦景焕身边的时候,她对秦景焕微微点头,流露出了一抹感激之色。 而这时候的秦景焕看似沉稳平静,实际上内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昔瑶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前他听到她被抓又逃走的消息,急的差点儿没有亲自去将秦川城翻过来找。 这两日,他也是吃不下睡不着,既害怕她被抓到,又害怕她没有了消息。 以至于秦景焕觉得自己都快要不正常了,竟然看到一个毫无关联的粗使丫头就想到了她。 而如今,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 竟然真的是她! 李峥和萧为安都快要将整个秦川城翻过来找了,谁能想到她竟然就藏在这两人的眼皮子底下! 终于冷静下来的秦景焕眸子里便是一阵胜过一阵的狂喜。 还好,她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了自己的心情,转身就跟了上去。 此时,萧为安正跟李峥在书房讨论。 “王府所有人都搜查过了?” 李峥不相信。 一个大活人,而且还是个女子,怎么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那侍卫长点头道:“回王爷的话,所有人都盘查过了,确认无误。” 既然侍卫长都这么说了,就应该是没有问题。 但是萧为安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候,有护卫来报:“王爷,县主和秦大人在前面出了点状况。” 闻言,李峥眉头一皱,就要站起来,但看到一旁看好戏的萧为安,他又坐了下去,冷眼看着那没有眼力见儿在这时候汇报的护卫并沉声道:“什么事!” 这护卫就是刚刚离那小院子不远,听到里面的动静的。 而他听到的也只有后面秦景焕跟李安宁说的那一段话,不过具体的事情已经猜测出来了。 认真听完之后,李峥的表情越发难看了起来。 “王爷这府里的奴才倒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了。” 萧为安在一旁用看好戏的神情笑道:“也是让我开了眼界。” 这分明是心头不痛快在变着法的嘲讽自己。 李峥哪里会听不出来。 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还当着人家的面丢脸,李峥自然没有脸在这时候跟萧为安计较。 他沉声道:“他们人呢?” 话音才落,不等那前来禀报的侍卫开口,就有另外一个传话的护卫道:“王爷,县主和秦大人前后脚的来了,就在外面求见呢。” 闻言,萧为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道:“哎哟,还真是热闹呢。” 听到这句话,再看他那双狭长魅惑的丹凤眼里尽是嘲讽之色,李峥就气的想要捶他。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毒舌又不讨喜,扁偏还骄傲的鼻孔朝天的人! 但是,这人的手段和能力却又不得不让他佩服。 李峥无话可说。 “叫他们进来!” 他不能将怒气撒到萧为安的身上。 至于秦景焕。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才发现的人才,不但能堪当重用,关键是还很忠心。 李峥看人的眼光向来挑剔,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可靠又得力的人。 而且他只听了一个大概,也知道不过是些后宅女人闹的那些鬼蜮伎俩,还不至于将他牵扯进去。 所以,李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有地方撒,最后一看到进来的李安宁,便没有忍住,直接沉声道:“你一天天的在做什么?连自己的院子里的人都管不住?是不是还要我来教你?” 389 相信谁? 李安宁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而且还是当着萧为安等人的面。 一时间,委屈和悲愤诸多情绪萦绕在她心头,“阿爹,是我御下不严,请阿爹惩罚。” 即使再委屈,她也还要装作大方得体,知错改错的模样。 看到李安宁这般模样,李峥心头的怒气便消退了一半,他摆了摆手,颇为无奈道:“也是你母亲身体不好,否则的话,也该能照顾你周全。” 言罢,不等李安宁开口,李峥便转头看向萧为安道:“让公子看笑话了。” 萧为安对于不在乎的人,确实是当做笑话在看。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 这时候,李安宁又道:“阿爹,我已经严惩了那刁奴,只是这丫头……” 说到这里,李安宁的眼神划过林昔瑶的脸颊,最后又看了看秦景焕,一副为难的样子。 李峥刚刚也已经听了一个大概,只是他没有想到,秦景焕还真的为一个粗使丫头说情,而且,人还跟着一起过来了。 李峥面上带着一抹疑惑,看向秦景焕道:“怎么回事?” 李峥将话头转到了秦景焕的身上,这时候萧为安才收起了看好戏的神色,露出了几分玩味。 在进这书房之前,秦景焕早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说辞,面对李峥的提问,他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道:“属下可以为海棠作证,刚刚所言句句属实。” 李峥挑眉,不解道:“你什么时候跟这粗使丫头沾染上了关系?” 秦景焕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用了莫大的勇气道:“属下乍一见到她,便觉得她像家中的小妹。” 话音才落,却听萧为安不阴不阳道:“只怕不是小妹,是表妹吧。” 闻言,秦景焕挑眉,深深的看了萧为安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房间里的空气都冷冽了几分。 她心头有诸多疑问。 景焕表哥在李峥面前到底多被重用? 李峥知不知道他的身份跟将军府的关系? 心头疑惑一重绕着一重,林昔瑶面上依然带着紧张和刚刚经历过一番惊险之后的劫后余生的表情。 萧为安的话音才落,李峥轻笑道:“据本王所知,你家中并没有什么小妹。” 这时候,李峥虽然是在笑着的,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警示的味道。 显然,他是听出来秦景焕的话并不完全真实,这是在警告他。 秦景焕的心思也转的极快,他无奈的点了点头,面上突然流露出一种事已至此不得不吐露心声的无奈感来。 “确实是表妹,只是……” 秦景焕顿了顿,又道:“只是景焕一直倾慕于表妹,奈何将军府的门第太高,清宁县主又是景焕一直都不敢肖想的,所以……只能将这份心思藏在心里……昨日乍一见这姑娘,虽然容貌并没有一点相似,但她身上的那一股倔强倒人想起了此生都不可触及的故人,见她被人设计,景焕这才……”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的心上像是被人投了一块巨石,瞬间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峥竟然是知道景焕表哥的真实身份的! 既然如此,李峥又为什么能会信任景焕表哥? 而下一瞬,却听到景焕表哥说着对自己的倾慕,林昔瑶下意识就否定了。 她觉得,这应该是他为了将话说的更逼真一点,打消李峥和萧为安的疑惑这才自剖心思这样说的。 果然,话音才落,刚刚眼底里还带着几分疑惑和警告的李峥瞬间朗声大笑起来。 他转头看向萧为安道:“说起来,景焕跟你倒是挺像,你们两个竟然都把这丫头当成了林氏女。” 话音才落,萧为安和秦景焕两人的面上皆划过一抹微妙的变化。 萧为安冷嗤了一声,淡淡道:“只不过乍一眼觉得那股子劲儿像罢了,实际上,这种贱婢跟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差远了。”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眼神却下意识看向站在李安宁身后一直都安安静静低眉顺目的林昔瑶。 只一眼,并没有发现一样,但他刚刚心里想到那个胆大包天又不知死活的女人的时候,心底深处竟然荡漾起一抹异样的情绪来。 萧为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甚至觉得今日的自己跟往日的自己都有些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他向来是较劲儿而且不会回避问题的人。 感觉到了这一抹异样之后,萧为安那比女人还秀美的眉峰已经微微蹙起,连眼前的几个人的影像都虚幻了起来,他的脑子里逐渐浮现出从楚王都里来到这一路的片段来。 他可以十分肯定,自己的变化是从这一路开始的。 萧为安思忖良久,却迟迟得不到一个答案。 待回过神来,李峥已经嘱咐了海棠送秦景焕出去了,只留下了李安宁。 萧为安也不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他慵懒的站起了身来,双手展开,肆无忌惮的伸了一个懒腰,便对李峥道:“算起来,你们朝廷的巡察使这两日也该到滇南的地界了吧,你不会还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 闻言,李峥面色一僵,还不待答话,萧为安已经提起了步子往外走去。 完全是一副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态度。 见状,就算李峥好脾气,也忍不住猛的拍了拍案几。 另一边,林昔瑶跟着秦景焕出了书房的范围,来到对面一处跟前没有守卫的水榭。 才站稳身子,秦景焕就迫不及待的关切道:“瑶表妹,真的是你吗?” 他的声音放的极低,就算是前面不远处的守卫也不可能听得到。 但即使是这样,话一出口,秦景焕还是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他连忙站直了身子环顾四周。 确定没有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昔瑶没有错过他面上的兴奋喜悦紧张又自责的情绪,本来要答话的她,耳畔却蓦地想到刚刚秦景焕在书房的时候对李峥的那一番说辞。 他倾慕于她? 虽然理智告诉林昔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秦景焕刚刚说那一番话的时候笃定又深情的样子就这样不经意间闯入了她的脑海。 390 打消疑虑 这让林昔瑶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是我,景焕表哥。” 林昔瑶也压低了声音回应。 本来还有好多话想问的,但是因为有了刚刚书房的一幕,林昔瑶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觉得这时候气氛有些尴尬。 明明知道错不了,但是再一次听到林昔瑶的肯定回答的时候,秦景焕的眼底里依然带着欣喜。 不过,下一瞬,他亦想到了刚刚在书房里为了打消李峥的疑虑而说的话。 沉稳如秦景焕,面上也划过一抹尴尬。 同时,还有林昔瑶也看不懂的情绪。 “刚刚在书房……” 向来性格磊落洒脱,从容坦荡的秦景焕一时间觉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当林昔瑶抬眸看向他的时候,即使她戴着面具,是另外一副面孔,就连那双本该灵动清澈的大眼睛也被遮挡了九分华彩。 但这依然让秦景焕觉得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让他的心没有来由的一窒。 “我……”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秦景焕眼底里的局促和不安。 她连忙摆手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是为了救我才不得不那样说的,我不会多想的。” 闻言,秦景焕心头一沉。 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某种情愫瞬间在他心底疯狂滋长了起来。 他纠结,犹豫,最后在林昔瑶那双明亮的眼神下,一个大胆的念头就这样冒出了脑海。 如果这时候再不说,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了吧? 秦景焕眸色一沉,身子也在他无意识间走近了林昔瑶一步。 两人咫尺间的距离让本来就有些尴尬的林昔瑶越发无措了起来。 但她知道,这会儿自己若是扭扭捏捏的,倒越发让人误会了去。 本来也没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 这样一想,林昔瑶抬眸,展颜对秦景焕一笑,正要开口,却听秦景焕突然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呢?” 他的声音低沉如许,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琴弦叩击在人的心上。 让人根本就忽视不得,再加上那双如寒星射水的眸子里,带着迫人的光芒,越发让人局促不安。 而他的这句话,更加让林昔瑶意外。 是真的? 他……真的喜欢她?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按理说,这身体的本尊也是在很小的时候才见过秦景焕的,而且跟她重生之后的见面场景应该也差不多,她当初为了不在秦景焕面前露出破绽,还专门套过林昔兰的话。 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人是怎么可能喜欢上她的? 林昔瑶觉得有些玄幻。 但此时秦景焕的眼神如此深情且专注,而且还带着一种得不到答案就不会罢休的执拗来。 这让林昔瑶觉得手脚都没有地方放。 她动了动喉头就要开口,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拒绝的话险些太伤人。 但她确实心里只有宇文宸一个,而且对秦景焕从一开始也只是站在林昔瑶的立场将他当表哥在看待。 万万没有半点儿别的念想。 林昔瑶喉头发紧,脑子却转的飞快,在她终于打好了腹稿准备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见刚刚还专注的看着她,一副要等她作答的秦景焕突然笑了起来。 他长的英俊明朗,不同于楚王都中那些比闺秀千金还要肤白貌美面容如瓷的世家公子,但他的小麦色肌肤陪着他磊落坦荡的气场,倒是越发给人生出几分俊逸和可靠的感觉来。 这一笑,宛若四月的阳光,明媚如斯,温暖如斯,让人心动如斯。 有那么一瞬,林昔瑶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她心里已经住进了宇文宸的话,她极有可能对这样的男子动心。 “景焕表哥……” 本来已经打好的腹稿,在这样的笑意下,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林昔瑶双眸紧紧的看着秦景焕。 “逗你的。” 不等林昔瑶整理好已经乱七八糟的情绪来,秦景焕已经微微一笑,明朗似春光道:“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企图。” 言罢,见林昔瑶依然一副呆呆的样子,他又道:“在我心里,你跟阿兰就是我的亲妹妹,这一点你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好你们的。” 闻言,刚刚还不知所措的林昔瑶心头蓦地一暖。 这时候的秦景焕明明是一副光风霁月的表情,哪里有半点儿自己之前担心看到的模样。 比起自己之前的小心思,林昔瑶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了。 她果然还是太自以为是了,这样再一想刚刚自己都打好的拒绝的腹稿,林昔瑶觉得还好自己没有说出来,否则的话,只怕面对这样一双坦荡明朗的眼神,她都觉得无地自容。 “我们也当景焕表哥是亲兄长。” 林昔瑶笃定的表示。 见状,秦景焕眼底笑意更深,只是他转过身子的一瞬间,不经意的一瞥,眼底里依然划过一抹隐藏的极深的怅然之色。 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之前在书房对李峥等人说的话到底有多少真实度。 在刚刚问林昔瑶的那句话,也并不是玩笑。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也知道以现在两人的身份此生都不可能。 但是,他心底的执拗依然不肯死心,还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一丝甚至有些卑微的希冀。 如果,如果林昔瑶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哪怕是穷尽此生,付出所有,他也要义无反顾。 但事实上,在看到她为难的眼神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心如磐石,早已经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迟迟没有出声,是因为对他的在乎。 在乎他这样一个表哥,怕说出来拒绝的话之后,伤害了他,也伤害了两人之间的情分。 她怕一开口,从此之后,两人再难回到当初。 秦景焕看的分明。 心痛就是那一瞬蔓延开来。 既然如此,为难自己一人便好了,何必给她造成困扰。 从此退回到兄长的位置,即使跟她站在一起,笑意如春,也是云淡风轻。 391 彻底死心 书房这边,萧为安秦景焕等人前后脚都走了之后,李峥屏退了护卫,等偌大的书房只有他和李安宁两个人的时候,他才道:“阿宁,你是怎么回事?” 李安宁从被李峥训斥了之后,就一直沉默着。 这会儿被李峥询问,她定了定神,似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在李峥那双近乎犀利的眼神的注视下,才道:“阿爹,我不想嫁给萧为安。” 砰! 李安宁的话音才落,李峥就气的猛的一拍案几。 他在外人面前都可以很好的掩藏好自己的情绪,但在自己的子女面前,从来不加以掩饰。 “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可是二皇子!” “北齐的嫡系皇子就那么两个,而且这人有野心有能力,该狠辣的时候也绝对不留情,这样的人将来必成大事,你若是嫁给了他,将来日子不必阿爹多说了吧?” 道理李安宁都懂。 但是让她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是萧为安不够优秀出众,相反,萧为安太优秀太出众了,若是她心里没有那个人的话,先见到的是萧为安,李安宁确定自己会爱上萧为安。 但是,她的心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现在要她嫁给萧为安,她做不到。 而且,不爱萧为安的李安宁看的很清楚,萧为安的眼里并没有她。 所以,为什么要嫁?! 这几日,她都被这个问题萦绕着,但又怕李峥生气发火,所以一直迟迟隐忍着。 等到了这一刻,见到话题既然说开了,李安宁便索性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阿爹,我不喜欢二皇子,我喜欢的是太子……你和哥哥答应过我的,将来会送我进东宫,是不是太子妃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要陪在他身边,哪怕是每天能看到他一眼也好。” 说完这些话,李安宁的双眸中已经噙着一汪热泪。 然而,向来都疼爱她的阿爹却并没有如她所愿对她又半点儿怜爱的眼神。 “混账!我看是我把你宠坏了!” 李峥腾的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李安宁面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拽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向门外的方向。 “你看看东楚王都的方向,你那个太子早就不行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断气了,只是消息还没有来得及送到罢了,你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做什么?而且,就算他还没死,也跟死了没差别了,王都里那么多探子探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你所谓的太子,估计很快就要轮到宇文昊或者宇文铭坐了,你给我醒醒吧!” “你若是嫁给了萧为安,既可以为爹笼络人心,巩固势力,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一国之母,那才是你应该想的路!” 话音才落,李峥蓦地推了李安宁一把。 她心头一痛,看着面前这个从来都对她疼爱有加的爹爹,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几日来,她也在想着一些事情。 虽然朝政上的事情她都不会过问,而且爹爹也不会主动跟她说,但这几日进出滇南王府的幕僚和下属明显多了起来,城中的守卫越发森严。 北齐的二皇子为什么会来? 一开始她听说林昔瑶被掳来了,因为心里怀着对林昔瑶的憎恨,李安宁只有快意。 但等她冷静下来之后,却又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爹爹到底要做什么? 他已经是一方藩王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不合理的动作? 一个猜测就这样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这会儿被李峥训斥,李安宁的胆子也比平时大了。 她转过身子,泪眼婆娑直视着李峥的眸子,一字一句道:“爹,你是不是想造反?” 话音才落,李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住口,这些话是你能说出口的吗?” 李峥的这一巴掌完全没有留余地,李安宁到底是个娇小姐,直接被这一巴掌打翻在地。 她也不急着起来,抬眸看着盛怒未消的李峥,虽然他极力否认,但这般恼羞成怒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安宁忍着委屈和脸上的痛楚,她深吸了一口气,瞪着李峥道:“别的暂且不提,爹爹可有想过在王都中为质的哥哥?” 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李慕轩这几年都被留在王都的滇南王府。 朝廷为的,就是牵制住藩王势力。 一旦藩王有异动,那些平时风光无限的质子,转眼间就会被送去祭旗。 一想到兄长血溅三尺的模样,李安宁心头一怔,就连手脚都开始发麻。 “哼,你懂什么。”李峥不以为然的扫了李安宁一眼,不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在他将李慕轩送去楚王都的时候,就等于是放弃了这一颗棋子。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对李安宁说。 “还不快起来,你这样成何体统?” 李峥冷冷的扫了李安宁一眼,见她泪眼朦胧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越发觉得失望。 枉费他一心想要将她培养成端庄沉稳又能心狠手辣的性子。 结果却只捡了心狠这一件,而且还不彻底。 李峥转过了身去,连看都懒得看李安宁一眼,沉声道:“你不要忘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的身份带来的,是滇南王府,是我给你的,既然担得起这些荣华富贵,就该付出同等的代价,而且,我是你爹,又怎么会害你,嫁给萧为安,那是成为人上人最好的一条路子。” 一旦他起兵划地为王跟朝廷彻底决裂,那李安宁就不可能再嫁给皇族中人。 相对的,等他们的计划成功,朝廷和北齐兵戎相见再握手言和,李安宁若是在那个节骨眼上以和亲的身份嫁给萧为安,那将对他有大大的助力。 在这件事情上,李峥想到的只是对自己的利弊,他完全忽略了李安宁的感受,不会在意萧为安的眼里是否有李安宁,更不会在意萧为安平时为人傲慢又冷淡的态度。 只要对他有利,只要能祝他成功,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牺牲。 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李峥的眼神中带着一抹狂热和贪婪。 李安宁的心也在他这样的眼神下,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392 面目可憎 “所以,在阿爹的眼里,我跟哥哥都是随时都能牺牲的棋子,是吗?” 虽是疑问句,但李安宁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这话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讽刺。 要知道,这些年他在所有人甚至连她和兄长面前都扮演了一个好父亲的形象。 甚至让他们叫他“阿爹”,他说,他不喜欢富贵权势,更喜欢像寻常百姓家那样相处。 谁能想到,这一切竟然是谎言。 他要利用自己给他谋取更多的助力,要利用哥哥对他的死心塌地在王都为他打点好一切,遮掩好一切…… 气到极点,李安宁只想笑。 但笑着笑着,眼泪就这样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当年,你对我母亲也是这样绝情的吧?” 话音才落,李峥的面色瞬间一僵,他眸子里带上了一抹警告的气息,“够了,你再胡闹下去,可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留情面了。” 李安宁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已经没有再说出来的必要了。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李安宁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自己从冰凉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那女儿告退了。” 多说无益,她这会儿心情极乱,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好好宣泄一下情绪。 哥哥还在王都,至少他还没有正式起兵,那哥哥就还有的救。 李安宁在心里这样说。 她站起了身子,就要转过身来,却听李峥突然道:“想去给你哥哥送信?” 闻言,李安宁身子一怔。 她没有回头,但这时候她笔直僵硬的身子已经做了回答。 李峥面上带着一抹冰冷残忍的笑意:“你以为,他果真不知道一点儿风声?” 听到这句话,李安宁诧异的转过眸子,眼底里带着疑惑和不解。 “我劝你别费心思了,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若你能讨好了萧为安,才是你将来最好的出路。”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李峥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他上前一步,走到李安宁面前,见李安宁面上一脸凄然,李峥的面色忽而又缓和了下来。 “我始终是你爹,若我能成功,将来你的身份更是贵不可言,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怎么会不疼你呢?爹刚刚也是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 李峥放下了身段,低声哄着李安宁。 若是换做从前,他只需要这般低声温柔的态度,脾气再暴躁的李安宁也能瞬间被哄好。 只是,这一次,她心里已经认清了李峥的真面目。 再一想到被抛弃的兄长,以及被利用的自己,再看李峥这样温柔的态度,李安宁只觉得虚伪和恶心。 “女儿知道了。” 她还没有蠢到这时候跟他继续硬碰硬,那只会让自己的日子更难过。 在行了礼之后,李安宁提步走出了书房。 外面的天色依旧,但人的心境已经变了,这时候再看着王府里的景致和天色,李安宁只觉得凄楚和冰冷。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行热泪就这样从眼角落了下来。 春枝等人刚刚已经被李峥打发了回去,李安宁抬眸只看见才从外面回廊过来的海棠。 她眸子顿了顿,心头拂过一抹冷意。 那纷乱的情绪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 这时候,李安宁第一时间想到了梨落院。 “跟我走一趟。” 林昔瑶刚刚在水榭跟秦景焕长话短说,交流了一下现在彼此的处境,当听到秦景焕低声悄悄告诉她,他实际上是朝廷派来滇南王府的卧底的时候,林昔瑶欢喜的差点儿跳起来。 自从昨日见到了秦景焕出现在滇南王府之后,林昔瑶的一颗心就一直没有落到实处。 虽然她知道以秦景焕正值坦荡的人品,应该不会为李峥做事,但眼见为实,所以心里依然不安。 一直到得到秦景焕肯定的告诉自己他只是卧底进来的,林昔瑶才终于安心。 否则的话,她不知道接下来当宇文宸对付李峥的时候,她该如何面对秦景焕。 这样就好。 毕竟是在李峥的书房外,到处都是眼线和耳目,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不会被人听见,但两人也不方便多做交谈。 匆匆说了几句之后,林昔瑶就对秦景焕行了礼,打算转身回了书房外等李安宁。 才走在去书房的回廊上,林昔瑶正感慨着,一抬眸,就见到了李安宁抬眸叫住了她。 “县主。” 林昔瑶从容上前行礼之后,就乖巧的跟在了李安宁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李安宁的神态有些不一样了。 她眼角有哭过的痕迹。 李峥会在没人的时候训斥她,林昔瑶并不意外,但这时候李安宁的表情恐怕不仅仅是被训斥了这么简单。 当然,这会儿李安宁的状态很不对,她只能越发小心谨慎的跟着,不能再生出旁的心思免得被李安宁看了出来。 李安宁在前面带路,林昔瑶亦步亦趋的跟着。 只见她离开了书房的范围,径直朝北面走去,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护卫和丫鬟对她行礼。 她统统视而不见,目的明确的往那个方向去。 林昔瑶跟在她身后,走着走着就觉得这一路有些熟悉。 一直走到一处月牙形拱门跟前,她才蓦地记起来,昨天晚上遇到李氏跟春枝就是从这里出来,当时还在说着她的坏话。 林昔瑶那时候还好奇,她们揽月居的下人没有跟着李安宁倒跑到这么远的院子来了。 没想到,李安宁这时候竟然去的就是这边。 她这是要去做什么? 之前被李氏设计去给萧为安送汤,林昔瑶一路上问路的时候就将这府里的大致布局给弄清楚了。 往这个方向,再往前……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梨落院。 滇南王府王妃的住处。 传闻中那位滇南王妃身子很不好,自从生了李安宁之后,就常年卧病不起了。 每年去楚王都朝贺都是李峥一个人。 据说,那王妃名唤刘文秀,是平民出身,在滇南王少年时一次狩猎遇见的,从此便引为天人,他不顾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也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娶她为妻。 393 撕破脸 在东楚,但凡大富大贵之家的男子三妻四妾都很正常。 而李峥在娶了她之后,莫说连个侧妃,后院连个侍妾和通房都没有。 即使她只给李峥生下了一子一女,但李峥也不以为意,从未动过纳妾的心思。 这些年她缠绵病榻,他依然不离不弃,也正是因为李慕轩是他心爱之人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滇南王世子被送入楚王都为质子一事,给绝大多数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会为了权势而不顾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死活? 但事实的真相是这样吗? 林昔瑶没有见过刘王妃本人,不好做判断。 但李峥谋逆之心已久,那么,这些传闻也未必可信。 李安宁的步子越走越快,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连个守卫都没有的院落。 林昔瑶一抬头看到那匾额,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测。 梨落院。 院子里落了厚厚的一层落叶。 明明已经入了夏,但这院子里的萧条却让人恍惚间觉得凛冬将至。 这真的是王妃住的院子? 林昔瑶诧异不已,这萧索落败的样子,简直连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 一时间,所有关于刘王妃和滇南王李峥的传闻悉数因为这一幕而被击的粉碎。 “很意外,是不是?” 李安宁突然出声,她却并没有回头看林昔瑶,而是故意拔高了音量对着正房大声道:“这就是滇南王府的王妃住的地方。” 林昔瑶知道,她自然不是想要等她的回答。 李安宁的话是说给里面的人听的。 她低头沉默不语。 果然,李安宁只冷哼了一声,便提起了步子走进了院子,她绣着金丝云纹的绣花鞋踩在院子里的枯枝上,越发衬着这里的一切死气沉沉。 一路穿过院子,进了正房。 李安宁走在前面,还没进门,就已经捂住了口鼻。 “怎么这么臭,你身上的肉不是又烂了吧?” 李安宁刻薄的声音才落下,就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嬷嬷上前对李安宁行礼。 “参见县主,回县主的话,天气热,王妃行动不便,就躺在床上,连洗漱都不方便,臭些是正常的。” 这嬷嬷一见到李安宁便是一脸讨好的神情。 林昔瑶不用多想,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李安宁的人。 她不由得可怜起那个躺在床上似是没有半点儿生气的女人了。 隔着重重帘帐,林昔瑶看不清里面的人的模样,她甚至都快要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就连被李安宁这般冷嘲热讽,她也没有半点儿回应,除了尚存的那一缕气息,就完全跟个死人没有区别。 “怎么,女儿来了,母妃也不高兴吗?不想见见女儿吗?” 李安宁的语气里并没有半点儿感情,她声音冰冷如啐了毒的刀,恨不得将床上的人千刀万剐。 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就连她身后的林昔瑶都感觉到了。 就在她以为床上的人依然跟之前一样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时候,却听她突然用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开口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杀你,太容易了。” 李安宁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上勾勒着一抹残忍至极的笑意:“当年,若不是你要将我和哥哥抱在你名下抚养,我母亲又怎么会惨死!” 闻言,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李安宁和李慕轩这对兄妹都不是刘王妃亲生的! 而李安宁之所以对她恨之入骨,是因为她母亲的死跟刘王妃有关。 林昔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李安宁带着听到了这样一处后宅隐密,她想到之前李安宁看她的古怪神色,林昔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李安宁带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借着这个理由将她灭口?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心头就是一紧。 她下意识抬眸,却见李安宁这会儿注意力都在刘王妃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 即使是这样,林昔瑶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这时候,就听刘王妃突然凄厉道:“若不是我,你们两个孽障早就死了,何至于风风光光的活到现在!” 话音才落,她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下一瞬便呕出了一口血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依然撑着一口气,凄厉道:“你知道李峥那个畜生这些年为了维持表面的深情专一好让朝廷对他放松戒备,他杀了多少他留在外面的孽种?” “他们可都跟你们兄妹一样,是他的亲骨肉。” 这句话,李安宁这两年没少听床上的这个女人讲。 但是,她从未听进去半个字。 因为她始终觉得,阿爹是爱她和哥哥的,这女人纯粹是在胡说八道。 甚至每听一次,连同着生母被害的恨意,她便对着女人越发憎恨几分。 但是,今时今日却不同。 在她认清了李峥的真面目之后,再听到这句话,李安宁才终于听了进去。 “怎么,你也发现了,是吧?” “你以为李峥只有你们兄妹两个孩子?天真!从我嫁给他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有不臣之心,可我当时还是太愚昧了,觉得无论他做什么,尽管去做就好了,只要他心里有我……就连发现了我不能生育,他也从未对我有过任何抱怨,只说可以去抱养别的孩子,让我别担心。” “我当时怎么就信了你们两个是他从外面抱养回来的孩子,可笑!” “这也没什么,直到有一天……” 后面的话似是触动了刘王妃最敏感的神经,她一声尖叫划破喉咙,下一瞬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李安宁转头瞪了一眼那嬷嬷。 嬷嬷连忙打起帘子进去,帮她顺了顺气。 待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刘王妃却没有吭声继续说下去,她换了一个话题。 “他是不是要利用你们兄妹达到他的目的?他这人向来是如此,为了权势,他可以不择手段。” “不过,这都是你们活该!你放心,这些年,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楚,迟早会十倍百倍的报应在你们身上!” 394 王妃 “你们,都!该!死!” 刘王妃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说出了这句话,话音才落,她的身子蓦地瘫软了下来,甚至连胸口的起伏都没有了。 “你才该死!” 即使知道了真相,李安宁也并不同情刘王妃。 到底,是因为她当初的所作所为,才会让她和哥哥的生母连命都没有了。 她很她。 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但现在看到气息奄奄又受尽了折磨一身脏臭不堪的模样,李安宁心头的恨意终究是淡了些。 她冷笑了一声,挑眉道:“你现在就要死了。” 言罢,她满眼嫌弃,似是连看都懒得看那帘帐中的女子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去。 林昔瑶站在李安宁身后,本来要跟着她离开,却在她要转身的时候,一股风从没有关上的窗外吹了进来。 刚巧将那帘帐吹起。 从林昔瑶的角度,正好看到了床上那女子苍白的容颜。 只一眼,林昔瑶心底就是一惊。 这也未免太像了…… 许是察觉到了她探究和惊讶的眼神,床上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女子突然双目一紧,目光直直的看着林昔瑶,用她那沙哑的声音道:“还有个秘密……还有个秘密……” “李峥当年将我当成了公主……却不知道真正的公主在王都,在……府上……”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刘王妃双眸中最后一抹光亮褪去,她整个人彻底瘫软了下来。 而林昔瑶却被她最后这半句话弄的莫名其妙。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林昔瑶觉得,未必怀着善意,但至少不会有假。 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将刘王妃当成了公主? 刘王妃,刘云秀不是平民女子出身吗? 而且,她记得清楚,昭庆帝只有几个兄弟,唯一的妹妹还在小时候就夭折了。 所以,真的公主在楚王都有是什么意思? 林昔瑶完全摸不着头脑, 刘王妃已经咽了气,李安宁已经快步离开了,她自然不能再在这里耽搁。 林昔瑶提起了步子就跟了出去。 才走到院子,就看到背对着她的李安宁双肩微微颤抖。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默默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很讽刺是吧?” “明明我恨她入骨,但当她真的死了的时候,我却一点儿都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如果我能早一点听她的话,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李安宁没有回头,她在自言自语,亦是在跟林昔瑶倾诉。 她只是心里觉得难受,这才忍不住倾吐了出来。 林昔瑶没有办法接这话头,而李安宁也不是要等她的回答,就只好装聋作哑。 刚刚听李安宁跟刘王妃的一番对话,她已经隐约猜到了李安宁之前从书房出来不对劲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应该是为了要嫁给萧为安一事跟李峥起了争执,并发现了李峥意欲谋逆,将她和李慕轩当做了棋子或者弃子,这才失魂落魄判若两人。 林昔瑶并不同情李安宁,她现在担心的是自己。 不等林昔瑶再想,就见李安宁突然转过头来,对她挑眉道:“你现在去书房,告诉我父亲,就说王妃去了。” 闻言,林昔瑶一愣。 这时候叫她去书房传信,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告诉李峥,她已经知道了刘王妃这桩隐秘了? 李安宁果然是想要她死! 偏偏林昔瑶又不能动怒,她连忙俯身对李安宁求饶道:“县主饶命,奴婢刚刚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还请县主饶过奴婢这一回!” 闻言,李安宁丝毫不为所动,她目光冷冽扫了林昔瑶一眼道:“蠢东西,我有说要杀你吗?我只是让你去传个信儿,怎么,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 说话间,李安宁已经抬手作势要来拧林昔瑶的胳膊。 她是铁了心的要杀林昔瑶。 林昔瑶看出来了。 求李安宁已经没用,林昔瑶又不想在这时候去找秦景焕,他隐藏自己内应身份就已经够艰难了,她不能一次一次的拖累他。 可她现在的内力又被禁锢着,使不出来,施展轻功逃走的这条下下策也是不可能。 一时间,林昔瑶的脑子转了几个弯,都还没有想到可行的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候,却听院外响起了脚步声。 转眼间,院门外就有人唱报:“王爷到了。” 这一瞬,林昔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面前的李安宁也是面色发白,身子也僵硬了起来。 “混账,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李峥的身影随着唱报的人的声音落下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冷冽如刀锋的目光掠过林昔瑶的面颊,便落到了李安宁的身上。 “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了?” 李峥快步走到跟前来,沉声对李安宁道:“这里的守卫是你调走的?” 李安宁面色苍白如纸,面对李峥狂风暴雨般的怒气,也只得点头道:“是我见……” 才说了三个字,李峥的巴掌就直接对着她的脸颊落下。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萧索落败的院子里响起,让人觉得格外的刺耳。 这时候,里面匆匆将刘王妃的尸体收拾了一下的嬷嬷也快步从正房走了出来,一见到李峥,就连忙跪下并故作悲伤道:“王爷,王妃去了……” 闻言,李峥面上没有半点儿情绪波动。 他收回了手,退开了一步,定定的看着林昔瑶道:“刚刚王妃可有说什么?” 在他的眼神落下的那一瞬,林昔瑶就有一种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的危险感。 林昔瑶知道,李峥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她,这是给了她机会。 而这时候,她的回答尤为重要。 心底紧张不已,面上林昔瑶连眼皮都没有抬,只垂眸战战兢兢的看着李峥的脚尖,怯生生道:“王妃气息微弱,说的话太小,奴婢站在门口,没有听清。” 李峥也不知道是信了没有,他提起步子,走近了林昔瑶些许。 那冰冷迫人的气息便又近了几分。 在林昔瑶感觉手足无措,却还要扮演一个心惊胆战的小丫头的角色,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的时候,就听李峥突然冷哼了一声,音量拔高了几分道:“是吗?” 395 心情复杂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峥的神态间泛着冷冽的杀气。 似是下一瞬就能说出将林昔瑶拖出去乱棍打死的话来。 林昔瑶不避不让,对上李峥那双迫人的眸子,点了点头,笃定道:“奴婢只站在门口,县主和那位嬷嬷可以作证,当时王妃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声音又很小,奴婢根本就不可能听清楚。” 就是李安宁和那嬷嬷不为她作证,她这时候的态度也是诚恳且笃定的,就已经能让李峥相信几分。 但只是这样,依然不足以打消李峥对她起的杀心。 林昔瑶这时候只能寄希望于李峥对秦景焕的看重。 他也能看出来秦景焕对自己这个粗使丫头多在意了两分,若是顾及了这一点情面的话…… 心里这样想着,林昔瑶却一点儿都不敢放松。 李峥的目光犹如刮骨钢刀,只从林昔瑶的面上掠过之后,便转头看向了李安宁道:“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言罢,李峥就要转身离去,神色苍白的李安宁恶狠狠的瞪了林昔瑶一眼,便对李峥道:“那她呢?你为了灭口,不应该杀了她吗?” 李安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丫头。 一开始觉得她机灵能干,而且姿容也不出众,完全不用担心抢了她的风头,可是才两日的功夫,她隐约觉得这丫头肯定不止她外表看起来这么简单。 就连萧为安和秦景焕那样的人都对她有所不同。 李安宁并非倾慕于这两个人,但放着她这样的大美人在,这两人的注意力却被海棠这个卑贱的丫鬟给抢了去,换做是谁心里也不舒服。 她心头莫名的对她有着一股恼意,再加上让她看到了刚刚自己的软弱和不堪,所以,李安宁只想让她死。 听到李安宁近乎歇斯底里的话,林昔瑶心底一沉,生怕这时候李峥改了主意,她连忙道:“奴婢什么也没有听见!” 李峥的目光在她和李安宁的面颊上转了一圈,最后道:“这件事我自有定夺。” 实际上,林昔瑶赌对了。 李峥确实觉得杀一个丫鬟没有什么,就如李安宁所说,是应该杀了这丫头灭口的,但这丫头似乎颇得秦景焕的心意。 秦景焕在他身边做事也已经有三个月之久,这人从容磊落,进退都有章法,今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紧张的神情。 所以,李峥觉得这丫鬟应该留着。 就算他知道秦景焕现在对他忠心,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秦景焕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表亲也就只有林昔瑶姐妹。 这两人他就算是费尽心思,到现在也没有抓到手。 那么,现在看起来唯一能拿捏得住这人的软肋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丫鬟了。 反正是一个粗使丫鬟,李峥并不觉得她会翻出什么浪来,顶多让人严加看管,让她连揽月居都出不了,哪里还怕她会走漏了消息。 这样一想,李峥瞪了一眼李安宁,又道:“管好你自己的事。” 言罢,他转身对身后的护卫冷冷道:“带县主回去,这几日揽月居所有的人,包括县主在内,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得出揽月居一步!” 这是要软禁李安宁的意思。 李安宁面色越发苍白,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想要说什么,却见有侍卫匆匆从外间来报:“王爷,朝廷的使臣到了,现在正在大堂。”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蓦地加速了起来。 朝廷来使! 是不是宇文宸?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的手脚都开始冒汗,本该跟着李安宁离开的步子也就这样硬生生的扎在了原地。 “是谁?” 李峥显然也对这个朝廷来使很意外。 这人倒真有本事,在来之前,虽然他们已经接到了风声,朝廷派了特使来,但他在他的滇南地界,竟然找不到这人的踪迹。 只听其声,未见其人。 甚至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现在人都直接登门了,他还不知道这人的身份。 还没有见到这人,李峥心里已经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这人绝对不一般! 而这句话也正是林昔瑶想问的。 是谁? 她知道宇文宸肯定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出现在滇南,之前在跟她道别的时候,宇文宸无意中跟她提了一句,会利用朝廷派来的特使的身份来滇南巡查。 所以,这特使就是宇文宸吗? 说起来,昨天她从萧为安手下逃离的那个客栈里看到了标记,就猜测是不是宇文宸。 现在一听特使来了,林昔瑶潜意识里越发觉得就是他来了。 一想到是他的可能性,她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提了起来。 好在李峥和李安宁这会儿也都被那护卫吸引了目光,否则的话,两人看到这样眼神发直神色紧张的林昔瑶,定然会有所怀疑。 “是八皇子。” 宇文轩?! 在听到那三个字的一瞬,林昔瑶突然有一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不是他。 心头刚刚冒出来的无限大的希望瞬间破灭,林昔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失望和委屈就在这时候自心底涌了上来。 宇文宸到底在哪里? 虽然道理她都懂,他若是没有完全的准备,肯定不会轻易现身,可是她依然控制不住的想他,想要迫切的见到他。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掩盖住这时候眼底里的慌乱和失望,见李峥已经大步离开了,刚刚笼罩在她头顶的压迫感骤然褪去,林昔瑶这才感觉浑身一松。 不过,下一瞬却听李安宁道:“别以为他护着你,我就不敢杀你,等回了揽月居,你的死活,可是我说了算!” 言罢,李安宁连看都不看林昔瑶一眼,直接转身就往外走。 因为有李峥的吩咐,外面已经有一队护卫在等着她们了。 林昔瑶在提起步子跨出梨落院的时候,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荒凉破败的院子。 一时间,心头蓦地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的步子跟上了李安宁的,脑子里却不由得浮现出帘帐被风吹起的那一瞬,看到的刘王妃的脸。 396 惊险 那张脸的眉宇太过熟悉了。 曾几何时,那样一双眉眼弯弯对她温柔一笑,柔声道:“阿裳别哭,以后就会好了。” 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有她的臂弯做为依靠。 阿娘。 刘王妃的眉宇怎么会像阿娘的?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林昔瑶只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但她可以笃定,刘王妃是刘王妃,只是眉宇间相似罢了,并不是娘亲。 而她之前匆匆一瞥看到的马车上的女子,以及在汉江码头看到的那个妇人,那容貌才是跟娘亲一模一样。 只不过,从她记事以来,娘亲的神色间永远带着抹不开的忧愁和担忧。 而那女子被仆人们簇拥着,神态温婉笑容可掬,并没有半点儿忧色。 她的日子过的很好。 所以,林昔瑶并不能肯定那是阿娘。 这一点先且不说,那刘王妃为什么会那么像阿娘? 这一点让林昔瑶太意外且震惊了。 以至于这里面的细节和猜测,她根本就不敢往深处想。 刚刚也不是她能理清这些的时机,这会儿,从梨落院离开,林昔瑶的思绪就不由得飘了回去了。 她的脑子一团乱,却根本就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跟着李安宁回了揽月居。 李安宁前脚才迈进门槛儿,转身就对林昔瑶道:“你到我房里来!” 她的语气里带着腾腾的杀气。 不用怀疑,林昔瑶前脚去了,后脚没死,也要被打的半死。 她抬眸正要找个理由开脱,却听护送她们回来的那个侍卫长道:“县主,还请您回房。” 闻言,李安宁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本县主有说不回房了吗?怎么,我在我揽月居里处置下人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言罢,她直接招呼了刚刚迎过来的春枝和春柳,要将林昔瑶拖走。 见状,那侍卫长便道:“县主,王爷有吩咐,让属下看紧海棠,属下只得将她押下去单独关押,还请县主体谅。” 话音才落,这人也不等李安宁开口,更是无视李安宁已经气的双目发红的样子,直接抬手招呼了两个人将林昔瑶带了下去。 虽然被这人从李安宁手下带走是好事,但林昔瑶隐约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他没有带林昔瑶回原来的耳房,而是去了另外一处距揽月居不远的偏院。 “姑娘,王爷的话,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姑娘这两日就先在这里委屈一下,若有什么需要,可以跟门口的守卫提。” 侍卫长对林昔瑶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 跟之前的严肃和疏离判若两人。 林昔瑶心头的疑惑更甚。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秦景焕。 莫非,是秦景焕跟这人打了招呼?或者说,是秦景焕的人? 不然以这人在李峥面前的身份,怎么可能对她一个粗使丫头这么客气。 林昔瑶心头不解,面上只得有礼貌的应了。 那侍卫长吩咐妥当就要离开,在转身的时候,递给了林昔瑶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的眼睛往院子里扫了扫。 里面难不成有什么? 林昔瑶面上依然从容,见他转身离开之后,她也提起了步子进了院子。 林昔瑶才进院子,门口的守卫就直接将院门砰的一声给关了起来。 好歹算是又躲过了一劫。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正要提起步子,就听到本来要过去住下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林昔瑶联系起刚刚那侍卫长离开的眼神,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她竖起了耳朵来认真听了听,却又不见有半点儿动静。 林昔瑶提着一颗小心,正要提起步子跟过去看看,却见那房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 下一瞬,一抹如玉树芝兰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几乎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视野,林昔瑶却在那一瞬间完全忘记了反应。 她呆愣楞的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甚至因为惊讶嘴角微微张开,面上还保持着诧异的神色。 林昔瑶幻想过许多种见到宇文宸的情形。 或许是在滇南王府的宴席上,或许是在他带兵破了滇南王府之后,或许如之前侍卫来报,他就算不是那个朝廷派来的特使,也该是混在特使身后。 总之,自被困在滇南王府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跟他重逢的画面。 但惟独没有这一种。 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 没有一点点准备。 巨大的欣喜和惊讶之下,林昔瑶双眸紧紧的盯着面前这玉树临风的身影,生怕是自己眼花了,彼时,她脑袋里嗡鸣声一片,连耳畔的呼呼风声都听不真切。 “瑶瑶。” 宇文宸声音如脆玉抨击,只一开口,一个称呼,就直接的敲击在了林昔瑶的心上。 她蓦地回过神来,欢喜的迎了上去。 宇文宸同样激动不已,他身子一掠,越到了她面前,直接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你怎么这么慢。” 他在门后都等不及了,乍一看到走进院子的她,激动之下,宇文宸的脚还绊在了矮凳上,差点儿摔倒。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这么惊慌失措的狼狈过。 “你怎么才来!” 林昔瑶其实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但是蓦地被这样一个温暖又有安全感的怀抱揽着,又被宇文宸那般珍视呵护的眼神看着,她突然生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小矫情来。 在被人下了药点了穴道一路胆战心惊被掠到滇南,她没有哭。 在面对萧为安那危险又敏感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拿去做交易,或者要了她的小命的人的时候,她没有哭。 在滇南王府几次凶险,差点儿挨打,差点儿丢掉小命的时候,她没有哭。 但这时候,在宇文宸温暖缱绻又流露着心疼和自责的目光下,林昔瑶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得。 怎么都停不下来。 理智是一回事,这时候被汹涌的情愫冲昏了头脑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自然是不可能怪宇文宸的,但这时候,因着他一句甚至连抱怨都算不上的话,林昔瑶就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气来。 397 惊喜!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矫情又脆弱了,但这时候,她的情绪根本就不受她自己掌控。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 宇文宸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是我大意了,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李峥在找的人是你。”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蓦地将双手收紧,他甚至不敢想,若是自己在西川的时候,再错过那样一条消息的话,又该会怎样错过眼前的人。 “别哭了,好不好?” 眨眼的功夫,林昔瑶的一双眼睛就红的跟兔子似得。 在宇文宸的柔声宽慰下,她的心情终于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这时候,理智才终于占了上风。 “我们进去说。” 这里毕竟是滇南王府,林昔瑶虽然知道宇文宸既然敢出现在这院子,估计门口的护卫就已经是打点好了的。 但她依然不敢大意。 言罢,林昔瑶从宇文宸的话里挣脱了出来。 见状,宇文宸抓住了她的掌心,用他的大掌包裹住她小小的软软的手掌,笑着点头道:“好。” 两人相携才进房间,不等林昔瑶将房门关上,宇文宸就再一次紧紧的拥住了她。 “瑶瑶……” 宇文宸心头有千言万语,在见到林昔瑶的这一瞬,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来。 他隐约猜到李峥在找的人可能是她的时候,那一瞬差点儿被吓的魂飞魄散。 这时候,软玉温香抱在怀里,宇文宸才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刚下了秦川的码头。 在看到满城搜捕的刺客头像的时候,宇文宸恨不得将整个滇南王府都夷为平地。 就在他已经准备下令驻扎在鹏城一带的大军开拔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线报。 林昔瑶就在滇南王府! 天知道看到那一行字的时候,宇文宸有多激动。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在那一瞬竟然红了眼眶。 若是再找不到她,宇文宸只怕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嗜血情绪了。 他在收到线报的第一时间,就让前脚才到了秦川城的老八以特使的身份去了滇南王府,而他转身就联系了滇南王府的内应。 林昔瑶被宇文宸抱着在软榻边上坐下,听着他说起这些经过,不由得诧异道:“所以,那侍卫长就是你的内应?” 宇文宸点了点头,又道:“你的身份是秦景焕告诉他,让他递出来的。” 闻言,林昔瑶诧异不已,不过回想起来,也是这么一回事。 昨天景焕表哥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当时侍卫长并没有对她流露过多的“关怀”和注意。 倒是在将府里众人围起来盘查的时候,被春枝挑拨,他也以萧为安和王爷已经确认过了为借口,给她放了行。 估计当时他心里就有猜测,不过不敢肯定,但即使是怀疑,他也将“海棠”这个怀疑的对象用另外一种方式给保护了起来。 生怕万一她真的是林昔瑶会被抓住。 他存了这份怀疑,今日才跟秦景焕联系上了,秦景焕将林昔瑶的消息向他说明,这才有了给宇文宸送线报一事。 想通了这些,林昔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捏了捏宇文宸的袖子,不无感慨道:“我这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闻言,宇文宸眸子里满是自责,他握着林昔瑶的手,带着歉意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其实,他已经保护的很好了。 但百密一疏,谁能想到那时候她会被宇文婉给约去福源楼,而且她还将初十给打发了去护送宇文婉。 如果当时初十不走,未必会让萧为安的人得手。 而且,萧为安的人一看就是精心策划良久,就连那客栈里的密道都是在开启之后就立即毁掉的,就算是林昔瑶自己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何况还藏在暗处,既要隐藏身份,又要暗中倾听她的动静保护她的暗卫。 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怪别人。 她只恨自己实力不够,当时太大意了,若是她能再警惕一两分,从看到刘娇和李云秀带着护卫上楼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对的话,也许未必会有后面的事情。 林昔瑶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 既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她也不会揪着不放。 就当是给自己了一次教训。 更何况,这一次虽然惊险万分,她也有了巨大的收获。 她看到了那个跟阿娘一模一样的女子。 光凭这一点,这一趟就赚了。 “没事,我又没有怪你,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林昔瑶之前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才会矫情,这会儿她已经冷静了下来,见宇文宸一直自责,便出声宽慰。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就见院外黑影一闪。 下一瞬,那一道黑影便从院外掠到了门口。 “初十保护不周,责任在初十,还请两位主子责罚!” 话音才落,初十在门口一头跪了下来。 宇文宸双眸微微眯起,再不似刚刚看向林昔瑶的温柔缱绻。 这时候,他浑身上下都透着狠辣和杀意。 “当时我是怎么吩咐下去的?”宇文宸的目光淡淡的扫了初十一眼,没有半点儿温度道:“你确实该死。” 不仅他,这些跟在林昔瑶身边,却没有保护她周全的暗卫们,一个个都该死! 宇文宸甚至都不敢想,若不是林昔瑶机智过人,运气又足够好,那到现在会发生什么。 这些人哪怕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他都觉得死不足惜。 初十低着头,在听到宇文宸的话之后,他连目光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深深的磕了一个头之后,抬手就拔出了腰际的匕首。 眼见着他就要自尽,林昔瑶连忙沉声道:“住手!” “什么死不死的,我说了这件事是我自己的责任,怪不得他们,当时他也是听了我的命令才离开去护送六公主的。” 林昔瑶的话让初十的动作一顿,不过也只是一瞬,因为宇文宸没有开口,他依然抬起了手来。 见状,林昔瑶急了,宇文宸怎么可以为了自己乱杀人。 就算是因为担心她也不行。 这时候,她的脑子里才蓦地想起一些关于宇文宸残暴狠辣的传闻。 398 她的小矫情 传闻中,太子虽治国有方,手段却也凌厉。 但凡决定要做的事情,不会讲任何情面,势必要以雷霆之势做下去。 林昔瑶听过不少宇文宸的传闻。 有好的,有坏的,也有说起他的残忍狠辣的。 但在她面前的宇文宸永远都是温柔缱绻的。 即使曾经两人因为不明白彼此的心意,有些误会,但自从她决定对他敞开了心怀接纳他开始,他就没有对自己红过脸。 这样温柔的人,都让她差点儿忘了,他掌握着东楚的生杀大权。 只需一个命令,就能让无数人尸骨无存。 林昔瑶心头一惊,攥着宇文宸的袖摆的手也下意识松了些。 眼看着初十就要动手,林昔瑶也有些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恼道:“宇文宸,我说了不怪他!” 话音才落,林昔瑶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对宇文宸发了火。 可她一点儿都不后悔。 “住手。” 宇文宸神色微动,但还是及时叫住了初十的动作。 他不看初十,只垂眸看着林昔瑶,这一瞬,林昔瑶看到他眼底有疑惑和不解。 “若不是他保护不周,又何至于让你落入险境。” 宇文宸的声音笃定。 他一点儿都没有将林昔瑶为初十的辩解听进去。 林昔瑶越发恼了,她抬手推开宇文宸胸口,就要从他身边站起来,要跟他拉开距离。 宇文宸心里还压着一层火气。 当然,那一层火气不是对着林昔瑶的。 是对着初十这些没有保护好林昔瑶的暗卫的,也是对着他自己的。 这时候,他的处罚不但没有被林昔瑶领情,反而还因此而越发生了他的气,宇文宸郁闷不已。 他眸色一紧,一把拉住了林昔瑶手腕,不由分说的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了自己的怀里。 “瑶瑶,你生气了?” 这简直是废话。 听的林昔瑶直想翻白眼。 不过,她到底是忍了。 毕竟她的语气确实不好,而宇文宸至始至终都是和颜悦色温柔的跟她对话。 “阿宸,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能不能不要造那么多的杀孽?” 今天是初十,明天就有可能是她身边的其他人。 就算宇文宸说的有道理,初十没有完成命令,该受惩罚,但林昔瑶觉得罪不至死。 初十跟在她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的尽心尽力林昔瑶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初十,这让她如何想? 而宇文宸一开始完全没有理解林昔瑶的心情。 在他看来,初十没有执行好任务,就该受罚,而且这一次还是让林昔瑶遇险,就算是将他们这一批次的暗卫都杀掉,都不足以谢罪。 别的事情,他都可以宽恕。 林昔瑶是他的底线。 这件事万万不行。 这时候,听到林昔瑶的话,宇文宸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冷冽肃杀的样子吓到了她。 反应过来的一瞬,宇文宸心底一软,连忙拥着她解释道:“好,都听你的。” 言罢,宇文宸转头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初十,语气也依然冷冽如刀:“你就将功折罪吧,若是以后再有差池……” 后面的话宇文宸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闻言,初十连忙磕头,并掷地有声道:“谢主子不杀之恩,属下用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再有下一次!” 宇文宸微微点头,初十这才退了下去。 等初十前脚才走,宇文宸便拉着林昔瑶坐了下来,他捏着她的下巴,柔声道:“这下满意了吧?” 林昔瑶当然很满意。 这人虽然气势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害怕,但却依然能听进她的声音。 林昔瑶微笑着点头道:“尚可。” 见到她见杆爬的性子,宇文宸故意板起脸来道:“刚刚是谁直呼其名,还要给我甩脸子的?” 刚刚那一下,宇文宸都没见生气。 林昔瑶当然也知道,他这会儿也不可能是真的生气,只是故意吓唬她罢了。 她噗嗤一笑,大着胆子抬手揉了揉宇文宸的太阳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宇文宸,并柔声道:“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见,是你听错了吧?” 她的手柔若无骨,被她指尖触碰到的位置就像是被人点了一簇火苗似得。 而且那火苗一旦被点着,顺势就蔓延至了丹田乃至全身。 宇文宸感觉下腹一紧,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袭了上来。 他眸中泛起了幽幽的光芒。 见某人对自己无意识的挑逗毫不自知,宇文宸一把抓住了林昔瑶的双手,压低了声音道:“瑶瑶,这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林昔瑶的双手突然被宇文宸的大手捉住,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她眨了眨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嘴角微扬,对宇文宸笑道:“你觉得呢?” 当然是想了。 不然的话,在猝不及防的看到他出现在这庭院的时候,她也不至于那般失态。 然而,宇文宸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他将林昔瑶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顺势就带着她躺在了软榻上。 不等林昔瑶回过神来,宇文宸又道:“我要听你亲口说。” 林昔瑶翻了一个白眼,又瞪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话音才落,宇文宸嘴角勾勒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不等林昔瑶反应过来宇文宸那不太正常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宇文宸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在告诉她,他到底有没有“想她”了。 随着他的瞳仁在她面前无限放大,林昔瑶被那双深邃的眸子吸引,再回过神来,她整个人已经被他圈在了怀里,抵在了软榻上。 下一瞬,那铺天盖地让人头晕目眩的吻便落了下来。 由不得林昔瑶拒绝,有了之前几次经验之后,宇文宸的吻技越发成熟。 一吻封唇。 林昔瑶的唇上一软,那冰凉的触感转瞬间就让她逐渐失去了意志力。 眼前的景象都看不太分明。 眼是花的,脑袋是懵的,手脚是发麻的。 向来沉稳从容的她,在他面前就像个提线木偶,完全任由他的摆布。 399 甩脸子 最不可思议的是,林昔瑶感觉自己竟然并不讨厌这种被支配的感觉! 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推开他,推开他! 林昔瑶,你的矜持呢? 然而,那声音在宇文宸那让人头晕目眩的吻下越发微弱了起来,最后,林昔瑶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也来不及反应。 等再一次恢复了一点儿意志力,是宇文宸放开了她,并含笑看着她。 “你要憋死自己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呼吸急促,她胸口的起伏便剧烈了几分。 这在林昔瑶的可控制范围外,而且她哪里能注意到这一点,等她稍稍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再抬眸顺着宇文宸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 林昔瑶老脸一红,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直接从宇文宸的大掌中抽出一只手来拍在宇文宸的胸口,并恼羞成怒道:“流氓!” 闻言,宇文宸忍俊不禁道:“我只对你一个人流氓,还不好吗?” 是没什么不好,但是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让人想打人? 林昔瑶气红了脸,她才拍在宇文宸胸口上的手也被他紧紧地抓住了。 林昔瑶气恼的瞪着宇文宸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闻言,宇文宸只觉得好笑。 谁能想到这小姑娘还有这般娇羞无措的模样,让他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舍不得放开手。 “喜欢你才欺负你。” 宇文宸笑了笑,一双如墨的眼睛看着林昔瑶的眸子,认真无比道:“你刚刚不是问我有没有想你吗?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林昔瑶:“……” 好吧,她就知道,自己就不应该问这句话。 在给宇文宸翻了第二个白眼之后,林昔瑶动了动手腕,想要挣扎着起来。 房门还敞开着,宇文宸在这里,这院子周围暗中一定还跟着不少的暗卫,可不只初十一个。 这些人的听力眼神可是个顶个的好。 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这样一想,林昔瑶的老脸更红了。 宇文宸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然而,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他抓着她的手腕,任由她挣扎,看到她因气恼而羞红了的面色,宇文宸俯下身来,在林昔瑶耳畔吐气如兰道:“你的问题我回答了,刚刚我的问题呢。” “瑶瑶,你有没有想我?” 宇文宸说的很认真。 他的表情也是极认真的。 但前提是,如果这时候他不是凑在林昔瑶的耳边yao着她的耳垂。 耳朵是林昔瑶最敏感的位置之一,这厮似乎已经发觉了这一点,故意在逗弄她。 面对两人体力上的悬殊,林昔瑶挣脱不过,在恶狠狠的磨牙之后,她只得厚着脸皮老老实实道:“想了。” 如果她不实诚的说出来,只怕这厮不会善罢甘休。 “有多想?” 宇文宸的牙齿轻轻摩擦过林昔瑶的耳朵轮廓。 不疼,但让人觉得痒的很。 那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四肢百骸的神经都被挑了起来。 她浑身紧绷,强忍着因为他这一下呼吸而带起来的酥麻感,压低了声音道:“跟你一样想!” 言罢,见宇文宸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又往她脖子上凑了些。 感觉到他的呼吸萦绕在自己脖颈间的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娇羞了,只连忙如实道:“在被萧为安挟持的时候,我在想你,在惊险逃生的时候,我在想你,等暂时安全了,我脑子里想的还是你,明明知道这怪不得你,怨不得你,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些小委屈,宇文宸,你怎么还不来呢?” 说到后面,林昔瑶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而宇文宸的动作也随着她的话而渐渐停了下来。 他松开了林昔瑶的手,将她重新拥入怀里,然后把脑袋埋在她的发丝间,满是歉意道:“对不起,瑶瑶,是我来迟了。” 林昔瑶真的没有怪他的意思。 而宇文宸已经是第三次跟她道歉了,她心里早已经软成了一团,手也下意识的回抱住了他。 “我不怪你,而且你也没有来迟。” 她微微一笑,这一瞬间,眼底里仿似盛着万千星芒,只落在他一人的身上。 宇文宸抬头,就对上那样一双让人痴迷的眸子,他心头一动,下意识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用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的声音道:“我只是不能原谅我自己。” 言罢,宇文宸放开了林昔瑶些许,测过了身子在林昔瑶边上躺下,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把玩着林昔瑶的青丝,就这样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道:“你跟我说说,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不用想,宇文宸也能猜到,她能从萧为安的手上逃出来有多么的不易。 但他还是想听一听,想要将她受过的苦,受过的委屈,经历过的凶险,再陪她感受一遍。 林昔瑶见他真的想听,便忍不住噗嗤一笑,抬手推了他胸口一把,娇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我就是被人装在马车的暗格里给带出了楚王都,等我醒来,都快要到汉水了,我当时还不太清楚萧为安的打算,但隐约猜到他是要利用我对你或者朝廷做些什么,便想着办法在秦川的客栈里逃了出来。” 说到这一点,林昔瑶蓦地记起来一件事。 她下意识掐着宇文宸的手臂,一脸急切道:“你前几日是不是住在秦川城南的来福客栈?我昨日一早就被萧为安带去了那里。” 宇文宸何其敏锐的心思,林昔瑶只一句话,他的脑子在电光火石间就想到了昨日他在离开来福客栈的时候,隐约闻到的那一缕幽香。 像极了她。 当时他还在自嘲,定然是想她想的都魔怔了,竟然连嗅觉都出问题了。 谁曾想,她当时就在来福客栈! 而且,应该就是跟他擦肩而过! 原来,他们之前就这样错过了,宇文宸就直恨自己当时怎么就心大,那般笃定又自信的以为她定然在楚王都,不会出事。 400 头晕目眩 若非他对自己的部署和暗卫的信任,按照他的敏锐程度,当时就会转身去探查一番。 也不至于跟她错过。 这样一想,今日乍一听到她遇险的消息,那一瞬的焚心噬骨简直就是对他的惩罚。 他自找的。 宇文宸的表情愤愤然。 林昔瑶看在眼里,只想笑。 她揉了揉刚刚无意识间掐的宇文宸手臂的位置,轻笑道:“没事,你看我这不也没事吗?” 言罢,怕宇文宸自责,林昔瑶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对了,那侍卫长这般厚待我,不会引人怀疑吧,而且,你在这里时间久了,若是被人发现了……” 后果不堪设想。 最初的惊讶和欢喜过后,林昔瑶开始担心眼下两人的处境了。 宇文宸将她的青丝绕在手指上把玩着,看着她一脸担忧的模样,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这院里院外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事,就算有人来了,也可保你我周全。” 若真的要动武,区区一个滇南王府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踏平滇南王府,只因为军中还牵涉着许多关系,要杀一个李峥容易,难的是抚平军心,除掉李峥的心腹,以防再有数十个李峥一样的人冒出头来。 这时候,杀戮虽然是最直接的办法,但也是下下策。 不过,若是这时候有人敢动林昔瑶的话,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宇文宸这十来天在这秦川城已经做了严密的部署,一盘棋局已经下好,只等着最后的收网。 “李峥已经将你被北齐掳走的消息散布了出去,并且给西川的林家军上下送了消息,邀请一众将领明日来秦川城商议救你之事。” 宇文宸漫不经心的说着这一条重要的消息,心里想着是却是林昔瑶的青丝怎么能这么软这么顺滑,让他都舍不得放下。 宇文宸一时玩心大起,索性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抓起自己一缕头发,跟林昔瑶的比对起来。 比着比着,他就要将两股头发缠绕在一起。 刚刚陷入沉思的林昔瑶不经意间扫到了他的动作,连忙迅速抬手从他的手中救起自己的头发。 她红着脸道:“这头发怎么可以随便挽的呢?” 其实,起初宇文宸还没有往更深层次的方面想,但一见到林昔瑶似乎要炸了毛的样子,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不过,面上宇文宸依然状似一脸茫然无知道:“怎么就不能挽在一起了?” 闻言,林昔瑶攥紧了手里那一缕刚刚才从宇文宸的手中夺回来的可怜的头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反正就是不能。” 宇文宸无奈的摊开手,一脸好奇道:“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样的句子,打死林昔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偏偏宇文宸一脸无辜且好奇的样子,让她又羞又恼又无从说起。 “你、你、你……刚刚说到哪儿了,明天林家将领要到滇南王府来?” 面对宇文宸随口问起的,林昔瑶不好意思回答的问题,她只好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宇文宸笑了笑,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握着她攥紧了头发的手,轻笑道:“嗯,就在明晚。” 林昔瑶察觉到他的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她垂眸想了想,再抬眸看向宇文宸的时候,眸中越发多了几分疑惑,“你是打算明天晚上动手?” 李峥的心腹部下一定都在,而且林家军众将领也都在,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宇文宸微微一笑,赞许的点了点头。 “可是,萧为安还在,他不会有说察觉,然后坏事?” 林昔瑶觉得,李峥或许没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但萧为安一定有。 宇文宸若是在明晚动手的话,这样紧密的安排一定会被萧为安警觉。 她才提起萧为安,宇文宸刚刚还带着笑意的双眸微微眯起。 在那一瞬,林昔瑶看到了一抹凌厉的杀气。 “你要杀了他?” 闻言,宇文宸噗嗤一笑,抬手揉了揉林昔瑶的头发,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杀了萧为安,北齐的内乱早一点平息,对东楚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从大局考虑,这样的人与其杀了他,倒不如将他放回去。” 不过,肯定也不可能是毫发无损的放回去。 宇文宸一垂眸,就对上了林昔瑶好奇宝宝一般的眸子,他耐心的解释道:“萧雪鸢,你还记得吗?” 那个曾经在太极殿上想让自己难堪,百般挑衅之后反而被打脸的北齐公主,萧雪鸢? 林昔瑶点了点头。 “萧为安没有带上她,她应该是回北齐去了,怎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闻言,宇文宸眼底里笑意更甚,他捏了捏林昔瑶的脸颊,一脸宠溺道:“萧雪鸢可是北齐帝后的眼珠子,这两人巴不得捧在手心里哄着疼着的,之前也是被她闹的不行,才让萧为安陪同着护送她来东楚跟在使臣的队伍里游玩一番。” “我让人劫持了她,并且给初一送了信,将她丢去西辽使臣迎亲的队伍里去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已经不仅仅是用惊讶来形容了,然而,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头。 “这会儿,那消息应该也已经传到萧为安的耳朵了,不仅如此,北齐帝后那边也应该收到消息了。” 林昔瑶惊诧的看着宇文宸,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所以,你借着初一扮演的潘南晖的手,不但甩锅给了西辽,挑起这两国之间的争斗,还将了萧为安一军?” 宇文宸满意的看着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 北齐帝后疼女儿是真的,一旦知道萧为安没有保护好萧雪鸢还跑去了滇南滋事,肯定没有萧为安好果子吃。 而萧为安这会儿为了能在朝中站稳脚,就算未必是真的在乎萧雪鸢这个妹妹,也不能不做做样子立即去找。 就在他从滇南去往西辽和北齐边境的这一路,宇文宸也已经准备好了陷阱对付他,不会要了他的命,至少也要让他尝一下死里逃生的滋味。 这个记仇又腹黑的男人! 林昔瑶在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了。 401 记仇又腹黑的男人 “他把爪子伸的那么长,自然要给他一点儿教训。” 宇文宸微微一笑,捏了捏林昔瑶的腮帮子,他很喜欢这种肉肉的触感。 只是今天这一捏,才发现林昔瑶瘦了。 可想而知在被掳来滇南的这一路,她没少吃苦头。 这样一想,宇文宸觉得这点儿教训倒是便宜萧为安了。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宇文宸眉梢微扬,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林昔瑶已经习惯看到他流露这样的表情了,像是一直高高在上的云狐,高贵优雅,却又精明狡黠。 通常宇文宸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情萧为安的。 林昔瑶拍开宇文宸捏在她脸颊上的爪子,轻笑道:“是该给他点教训,免得以为我们东楚好欺负。” 这人一切算计都是为了自己,可以将自己的妹妹算计进去,可以将滇南王,陈王等人算计进去,也可以将北齐帝后算计进去。 他所有的算计和利用,都是为了他想要得到的权势铺路。 林昔瑶自然对他没有半点儿同情。 不过想到北齐公主萧雪鸢,林昔瑶一琢磨刚刚宇文宸的话,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得疑惑道:“你刚刚说,萧雪鸢深受北齐帝后的宠爱,那他们怎么舍得将她和亲到东楚?之前我可是听到东楚王都到处都在疯传,她要嫁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的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之色。 这自然没有逃过林昔瑶的眼睛。 见他打算岔开话题,林昔瑶睁大了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一副很有耐心就要等他回答的样子。 见状,宇文宸哑然失笑。 “你真的想知道?” 林昔瑶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打紧的事情,但宇文宸这时候的态度透着一丝古怪。 这就让她越发好奇了。 被她这样一双眸子盯着,宇文宸无奈轻叹了一声,才笑道:“要嫁给我只是萧雪鸢自己的意思,那天在御花园看到我,她就胆大妄为的跑到我面前扬言要和亲。” 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林昔瑶好像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那你既当面拒绝了,也不该会传的满城风雨,而且,和亲这种事若是北齐帝后不点头,又怎么可能会施行。” 见林昔瑶这般聪慧,宇文宸忍不住抬手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老老实实交代道:“当时恰巧被两个路过的宫女给听见了,本来我是可以封锁消息的,但是……” 说到这里,宇文宸顿了顿,他凑近了林昔瑶些许,深深的嗅了一口林昔瑶身上的那一缕让他觉得安心的馨香,这才道:“但是那时候你正在跟我闹别扭,不想嫁给我,还要跟我划清界限,所以我就没拦着,任由她们把消息传出去,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乎,想看到你吃醋的模样。” 说起这里,宇文宸就觉得胸闷气短…… 当时林昔瑶没表现的怎么在乎,倒是他为了这个还被气的好几天都吃不下睡不着……一直到现在想起来就觉得郁闷。 宇文宸在这里生闷气,林昔瑶却笑的不行。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一条关于萧雪鸢来东楚是为和亲而来的消息竟然是在宇文宸的纵容下放出去的。 他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心思,想让自己吃醋。 这人……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林昔瑶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宇文宸像个孩子。 她在一旁乐不可支,宇文宸却郁闷的不行,两人表情成了鲜明的对比。 “觉得我很好笑?” 宇文宸故意板起一张脸来,垂眸看着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笑意的林昔瑶。 林昔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她笑着点头道:“当然好笑了,你怎么这么孩子气。” 闻言,刚刚还板起脸来的宇文宸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意,他凑近了林昔瑶些许,笑道:“是吗?”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凑在了林昔瑶的脖颈间。 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的时候,林昔瑶浑身颤栗,这才感觉到事情不妙。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连忙认错服软道:“我错了,我没有笑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有!” 但是,已经晚了。 宇文宸报复似得一口咬在林昔瑶的脖颈上,虽没有用多大的力道,但也疼的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宇文宸犹不解气,他的唇顺着林昔瑶的脖颈往下,最后停在了颈窝间。 感觉到怀中美人的身体僵硬,宇文宸磨牙森森的开口道:“那你当时有没有吃醋?” 林昔瑶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有那个否定的意思,哪怕还没有开口,只怕下一瞬锁骨也要遭了殃。 她忙不得的点头道:“有有有,我当时气的不得了。” 宇文宸对这个答案好像还算满意,他松开了林昔瑶,并且抬手亲自为她整理好了被他刚刚趁机吃豆腐弄乱了的衣襟。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为了这个,他就差没气的将东宫的屋顶给掀了。 才得了自由的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这才瞪了宇文宸一眼,用眼神表达对他的不满,直言道:“我当时怎么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动了心。” 言罢,林昔瑶怕宇文宸又来,她连忙又补充道:“还有,你东宫里那十名美姬是怎么一回事?我当时可是听说你让内务府送进了东宫,人就一直放在东宫的。” 林昔瑶相信宇文宸金口玉言,只要跟她保证了他们之间再没有旁人,就不会碰其他的女人,但若是东宫里还有其他的美姬,哪怕是放在那里当摆设,也膈应她。 刚好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林昔瑶也就不吐不快。 本来林昔瑶还有些担心自己纠结这个问题会让宇文宸觉得她小心眼。 但没曾想到,宇文宸听了她的话,眼底里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几分。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他温软的唇边,轻笑道:“看来,我的瑶瑶是真的吃醋了。” 402 她吃醋没有? 他很高兴。 她吃醋善妒才说明对他的在乎。 若她大度的像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他还反而没有安全感,说明在她心里,他没有那么重要。 宇文宸心情大好,见林昔瑶越发窘迫,一张俏生生的脸颊越发红了。 就连面具都遮盖不住底下原本面容上浮现的绯色。 “我跟你保证,从她们被送进东宫之后,就一直关在一个院子里,连院门都不曾出来过,原本同意将她们放进东宫,也是因为想确认一下你对我的心思,现在既然我知道了,她们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等回去了,我就让人遣走。” 言罢,宇文宸想了想,又道:“我等下就让人送消息去王都,立即就遣走,刚好也赶在装病的这档口。” 将美姬遣了,外人只会更加肯定他命不久矣,不会往未来太子妃善妒这一方面想。 宇文宸觉得可行,不过还是垂眸看向林昔瑶,想等林昔瑶的回答。 林昔瑶当然没有还要留着别的女人在东宫的心思,她瞪了宇文宸一眼,故意气哼哼道:“你的女人,你自己处置就是了,问我做什么。” 看到她生气像炸了毛的猫儿的样子,宇文宸只觉得可爱。 “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啊。” 宇文宸握紧了林昔瑶的手,笃定道。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彻底炸了毛,她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宇文宸的大掌中夺了回来,一脸恼羞成怒的瞪着他道:“谁是你的女人了!少臭美了!” 宇文宸本来还想继续逗逗她的,不过怕真的热炸了毛,到时候又不好哄回来了,吃亏吃苦的还是他自己,就只得作罢了。 对上林昔瑶那双恶狠狠的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威胁力的眼神,宇文宸缴械投降道:“好好好,现在不是,反正迟早都是。” 林昔瑶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之后,就索性转过了身子,气鼓鼓的不说话。 见状,宇文宸连忙俯下身来,从后面揽住了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并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还没有跟我说说,这两日在这府里都是怎么过的呢。” 这话题转移的很成功,林昔瑶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微微侧过了身子,刚好躺在了宇文宸已经准备好的臂弯里,开始从萧为安手上逃出来之后讲起,从被发配到揽月居说起,再到遇见李安宁,见到李峥,再见到萧为安,以及后面匆匆一见的刘陵…… 说到最后,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道:“我这运气还是顶好的吧,能遇到那侍卫长,还遇到景焕表哥。” 景焕表哥? 宇文宸刚刚听到林昔瑶说秦景焕的时候,就忍不住皱眉。 尤其是听到她眉飞色舞的形容她的“景焕表哥”在李安宁和李氏面前护住了她,并在李峥面前进退有度的时候,宇文宸的双眸已经忍不住微微眯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 这时候,再听林昔瑶亲昵的称呼景焕表哥,宇文宸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你的景焕表哥人很好?” 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她点头,不假思索道:“很好。” 还不知道她就是林昔瑶的时候,哪怕她是一个粗使丫头,也能温柔以待,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你很喜欢他?” 宇文宸凑近了林昔瑶些许,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危险气息。 林昔瑶还没有从刚刚对这两日的回忆中抽离,她下意识点头道:“自然是喜欢的。” 她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没有半点儿儿女私情。 然而,这一句话却彻底将宇文宸给点炸了。 他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邪魅的笑意,一个俯身就吻上了林昔瑶的唇。 这一吻霸道又蛮横,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妥帖,宇文宸的唇齿在林昔瑶的唇角一路攻城略地,动作粗暴又带着几分压抑住的克制。 林昔瑶察觉到了宇文宸的不对劲,她抬手就要推开宇文宸,但两人身体力量悬殊太大。 他是她根本撼动不了的存在。 然而,面对这人突然窜出来的火气,一句话不说就开始欺负她,林昔瑶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来了火气。 她心一横,贝齿一用力,直接咬了宇文宸的唇角一口。 宇文宸吃痛,这才松开了她。 为了让宇文宸住手,林昔瑶用了一点儿力气,但也没有想到自己情急之下力气用大了些。 宇文宸的嘴角都被她磕破了! 他松开她的一瞬,就已经有殷红的血珠子冒了出来。 林昔瑶本来还有两分火气的,可是看到那血珠子,又有些心虚了。 不过,面上不肯服软的她还是瞪了宇文宸一眼,气壮山河的吼道:“你干什么!” 被她这么一yao,一吼,宇文宸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吃醋嫉妒之下,都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对上林昔瑶那双满是幽怨的眼神,宇文宸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自然的歉意。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道:“你怎么能叫别的男人叫的这么亲切。” 原来问题才是出现在这里。 林昔瑶听了直想翻白眼。 这厮心胸就跟针眼大吗? 那是她表哥,不叫景焕表哥,难不成直呼其名?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面色瞬间垮了下来,疏离道:“那我平时也叫二叔还有其他的男子这般亲切,殿下是不是也要生气了?” 其实林昔瑶没有那么生气的,但直觉告诉她,一定要利用这个时机跟宇文宸好好说道说道。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否则的话,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只怕以后自己跟其他的男子说句话他都会乱吃飞醋。 而且,她觉得,景焕表哥没有问题。 他对自己亦如亲妹妹,跟林昔兰是一样的。 而她对秦景焕,也敬如亲兄长。 这种感情是纯粹的,没有半点儿不堪。 偏偏要被宇文宸这般想,这让林昔瑶如何不生气。 他心里想了也便罢了,竟然还一声不吭的生气闷气就来惩罚她。 403 他吃醋了! 林昔瑶气的不行。 而在她垮下脸的那一瞬,宇文宸就有些后悔了。 他刚刚的动作确实有些失了分寸,太鲁莽了。 “瑶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宸的语气放软了些,但面上到底有些挂不住,他又怕林昔瑶跟他置气。 好不容易才久别重逢,跟差点儿失去她的那种巨大的痛楚和落差比起来,宇文宸觉得这点儿面子完全不值一提。 下一瞬,他便抬手揉了揉林昔瑶的额头,然后又伸出手指来,轻轻的抚着刚刚被他用力吻的有些红肿的唇。 “还疼吗?” 宇文宸的声音里透着关切,也带着一丝歉意。 林昔瑶的心早就一软,哪里还真的生了气。 她摇了摇头,也见好就收,立即收起了自己的疏离和冷芒。 不过她还是佯装气鼓鼓道:“看你以后还欺负我不!” 宇文宸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的气性儿是过了,他面上这才带上了一抹温和的笑意道:“当然不敢,我疼你都还来不及呢。” 闻言,林昔瑶正对上他那双幽暗的眸子,那一瞬间,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老脸一红,抬手就要推开宇文宸。 却被宇文宸反手拉进了怀里,将她抱的更紧了。 “乖瑶瑶,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 宇文宸将脑袋埋在林昔瑶的颈窝间,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这才终于彻底的放下。 林昔瑶的心中涌动着同样的情愫和温暖。 宇文宸的怀抱宽厚温暖,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这么肆无忌惮的闹着,笑着,矫情着。 这个男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叫她如何不温暖。 “我等下还要出去见一些人,做一些部署,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失而复得让宇文宸欢喜的同时也患得患失,他犹怕自己一个转身,林昔瑶就又被人掳走了。 那种焦心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两人才一见面,林昔瑶当然也舍不得跟他分开。 但这时候,她的理智渐渐的回笼,抬眸对上宇文宸深邃的目光的时候,林昔瑶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一则,我跟在你身边多有不便,二则,若是李峥或者李安宁这会儿来找我,发现我不在了,只怕会立即怀疑到我的身份上,从而再来一次大排查,可别影响了明天晚上的计划。” 计划重要,但比不过林昔瑶的安危重要。 即使现在暗中还有暗卫保护,宇文宸也觉得不如放在自己身边让他放心。 他还想再劝,但见林昔瑶的神态笃定,眸中也满是坚定。 “你放心,我没事的,之前你没来,我不也好好的吗?” 林昔瑶推了推他。 在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宇文宸终于败下阵来。 他轻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林昔瑶的头发,柔声道:“我可能会忙到很晚,等忙完了再来看你。”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道:“你先忙你的,完全不用担心我,若是太晚了,也不必赶着过来。” 这句话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如果太晚了,她睡了,你这登徒子就别来了! 宇文宸哪里会听不出来小妮子红着脸说这句话的意思。 要他不来是不可能的,不管多晚,他忙完了肯定第一时间往这里赶。 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步子。 更何况,若真的是太晚了,美人宽衣解带之后的睡颜……光是想想,宇文宸就觉得身体里开始燥热了起来。 不过,这时候对上林昔瑶那双带着威胁的目光,宇文宸笑着违心的先应下了:“好。” 林昔瑶看出了他的口不对心,正要再警告一番,却听见院外有人来了。 “我就见海棠一面,可以吗?” “她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又冷又饿,我给她带了被子和食物,放下之后我就走,您就当是做善事,行行好,可以吗?” …… 林昔瑶侧耳一听,就知道是莺莺来了。 她没有想到,不过是在下人房里打过照面的小姑娘,交情并不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在担心她吃苦受累。 “之前在下人房一起做事的丫头,莺莺。” 对上宇文宸询问的目光,林昔瑶解释道:“就让她进来吧,这小姑娘心地挺善良的。” 宇文宸略一思索,便点头道:“也好,我没在的时候,也该有个人照顾你,陪着你。” 言罢,他依依不舍的又抱紧了林昔瑶,抱了一息的功夫,这才松开。 “我去了。” 林昔瑶点点头,觉得宇文宸似乎比以前更婆婆妈妈了。 去就去吧,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瞪了他一眼,催促道:“快去吧,我还要去门口叫莺莺进来呢。” 宇文宸见她这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赶他走了,忍不住抱怨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嘴上抱怨,但实际上他抱着她从软榻上起身,站定之后,依然温柔的在她额头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这才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宇文宸突然回头对着林昔瑶狡黠一笑道:“等我们回王都成亲的时候,你就把我们的两捋头发打成上一次你做的穗子的模样,还不错。” 话音才落,林昔瑶身子一怔。 这厮果然是知道将头发挽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的。 也就是说,之前他就是在故意逗她的! 这样一想,林昔瑶觉得自己当时是真的蠢,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稍稍用脑子一想就知道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 而她的脑子,在对上宇文宸那双深邃又看似无辜的大眼睛的时候,就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以至于这会儿被他嘲笑林昔瑶才反应过来。 她气的跺脚,而宇文宸却已经赶在她爆发之前溜之大吉了。 院外,莺莺依然没有放弃,用近乎卑微的声音在恳求侍卫放她进来见林昔瑶一面。 林昔瑶心头一暖,很快放下因为宇文宸而带起的羞涩和恼怒的情绪,她拍了拍脸颊,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了,这才提起步子走了出去。 才打开院门,就听莺莺带着惊喜的声音道:“海棠,你没事吧?” 404 教训 林昔瑶微微一笑,摇头道:“放心,我没事。” 她好的很呢。 只是还不能对莺莺直说。 门口的护卫既然是那护卫长安排的,就一定是能信任的过的人。 林昔瑶转头对刚刚呵斥莺莺的护卫道:“就让她在这里住下吧,已经很晚了,而且这两日揽月居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 就连李安宁都被下了禁足令,当然不会有别的事情。 那侍卫虽然不知道林昔瑶的身份,但都知道分量肯定不低,哪里还敢违抗,当即就点了头放了行,并让人给她们之前住的下人房里剩下的两个丫头带了消息。 海棠虽然只来了揽月居两天,但这两日莺莺跟她走的近,所以莺莺留下来陪她,也合乎情理,另外两个丫头累了一天,早就腰酸背痛了,哪里会有闲工夫管这样的闲事。 她们的顶头上司李氏今天也受了罚被撵出了府,李安宁这会儿都自顾不暇了,所以,这会儿没有人会在意少了一个丫头。 听到林昔瑶的话,莺莺面上一喜,高兴的拉起林昔瑶的手跳了起来,不过,她依然有些不确定,还转头看看向那护卫,再问了一遍:“真的吗?我可以留在这里陪海棠吗?” 那护卫之前还是冷冰冰的态度,因为林昔瑶一开口,这时候看莺莺也顺眼多了,他笃定的点了点头。 莺莺这才大着胆子跨进了门槛儿,然后拉着林昔瑶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心道:“看来,是没有受委屈,我还以为你会挨罚呢,可吓死我了。” 她亲眼目睹了揽月居里的丫头得罪李安宁或者李氏之后的下场的,所以今天才一听到林昔瑶被单独关了起来,当时就把她吓的个半死。 莺莺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她在最底层挣扎了太久,虽然年龄不大,也算是看惯了人情的冷暖,也看惯了那些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丫头被各种惩罚最后生不如死。 她不是个烂好人。 但昨日里,若是没有林昔瑶帮她,恐怕她少不了一顿板子,想起当时李安宁那冷冽狠辣的一耳光,莺莺现在都是怕的。 似乎脸上依然还火辣辣的疼。 在这冰冰冰的滇南王府的后宅,还有人能给予她一分温暖,这对于她来说,才是极为珍贵的。 自然,她待林昔瑶不同。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莺莺见林昔瑶面色如常,放下心来之后就开始打量这院子,才看了一眼,不由得皱眉道:“这院子也太偏僻了吧,不知道被褥那些是否齐整。” 林昔瑶笑着拉着她的手走进了院子。 那院门在她们转身之后就被护卫关上了。 听到那砰的一声,莺莺的身子都是一颤。 林昔瑶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她轻声道:“如果你害怕的话,就回去吧,我在这里也挺好的。” 话音才落,就见莺莺笃定的摇了摇头,一脸绝然道:“我才不怕呢,如果我走了,你一个人的话,不是更害怕了,没关系,我陪着你。” 本来她自己就是个胆小的,但却还是强撑着要陪着林昔瑶。 这一份温暖和关怀在林昔瑶看来是极珍贵的。 她笑了笑,忍不住逗她道:“我得罪了县主,她回头肯定是要找我算账的,你跟我走这么近,她肯定会记恨上你的,你还是回去吧,我这里挺好的,被褥这些都是整齐的,没问题。” 半开玩笑,也半是试探。 若是这会儿莺莺流露出半点儿的怯意或者退缩,林昔瑶都不会勉强留下她。 然而,并没有。 莺莺捏了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我是很害怕,特别是一看到县主冷着一张脸,扬起巴掌的样子,我光是想想就害怕,可是你是我的好姐妹啊,你当时都可以为了我而面对县主,我怎么能不顾你呢?反正我本来也是要被她惩罚的,若是因此被她记恨上了,就算是将那惩罚推迟了吧。” 言罢,莺莺又深吸了一口气,巴掌大的俏脸上露出了一抹跟她年龄不相符的无奈和沧桑感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以前盼着县主去王都,这样一来,揽月居里没有主子,我们也可以轻松一些,不是我想着偷懒,而是县主的性子……” 一言难尽。 这些年,死在李安宁手下的丫头不知道多少。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的被打的半死然后被丢出去或者让人牙子给卖去了青楼,那才是生不如死。 话说到这里,莺莺就想到了在她进府之前的那个丫头,名字她忘记了,但她来了之后就听说了关于她的一切。 只是不小心打碎了县主喜欢的一支簪子,就被打的半死,然后直接让人牙子来领了人。 她进府的那天,刚好看到她被人装进麻袋拖走的一幕。 天知道,那一幕给她带来了多少的噩梦。 哪怕是现在,她经常被那样的噩梦惊心,午夜梦回间,一想到那一幕,她就浑身冰冷再睡不着。 以前这些话她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讲,而且跟她进府里的丫鬟也接二连三的出了事,她也找不到人倾诉。 在这样长期恐惧高压精神紧绷的状态下,莺莺有时候甚至觉得,还不如死了。 死了倒还干净。 “海棠,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会上天吗?” “我听我阿娘说,只要做善事,就一定会上天,我虽然胆小,却也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那是不是以后我死了,就能上天看到我阿娘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莺莺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转眼间就跟掉了线的珠子似得。 林昔瑶看着就心疼,更何况莺莺一句“阿娘”也触动了她心头最柔软的弦。 她的阿娘,还在吗? 那日汉江江畔,船舷上的女子,是她吗? 林昔瑶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然而,这件事肯定不会有那么简单。 在这样的时候,她越发不能多想。 迅速的稳定了心神之后,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回握住莺莺的手,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道:“好好的,为什么说死不死的?” 405 共鸣 闻言,莺莺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意。 她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是活不长的。” 言罢,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眼底里的泪意逼回,然后才道:“在揽月居的粗使丫头里,我算是待的最长的了,我听说,其他的被买进来的,最长不过两个月。” “海棠,我不是怕死,我怕被卖给人牙子……” 林昔瑶拍了拍她的肩,微微一笑道:“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等过了明天,整个滇南王府都将会被重新改写和定义,那时候哪里可能还有永宁县主这四个字。 林昔瑶觉得莺莺这丫头虽然胆小,但也算是知恩图报,而且天性善良,她想着,若是她愿意的话,可以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现在不是告诉她这些的时候。 但能听到她对滇南王府对李安宁的不满,林昔瑶便越发放了心,至少不会担心她会去告密。 “不会的。” 莺莺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垂眸看着自己一双做惯了粗使活计的手,凉凉道:“我后娘找人给我算过,说我做多活不过十四岁。” “有着这样的命批,而且又已经传出去了,根本就不可能找个好婆家,我阿爹听了我后娘的撺掇,便想着反正也活不过十四岁,倒不如卖了换点银子。” “不过,他们还算有那么一点点人性,没有把我直接买入窑子,不过……呵呵……”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里,若是一个差事当的不好,也极有可能受尽了苦头之后依然去了那个地方。 所以,莺莺才寝食难安。 而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只是看到林昔瑶的时候,对上那样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就让她有了倾诉欲,虽然两人接触的不多,但莺莺打心眼里相信,她是值得相信的人。 林昔瑶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好奇道:“你阿娘呢?” 话一出口,林昔瑶就觉得自己失言了。 既然她都已经在说后娘了,想来,阿娘应该是不在了。 果然,话一才落,就见莺莺刚刚才止住的泪意瞬间又决堤了。 她泪如雨下道:“前两年就没了……头七都还没过,就有人给我阿爹说亲了,我家里还有个弟弟,后娘嫁进来之后又生了个小弟弟,阿爹就不大喜欢我和弟弟了,这一次也是威胁我,说我若是不老老实实的进滇南王府,他就把弟弟卖进来当跑腿的,在我和弟弟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 说起这里,莺莺越发伤心了。 见状,林昔瑶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也能感同身受。 这样的爹……真的是人渣。 然而,她也有一个比起这样的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爹。 林昔瑶冷笑了一声,下意识攥紧了莺莺的手道:“你放心,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后悔的,我会帮你。” 这是一句承诺。 莺莺这会儿还不知道林昔瑶的一句承诺代表着什么,但见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大话,而且她本能的对林昔瑶就是打心眼里的信任,即使她现在还是个被拘禁的粗使丫头,但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神态,依然让莺莺笃定的相信。 她点了点头,用力道:“我信你。” 言罢,莺莺又道:“海棠,若是我们能躲过这一劫,以后有什么好的东西,我都留给你,把你当亲姐姐一般对待。” 她说的真挚,林昔瑶自是相信的。 她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闻言,莺莺一怔,立即一副如临大敌并且谨慎认真的样子道:“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林昔瑶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无奈道:“我饿了……你也没吃饭吧?” 莺莺立即就明白了,她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见院门依然紧闭,就下意识皱了皱眉想了想,又道:“我悄悄去后厨瞧瞧,我们一个屋子里住着的百合这两天就在后厨打杂,应该可以找到点吃的,你等着啊。” 林昔瑶点了点头。 看着莺莺离开,再见到院门再一次关上,林昔瑶这才起身关上了房门回到软榻上盘膝而坐。 她要开始解除萧为安加诸在她内力上的最后一层禁锢了。 之前跟宇文宸的重逢让她高兴都将这件事忘了,也没有问过宇文宸能不能帮忙。 不过转念她一想,没问也就算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再似之前那般凶险,她知道身边还藏着那么多的暗卫保护她,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了,林昔瑶自然没有那么紧张了。 既然如此,就自己摸索着开始解这禁锢吧,也算是对自己的一次尝试和历练,若是能靠着一己之力解开,若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她也有了把握和经验。 外面还有初十等人守着,林昔瑶也不必担心什么,盘膝坐下之后就开始凝神运气。 之前本来还差最后一点点,眼看着就要突破的,结果被李氏突然闯了进来,让她体内的内力瞬间暴走,差点儿岔了气走火入魔。 当时被自己那一股内力反噬,这会儿五脏六腑都还有着隐隐的痛楚。 这一次,林昔瑶越发小心了,她照着之前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再一次调动了内力在体内游走。 就这样走了约莫一个小周天之后,刚刚肺腑里的痛楚也渐渐减轻。 在最后突破那一层禁锢的屏障的时候,已经笃定自己的办法可行的林昔瑶没有丝毫的迟疑,一鼓作气将内力全部调动了过去。 在四肢百骸突然一阵针扎似得痛楚之后,之前怎么也突破不了的屏障瞬间破了。 林昔瑶终于舒舒服服的长松了一口气。 她将内力再重新归纳了一番,最后气沉丹田,又游走了一圈,这才睁开眼。 一抬眸,就感觉视野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不仅如此,身上也轻松了,而这种轻松感不仅仅是因为解开了禁锢。 林昔瑶之前没被萧为安下这三道内力禁锢的时候,也不见有这般轻松,不见有这般耳目清明。 406 承诺 她下意识探了一下自己气息浑厚浓郁的丹田,十分笃定的得出一个结论—— 这一次,她是因祸得福了。 虽然被禁锢了,但也借着这个机会让内力突破了一个大境界,甚至超出了之前的一倍! 得出这个结论的林昔瑶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 这时候,却听见外间又一次响起了莺莺的声音。 她在跟门口的护卫打招呼。 林昔瑶连忙起身整理好了衣服站了起来。 林昔瑶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打坐上去,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从莺莺离开道现在将近一个时辰,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林昔瑶连灯都还没有来得及点。 “海棠,没有火折子吗?你怎么没点灯呢?” 林昔瑶刚摸到火折子,她有些尴尬道:“刚刚觉得有些累了,我就倒在软榻上休息了一下,谁曾想竟然睡过头了。” 好在莺莺也没有多想,她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桌上,招呼林昔瑶过来:“后厨没有什么了,不过百合找了一些剩菜,我等着打扫的人都离开了这才悄悄的煮了这一碗菜汤,你别嫌弃啊。” 说着,她将粗瓷碗往林昔瑶面前推了推。 难怪她去了那么久。 要等人都走了,才敢给她做这一碗菜汤,做好之后还要悄悄的打理现场。 看着面前这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菜汤,林昔瑶心头一暖,眼眶都有些湿润。 “你也没吃吧?” 闻言,莺莺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在林昔瑶探究的眼神下,她连忙摇头道:“我都吃过了,你快吃吧。” 看她的神情,林昔瑶就知道她肯定没吃。 林昔瑶递给了她一根筷子,笑道:“我们一起吃。” 说着,她先用一根筷子挑起了一小簇青菜吃了起来。 莺莺的肚子在这时候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两声。 从早上一早起来到现在,她们都还没吃饭呢。 “快吃吧,还愣着干什么?吃了早点休息,不然明天哪里有精神和力气?” 莺莺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用刚刚林昔瑶递给她的那根筷子挑起了一点点青菜放在嘴里,仔细的咀嚼。 小半碗青菜哪里够两个人吃。 很快便见了底,两人的肚子却越来越饿了。 林昔瑶的肚子也跟着响了起来。 莺莺一脸惭愧道:“早知道我就不吃了。” 言罢,她收起了碗筷,起身道:“我去将碗筷放好,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剩下的。” 闻言,林昔瑶拽了拽她的袖子道:“不必,我有些体己钱,下午的时候就交给了侍卫大哥,他答应了我会给我带点吃的,等下换班的时候应该就到了。” 听到这话,莺莺先是一脸担忧,生怕林昔瑶惹了什么祸事,不过看她一脸笃定轻松的样子,她便放下心来,转身去归置碗筷了。 莺莺前脚才出了院子,林昔瑶就招来了初十。 她哪里有什么体己钱买通护卫一事,不过是找个借口给莺莺罢了。 初十就藏在这房间附近,自然听得见林昔瑶跟莺莺的谈话。 “让人帮我买点儿好吃的送来,注意安全。” 初十应下,闪身就退了下去。 如果只是林昔瑶自己,一天不吃饭也没什么,顶多饿一下,但一想到刚刚莺莺温暖的眼神,她的心便软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吩咐了初十让暗卫去了。 暗卫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带回来了两个冒着肉香的油纸包。 林昔瑶才放在桌子上,莺莺就回来了。 当她一进门,闻到那诱人的香气并看到林昔瑶摊开的油纸包里竟然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烤鸭和卤肉的时候,莺莺惊讶的张大了嘴。 诧异道:“海棠……这……你的体己钱有多少啊……” 林昔瑶微微一笑,招呼她来坐下一起吃,并没有多做解释。 莺莺都多少年没有尝过肉的味道了,再加上这会儿饥肠辘辘,也就没有多想了,跟着林昔瑶一起,饱饱的吃了一餐。 饭后,草草的梳洗罢,莺莺将床让给了林昔瑶,她主动睡在了榻上。 这一夜,林昔瑶睡的格外安心。 没有挨饿受冻,没有委屈没有恐惧,没有被人抓住的紧张压迫感。 这还是她从被人从王都掳走之后,睡的最踏实的。 一夜无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揉自己的头发。 一开始,林昔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那种感觉越发真实,真实到让她忽视不得。 林昔瑶一个机灵就醒了。 才一睁开眼,就对上那双深邃又深情的眸子。 “醒了?” 彼时,宇文宸的声音犹如一坛陈年美酒,带着令人沉醉的馥郁和甘冽浑厚。 林昔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见他嘴角轻扬,一抹俊美无暇的笑意就自他嘴角勾勒了出来。 林昔瑶呼吸一窒,这才后知后觉的将昨天的一幕幕回忆了起来。 “还迷糊着呢?” 宇文宸的轻笑声带着几分幽香,萦绕在林昔瑶的鼻息间,她一个机灵就要起身,却被宇文宸抱了个满怀。 “莺莺还在呢!” 林昔瑶一想到那丫头就睡在榻上,宇文宸竟然胆大妄为的爬自己的床,要是叫人看见了,她还怎么见人! 闻言,宇文宸胸口微微起伏,他忍俊不禁道:“人家早就起来去揽月居干活去了,就你还在睡懒觉。”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一松,这才继续躺回了宇文宸的怀里。 刚刚她是真的睡迷糊了,都没有注意到天色已经大亮了。 这会儿,莺莺确实该去打扫院子了。 她应该是担心打扰到她,走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 回过神来的林昔瑶抬眸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瞪了宇文宸一眼,气哼哼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有多久了?” 宇文宸的手穿过她的腋下,直接抱着她坐了起来。 在林昔瑶娇嗔的目光下,他微微一笑道:“也没多久,在你流口水滴到枕头之前。” 闻言,林昔瑶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她流口水了? 宇文宸的话音才落,她就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枕头。 407 温暖 只是这一动作才做出来,林昔瑶就反应过来被戏弄了。 她转头看向宇文宸,果然见他眼底笑意更深。 “果然瑶瑶睡觉会流口水吗?”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说出来的话却欠揍的很。 林昔瑶还没有洗漱,睡了一晚上,就这样蓬头垢面的跟他面对面坐着,还要面对他的嘲笑,本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但被他这么一取笑,林昔瑶直接炸毛了。 “才没有!” 林昔瑶恶狠狠的瞪了宇文宸一眼。 然而,这样的眼神看在宇文宸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威胁。 “有也没什么打紧,”宇文宸轻笑道:“反正我也不会嫌弃你,顶多以后我们枕头换勤一点。” “呸!” 林昔瑶再忍不住,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并怒吼道:“谁要跟你换枕头了!不对,谁要跟你一起睡了!” 她伸出去的脚还没等踹到宇文宸的腿上,就反被宇文宸给抓住了脚腕。 他手上一用力,林昔瑶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他带着脚给拉进了怀里,她的脚腕还在他手上。 还好她练武,身子柔软,不然这样高难度的动作,至少要闪了老腰。 也正是因为知道她身体的柔韧度,宇文宸才敢开这样的玩笑。 他的手捏了捏林昔瑶的脚腕,轻笑道:“别乱动,把我踹了不打紧,就怕把你的脚踹疼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心疼个鬼! 林昔瑶翻了一个白眼。 她抬手推了推宇文宸那宽厚的胸膛,恶狠狠道:“放开我!” 宇文宸怕她炸毛,倒也没有继续这个玩笑,他笑着放开了她,并起身退到了床边,一副柳下惠的模样:“大清早的,何必动怒呢?” “还不是被你气的!” 才被宇文宸松开的林昔瑶也蓦地松了一口气,听到宇文宸的话,她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满道:“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她要换衣服! 这人怎么就没有半点儿自觉。 闻言,宇文宸不但没有避开,反而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将她搀扶起来,并一脸关切道:“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很乐意代劳。” 林昔瑶已经领教了这厮的厚脸皮,但还是又一次被刷新了认知。 她气哼哼的抽回了手,索性坐在了床沿,一动不动,就这样气鼓鼓的瞪着他。 宇文宸见好就收,怕真的惹炸毛了,到时候还得自己哄,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宇文宸一走,林昔瑶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但她怕这厮很快会回来,连忙放下了帘帐迅速穿好了衣服。 才穿戴好,匆匆洗漱了一番,宇文宸果然去而复返。 不过这一次他手上还多了一袋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揽月居的小厨房是不可能给林昔瑶留早饭的,难得宇文宸还记着她会挨饿。 林昔瑶刚刚心头的气恼便也褪去了几分,她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接过了肉包子,三下五除二吃了一半,然后将剩下的一半包好放在了桌子上,等着一会儿莺莺回来吃。 “你怎么不问问我饿着了没?” 宇文宸有些吃味。 林昔瑶连个丫头都能记着,偏偏没问他。 他故意板起脸来,不高兴道:“难道现在我的地位还没有一个丫头重要了?” 闻言,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将他那带着一抹幽怨的眼神放在眼里,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谁让你刚刚气我来着?” 宇文宸哭笑不得,这小妮子怎么越来越爱记仇了。 林昔瑶也不是真的生气。 见宇文宸沉默了一瞬,林昔瑶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真的没吃吗?” 一听到她关切的语气,宇文宸哪里还有半点儿不高兴的。 他眼底里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只一瞬,便让这暗淡简陋的房间瞬间奢华夺目。 “真的没吃。” 宇文宸处理完公务就新激活的赶来了,哪里还有心思抽空去吃个饭。 不过,看到林昔瑶关切眼神,他十分受用,甚至还有些飘飘然起来。 “不过,看到你就饱了,”宇文宸凑近了林昔瑶些许,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一口啄在了她的耳垂上,不等林昔瑶的巴掌扬起来,他已经飞快的退开了身子,并笑道:“秀色可餐。” 林昔瑶又羞又囧。 就算被宇文宸调戏了那么多次了,可她还是架不住脸红。 在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之后,林昔瑶索性转过了身子不看他。 管他饿不饿呢。 宇文宸怕林昔瑶刚吃的饱饱的又气了自己,会胀气,连忙上前拉着她的小手,转移话题道:“你觉得老八怎么样?” 好端端的怎么会提到八皇子,宇文轩。 林昔瑶不知道为什么宇文宸的思维跨度怎么这么大,不过她还是认真想了想,很认真的评价道:“挺好的。” 潇洒从容,文采斐然,从不随波逐流,是皇族中难得的一股清流。 当然,这些话林昔瑶不能直接说出来,就算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儿,最后想起宇文宸吃醋的模样,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挺好的”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已经算是林昔瑶对一个陌生男子顶高的评价了。 宇文宸点了点头,靠在林昔瑶身边坐下,沉默了下来。 林昔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突然沉默,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但显然,不像是吃醋的样子。 而且,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刚刚的三个字评价有哪里不妥。 她皱眉,正要开口,却听宇文宸道:“那等我们回去再给他物色一个皇子妃,让他早点成亲生孩子。” 好好的,怎么有一出是一出的说到八皇子的婚事上了? 林昔瑶没有说话,只用满是疑惑大眼睛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抬手将林昔瑶揽在怀里,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的小手紧紧的包裹在了掌心。 他身上的幽香也就这样萦绕在了林昔瑶的鼻息间。 林昔瑶的一颗心也被放在了最柔软温暖的位置,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宇文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瑶瑶,我也觉得老八不错,等以后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我们就抱过来养吧。” 408 老八如何?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身体一僵。 刚刚还包裹在她周身的温热气息瞬间让她感觉到了冷。 宇文宸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怕她误会,他连忙道:“你别多想,我是不想你有什么负担,继承人这种事情,我可以不在乎,但东楚王朝需要一个太孙。”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对策,可将整个皇室子弟都细细筛选了一遍之后,这最佳人选还是老八。” “老八性子温和,而且厌恶朝堂纷争,若是从其他人手上抱来孩子,就算现在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谁能保证不会为将来埋下隐患?老八的人品是所有人中,我最信得过的,等孩子落地,我可以如他所愿放他远离朝堂,也就绝了所有的后患。” “而且,他那模样和脑子,也算勉强凑合。” 林昔瑶已经在宇文宸细心又耐心的解释下说不出话来了。 他原来是将之前她跟他说过,自己可能被皇后所害将来不能生育的事情听进去了。 并且,也不仅仅只是听过就算了,他一早就在为此做筹备。 当初他跟自己保证,会从皇族子弟中抱养一个孩子,林昔瑶其实没有完全相信的。 毕竟,没有谁会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 但是,现在看到宇文宸这般认真的跟自己说着计划,而且还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她生气受委屈的模样,林昔瑶已经感动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但在感动之余,她心头又有一缕异样的感觉来。 说不上来,但并不好。 “瑶瑶?” 宇文宸见林昔瑶没有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连忙道:“如果你不喜欢,这件事就此作罢,以后我们再想办法,你别生气,就当我没说。” 闻言,林昔瑶眼泪再控制不住,直接掉了下来。 泪水滚烫,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直接滴落在了宇文宸的手背上。 宇文宸的手一顿,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了一般。 差点儿就要透不过气来。 “瑶瑶?你别哭好不好?就当是我说错话了,我以后都不提了。” 林昔瑶一哭,宇文宸就有些慌。 他连忙将林昔瑶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他,看到那盈盈如秋水的眸子以及那眸中的泪水,宇文宸一时间不知所措。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泪水逼回,这才看着宇文宸道:“我没有生气,我是高兴。” 高兴他能为自己想那么多。 两人若是大婚之后迟迟没有子嗣,宇文宸又为了她不肯扩充后院的话,她必然会招来朝臣非议。 宇文宸可以不在乎,但是,光是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她。 宇文宸要在娶她之前就为她铺好这条路,他不会让她受委屈。 林昔瑶又怎么会生气。 她只是感动。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宇文宸轻笑着,将她拥入了怀里,他的手攥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们是彼此相携一生的人。” 因为她是住在他心上的人。 普天之下,也只有这样一个她。 而她值得他所有的付出和所有的好。 宇文宸的深情都看在林昔瑶的眼里,让她如何不感动。 只是,刚刚心头的那一缕异样感再一次浮现了起来。 林昔瑶垂眸想了想,终于找到了自己在介意的是什么。 她暂时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也不想抱养别的孩子。 “阿宸,我们先不说这个问题好不好。” 林昔瑶回握住宇文宸的手,努力想挤出一抹宽慰宇文宸的笑意来,但这会儿她刚刚哭过,笑起来也牵强,甚至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们再等等看,万一……万一我的身子能治好呢?” 闻言,宇文宸一怔,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在他已经接受了他和林昔瑶之间不会有孩子之后,宇文宸也就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就算偶尔想到了,他也是拒绝的。 他虽然没有看到过妇人生孩子,但也知道是九死一生。 当年,他母后就是因为产下了他身体亏损太过,最后再加上被人下了一定剂量的毒之后才…… 孩子虽然重要,但绕不过林昔瑶去。 就算林昔瑶身子好了,宇文宸也舍不得她九死一生拼了命为自己生下孩子。 若是她有个好歹来……他不敢想这种可能。 所以,这时候听到林昔瑶的话,宇文宸才愣住了。 好半天,才在林昔瑶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回过神来。 宇文宸轻叹了一声,下意识抱紧了林昔瑶,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吐出了两个字,“我怕。” 话音才落,宇文宸下意识将头埋在了林昔瑶的颈窝间,感受到她温暖馨香的身子就在他怀中,那种妥帖温暖的感觉让他满心欢喜。 “瑶瑶,我专门查过一些资料,也问过御医,说女人生孩子都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凶险无比,所以既然这么凶险,我们不要孩子也罢。” 宇文宸双手揽着林昔瑶柔弱无骨的腰,十分笃定的说道。 这句话让林昔瑶十分意外。 怕出意外不想让她冒险,连孩子都不要她生? 那些御医到底是给宇文宸说了些什么? 林昔瑶抬手环住了宇文宸的腰,有些哭笑不得。 她用刚刚才哭过,还带着弄弄的鼻音道:“也没有那么夸张。” 虽然她没生过孩子,但若她的身体调养好了,她肯定是愿意自己生的,别人都能生养,她这练武之人的身体,底子倍儿好,怎么可能有问题。 是宇文宸太过小心翼翼了。 林昔瑶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叹了一声道:“如果我的身体能养起来就好了,其实,我听到你说要为了我而抱养别人的孩子过来养,我打心眼里是高兴的,不过八皇子和他未来的皇子妃肯定不会高兴,毕竟是他们的亲骨肉,谁愿意送出去呢?” 其实,林昔瑶还想到了另外一层。 虽然她觉得以八皇子的人品绝对不会是那种可以舍弃自己孩子的人,但万一呢……万一他能为了自由而放弃呢? 若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林昔瑶只会如看待李默和莺莺的爹一样,瞧不起他。 409 尊重她 这就是她在听到宇文宸的打算之后心头升起的那一抹异样感觉的由来。 林昔瑶也不瞒着宇文宸,细细的跟他说了一遍。 顺便,她也将莺莺和自己脑子里存在着的李云裳的遭遇道了出来。 听到最后,宇文宸轻叹了一声,捏了捏林昔瑶的手,最终点头道:“都依你。” 林昔瑶也没有想到如果自己真的不能生孩子以后会怎么办,暂时,她也不想去触及这个问题。 见宇文宸将这个问题先放着,林昔瑶松了一口气,这才随便捡了一个话题道:“对了,显国公府小公爷刘陵也来了秦川,你的人找到他了吗?他来做什么?莫不是陈王早就跟滇南王有所勾结?” 面对林昔瑶一连串的问题,宇文宸也已经从刚刚的深思中回过神来,他松开了林昔瑶,转身拿起旁边木架子上的毛巾给林昔瑶擦着脸上的泪痕。 林昔瑶要自己来,却被他阻止了。 他的动作温柔熨帖,看着林昔瑶脸颊的专注模样犹如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林昔瑶在那样的眼神下越发难为情,她垂下了眸子,脸颊也微微发烫。 “我也才刚接到消息,刘陵是受宇文昊的命令把你接回去的。” 说起这里,宇文宸双眸一沉,那一瞬间划过一抹腾腾的杀气。 “宇文昊那蠢货自是相信了明觉和尚的天命之言,还痴心妄想的将你接回陈王府藏起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宸拿着毛巾的手依然温柔,但眼神却凌厉无比。 林昔瑶已经在心里默默的为宇文昊点了一根蜡了。 “刘陵今天一早已经回王都了,这人留着还有用,我暂时没有动他。”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有命回王都。 胆敢欺负林昔瑶的人,宇文宸非得剁了这些人的手脚不可。 不过,依然是那句话,宇文宸从不急在一时,来日方长。 这笔账,等回了王都慢慢算。 他放下了毛巾,仔细端详着林昔瑶的脸,就算隔着面具,明明眼前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宇文宸依然觉得眉眼如画,怎么看都好看。 “看够了吗?” 林昔瑶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宇文宸微微一笑,在她身边坐下,摇头实诚道:“没有,一辈子都看不够。” 这人真的是……都不害臊。 这样羞耻的话张嘴就来。 林昔瑶却依然没有适应。 她红着脸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宇文宸道:“你一晚上都没休息,还不快回去睡觉。” 宇文宸还想逗她几句,却在这时候听见院外响起了莺莺的声音。 “你快去吃饭,去休息。” 林昔瑶生怕被莺莺看见了,她站起来推了宇文宸一把。 宇文宸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也没有拒绝,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依然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林昔瑶红着脸送走了他,莺莺后脚就回来了。 “海棠,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莺莺怀里还揣着一个馒头,一进门就看见林昔瑶双颊绯红的模样,她面色一紧,连忙快步走了过来,担忧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林昔瑶那是被宇文宸给逗的。 她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遮掩了过去,就招呼莺莺来吃包子。 这边院子林昔瑶跟莺莺有说有笑的,距离这院子不远处的揽月居正院里却人人自危。 李峥气冲冲的站在李安宁的梳妆台前,看着李安宁面上的淡漠,李峥越来气。 他上前,直接将李安宁拽了起来,一把就丢在了地上。 在哐哐当当一阵脆响之后,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打翻了一地。 李安宁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就这样跌坐在地上,冷着脸看着李峥,“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做是你的女儿?” “女儿?” 李峥冷哼了一声,不答反问道:“你倒是我的好女儿,可你昨晚做了什么?” 言罢,李峥抬手点了点站在李安宁身后不远处的大丫鬟春枝道:“你来说。” 闻言,春枝浑身一冷,一个哆嗦就跪了下来,在李峥那双迫人的目光注视下,春枝哆哆嗦嗦道:“昨晚小姐让我将密函拖门口的小厮传出去,带给太子……” 话才说到这里,李峥就已经怒不可遏的上前踹了李安宁一脚,并冷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到现在还想着你的太子殿下?人家可没工夫搭理你呢。” 昨夜他已经让人将这院子守了个严实,自然不可能让李安宁将消息传出去。 他气的是背叛。 还是被他这些年精心养大的女儿背叛,就算他没有付出多少真感情在里面,但在他潜意识里,这女儿就是他的所有物,怎么能背叛自己。 李峥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 李安宁在春枝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就已经面如死灰了。 她昨天之所以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还在李峥面前装的那么平静,就是还带着一丝希望,想将消息送出去,传给宇文宸。 李峥要谋逆的消息,宇文宸应该还不知道,就算他还在病中,但不管外界传闻宇文宸身体已经差到了什么程度,李安宁都坚定的认为他那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一定会好起来的。 所以,她要将消息送出去,让他知道李峥的狼子野心,也让他知道她和李峥是划清了界限的。 可谁能想到,消息还没有被送出去就被李峥察觉到了。 念及此,李安宁转过头来,眸色冰冷如刀的看着春枝道:“你个贱婢竟然敢背叛我!” 闻言,春枝面色一僵,立即将头埋的更低了,她几乎是把脸贴着地面道:“县主饶命,奴婢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让王爷的人查到了,奴婢同样是死路一条!” 李安宁冷哼了一声,连看都懒得看春枝一眼,她转过头来看着居高临下神色同样冰冷如刀锋的李峥道:“我不会嫁给萧为安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这句话,李峥眸色一沉,倒是压住了怒气,没有直接爆发,他冷笑道:“你以为萧为安看上了你?” 但凡是李安宁有一二分本是能入了萧为安的眼,李峥也不会这么生气。 410 熨帖 他本指望着李安宁能勾住萧为安的心,再不济他将她送给萧为安,人家也不会拒绝。 可谁曾想,人家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让李峥觉得丢尽了颜面。 这时候,他再看李安宁就觉得横竖看不顺眼,既然用她笼络萧为安的计划失败了,眼前的李安宁对他来说暂时就没有什么用处。 李峥也就不必再刻意营造一个慈父的形象。 “你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峥冷冷的看着李安宁,言语里的冷意都快要溢了出来。 李安宁神色凄然的看着李峥,很难相信这是她敬重了那么多年爹爹。 就算已经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但当他真的打了自己还说了这一番无情的话语的时候,李安宁的心依然是痛的。 “我在你眼里,当真没有一点儿分量吗?” 李安宁没有忍住声泪俱下,泪眼婆娑的看着李峥。 李峥冷哼了一声,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愿意作答。 “来人,将她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连这房门都不准踏出一步!” 李峥对外面等候着的护卫下了严令。 李安宁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峥道:“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李峥上前一步,直接一脚揣在了李安宁的胸口。 在他眼里,所有的人都只能分为两类,可以利用的棋子,不能利用的废物。 以前他拿李安宁当棋子,现在这棋子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连废物都算不上。 李峥的话语里透着森然的冷意,听的李安宁浑身如坠冰窟。 见她浑身发抖面色苍白的模样,李峥嘲讽道:“我倒是敢杀,可你敢死吗?”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李安宁的心思。 她确实不敢死。 哪怕是现在仿佛已经走入了绝境,她也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能再见到太子宇文宸。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李安宁垂下了眸子,没有说话。 李峥轻蔑的扫了她一眼,便提起步子大步往外走。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目光掠过跪在李安宁身后的春枝身上,李峥冷冷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平生最讨厌背叛。 春枝虽然背叛的是李安宁,也依然让他觉得厌恶。 话音才落,春枝浑身一软,当即摊在了地上,连求饶都忘了。 等李峥大步离去,护卫已经跨进了门槛儿准备拿人,春枝这才一声惊呼并对李安宁求饶道:“县主饶命,县主饶命!” 她连滚带爬的往李安宁身边靠,不等她靠近,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的李安宁直接一脚踩在了春枝伸过来的手上。 “贱人!” 她骨子里流淌着李峥的血液,同样是冷情冷漠,在刚刚李峥那一巴掌彻底打碎了他们的父女之情之后,李安宁就已经迅速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她必须要活下去。 她不能就这样被人宰割! 在将春枝的手指踩的咔咔响换得她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呼之后,李安宁转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 这时候,心情同样愤懑的还有萧为安。 他前脚刚收到萧雪鸢被掳走的消息,后脚就有探子送来她人被西辽的使臣队伍掳走。 萧为安就算再沉稳镇定,在接到这两条密报之后也坐不住了。 萧雪鸢绝对不能有事! 他在离开北齐皇宫的时候,可是给皇后那妖妇做了保证的,一旦萧雪鸢出事,恐怕连父皇也保不了他。 就算现在秦川有再重要的事情,也抵不过自己在北齐的权势和地位,甚至性命。 萧为安迟疑,立即收拾了东西,连跟李峥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留,直接让人递了个口信就走。 就算林昔瑶逃走了,他们的原计划失败,他觉得以李峥的狠辣,肯定也能搅动起东楚南境这一块局面。 而他这一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东楚乱起来,东楚越乱,对北齐才越有利。 萧为安一直觉得,两国之间此消彼长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虽然跟一开始的计划大相径庭,但到底也算是大功一件,但若萧雪鸢出了事,这样的大功在那妖妇面前便显得不值一提。 萧为安在离开秦川城的时候,看了一眼秦川城头,心头那一抹异样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 那女人竟然在李峥紧锣密鼓地毯式的搜查下都没有被找到,应该是无恙了。 这一次他可以离开,待下一次,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萧为安冷哼了一声,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划过一抹冷冽和绝然,下一瞬,便直接调转了马头一路策马狂奔。 他去了秦川渡口,一路往北。 才下了汉江码头正准备按照探子留下的标记一路追踪着北齐迎亲使臣的方向而去,却遇到了一拨黑衣刺客的伏击。 这些人各个身手了得,下手狠辣,萧为安身边明面上只有六个护卫,实际上暗中还有近百名亲卫。 这些人的身手竟并不比他一手调教的亲卫弱。 这一次东楚之行他早早的去了东楚王都,也大致摸了一下东楚几股势力的底子。 手底下有这样一批精锐的并不多,左右不过那么几个人来。 这些人二话不说,直接扑杀了过来,功夫路数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一次,萧为安也不能像平时面对普通的刺杀一般可以置身事外。 他亦用近了全力才将这个包围圈撕开一条口子。 然而,让萧为安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当他好不容易带着剩下的不到一半的护卫逃到了一处密林,才发现那里早已经准备好了弓箭手。 机警如他,才刚察觉到不妥,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就铺天盖地而来。 聪明如萧为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一条口子也是别人故意留下的。 他拼尽了全力,逃出了箭雨的攻击范围,身边的亲卫剩下的还不到二十人。 不等他们喘息,那些黑衣刺客又杀来了。 就这样,在一路追杀,一路奔逃中,萧为安体会了一把他这一辈子都还没有体会过的狼狈和乏力。 411 被算计 当他好不容易带着身边仅剩下的两个亲卫逃出了汉江地界,来到鹏城边境的时候,远远的就已经能感受到一种黑云压城的阵势。 经常巡查边境,又曾亲自带兵打仗,萧为安自然知道那迫人的气压因何而来。 但在这鹏城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士兵行军? 身后的追杀已经消停了一段时间,萧为安也顾不得身上的血瘀和脏臭,他几个起落翻身上了一处高地,放眼望去,就见黑压压的一片玄色铠甲精兵正朝着南面而去。 再往南就是他们来的方向,秦川! 这些人不是林家军,又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在东楚,能秘密调集这样不少于十万人军队的,萧为安只能想到一人。 他站在山坡上,夏日热气腾腾的风扑面而来。 他那有些疲惫的脑子被这样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这时候,萧为安联系这一路的追杀,以及奔逃途中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这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上当了。 不仅他上当了,李峥,乃至整个滇南甚至这时候在朝堂上斗的热火朝天的宇文昊和宇文铭也上当了。 思绪到了这里,萧为安只觉得心口疼。 他好不容易盘算好的计划,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要让东楚大损元气,谁曾想,到最后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口热血差点儿从喉头涌出。 这时候,他仅剩的一个亲卫跟了上前,低声道:“殿下,我们该走了,那些杀手很快会追上来。” 萧为安没有动,他如画的眉目紧紧拧成了一团,在忍了三个瞬息之后,萧为安这才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宇文宸,好,好的很!” ****** 宇文宸这会儿确实好的很。 林昔瑶送走了莺莺,他后脚就来了,这会儿正抱着软玉温香在怀。 “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又来了?” 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没好气道:“你自己坐不稳吗,非要往我身上靠。” 宇文宸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林昔瑶可爱的紧。 他双手收紧,抱着林昔瑶的腰直接将她带上了床,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便故意带上了几分疲惫和无力道:“瑶瑶,别动,我就休息一会儿。” 一听到他这般声音,林昔瑶心头一软,抬起来的手也顿了顿。 宇文宸继续“卖惨”道:“抱着你,我才能睡的安心。” 言罢,他果然闭上了眼睛。 林昔瑶哭笑不得,她的手到底没有推开他。 宇文宸见林昔瑶竟然出奇的没有抗拒,他的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的话也不全是为了让林昔瑶心软,从他离开楚王都一路披星戴月赶到秦川之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为了早一点了结滇南的事情,他好早一点回到楚王都,她的身边。 如今,她就在怀里,宇文宸所有的相思和不舍都在怀中,他一颗心全都是满满的妥帖和温暖。 在用下巴蹭了蹭林昔瑶的头发之后,彻底放松下来的宇文宸转眼就沉入了梦乡。 被他揽在怀里的林昔瑶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打扰到他,听着他呼吸均匀沉稳有力,她便知道他是睡着了。 她昨夜睡的安稳,这会儿本来没有什么睡意的,奈何宇文宸的怀抱太温暖,在他身边给了她足够的安心,林昔瑶思绪兜兜转转的,最后也跟着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一觉醒来,依然是那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不同的是,那人正双眸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若换做是以前,林昔瑶肯定要被吓个半死,但现在被宇文宸吓的次数多了,林昔瑶都习惯一睁开眼他还在身边,而且一副深情款款的凝视自己的模样了。 只是依然免不了要脸红。 “你什么时候醒的?”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要起来,却被宇文宸抱的紧紧的,根本就挣脱不开。 她没好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后者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了她。 “我也是刚刚才醒。” 林昔瑶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站起来准备去打水洗脸,却有一只如羊脂玉般温润修长的手指比她更快一步拿起了铜盆走了出去。 宇文宸的动作很生疏,显然没有尝试过从井里取水这种事。 不过好在他动作敏捷,而且反应极快,不一会儿就打了一盆水来,并且还亲自给林昔瑶拧了毛巾。 林昔瑶也不客气,抬手接了过来就用那毛巾把手和脸擦洗了。 梳洗罢,林昔瑶正打算给宇文宸换一盆水,谁曾想宇文宸竟然就着她刚刚用过的毛巾开始擦脸。 林昔瑶老脸一红,下意识别开了目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宇文宸收拾好了,便在她身边坐下,轻笑道:“怎么了?” 林昔瑶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开口,她转移话题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宇文宸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点了点头道:“嗯。” 说话间,他抬手拿起桌子上的羊角梳将林昔瑶那一缕有些凌乱的头发一点一点顺好。 他的动作生疏却无比的温柔。 林昔瑶红着脸,想要从宇文宸的手中夺回羊角梳自己来的,结果被宇文宸一个拒绝的眼神就给打了回去。 她只好老老实实的坐着,让他来。 “手艺不太好,”宇文宸好不容易弄好了,放下了羊角梳仔细端详了一下林昔瑶的头发,便道:“不过没关系,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林昔瑶红着脸,娇嗔的瞪了他一眼道:“我才不要给你当桩子杵在这里练习。” 她想的是,他那样一双手,掌控的是东楚的命运,是朝中局势的翻云覆雨,怎么能将时间浪费在给自己梳头这样的小事上。 然而,在宇文宸看来,但凡关于林昔瑶的,就没有小事。 他抬手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轻笑道:“你不当桩子给我练也没关系,等回头我找两个宫女坐在那里拿来练手。” 话音才落,林昔瑶眸色一沉,那双晶晶亮亮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气壮山河的气势道:“你敢!” 宇文宸爱极了她这般吃醋嫉妒的小性子。 他轻笑着,连忙道:“不敢,不敢。” 412 伺候她 话音才落,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昔瑶到底有些难为情,宇文宸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逗她。 他拉着她的手,用询问的语气道:“瑶瑶,今晚会有一些林家军里比较重要的将领参加这宴席。” 这宴席,林昔瑶已经知道是为何而来。 林家军的将领来参加这宴席,也说明了对她这个林将军的孤女的看重。 但若仅仅是这样便也罢了,林昔瑶知道,宇文宸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若是这里面还有人早已经跟李峥通了气,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搅乱这一池清水,那问题就有些复杂了。 林昔瑶知道宇文宸问这句话的意思,是在顾及她的感受。 其实,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林昔瑶,对林家军以及诸将领甚至连已经故去的林将军自然是不会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而且就算有,这其中有人若是要站在宇文宸的对立面的话,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宇文宸。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转过眸子直视着宇文宸的眼睛,不避不让认真道:“你放心,我知道什么是大是大非,你只管去做吧,若这里面真的有人有问题,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闻言,宇文宸轻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林昔瑶的目光里越发多了几分欣赏。 “大部分人的心思如何,我已经能确定了,只剩下那么几个还要趁着今晚的宴席再观察看看。” 宇文宸抬手捏了捏林昔瑶的脸颊,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声唿哨。 宇文宸急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他抱了抱林昔瑶,柔声道:“我要去一趟军营,晚上才会回来,初十会保证你的安全。” 林昔瑶知道他的公事要紧,连忙点头道:“我没事,你放心去吧。” 言罢,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袖摆,补充道:“注意安全。” 她对宇文宸有足够的信心,知道他做好了准备去做的事情就一定会万无一失。 但她依然免不了会担心他的安危。 “放心,等我回来。” 宇文宸依然在林昔瑶的额头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之后这才离开。 他一走,林昔瑶瞬间感觉无聊了起来。 她名义上还是被李峥关在了这个院子里,自然哪里也去不得,而这滇南王府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宇文宸的计划还没有全盘启动,这会儿她也不能太张扬,否则的话,林昔瑶还能去院子里练练剑。 她在房间里无聊的很,最后索性回到了软榻上开始盘腿打坐将自己刚刚精益起来的内力又往上练练。 修炼内功是个磨人且沉心静气的活计。 刚开始她心里挂念着宇文宸,还有些静不下心来,后面逐渐放松下来,就完全投入进去了。 等她心中默念着之前记下的内功心法,打通了其中一节关卡,再睁开眼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一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分。 看着墙头上逐渐势弱的夕阳,林昔瑶感觉饥肠辘辘了。 算时间,前面的宴席也快开始了。 林昔瑶走出了房间来到庭院中,闭着眼睛侧耳听了听,果然听到隐隐有丝竹管弦之声。 不等她开口,初十已经一个闪身落到了她面前,恭敬行礼之后道:“女主子,前面宴席要开始了,主子让属下护送您先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今晚的滇南王府会有些乱,恐惊扰到您。” 宇文宸的考虑自然是周全的。 只是林昔瑶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她抬眸看向初十道:“既然这些人都是奔着救我的名义而来,那么我这时候如果出现在宴席上,不就正好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的心思给试探出来了?” 这样一说,林昔瑶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如果她能出现在宴席上,直接可以为宇文宸省去一大部分鉴别林家军心思的麻烦。 然而,话音才落,却听初十摇头道:“主子说了,您的安全最重要。” 这是不肯让步的意思。 林昔瑶还想说什么,初十又垂眸道:“主子之前有吩咐过属下,说如果女主子想到了这一层,也让属下最好拦着,今晚的宴席太过凶险,他不能让女主子涉险,再有……主子还有一句话……” 说起这里,初十顿了顿,他抬眸先是看了一眼林昔瑶的面色,见林昔瑶示意他说下去,初十这才道:“主子说,以女主子的身份出现在宴席上自然事倍功半,但他不希望让女主子误会是在利用您的身份。”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若是宇文宸有心思利用她林将军孤女的身份,当初在他离开楚王都来滇南的时候就直接带着她一路来了。 那时候,有她在,再挟林家军,肯定事半功倍。 萧为安和李峥都能想到的办法,宇文宸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没有。 甚至一开始他就没有动这个念头。 他怕她会生出哪怕一点点的误会。 林昔瑶不知该感慨宇文宸对她的小心翼翼,还是该无奈他怎么对自己对他的信任这么没信心。 不过被他这般护着,总是好的。 既然宇文宸不想让她费神,她便罢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再提去宴席上的事情。 这时候院外传来的了细碎的脚步声,转眼间,莺莺的声音就出现在了门口。 不用林昔瑶吩咐,初十身子一闪转眼间就越上了屋顶消失不见。 “海棠,肚子饿了吗?” 莺莺一进门,就对林昔瑶念叨:“据说今天府里宴请贵客,后厨忙的不可开交,把我都调过去了,我不知道你中午有没有吃饭,这才好不容易抽空溜出来了,喏,我悄悄顺的,还热着呢。” 说话间,莺莺袖子里拿出了一块枣花糕和一块桃花酥来递给林昔瑶。 林昔瑶目光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即接过来。 莺莺见她没有动作,连忙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吃过午饭了?我想着就算给再多的体己钱,肯定护卫大哥也不会餐餐都给你送菜的,而且今日府里又这么忙,这才……” 说到后面,莺莺一想起林昔瑶给自己吃的烤鸭卤肉和包子,再对比自己给林昔瑶的还是偷偷顺出来的两块糕点,一时间有些相形见绌,越发不好意思。 413 让她安心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接过了莺莺难为情下打算收回去的两块糕点。 “我刚好也没吃饭。” 之前林昔瑶为了谨慎起见,没有告诉莺莺她的身份,眼下大局已定,便不用再顾忌那么多。 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林昔瑶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吃了一口桃花酥,将枣花糕递给莺莺道:“你也没吃饭吧?” 闻言,莺莺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后厨忙坏了,哪里有时间吃饭啊,而且……” 也没有东西给她这种粗使丫头吃的。 莺莺看了看林昔瑶递过来的枣花糕,明明是她送给人家的,这会儿人家再交给她,她却突然有一种被人信任和温暖的感觉来。 莺莺笑着接了过来,“我得要赶回去了,不然等下张管事看到我不见了,肯定要责罚的。” 言罢,她一口吃掉枣花糕对林昔瑶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 然而,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林昔瑶给抓住了。 “莺莺,你想不想离开滇南王府?” 林昔瑶认真道:“我看的出来,你并不喜欢这里,也跟这里格格不入,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可以帮你。” 闻言,莺莺面上一喜,不过转瞬便她面上的欢喜又暗淡了下来,她垂眸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是做梦都想离开的,但是我的卖身契还在王府,若主子们不松口,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滇南王府的,我知道你对我好,若是你为了我冒着风险将我带走,我自己人微命贱便是死了也是无所谓,可别连累了你。” 现在的世道,逃奴可是死罪,私自带走逃奴也是重罪。 林昔瑶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腕,而是微微一笑道:“我只问你想不想离开,若是你愿意,我自然是有办法带你走的,你信不信我。” 莺莺自然是信的。 在她看到林昔瑶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虽然算不上是绝美的人儿,但浑身上下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一种让人想要心悦诚服的气场。 “如果不会连累你,我自然是想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在揽月居做事,随时都有可能被打被卖的风险,成日里都是提心吊胆的,莺莺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乍一听到林昔瑶说可以带她离开,她如何不欢喜。 而林昔瑶听到她的答案,眉梢微扬,露出了一抹笑意道:“那便好了。” 言罢,林昔瑶提高了两分声音道:“初十。” 话音才落,刚刚空无一人的屋顶突然掠来一道黑影,转眼间就落到了林昔瑶的面前。 “女主子。” 林昔瑶松开了莺莺的手,见她被突然出现的初十吓的不轻,便微微一笑,宽慰道:“别担心,自己人,他会带你我二人离开。” 听到林昔瑶的话,莺莺这才放下心来,她忍不住抬眸打量站在眼前身形挺拔的这个叫做初十的少年。 明明还是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淀下来的稳重气场,只一眼就让莺莺红了脸,她迅速的垂下了眸子,不敢看第二眼。 “我们走吧。” 林昔瑶的轻功好,但还是比不得初十。 她带着莺莺走是没有问题,但要经过这重重兵把守的滇南王府,就没有那么绝对的把握了。 她将莺莺交给了初十。 初十点了点头,他连看都没有看莺莺的面容一眼,直接抬手一把提起了莺莺的衣领直接跃上了屋脊。 见状,林昔瑶脑子里下意识的浮现出当日在将军府,宇文宸也是差不多用这样的姿势提起了宇文婉,那种带着一丝嫌弃生怕碰着人家一点点的小心……这主仆俩简直如出一辙! 林昔瑶无奈的笑了笑,便也脚尖轻点,直接跃上了墙头。 宇文宸既然安排好了一切,也就不用她去担心了,这里自然会有人打点。 三人一路避开守卫,很顺利的出了滇南王府又过了对面的巷子,出了一条街的距离,才终于在一处茶楼前停下来。 这里早已经打点好了一切,里里外外都是宇文宸的人。 林昔瑶带着早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的莺莺上了二楼雅间。 在这个位置跟滇南王府只隔开了一条街的距离,那边若是有什么动静,也可以很快递了消息过来。 既方便消息的传递,又安全的很。 林昔瑶才落座,初十就已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并关切道:“主子吩咐了后厨准备了饭菜,女主子可是饿了?” 刚刚林昔瑶吃糕点的样子初十看见了,他这一整天都在暗处保护林昔瑶,自然知道她还不曾吃过午饭,现在都是晚饭的点了,也该用饭了。 林昔瑶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宇文宸吃饭了没有,就算知道不会有问题,依然难免担忧。 不过,她还是转头问了一下莺莺,“饿了吗?” 莺莺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饿,她惊讶的张了张嘴,好多话想说,好多话想问,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海棠,你……” 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都用了她所有的勇气,却依然说不出口。 林昔瑶微微一笑,也没有解释,只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等明天我也会让人将你的卖身契交还与你,若你想要回去,就回去吧,没有人会拦着。” 话音才落,刚刚还紧张到不知所措的莺莺直接落下泪来,她摇了摇头道:“海棠,不……贵人,我不想回去……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那样的家,我回去里也难逃被卖的下场,我后娘不会愿意我回去,我阿爹更是当我死了,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弟弟。” “原先阿爹对我不好,但对弟弟还算可以,可是现在后娘也生下了儿子之后,有了后娘的挑唆,他连我弟弟也看不顺眼了。” 莺莺说到委屈处,已经泣不成声了。 林昔瑶之前就是同情她,而且觉得这样一个善良的姑娘,本来也应该受到福报的。 这会儿看到她伤心落泪的模样,便越发心疼了。 原本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她带去楚王都,不过后来一想,楚王都距离这滇南千里之远,人家小姑娘未必愿意。 414 跟她走 她的身份虽然能给她足够的庇护,但将来因为她的身份也同样要面对不知道多少的波谲云诡阴谋诡计。 不适合这样的小姑娘。 “如果你想摆脱他们,我可以帮你,但是若你家里的问题不能得到解决,你一个小姑娘在这乱世便是身如浮萍,依然不会安全,你自己要为将来打算好。” 林昔瑶是真心实意的为莺莺考虑。 莺莺自然听的出来。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突然对着林昔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等林昔瑶惊讶的开口,她就直接道:“贵人,你带我走吧,我知道你人好,绝对不是永宁县主那样的人,而且你对莺莺还有救命之恩,就算将我这条命给你,我也是愿意的。” 林昔瑶有些迟疑。 倒不是她不相信莺莺,而是楚王都不是滇南,将军府或者将来的东宫也并不是滇南王府。 她沉默了,没有开口。 莺莺一抬眸,对上林昔瑶那双带着一丝犹豫的眼神,便又笃定道:“若是贵人不相信我的心意的话,我可以立誓。” 林昔瑶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摇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的身份有些不同,若是带上你,只怕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和算计,甚至会比滇南王府的日子还不好,你也愿意吗?” 闻言,莺莺一怔,她确实有点怕了,不过转瞬,她便释然了,对上林昔瑶询问的眼神,她不避不让道:“我自然是怕死的,但我知道您不会像永宁县主那般对我,若是为了你而不得不承受那般苦楚,我也是愿意的。” 林昔瑶知道她没有说假,她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她身边也确实需要人。 莺莺是知根知底的,还是她自己碰巧挑到的,可以信任,这可远比在楚王都被别人送到她面前的人还要值得信任多了。 而且,莺莺还有一个弟弟。 既然这姐弟俩都不被亲爹后娘喜欢,她便一起打包带回去吧。 以莺莺对弟弟的疼爱程度,为了她弟弟,也会留在她身边用心做事。 有这样双重保障,林昔瑶自然不用再担心什么。 她扶起了莺莺,微笑道:“那等下我派人跟你一切去,将你弟弟也接来,以后你们姐弟俩在一处,也好过留他在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受气挨打。” 林昔瑶已经想好将莺莺的弟弟交给苏旭去培养,如果他够努力的话,将来的前途确实不用担心。 话音才落,莺莺才稳定住了的情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她一头对着林昔瑶跪了下来,忙不迭的谢恩。 林昔瑶微微一笑,又道:“不过,从此以后,你们姐弟俩都要努力上进,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有了林昔瑶这句话,莺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林昔瑶让初十指了一个暗卫带着莺莺去接人了。 等莺莺一走,林昔瑶让人打了水来,将面具除去,再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纱裙,便坐回了刚刚的雅间窗台上等消息。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到了掌灯十分,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没有人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林昔瑶面前的茶盏续了三杯之后,只见东南方上空一朵旗花绽放。 下一瞬,距这里只隔了一条街的滇南王府突然传来了爆破声,紧接着便是震天的吼杀声。 林昔瑶面前这条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只有三两行人的街上突然窜出来上百个动作敏捷的黑衣人,他们犹如一道道闪电,转眼间就趁着夜色朝着滇南王府的方向掠去。 与此同时,城门口的方向响起了号角声,转眼间便是轰隆隆如惊雷破空的气势从城外传了来。 林昔瑶就算没有在跟前,也依然听的心惊胆战。 “女主子放心,主子的安排不会有问题。” 自进了茶楼之后,初十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林昔瑶,生怕在这动乱的节骨眼上出什么事。 林昔瑶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横生了什么枝节,这会儿她也应该收到消息了。 既然没有消息传来,那就是一切按计划行事,不会有事。 只是因为紧张宇文宸的安危,在听到动静的时候,林昔瑶就已经下意识站了起来,将身子紧紧的贴着窗台看着滇南王府的方向,一脸紧张和凝重。 宇文宸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说笑间,他已经上前很是熟稔的揽住了林昔瑶的腰。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和幽香,那一瞬,林昔瑶才不管滇南王府如何了,她只知道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当然有信心。” 林昔瑶回抱住了宇文宸,扬起脸来对他微微一笑道:“只是依然担心你。” 闻言,宇文宸感觉心里暖暖的。 他本来不会那么快赶回来,但怕林昔瑶担心,为了让她宽心,他直接将剩下的烂摊子都丢给了宇文轩,自己着急忙慌的赶到了她身边。 看到她因为担心自己而蹙眉的样子,宇文宸觉得怎么都值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 宇文宸低下头来,在林昔瑶的额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还没有吃饭?” 宇文宸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林昔瑶肯定在等他。 见林昔瑶点头,宇文宸微微蹙眉,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责备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你中午就没吃饭,连饿着两餐怎么行。” 言罢,宇文宸转头对初十冷冷道:“你也不知道提醒?” 跟同林昔瑶说话时候的温柔缱绻截然不同,宇文宸的声音透着冰冷。 初十没有说什么,只认错般的垂下了头来。 林昔瑶拽了拽宇文宸的袖子,不满道:“是我自己不想吃的,你没事凶什么凶。” 宇文宸:他凶了吗? 他平时跟人说话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好吧,林昔瑶说凶了就是凶了,大不了以后少训斥就是了。 宇文宸吩咐了人备菜,转身就拉着林昔瑶在桌前坐下。 后厨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得了吩咐不多时就上了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来。 林昔瑶其实早就饿了,只是因为担心宇文宸这才吃不下。 眼下看着这些菜,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肚子就已经咕咕叫了起来。 415 惊雷 换做是以往,她也会不好意思,不过现在被宇文宸带的脸皮也比以前厚了些。 在面对宇文宸那双似笑非笑的打趣的眼神的时候,林昔瑶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谁还没有饿肚子的时候呢,有什么好笑的!” 被林昔瑶这么一吼,宇文宸十分配合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宇文宸全程都在给林昔瑶布菜,他却没有吃几口。 林昔瑶将独自填了一个底儿之后,就抬眸看向他道:“你怎么不吃?” 宇文宸微微一笑道:“我肚子不饿。” 这倒不是谦虚,他确实不饿,而且没什么胃口。 不仅如此,就连精神也是恹恹的,只有看到林昔瑶的时候才会来了精神。 宇文宸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清楚,这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的,染了风寒。 他不想让林昔瑶担心,才没有说。 但林昔瑶还是从他的神色上看出了不妥。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宇文宸摇了摇头,将剥好的虾仁放在林昔瑶的碗里,半开玩笑道:“没关系,回头再抱着你安心睡一觉就好了。” 宇文宸说的也是实话。 他的身体好的很,这一次之所以会被风寒入体,也是因为睡眠不够,饱饱的睡一觉就好了。 然而,不知内情的林昔瑶却听出了别样的味道来。 她老脸一红,瞪了宇文宸一眼,气哼哼道:“你回去抱着你的小宫女睡去!” 宇文宸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候,有暗卫来报,莺莺和她弟弟虎子来了。 林昔瑶简短的将莺莺的事情跟宇文宸说了,宇文宸听罢,点头道:“你安排就好。” 林昔瑶知道带莺莺和虎子上来吃饭不太妥当,她倒是不介意,但宇文宸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便让人将她们先安排下去吃饭休息。 她又吃了两口就觉得饱了。 宇文宸也没什么胃口,便让人撤了饭菜。 街道不远处传开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林昔瑶站在窗台前往外看了看,就见不远处的转角处有一队整齐划一的穿着玄色铠甲的士兵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宇文宸揽着她的肩将她护在怀里,柔声道:“在我来秦川之前,就已经秘密调了十五万精兵在鹏城,一则是为了接管滇南,二则是为了防止林家军生变。” 就算这两者真的拧成了一股绳,有这十五万蓄势待发的精兵在,也不足为惧。 林昔瑶惊讶于宇文宸的算计,她轻叹了一声,下意识看向已经听不到之前那些厮杀声的滇南王府,这时候才发觉李峥那虎视眈眈的野心在宇文宸面前,根本就像是一个笑话。 若他真的能控制住林家军,将西川滇南这陇南一带站稳了,就等于扼住了东楚的最大的粮仓。 以朝廷之力未必不能打压下去,但那样一番倾国之力的平叛剿匪势必会让东楚国力大损。 这些年本就在北齐和西辽的联手打压下艰难生存,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能与之抗衡的能力,若是再经历那样一番浩劫,后果不堪设想。 而宇文宸一早就看到了这一步,林昔瑶觉得,这凭空多出来的十五万精锐应该也不是三两年之内就准备妥当的。 “不仅李峥,其他的诸侯王未必没有二心,经此一役,也算是给那些人提个醒,等回头削藩,若有人不配合,下场便如李峥这般。” “削藩归拢皇权,下一步便是处置朝廷中的宵小,自此之后,天下再无人可挡我。” 宇文宸揽着林昔瑶,耐心的跟她解释自己一步一步的计划。 一种指点江山睥睨天下的气势已经在他从容不迫的神态间流露了出来。 林昔瑶微微一动,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转头看着他道:“我相信你。” 她不仅相信他,她也愿意为了他让自己也强大起来,不让自己成为他的拖累,甚至在有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同他并肩奋战。 这是林昔瑶心中真实的想法。 念及此,她是思绪转了转,便想到了今天在滇南王府那院子的时候初十给她带的宇文宸的话。 林昔瑶拉了拉宇文宸的袖子,认真道:“阿宸,我相信你,所以也请你给我足够的信心,相信我对你有足够的信心,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一些无端的猜忌和莫须有的事情而生了嫌隙。” 宇文宸何其聪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眉梢一动,眼底里的温柔都快满的要溢出来了。 “我主要是担心滇南之行太过凶险,不想让你冒险。” “你不也是在冒险吗?” 林昔瑶微微一笑,对上宇文宸的眸子,无比认真且笃定道:“我不要做你的金丝雀笼中鸟,我要跟你同进退,共生死。” “也许现在的我还不够强大,但你要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在一次次历练中成长,成为能与你比肩的人。” 这才是林昔瑶理解的伴侣的意思。 林昔瑶的话让宇文宸既意外又惊喜。 他欣赏她尊重她,甚至巴不得将她护在心口放在最安全柔软的位置,为她撑开一片晴空避开这世间的所有风雨。 但若是她的选择,他自然不会拦着。 而且,他刚从林昔瑶的话语里听出了生死相依的意思,这让他如何不欣喜。 宇文宸下意识将林昔瑶重新拥入了怀里,动情道:“好,都依你。” 闻言,这段时间压在林昔瑶心头的那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她松了一口气,乖乖的靠在宇文宸的怀里,嘴角轻扬。 就在这时候,楼梯口有脚步声响起。 一名护卫来报:“主子,八皇子和秦大人来了。” 宇文宸点头道:“传。”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出来,抬眸看向宇文宸道:“秦大人,是景焕表哥?” 宇文宸听到林昔瑶一亲切的提起“景焕表哥”四个字心里就不大高兴。 不过,怕林昔瑶生气,他还是压着心头那一丝丝不快,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他才是真正的朝廷派来的滇南巡察使。” 416 定局 闻言,林昔瑶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什么?景焕表哥才是朝廷派来的滇南特使?” “不是八皇子吗?” 宇文宸听到林昔瑶又叫了一遍景焕表哥,眉梢忍不住跳了跳,但依然平静道:“他确实是个人才,在军中表现也是出类拔萃的,两个月前,我就让人给他送了密函,并让人帮助他一步一步走到李峥的身边。” 不然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宇文宸轻叹了一声,他拉着林昔瑶的桌边坐下,抬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道:“李峥虽倒,但滇南地大且乱,他的党羽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全部一网打尽,而且李峥之后必须要有一个有能力且能信得过的人稳住滇南局势。” 林昔瑶听着宇文宸的语气,手也下意识接过了宇文宸递过来的热茶,她好奇道:“所以,景焕表哥就是那个人?” 宇文宸点了点头。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秦景焕的能力摆在那里,他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而且当初提拔秦景焕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 还因为林昔瑶。 虽然她出身高贵,但现在的将军府到底不同于以往的将军府,将来她嫁给了他,背后若是没有强大的家族支撑,多少会失了几分底气。 他完全不会在乎,有他这一个靠山就足矣。 但他希望她能越发有底气,有靠山。 林赋自然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这时候,一封密保将秦景焕送到了宇文宸的眼前,他注意到这个人才,再加上他的身份,这才敲定了下来。 “在他潜伏在李峥身边的这段时间,也已经将滇南的情况差不多摸清楚了,由他来收拾滇南这个烂摊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林昔瑶刚喝了一口热茶,宇文宸就就着她的手在她刚刚留下唇印的地方饮了一口,然后笑着继续道:“而且滇南的旁边是西川,靠着林家军,有他跟将军府的这一层关系在,跟林家军既能相互扶持又能相互掣肘,我很放心。” 说起林家军,林昔瑶下意识道:“对了,那些人可探查清楚了?” 她倒不是多担心,只是有些好奇。 毕竟,她对林家军的那些将领到底是没有正主有那么多的感情成分在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宇文宸如樱花粉的唇,刚刚他的小动作,她自然没有错过,不过为了避免尴尬,她假装没看见罢了。 只是老脸却红了起来。 宇文宸轻笑着放下茶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摇头道:“没问题。” 有宇文宸这句话,林昔瑶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候,楼梯口又想起了脚步声。 转眼间,八皇子宇文轩就携着秦景焕登上了楼梯,一见林昔瑶,宇文轩眸色微微一怔,显然诧异的很,倒是秦景焕神色如常,似是已经料到了一般。 在见礼过后,宇文轩先开口道:“皇兄,你这可不对啊,说好的苦心谋划呢?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你软玉温香抱满怀,而我还要起早贪黑的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宇文轩有些头疼。 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官场的争斗,更不喜欢算计和演戏,这一次被宇文宸拉上,阴谋诡计的都叫他尝遍了,然而他没想到,自己在活受罪,那个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早早的回来的人竟然抱着美人一脸享受的模样。 这让宇文轩如何不意难平。 宇文宸抬手敲了敲桌子,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宇文轩,然后淡淡道:“什么软玉温香,他是你皇嫂,以后得敬着。” 宇文轩也不是真的意难平,只是嘴上要讨一点儿便宜罢了,见宇文宸这般语气,也知道不是在开玩笑。 他连忙正了正身子,对林昔瑶认认真真的行礼道:“见过皇嫂。” 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林昔瑶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红着脸瞪了一眼宇文宸,这才对宇文轩道:“八皇子,你别听他胡说。” 闻言,宇文宸挑眉道:“难道不是?” 道理虽然是的,但现在两人连明面上都没过呢,怎么就能叫皇嫂,以后叫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林昔瑶眸色一沉,隐隐有要生气的架势。 宇文宸见状,连忙见好就收,对故意一本正经的宇文轩摆了摆手,埋怨道:“这皇嫂叫的有些早了,你着什么急。” 宇文轩:“……” 他着急了吗? 分明是宇文宸自己急! 但他的身份摆在这里,毕竟不能同普通兄长一般开玩笑,宇文轩也只是笑了笑,便算揭过去了。 宇文宸的目光转到了秦景焕的身上。 林昔瑶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她在这里不太好,就要起身,却被宇文宸给拉住了。 “你在这里也无妨。” 林昔瑶不是信不过宇文宸,而是她觉得在这样的场合,自己还是先退下的好,毕竟他们的身份还没订下呢,而且就算订下了,以外界的眼光,她以女子的身份听政到底是不太好的。 虽然宇文宸从来不避讳这个,但她得为宇文宸考虑一些。 敬重和维护都是相互的。 最关键的是,她对眼前滇南的局势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横竖剩下都是如何处理接下来的烂摊子。 倒不如下去看看莺莺姐弟如何了。 林昔瑶对宇文宸微微一笑,摇头道:“你们忙,我去看看莺莺。” 闻言,宇文宸也不拦着,就放了她离开。 林昔瑶起身在经过秦景焕身边的时候,低声叫了一句“景焕表哥”并含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秦景焕含笑应下,退开了半步身子,林昔瑶让了过去。 正在同宇文轩交谈的宇文宸目光扫过两人的小动作,最后看向秦景焕的神情,见他神态坦然自若,并无半点旖旎遐思,宇文宸心头的那一丝不快这才淡去了不少,他转过头来继续跟宇文轩讨论正事。 林昔瑶下了楼梯,找去莺莺姐弟俩的房间。 两人才吃了饭,莺莺就要带着虎子上来磕头谢恩,结果却被拦了下来,只好在房间里等着。 乍一看到一美艳无双的女子穿着一袭素色纱裙跨进了门槛儿,莺莺愣在了远处。 417 信任 “怎么?” 林昔瑶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少见的,带了几分调皮和打趣道:“这就认不出我来了?” “你是……” 她之前装扮成海棠,连声音也一并隐藏了起来,这时候再看到莺莺,她又故意用回了之前扮演海棠时候的声音。 莺莺自然是认得的。 一听这声音,莺莺越发愣住了。 这是…… 海棠? 她的弟弟虎子虽然才是个七八岁的毛孩子,但看到林昔瑶从外面走进来,也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还不知道对方身份,但那一声尊贵和优雅就已经让人生出顶礼膜拜之感。 尤其眼前的女子步态婀娜,一颦一笑都美的让人忘了呼吸。 “海棠?”莺莺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过声音才发出来,她就警觉到了了,连忙跪下认错道:“是奴婢失言失礼了,请贵人恕罪。” 言罢,莺莺见自家弟弟还一副呆愣楞的模样,连忙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拉着他一起给林昔瑶下跪。 林昔瑶抬手扶了她一把,用回了自己本来的声音道:“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不知者不怪,而且,你也没有冒犯我什么,算起来不但没有冒犯,反而还帮了我的忙,我怎么可能还惩罚你呢。” 听到面前这容貌绝艳的女子声音竟也如银铃清脆悦耳,说出来的话更温柔妥帖,并没有半点儿高高在上的鄙夷和疏离,之前萦绕在盈盈心头的不安也终于褪去。 林昔瑶拉着她起来,抬眸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有些怯生生的虎子,展颜笑道:“这就是你弟弟,虎子?” 莺莺连忙点头,并拉了虎子一把,催促道:“贵人问你呢,快行礼。” 见状,林昔瑶微微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可怕,而且什么贵人不贵人的,皇上后宫才有贵人,以后你们跟着我,不管我身份如何,只管叫我小姐就好。” 林昔瑶不但人美心善,而且还这么温柔,让莺莺姐弟俩受宠若惊。 “好的,小姐。” 莺莺双眸噙着热泪,感动的又要下跪,却被林昔瑶拦住了。 “在我这里,没有动不动就下跪一说。” 很快就要启程回楚王都了,将军府不似其他的世家贵族,由她掌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但有些话林昔瑶还是得提醒莺莺一番。 她抬眸看了一眼莺莺,又看了看虎子,才道:“很快我就要回楚王都了,你们可想好了跟我一起?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莺莺已经做出了决定,林昔瑶相信她的决心,但虎子这孩子她还不熟悉。 毕竟让他离开的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离开的是自己的阿爹和家。 莺莺看出了林昔瑶的顾虑,她没有说话,只垂眸看着虎子。 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虎子深吸了一口气,小小的人儿握紧了拳头,用中气十足的语气道:“阿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保护阿姐,也要跟阿姐一起保护小姐。” 林昔瑶对他们姐弟俩的好,之前莺莺就已经告诉虎子了。 所以,现在在虎子心里,林昔瑶就是他们姐弟俩的救命恩人,救了他姐姐出了那火窟,还让他们姐弟俩团聚。 至于那个爹……如果可以的话,虎子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那个打算将自己亲生儿女卖掉的阿爹,怎么配当他阿爹。 林昔瑶将虎子笃定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很宽慰。 “那便好,只是以后去了我家里,规矩很多,你们不可以大意,若是尽心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林昔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反正等回了王都都会知道,现在先给她们姐弟俩提个醒就好。 莺莺和虎子连忙应下。 “明天我让人陪着你们去置办两身衣服,若是有什么短缺的也只管跟我说。” 莺莺还穿着滇南王府粗使丫头的衣服,倒还算不得差,只是已经不妥当了。 虎子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也该置办一身新的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说有新衣服穿,当即高兴的直拍手。 林昔瑶吩咐了她们好生休息,这才起身离开。 到门口问了一声初十,宇文轩和秦景焕还没走,林昔瑶在经过茶楼的后庭院里的时候,便在一簇长势极好的紫藤花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初十让人上了热茶。 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捧在手心里却没有饮下。 这边一切都安好,她心里这才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那一日汉江码头上遇到的那个中年美妇到底是不是阿娘? 还有,那滇南王府的刘王妃为什么跟阿娘那么像。 之前她身处险境,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现在一切都稳妥了下来,她才有心思来理理这里的关系,然而,她抱着茶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不觉间,她连手里的茶盏凉了都不知道。 肩头一沉,林昔瑶蓦地回过神来,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双如寒星射水的眸子,深邃又深情,只一眼就让人难以自拔。 那样俊美无双的面容,无论看多少字都能让人失神失态。 林昔瑶一怔,转眼间便笑颜如花对上宇文宸那双关切的眸子道:“你怎么下来了?” 宇文宸微微一笑,在她旁边坐下,一手揽着她腰将她顺势抱进怀里,一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放下,然后将她有些冰凉的指尖包裹住。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在宇文宸那双关切的目光注视下,她才带着一些无奈的语气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溺水之后,突然间梦到了许多关于李云裳的记忆一事吧?” 那样新奇且重要的事情,宇文宸怎么可能忘。 他将林昔瑶冰凉的指尖一根一根的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中,目光温柔缱绻道:“嗯,记得。” 关于阿娘的事情,林昔瑶不想瞒着宇文宸。 而且,她要找到阿娘,依靠宇文宸的暗卫力量才是最快最直接的。 没有什么顾虑能比的过阿娘的下落重要。 418 关照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这一次我发现了两件怪事。” 宇文宸一点儿都不顾及旁边还有侍卫们在,旁若无人的靠在林昔瑶的肩头,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绕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说说看。” 这院内院外都是护卫,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暗卫,被宇文宸这般暧昧的靠着,林昔瑶的老脸没有宇文宸那么厚,依然忍不住发烫。 她转过了头,对上宇文宸那双认真的眸子,将心底的难为情压了压,便将在汉江码头上所见到的那个中年美妇,以及在梨落院里看到的刘王妃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最后,林昔瑶叹息道:“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宇文宸也不清楚。 他的消息再广,也不会闲到去探查一个丞相府内宅妇人的地步,所以对于李云裳的阿娘,他是一无所知。 “等明日我就差人去查。” 见宇文宸应下,林昔瑶眉眼里满是欢喜,她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手,无比认真道:“我有时候觉得,我就是李云裳,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就感觉是看到了我阿娘,” 说到阿娘,林昔瑶的鼻尖蓦地划过一阵酸楚,转眼间就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来。 见状,宇文宸连忙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并跟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让人帮你找出来。” 宇文宸的保证林昔瑶自然是相信的。 她点了点头,顺势靠在了宇文宸的肩头,这才提起刘王妃的事情,“当时刘王妃说什么公主,在楚王都的什么府邸,我听的一头雾水,皇上还有其他的女儿或者姐妹吗?” 宇文宸摇了摇头,很笃定道:“据说所知是没有,不过那刘氏的话确实有几分古怪,回头我们可以查一查。”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心里还在想着阿娘的事情。 宇文宸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抱着林昔瑶腰际的手紧了紧,挑眉道:“如果你是李云裳的话,那不是差点儿嫁给了老八?” 林昔瑶哪里能想到这人的关注点这么奇特。 虽然是事实,但她在这之前是真的跟八皇子没有任何交集哎! 怕宇文宸乱吃飞醋,林昔瑶摇了摇头,一脸无辜且愤怒道:“说起来这个我就来火呢,为什么皇上好端端的会下旨赐婚呢?” 她那时候还被宇文铭蒙在鼓里,不知道王采薇的存在,一直觉得宇文铭会娶她。 所以,乍一听到是赐婚给八皇子宇文轩的圣旨,林昔瑶当时就被吓了一跳,就连被李默带着进宫去给皇后请安谢恩都不知道是走了怎样的过场,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宇文宸垂眸看着林昔瑶一脸气愤的模样中还透着几分小心,似是生怕他生气。 这件事,他倒是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也没有迁怒于老八,只是有些后怕。 万一当初溺水醒来的不是林昔瑶,而是李云裳,那最后怀里的人的嫁的就是老八。 这让他心里如何舒服的了。 想起这一点,宇文宸就忍不住皱眉。 不过看到林昔瑶这般神情,他哪里还舍得将这一点点不愉快在她面前展现出来,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宇文宸笑着揉了揉林昔瑶的头发,一脸宠溺道:“那桩赐婚我也有所耳闻,是丽妃去求的。” “丽妃?” 宇文轩的生母丽妃,林昔瑶之所以记得这么一个人,是因为当初进宫来给皇后谢恩的时候她也在场。 而且是她要嫁的八皇子的母妃,她当时再迷迷糊糊,也多留了些神。 宇文宸的手指绕着林昔瑶的头发,点头道:“她总是有些小心思,能力不够脑子也简单容易被利用,偏偏又喜欢钻营,见李默一党风头正盛,便想着让老八跟丞相府沾上些关系,再加上当时又有惠妃做媒。” 以前宇文宸才不在乎这些后宫女人们的小动作,反正说的也是老八的婚事,老八都不上心,他也没什么要关心的。 但这会儿知道跟林昔瑶有关,再一想林昔瑶还有李云裳的记忆,而李云裳当时还跟宇文铭差点儿成了一对。 想到这里,宇文宸就气的肺疼。 这女人怎么到处都是桃花! 以前他对这些不在意,顶多听暗卫们汇报诸皇子的动静的时候,听过便罢了,如今再一想,惠妃是不想让宇文铭娶李云裳,这才拉了没脑子的丽妃来当枪使。 而林昔瑶在听了宇文宸的这一番话之后,神色一怔,身子也是一僵。 宇文宸下意识道:“怎么了?” 想起自己前世惨死的原因,只觉得手脚冰冷的林昔瑶渐渐的回过神来,在对上宇文宸的那双关切的眸子的时候,这才咬着舌尖儿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想到李云裳的死竟然还有惠妃参与其中。” 宇文铭派人杀她会不会也跟惠妃有关? 是被惠妃胁迫的吗? 林昔瑶不得而知,不过,这些疑惑也只是在脑子里稍稍过了那么一瞬,便被她抛却了。 无论宇文铭当初是出于何种目的杀她,都不值得原谅。 而不管是惠妃,丽妃,还是宇文铭,这些直接或者间接杀了她的人,等她调查清楚了,她要一一清算,让他们付出代价! 念及此,林昔瑶的眸中划过一抹冷意和绝然。 她的呼吸一窒,在对上宇文宸温柔宠溺的眸子的时候,林昔瑶认真道:“他们欺负了李云裳,这笔账我一定要跟他们讨要回来,到时候你会拦着我吗?” 虽然她心里知道答案,但宇文铭一个也就算了,如今还牵扯了两妃进来,都是昭庆帝身边的老人了,林昔瑶也担心宇文宸为难。 闻言,宇文宸握紧了她冰凉的掌心,十分笃定道:“你只管去,天塌下来,我给你兜着。”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能让人全身心的信赖和依靠。 林昔瑶听的心头一软,差点儿落下泪来。 动情处,她刚要应景的说两句体己话夸夸宇文宸,谁曾想她才动了动身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宇文宸又道:“瑶瑶,你看,我都这么好了,恨不得将心都掏给你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419 关注点奇特 这个问题问的林昔瑶面红耳赤。 但也是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什么时候嫁给宇文宸? 她其实还没有想好。 按照宇文宸之前的打算,是要回了楚王都就要开始准备他们的婚事了,他巴不得立即将她娶回东宫。 而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但是,这件事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妥当。 她还放心不下将军府,放心不下林昔兰。 大仇未报,皇后李静兰依然横行,虽然现在她有一定的能力了,再有宇文宸的和昭庆帝的庇护,总能护林昔兰周全,不过凡是总有万一。 而且,林昔瑶这段时间心里还琢磨着另外一件事。 林昔兰也快及第了,女儿家一及第就该说亲了。 将军府里现在剩下的就这么几个人。 父母皆不在,该有主母或者二房做主,但二房出了事,二叔的新二婶儿刘静娴也还没进门。 就算有她们在,林昔瑶也不放心将林昔兰的婚事交给旁人,她打算回去之后帮林昔兰好好看看,琢磨琢磨。 倒不是看家世,有她和宇文宸在,无论林昔兰想嫁给谁,都不用顾忌,她要看的是人品和才能, 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良好的品行,怎么能让林昔兰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等过了她这一关,再让林昔兰跟那人见个面,总要林昔兰自己喜欢,这婚事才能算圆满。 这会儿宇文宸在说着他和她的婚事,林昔瑶却想到了林昔兰的身上了。 她面上带着一抹迟疑。 宇文宸却看的心惊胆战,他挑眉道:“怎么,你现在是想悔婚吗?” 悔婚二字宇文宸说的咬牙切齿,大有林昔瑶肯定的话,他就要爆发的征兆。 见状,林昔瑶哭笑不得,她抬手推了推宇文宸的胸口,轻叹道:“不是,我是在想阿兰。” “阿兰性子柔弱,若是我早早的嫁出去了,将军府就只有她一个人了,祖母张氏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二叔又不管内宅事,新二婶儿还没进门,就算进门了,跟阿兰也没有多少感情,未必会尽心尽力的操持,我生怕阿兰受委屈。” 说起这里,林昔瑶攥紧了宇文宸的袖子,带着几分恳求道:“你再等等我,我想先帮阿兰寻一门好亲事,将她的婚事定下来再说咱们的,可好?” 总不能让阿兰一辈子待在黎山书院。 宇文宸虽然不大乐意,但林昔瑶的话他又不得不听进去。 她心里对阿兰的在乎宇文宸是知道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日夜兼程带着她亲自去了青州救阿兰。 只是…… 他想要将她娶回东宫都快想疯了,一早就做好了等从滇南回去就立即将她娶回去的打算,现在才告诉他要再等等? 宇文宸心里自然是不大乐意的。 他黑着脸,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林昔瑶抬手又摇了摇他的手臂,柔声道:“不会耽搁很久的,再说,我还没及第呢。” 就算跟宇文宸议亲,也该等她及第了再说。 说来也奇怪,林昔兰跟李云裳竟然是同一天生辰。 算起来,再有三个月,差不多入秋了就能及第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宇文宸这才意识到,他的姑娘竟然还没及第! 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这一条。 宇文宸懊恼不已,却也没有办法。 再对上林昔瑶那双殷殷期待的眼神,宇文宸还怎么生的起半点儿气来。 他抬手捏了捏林昔瑶粉嫩如瓷的脸蛋儿,点头柔声道:“好,都依你。” 言罢,宇文宸想了想,又道:“等回去了,我给父皇递个折子,将阿兰的身份抬一抬,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小姨子,身份怎么能低了去,以后断然不能让别的人欺负了。” 宇文宸说的很认真,林昔瑶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敷衍。 林昔兰尚未出阁,要抬身份,就如她一般给封号。 按理说,她们没有什么功劳在身,一家两个姑娘,哪里可能都有封号的。 这样会让人嫉妒眼红,甚至给那些言官留下话柄。 林昔瑶虽然也觉得无功不受禄,但她转念一想,这是为了林昔兰好,不然那小姑娘娇滴滴柔柔弱弱的性子走到哪里都要吃亏,有个身份摆在那里也是好的。 她不能每天都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保护。 而且,跟宇文宸,她也觉得没什么要见外的。 就如他所说,迟早是他小姨子。 这样一想,林昔瑶没有拒绝点头欣然应下,“那我先代阿兰谢谢她未来姐夫了。” 一句未来姐夫,成功的将宇文宸给哄开心了。 刚刚因为林昔瑶尚未及第不能尽快完婚,他心里还有些小失落,这会儿也荡然无存了。 反正佳人在怀,心也在他这里,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尚未长开,他耐心等着就是。 莫说几个月,就是三五两年,一辈子,他都愿意等。 这样一想,宇文宸心情越发好了,他抬手勾着林昔瑶的下巴,那双深邃又深情的眸子里满是缱绻温柔。 “那,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点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主动将自己的一张俊颜凑到了林昔瑶面前。 林昔瑶看到近在咫尺的宇文宸的唇,那一瞬,她心头像是关了一只小鹿,碰碰直跳。 就算跟他有了那么多次肌肤之亲,再被他这样抱着索吻,林昔瑶依然面红耳赤。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抗拒,飞快的抬手覆盖住了宇文宸那双寒星射水般的眸子之后,林昔瑶迅速的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只一下,便飞快的退了开来。 宇文宸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覆了上来。 下一瞬,唇上便传来了一抹柔软温润还带着一丝馥郁幽香的味道。 那味道让他食髓知味,再难放弃。 只小鸡啄米的一下,宇文宸就已经欲罢不能,他抬手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要将她拉过来再狠狠的欺负一番。 然而,林昔瑶却像是已经料到了他会这样做一般,她脚腕一转,手腕也灵活的转开了宇文宸的掌心,然后身子迅速往后退去,转眼间就出了这院子。 宇文宸再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倚在了门边,对他笑颜如花道:“别想得寸进尺!” 420 推迟 言罢,她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转身就飞快的离开了。 宇文宸不用想,等他这会儿追上去,她房门都已经关了。 今夜要想抱着佳人入睡的梦再一次破灭。 宇文宸哭笑不得,却也没有立即去追。 林昔瑶揣着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回到了房间里,好半天都没有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她随意抹了一把脸卸了头上的朱钗就回到了床上躺下,自然,在这之前,林昔瑶又检查了一遍门窗。 这一夜她睡的很安稳。 宇文宸的情况却不大好。 昨夜在庭院里,以他的身手和反应,若是要拉住林昔瑶哪里会不容易。 当时他就已经有些发热了,浑身乏力的很,是为了不让林昔瑶看出来他的疲惫和病态,这才没有告诉她,也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来。 担心将病气传给林昔瑶,宇文宸回了房之后就喝了一碗往常他怎么都不会喝下的汤药。 半夜里又发了一回汗,第二天一早醒来,不但没好,浑身上下越发乏力了。 林昔瑶早早的收拾妥当却迟迟没有等宇文宸过来,就带着莺莺过来问。 一问才知道,宇文宸病了。 若不是从初十的口中听到这句话,林昔瑶都会以为是别人在给她开玩笑。 宇文宸那铁打的身体会生病? 林昔瑶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提着裙摆就进了宇文宸的房间。 才一晚上不见,当她看到床上躺着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宇文宸的时候,林昔瑶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昨晚都好好的?” 林昔瑶拧了热毛巾来,给宇文宸换上,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他额头烫的惊人。 “只是风寒,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宇文宸本来只是有些乏力,但看到林昔瑶这般担心的模样,尤其是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落在自己面上的时候,宇文宸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 “可让大夫瞧了?” 林昔瑶转头问向身后的初十。 初十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昨夜吃了药,早上还不曾。”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扬声让门口候着的莺莺去熬了小米粥来。 她扶着宇文宸坐了起来,亲手喂了他吃了半碗小米粥,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等小米粥顺下了,才让他又服了药。 “睡一觉就好了。” 林昔瑶替宇文宸掖好被角,轻叹道:“你昨天就不舒服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就算你身体再好也不是铁打的,这些日子这样高强度的劳累,身体怎么受得了。” 林昔瑶心疼不已。 宇文宸其实已经好了不少,但还是很享受被她这般照顾的感觉。 他动情的看着她,柔声道:“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快去吃早饭,等下林家将领还要来给你请安。” 林家军的将领? 林昔瑶稍稍诧异了之后,也就反应过来了。 宇文宸这是在为她考虑,这些人都是经过试探的,对朝廷铁胆忠心的同时,也对她这个林家军的孤女特别看重的人。 无论将来如何,这些人都是她的一大助力。 按理说,站在掌权者的立场,应该不会喜欢她跟林家将领见面,但宇文宸却不同。 他一心为她。 林昔瑶如何看不出来。 她笑着点了点头,欣然接受他的好意。 宇文宸吃了药,在药效的作用下很快就睡了过去,林昔瑶又守了一会儿,这才去吃早饭。 没吃了两口,初十果然来报,林家军的十多个重要将领都来了。 林昔瑶没有前身的记忆,就算有,前身远在楚王都,对这些跟林将军出生入死的部下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她将每个人的情况大致都问了一遍,这才来到了大堂跟他们见了一面。 这些人见林昔瑶安然无恙而且状态很好,这才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再看她不仅生的极美,有几分林将军的影子,而且一身从容飒爽的气质,完全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家。 众人皆被惊艳了一回。 林昔瑶进退有度,言行举止从容优雅,还带着几分亲昵和敬重,一下子拉近了几分这些将领跟她之间的距离。 这些人中,林昔瑶印象最深刻的是主将林护和一名参将林进。 这两人不似其他武将粗狂直爽,他们两人一身书卷气息,站在一种浑身上下都透着铁血刚毅的武将中,格外打眼。 林昔瑶默默的将每个人的特点和性格都记了下来,又陪着说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话,这才送走了他们。 等她回了宇文宸的房间,宇文宸已经醒了。 本来有些恹恹的面容,在看到她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那双眸子瞬间熠熠生辉。 林昔瑶在看到他的时候,嘴角也已经下意识上扬,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怎么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宇文宸垫着软枕靠在床头,见林昔瑶进来,便对她招了招手。 待林昔瑶走到床边,他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怎么样?” 林昔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笑着点了点头道:“他们都很好。” 宇文宸点了点,捏了捏林昔瑶的手道:“滇南这边的消息捂不住,很快会传回王都,我们要往回赶了。” 虽然王都有昭庆帝坐镇,但他若迟迟不在的话,也怕横生什么枝节。 而且,让那些人得意的也够久了,宇文宸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意外,她耸了耸肩,笑道:“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只要你的事情妥当了,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对了,还有一件。” 林昔瑶是在没有任何准备下被掳来了滇南的,当然没有任何牵绊,随时可以走。 只是她刚说起这里,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一转,倒还真的想起来一件事。 “滇南王府的下人们怎么样了?” 林昔瑶随口一问,话音才落她明显的感觉到门外站着的莺莺身子一怔。 宇文宸不喜欢别的女人靠近,而且有自己在这里照顾就好了,林昔瑶没有带着莺莺进来。 只是她这句话提到滇南王府的下人,莺莺被吓了一跳。 421 他病了 宇文宸轻咳了一声,叫来了十五。 十五单膝跪地,将滇南王府的大致情况跟林昔瑶汇报了一番。 跟林昔瑶所想的差不多。 李峥谋逆,按律该株连九族好,府里的下人也是不能放过的。 但这一次宇文宸采取的是怀柔的政策,在调查之后,没有参与其中的下人都被放还了回去。 听到最后,林昔瑶点了点头道:“那一日我在街上无意中遇到了被卖入府里的晴娘,这才躲过了一劫,所以我想着还晴娘这个人情。” 林昔瑶对宇文宸解释了两句之后,就吩咐初十派人给晴娘送还了卖身契,一并带去的还有一些银子以及给晴娘的那个赌鬼爹一些教训,让他不敢再去赌。 虽然当初也是各取所需,但毕竟是在关键时候帮助了她的,这份情谊林昔瑶还是要还的,而且也是举手之劳。 除去晴娘这桩事之外,林昔瑶在滇南便真的没有什么牵扯了。 宇文宸看着林昔瑶吩咐完这些,忍不住轻笑道:“你对别人关心的倒是不少。”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当然不会有意见,只是怕她累着。 林昔瑶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宇文宸吩咐了下去准备回程。 他的身体底子好,病症来的快去的快。 中午又喝了一碗汤药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底下的人准备的很快,中午吃过饭就已经备好了马车,也跟各处打好了招呼。 林昔瑶还是担心宇文宸受凉,她将让人将马车里又垫了一层软垫,周围多打了一层纱帘。 她和宇文宸一辆马车,莺莺和虎子一辆马车,剩下的暗卫骑马随行。 宇文轩和秦景焕收到消息之后,早早的就在城门口等了。 在三五两句客套简短的话别之后,林昔瑶宇文宸一行才正式踏上了回楚王都的路。 宇文宸将滇南的摊子甩给了宇文轩和秦景焕,再加上林家军的协助,滇南这块东楚的心病是彻底的除去了。 在过汉江码头的时候,林昔瑶失神了一下,听宇文宸说已经派人去查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李安宁怎么样了?” 李峥谋逆的事情李安宁并未参与其中,但这女人心胸狭窄而且出手狠辣,这些年死在她手下的丫头小厮不知几凡。 她便是死了,林昔瑶也不同情。 只是,让林昔瑶意外的是,她并没有死。 “那一晚滇南王府生变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最后他们回头去清算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宇文宸根本就没有将这么一个人放在眼里,所以不在乎她的死活,倒是想起这女人之前为难过林昔瑶,他便觉得就这样让她跑了有些郁闷。 “滇南王府都倒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就算跑出去了,也未必能在这世道生存下去,且由着她去吧。” 林昔瑶是一点儿都没将李安宁的那些伎俩放在眼里。 江面上起了风,林昔瑶下意识转头看向宇文宸,生怕他受了凉,宇文宸摇了摇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拥入了怀里,柔声道:“无妨,我还没有那么弱。”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莺莺羞的红了脸,她连忙转到了甲板另外一边,再不敢看,心里却开始不安了起来。 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 都到了这里了,莺莺依然不知道林昔瑶的身份,不仅林昔瑶,那个突然出现在林昔瑶身边并且将之视若珍宝的青年男子更是气质容貌皆非凡。 往日里,滇南王府世子李慕轩曾被称为南境风华第一人。 曾经没少在王府里见过李慕轩的莺莺,现在再看不远处的青年男子,才觉得李慕轩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若非亲眼所见,莺莺甚至都不敢想象一个人能有这般容貌,这般气质和这份尊贵强大的气场。 即使他从未看她一眼,莺莺也觉得就算是站在他身后她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中的威压。 让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这时候,江面上突然起了一层浪,船舱颠簸了一下。 正紧张到不知所措的莺莺一个没留神,身子就惯性般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她甚至还来不及惊呼,就见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际,将她往回一带。 脚掌才落回实处,那只大手就立即抽离了。 莺莺只感觉腰际划过一抹粗粝感,他的掌心因为常年练武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初十。 小姐这样唤他。 莺莺红着脸,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张清秀的面容。 “小心些。” 初十放下了莺莺嘱咐了一句之后就立即退回到了原处,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得。 而莺莺的一颗心却再难平静。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眼神却忍不住多往初十身上扫。 被宇文宸揽着的林昔瑶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但她只看破不说破。 初十经过她被掳走任务失败之后,沉默了许多,不似之前在海棠院那般活脱,但为人也越发谨慎了。 林昔瑶觉得,他跟莺莺倒是挺配的。 不过这也得看初十的意思,这件事急不来,就让他们慢慢相处吧。 林昔瑶想着想着,越发觉得自己有当红娘的潜质,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宇文宸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道:“笑什么?”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她随便找了个话题道:“对了,我听说宇文铭跟王采薇的婚事定下来了?” 她是昨日才听到滇南王府的下人们说起的。 六月初八。 算起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王采薇嫁给他是做正妃的,而历来很少有皇子的婚事如此仓促的,从指婚到完婚,前后加起来都不到一个月。 有此可见宇文铭是被永宁侯府催的有多急。 林昔瑶并不觉得宇文铭有多喜欢王采薇,像他那样的人,心里只有自己和权势,跟王采薇多半也是在逢场作戏。 这一次宇文宸假装中毒式弱,给了他们这些怀着狼子野心的人一种有机会上位的错觉,他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罪永宁侯府。 林昔瑶算了一下时间,等他们保持这样的速度回楚王都,应该是在他大婚前的三四天。 倒是能赶得上观礼。 422 回程 林昔瑶对宇文铭没有半点儿感情,剩下的也只有恨罢了,所以对于他大婚,她没有半点儿不愉。 甚至还带着几分期待。 等王采薇看清了宇文铭的真面目,那心情该是很不错的吧。 林昔瑶觉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宇文铭和心胸狭窄同样心狠手辣的王采薇简直是绝配。 “怎么,还记得李云裳的事情?” 宇文宸听到林昔瑶一提起宇文铭,就有些不高兴了。 他可是记得清楚,李云裳差点儿要嫁给宇文铭。 跟宇文轩是被昭庆帝指婚,但跟宇文铭,却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这个词语才从脑子里冒出来,宇文宸就觉得心肝脾胃肾都是疼的。 他蓦地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脸色也沉了下来。 敏感如林昔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宇文宸的情绪不对劲,她转过头来,抬眸看着宇文宸道:“怎么了?” 宇文宸想将自己的郁闷说出来,但又怕林昔瑶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 毕竟,她只是有了李云裳的记忆,并不是真的李云裳,就算她就是李云裳,李云裳就是她,那也都是她的过往。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他就不应该去质问。 道理宇文宸都懂,但理智在这时候却抵不过情绪。 他胸腔满满当当的都是嫉妒和郁闷。 他嫉妒林昔瑶竟然还有一段关于宇文铭的记忆。 而且,还是在认识他之前。 嫉妒的种子一旦在心头埋下就立即疯长了起来。 沉稳从容,自制力如宇文宸,一时间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 宇文宸知道不怪林昔瑶,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态度有些冷淡,不应该,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林昔瑶在一旁想说什么,但见他面若冰霜,一副不愿意再开口的样子,她只好轻叹了一声,没有再做声,只默默的站在了一边。 船很快靠岸。 一行人再度出发。 上了马车之后,车厢内的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 之前两人都是依偎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让人觉得温馨又舒服。 而现在,明明快要进入六月的天气,马车内还垫着软垫,林昔瑶却觉得有些冷。 就算她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但还是能感觉到宇文宸是在生气。 本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谁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只是渐渐的,林昔瑶心里也就有些不痛快了。 好端端的,他心情不好,怎么能对自己甩脸子? 宇文宸靠在马车侧壁上不吭声,骄傲如林昔瑶也不会再去碰壁。 两人就这样坚持了约莫一个时辰。 马车摇摇晃晃,林昔瑶都被颠的有些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却在这时候,生了半天闷气的宇文宸却突然凑到了她身边,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 林昔瑶一动,想要挣扎出来,却被宇文宸更加用力抱紧了些。 林昔瑶没有像往常一样顺势靠在他肩头,就这样保持着僵持着的姿态。 “瑶瑶,对不起。” 宇文宸的双手抱着林昔瑶的腰,他将脑袋靠在林昔瑶的肩膀上,吐气如兰道:“我刚刚嫉妒了。” 生了这半天闷气,宇文宸本来还想等着林昔瑶来哄哄他。 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有些郁闷,有些小嫉妒。 不过也就是一会儿工夫的事情,等他冷静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简直小气到不可理喻。 且不说她只是带着李云裳的记忆,未必是李云裳本人,就算她就是李云裳,那也是以前,现在的她心里没有宇文铭,只有他一个,这就足够了。 他又何必纠结那么多。 想通了这些,宇文宸也就不生气了,只是骄傲如他,想要等着林昔瑶察觉到他的小郁闷来哄他一下。 结果,宇文宸才发现,林昔瑶的小性子比他还大。 心里已经认定未来媳妇儿比骄傲和自尊都要重要的宇文宸无奈的叹了一声,只得放下架子来哄。 “我刚刚脑子一抽,突然想到你若是李云裳的话,以前脑子里装着的便是宇文铭,所以我嫉妒的要命。” 听到宇文宸这么一说,林昔瑶才反应过来。 原来,在她不知不觉间,又碰翻了某个醋坛子。 她轻叹了一声,动了动身子,便转过头来,直视着宇文宸的眼睛道:“李云裳之前确实是准备嫁给宇文铭的。” 闻言,宇文宸眸子一动,心尖儿一颤。 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她自嘲道:“她也以为宇文铭是真心待她的,那时候,宇文铭的演技也是无可挑剔,让她误以为可以给她安定的生活,可以让她阿娘的日子好过起来,所以这才私下应下了这门亲事。” 林昔瑶不想瞒着宇文宸,她也不希望他们两人之间有丝毫的不快。 如今的一句句都是实话。 “不过,她对宇文铭的感情,也只是因为觉得他合适,比起丞相府当家主母刘氏给她挑的那些歪瓜裂枣的婚事,当时深情不移的宇文铭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她不曾喜欢上宇文铭,但也不讨厌他,迟早要被刘氏嫁出去,与其嫁给别人,倒不如嫁一个最适合而且自己也不讨厌的。 这是林昔瑶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当时的宇文铭演的太好了,敏感如她都没有察觉到一切都是假象,就在她决定要嫁给他并且从此用心去爱上他的时候,等来的却是那道赐婚的圣旨以及自己被人点穴推入湖中惨死的结局。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那痛楚的怀疑让她感觉压抑。 无论多少次回忆起来,那种窒息到绝望的感觉依然让她觉得惶恐和不安。 她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袖子。 在对上宇文宸那一双关切的眸子的时候,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她笃定道:“从始至终,让我心动的只有你。” 从见到宇文宸的第一眼起,她的心就跟着了魔似得,不再受她的控制。 这一点,是她在跟宇文铭试着接触了一年多之后都未曾有过的心悸。 之后每一次跟宇文宸偶遇,每一次带来的都是小鹿乱撞和不知所措。 正是因为动了心,动了情,所以在面对他的再三挑逗才会手足无措。 423 某个醋王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里光华璀璨。 那笃定的神色,让人信服无比。 那一瞬,宇文宸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人瞬间护在了手心捧上了云端。 飘飘然的雀跃,让他欣喜若狂。 “真的吗?” 虽然知道林昔瑶不会骗他,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宇文宸还是再追问了一遍。 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谁让你那么坏呢。” 第一次见面就袭胸,还挑衅她。 林昔瑶一想到当初在福满园楼梯口的那一幕,就忍不住面红耳赤。 这时候,宇文宸刚好揽着她的腰,他的眼神刚刚才落到林昔瑶的眸底,这一瞬就像是听懂了林昔瑶的心思一般,他下意识垂眸,目光就滑到了林昔瑶的胸口。 林昔瑶老脸一红,抬手就来推他的腮帮子,并气鼓鼓道:“不许乱看。” 宇文宸早已经乐不可支了。 他只不过是想逗逗林昔瑶罢了。 看到她气的跳脚的模样,宇文宸轻叹了一声,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在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间,感觉到怀里的软玉温香无比的妥帖乖顺,宇文宸柔声道:“我那哪里是坏,我是喜欢你,才故意逗你的。” 这确实是大实话。 天知道以前宇文宸见到女人这种生物都会觉得不耐烦。 长的俊的不入眼,长的美的太妖魅,长的俏的太聒噪,总之,没有一个能入了他的眼,准确的说,他从来没有正眼瞧她们。 直到遇见了林昔瑶。 在隔着帘子听到她锋芒毕露的对田文诘问的时候,宇文宸就觉得这女人有意思。 像一只露出了所有爪子的野猫,随时都可以给你一爪子。 还没见到她的面容,他就对她有了那么一丝好奇。 好奇那是怎样一个女子。 转眼间,见她的丫鬟打起帘子来,从隔壁雅间中走出来一娉婷袅娜的身影,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女子都美,都俊,都俏,都妖艳无双。 那时候宇文宸才知道,他不是厌恶女子的俊俏妖娆美艳,而是没有遇到她。 他的步子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看到她被人算计,他下意识就出手去救她,结果却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一巴掌。 这还不算,在她惊慌失措之下,宇文宸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挨了同一个女人第二巴掌。 所以,以至于被打后的那一瞬间,他都忘记了反应。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 现在想起来,宇文宸都觉得有趣。 “瑶瑶,你当时打了我,这笔账怎么算?” 想起往事,宇文宸佯装生气。 闻言,林昔瑶抬手推开他的胸口,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气哼哼道:“你当时还占了我的便宜,这笔账怎么算?” 虽然是气哼哼的,但林昔瑶的老脸已经越发的烫了起来。 宇文宸忍俊不禁,他摊开了手,耍无赖般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可赔给你的,就把自己送给你抵债好了。” 林昔瑶娇嗔着瞪了他一眼。 宇文宸大笑着再一次拥她入怀。 之前那点儿因为宇文铭而带起来的不愉快也转眼间烟消云散了。 宇文宸笑过之后,握着林昔瑶的手轻声道:“下一次我再给你摆臭脸,你就不要理我。” 虽然这是废话,刚刚林昔瑶本来就没有理他。 但为了给自己找回一点儿场子,宇文宸觉得,自己吩咐让她不理他,和她自己不搭理他,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至少前者让他面子上好看些。 林昔瑶看破不说破,只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回王都的这一路,两人就跟泡在蜜罐里一般,时刻都黏在一起,而且再没有半点儿不愉快。 明明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因为有彼此陪伴,不但让人感觉不到疲惫,反而还觉得欢喜。 等来到了楚王都城门下,林昔瑶都有一种在做梦的错觉。 这么快就回来了? 宇文宸的风寒已经彻底好了,林昔瑶打起了帘子来,看着城门口排着的长长的进城队伍,感慨道:“前后加起来都不到一个月,但我感觉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似得,太不真实了。” 宇文宸轻笑着,一手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一手支着下巴,轻笑道:“等回了海棠院,洗漱一番,再好好的睡一觉,我再派人接你进宫见父皇。” 虽然已经给昭庆帝递了消息了,但林昔瑶回来了,还是应该亲自去见一见。 这点礼数林昔瑶还是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见前面进城的队伍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了,而他们的马车还半天都没有动,林昔瑶不解道:“我们再等什么吗?” 宇文宸转头看了看城门口,轻笑道:“没什么,等下你就知道了。” 话音才落,就见一骑从城门口飞奔而至,转眼间就到了马车跟前。 马上坐着的是一脸兴奋和焦急的常远。 “两位主子!” 可算是回来了! 常远差点儿要喜极而泣了。 虽然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但还是没有亲眼看到两人让他的心来的安稳。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回去吧。” 常远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帘子,跟着一行人进城。 只是让林昔瑶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宇文宸说是要先送她回将军府,但却放着近路不走,要从绕去城北的百福大街。 等于兜了一个大圈子。 难不成,不是先回将军府? 林昔瑶心头疑惑,还不等她开口,马车却突然一个急停,是赶车的常远急急地勒住了缰绳。 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林昔瑶的身子一晃,险些被甩出去。 她反应够快,抬手就要去抓马车边框以稳住身形,而宇文宸的动作则比她更快。 在马车颠起来的那一瞬,宇文宸就已经抬手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 “没事吧?” 宇文宸声音温润如玉石抨击,在林昔瑶头顶响起。 她整个人都窝在他温暖宽厚的怀里,并不曾有半点儿磕着碰着。 林昔瑶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却听见了一声斥责从对面响起。 424 一见钟情 就在刚刚,初十驾着马车差点儿撞上了从十字路口拐过来的另外一辆马车。 林昔瑶正疑惑着,初十办事稳妥,而且又是驾车这种小事,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不等她细想,就看见对面马车上的丞相府的标志。 “你们长眼睛吗?是从哪个乡下来的贱奴才,赶挡丞相府的车架,不想活了是吗?要是我们两位小姐有什么好歹来,打死你们都不足惜。” 初十尚未开口,对面的车夫已经在叫骂了。 林昔瑶微微皱眉。 初十抬手顺了顺缰绳,直接一鞭子就打在了刚刚那个出言不逊的车夫身上。 啪! 一鞭子直接将那车夫从车上打了下来。 痛呼之后,相府马车边上跟着的护卫已经纷纷拔出了刀剑将林昔瑶和所在的马车团团围住。 从进城之后,宇文宸的暗卫就已经悉数褪去,只剩下初十和后面为莺莺和虎子驾车的十七。 常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进城就没了人影。 这些护卫只是拔出了刀剑,还没有出手。 就在这时候,相府的马车帘子突然被打起,露出了一双纤纤素手来。 再一瞬,一头美玉金钗画着精致妆容的李云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她身后下来的还有显国公府的刘娇。 看到她们二人的一瞬间,林昔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那一天,她被人掳走离开楚王都的时候,最后见到的也是她们两人,现在一回来,就又碰上了。 这缘分倒是妙不可言。 李云秀的一缕发髻有些乱,刚刚车夫急急停住了马车,她的脑门儿差点儿磕在车框上,这会儿正憋了一肚子气。 “好歹的胆子,连相府里的人都敢打,来人,给我拿下!” 话音才落,那些带刀护卫已经朝着马车围了过来。 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的莺莺和虎子早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看到这些人都朝着小姐的马车围过去,莺莺还是壮着胆子从马车上跳下来,也不顾那些护卫的阻拦,直接拦在了林昔瑶所在的马车前边,跟初十站在了一起。 “不许伤着我家小姐。” 莺莺不知道林昔瑶的身份,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嚣张跋扈一看就不好惹的女人是哪家的闺秀,面对闪烁着寒芒刀剑,她虽然害怕,却还是将林昔瑶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林昔瑶很满意。 “你家小姐?”李云秀轻嗤了一声,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屑看向面前马车上迟迟不肯下来的人,语气里也满是嘲讽道:“连面都不敢露,可见连台面都上不得,给我拿下!” 话音才落,就有护卫抬手要抓莺莺的胳膊。 “住手。” 林昔瑶看了宇文宸一眼,见他点头,她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直接出声呵斥。 话音才落,她打起了一角帘子,从马车上走下来。 在李云秀那诧异的目光下,走到莺莺跟前,在李云秀面前站定,冷笑道:“相府的规矩倒是真的好,李小姐连当街叫骂都学会了。” 对李云秀,林昔瑶没有半点儿客气的。 而李云秀早在看到林昔瑶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 这女人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被北齐掳走了吗?? 她还能活着回来??? 这时候,不仅李云秀惊讶,就连李云秀身后做温婉端庄状的刘娇也有些错愕。 林昔瑶将两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眉梢微挑,看着旁边的护卫道:“还不快退下。” 这些护卫可不知道林昔瑶的身份。 林昔瑶的话虽然有十足的威慑力,但他们奉命行事,依然没有动。 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的李云秀突然一声轻嗤,冷笑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清宁县主请安。” 清宁县主? 这四个字一出,四下哗然。 刚刚两辆马车撞在一起就已经引起了小的轰动了,再加上这里又是王都里最热闹的百福大街。 就在她们下车的这会儿功夫,街道两边甚至旁边的商铺楼上的茶楼都已经围满了人,等着看这一场好戏。 乍一听清宁县主四个人,所有人都跟着一惊。 李云秀话音才落,她手下的护卫们连忙跟林昔瑶行礼并退让了开来。 这时候,四周一片安静,李云秀的声音就越发显得刺耳了。 “县主可别怪我失礼啊,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县主,毕竟前两日不是才说县主被人掳去了北齐吗?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县主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清宁县主被掳去了北齐!! 这句话就犹如一块巨石瞬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转眼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场景突然间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面上有紧张有不安,有同情,也有探究。 最后一丝表情都格外耐人寻味。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掳走,会遭遇什么…… 但凡脑子灵活一些的人,都会往这方面想。 李云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林昔瑶被掳走这消息也有极少数人知道,而她当街甚至当着林昔瑶的面揭露出来,就是为了毁了林昔瑶的名声。 念及此,李云秀心头越发得意起来。 她就算是将军府嫡女,贵为县主又怎么样! 反正太子也快不行了,自己名声又毁了,她端要看看这女人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高高在上! 这样一想,李云秀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狠辣和凌厉的光芒。 林昔瑶看的分明。 对上李云秀那双略带夸张的表情,林昔瑶轻笑道:“李小姐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竟然以为我被掳去了北齐,我若是被掳走了,现在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林昔瑶的话让周围的百姓深以为然。 但李云秀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她挑眉看着林昔瑶道:“说不定你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从那群男人手里逃跑了呢。” 这样的话,按理说是不可能也不应该从她那样的大家闺秀口中说出来的。 而眼下李云秀却顾不得了。 她就是要让林昔瑶身败名裂。 425 妙不可言的缘分 为什么她努力都换不来的身份,嫁不了太子,成不了太子妃便罢了,如今辛辛苦苦的筹谋要成为陈王妃,结果也依然是竹篮打水。 这还不算,听刘娇表妹说,宇文昊的心里竟然装着的是林昔瑶! 这让李云秀如何不恨。 撇开宇文昊这一桩,她也是不喜欢林昔瑶的,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林昔瑶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只耳朵听着,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林昔瑶的身上,李云秀巴不得给林昔瑶多泼些脏水,让她洗不干净身败名裂。 经过了这一次,李云秀相信,众口铄金,林昔瑶以后再想解释自己的清白也是不可能了。 这样一想,李云秀越发得意了起来。 她嘴角微扬,眼底里满是戏谑和等着看好戏的冷嘲热讽。 只是不等她的笑容完全展开,林昔瑶却突然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在李云秀的脸颊上炸响。 不仅李云秀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护卫们也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也知道打自家小姐的是将军府的清宁县主,他们动不得。 “林昔瑶!你!你敢打我!” “怎么,你自己身败名裂了,还不让人说了?” “你被北齐掳走了,还不知道被多少……” 李云秀被林昔瑶的一巴掌给打懵了,再顾不得形象,直接骂了起来。 而她的话才说到这里,就见眼前白影一闪,下一瞬,李云秀的腹部一痛,整个人就被被一股大力给踹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马车上。 她跌落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那些护卫这才拔剑要上。 却见刚刚对着他们家小姐踹出去那一脚的年轻男人如玉人风姿,这时候正带着一身睥睨天下的霸气站在林昔瑶身侧。 只一眼,就让人心生敬畏。 “住手!” 这些护卫愣住的这一瞬,常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身后还带着一队穿着玄色铠甲的禁卫军。 这些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并迅速拱卫在了宇文宸身侧。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禁卫军士兵已经齐声高呼道:“太子殿下。” 声音才落,所有人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 被踹飞躺在地上还没有起来的李云秀已经彻底愣住了。 太子……为什么在马车上? 他不该是奄奄一息的躺在东宫的病床上吗? 为什么还好端端的在这里,而且还出现在林昔瑶的马车上? 不仅李云秀愣住了,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刘娇也愣住了,周围看热闹围观的百姓也愣住了。 一时间诸多的问题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宇文宸抬手,让众人起身。 他淡漠的目光掠过刘娇,最后落在李云秀的身上。 “孤不过是陪着瑶瑶去了一趟药王谷看望林昔兰,竟被你这嘴碎的女人传成这样,真是该死。” 前面半句还带着宛如说家常的轻描淡写,后半句却足足让人后脊梁发冷。 杀气十足。 李云秀哪里还顾得上爬起来,她面色苍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宇文宸动了动脚,有些嫌弃刚刚踹过李云秀的位置,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当众拉起了林昔瑶的手上了马车。 在马车开动之前,宇文宸对外面候着的常远道:“丞相府李云秀言行无状,诋毁未来太子妃,便是辱了皇家尊严,当街打三十耳光,以儆效尤,若下次再犯,流放三千里。” 宇文宸的话就相当于圣旨。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李默在,也不可能说的上话。 毕竟是李云秀挑事在先。 李云秀面如死灰,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站不起来。 一直到宇文宸的马车走远了,她才哭喊着出声。 一旁的刘娇视若无睹,只看着林昔瑶一行离开的马车出神。 围观的百姓看了这一回热闹,已经飞快的散了开来,很快便将这一幕传了出去。 加上之前太子被传重病不行,如今太子人好好的,还带着未来的太子妃去药王谷探望小姨子。 这样一来,太子重病的谣言,再加上清宁县主被北齐所掳的谣言一下子被击破,所有人都在口诛笔伐那些如李云秀那般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和好事者。 林昔瑶之前还担心有些人利用这件事做文章,会影响自己的清誉。 她倒是不在意那些,只是怕对宇文宸不好。 这样一来,所有的诋毁都成了无稽之谈。 今天的这一反击成了最有力的证明。 林昔瑶一回了马车,就忍不住看向宇文宸问道:“是你算计的?” 宇文宸微微一笑,将林昔瑶重新揽入怀里,他的眸子里满是宠溺的味道,对林昔瑶用算计两个字,也浑然不在意。 林昔瑶动了动脑袋,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爬起来。 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道:“你怎么能这么坏呢?” 她就说,缘分怎么就这么妙不可言。 才不是什么狗屁缘分,是宇文宸故意设计的。 为什么放着近路不走,要从城北的百福大街绕这么一下,而且还专门在等着常远。 原来,宇文宸是在这里专门等李云秀和刘娇。 这个小气的男人,还记得她当初在被掳走之前是被李云秀嘲笑过的。 因此,才借着李云秀的手,将她被掳走这件事给澄清一下。 他算准了李云秀会当街发难,会给她泼脏水,从而将计就计,李云秀绝对不可能会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他高调的出现在众人视野,无疑也是给了那些漫天的流言蜚语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人…… 还真的是老谋深算。 林昔瑶感慨。 言罢,她两眼弯弯,笑着看向宇文宸道:“不过,我喜欢你的坏。” 他的坏,他的算计,都是为了她。 林昔瑶心头暖暖的。 当然对宇文宸的钦佩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她都还没有想到这一步,这人就已经在进城前安排好了一切。 他对人心的把握,对事态的发展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让人如何不惊讶。 林昔瑶感慨了一回,就乖乖的靠在了他的肩头。 宇文宸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道:“我说了,肯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426 老谋深算 林昔瑶忍不住噗嗤一笑,点头道:“我都知道,不过我自己也不会让我自己受委屈的。” 今日若是没有宇文宸在场,她也不会让李云秀平白给自己泼了脏水去,不过到底是没有宇文宸的实际行动和悍然出手来的更震撼有力一些。 经过今天这么一回,不但林昔瑶的名声保住了,太子殿下强势护妻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 虽然林昔瑶的太子妃身份还没有过明面,但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金口玉言的太子殿下亲口承认了林昔瑶的身份,这甚至比昭庆帝的圣旨更有说服力。 自此,再没有任何人敢轻看林昔瑶。 他一步一步,都在为她考虑,林昔瑶如何不欢喜。 然而,她还没有想到,让她更欢喜的,还在后面。 当一众人停在了将军府,宇文宸亲自送她回了海棠院,看到海棠院里站着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的时候,林昔瑶楞了一愣,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 “阿姐?” 小姑娘也是一怔。 门口的侍卫得了吩咐没有通传,林昔兰也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这时候回来了。 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林昔兰就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并且轻快的跑向了林昔瑶。 感觉眼睛都有些花的林昔瑶也一下子没忍住,直接丢开了宇文宸的手,快步迎了过去。 “阿兰?你怎么回来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眸子里也隐隐有泪意在涌动。 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再加上林昔兰本来又爱哭,姐妹俩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就算知道她在黎山书院过的很好,两人也经常用书信来往,但都不及眼前的见面让人觉得开心和激动。 林昔兰握紧了林昔瑶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这才道:“阿姐安好,我就放心了。” 言罢,林昔兰这才转头看向林昔瑶身后的宇文宸,连忙见礼。 “见过太子殿下。” 闻言,宇文宸神色淡淡,并不见有多欢喜。 林昔兰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连忙改口,面上带笑道:“姐夫。”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嘴角微扬,已经露出了一抹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笑意。 “嗯,有什么缺的只管跟他们说。” 林昔兰笑着点头应下,这才看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林昔瑶。 “阿姐,我以为你下午才到呢。” 林昔瑶渐渐的已经稳住了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对着林昔兰那双同样如秋水盈盈的眸子,轻叹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回来,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她是看着林昔兰问的,实际上,这句话问的是宇文宸。 若非宇文宸安排,林昔兰怎么会回来。 闻言,宇文宸干咳了一声,退后了一步道:“你之前不是还说着要帮阿兰考虑考虑吗?” 在听到林昔瑶要为阿兰把关终生大事之后才会嫁给自己,宇文宸当时就让人送了信给黎山书院。 一则现在有他的庇护,足够保护她们姐妹俩安全,没必要还将她们两个分开。 二则,他迫不及待的想将林昔兰早点嫁出去,等着林昔瑶及第之后就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迎娶她了。 所以,他的密函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黎山书院,林昔兰应该也才比他们早到了一会儿。 而林昔瑶在看到林昔瑶的那一瞬,才知道宇文宸之前在百福大街当着那上面多人的面说的,是去药王谷看望阿兰还不是全在胡说。 如今林昔兰接回来了,这就给这句话又加了一分真实性。 以后再不可能有人质疑她被北齐掳走一事。 “我先回宫去见父皇,等回头让人来接你。” 宇文宸对林昔瑶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他前脚才走,林昔兰就忍不住拉着林昔瑶的手夸道:“阿姐,姐夫对你真好。” 林昔兰这个旁人都看的分明。 宇文宸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林昔瑶。 那样的深情缱绻是装不出来的。 林昔兰的话让林昔瑶老脸一红。 她笑着点了点头,拉着林昔兰进门去说体己话。 许是太高兴了,她都差点儿忘了身后还跟着莺莺和虎子两姐弟。 不经意间的一回头才看到两人战战兢兢的跟在了她们身后。 林昔瑶笑着拍了拍脑门儿,懊恼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们了。” 言罢,林昔瑶一转头对进门就跟在身边的水仙和芙蓉道:“以后莺莺就跟着你们一起,你们多照顾她一下。” 水仙和芙蓉应了,在林昔瑶的授意下,就带着莺莺和虎子先下去休息。 一直到离开了海棠院,莺莺和虎子两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家小姐是将军府嫡女,清宁县主? 那个俊美无双尊贵非凡的年轻公子竟然是当今太子?? 这一路上,他们姐弟俩也悄悄猜测过两人的身份,知道他们尊贵,却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顶顶尊贵的。 以至于之前在在百福大街上,见到小姐被别家的小姐刁难,她还担心不已,现在看来,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莺莺惴惴不安,回了房里才放下包裹,就拉着虎子又警告了一回,生怕虎子孩子心性会做错什么事来。 跟着这样的小姐,可千万不能有半点儿的马虎,倒不是怕小姐刁难,小姐这样的性子,是不会为难下人的,她是怕自己做错了给小姐添麻烦。 一直到现在,莺莺才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自己执意要跟着小姐,小姐会跟自己说那样一番话。 原来是她的身份使然。 而联系林昔瑶的身份,再一想到她竟然还对自己和虎子这么好,莺莺就越发对林昔瑶死心塌地了。 ** 话说林昔瑶回了房间就拉着林昔兰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 两人好久没见面了,不但没有半点儿生疏,关系反而像是更近了一些。 林昔瑶发现,从黎山书院回来的林昔兰开朗了不少,也阳光了不少。 不再似之前那般胆小怯懦,眼前的林昔兰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带着温婉,她本来也生的美,之前因为那几分怯懦的性子倒将她的美色给忽略了去。 427 重逢 如今看来,便如明珠般璀璨。 林昔瑶很满意。 她拉着林昔兰的手,打趣道:“这黎山书院果然是个养人的好地方,阿兰去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闻言,林昔兰羞涩的红了脸,她垂下了眸子,避开林昔瑶的目光道:“黎山书院确实很好,那里的风景好,气氛好,山长他们也很好。” 林昔瑶一看到林昔兰的状态,就知道肯定是极好了。 不过随口一问,却见林昔兰的面上浮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林昔瑶存了一分心思,没有立即追问。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昔瑶还想着等下要进宫给昭庆帝请安,便跟林昔兰分开,各自回去洗漱。 一番收拾下来,林昔瑶又去见了祖母张氏和二叔林远成。 这段时间,她的行踪被瞒的很紧,昭庆帝让人传了消息给张氏他们,只说是贵妃留了林昔瑶在重华宫陪着婉公主小住一段时间,所以张氏等人并未起疑心。 只是乍一看到前后脚回来的林昔兰,才有些意外。 林昔瑶去了倚兰院,才知道二叔跟刘静娴的婚事已经商定好了,为了姑娘家的清誉,婚期已经提前到了下个月十六,府里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林昔瑶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有苏旭在,府里的一切事物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林昔瑶从倚兰院回来,跟苏旭又交流了一些消息。 知道王都现在的动向跟她和宇文宸所料差不多,也就放下了心来。 林昔瑶将虎子交给了苏旭,再加上之前救下来的阿牛,两个人做伴儿正好送去庄子上练武。 将府里的事情大致过问了一番,宇文宸派的人就已经来了。 林昔瑶也没耽搁,立即就进了宫。 在承德门下了马车,一路步行往太极殿的方向走。 才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宫装丽人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皇后,李静兰。 林昔瑶看到她的时候,她犀利冷冽的眼神也朝着林昔瑶打量了过来。 那一瞬,杀气瞬间从她眼底蔓延开来。 若眼神可以化作剑气,只怕这会儿林昔瑶早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清宁给皇后请安。” 这条路就这么宽,两人已经打了照面,不问安有些说不过去,避无可避,林昔瑶主动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给皇后行了礼。 “你倒是个命大的。” 皇后眼神如刀子,一刀刀扎在林昔瑶的身上。 林昔瑶就像是没看见似得。 她也不会如之前那般谨慎害怕,皇后没有叫她起身,她自己就站了起来。 见状,皇后眸色一紧,沉声道:“怎么,仗着去了一趟滇南,胆子都大了些,连礼数都忘了?” 皇后不似李云秀,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然而,也正是因为知道的多,所以才对林昔瑶能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的回来感觉不可思议。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宇文宸竟然好好的回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东宫气息奄奄的吗? 刚刚宇文宸和林昔瑶在百福大街高调的教训羞辱李云秀的事情她已经收到了消息,这才急匆匆往太极殿去想要一探究竟。 谁曾想,在这里先遇到了林昔瑶。 面对皇后的发难,林昔瑶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上皇后那双仿似要吃人的眸子,林昔瑶不避不让,微微一笑道:“清宁刚刚已经行礼了啊,难道皇后娘娘没看见吗?” 闻言,皇后冷声道:“本宫有叫你起身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面上带上了一抹刻意的诧异,惊讶道:“娘娘不叫清宁起身,难不成是想罚清宁的跪吗?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为了林昔瑶这个贱婢竟然敢算计她的静儿,害了她的静儿去西辽那虎狼之地去和亲! 皇后一想起宇文静,气的肺都要炸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些话,她也不可能摆在明面上说。 “你很得意是不是?”皇后冷哼道:“你被人掳走了这一圈,你觉得皇上那么爱宇文宸,会让他娶你这个名声扫地不忠不贞的女人?”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李静兰和李云秀,这姑侄俩,长着一样的脑袋吗? 她真的怀疑以前高估了皇后,她能坐到这样的位置全是靠着背后的家族和李默支撑起来的。 林昔瑶没有说话,皇后以为是说中了林昔瑶的脚痛处,她正得意,却听林昔瑶突然笑颜如花道:“皇后娘娘,你大概是忘了,刚刚您的侄女在百福大街说出这样一番话之后什么下场了吧?” 被当街掌嘴,如有再犯,还要被流放三千里! 李静兰身份摆在那里,宇文宸自然不会轻易动她。 但林昔瑶的这句话却是给她提了个醒。 因为李云秀的蠢,现在全楚王都的人都知道说这一番话就是长舌妇是在诋毁林昔瑶。 她刚刚那一番辱骂林昔瑶的一番话被这样一衬托,就越发显得愚蠢了。 皇后的面色越发难看。 反正这里都是她自己人,也不会担心被人传出去,皇后冷声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跟本宫演戏,你且看着,以皇上的性子会不会饶了你还两说,更匡仑太子妃的身份了。” 闻言,林昔瑶抬眸看着不远处正朝着这里走来的一道明黄色身影,故作无奈般摊开了双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要置我于死地,想给我泼脏水,我能怎么办,说起来,娘娘怎么就这么笃定我是被北齐所掳,难不成娘娘还知道一些内情?” 听到这句话,皇后脸色都变了。 林昔瑶是暗指她通敌叛国! 她眸色冰冷,咬牙切齿道:“好个伶牙俐齿的贱婢,给本宫拿下!本宫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厉害!” 话音才落,皇后身边的几个功夫不弱的宫女就已经朝林昔瑶走了过来。 只是不等她们动手,就听一声厉呵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 在那声音响起的一瞬,宫女们的步子一顿,就连皇后也在那一瞬一怔,她的面色蓦地苍白了几分。 428 不愧是两姑侄 “皇上?” 皇后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昭庆帝什么时候来的? 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相比皇后的惊慌失措,林昔瑶的表情镇定多了。 她早在看到那一角明黄色衣袍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皇上来了。 所以,才故意激怒皇后。 “昔瑶给皇上请安。” 林昔瑶曲身行礼。 当她清脆的声音响起,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行礼。 昭庆帝冷冽的目光越过皇后,最后落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那一抹冷冽瞬间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的笑意。 “免礼。” 林昔瑶起身,一抬眸就对上昭庆帝关切的神色。 “长途跋涉,就该在府里休息,不必专门过来请安。” 昭庆帝仿似一点儿都没有听见刚刚皇后的话,对林昔瑶的态度越发温和。 林昔瑶之前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她不是不放心宇文宸,而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就如皇后所说,他越是在乎宇文宸,有些事情也就越发在意,比如太子妃的名节。 就算因为今天百福大街上的小插曲已经成功的帮她做好了遮掩,以后都不会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但像皇后这样知情的人也不在少数。 林昔瑶倒不是在乎这些嘴碎的人乱嚼舌根,她怕皇上在乎。 如今看昭庆帝的态度,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林昔瑶这才稍稍安心。 “昔瑶无恙,谢皇上关怀。” 林昔瑶面上带着笑意,眼神也是真诚的看向昭庆帝。 这段时间她虽然不在王都,但一路上宇文宸的下属也向她汇报了自从知道她被掳之后昭庆帝做的事情。 调动了禁卫军,甚至连他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些隐卫都调动了,用他所能做的最大的限度去寻找她。 这样的皇上,让她如何不安心。 “宸儿回东宫换衣服了,等下过来,你便先随朕去御书房吧。” 言罢,昭庆帝转身就走。 他连眼神都吝啬分一点儿给皇后。 就当是没看见这个人一般。 而这样忽略冷淡的态度比打人脸还让人觉得臊得慌。 皇后面上满是委屈,她上前壮着胆子抬手拉住了昭庆帝的袖子,抽泣道:“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您不要被这女人给蒙蔽了,她……” “够了!” 皇后又想将诋毁林昔瑶给她泼脏水的话再说出来,奈何不等她说下去,就听昭庆帝一声厉呵。 皇后一怔,双眸还含着泪,只能愣愣的看着昭庆帝。 “具体情况朕比你清楚,你不好好主持后宫,却跟街上那些长舌妇别无二般,倒是让朕好生失望。” 昭庆帝一句话,不但羞辱了皇后,也间接的训斥了之前在百福大街丢人现眼的李云秀。 这让皇后越发觉得不堪,她还想再说,昭庆帝已经冷冷的一拂袖子,大步离去。 他走出了没几步,又顿住了身子,一转身就对上皇后那还带着一抹期待的眼神。 “瑶瑶是未来的太子妃不二人选,将来的国母,若是让朕知道你再这般为难她,可别怪朕不客气了。” 昭庆帝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对着林昔瑶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之后,便大步离去。 皇后听了这一番话,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青一阵,白一阵。 难得看到皇后这样的表情,林昔瑶心里痛快的很。 她提起了步子,在经过皇后身边的时候,还抬手做了一个封唇的动作,眼底里的笑意和嘲讽都要溢了出来。 看到她这般神色的一瞬间,皇后气的差点儿吐血。 林昔瑶才不管她到底被气成了什么样,只含笑提起步子继续往前走,快步跟上了昭庆帝的步子。 昭庆帝走在前面,林昔瑶走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却并没有什么话说。 昭庆帝沉默着,没有说话,林昔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开口。 就这样,一路到了御书房。 昭庆帝落座,就让人给林昔瑶赐了座。 这样的待遇,就是朝中的一品大员都没有。 林昔瑶有些受宠若惊,但见昭庆帝的眉宇间全是关切之色,不像是试探,她这才放下心来坐下。 “这一次滇南之行,让你受委屈了。” 屏退了左右之后,昭庆帝轻叹了一声,面上难得的带了一抹惭愧和歉意。 在皇后甚至知道一些内情的外人看来,昭庆帝肯定会因为林昔瑶被人掳走名声不好而阻拦这门婚事。 实际上,昭庆帝对林昔瑶只有惭愧和歉意。 当初在宇文宸离开楚王都的时候,是他信誓旦旦的跟宇文宸保证会保护好林昔瑶,保证她的安危的。 结果,宇文宸前脚一走,后脚林昔瑶就被人掳走了,这让昭庆帝如何不惭愧。 “是朕安排上的疏忽,才会让人钻了空子。” 昭庆帝决口不提其他事情,只面上带着尴尬向林昔瑶抱歉。 林昔瑶有些意外,她连忙站起身来,要行礼,却被昭庆帝拦住了。 “若是在普通人家,你就是我的儿媳妇儿,也算是半个女儿,不必这般见外。” 闻言,林昔瑶抬眸,见昭庆帝不像是在说笑,她若是继续这般端着礼数的话,倒显得跟他生分了。 既然她愿意承认自己这个未来儿媳妇儿,甚至还拿她当半个女儿,林昔瑶当然要顺杆爬。 她直起身子来,含笑对昭庆帝摇头道:“皇上的安排很妥帖,昔瑶从来不曾怪过皇上,当时是昔瑶自己大意了。” 昭庆帝一早就知道林昔瑶明白事理,如今越发肯定了她的人品。 他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道:“朕听说,当天是你让初十护送婉儿回来,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个中细节,昭庆帝应该已经调查清楚了,这只是在跟她闲谈罢了。 林昔瑶没有否认,但也不居功,只垂眸道:“臣女想着,婉公主既是出宫来找臣女的,自然不能有任何差池。” 昭庆帝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一事来,忽而又道:“对了,那一日是顾玉清送她回来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心里在打着鼓。 昭庆帝不会是察觉到了宇文婉的心思了吧,这是来试探她的? 429 羞辱 她到底该不该说? 而顾玉清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茶楼,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这个问题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跟宇文宸沟通。 所以,眼下面对昭庆帝的提问林昔瑶有些不知道怎么应答。 她怕说错了的话,提前暴露了宇文婉对顾玉清的心思会对宇文婉不利。 毕竟,她面对的是掌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并不是普通人家的未来公公。 林昔瑶分的很清。 她正为难着,还没有找到好的说辞绕过去,就听外间有人来报:“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一听宇文宸来了,林昔瑶如懞大赦,瞬间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起来。 昭庆帝没有错过她面上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并没有点破林昔瑶的小心思。 “儿臣给父皇请安。” 宇文宸换上了一袭明黄色锦袍,头上束着碧玉冠,衬托着整个人犹如神祗。 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无双风华。 他一跨进门槛儿,眼神在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昔瑶的身上。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宇文宸嘴角微扬,眼角眉梢下意识带上了一抹笑意。 那绝美的面容上绽放出那一抹笑意的瞬间,只让人觉得刹那间便惊艳了河山万里。 明明已经看了无数回了,两人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次了,但那一张俊颜,那举世无双的气质,每一次都依然能惊艳到林昔瑶。 她礼节性的对宇文宸服了服身子。 在昭庆帝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在服下身子的时候,宇文宸抬手来搀扶,林昔瑶还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宇文宸眼底笑意更甚,借着搀扶她的机会抬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昭庆帝将两人的眉目传情看的分明,突然间就生出了几分老父亲的感慨来。 到底是儿子大了,眼里就只有媳妇儿了。 “怎么这么快,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面上有些不自然的昭庆帝干咳了一声,这才拉回了宇文宸落在林昔瑶面上的眸光。 宇文宸转过神来,对昭庆帝微微一笑道:“儿臣一路上已经休息好了,父皇放心。” 宇文宸眼神明艳灿烂若骄阳,这跟之前的他完全不一样。 昭庆帝心情大好,他轻叹了一声,满意道:“此次滇南之事办的很好,朕心甚慰,只是这些日子,朝廷上有些人并不安分,你既然回来了,就该替父皇多分担一些才是。” 天知道他最近看到那些斗来斗去的几股势力有多头疼。 好在宇文宸回来了。 以前昭庆帝见宇文宸已经成长到自己不能干预的地步,甚至有些功高震主的势头,再加上身边总有人说些谗言,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受影响,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昭庆帝对权势这东西的渴望越来越少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守着故人。 宇文宸一早就料到了他一回来昭庆帝就要撂挑子。 楚王都确实很乱了,但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宇文宸微微一笑,便是应下了。 昭庆帝又跟两人说了几句闲话,随口问了几句两人滇南之行精神就有些乏了,让宇文宸送林昔瑶回去。 上一次凤凰台被毁,昭庆帝的生病是真的,并不似宇文宸那般是装病。 这才半个月的时间,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大不如从前,可见凤凰台被毁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宇文宸应下,便转身含笑带着林昔瑶出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御书房。 还不等跨过门槛儿,宇文宸就要来牵林昔瑶的手。 林昔瑶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就急匆匆如避蛇蝎般的躲过了。 这是在宫里头,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她到底还是要在乎几分名声的。 宇文宸见她确实不大愿意,便只好苦笑着放弃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尴尬,反而让人觉得温馨甜蜜。 彼此鼻息间都萦绕着对方身上的幽香,就算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远的距离,也有一种叫做暧昧的氛围在蔓延。 “瑶瑶,这两日我会很忙,很难抽空过来看你。” 宇文宸率先开口,打破了暧昧的气息。 明明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偏偏抱不得亲不得,就连拉拉小手都成了奢侈,偏偏还要嗅到她身上那让他欲罢不能的幽香,宇文宸觉得自己快要憋坏了。 林昔瑶不知道宇文宸这时候有多难受。 只见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淡淡的,以为他是在想着心事。 她点了点头,随口答道:“刚回来我也有好多事情要忙,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她当然能理解宇文宸,楚王都这个烂摊子还得等他一一收拾呢。 他已经离开了将近一个月,不是三五两天就能收拾好的。 然而,林昔瑶自以为没有什么错处的话,却让宇文宸听出了几分不在意的味道来。 他顿住了步子。 跟在他身后正在想心事的林昔瑶没留意到,步子直接往前,就这样一头撞在了他胸口。 宇文宸的胸口跟铁打的似得。 林昔瑶撞的脑门儿疼。 她抬眼,睁大了那双盈盈如秋水的眸子,瞪着宇文宸道:“你好好的,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话音才落,林昔瑶这才注意到宇文宸的神色不太对。 她眸色一紧,面上带着一抹疑惑,不解道:“怎么了?” 她刚刚说什么了吗? 并没有。 林昔瑶想了想,自己刚刚那般善解人意要是还能挑出错来,那宇文宸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然而,让林昔瑶没有想到的是,宇文宸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他抬手一把将林昔瑶的身子掰正,迫使她面对着他。 宇文宸比林昔瑶还要高了一个头。 这时候,他就站在她面前,两人几乎面贴面,宇文宸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昔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就一点儿都不在意我?” 林昔瑶脑子一抽,楞是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宇文宸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看到她疑惑不解浑然不知的神情,宇文宸越发郁闷了。 430 半个女儿 他冷哼了一声,也不解释,抬手勾住了林昔瑶的下巴,不等林昔瑶反应过来,直接霸道的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不同于之前生气的时候发泄般的蛮横和掠夺,这一个吻带着一丝不满,但也温柔缱绻。 林昔瑶被吻的面红耳赤,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她心里焦急不已,还记着这里是皇宫,就算现在两人站在较为僻静的宫墙下,只有前面的月牙形拱门有守卫,林昔瑶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她又羞又窘又紧张。 虽然宇文宸之前教过她换气的办法,但每次被他猝不及防的强吻,她依然有些手足无措。 “再有下一次,我就要生气了。” 宇文宸终于舍得松开林昔瑶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林昔瑶那泛着樱色微微红肿的唇,只觉得下腹处有有一股气息越发不稳了起来。 而林昔瑶从始至终没弄明白。 这是怎么了? 突然生气也就罢了,还突然来强吻她。 被吃豆腐也就罢了,还撂下这句狠话来。 再有下次? 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 林昔瑶睁大了眼睛,满眼都写着不解,不过宇文宸的动作到底是温柔的,虽然最后那句话带着一股子威胁的语气,但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林昔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她向来活的清醒,为了避开“下一次”,林昔瑶抬手攥紧了他的袖子,质问道:“什么下一次?这一次又是为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闻言,宇文宸面上划过了一抹不自然。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她不太在意的态度,心情莫名不爽了些吧? 宇文宸眸色一转,对上林昔瑶那双质问到底的眸子,他抬手摸了下巴,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让你下次还不紧张我。” 林昔瑶:“……” 她什么时候不紧张了。 这简直是莫须有。 她本来还想跟宇文宸好好说道说道,然而,不等她开口,就听见有脚步声从一侧的月牙形拱门处传来。 林昔瑶脑子里的理智还在,当然记得这是皇宫,而她这时候手还紧攥着宇文宸的袖摆,一副要兴师问罪的状态。 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近了,林昔瑶连忙放开了宇文宸,并飞快退后一步。 她才站定身子,就见有几人从月牙形拱门转了过来。 当先的那人是让她刻骨铭心的恨着的宇文铭! 一看到她,宇文铭也是一怔,他脚下的步子虽然依然稳当,但这时候他眼底里的慌乱和诧异还有一抹林昔瑶都没读懂的狂喜到底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他只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便转头看向了宇文宸。 “太子皇兄。” 宇文铭上前见礼,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看林昔瑶。 宇文宸淡淡应了一声。 他一早就料到他会来。 他算准了宇文铭听到风声会进宫来,而且已经打听到了昭庆帝在御书房,差不多这个点儿过来。 所以,刚刚他带着林昔瑶走的极慢。 只是林昔瑶一直在走神,都没有留意到。 等来了宇文铭,再见宇文铭如饿狼看到事物一般看林昔瑶的眼神,宇文宸就有一种想要将他的眼珠子挖下来的冲动。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开了宇文铭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疏离淡漠的笑意道:“我养病的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二弟了,刚刚我大致瞧了一眼我的那些能臣,这段时间都长胖了不少,可见二弟用了些心思。” 闻言,宇文铭神色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林昔瑶听了这一番话,差点儿没有忍住哈哈大笑。 要知道,自从宇文宸将计就计装病又被昭庆帝围了东宫之后,宇文铭可是同宇文昊斗的势同水火。 昔日宇文宸的心腹能臣,都成了他和宇文昊争相拉拢的对象。 那些人也是朝中中流砥柱,顶上还有昭庆帝在,他们当然杀不得,也陷害不得,否则就是给对方留下了把柄,既如此,横竖东宫也形同虚设不会再有起来的那一天,拉拢这些重臣便是他们要做的头等大事。 然而,殊不知,这都在宇文宸的算计之中。 他提前安排好了一切,跟那些人已经通了气,这段时间那些人也分陈王和二皇子两派,对他们虚以委蛇。 当得知了宇文宸安然无恙,还平定了滇南叛逆之后,宇文昊和宇文铭都没地方哭去。 偏偏,宇文宸还毒舌的在这时候给宇文铭伤口上撒盐,这让人如何不不气恼。 宇文铭的心思到底深沉,他的面色只惨白了一下,下一瞬便绽了一抹笑意,对宇文宸神色如常道:“皇兄说笑了,这段时间臣弟误以为皇兄身体有恙,见三弟在朝中动作频频,怕他和丞相一党勾结乱了朝纲,这才出面帮皇兄稳住了那些老臣。” 明明是想拉拢来为自己所用,眼下就算被拆穿,宇文铭也能面如常毫不心虚的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林昔瑶倒是小瞧了他的厚脸皮和应变能力了。 她心里嗤之以鼻,面上也懒得在这里看他这一副嘴脸。 “我先走了。” 林昔瑶抬眸看了一眼宇文宸。 宇文宸微微一笑,也不顾宇文铭在场,直接上前一把拥住了她,他眉梢微挑,又在她发丝间落下一吻,这才放开她,柔声道:“去吧,我和二弟还有些政事要说,回头忙好了,再来看你。” 宇文宸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看到他眼角眉梢的笑意以及眼底的宠溺,林昔瑶便知道这小心眼的男人是在对宇文铭宣誓主权。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至始至终,她的眼神都不曾多看一分宇文铭。 宇文铭已经在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去看她,尤其是不要在宇文宸的面前看她,可是他控制不住! 从月牙形拱门出来,乍一看到她的那一瞬,宇文铭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到底是不是李云裳?? 他心头有诸多猜测,其中他觉得这个猜测最有可能,但也最匪夷所思。 那一日从永宁侯府后花园听了那一出戏文之后,宇文铭的心就再难平静。 当时还不知道这一次是宇文宸布的一场局,他只道是皇权就在眼前,他必须要打败宇文昊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恨不得放弃所有立即去北齐寻她。 431 小心眼 事实上当时若不是他母妃和幕僚强行拦下,他都亲自去找了。 形势逼人,他不能亲自去,但也派了诸多心腹去寻她。 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寻到她,她竟然跟着宇文宸一起回来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宇文铭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是欣喜若狂,转而便是失落和怅然。 喜的是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转而却怅然失落的是,发现那个陪着她回来的是别的男人。 就算她就是李云裳,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要嫁给自己的李云裳了。 念及此,宇文铭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刚刚他才看到她时候的情形,她面上带着一抹绯红,似嗔似恼,还有几分娇羞。 那般模样…… 是他跟李云裳在一起的时候从未见过的。 宇文铭甚至在想,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她只是林昔瑶,一切都只是巧合。 思绪飘的有些远了,心也越发的疼。 宇文铭下意识皱眉,突然感觉到一道冷冽的目光打在了他的眉宇间,他这才回过神来,就对上宇文宸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眸子里的笑意没有半点儿温度,宇文铭却感觉心头一紧,一种没有来由的慌乱摄住了他。 *** 林昔瑶快步出了这两人的视线范围,都走了好远,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倒不是因为见到宇文铭觉得透不过气来。 事实上,她现在早已经摆正了自己的心态,能用一颗平常心面对宇文铭,若是还有情绪,那便只剩下恨意了。 自她上一次跟宇文铭撕破了脸皮之后,林昔瑶一点儿都不介意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恨意。 所以,他到底怎么想她,她一点儿都不在意。 她现在紧张的是宇文宸的态度。 这醋王……今天肯定又灌了一大壶了。 若她不走的及时,只怕等下又要被欺负。 宇文宸当时周身的气压很低,求生欲让林昔瑶觉得走为上计为妙。 她一路出了承德门,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了。 回了府里,林昔瑶也没有闲着,她还记着给林昔兰找一门好亲事的事情,之前忘记吩咐苏旭了。 这会儿从宫里头出来,林昔瑶第一时间找来了苏旭,让他将风声放出去。 这样一来,但凡有意结亲的都会递帖子,或者递个口信儿,等她和林昔兰这两日休息好了,再办一场宴席,将这些有意结亲的人再邀请在一起,让林昔兰都过过目。 如果有合适的,再做下一步筛选。 林昔瑶一一吩咐了下去,苏旭办事稳妥,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跟祖母张氏说一声,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按理说应该告诉长辈一声。 而且,之前张氏因为操持二叔的婚事,对楚王都里豪门大户后宅的一些情况也了解了不少,虽然最后不是要叫她拿主意,但借着她的口将风声放出去,再让她在一旁也顺带把把关,以免日后落人口舌。 这样想着,林昔瑶也没闲着,喝了一杯茶就去了倚兰院。 张氏正在跟身边的老妈子闲谈,听说林昔瑶来了,下意识皱眉道:“她怎么又来了?” 话音才落,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连忙道:“去请。” 今日林昔瑶跟太子在百福大街上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楚王都,张氏在林昔瑶进宫没多久就听见了消息。 之前她还跟外人一样,担心太子会看不上林昔瑶,又担心东宫失势太子会被废,或者太子身体快不好了,林昔瑶做太子妃的梦会成为镜中月,如今听到太子为了维护她,当街踹了丞相府的李云秀,还让人掌掴了她,这让人如何还敢怀疑太子对林昔瑶的心思。 就算赐婚的圣旨还没有正式下来,但所有人已经坚定的相信,林昔瑶的太子妃的位置是没跑了。 所以,张氏再不敢在林昔瑶面前拿大。 态度也越发亲热。 在林昔瑶才跨进门槛儿的时候,她就亲自起身将林昔瑶迎了进来。 “瑶姐儿不好好休息,又跑来我这老婆子这里做什么?” 张氏笑的慈爱,倒真的像是疼爱孙女的祖母。 林昔瑶心里嗤之以鼻,面上却不显,她从容落座,对张氏微微一笑,说明了来意。 闻言,张氏先是一怔,旋即便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兰姐儿明年年底也该及第了,如今你的身份不一般,正是给她说亲的好时候,等看上合适的人家,可以先定下来,等她及第了,再成亲不迟。” 林昔瑶也是这么想的,她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阿兰身子不好,性子又柔弱,我怕她受欺负,所以,她的婚事一定要慎之又慎,还请祖母多费心了。” 张氏当然求之不得。 这是在楚王都那些下巴都抬到天上去的命妇们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 现在的她可不是上赶着巴结这些人,反而是那些有适龄少年的人家来巴结讨好她。 毕竟,谁不想娶林昔兰成为太子的连襟呢。 宇文宸有多宠爱林昔瑶,将来就会爱屋及乌对她这个妹妹一家有多好。 一旦这消息放出去,可是楚王都最受关注的事情了。 张氏双眸微微眯起,似是都能看到那些人巴结讨好她的情形了。 那样的眼神,她已经很多年都不曾享受过了,之前还是大儿子林业成立下赫赫战功被赐封为镇国大将军的时候,她才享受那样的荣光。 时间一晃,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 张氏感慨无比。 她点了点头,对林昔瑶点头保证道:“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祖母身上,祖母一定帮兰姐儿好生瞧瞧。” 林昔瑶也不是要她一手包办,只不过是让她去张罗一下罢了,毕竟她自己尚且待字闺中,有些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 张氏也知道林昔瑶的性子,没有将话说死。 两人大致都能猜到彼此的心思,但却能心平气和的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这桩事放下之后,林昔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祖母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以前的张氏事事都向着沈氏和林昔云,向着二房,如今的二房已经今非昔比,而她的身份水涨船高。 擅长审时度势的张氏自然不会在这时候给她们姐妹俩使绊子。 林昔瑶倒是很放心。 说了一会儿闲话,她正要起身,却听外间老妈子来报:“刘家的夫人带着两个小姐来了。” 432 张罗婚事 林昔瑶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刘家。 她下意识看向张氏。 见她疑惑的模样,张氏在一旁解释连忙道:“就是那个刘静娴。” 刘静娴。 这三个字才一出来,林昔瑶的脑子里立即就浮现出那一日看到的那一抹倔强的眼神。 她那即将过门二婶儿。 那姑娘的性子确实很像她。 林昔瑶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巴结讨好的人。 一听说她回府了,就上赶着来了,肯定不是她的意思。 张氏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心思,她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和不屑道:“她那主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言罢,张氏转头对传话的老妈子递了一个眼神儿,示意她将人带进来。 人都已经来了,就只好见一见。 林昔瑶本来要起身的,又只得坐了回去。 不多时,一个中年美妇带着两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款步从容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就是林昔瑶之前见过的刘静娴。 那中年美妇是刘静娴的主母郑氏,她右手边的姑娘应该就是她的嫡女刘静菀。 林昔瑶看向刘静娴,她今日穿着一袭湖蓝色纱裙,将她的身段完美的衬托出来了,头面也是簇新的,不似上一次来的时候那般朴素。 显然,她是被精心打扮了一番推了过来。 之所以是用“推”这个词语形容,是因为她才一进门槛儿,对上林昔瑶的视线的那一瞬间,林昔瑶从她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无奈。 顺着她的眼神,林昔瑶看到了她旁边跟着一个容貌俏丽,皮肤如细瓷般穿的花枝招展的刘静菀。 “民妇给老夫人,给清宁县主请安。” 三人一起行礼。 林昔瑶微微抬手,礼貌客套的让人搬了小凳来。 才落座,郑氏就笑颜如花的对林昔瑶一通夸赞:“世人都说楚王都里县主的美貌若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之前民妇还不相信,觉得那么多的世家名门闺秀,县主到底是有何种姿容能将所有人都碾压了下去,如今一看,名不虚传也。” 换做是旁人,被这样一通夸赞都会有些飘飘然起来。 但林昔瑶之前对刘静娴有几分感同身受,所以,连带着对这郑氏也没有多少的喜欢。 她只礼貌客套的一笑道:“郑夫人说笑了,清宁的姿容浅陋,可担不起这般赞美。” 林昔瑶的态度冷淡和疏离,着实让郑氏碰了个软钉子。 然而,她像是一点儿都没有在意一般,继续对林昔瑶说笑道:“这是我的大女儿刘静菀,应该跟县主差不多年龄,可这容貌和身段跟县主比起来,就有着云泥之别。”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她旁边乖巧垂眸的刘静菀。 那一瞬间,刘静菀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以为然,不过也只是一瞬,等她再抬眸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迎合她母亲的温婉笑意。 林昔瑶微微一笑,并没有作答。 场面有些冷,最后还是张氏不情不愿的开口道:“你们消息倒是挺灵通,瑶姐儿前脚才从宫里头回来,你们后脚就到了。” 张氏不喜欢刘静娴,自然连带着也不喜欢郑氏这对母女,但婚事既然已经定下,她就算不满,面子上也会遮掩一二。 见张氏搭话,郑氏面上的尴尬褪去,转过了话头就跟张氏攀谈了起来。 人已经见了,林昔瑶动了动身子站起来,对张氏道:“祖母,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张氏哪里敢留她,连忙叮嘱她回去好生休息。 林昔瑶点了点头,离开的时候还礼貌性的看了一眼郑氏母女。 刘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儿,明明跟二叔的婚事都已经定了,还带着另外一个女儿上赶着来,多半也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但是将军府里,现在剩下的适龄的男丁,也就只有林赋一人了。 庶妹已经嫁给了二叔,刘静菀自然不可能再嫁给林赋,以至于出现姐妹二人乱了纲常伦理一说。 东楚民风虽然开放,但在婚配上是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的。 所以,那郑氏带着刘静菀来是做什么? 想要跟她拉拢关系? 林昔瑶一时间看不透。 从滇南回楚王都的一路上,虽然有宇文宸作伴,他也照顾的极妥帖温柔,但马车颠簸,林昔瑶还是有些疲乏。 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晕眩症状又一次上来了。 林昔瑶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儿,待恢复了灵台清明正要提起步子往海棠院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一转身就对上了那双清澈明亮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神。 “县主。” 林昔瑶前脚出来,刘静娴后脚就跟了出来。 林昔瑶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便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凉亭。 两人以前以后走出了倚兰院的范围,在凉亭里坐下。 屏退了左右之后,刘静娴这才面带歉意的开口道:“县主,对不起,不是我要带她们来的。” 林昔瑶看出来了。 她也没怪她。 对刘静娴,她有几分同情和怜悯在,她并不讨厌,甚至还生出了几分亲近感来。 “我知道,郑氏逼你来的。”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转头看着不远处倚兰院的方向,微微一笑道:“等你过门了,不必这般事事受气受逼迫,你身后站着的是将军府。” 这是在给刘静娴撑腰。 闻言,刘静娴一怔。 她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它不仅仅是一句简短的安慰,而是林昔瑶的承诺。 刘静娴心头感动,眸子里的歉意越发深了。 她垂下了眸子,甚至不敢对上林昔瑶的眼睛。 “县主……” 林昔瑶看到她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下意识道:“怎么了?有话直说无妨。” 闻言,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她蓦地抬眸,对上林昔瑶那双美艳灵动的大眼睛,她压低了声音道:“县主,你要小心刘静菀。” 林昔瑶一怔,郑氏和刘静菀母女的目标是她? 刘静娴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提醒道:“她的目地是太子。” 433 别有用心 闻言,林昔瑶呼吸一窒。 这对母女倒真的是不自量力。 就凭借着二叔这一房姻亲的关系,竟然就想着来攀附太子了。 如果不是刘静娴提醒,林昔瑶根本就不可能想到她们还能有这样的心思。 刘静娴见林昔瑶一脸诧异的模样,她面上越发觉得难为情起来。 “都怪我不好,如果我能拒绝了她们,不带着她们来将军府,也断然不会让她们膈应着县主。” “那一日我路经书房,偶然间听到她们母女的盘算,第一步是想尽办法让刘静菀接近县主,以换取县主的好感。” “她们觉得太子既然喜欢县主,那在县主身边一定有机会见到太子……以她们对付我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办法……所以,我才斗胆提醒县主小心。” 刘静娴一口气说完这些,像是卸下了心头的重担一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还真的是什么人都在觊觎太子啊。” 闻言,刘静娴点头,深以为意道:“毕竟他是东楚的太子,是储君,将来的皇上,也难怪她们会动这一番心思。” 林昔瑶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在给宇文宸算账的小本子上记上一笔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取了自己手上的一只成色极好的碧玉镯子,不等刘静娴拒绝,她直接套在了刘静娴的手腕上。 “县主,这可使不得,是因为我,她们才有机会进将军府,是我有愧。” 刘静娴受宠若惊。 她自幼就没了生母,从小以庶女的身份长在刘家,受尽了欺负和白眼。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什么温暖。 在林昔瑶这里,她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维护,被人尊重并温柔以待的滋味。 自然,她对林昔瑶是推心置腹的,但同时也带着敬畏和小心翼翼。 胆战心惊的生活了那么多年,生怕会一不小心得罪谁,再加上对方身份又那般尊贵,一念之间就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所以,她才那般如履薄冰。 “什么愧不愧的,我心里有数。” 林昔瑶不由分说的给她戴上玉镯子,然后捏了捏她的掌心,微微一笑道:“等下你回去了,就告诉她们,说是我送的,若是她们再欺负你,你就直接用我的名号,我不介意你狐假虎威,只要前提是不伤害无辜的人。” 林昔瑶是在给刘静娴撑腰。 这玉镯子既是感谢,也是一种象征。 有了这玉镯子在,就算她还没有正式过门,刘家的那些人也不敢再欺负她。 刘静娴又怎么会看不出林昔瑶的善意。 她连忙起身就要感激,却被林昔瑶一把拉住了。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谢什么谢呢,若是真的要谢,就代我好好照顾二叔还有阿兰。” 算时间,她肯定是要比林昔兰先出嫁的,就算将林昔兰的婚事先订下了,等大婚也是后年。 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年底她及第,她和宇文宸的婚事就该提上议程了,到时候林昔兰一个人在府里,林昔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现在跟刘静娴拉拢了关系,只要她进了将军府安分守己,能把持好将军府的内务,还能照顾林昔兰,林昔瑶自然愿意真心对她。 刘静娴心中满是感动,看向林昔瑶的眼睛里也带着泪意。 “县主放心,我一定仔细照顾林二爷,也好好的对待阿兰小姐。” 她眼睛里的笃定神彩林昔瑶看的分明。 她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放了她回去。 跟刘静娴说了这一会儿话,林昔瑶是彻底的乏了。 她回了海棠院匆匆洗漱了一番便睡下了,甚至吩咐了水仙和芙蓉连晚饭都省了。 这一觉,林昔瑶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自从被掳走之后,她都没怎么睡好觉,虽然后来回到了宇文宸的身边也睡的安稳,但毕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到底是没有她的海棠院,她的房间她的床睡的安稳和舒适。 这一觉林昔瑶睡的很沉。 相对而言,宇文宸却没有那么舒服了。 他留下了宇文铭,让对方吃了几个硬钉子之后,就随便找了几个理由推了一堆繁杂又头大的事情让他去理清楚。 在给宇文铭了一番敲山震虎之后,宇文宸自己亦忙的不可开交。 虽然楚王都的事态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毕竟离开王都太久,很多事情要重新梳理,而且加之滇南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还要开始布局并留意其他藩王的动静。 要削藩,平定滇南只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他一直忙到了深夜才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本来已经疲惫的有些睁不开眼,但一躺下宇文宸总感觉身边空落落的。 这几日几乎是在马车上度过的,他的身边还拥着一个她。 软玉温香在怀,即使是在最颠簸的马车上,他也感觉是在天上人间。 而如今,就算身体和精神都累极了,身边却突然少了她,宇文宸怎么都睡不着。 他在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个时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起身换了一身黑色夜行服,交代了常远一句就飞身一掠直接出了东宫。 一路去了将军府。 夜已经很深了。 楚王都的大街小巷都已经熄了灯火,月初时候,月色不满,天地间都是黑压压的。 宇文宸摸黑翻进了海棠院。 他小心翼翼的推了推窗户,本以为会如之前那般被锁住了,正想着走的太急身上没带匕首怎么办,哪晓得,他手才一推,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气,窗户就被推开了。 他不知道今日林昔瑶累极了,而且之前又听他说忙的很,两人短时间内没时间见面,所以她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宇文宸高高兴兴顺顺利利的就摸进了林昔瑶的寝房。 林昔瑶睡觉一直都不喜欢有丫头守夜。 她习惯了一个人睡。 所以宇文宸根本就不用担心会吵醒守夜的丫头,他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林昔瑶的床边。 434 信任和拉拢 月色暗淡,屋内的光线更暗。 饶是宇文宸的六识过人,也很难一眼看出林昔瑶的容颜。 他轻手轻脚的摸到了林昔瑶的床边,才一靠近,就已经能闻到那一缕若有似无的来自她身上的幽香。 宇文宸处理完政事之后那一缕心浮气躁瞬间被那一缕幽香给抚平了。 他心头一暖,就要俯下身来在林昔瑶的床边坐下,谁曾想正在美梦中的林昔瑶突然感觉到了床边有人影晃动。 而且那人影转眼间就来到了她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林昔瑶都还来不及整理脑子里的思绪,甚至神智都是混沌的,但她的动作已经比她的脑子反应快了一步。 在宇文宸凑过来的一瞬,林昔瑶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响起。 林昔瑶的手才扬起来,睡的迷糊的她,反应慢了半拍的脑子这才辨别出萦绕在鼻息间的幽香是来自于宇文宸身上的! 但是,已经晚了! 那一巴掌,彻底让林昔瑶清醒了。 正贼兮兮的打算趁着林昔瑶睡着了抱一抱她的宇文宸也愣住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两人沉默了一瞬。 最后是林昔瑶尴尬的开口道:“我……不知道是你。” 谁能想的到堂堂东楚顶顶尊贵的太子殿下会在半夜偷偷摸摸的遛进她的闺房! 以前宇文宸也会来,但都是在她睡觉之前,这还是第一次半夜溜进来。 而且,差点儿还上了她的床。 林昔瑶睡的正香,本能反应就是一巴掌……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身子这才动了动,他一转身,直接耍无赖般坐在了林昔瑶的床边,背对着林昔瑶,一言不发。 林昔瑶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拥着被子坐起来,抬手推了推他后背。 宇文宸纹丝不动。 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又不是没有被她打过。 林昔瑶心里嘀咕,面上当然还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她干咳了一声,又身手去拉他的袖子。 “我不是故意的,而且算起来也是你的不对,是不是?” 闻言,宇文宸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倒是我的不对了?” “这外面那么多的暗卫,你觉得除了我之外还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你的房间?” 宇文宸倒是没生气,只是挨了一巴掌到底有些郁闷。 而且,难得在林昔瑶面前端端架子,让林昔瑶来哄他,他怎么的也得把握好这个机会,总不能白挨这一巴掌。 被宇文宸那么一说,林昔瑶越发惭愧了。 她拽了拽宇文宸的袖子,有些无奈道:“我睡的迷迷糊糊的,脑子都还没清醒呢,哪里能想那么多,再者,是你自己说的这几天都不来了。” 闻言,宇文宸心头的闷气更重了几分。 合着还是他的不对了? 下午的时候他说会很忙,两人几天都不能见面,本来想看到林昔瑶依依不舍的样子,结果,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竟然毫无知觉。 现在倒是用这句话来堵他了。 宇文宸感觉自己是哑巴吃黄连,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冷哼了一声,直接将脑袋转到了一边,并不说话,也不搭理林昔瑶。 看到他孩子气的一面,林昔瑶只想笑。 但她怕这会儿要是真的笑出来的话,宇文宸的怒气可不是那么好扑灭的,而且这地点对于她来说也太过危险了。 林昔瑶下意识想到之前在东宫被他按在榻上时候的情形,她的老脸在黑暗中又红了红。 好在光线暗淡,就算宇文宸的眼神儿再好,也肯定看不出来她脸红了。 林昔瑶干咳了一声,面上带着几分歉意,故意放低了姿态,软了语气道:“是我不对,我下次一定不动手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最后“好不好”三个字她故意将尾音上扬拖长,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果然,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刚刚还僵硬的身子也软了不少,他一转身直接将林昔瑶扑到在床上。 林昔瑶一声惊呼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他封住了唇。 林昔瑶的唇又软又糯,再加上她刚刚的语气,一下子就让宇文宸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一手将林昔瑶的双手反剪在头顶,一手直接摸进了被子。 林昔瑶平时睡觉都只穿着一层松松垮垮的里衣,再往里,便是一层红肚兜。 宇文宸的手无比熟稔的穿过了里衣,只隔着那最后一层防线。 这时候,林昔瑶就像是被冰凌子给打中了一般,她浑身颤栗不已,宇文宸吻技越来越好,她又羞又窘,紧张的再一次忘记了呼吸。 眼看着宇文宸的手如穿花拂柳摸上了肚兜,转眼间到了两座山峰面前。 林昔瑶挣扎着要起来,她抬脚就要去踹宇文宸。 已经意乱情迷之下的宇文宸却像是已经料到了她的动作一般,她的脚才抬起来,他一个翻身,直接撩起了被子,双脚直接卡住了林昔瑶的脚。 这下林昔瑶完全不能动弹。 黑暗中她看不清宇文宸的神色,但可以想象的到那双眼睛定然泛着跟上次一般的幽幽光芒。 林昔瑶又羞又窘又紧张,奈何她根本就不是宇文宸的对手。 不仅这样,她的身体也在他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中一寸寸沦陷,随着他的手的动作,每一寸都燃起了火苗。 林昔瑶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也像触电般完全动弹不了。 “这才叫赔罪。” 就在林昔瑶觉得自己会溺死在宇文宸这般强势的攻势下的时候,宇文宸却突然放开了她。 他的手从她的里衣里退了出来,到底没有去探那最后一层防线。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怕那触感会让他欲罢不能,最后的结果就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在这里办了她。 就如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一般。 他到底是爱她怜惜她的。 对她的爱和怜惜最后战胜了他的欲.望。 身体已经起了反应,宇文宸一动不动,就这样趴在林昔瑶的身上。 他将脑袋凑在林昔瑶的颈窝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435 压制 林昔瑶刚刚差点儿把自己憋死,这会儿唇上才得了自由,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了肺腑。 她这才感觉自己重新鲜活了一般。 林昔瑶清醒了不少。 但却苦了宇文宸。 他已经抱着林昔瑶一动都不敢动,在极力压制住自己身体上对她本能的渴望,可这女人竟然还在他身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 她都不知道随着她喘息的动作,胸口那两团山峰的起伏抵着他的胸口有多磨人。 宇文宸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火气又一次腾腾腾的上来了。 这一次甚至更汹涌,转眼间就能吞噬他的理智。 “别动!” 宇文宸几乎是抵着舌尖,低吼出来的。 “不然我可能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 宇文宸用自己剩下的全部的自制力吼出了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子里默念清心咒。 而林昔瑶被他这么一吼,吓的浑身一紧,哪里还敢大口喘气儿。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连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就这样默默地等着宇文宸。 就这样过了好半天,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双臂都要僵硬成铁臂了,宇文宸才终于一个翻身从她身上起来。 他重新站在了床边,一个闪身就没有了踪影。 几乎落荒而逃。 被欺负了的林昔瑶有些莫名其妙。 看宇文宸走的时候那气哼哼的状态,怎么感觉是她欺负了他似得? 明明受欺负的是自己! 林昔瑶气的捶了捶枕头,一时间将那枕头当做了宇文宸那张俊颜揉了又揉,这才解气。 被宇文宸这么一闹,她睡意全无。 同样没有睡意的还有宇文宸。 他回了东宫直接一头扎在上一次跟林昔瑶一起泡的莲池里,一直扑腾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的燥热这才褪去。 既然没有睡意,宇文宸索性也就不睡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直接转身就进了书房开始处理政事。 这时候,一路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连半个声都不敢吱的常远终于忍不住蹦跶到他面前送上了一封密函。 “主子,这是之前您让去调查的关于苏澈的消息。” 宇文宸对苏澈并没有兴趣,但他对所有出现在林昔瑶身边的男人都有兴趣。 在迅速的从常远手上接过来之后,宇文宸展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他眉头微蹙。 常远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只得提着小心道:“苏澈那般身份,未必是用心诊治女主子,他接近女主子肯定就是别有用心,我们真的要继续去找他回来吗?” 宇文宸抬手将那密函揉成了一团捏在掌中,一用内力,转眼间那密函就成了一团齑粉。 他抬手一扬,那一团齑粉瞬间随风散去。 “继续找,不过另外增派人手搜寻苏神医的下落。” 闻言,常远应下,转身就要吩咐下去,却在离开的时候扫了一眼宇文宸的面色。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斗着胆子多了一句嘴:“主子,要不要找两个热鸡蛋敷敷?” 林昔瑶那一巴掌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可不似平时跟宇文宸开玩笑恼怒的时候那点儿力道。 这会儿宇文宸的面上已经有五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常远已经憋了很久的笑了。 一想到要是主子明天顶着这五个手指印出现在朝堂上,估计会引起满朝轰动,他就忍不住想笑。 但好歹吃了那么多次亏,常远忍住了。 不但忍住了,他还自认为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宇文宸何其聪明,常远一个眼神他就明白过来。 那一瞬,他面上划过了一抹不自然。 转眼对上常远想笑又强忍着笑意的眼神,宇文宸沉声道:“滚!” 一声冷呵,吓的常远打了个哆嗦,哪里还敢耍宝,转身就往外跑。 他才跑出两步,却又听宇文宸道:“鸡蛋送来再滚。” “哈哈哈哈……” 这一次常远实在没忍住,一路狂笑飞奔。 若是他提前知道他一时没忍住的一阵狂笑换来的是一年俸禄没了,估计这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当然,这是后话。 林昔瑶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早上也起的很晚。 她才跟林昔兰一起吃了早饭,宫里头就来人了。 这一次既不是皇后的人,也不是东宫的人,是林昔瑶一开始还没想到的仁寿宫的陈嬷嬷。 “太后要见我?” 林昔瑶有些诧异,不过想了想,也在情理之中,皇上和太子都对她格外看重,太后不可能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这回儿传她过去,要么是关心,要么就是问话。 “是的,还请县主跟老奴走一趟。” 陈嬷嬷不卑不亢,神态间的从容和气度又比皇后身边的桂嬷嬷还高了一个段位。 林昔瑶简单的吩咐了林昔兰两句,便跟着陈嬷嬷进了宫。 太后之前对她还算宽厚,除开在顾知晓的问题上表现的强硬之外,对她无论是品行还是气度都表现的挺满意的。 林昔瑶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这一趟会有什么问题。 一直到她来到了仁寿宫。 被丢在外面苦站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听见里面的通报。 林昔瑶一进内殿,并没有看到太后,只看到一旁椅子上悠然坐着的顾知晓。 在对上林昔瑶那双明艳动人的眸子的时候,顾知晓的眼底划过一抹嫉妒,转瞬便被冷嘲热讽所取代。 “哎,这不是我们清宁县主吗?怎么被太后给晾着了,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女人,胸大无脑。 林昔瑶从她幸灾乐祸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她这会儿有多得意。 而且,她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一点儿都没有在意她眼底里的嘲讽之色,只淡淡道:“我问心无愧,倒是某些人,别在背地里说人闲话嚼舌根搬弄是非,说了亏心话做了亏心事还能面不改色厚颜无耻的坐着。” 顾知晓就是被宠坏了,而且是个暴脾气。 除开在林昔瑶这里,她何曾受过谁的闲气。 “林昔瑶,你不要太过分了,明明是你不知廉耻还有脸在这里说我!” 顾知晓气哼哼的站起来,直接对上了林昔瑶那双冰冷的眸子。 436 传唤 林昔瑶虽没有将顾知晓放在心上,但被她这么一激将,顾知晓愤怒之下一开口,就让林昔瑶弄明白了太后为什么会晾她了。 她没有吭声,只抬眸冷冷的扫了顾知晓一眼。 跟这样的女人说话,简直是浪费精力。 然而,她不开口,顾知晓却以为是林昔瑶做贼心虚,自认为抓到了她的把柄。 “怎么,你也知道无言以对了吧?像你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还妄想嫁进皇家?痴心妄想!” “顾知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林昔瑶可以无视顾知晓,但这里毕竟是在仁寿宫,而且顾知晓的话确实难听,她刚刚不做声并不代表就会受她的闲气。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顾知晓一脸惊讶,她眉梢微挑,前一瞬还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下一瞬看到殿门口走进来的身影,立即就换成了一副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你自己做的丑事还不让我说,这会儿倒还威胁起我来了,姑奶奶,你倒是要给知晓做主啊。” 林昔瑶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一回头,就对上太后那双冷冽的眼睛。 如冰,如刀。 似是瞬间将她冻僵在原地,再一刀刀凌迟。 不过才月余不见,之前拉着她的手要她多担待些宇文宸的慈爱太后瞬间换了一副模样。 林昔瑶有些心冷。 不过面上,她依然曲身行礼,动作上让人找不到一丝错处:“清宁给太后请安。” 之前林昔瑶想到过太后叫她来的两种可能,如今在看到太后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是后一种了。 甚至比她猜测的更严重一些,不是来问话的,倒像是审讯。 太后没有立即叫林昔瑶起身,她仿佛根本就没有当林昔瑶存在一般。 她穿着一袭对襟赭色宫装,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既显得威严又让人觉得冷肃。 “姑奶奶?” 顾知晓跟在太后身边许多年,知道太后发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这会儿一见太后的表情,也立即缩回了脖子,像只猫儿一样乖巧的退到了一边。 “刚刚知晓说的,可是实话?” 落座之后,太后既不叫林昔瑶起身,直接开门见山就问了出来。 她的声音如脆玉,带着铿锵的质地。 林昔瑶不敢有丝毫的倦怠,连忙笃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闻言,太后冷哼了一声,她扫了一眼顾知晓,又转头看向林昔瑶道:“你被北齐掳走,可是事实?” 太后不是旁人,可以随便糊弄。 在她进殿之后,林昔瑶身后的殿门就已经被人关上了。 太后不是皇后。 在皇后那里,林昔瑶一点儿都不会怕,因为她知道身后还有宇文宸和皇上给她撑腰。 但太后不一样。 她是皇上的母亲,是宇文宸的亲祖母,她一手养大了昭庆帝,自柳皇后去世之后,宇文宸就被她接到了寿安宫中抚养。 所以,对他们两人来说,太后有多重要,林昔瑶自然清楚。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正面跟太后碰上。 “是!” 横竖太后都能查到,如果现在她说了一句谎话,以后再想辩解自身的清白就越发解释不清楚了,会让太后以为她谎话连篇,对她彻底失去了信任。 林昔瑶略一思索,做了决定之后便直接道:“当日在茶楼,清宁确实被人掳走,不过中途清宁自己逃了出来,又遇到了太子殿下,是他救了清宁。” 太后微微一怔,似是也没有料到林昔瑶竟然如此坦白直言自己确实被掳走。 她面上的冷意淡去了几分。 这时候,一旁的顾知晓阴测测道:“姑奶奶,你听听,是这么回事吧!林昔瑶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被人掳走可能会遭遇些什么,不用知晓说了吧?” 话音才落,太后面色越发难看,她微微皱眉,淡淡的扫了顾知晓一眼。 那眼神冷冽如刀,吓的顾知晓当即就闭了嘴,一副再不敢多言的样子,实际上她眼底满是看好戏的神色。 “林昔瑶。” 太后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住了林昔瑶。 林昔瑶心头一紧,她扬起下巴对上主座上太后那冷冽如刀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清宁可以对天发誓,从未被人侵犯,退一万步来讲,若真的有什么,清宁早就以死谢罪,绝无可能厚颜无耻的站在太后面前,那些賍水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泼的,还请太后做主。”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的眸子里满是笃定,她一身正气磊落光明,还带着飒爽的英气,让人不得不信服她的话。 但太后在后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不太相信一个人的一面之词了。 更何况,在这之前顾知晓还给她吹了那么多耳旁风。 “就算你是清白的,但经此一事,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实不宜做天家的儿媳。” 太后的语气顿了顿,轻叹了一声道:“哀家念在林将军的面子上,可以将这件事掩下来,等风头过后再给你另找一门好亲事。” 太后的话音才落,她一旁的顾知晓已经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姑奶奶也太仁慈了,对于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还想着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听的林昔瑶脑袋都要炸了。 尤其是顾知晓,口口声声的说着她不知廉耻。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应下太后的话,转而去看一脸得意的顾知晓,冷笑道:“堂堂顾家嫡女,口口声声把不知廉耻这些词语放在嘴上,很合适吗?” 闻言,顾知晓一顿。 刚刚还得意不已的她气的脸都红了。 在冷哼了一声之后,顾知晓对着林昔瑶怒目而视道:“那也是你真的不要脸,我作为一个旁人都看不下去了,怎么,我还不能说了?” 言罢,她眉梢轻挑,露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林昔瑶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却听太后一声呵斥道:“够了!” “林昔瑶,”太后冷冰冰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林昔瑶的身上,她眼底眉梢尽是肃杀之气。 “哀家给过你机会,既然你口口声声的说你是清白的,你要如何自证你的清白?” 话音才落,太后蓦地站起了身来。 437 刁难 林昔瑶的心也在太后起身的那一刹那像是被人给抛入了谷底。 你要如何自证你的清白? 清白这种东西,要如何自证? 林昔瑶心头泛着冷意,之前对太后的那一丁点儿好感也荡然无存。 无论她之前有多欣赏林昔瑶,在对上顾知晓的时候,太后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顾知晓的身后。 眼看着太后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林昔瑶的心也紧张了起来。 “清宁本就是清白的,要如何自证清白?倒是顾小姐,口口声声的说着清宁不清白,那就请顾小姐拿出证据来。” 林昔瑶之前只是觉得顾知晓胸大无脑,但心眼不是顶话,最多就是娇纵些罢了,如今看来,是她低估了顾知晓的坏。 尤其是在她听到顾知晓口中对她泼的那些脏水的时候,林昔瑶直想撕烂了她那张嘴。 林昔瑶一口气说完这一番话便不避不让,直接对上了太后的目光。 “好,好,倒是个倔强的性子。” 太后连笑了三声。 在林昔瑶有些莫名的感觉的时候,她突然转头来对她身后跟着的陈嬷嬷道:“带下去,给哀家仔细检查一下,哀家倒是要看看,她还是不是清白的身子。” 话音才落,满殿俱静。 自太后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人锤了一记拳头,瞬间碎裂成了粉末。 竟然要验她的清白! 虽然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屈辱。 尤其是她这样的贵女。 就算被证明了自己是清白的,这以后传出去了也让她没有办法抬头做人,更匡仑成为太子妃。 将来都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她甚至都能听到周围响起的那些闲言碎语——她若是真的洁身自好,又怎么会被太后检验身子? “太后!” 林昔瑶蓦地起身,退后一步,一脸警惕的看着太后,冷声道:“我好歹也是清宁县主,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她是将军府嫡女,又有清宁县主身份加持,再加上昭庆帝和宇文宸曾亲自许诺的太子妃的位置,就算尊贵如太后,也不能对她这样。 太后没有料到林昔瑶竟然还是个硬钉子。 她眉梢的冷意更甚,嘴角已经浮现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既然你口口声声的说你是清白的,为何不敢验?” 这哪里是敢验不敢验证的问题。 这是原则问题。 太后丢给了林昔瑶一个大难题。 若她点头,这耻辱会跟着她一辈子,若她拒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明她心里有鬼。 林昔瑶心里的冷意一阵胜过一阵。 “来人,还愣着干什么?” 林昔瑶还没有动作,太后一声呵斥,她身边两个身手姣好的大宫女已经一个飞身掠到了林昔瑶的面前,抬手要将她拿下。 林昔瑶哪里肯依,她一转身急急就退开了这两人的攻势,转眼就退后了丈许。 “太后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依了,今后我嫁给殿下,会被人如何看?” 林昔瑶努力保持着镇定,双眸冷冷的看向太后。 “哀家说了,就算你是清白的,也不可能嫁给宸儿,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允许这件事发生,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气的肺都要炸了。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她也无所顾忌,抬脚就踢中了左边攻过来的宫女的腹部,再一个翻身给了从右边攻过来的宫女一记手切刀将她打晕。 林昔瑶毫发无损,而这两个大宫女却被打下。 见状,太后气急,她跺了跺脚,冷声道:“反了你了,来人!给哀家将这贼子拿下!” 话音才落,殿门大开,从外面瞬间涌进来几十个穿着玄色铠甲的禁卫军。 人人手中拿着闪烁着寒芒的刀剑,剑锋对准了林昔瑶。 “既然你如此刚烈,哀家也留不得你了。” 太后双眸泛起冷意,显然已经起了杀心。 “等你死后,哀家自会找个理由跟宸儿交代。” 言罢,太后抬手就要下令,却在这时候外院传来一声急促的通报:“太后,萧贵妃求见。” 闻言,太后双眸微蹙,冷冷道:“她倒真的会挑时候。” 言罢,她扫了一眼那通报太监,冷声道:“让她等着。” 话音才落,院外就已经响起了萧贵妃的声音。 “母后,刀下留人。” 萧贵妃来的急,声音也带着几分急切。 她的身份摆在那里,门口的禁卫军自然不敢拦着,就这样放了她进来。 她不看别人,只快步走到林昔瑶跟前,将林昔瑶护在身后。 “母后有所不知,县主这一次之所以遇险是因为婉儿。” 萧贵妃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对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记放心的眼神,这才看向太后道:“那一日婉儿贪玩溜出了宫去,是清宁将自己身边的护卫调出来护送婉儿回来,她自己这才被人掳走,但臣妾相信清宁的为人,若她真的……定然不会如现在这般坦荡的站在这里,还请太后明察。” 太后已经彻底被激怒了,再加上这会儿顾知晓乖巧的在她身边站着,还时不时的低声吹着耳旁风,她哪里还能听进去萧贵妃的声音。 她已经认定了林昔瑶不知廉耻而且德行有亏,这种先入为主的意识再难改变。 就算这会儿萧贵妃求情,她也只当是萧贵妃平时跟太子关系不错,这才赶来求情的。 “你无需多言,孰是孰非哀家心里清楚的很,”太后冷冷的扫了一眼林昔瑶,冷哼道:“既然她心中无愧,又怎么不敢验验身子?” 言罢,太后抬眸扫了一眼身边跟着陈嬷嬷,笑道:“这陈嬷嬷是哀家身边的老人了,前些年专门负责宫女小主们那些事情,所以绝对不可能出了岔子,你说是不是啊,陈嬷嬷?” 闻言,陈嬷嬷连忙跪下对太后保证道:“太后放心,奴婢绝对不会有误,就请太后将县主交给奴婢验证吧。” 言罢,陈嬷嬷还抬眸扫了一眼林昔瑶。 438 脏水 她的眼神淡淡的,没有半点儿感情,就是那一瞬间,林昔瑶有一种自己被脱了衣服被她看了个干净的错觉。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 “母后,这使不得,清宁是将来的太子妃,万不能受这种侮辱。” 陈嬷嬷已经起身带着人来拿林昔瑶,萧贵妃快步上前拦住了陈嬷嬷身前对太后恳求。 “太子的为人母后应是知道,清宁既然是被他所救,又怎么可能受辱。” 面对太后的盛怒,萧贵妃依然不退让。 这些年来,她在宫里头低眉顺目惯了,这还是第一次出面顶撞太后。 太后眼底里的冷意更甚,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萧贵妃道:“这女人倒真的是个祸端了,现在连你也来顶撞哀家!” 萧贵妃有苦难言。 她是记着林昔瑶的恩情,再加上萧家现在跟太子绑在了一起,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她也不能让林昔瑶出事,这才硬着头皮上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劝劝太后,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 顶着太后的盛怒,萧贵妃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 宇文宸今日一早就去了虎威大营巡视,皇上昨夜发了热,她来之前去送消息都没送进去。 太后选在这个时间点发难,就是算准了皇上和宇文宸都赶不及。 她已经让人给宇文宸送了消息,但从虎威大营回宫再到仁寿宫,也要不少的时间。 萧贵妃心里紧张,但依然不肯放弃,坚定不移的站在林昔瑶身前。 无论如何,她要拖延下去,等宇文宸来了就好了。 “如何从长计议?” 太后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何看不出来萧贵妃的算盘。 她的耐心耗尽,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不将林昔瑶拿下,她的颜面无存,以后就不能在宫中立威了。 “萧氏,哀家看在你这么多年在宫里头老实本分的面子上,今日之事不跟你计较,你且退下。” 言罢,太后目光一冷,转向林昔瑶道:“来人,给哀家拿下!” 话音才落,在一片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中林昔瑶转眼被禁卫军包裹。 这一次她没有反抗。 屋内屋外的禁卫军加起来至少上百人。 而且还是在寿安宫。 刚刚她可以踢宫女,但绝对不能动刀剑,否则就算是无罪,也犯了大忌。 这些禁卫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赤手空拳根本就不是对手。 认清了形势,林昔瑶没有反抗,她站在原地,目光冷冽的看着太后道:“若是最后证明清宁是清白的,太后又该如何说?” 林昔瑶的声音清冽如山涧淸泓,瞬间就能将聒噪的人心给抚慰。 然而,太后并不在此列。 她既然已经完全否定了林昔瑶,无论林昔瑶说什么,在她看来都是错的。 往日里她欣赏她的飒爽磊落,现在看来却是目中无人自高自大,甚至还咄咄逼人。 “如果能证明了清白,你还应该感谢哀家,哀家给了你一个洗脱脏水的机会。” 太后声音冷冽,嘴角上扬,面上带着十足的嘲讽之色。 感谢? 林昔瑶直想用巴掌呼她一脸。 这些脏水都是她们给她泼的,最后还要来感谢她们为她洗干净了? 为什么她之前就没有察觉到太后的厚颜无耻? 这一瞬间,林昔瑶如坠冰窟。 她拢在袖子下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不算长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直接潜进了肉里,这会儿已经血肉模糊。 而林昔瑶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痛楚。 “县主,请吧。” 陈嬷嬷走到了林昔瑶的面前,眸子里带着一抹轻蔑,嘴上说着敬词,眼里却没有半点儿敬意。 林昔瑶的步子就如生了根似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人!” “住手!” 太后声音一沉,就要让人拿下,却见院中突然掠来一道黑影,转眼间就到了林昔瑶的身前。 当宇文宸那如玉石抨击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出现在林昔瑶耳畔的时候,林昔瑶的眼眶一热,差点儿落下泪来。 “皇祖母,这是在干什么?” 宇文宸上前一把拉住了林昔瑶的手,在他的眼神示意下,那些禁卫军悉数退了下去。 太后的面色越发不好看。 她冷笑了一声,双眸紧紧的盯着宇文宸,一字一句道:“哀家问你,她被掳走一事,你是知道的?” 闻言,宇文宸不避不让,迎着太后咄咄逼人的眸子,点头道:“孙儿知道。” 从校场到这里,宇文宸一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气息凌乱,连说话都有些不稳。 他紧紧的握着林昔瑶的手,感觉到她掌心一面湿腻腻的,不用看他都知道,她刚刚有多紧张有多愤怒。 林昔瑶只有在紧张愤怒到极点的时候才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宇文宸心疼不已,他拉起了她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的掌心摊开来,丝毫不顾及太后那吃人一般的目光,直接凑过去,轻轻的呵着气。 “你怎么那么傻,疼不疼?” 宇文宸眼底眉梢都带着紧张和关切。 那一瞬,林昔瑶鼻尖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在被太后质问,被顾知晓辱骂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委屈,这会儿对上宇文宸那温柔似水的眸子,林昔瑶一时间委屈的不行。 眼泪也就跟着掉了下来。 她是一个受不得委屈的人。 一旦受了委屈,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虽然她已经在极力控制了。 “瑶瑶别哭,我们走。”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腕,连看都不看太后一眼转身就要走。 见状,太后气的直跺脚。 她沉声怒吼道:“你要是出了这个门,就再不要认我这个祖母了。” 闻言,宇文宸身子一顿。 他面上依然沉静如水,但他握着林昔瑶手腕的手却微微颤抖。 感受到这细微的变化的林昔瑶心尖儿一颤,她正要开口,却见宇文宸突然出声道:“孙儿的祖母是疼爱孙儿的,是慈爱的,不是今日这般步步紧逼,任由小人搬弄是非。” 闻言,太后身子一晃,差点儿被这句话气的吐血。 好在一旁的陈嬷嬷及时上前搀扶住了她。 “好!好!好!” 439 全力维护 太后连吐了三个好字,眼看着宇文宸就要提起步子带着林昔瑶离开,她冷声道:“你带着她出了这个门,她这一辈子都别想洗清自己的清白。” 闻言,宇文宸的身子未动,倒是林昔瑶顿住了步子, 太后这句话太重了,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其实,不必她多说这一句话,林昔瑶心里也同样被膈应着。 这本来就是个骑虎难下的局。 宇文宸今日是可以护她周全,让她不受屈辱,但宇文宸越是护着她,越会让太后这些人怒火中烧。 而且,她不肯让人检查,也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用来做文章,越发给她泼脏水。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因为出奇的愤怒林昔瑶的手都在颤抖。 这时候,宇文宸展开手掌将她已经有些血痕的手掌包裹起来,他拉着林昔瑶转过身子对着太后,不避不让直言道:“皇祖母,孙儿知道瑶瑶就好,其他不相干的人,孙儿不在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一番闹过之后,若是再有这样的风言风语,祖母是不是也要每次都让人传了瑶瑶来检查一番?” 他敬太后是祖母,这才缓和了语气,若是其他人敢这样对林昔瑶的话,宇文宸的怒气足以烧掉整个寿安宫。 然而,即使是这样,太后眸中的冷意依然没有半点儿减退。 “说来说去,就是心里有鬼,哀家可不吃你们这一套!她若是洁身自好,又怎么会有闲言碎语。” 言罢,太后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宇文宸语气冷淡而疏离道:“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也已经完全不将祖母放在眼里,但祖母可以告诉你,只要有哀家这把老骨头在,这不清不白的女人就别想进我皇家的门,除非从哀家尸骨上踏过去!” 太后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宇文宸的眸色一暗,眼底里翻涌着冷意。 “瑶瑶,我们走。” 就算是太后如此阻拦,他也不会有半点儿退步。 宇文宸抬手来拉林昔瑶的手,却被林昔瑶避开了。 她退开一步,对上宇文宸那双诧异的眸子的时候,林昔瑶嘴角微扬,挤出来一抹笑意。 “殿下,太后说的没错。” 话音才落,四下一片安静。 “瑶瑶,你在说什么?” 林昔瑶深深的看了宇文宸一眼,再转头看向太后,对上太后冷冽如刀的眸子,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清宁敢问太后,若是陈嬷嬷能证明清宁的清白,太后又该如何为今天所说的话负责?” 闻言,太后一怔,她没有料到林昔瑶竟然还跟她讨价还价起来。 她眉梢微挑,那稍显浑浊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轻蔑。 “那也等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后再说。” 她动了动唇,本想按照之前的意思,想说就算能证明了,林昔瑶被人掳走确实是事实,传出去了到底名声不好,也不会让她嫁给宇文宸。 但眼下宇文宸竟然为了林昔瑶公然跟她作对,甚至一点儿都不顾及她的颜面。 太后愤怒至极,却也很快冷静下来。 心里虽然痛,但也了解自己孙儿的脾气,这件事不能闹的太僵。 所以这一次太后没有将话说死,她留了余地。 林昔瑶听了这一番话,却顺杆往上爬,她轻笑道:“若是能证明清宁清白,清宁希望太后,顾小姐,还有今天在场的所有人跟我道歉!” 林昔瑶的声音掷地有声,如脆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有力的声响。 太后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林昔瑶便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不清不白,我若是能证明,岂不是显得你们很可笑?若你们不道歉,皇家还有什么天威可言?” 林昔瑶的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既然已经骑虎难下,若此时被宇文宸带走了,以太后以及顾知晓的性子,今日在仁寿宫的事情肯定很快就会被传出去。 明明没有什么,结果这些脏水都会泼到她身上,再难洗去。 她可以不在乎,但她要为宇文宸多考虑。 若她以这样的名声嫁给宇文宸,将来宇文宸势必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就算他贵为太子,那些人不敢当面说,但背地里的八卦的滋长蔓延却是很难控制住。 既然如此,便如太后所愿! 在下了这个决定之后,林昔瑶感觉自己心尖儿都在颤抖。 这一步需要足够的勇气。 她身子清清白白,自然不怕别人检验什么。 她需要有勇气面对的是被人检验所带来的屈辱。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太后那冷冽如刀锋的目光,不等她们开口,她提起步子往陈嬷嬷面前走了两步,并淡淡道:“走吧。” 陈嬷嬷挑眉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太后,见太后点了点头,就要带着林昔瑶进后殿内室。 她们才提起步子,宇文宸一个箭步就拦在林昔瑶面前。 “瑶瑶,我不在乎。” 宇文宸一把抓住林昔瑶的手腕,眼神笃定又认真道:“我相信你,所以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退一万步来说,真的有什么,他也可以为了她而不在乎。 因为她是林昔瑶。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祖母也好,父皇也罢。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陪着他共度一生的只有她。 “我们走。”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就要离开。 然而,这一次林昔瑶的身子却没有动。 她动了动手腕,努力从宇文宸的掌心中挣脱出来。 奈何宇文宸攥的太紧,林昔瑶只能抬眸看着他道:“我问心无愧,又何必怕她们检查,正如太后所言,今日我若不能在这里洗清自己的冤屈,恐怕这脏水就要跟着我一辈子了。” 言罢,林昔瑶又放软了语气,她轻叹了一声,柔声道:“阿宸,我没事的。” 她没事的。 就是有些委屈。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自己委屈的时候。 在林昔瑶那祈求的目光下,宇文宸动摇了。 他最受不得林昔瑶这样的目光。 只要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恨不得立即给她摘下来。 但是今日却不行。 440 不答应 他舍不得她受辱。 这些贱婢,凭什么来作弄她? 念及此,宇文宸心头翻涌起了一阵怒火,他一转身抬脚就朝着陈嬷嬷胸口踢去。 愤怒之下的宇文宸没有用内力,实打实的一脚也直接将陈嬷嬷当场踹翻。 “宸儿!” 陈嬷嬷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从来都只忠心于太后。 太后一见陈嬷嬷被踹倒在地上当场吐了一口血,气的当场就一有些站立不稳,她瞪着宇文宸怒火中烧道:“你干脆踹死哀家算了!” 闻言,宇文宸眉梢一皱,没有说话,他只拉着林昔瑶要走。 “阿宸。” 林昔瑶何尝不知道他心疼她。 而她亦心疼他,在乎他的名声。 也在乎他跟太后之间的祖孙情分。 今日之事若就这样走了,就不可能善了。 林昔瑶没有说话,只双眸坚定的看着宇文宸。 “瑶瑶!” 宇文宸终于在她那样的眼神下败下阵来。 他的手一松,林昔瑶就已经挣脱开他的大掌朝着后殿走去。 陈嬷嬷好半天才爬起来,由着两个大宫女搀扶着跟上了林昔瑶的步子。 林昔瑶前脚走,太后就转身回到了主座上。 今日她被气的不轻,这会儿精神也有些乏了。 见宇文宸黑着脸站在那里,太后到底是心疼宇文宸的,她颇有些心酸道:“宸儿,你为什么一定要为了那个女人跟祖母翻脸?” 宇文宸这会儿还在气头上,本来不想说话,但太后先主动开口了,他才淡淡道:“皇祖母以前都很喜欢瑶瑶,为什么现在这般逼迫她?” 闻言,太后一怔。 为什么? 因为顾知晓?还是因为今天的事情? 也不全是。 具体她也说不上来。 在宇文宸那双质问的眼神下,太后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你觉得哀家能容忍自己的孙媳妇儿名声有污?” 闻言,宇文宸冷声了一声,语气也冷淡而疏离道:“瑶瑶之所以被掳走,是因为我保护不周全,孙儿不觉得她有任何污点,今日人既然交给皇祖母检查也检查了,验也验了,证明了她的清白之后,孙儿还请皇祖母公平公正的对她,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宇文宸冷冽的目光扫向了太后身边的顾知晓。 顾知晓被那样的眼风一扫,瞬间感觉浑身像是被刀刮过一般。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连忙拉着太后的衣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太后道:“姑奶奶,太子表哥误会我了……” 说到这里,顾知晓双眸一眨,转瞬便落下两行泪来。 仿似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见状,太后心疼不已,她一把拉着顾知晓的手,转头来瞪着宇文宸道:“知晓是个好姑娘,可不像一些不清不白的女人,哀家今天把话也撂在这里,知晓的身份虽然低了些,配不上太子妃的位置,但做侧妃绰绰有余,等年底及第之后就议亲,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定了?” 宇文宸嘴角微扬,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面上带上了一抹浑然不在意的嘲讽之色。 这时候,后殿传来了脚步声。 宇文宸顾不得太后和顾知晓,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接林昔瑶。 林昔瑶面无表情的走在陈嬷嬷前面,看到宇文宸还对他挤出了一抹想让他安心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有些勉强,比哭还难看。 “瑶瑶,我们走。” 宇文宸心疼不已,他直接一手拉着林昔瑶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包裹在自己的怀里往外殿走。 待再一次站在太后面前,被太后看到宇文宸这般举动,越发来了火气。 “宸儿!” 太后气的直跺脚。 这成什么体统! 宇文宸没有看太后一眼,直接看向陈嬷嬷道:“你大声的告诉皇祖母和所有人。” 这时候,宇文宸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刚刚被宇文宸那一角踹的差点儿断了琵琶骨的陈嬷嬷吓的浑身发冷,连忙跪下对太后答话道:“回太后的话,奴婢可以证明,清宁县主仍是完璧之身。” 话音才落,太后面上还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倒是她旁边的顾知晓面色一僵,连坐都有些坐不稳了。 林昔瑶握紧了宇文宸的手,抬眸看向太后道:“陈嬷嬷既然可以证明清宁是清白的,那是否可以让太后和顾小姐收回那些话?” 不清不白,不贞不洁,不知廉耻…… 只是因为一个猜测,就将这些肮脏的词语加诸在她身上。 林昔瑶一想起来就气的浑身颤抖。 好在身边是宇文宸宽厚温暖的肩膀,林昔瑶很快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太后面上有些不好看。 她灿灿的看着林昔瑶,不痛不痒道:“就算能证明你是完璧之身,你被掳走之后跟那些劫匪一起……” “够了!” 这是宇文宸第一次粗暴的打断了太后的话。 这时候,他双眸赤红。 之前他还没有亲耳听见太后和顾知晓对林昔瑶辱骂的话,这时候只听这一句他就怒火中烧。 “皇祖母,慎言。” 宇文宸的周身气场瞬间冷冽无比。 太后本来就有几分心虚,被宇文宸这般一呵斥,她的颜面越发挂不住,但火气却越发上来了。 “逆子!你现在倒是来教育起皇祖母来了?” 太后气的浑身发抖。 眼看着太后跟宇文宸之间已经剑拔弩张,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举重若轻道:“太后刚刚也说了,若能证明清宁的清白,就会收回之前的话,还请太后不要食言。” 话音才落,太后双眸微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顾知晓就先道:“太后不追究了,就是给了你莫大的颜面了,你还得寸进尺了不成?” 这倒真的是给了莫大的颜面。 林昔瑶心头冷笑。 愤怒之下身子都在颤抖。 宇文宸感受到了林昔瑶的愤怒,他的怒火也被烧到了极点。 他从来都不知道向来都疼爱自己的皇祖母会有这样不辨是非咄咄逼人面目可憎的一面。 宇文宸揽着林昔瑶肩膀的手微微缩紧,再抬眸看向太后身边的顾知晓的时候,却突然间绽放出一抹笑意来。 441 屈辱 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透着冷意。 顾知晓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宇文宸会突然对她笑,就听宇文宸对太后道:“孙儿也曾听说顾家的小姐三天两头往皇宫中跑,于规矩不合便也罢了,还通常在御花园处见一些朝廷新贵,顾小姐的名声也有污点,那按照皇祖母的意思,是不是也该给顾小姐验证一下清白?” 话音才落,顾知晓面如土色。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要检验她的身子。 可明明是要羞辱林昔瑶的,怎么宇文宸一句话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顾知晓又惶恐又不安,她下意识抬手攥紧了太后袖子,梨花带雨的道:“姑奶奶,你别听殿下的,那些都是胡说八道,知晓本本分分清清白白,绝对不敢做出丝毫越矩之事。” 闻言,宇文宸眉梢轻挑,嘴角带着一抹嘲讽道:“隔三差五削尖了脑袋往东宫跑,也不算越矩?” 自从宇文宸十岁搬去东宫之后,太后身边寂寞无趣,便时常召娘家的侄孙女顾知晓进宫来陪伴。 可以说,顾知晓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何不疼惜。 如今被宇文宸这般羞辱,太后气急,怒斥道:“你是诚心想给哀家难堪是不是?那是哀家让知晓去东宫的,如何?” 宇文宸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如何,只是皇祖母既然是想让顾知晓嫁进东宫来,外面又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那为了皇家的名声,是不是也该给她验证一下清白?” 话音才落,宇文宸揽着林昔瑶的手臂收紧了些,不等太后开口反驳,宇文宸又直接用太后刚刚怼林昔瑶的话道:“莫不是顾知晓真的心虚,不敢验?如果今日这番传出去了,恐怕楚王都中顾家嫡女的名声也会彻底坏掉,再洗不清白了吧?” 这是直接用太后和顾知晓之前针对林昔瑶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让顾知晓骑虎难下。 “姑奶奶……” 顾知晓这回是真的哭了。 太后气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她指着宇文宸道:“倒是哀家一手养起来的好孙儿。” 宇文宸微微一笑,点头道:“孙儿谢皇祖母夸奖。” 言罢,宇文宸转头递给了陈嬷嬷一记凉凉的目光。 陈嬷嬷一个哆嗦,就差没有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哪里敢去得罪顾知晓! 然而,宇文宸这边是个更不能得罪的主儿。 陈嬷嬷只得转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太后。 太后左右为难。 宇文宸的手段她自然是清楚的。 若是今日不能证明顾知晓的清白,只怕他就有了拒绝顾知晓进东宫的借口。 权衡再三之后,太后决定还是顾知晓能进东宫最要紧,她拍了拍顾知晓的肩膀,语重心长又颇为无奈道:“知晓,无妨,就让陈嬷嬷看一眼,刚刚你也听你太子表哥说了,只要能证明你的清白,他也就没有理由阻拦你进东宫。” 闻言,顾知晓心头一紧,百感交集。 在面对检查身子的受辱和即将要紧东宫的欢喜中心情复杂。 “去吧。” 太后递给了陈嬷嬷一个眼神。 见状,陈嬷嬷这才催促了顾知晓进了刚刚林昔瑶去检查的后殿内室。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陈嬷嬷的话跟回禀林昔瑶时候的情形别无二致。 太后神色越发得意,她挑眉看着宇文宸道:“知晓清清白白,如今还被你逼迫检查了身子,这个侧妃你不娶也要娶。” 闻言,靠在宇文宸怀里的林昔瑶身子一僵,不过只有一瞬,下一瞬她便释然了。 因为她相信宇文宸。 他绝对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他还答应过她,此生只她一人。 林昔瑶相信他。 果然,下一瞬宇文宸胸口微微起伏,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他挑眉道:“正如皇祖母所言,今日瑶瑶被您逼迫着证明了清白,这太子妃孙儿自然也是娶定了。” 太后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宇文宸竟然是等在这里将她一军。 她眸色一沉,心头还在盘算为了将顾知晓送到太子侧妃的位置到底要不要点头同意林昔瑶的事情,就听宇文宸突然话锋一转道:“可惜,孙儿要娶的只有瑶瑶一人。” “至于顾家小姐,也并非孙儿逼迫,如今反倒因此而证明了她的清白,以后越发好婚配不是?” 宇文宸的眼角眉梢都带着一抹嘲讽。 闻言,太后怒不可遏道:“混账!你刚刚明明说,她要嫁进东宫就必得证明清白。” 宇文宸并不否认,他点头道:“是啊,孙儿是说过这句话,但孙儿并没有说她能证明了清白就一定会娶她,皇祖母误会了。” 以牙还牙,睚眦必报。 这一点上,宇文宸从不肯吃亏。 就算是太后,他也不能让林昔瑶受委屈。 虽然他不能直接对太后做什么,但对付顾知晓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太后那么疼顾知晓,也算是间接的报复回去了。 宇文宸心头的恶气这才出了大半。 “瑶瑶的事情父皇也是知道的,若是皇祖母还顾念着跟孙儿的祖孙情,跟父皇的母子情,以后就请不要再为难瑶瑶,否则的话,大家脸面可都不会好看。” “今日之事若是仁寿宫有人走漏了半点儿风声,所有的奴婢侍卫一律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铿锵冷冽,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铁血修罗,然而,一转眼,宇文宸对上林昔瑶的眸子,便深情缱绻。 “瑶瑶,我们走。” 言罢,宇文宸再不看太后一眼,直接揽着林昔瑶大步朝外走去。 “混账!” 两人走后,都能听见身后茶盏摔碎一地的声音以及顾知晓的啜泣声。 出了仁寿宫的范围,林昔瑶这才顿住了步子,她动了动身子,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了出来。 “瑶瑶,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因为对方是他的皇祖母,就算最后出了一口恶气,但她受的委屈仍旧在。 宇文宸心疼不已。 林昔瑶这会儿都还没有平复自己的心情。 如宇文宸所想,心头的那口恶气出了大半,只不过委屈仍旧在。 她平生第一次受到这般屈辱。 442 出口恶气 就算是在丞相府,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庶女李云裳的时候,也不曾有人要脱光了她的衣服检验她的清白。 当她在内室,身上的衣料落地的瞬间,她感觉自己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被人丢在了地上。 那种屈辱无以言表。 就算这会儿有宇文宸陪着她,她也很难平复自己的心情。 “瑶瑶,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要是委屈就哭出来。” 林昔瑶面色沉静如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着实吓坏了宇文宸。 他双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道:“乖瑶瑶。” 林昔瑶那颗颤抖的心尖尖儿这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将脸埋在了宇文宸的胸口,感受到他强有力的胸膛和他的温度,那一瞬间,林昔瑶泪如雨下。 被太后和顾知晓刁难的时候,她没有哭。 被她们辱骂的时候,她没有哭。 甚至被陈嬷嬷检查身子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但在面对宇文宸的时候,林昔瑶所有的防备瞬间倾塌,一时间,之前压抑的所有委屈都统统以数倍的情绪涌了上来。 转眼间,她哭成了泪人。 宇文宸心疼流泪的她。 但也知道,这会儿她要哭出来才能更好的宣泄情绪。 他只默默的抱紧了她,并不停的用温厚的大掌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温暖和安全感。 林昔瑶哭够了,哭累了,情绪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她这才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了出来。 看着他胸口被她的泪水浸染的一大片,林昔瑶垂下了眸子,有些难为情道:“我没事了。” 最压抑的一波情绪是过去了,但到底给她的打击太大,一时半会儿不能缓和过来。 宇文宸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不会有人说出去,内殿中的几人都是皇祖母的心腹,为了皇祖母的颜面,也不会说出去,至于顾知晓,她就更没脸了。” 话虽如此,但林昔瑶的屈辱感并不是来自于担心事情会被传开。 宇文宸自然是知道,但事已至此,他除了安慰别无办法。 “我知道,你放心吧。” 林昔瑶从宇文宸的手上挣脱出来,她退后一步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用送我了。” 闻言,宇文宸身子一僵。 他正要开口,却见不远处急匆匆走来几道人影,为首的正是之前为林昔瑶拖延时间的萧贵妃。 刚刚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萧贵妃听见了。 “太子,这会儿你在这里确实不合适,就让她静静吧,若是不放心,我亲自送她到承德门。” 同为女人,萧贵妃能理解林昔瑶的心情。 在她感觉最屈辱的时候,其实最不想那个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的人,是宇文宸。 闻言,宇文宸转头看向林昔瑶,见她眼睛红红的,刚刚哭的太狠了,他舍不得她继续哭。 虽然在她难过的时候,他巴不得贴在她身边,但既然想要静静,宇文宸还是选择尊重她,给她空间。 他点了点头,对萧贵妃道:“有劳了。” 不仅这件事,今日萧贵妃挺身而出的事情,宇文宸也记住了。 他话里有话,萧贵妃是个聪明人,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摇头道:“举手之劳,清宁县主本就待婉儿有恩。” 眼下林昔瑶心情不好,实在不宜多说。 萧贵妃只说了一句,便拉着林昔瑶的手款步往承德门的方向走。 林昔瑶这会儿心情不好,不想说话,萧贵妃也没有开口,只默默地陪着她。 两人一路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眼看着承德门就在不远处,萧贵妃这抬手拍了拍林昔瑶的手背,柔声道:“那日之事,是婉儿莽撞才会让县主受了委屈,实在是对不住。” 走了这一段路,林昔瑶的心情稍好了一些。 听到萧贵妃的话,她连忙摇头道:“不怪公主,她也是不知情的。” 萧贵妃抬眸对林昔瑶微微一笑,轻叹了一声,感慨道:“其实太子跟皇上很像,都是认定了一个人之后,心里就再容不下其他人。” 林昔瑶没有想到萧贵妃会给自己说起这个,以她现在的身份当然不好评价皇上,只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萧贵妃继续道:“别看皇上三宫六院,万紫千红,实际上心里只有柳皇后一人,太子喜欢县主,县主可要好好珍惜,不用为了这些不值当的事情伤神。” 萧贵妃的话几乎可以说是推心置腹,是为林昔瑶好,才这般劝说。 林昔瑶自然听的出来。 她点了点头,对萧贵妃微微一笑道:“嗯,我知道的,谢谢贵妃娘娘。” 闻言,萧贵妃拍了拍她的手,轻笑道:“你空了就常来重华宫坐坐,婉儿的脚伤还没好彻底,我硬将她关在重华宫,可把她给憋坏了,你多来陪陪她,迟早是一家子,以后也该多照应才是。” 萧贵妃已经放下了身段,以她的身份对林昔瑶说这样一番话,可以说的上是带着几分讨好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宇文婉。 以宇文宸对林昔瑶的看重程度,宇文婉若跟林昔瑶交好,将来林昔瑶就是宇文婉最大的靠山。 她终有百年的一天,有林昔瑶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照应,萧贵妃也是放心的。 林昔瑶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萧贵妃的心思,她也确实是喜欢宇文婉的纯粹和良善,当即就应了下来。 眼看着就到了承德门,就见门外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车架上显国公府的标志格外明显。 看到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显国公府嫡女刘娇,便下意识拉了拉林昔瑶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刚刚我有眼线来报,顾知晓之所以会将这件事捅到太后那里去,是被一个宫女撺掇的,那个宫女是显国公府安插在仁寿宫的桩子。” 问题一下子就明朗了。 林昔瑶双眸微微眯起,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如娇花般娇美的刘娇,她的眼底也下意识染了一层寒气。 显国公府里能处心积虑的对她的,除了心思深沉的这位,林昔瑶不做其他人想。 再联系之前她在福源楼被掳走的事情跟刘娇也脱不了干系,一时间,林昔瑶心头的怒火燃到了极点。 443 安慰 萧贵妃叮嘱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林昔瑶来的时候没有带丫鬟,这会儿身边只跟着萧贵妃指派送她回府的两个大宫女,她提起步子带着两个宫女就直接朝着刘娇走去。 刘娇一下马车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林昔瑶。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眼底蔓延过一层冷意。 这女人怎么没事? 不过也只是一瞬,再抬眸的时候,刘娇看向林昔瑶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笑意和纯良。 “阿娇给清宁县主请安。” 刘娇笑颜如花,面上一片娇憨和纯粹,仿佛真的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林昔瑶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直直的看着刘娇道:“今日仁寿宫的事情,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吧。” 她开么见山,刘娇反倒是一怔。 不过只是一瞬息的功夫,她眼底已经带上了一抹恰到好处的诧异和不解道:“仁寿宫的什么事情?县主在说什么?” 然而,林昔瑶根本就没有错过她面上任何表情变化。 只是那一瞬,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她没有回答刘娇,而是抬手就给了刘娇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在刘娇脸颊上炸响。 这里是承德门,门口都是禁卫军,外面不远处还有守卫以及出入宫内的人。 见到这一幕,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围观,却也已经都在暗中窥探。 “你!” 刘娇被打的一愣,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假面具,她一脸委屈的看着林昔瑶,泪意盈盈道:“县主,你打我?为什么?” 话音才落,林昔瑶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在另外半张脸上,比之前那一巴掌更脆,更响。 刘娇身后的两个丫鬟和马车边上的护卫要过来,却被林昔瑶一个冷冽凶狠的眼神跟制止了。 她蓦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刘娇的衣领,无视她虚伪的面具,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刘娇,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都知道了,你不觉得你这般惺惺作态看在我眼里就像是跳梁小丑吗?” 闻言,刘娇浑身一怔。 她虽然精于算计,但到底是娇生惯养出来的闺阁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像林昔瑶这般舞刀弄枪不在话下。 林昔瑶一把抓着她的衣领,就让她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只能咬牙切齿的瞪着林昔瑶。 “林昔瑶,你敢打我!” “就算你是县主或者已经是太子妃又如何,我是显国公府嫡女,如何能让你这般当众侮辱了!” 刘娇向来都是以娇滴滴的模样示人,这般歇斯底里的还是第一次。 林昔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一点儿都没有将刘娇的威胁放在眼里。 相反,因为刘娇的这句威胁,她越发攥紧了几分。 “你去告啊,告诉你父亲,你祖父,最好闹到朝堂上,就算我再不占理,我也有皇上和太子护着,你呢?当街被人掌掴,颜面扫尽,我倒要看看你们显国公府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林昔瑶看准了刘娇爱惜颜面,绝对不好意思将挨打的事情告发出去。 而且,这件事一旦闹大,就会牵涉到仁寿宫今日的事情上,牵涉到太后顾家,最后闹开了,所有人颜面不好看也就罢了,待查到刘娇就是这罪魁祸首的话,她也就彻底得罪了太后和顾家。 林昔瑶吃准了这一点。 她这会儿儿气到了极点,算准了刘娇不敢声张,就再不会客气,就这样直接打了她两巴掌。 打了之后,林昔瑶犹不解气。 林昔瑶松开了刘娇的衣领,朝刘娇走近了一步。 她本就比刘娇还高了半个头,突然靠近,就这样垂眸看着刘娇,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来。 “刘娇,你处处针对我,各种用心计,我之前没有跟你计较,不是因为我怕了你,而是我根本就没有将你放在眼里,人都是有忍耐底线的。”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耐你何?”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冷笑了一声,笃定道:“有我在,你就彻底死了进东宫的心吧,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嫁给陈王吗,我可以成全你。” 之前她没有插手刘娇的事情,是不屑,也是懒得动手,今天她被人欺负到了这个份儿上,断然没有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的道理。 林昔瑶上前一步,直接用肩膀撞了刘娇一个趔趄,就再不看刘娇一眼快步往前承德门方向走去。 她才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初十就来到了马车边上,对她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刚刚让人传来了消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言外之意,不会轻饶了刘娇和一众相干的人。 然而,林昔瑶这会儿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 她嘴角轻扬,浅笑道:“其实,你可以告诉他,直接给刘娇和宇文昊赐婚就是了。” 宇文昊并不愿意娶刘娇,这一点林昔瑶之前就有所耳闻,而且在宇文宸设计自己重病不治这个局的时候,显国公府也没有如永宁侯府那样迫不及待的跟二皇子结亲那般,当时那种局面下,但凡这两边有一方有意,这亲事早就定了。 反正刘娇已经厌恶了宇文昊,现在是想尽办法往东宫钻营,林昔瑶偏偏要让她嫁给宇文昊,让宇文昊跟她相看两厌。 林昔瑶都能想象到刘娇接到旨意时候的表情了。 初十听罢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林昔瑶前脚才回了将军府,后脚初十就传了消息过来,事情已经办妥。 林昔瑶心口的那一股恶气这才去了大半。 而这时候,气的直跳脚的就是刘娇了。 在承德门被林昔瑶那样一番羞辱之后,她哪里还有心情去凤仪宫。 本来她去凤仪宫也只是为了打探仁寿宫的情形,她甚至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林昔瑶受辱的消息了。 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听见,自己却被侮辱了一番。 而且把柄被人拿在手上,这亏也是哑巴吃黄连。 刘娇气急败坏的回到了显国公府,前脚才进前厅,后脚圣旨就到了。 444 出气 当听到太极殿的传旨太监捏着公鸭嗓读了那一道赐婚的圣旨的时候,刘娇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 整个显国公府一片喜气洋洋。 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已经年过花甲的显国公刘振南都为孙女感到高兴。 “阿娇终于可以嫁给心上人了,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显国公世子,也即是刘娇的父亲刘锦程也是一脸疑惑,他不解道:“莫不是害羞?” 刘娇垂着眸子,那双眼睛里差点儿就要落下泪来,她握着那圣旨,感觉犹如千斤重。 之前一直在想着各种办法拖延,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的皇后最近一段时间也没有再给她施压,她本以为可以再拖一拖,等到…… 可谁曾想事情竟然败在了林昔瑶的手上。 不仅宇文宸听林昔瑶的,现在就连昭庆帝都听她的! 前脚才威胁她说会成全她,她还不怎么相信,结果这圣旨来的又快又突然,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刘娇欲哭无泪。 尤其是在听到自家祖父,显国公喃喃自语道:“这圣旨怎么来的这么突然?你们最近在皇上面前念叨了吗?” 刘娇想死的心都有了。 **** 林昔瑶回了海棠院,林昔兰在等她。 虽然心情好了不少,但到底之前经历了大起大落,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这会儿眼睛都是红肿的。 “阿姐,怎么了?”林昔兰担忧不已,连忙迎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关切道:“可是在太后那边受委屈了?” 林昔兰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林昔瑶之前才过去的那一股子委屈劲儿又上来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越发矫情了。 以前是李云裳的时候,在丞相府除了阿娘没有人关心,而阿娘身子弱,她不能让阿娘担心,所以这些年来无论多委屈吃多少苦她都能坚强的抗过来。 她很少在人前流泪,就算受了委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也会很快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抱着伤口悄悄落泪,不让任何人看见。 可是现在,有了宠着她的宇文宸,有了跟她推心置腹的林昔兰,林昔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从硬朗坚定的性子变成了风吹就倒的柔弱小姑娘。 一提起来就委屈的不行。 “阿姐,怎么了?” 林昔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林昔瑶的眼睛又湿润了,一时间手足无措,最后只得抬手拥住了她的肩膀,想要给她慰藉。 林昔瑶的委屈也只是那么一下下,是因为看到了林昔兰。 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再对上林昔兰那双担忧眸子的时候,林昔瑶发自内心的一笑道:“我没事了,之前确实有点儿委屈,不过我都让那个给我委屈的人,更委屈了。” 所以,这一波,她一点儿都不亏。 这样一想,林昔瑶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听她这么一说,林昔兰这才放下心来。 她拉着林昔瑶在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垂眸的时候看到她掌心被指甲嵌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林昔兰惊呼道:“阿姐!” 话音才落,院外一道月白色身影一闪,转眼间就来到了两人面前。 宇文宸到底是没有忍住,之前初十派人捎信的时候,他就一起过来了。 只是想着林昔瑶要一个人静静,暂时不想面对他,所以宇文宸这才在暗处,一直都忍着。 这会儿一听到林昔兰的惊呼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忘记了林昔瑶掌心里还有伤口,还没上药呢! 445 还回去 宇文宸的突然出现吓了林昔兰一跳。 好在她反应够快,这才没有惊呼出来。 “姐……姐夫……” 林昔兰本来要去拉林昔瑶的手,但在看到宇文宸的那一刹那,林昔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刚刚宇文宸的面色黑的可怕,而且专注力全在林昔瑶一人身上。 林昔兰心有余悸的叫了一声姐夫,便道:“我去给阿姐熬点粥来。” 随便找了个借口的林昔兰转身就走了,把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了这两人。 待林昔兰前脚走,宇文宸就招来了初十递上了金疮药。 他亲自给林昔瑶涂抹着,那般小心翼翼的动作和神态让林昔瑶的心没有来由的一软。 “还疼吗?” 宇文宸对着林昔瑶伤口的位置轻轻的呵着气。 这点儿小伤口对于林昔瑶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她没有那么娇气,还有更重的伤都受过。 如果没有被宇文宸或者林昔兰注意到,她甚至连上药包扎都省了。 这会儿被宇文宸一问,她倒觉得有些疼了。 林昔瑶鼻尖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宇文宸以为她还在委屈,连忙道:“瑶瑶,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有提前跟皇祖母那边打招呼,我没有想到皇祖母竟然会偏听偏信。”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伤害已经造成,宇文宸只想着该如何弥补林昔瑶。 “这怎么能怪你呢。” 林昔瑶鼻尖酸涩,摇了摇头,那泪水就跟着滚落了下来,正好打在宇文宸的手背上。 其实也没有多委屈,只是在宇文宸面前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越发的矫情起来了。 以前林昔瑶不懂得什么叫做恃宠而骄。 现在她觉得,这个词语用在自己身上最为贴切。 看到面前宇文宸担忧心疼的眼神,林昔瑶心头剩下的那一丝丝委屈也在对上那样的眼神的一瞬间荡然无存了。 现实已经这般圆满了,她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之前,她口口声声说着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要配得上宇文宸和太子妃的位置。 可是今天才这种小事情,她就委屈的不行。 开始的时候,她是钻了牛角尖,一门心思的想着的是自己的委屈,这会儿林昔瑶从那委屈中走出来,再看今天的这一遭,那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就如她对林昔兰所说,让她委屈的人,她和宇文宸都还了回去。 所以,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这样一想,林昔瑶心头压着的石头落地,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眸看向宇文宸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带上了一抹轻松的笑意。 “我没事了,你放心。” 闻言,宇文宸将信将疑,他怕林昔瑶是在宽慰他,但见林昔瑶的神色确实放松了不少,宇文宸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阿宸。” 林昔瑶下意识握住宇文宸拉着她的手,轻叹道:“我发现,我越来越依赖你了……” “以前,我性子坚韧,就算受了委屈,也会躲起来自己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哭,天大的委屈,转身就会忘记,因为我潜意识里知道,除了阿娘,没有人会在意,而我又不想让阿娘担心,所以,我觉得以前的我是坚强的,可是现在……” “你一问起我来,我就越发的委屈。” “我是不是越来越矫情了?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矫情。” 林昔瑶不太喜欢自己这样的小矫情,她觉得自己应该比之前更强大更坚韧才对。 结果,却越活越回去了。 这样很不好。 她心头郁闷,便直接对宇文宸说了出来。 听到这一番话,宇文宸忍俊不禁道:“我巴不得你多依赖我一点。” “瑶瑶,你肯在我面前矫情,肯在我面前放下你的坚韧,才说明你的心是对我敞开着的,会在我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的小矫情?” 他巴不得将这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来成全她所有的小矫情。 宇文宸说的情真意切。 林昔瑶听的分明。 心头的暖意一阵胜过一阵。 明明这会儿宇文宸还什么都没做,但他一番话,一个深情缱绻的眼神,就已经让林昔瑶红了脸颊。 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下,林昔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两人连更亲密的动作和暧昧都有过,可是林昔瑶依然难为情。 她松开了宇文宸的手,转过了身去,侧着身子对着他道:“你现在说的倒是好,等以后把我娶回去了,恐怕日子久了就会嫌弃了。” 她明明知道宇文宸不是那样的人,可依然忍不住要怼他两句,潜意识里想要听到他更多的回答。 宇文宸抬手将她拉在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林昔瑶感觉他胸口强有力的跳动声。 “除非这里不跳动了。” 言罢,宇文宸弯下腰来,垂眸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印在林昔瑶的额头。 林昔瑶的脸更红更烫了。 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这会儿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 “好了,你……你可以走了……” 宇文宸的温柔让她不知所措。 在遇到宇文宸之前,没有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该真么面对心上人的林昔瑶总是手足无措。 宇文宸轻笑了一声,他的目光温柔似水,在林昔瑶的面颊上流连,万分不舍,“我确实该走了,案几上还压了好多天的折子,父皇身体不好,事情又都很紧急,耽搁不得。”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正事要紧。 而且,要是在跟宇文宸在这里厮混下去,她不知道这厚脸皮的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林昔瑶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起来,叮嘱道:“你快去吧,这两日我也刚好要为阿兰的事情张罗呢。” 宇文宸点了点头,见林昔瑶状态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他这才转身离去。 待宇文宸前脚走,林昔兰后脚就回了海棠院。 一进门,林昔兰就忍不住关切道:“阿姐,你今天怎么了?” 林昔瑶怕她担心,只简单的说了两句在太后那边的事情,便转移话题道:“阿兰,过几天我想在府里办一场宴席,邀请一些世家贵女过来,顺便再邀请几个家世和名声都不错的少年郎。” 446 她的小矫情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林昔兰就是一怔。 “阿姐,你这是……” 林昔兰才说了两个字,脸颊就已经成了一片绯色。 显然已经猜到了林昔瑶的意思。 林昔瑶拉着她的手,开门见山道:“爹娘都已经不在了,如今我的亲事也已经定下,我自然要为你张罗,等年底我及第之后,太子那边应该就会定下婚期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将军府里,我怎么能放心。” 闻言,林昔兰的脸色越发红了起来。 她双手绞着帕子,垂眸不敢看林昔瑶的眼睛,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别担心,我只是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如果人品和家世都不错,再挑出来让你瞧瞧,最关键的是你喜欢,你若是喜欢了,家世也是不打紧的。” “如果你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咱们再瞧瞧,阿姐不会强迫你。” 比起那些父母之命,林昔瑶对林昔兰的婚事简直可以称得上开明。 林昔兰红着脸,好半天才道:“阿姐,我还不想嫁人……” 林昔瑶只当她是害羞。 她拉着她的手,笑道:“傻姑娘,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嫁人,遇到合适的,咱们可以先定下来,等你及第之后再成婚,姑娘家迟早要嫁人的,阿姐可舍不得看着你孤孤单单的一辈子。” 闻言,林昔兰蓦地抬起了头来。 她在紧张之下,就会下意识咬着唇,这会儿下唇角都有些红肿了。 “阿姐……我……” 林昔兰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昔瑶一开始以为她是害羞,可渐渐的,发现这神态不太对。 她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你有心上人了?” 闻言,林昔兰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阿姐,我就是还没想好……” 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林昔瑶也不催她,她只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们又不着急,慢慢看吧,宴席的帖子我已经让人送下去了,就当是跟那些贵女们联络一下感情,扩大一下你的交际圈,我以后若是嫁进东宫,就不能跟你天天在一起,你也要有自己的朋友不是?” 林昔瑶句句话都在为林昔兰打算,林昔兰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关心。 “那……好吧。” 林昔兰似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用力点了点头。 见她终于想开了,林昔瑶会心一笑。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林昔兰陪着林昔瑶吃了一碗小米粥这才回去。 在宫里头才待了半天的功夫,林昔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疲惫到了极点。 她也没有心思再练功了,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倒头休息去了。 这一夜宇文宸没有来,东宫书房一整夜灯火通明,直到天亮。 林昔瑶一晚上倒是睡的安稳。 昨天的心情乱七八糟的,睡了一觉之后,林昔瑶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当然,如果今天不是宇文铭跟王采薇大婚的日子的话,她的心情会更好。 林昔瑶之前还想着要不要送个什么礼去膈应一下这两人,不过回到楚王都,见了宇文铭之后,她就没有这个打算了。 她懒得费那翻心思。 就如宇文宸跟她说的,宇文铭迟早是要收拾的,现在顶多让他多活跃几天。 有那闲工夫,倒不如自己关起门来练功来的重要。 不过,林昔瑶也没有练成功夫。 林昔兰想去寒山寺上香,不知道是昨天林昔瑶的话让她想了太多,还是别的原因,一早上她就顶着一双黑眼圈来说要带着丫鬟去寒山寺。 林昔瑶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出门,就算有侍卫跟着她也不放心。 姐妹俩一起出了将军府,上了马车就直奔城外。 林昔瑶今天没有打算去掺和宇文铭的婚嫁,但事情就是有这么巧。 当他们的马车在驶入百福大街的时候,还没走到前面十字路口,就已经听到了一阵喜乐声。 声势浩大,沸反盈天。 百福大街的老百姓自发的站在了两边等着围观。 迎亲的队伍刚过了十字路口,就碰到了林昔瑶所在的马车。 往日里百福大街路面宽阔,可以容三车并驾齐驱,但今日两边沾满了围观的百姓,一辆马车通过都算勉强,更何况迎亲的队伍场面更大了些。 “二皇子?” 马车才一停下,林昔兰掀起了一角车帘抬眸看去。 林昔瑶透着那一角缝隙,正好看到坐在戴着大红花绸缎的汗血宝马上宇文铭的身影。 在林昔瑶投去目光的一瞬,宇文铭也向她看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皆是感慨万千。 林昔瑶是没有多少惋惜,不过亲眼看到曾经对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转身娶了别人,心情到底是有些膈应的。 只是也只是那么一点点罢了。 撇开那一点点的不痛快,林昔瑶甚至还有些庆幸。 如果不是宇文铭的欺骗和利用,她又怎么能有机会遇到宇文宸? 世事难料。 比起林昔瑶的平静感慨,宇文铭却觉得心头堵得慌。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冲过来质问她。 到底是不是李云裳。 那个曾经他真心想娶的姑娘。 若非当初母妃的逼迫、永宁侯府的施压,他又怎么会转而走近王采薇。 在那一张赐婚的圣旨落下之前,他甚至还在想着,就算他逼不得已娶了王采薇,那也是暂时的,等他将永宁侯府的势力掌控在手就立即娶她。 可以先委屈她做侧妃,等他成功上位之后,就立即踹掉王采薇为她正名。 但那也只是他想当然罢了。 他没有想到,母妃竟然设计丽妃去求了赐婚的圣旨,父皇要将她赐婚给老八。 他对她的爱是绝对占有的,是嫉妒的。 所以,他怎么能容忍她嫁给别人,在别人身下玩转承.欢。 嫉妒和疯狂的醋意,再加上母妃当时的一番话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话一出口,他其实就后悔了。 那命令下达还不到一刻钟,他立即转身不顾一切的跑去丞相府,想要阻止鬼刀的出手。 但是,已经晚了…… 447 一眼万年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 宇文铭觉得自己可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从小到大,他被母妃灌注的理念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择手段。 为了那个位置,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 所以,一开始,他也自欺欺人的觉得不过是一时心动的女人罢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抛到脑后的。 事实上,并非如此。 多少次午夜梦回,无论是清醒还是迷茫,总能见到她的身影。 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甚至往日里不曾注意的细节都清晰无比的在脑子里浮现。 尤其是在见到林昔瑶之后,那种感觉越发强烈。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但那种强烈的感觉让宇文铭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李云裳。 心头蓦地划过一阵熟悉的痛楚。 宇文铭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缰绳。 这时候,身边的亲信低声道:“殿下,那将军府的马车突然冲过来了,这会儿围观的群众太多,要不要属下带人去驱散了,或者让他们先慢慢退后?” 闻言,宇文铭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摇了摇头道:“我们往后退几步。” 他们往后一点便是十字路口,自然再好不过。 但问题是,婚嫁的队伍不能退。 退了不吉利。 “殿下,这……不合规矩……” 身边的亲信在提醒他。 宇文铭一点儿都不想在乎那狗屁规矩,甚至连王采薇、永宁侯府他都不想在乎。 他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却见将军府的马车突然开始慢慢往后退了。 宇文铭心头苦涩,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候,林昔瑶哪里会注意到他的表情。 她之所以让人慢慢的退,也不是为了给宇文铭或者永宁侯府的面子。 她是不想落人口舌。 人群虽然拥挤,但马车也不是一点儿都退不开。 初十带着几个护卫已经下车去驱赶人群了,很快就留了一条小路出来。 “阿姐,你是不是很讨厌二皇子?” 林昔兰在林昔瑶身边,将刚刚林昔瑶眸子里的不屑看的分明。 以前也是在寒山寺的时候,她见林昔瑶每次遇到宇文铭的时候状态都不对,那会儿她还怀疑阿姐是不是喜欢二皇子。 现在看来,肯定不是的。 但她记忆中,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瓜葛和冲突才对。 “他那样的人,也不值得我讨厌。” 林昔瑶淡淡的丢下这句话,就转头看向了窗外,再不看那迎亲的队伍一眼。 马车退到后边不远处的小巷子口,宇文铭的迎亲队伍这才顺利通过。 在经过将军府的马车的时候,宇文铭转头深深的隔着那车帘看了一眼。 似是想透过那厚厚的竹帘看清楚里面坐着的女子的神情。 其实,不用看他也能猜到,这时候她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便是带了一抹嘲弄之色。 然而,他依然不甘心。 “多谢清宁县主。” 宇文铭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头的那一股子痛楚压了下去,朗声隔着竹帘对马车上的人打招呼。 林昔瑶连帘子都没有掀,只淡淡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是殿下跟王小姐大婚的好日子,既然遇见了,我就在这里祝两位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说着祝福的话,林昔瑶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儿喜气。 她的语调平淡的让人感觉像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 虽然不够亲和,但也让人找不出错来。 唯有宇文铭能听出来这一番话里的嘲讽。 他心底一沉,之前的痛楚又翻了一倍,这会儿连表情都难以掩饰了。 情绪愤懑到无处发泄之下,宇文铭甚至都没有回敬林昔瑶直接打马离开。 林昔瑶眼看着送亲的队伍也迅速跟着宇文铭离开了,刚刚还喧喧嚷嚷的百福大街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她们再一次朝着寒山寺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走在寒山寺脚下的石阶上,林昔瑶不由得想起上一次来到寒山寺的情形。 在寒山寺后山桃花坞里,她被宇文宸用石子砸了脑袋。 面对他的调戏,她又气又囧又惊慌失措。 如今,寒山寺依旧,只是人的心境变了,再回想起那一幕幕往事,林昔瑶心头浮现的就只有羞涩和甜蜜。 “阿姐,你在笑什么呢?” 林昔兰一转头,就看见林昔瑶嘴角含笑的模样,下意识道:“对啊,我记起来了,我们在后山遇到的那个登……美男子是姐夫对不对?” 登徒子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林昔兰反应极快连忙改了口,末了还对林昔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见状,林昔瑶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发现,从黎山书院回来的林昔兰不但周身气质变得阳光了,性子也明媚了不少。 “看来,黎山书院确实是个养人的地方,等我闲下来了,也去走一遭。” 林昔瑶随口那么一说,林昔兰的脸颊却红了起来。 “那地方确实很好。” 林昔瑶只顾着看脚下的台阶,没有看到林昔兰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的表情。 两人相携上了寒山寺。 在大雄宝殿里,林昔瑶十分虔诚的上了一炷香。 以前她不相信这世上有声明,但自她重生之后,就对这些多少怀着一些敬畏。 连重生这种荒诞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了,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在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之后,林昔瑶在心里默默的许了一个愿望。 不管那一日在汉江码头见到的中年美妇到底是不是阿娘,她都希望能有机会再让她见一面。 就算不是阿娘,再让她看到阿娘的模样也好。 这个念头才从心里冒出来,林昔瑶鼻尖酸涩,差点儿就要落泪。 一番祈祷的动作之后,林昔瑶却没有看到林昔兰的身影。 问身后的水仙和芙蓉,才知道她到外院禅房求签去了。 林昔瑶提着裙摆正要跨过高高的门槛儿找过去,就见到一穿着华贵的美妇人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迎面走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林昔瑶也没多关注,就要走自己的路,就见那美妇人突然叫住了她。 “清宁县主?” 闻言,林昔瑶顿住了步子,这才认真朝她看过去。 448 心境不同 刚刚只匆匆一瞥,林昔瑶没怎么细看,就已经觉得这女人很美。 听到她的声音,林昔瑶这才转头认真打量她。 但见她云髻高盘,双眸犹如秋水潋滟,眉宇间自带了一种成熟的风韵,但她身上又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让人不敢轻视半分。 林昔瑶面上带着从容得体的笑意,对她微微一笑道:“您是?” 美妇人温婉一笑,周身上下仿似都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尚未开口,她身边的嬷嬷已经开口道:“这是宁王妃。” 宁王妃? 林昔瑶的脑子转的飞快,紧跟着宁王妃这三个字一起冒出来的词语就是宇文楠。 宁王世子宇文楠,就是宁王妃所出的宁王嫡子。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林昔瑶再看她的容貌,便恍然大悟了。 难怪宇文楠有那般好的一副容貌,看来是遗传了他母妃了。 心里的感慨也只是一瞬,林昔瑶连忙上前见礼道:“清宁见过王妃,刚刚是清宁眼拙,竟没认出王妃来。” 宁王妃一般都是跟着宁王在封地,只有在年关的时候跟着宁王进京朝贺才会出现在楚王都。 这时候怎么会在城外寒山寺?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宁王妃微微一笑,连忙上前搀扶起了林昔瑶,浅笑道:“我母亲六十大寿,月前王爷特意上了折子给皇上,这才求了个恩典,早几个月回京,刚巧今日天色不错,我便拉着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来这寒山寺拜拜,都听人说寒山寺求姻缘是极好的,这混小子是个混不吝的,心总是飘着的,我只盼着能早点找到个能让他收心的。” 宁王妃口中的不成器混不吝的,指的自然是流连花丛的宇文楠。 以前林昔瑶在不知道宇文宸的真实身份的时候,还差点儿将他认错成了宇文楠。 所以之后她每次一见到宇文楠,就会想起曾经的尴尬。 听着宁王妃数落宇文楠,林昔瑶作为晚辈自然不好开口,只好在旁边陪着笑意,随口答道:“世子风华无双,恐怕很少有姑娘能配得上。” 其实,林昔瑶心里想说,到底是谁家姑娘倒霉要嫁给那个登徒子。 她虽然嘴上说宇文宸是登徒子,但宇文宸却只对她如此,而且也是爱人之间的暧昧和调、情罢了,宇文楠就不同了。 林昔瑶虽然没有专门去打探这人,但也听说了不少他的风流韵事,这人可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潇洒风流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那一副姣好的皮囊和一声风流倜傥的气质,也确实赢得了一片闺阁少女的芳心。 “哎,只要人家能看得上他,我就要烧高香了。” 宁王妃实话实说的模样。 言罢,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一脸惊艳道:“难怪是太子看上的人儿,竟然这般标致,你们这婚事什么时候定下来,可得赶在年前,我也好来讨杯喜酒喝。” 闻言,林昔瑶脑壳疼。 这宁王妃的思维跳跃会不会太快了? 前一瞬还在说她儿子,后面连个转折都没有就直接落到了她的身上。 林昔瑶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又是跟太子的婚事,在外人面前,她自然不能开口应允什么,只灿灿的笑道:“王妃说笑了。” 说话间,她已经红了脸颊。 宁王妃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也没有继续追问,她一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不满道:“那臭小子呢?刚刚还跟着我的呢,说好的要跟我拜菩萨,转身就没了影,好歹也来拜见一下他未来嫂嫂。” 言罢,她左手边的一个嬷嬷连忙起身对林昔瑶行了一礼,这才答话道:“回王妃的话,刚刚世子爷听说后山有一块三生石,想去看看新奇。” 其实宇文楠的原话是——烧香拜佛的简直无聊透顶,倒不如去后山透透气。 当着林昔瑶的面,这老嬷嬷自然不能说实话。 但林昔瑶已经投过她看向宁王妃的眼神看出了端倪。 她看破不说破,只含笑对宁王妃道:“据说那三生石确实灵验,世子爷去看看也好。” 灵验不灵验的不重要,倒是她当初跟宇文宸就曾在那三生石边见过面。 不过,当初到底是偶然,还是他刻意接近她,林昔瑶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一想,林昔瑶觉得下次再见宇文宸很有必要问问当初他到底是怎么注意到自己的,有没有刻意制造机会见面。 林昔瑶正走神,就见宁王妃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亲昵道:“对了,那臭小子生性放荡不羁,在楚王都可没少惹祸,以后还得县主多多照应才是。” 虽然林昔瑶现在只是个县主,宁王妃的身份远远高于她。 但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差不多就已经定下了,将来即便是宁王妃见到她也要行礼。 未来的太子妃,也就是将来的一国之母,宁王妃跟她联络好感情,说两句好话,将来也是一层关系保障。 林昔瑶既不应下,也不拒绝,只含笑继续打太极道:“王妃说笑了。” 言罢,她抬眸扫了一眼前面的回廊,依然没有看到林昔兰的身影,按理说她跟宁王妃在这里磨嘴皮子这么长时间了,她也该解好签了,却半天不见人影。 林昔瑶眉梢微微一皱,转头对宁王妃道:“我那妹妹去找禅师解签了,我去寻寻她,就不打扰王妃进香了。” 宁王妃点了点头,含笑送林昔瑶离开。 林昔瑶才走了两步,却听身后的宁王妃突然道:“对了,县主,你那妹妹年方几何?可有许过人家?”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头都要炸了。 这宁王妃,不是将主意打到了林昔兰的身上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昔瑶心头不悦,面上的笑意也淡去了几分,她转头来对宁王妃皮笑肉不笑道:“不曾,不过我那妹妹性子孤冷,遇事有自己的看法,未必肯听我们的,再者太子也说以后她的婚事需得征询她的意见,只怕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搀和。” 林昔瑶这是在委婉的告诉宁王妃,宇文楠不合适。 她用宇文宸做挡箭牌,既是全了宁王妃的面子,也是在让她知难而退。 宁王妃也是个聪明人,闻其弦而知其意,她微微一笑道:“姻缘讲究一个缘字,急不得的。” 林昔瑶含笑点头表示赞同。 见宁王妃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她这才转身去寻林昔兰。 林昔瑶去了禅房,却并没有看见林昔兰的身影,问了两个小沙弥,只隐约猜测可能是去了后山。 林昔瑶一想到宇文楠也在后山,顿时头皮发麻。 林昔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别被宇文楠个登徒子给拐骗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昔瑶提起裙摆快步朝后山走去。 林昔瑶有一点没有猜错,林昔兰本来是去禅房找禅师解签的,恰巧禅师不在,她想着阿姐还有一会儿功夫,便起身去了后山找三生石。 然后,果然在三生石遇到了宇文楠。 彼时,宇文楠懒散的靠在一棵歪脖子桃树上,正仰头看着天上渐起的雾霭。 微风徐来,带来了一阵难得的清凉,桃枝轻晃,有了几分困意的宇文楠下意识一抬手,正打算伸个懒腰,却在抬手间蓦地看见一容貌昳丽的女子款步从桃林深处走来。 她穿着一袭粉色衣裙,在碧绿色桃枝蔓蔓的映衬下,就如一朵盛开的桃红。 有风拂过,裙裾随风飞舞,给她娇俏的容颜又添了几分飘渺的仙气。 宇文楠流连花丛,见过各色的美人。 或妖冶魅惑的,或娇俏可人的,或端庄娴静的,还是头一次看到气质这般出众还自带仙气的小姑娘。 更为难得的是,这小姑娘的眼角眉梢间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粹和天真。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似清可见底的亘古幽潭。 这天地间所有的污垢和不堪,在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都会自惭形秽,无所遁形。 只一眼,宇文楠的心都蓦地一慌。 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就要从胸口溢了出来。 他还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只愣愣的看着迎面走来的小仙女,甚至都忘了自己刚刚是要做什么。 林昔兰一开始只是想来三生石拜拜。 毕竟,阿姐和姐夫就是在这三生石边结下了一段佳话,她想着自己心底那不能言说的秘密…… 顿时,脸颊烫的厉害,一抹绯色自双颊晕染开来。 那绯色如酒,直接看醉了那棵歪脖子桃树上的某人。 “噗通!” 宇文楠一个不察,身下的桃枝咔嚓一声断了,他整个人直接从桃树上跌落了下来。 眼看着都要砸到地上,他心头一慌,念着小仙女就在底下,这样一来,他可能会直接砸在人家面前。 强大的自尊心和骄傲迫使向来不学无术不懂功夫的宇文楠在半空中发挥极致的扭转了腰身。 他不止一次看到那些功夫高手在他面前各种飘逸洒脱的身影。 平时宇文楠懒得琢磨这些,这时候从树枝上掉下的一瞬,他的脑子转的飞快,竟鬼使神差的记起了那些高手们在空中翻转的动作。 449 宁王妃 但可悲的是,人家有轻功傍身,而他,什么都没有。 用了同样的动作之后,换来的却是腰际咔的一声脆响,转而便是腰上的剧痛伴随着身体砸在地面上的剧痛。 掉落的前一瞬,宇文楠本想着还能稳住了身形,如那些高手们一般在小仙女面前来一个俊逸洒脱的落地,他甚至都已经脑补了小仙女惊讶又崇拜的眼神。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俊逸洒脱是没有见着,当腰际的剧痛传来,宇文楠才知道平时偷懒耍滑头的下场有多惨。 他的腰闪了。 不仅如此,当他忍着痛一抬眸,就对上低头一脸惊诧看向他的小仙女那双纯净的眼神的时候,宇文楠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一刻,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一个词语,雪上加霜。 早知道,倒不如为了耍帅要硬着头皮在半空中学人家扭腰翻身了,那样顶多是摔倒了,他还能爬起来。 哪里像现在这样,明明小仙女就站在眼前,他却只能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地上。 宇文楠不想活了。 “公子,你没事吧?”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宇文楠心尖儿直打颤。 他动了动身子,想着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站起来,但奈何闪了腰也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才稍微一动,撕裂般的痛楚就从腰际传来。 从小都是被金娇玉贵的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宇文楠第一次痛成这样,要不是有这小仙女在这里,他几乎要痛呼出声。 怪只怪他刚刚觉得烦,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这会儿身边连个搀扶他的人都没有。 宇文楠的脸色越发难看。 林昔兰见他迟迟不开口,面色也有些苍白,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她垂眸关切的看着宇文楠道:“我看公子衣着不凡,你身边的随从呢?可要我差人带信?” 她身边只带了夏雨一个丫鬟,就算加上她,两人也不可能将面前身材伟岸的男子搬动,而且有男女有别横亘在这里,林昔兰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阿姐考虑,若是对她的名声有损,到时候被有心之人拿来编排阿姐可就不好了。 所以,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要上前搭把手的冲动。 宇文楠一脸尴尬,他倒也没有奢望得到小仙女的搀扶,事实上,若是这时候小仙女过来搀扶他,只会让他觉得更难堪。 “我家仆人就在前面路口,劳烦小仙女派人唤一声。” 宇文楠心里就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像个小仙女,自然脱口而出了。 结果,林昔兰一听,面上划过一抹尴尬,她也不辩解,只脸颊泛起了一抹红晕。 “那……”她看了看身边的夏雨,若让夏雨去叫他的仆人,就留下了她一个人面对一个陌生男子。 到底不太妥当。 林昔兰想了想,便道:“夏雨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 闻言,夏雨连忙道:“小姐,奴婢跟您一起去吧。” 夏雨自是不放心林昔兰一个人去。 宇文楠别的本事没有,在花丛中流连久了,对小姑娘的心思却是能一猜一个准儿。 他连忙伸出还能动弹的手,摆了摆,一脸认真道:“你们去吧,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虽然他巴不得多看小仙女几眼,但以他现在的尴尬的处境来看,小仙女还是先离开的比较好。 他不想再用这样尴尬的姿势继续丢脸下去了,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林昔兰听到他这么说,便稍稍放心,她点头道:“那你不要着急,我们很快便回来。” 言罢,她看了夏雨一眼,两人快步朝着宇文楠所指的那个路口而去。 走到了桃林尽头,在那路口果然看到两个护卫。 林昔兰简短的说明了来意,那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对方一瞬,又转头看向林昔兰,似乎是在想着她这句话的可信度。 最后,两人在林昔兰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的注视下选择了相信,一起跟着她的步子朝着三生石的方向走去。 当两人看到像一条咸鱼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的自家主子的时候,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主子?” 宇文楠一对上这两人的眼睛,就暗恼的想哭。 不用去看小仙女的眼睛了,这两人的神情已经说明了这会儿他有多狼狈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看看伤口!” 当先的那个护卫连忙上前检查了一番,最后道:“主子这是闪了腰了,属下帮您正骨,可能有点疼,请您务必忍着。” 宇文楠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已经在小仙女面前没脸没皮了,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去看她所在的方向。 只是这一眼看去,那位置哪里还有什么人。 林昔兰在确定了这两个护卫是他身边的人,就已经带着夏雨悄悄离开了。 她不想多生是非。 而宇文楠一眼没看到小仙女,也就像是瞬间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接下来正骨的剧痛到底没忍住。 转眼间,桃林深处便传来了他的阵阵哀嚎。 林昔兰走出了好远,都隐约能听见。 “小姐,那公子可真好笑。” 夏雨忍俊不禁,不过还是在最后加了一句:“不过就算是有些狼狈,但那般风姿也很不凡。” 林昔兰点了点头,嘱咐道:“寒山寺的名气大,距离楚王都又近,少不得有世家贵族来此,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今日之事切记不要传出去了。” “奴婢知道,小姐放心。” 夏雨点了点头,连忙应下,从此对此事绝口不提。 夏雨是知道轻重的,否则林昔兰也不会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林昔兰放下心来,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她从后山下来,才走进院门,就见回廊处走来一道匆匆忙忙的身影。 “阿兰,你去哪里来?可让我好找。” 林昔瑶还没走近,就已经开始在念叨了。 林昔兰会心一笑,连忙迎了上去,她亲昵的拉着林昔瑶的手,笑道:“我听说三生石灵验,就想着去求求,说不定老天爷也能赐给我像姐姐和姐夫这样好的姻缘呢。” 林昔瑶担心的不得了,一见面却见她还有心思打趣自己。 她抬手戳了戳她的鼻尖儿,故意板起脸来道:“那也得等着我出来一起去,你一个人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坏人? 听到林昔瑶说起这个词语,林昔兰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刚刚在桃林深处遇到的那个让人觉得好笑的人。 他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 想那人一身朱玉风流的气质,最后却那般狼狈的砸在了她的面前,还闪了腰……林昔兰就只想笑。 可不要叫她再遇见了,否则得多尴尬。 正想着,冷不丁的对上林昔瑶疑惑的眼神,林昔兰连忙回过神来,看着林昔瑶道:“阿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林昔瑶心里还惦记着宁王妃说的宇文楠也去了三生石的事情。 她生怕干净纯粹的像一张白纸的林昔兰会被宇文楠的油嘴滑舌给骗了去,连忙问道:“你在三生石边上可有遇见什么人?” 林昔兰没有想过要再提这件事,她本来是怕阿姐知道了会担心,没有打算主动说。 这会儿却见阿姐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林昔兰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也不隐瞒,将刚刚所见到的那个男子的一幕大致说了一遍。 林昔瑶听的目瞪口呆。 那个倒霉催的,该不会就是宁王世子宇文楠吧? 堂堂宁王世子,还有这样尴尬的场面? 如果真的是他,经过了这一次,恐怕他再也不想见到看到他出丑的林昔兰了吧。 林昔瑶稍稍安心,她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回走,并解释道:“也没什么,你别担心,我刚刚就是听说有个登徒子去了后山,恰巧也去了三生石,便想着你会不会遇见,所以格外紧张了些。” 闻言,林昔兰也没多想,她对着林昔瑶微微一笑,温柔道:“阿姐放心,我又不是一个人,我还带着夏雨呢。” 若是林昔兰真的被宇文楠盯上,恐怕是个夏雨都没用。 林昔瑶心里感慨,也不点破,她拉着林昔兰往回走,一边道:“天气说变就变,看着阴沉沉的,恐怕是要下雨了,咱么赶紧回去吧,免得大雨滂沱的山路不好走,到时候只能留在寒山寺过夜了。” 林昔兰点了点头,连忙跟上了林昔瑶的步子,姐妹两人循着廊檐,快步出了院子回到了正殿。 还没等出了正院,只听一声闷雷滚滚落下。 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昔瑶前脚才说害怕下雨,转眼间就大雨如注。 她和林昔兰以及各自身边带着的丫鬟夏雨和水仙不得不退回到了正殿外的廊檐下。 “阿姐,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 林昔兰看着雨幕,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刚刚在三生石下的桃林里见到的那个男子。 也不知道他的腰到底被护卫推拿好了没有。 万一没有的话,只怕一行三人都要被这雨给淋成了落汤鸡。 林昔兰一想到这人从树上砸下又闪了腰,转眼间又被雨淋,就觉得这人今日出门一定是没有看黄历,或者是得罪了菩萨,才会倒了血霉。 450 雪上加霜 “只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停了。” 看着漫天的雨幕,林昔瑶有些无奈道:“若再晚些,天色暗了下山也不安全,而且山路也不好走,我们只能跟在这庙里的厢房里暂住一宿了。” 寒山寺作为皇家寺院,在东面专门设有供贵客休憩投宿的厢房。 一些世家贵妇们偶尔也会来寺里礼佛,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所以,林昔瑶和林昔兰就算在这里住一夜,也很正常,没什么不合规矩。 “那咱们也就不用着急回去了,就在这寺院里住一夜,听听佛音也是好的。” 林昔兰从未在寺庙里住过,因此提起来一脸的向往。 见状,林昔瑶只得点了点头道:“也好。” 反正也回不去,倒不如静下心来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林昔瑶已经彻底融入了自己这个身份,所以也是打心眼里将林昔兰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来呵护。 这一夜,姐妹两人住在一间厢房,抵足而眠,说了半宿的悄悄话。 这一夜,也是东楚二皇子宇文铭同永宁侯府嫡女王采薇大喜的日子。 如花美眷,天作之合。 在世人眼里天造地设的美满姻缘,也在这一夜揭开了它虚伪的假象。 在宾客前兴高采烈春风得意的宇文铭,一直拖到了宴席结束,才终于走进了他的新房。 鼓乐声骤停,下人们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他面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之前能打起精神来,将房中的新娘想象成她的模样,想着她在等他,他才能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不被落寞和怅然打碎。 等宾客退下,婚宴落幕,耳畔的喧嚣褪去,脑子里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宇文铭抬起步子跨进门槛儿,每走一步,都像是脚上踩了刀刃,一步一步那剧烈的痛楚便由四肢百骸蔓延到了心口。 床上的女子一袭红艳嫁衣,头上的还盖着大红的锦帕,等着他去挑起,才算礼成。 宇文铭的步子很慢,走到距离床边有丈许的时候,却怎么也迈不动了。 他多希望走过去揭开盖头来露出来的是李云裳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庞。 这情形,曾经无数次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梦境中浮现。 如今,那些虚幻的成了现实,唯独坐在喜床上的人却换成了别人。 宇文铭心头划过一抹痛楚,舌根发麻,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似一切都定格在了这一瞬。 如果他不去揭开这西帕,至少还能给他留一丝幻想。 “三郎?” 王采薇等的久了,她隔着西帕只能看到身前不远处站着的一双锦靴,纵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到了这一刻她依然是紧张且羞涩的。 然而,她等了许久,那双靴子却纹丝未动。 王采薇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 她屏住了呼吸,沉住气又等了一刻钟,那人迟迟未动。 她终究是没有了耐性,这才压低了声音试探性的开口道:“三郎?” 她的声音响起的一瞬,宇文铭瞬间清醒,记忆褪去,剩下的唯有面对冰冷现实的落差,以及那空虚和落寞感。 他眸色一沉,提步朝喜床走去,再没有半分的犹豫和迟疑,抬手就揭开了盖头。 当王采薇含羞带怯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宇文铭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那一瞬被人掏空。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有风从门外涌了进来,他空空荡荡的胸口似是被风当膛穿过,凉意如许。 “三郎。” 王采薇沉浸在紧张和羞涩的情绪中,还没有来得及发现今日的宇文铭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她这般柔声细语的唤一句“三郎”,宇文铭就会温声软语的来哄她。 然而,今日,宇文铭面色未动,不见有半点儿温柔,甚至连那双眸子里也泛起了一层冷意。 王采薇忍着羞涩抬眸,只一眼,就感觉像是瞬间被人推入了万丈深渊。 宇文铭不等她反应,他一抬手就丢掉了那西帕,连看都没有看王采薇一眼直接转身就走。 锦帕就这样被丢在了冰冷的地面。 王采薇被这突然的一幕给惊住了,等回过神来,宇文铭已经走到了门口。 “三郎,你……怎么了?” 到底是有些羞涩,就算两人已经拜了堂,向来在外人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王采薇已经习惯了在宇文铭面前放低姿态,如今成了亲,她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了他不高兴。 宇文铭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儿,听到这句话,他连头也没回,只冷冷道:“当初李云裳的事情,是你告诉我母妃的?” 虽是疑问句,但却用了笃定的语气。 话音才落,王采薇浑身一怔,如遭雷击。 他都知道! 与其说当初是宇文铭为了拉拢永宁侯府接近她,倒不如说是她为了能嫁给他而处心积虑。 她曾看到过他和李云裳在一起时候的美好画面,那时候,他面上的温柔缱绻以及那飞扬自信的神彩深深地吸引了她。 她要嫁给他! 无论用什么手段,用什么办法。 而要嫁给他的第一步,就是除掉李云裳。 这种事情她自然不能自己动手。 聪明如她,即使养在深闺,却也从小见惯了后宅血腥残忍的争斗。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她出面,她只是“偶遇”了丽妃,并在丽妃面前酸酸的表达了自己对宇文铭跟李云裳之间的感情的羡慕。 丽妃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永宁侯府愿意助宇文铭一臂之力的意思,自然会不遗余力的除掉李云裳,转而逼迫宇文铭来娶她。 这件事她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仿佛从始至终自己都是一个被宇文铭利用的可怜人。 为的,就是宇文铭对她心存一丝愧疚。 只要没有了李云裳,有这一丝愧疚在,再加上她的手段和出众的外貌,她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手段和出众的外貌赢得宇文铭的心。 但王采薇却没有算到宇文铭对李云裳的心思有那般深,那般执着。 她永远都争不过一个死人。 不仅如此,就连一个神态有些像李云裳的人,如林昔瑶,都能瞬间将宇文铭的魂给勾了去。 之前王采薇还能自欺欺人,觉得他需要时间,而且她只要嫁给了他,就算他是一座冰山,她也能用热情给他融化了。 如今所有的幻想都在他这一句冷冰冰的话中,轰然倾塌。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王采薇愣在了原地,双唇微微张开,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宇文铭冷哼了一声,他不用回头,就已经能猜到王采薇这会儿面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他提起了步子大步朝外走去。 这新房他是第一次踏入,也是最后一次踏入。 这一夜,有人辗转反侧,以泪洗面彻夜未眠,有人提着一坛陈年花雕在梨树下醉了一宿。 这些,当然不会被外人知道。 林昔瑶和林昔兰聊的兴起,睡的太晚,以至于第二天也起来晚了,都错过了寺里的斋饭时间。 寺里不是自家府上有婢女们将饭菜热着,随时可以享用,错过了斋饭时间就只能挨饿。 哪怕是顶顶尊贵的人,来了寺院里,也得守着人家传承了几百年的规矩。 林昔瑶两姐妹饿的咕咕叫,好在出发之前水仙还带了一些糕点,她们匆匆吃了两口,给肚子垫了个底儿。 见外面天放晴了,林昔瑶放下茶盏,对水仙道:“收拾一下,我们去上柱香就离开吧。” 言罢,她带着林昔兰离开了厢房直往大殿方向走。 才走出这一排厢房的回廊,迎面就看到了上香回来的宁王妃。 林昔瑶这才知道宁王妃也因为昨天下午那场雨而留宿了下来。 不仅她,还有宇文楠。 看到林昔瑶的一瞬,宇文楠正要上前打招呼,结果眼神一转,就落到了跟着林昔瑶过来的林昔兰的身上。 宇文楠一怔,双目放光,面上带上了一抹惊叹。 “小嫂嫂。” 宇文楠对着林昔瑶微微点头,不等林昔瑶开口,下一瞬他的目光就随着林昔瑶身后的林昔兰去了。 “小仙子,咱们又见面了。” 话音才落,满座皆惊。 宁王妃一脸惊诧道:“你们认识?” 林昔瑶双眸一紧,一脸戒备道:“小仙子?” 剩下的林昔兰欲哭无泪。 这人怎么这样! 阿姐昨天说的后山的三生石下去了一个登徒子该不会就是他吧! 一听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小仙子,林昔兰的头都要炸了。 她双颊绯红,甚至连耳朵尖儿都是又红又烫的。 “你……你,你胡说什么呢!” 虽然紧张又羞涩,但林昔兰到底还是有理智在的,她听刚刚阿姐介绍,面前的这中年美妇是宁王妃,那这男子就是……宁王世子,宇文楠? 这个猜测才从脑子里冒出来,林昔兰的头更大了。 “我没胡说啊,”宇文楠天生脸皮厚,哪里有半点儿林昔兰以为的尴尬和不自然。 林昔兰本来以为遇到那样尴尬又丢脸的的情形,这人就算是看到了自己也该绕着道儿走了,但她显然不了解宇文楠。 更不了解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厚脸皮。 451 身不由己 “母妃,昨日孩儿在三生石下闪了腰,就是这位小仙子帮孩儿叫来了护卫,救了孩儿,这样美丽又心善的小姑娘,不是小仙子又是什么?” 为了让宁王妃和林昔瑶不至于一头雾水,宇文楠细心的解释了一番。 但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直直的看着林昔兰,生怕错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话音才落,就听宁王妃笑道:“这可真的是有缘了,县主,昨儿个我说什么来着?” 缘分急不得。 这就是缘分到了。 宁王妃虽然没有细说,但林昔瑶从她的眼睛里已经能读出来这两句话来了。 她现在只觉得脑壳疼。 为什么林昔兰没遇到别人,偏偏遇到这登徒子宇文楠。 早知道让他在桃林里疼死算了! 林昔瑶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依然沉稳,她淡淡一笑道:“阿兰确实善良,但还请世子爷注意身份。” 不要什么话都说,小仙子?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轻浮! 林昔瑶就差没将这句话直接说出来了。 宁王妃和宇文楠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的出来。 但这母子俩不愧是亲生的母子,脸皮都厚的一致。 两人面上一笑,一点儿都没有将林昔瑶的话放在心上。 宁王妃甚至还越过林昔瑶,抬手去拉林昔兰的手,对着林昔兰好一通夸赞,完全没有顾及到林昔瑶那犹如老母鸡护崽的冷冷目光。 “王妃谬赞了,阿兰实不敢当。” 林昔兰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连忙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一转身,就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宁王妃身前,拦住了她和宇文楠看向林昔兰的目光,并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道:“我们要去进香了,就不打扰王妃和世子了。” 言罢,林昔瑶也不等两人开口,也不管这合不合规矩,拉着林昔兰的手就快步顺着廊檐往前走。 一直走出了九曲回廊,在大殿外的紫樱花树下站住了身子。 林昔瑶见周围没有旁人,这才拉着林昔兰的手,认真道:“宁王世子就是昨天你说的那个倒霉蛋?” 昨天林昔兰将在三生石下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林昔瑶,林昔瑶当时也不敢确定那人是不是宁王世子。 只觉得若是宇文楠,不至于这么狼狈,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是他,他还要脸要皮的话,见到林昔兰也该绕着道儿走了,免得尴尬。 谁曾想,她是高估了宇文楠的智商,低估了他的厚脸皮。 那人还真的是他,而他还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昨天被林昔兰看到自己那么丢脸的一幕,甚至还一副眼巴巴的往林昔兰身边凑的意思。 那怎么行! 林昔瑶心底一沉,见林昔兰点头,她连忙拉着林昔兰的手认真叮嘱道:“那你以后若是见到了他都要绕着道儿走,再不许跟他说话了。” 闻言,林昔兰下意识就要点头,不过想了想,又疑惑道:“为什么?因为他就是阿姐口中的登徒子吗?” 岂止是登徒子。 简直就是风流浪子。 林昔瑶一想到那样一个纨绔子弟竟然看上了自家的宝贝妹妹,就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他在楚王都的风评不太好,还是楚馆秦楼的常客,这样的情场老手,哄你这样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肯定一拿捏一个准儿,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言罢,林昔瑶不放心,又捏了捏林昔兰的手,叮嘱道:“阿姐没有跟你开玩笑,这件事你一定要慎重,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一个只见了一面就叫人家小仙女的浪荡子,可不是会花言巧语的浪荡子吗? 林昔瑶心里对宇文楠越发警惕而且不满。 林昔兰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姐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噗嗤一声笑了。 “阿姐,你放心吧,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林昔瑶担心的不得了,林昔兰却还来打趣她,林昔瑶正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却蓦地听到林昔兰的保证,她这才放下心来,正要拉着林昔兰往大殿走,眼角的余光却瞥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来。 冷不丁的,林昔瑶被吓了一跳。 以她现在的六识,本来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的,但刚刚她是怒火中烧,一门心思都在林昔兰的身上,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以至于她一口气数落了宇文楠那么多的不好,一回头才发宇文楠本尊竟然就在她身后。 林昔瑶尴尬不已。 尤其是她看到向来以风流倜傥出名的宇文楠一脸要哭了的神情,有那么一瞬,林昔瑶生出来一种自己罪大恶极的错觉来。 “小嫂嫂……” 宇文楠动了唇,一脸委屈的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没有宇文楠和宁王妃那般厚脸皮,被人当场抓到背后说人坏话,她多少有些不自在的,虽然她说的都是真的。 林昔瑶的脑子转的飞快,正打算找个由头转移话题,却见宇文楠突然一转头,对身后的廊檐转角处委屈巴巴道:“皇兄,你媳妇儿编排我!” 闻言,林昔瑶一怔。 下一瞬,果然见到转角处走出来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的宇文宸来。 他眉目清冷,墨色锦袍衬着他周身的气场越发尊贵冷冽了几分。 那清冷的眉目在对上林昔瑶的双眸的一瞬间,犹如骄阳融化了冰雪,瞬间软成了一汪春水,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你怎么来了?” 林昔瑶怎么也没想到,宇文宸竟然会出现在寒山寺。 他含笑朝她走来,那浓的化不开的如墨瞳仁里,只倒映了她一人。 “前日去虎威大营巡视中途急匆匆赶回去了,那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昨夜连夜去了一趟,听说你在寒山寺,就顺路过来了。” 寒山寺和虎威大营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点儿都不顺路。 但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对于他来讲,都是顺路。 只是简短的一番解释,林昔瑶就已经能从里面听出浓情蜜意的味道来。 尤其是想到他说前日他从虎威大营巡视中途急匆匆回来的时候,她才蓦地想起前日她在仁寿宫被太后刁难的时候,他急匆匆赶回来的模样。 林昔瑶双颊泛红,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就要拉着林昔兰进大殿去上香。 这时候,一直被忽略的宇文楠上前一步,对着宇文宸开口道:“皇兄,刚刚你也听见了,你媳妇儿编排我。” 闻言,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面色平静如常道:“难道她说的不是真的?” 只一句话,就将宇文楠打回原形。 宇文宸的语气虽然是淡淡的,但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威压。 宇文楠立即就蔫了。 他一脸委屈的站在那里,看看林昔瑶,又看了看林昔兰,最后似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笃定道:“小仙子,那些传闻未必全是真的,但是……不过……总之我以后一定可以让你刮目相看的,你别听小嫂嫂的。” 林昔瑶还是第一次看到宇文楠这般局促的模样。 她心头困惑不已,这宁王世子不会是真的看上了林昔兰了吧? 林昔瑶心头一紧,连忙看向林昔兰,就怕小姑娘心底软,被他这般模样给说动了。 然而,这一次林昔兰却是出乎林昔瑶意料的平静。 她双颊绯红,面上却沉稳道:“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我并不关心,我是林家嫡女,还请世子自重。” 不要一口一个小仙子,让人听了多难为情。 林昔兰一听他开口,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了。 然而,她的话,宇文楠却是半点儿都没有听进去。 他抬眸深深地看了林昔兰一眼,下一瞬便展颜道:“好的,小仙子。” 林昔兰:“……” 林昔瑶气的磨牙,她正要开口,发现情况不太妙的宇文楠已经脚底抹油,一转身就退了下去。 剩下无辜的宇文宸来承受林昔瑶的怒火。 “我们阿兰才不要嫁宁王世子。” “你看看他轻浮的模样,花言巧语的手腕,日子久了阿兰肯定被他吃的死死的。” “你去敲打敲打他,让他别打我们阿兰的主意!” 林昔瑶一口气说完这些,却见宇文宸只含笑应了,并没有答话。 她脸色一黑,不满道:“怎么,你也要向着他说话?” 闻言,宇文宸连忙摆手,跟宇文楠划清界限道:“不不不,我是觉得夫人说的都对,我自然都应下了,宇文楠那臭小子都是他自己作的,活该!” 听宇文宸也这么一说,林昔瑶这才稍稍宽心。 她一转头,又叮嘱林昔兰道:“你也别跟着笑,要记得阿姐跟你说的话,跟这人保持距离。” 林昔兰也连忙点头应下。 她不经意间抬眸,正好碰上宇文宸忍俊不禁的眼神,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无奈,下一瞬,都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 “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林昔瑶的气本来已经消了大半,结果宇文宸和林昔兰却还笑起了她来。 她气哼哼的跺脚,黑着脸道:“我很好笑吗?” 有着满满当当的求生欲的宇文宸连忙坚决否定道:“不不不,我是在笑宇文楠那臭小子,怎么可能笑你呢,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笑你。” 林昔兰也在一旁笃定的保证:“对对对,姐夫说的极是。” 林昔瑶哪里会看不出两人的神情,话音才落,她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452 防备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去了大殿上了香。 走出来的时候,她想起昨天林昔兰去求了签,便道:“昨天你找到禅师解签了吗?” 闻言,本来面上一片轻松的林昔兰眸色一沉,表情暗淡了下来。 “不太好?” 林昔瑶下意识道:“解签这种事就图一个乐子,也别太当真。” 听到这句话,林昔兰的面色才稍稍好了点,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步子跨过高高的大殿门槛儿,看着外面放晴的天空,感叹道:“会好起来的。” 这一瞬的林昔兰眼底里似是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惆怅。 林昔瑶第一次看不懂这小姑娘心里想的是什么。 但她知道,林昔兰是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空间,不愿意被外人触碰,哪怕是最亲密无间的姐妹。 所以,林昔兰不主动说起,她也不会多嘴问。 “走吧,天放晴了,可以回去了。” 林昔瑶微笑着上前拉起了林昔兰的手往外走。 宇文宸已经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上等她们了。 林昔瑶一出来,他的双眸便只装的下她一人。 换做往常,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凑到林昔瑶身边,巴不得想像八爪鱼似得黏在她身上。 但现在却不同,林昔瑶身边多了一个林昔兰。 换做是别人的话,宇文宸早就黑脸了。 林昔兰一声姐夫,让他十分受用,再加上林昔兰的身份,宇文宸也就不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了。 林昔瑶姐妹手牵着手走在前面,宇文宸默默的跟在后面。 三人出了寺院,来到下山的石阶口,恰巧遇到了同样准备下山的宁王妃和宇文楠。 这对母子看到宇文宸竟然十分享受的跟在了两个小姑娘的后面,差点儿没惊掉了下巴。 宇文楠毕竟是见过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宠溺的,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宁王妃却是第一次看到宇文宸这般。 她不由得抬起手肘拐了一下自己儿子,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太子?” 宇文楠下意识翻了一个白眼。 恰巧被宁王妃逮个正着,她抬手拧了一把宇文楠的手臂,威胁道:“臭小子翅膀硬了,敢跟你母妃翻白眼了?你是不是嫌弃母妃了?” 闻言,宇文楠连忙求饶道:“没没没,我哪儿敢跟您翻白眼,我那是刚刚眼睛里面进了沙子了,再说,我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啊,我父王可不得揍死我。” 整个东楚,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宁王惧内了。 这个内,就是他母妃。 宇文楠从小就调皮,没少惹宁王妃生气,他做别的事情他老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惟独他惹怒了母妃,那就肯定会换来他老爹亲自动手的一顿暴揍。 宇文楠心里苦。 宁王妃见他认错态度很好,这才松了松手怼了怼他手臂,用眼神追着前面已经快步下山的几道人影道:“之前那些传闻我还不大信的,如今看来,太子是真的栽到这清宁县主的手上了。” 宇文楠深以为意。 他点了点头,感慨道:“可不是嘛,只要小嫂嫂一个不高兴,恐怕他把天都捅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念及此,宇文楠本来还没有感觉到什么。 毕竟这是宇文宸自己的事情,但是转念想到自己喜欢的小仙女,而小仙女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小嫂嫂似乎对他成见颇深,宇文楠就觉得头疼了。 林昔瑶这会儿看不到宇文楠的苦瓜脸。 在遇到他们母子的时候,她只是含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才不会给宇文楠多一点接触林昔兰的机会。 三人快步顺着蜿蜒而上的石阶下了山。 马车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了。 林昔瑶和林昔兰上了马车,宇文宸打马在旁边陪着,时不时的还跟林昔瑶聊两句。 林昔瑶虽然嘴上没有说,心里却是满满当当的暖意。 时间还这么早,算起来,他应该是一早就从虎威大营那边赶了过来,为的就是陪着她一路回楚王都。 这份心思,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 “想什么呢?” 宇文宸一回眸就见林昔瑶嘴角噙着笑意,若有所思的样子。 闻言,林昔瑶立即回过神来,她展颜道:“我在想你早上是什么时候起来的,竟然这么早就来到了寒山寺。” 话音才落,宇文宸嘴角微扬。 没有说什么,但此时两人之间的暧昧和绵绵情意已经透着眼神传递了出来。 “阿姐……” 一边的林昔兰都忍不住红了脸颊。 她挡在当中简直太尴尬了…… “我是不是太碍眼了?” 闻言,宇文宸递给了她一个眼神,仿似是在说——还算有自知之明。 一时间,林昔兰有些委屈。 见状,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便拉着林昔兰的手笑道:“说什么呢,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怎么会碍眼。” 正说话间,林昔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扫到宇文宸,宇文宸灿灿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见他眸色一紧,神色立即就变了。 只一瞬间的功夫,宇文宸周身上下的气场都冷了几分。 林昔瑶的心也跟着一紧。 马车下了山之后这会儿正驾驶在一片密林之中。 就在林昔瑶凝神细听的时候,一道箭雨破空的声音突然从密林深处传来。 马车也在第一时间停下。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十来个暗卫瞬间出现在马车周围,将林昔瑶姐妹俩的马车团团围住。 当箭雨破空而来的一瞬间,不等接近马车就被这些暗卫给击落。 箭羽才落地,就有二十多个蒙面黑衣人从密林深处蹿了出来。 他们个个目光冷冽如刀锋,手上握着的三尺长剑在密林下寒光闪闪。 宇文宸冷声道:“找死。” 话音才落,他身边的初十和常远已经闪身迎敌。 这些人虽然气势汹汹,但身手远远不及初十和常远。 不过才眨眼功夫,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就被这两人给解决了。 常远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手起刀落的瞬间一点儿都不会客气。 “主子,这些人都是服了毒的,没有能留下活口。” 初十转身对宇文宸道:“这些人很奇怪。” 不像是刺杀的,倒像是来送死的。 宇文宸也看出来了。 只有二十多个人就想来刺杀他? 而且这些人的身手也不见得如何高深莫测,严格说起来,甚至有些平庸。 派这些人来的这幕后之人到底是太不将他放在眼里,是轻敌了,还是说别有目的? 宇文宸的目光冷冽,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声道:“收拾干净。” 言罢,他转身看了一眼初十。 马车再一次出发。 刚刚在外面那一片厮杀的时候,宇文宸就已经放下了车帘子,生怕吓到里面的林昔瑶姐妹俩。 其实林昔瑶还好,从遇见宇文宸之后,她就已经见过了好几次这样血腥残忍的场面了。 再加上这一次滇南之行,看到的更多。 所以,这对于她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倒是林昔兰。 就算刚刚车帘子被放下,遮盖住了外面血腥的场景,但耳边的嘶吼声、刀剑入肉的声音,血溅当场的声音,都还在耳边。 林昔瑶一回头,就见林昔兰面色苍白如纸。 她下意识握紧了林昔兰的手,柔声宽慰道:“放心,没事的。” 闻言,林昔兰本来想挤出一抹笑意想让她安心,但这会儿她确实是怕的厉害了,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阿姐,我没事的,你放心。”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握着她的手的林昔瑶依然感觉到了她手的颤抖,以及掌心里那一片冰冷的濡湿。 “放心,我在的,宇文宸也在,不会有事的。” 她本来还想说这些很正常,但想了想,毕竟林昔兰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确实不适合见这些血腥。 以后若是再有这样危险的场景,她也一定提前排除隐患,再不能吓着她。、 这样想着,林昔瑶抬起帘子来,看向外面打马跟上来的宇文宸,低声道:“是谁?” 到底是谁敢在这时候刺杀宇文宸?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她和林昔兰,还是宇文宸? 林昔瑶想着那些人的身手,隐约觉得不像是来杀宇文宸的,倒像是来杀她们姐妹的。 毕竟要对付宇文宸这样的人,派来的杀手以及布下的杀招肯定不仅仅如此。 也只有对付她们姐妹,才会用这样简单直接又拙劣的办法。 所以,林昔瑶很好奇。 事关自己和林昔兰,她自然在意。 她得罪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但应该都不像是会派这样层次的暗杀的刺客的。 闻言,宇文宸微微摇头,他轻叹了一声,眸子里带了一抹轻蔑之色:“还没查到,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无论是谁。” 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敢在他面前行凶,而且还是当着林昔瑶的面,宇文宸怎么能轻饶。 宇文宸的声音冷冽如刀锋,林昔瑶听了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害怕,相反的,还有一丝温暖和感动。 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便放下了帘子,转头继续安慰林昔兰。 在她们刚刚被伏杀的那一片密林里,林昔瑶一行前脚走,宇文楠和宁王妃就到了。 453 伏击 “这……” 刺客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但地上的血迹还在,尚未干涸。 看到那一滩滩血迹,宇文楠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快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听到前面有打斗声音,就立即策马跟了过来,谁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小仙子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宇文楠担忧不已,不过转瞬想到太子表哥也跟她们一路,宇文楠又稍稍安心。 在他心底,对宇文宸无疑是信任且钦佩的。 只要有宇文宸在,一般的刺客根本就不可能奈何的了他。 刚刚的打斗声结束的很快,所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缠的刺客。 但宇文楠到底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所以放心不下他心头的小仙子,林昔兰。 在这忧心忡忡的一瞬,他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无力感。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想要去练武的冲动。 如果他刚刚功夫够好,早就在第一时间赶来了。 而且,就算没有这一次,再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也能为她挺身而出。 这样一想,宇文楠胸腔里热血澎湃,呼之欲出。 不多会儿的功夫,刚刚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林家姐妹没事吧?” 宇文楠面露焦急,就差没跳脚了。 见状,那护卫点头道:“世子放心,林家两位小姐都没事,刚刚属下去问了,不过是寻常劫匪,很快就被处理掉了。” 宇文楠猜测的也是这般,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结束战斗。 但也只有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他这一颗心才真正的放下了。 “怎么了?” 在护卫一来一回打探消息的功夫,宁王妃的马车也跟了过来。 她抬手掀起了帘子,看着地上一滩滩血迹,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道:“什么情况?” 闻言,宇文楠摇了摇头,轻叹道:“说是遇到了劫匪,不过没事了。” 劫匪不过是对外的一句说辞,普通的劫匪看到那样的阵势哪里还敢上前。 宇文楠不是个傻子。 言罢,他转头看向前方,忍不住感慨道:“就算跟在太子表哥身边,也不一定能保证她的安全。” 不仅如此,可能还会因为这一层身份给她带来更多的危险。 念及此,宇文楠眉头一皱,心里多了一层焦急。 见状,宁王妃扫了他一眼,挑眉道:“你不会是真的看上了人家林家二小姐了吧?” 宇文楠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老脸一红,连忙就要否认,但一转头对上自己母妃那一双仿似已经洞悉了一切的眼神,宇文楠迅速败下阵来。 他又一次无奈的叹了一声,才道:“我稀里糊涂的活了这二十年,今天才是第一次体会到喜欢一个人什么滋味,母妃,我一定要娶她。” 话音才落,换来的却不是宁王妃的鼓励,反而是一记白眼。 “母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楠有些受挫,他捂着胸口,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见状,宁王妃又白了他一眼,才挑眉道:“可惜了。” 言罢,她再不看宇文楠一眼,直接放下了车帘催促着马车离开。 见状,宇文楠有些急了,他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拦在了宁王妃的马车前,一脸紧张道:“母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同意吗?之前明明还是你提议要让我去见见林家二小姐的。” 宁王妃哪里是来寒山寺上香的,她是收到了消息,知道林家姐妹昨日出城来寒山寺上香,这才连忙跟了上来。 昭庆帝和太子在滇南问题上的动作和态度已经表明了削藩的立场,而且这件事迫在眉睫。 宁王的封地虽不及滇南富庶,但也是兵强马壮,难保不齐会被宇文宸第二个看上。 但好在宁王这些年在宁王妃的潜移默化下,早就没有任何私心和杂念了,相对的,他巴不得早早的让削藩一事尘埃落定好带着王妃回楚王都,一家老小的早日团聚颐养天年。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削藩顺利。 宁王没有反意,就怕有人从中作梗,挑拨朝廷跟他的关系。 尤其是宇文宸,做事滴水不漏,而且出手狠辣,绝不留情面。 宁王和宁王妃到底是有些担心的,若是削藩之后,举家搬来楚王都,那时候手上没有实权没有兵权,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就怕那时候朝廷翻脸。 而若是宇文楠娶了林家二小姐,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就算宇文宸再心狠手辣,但照着他们目前打探的关于宇文宸对林昔瑶的消息,林昔瑶成为太子妃已是必然,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宇文宸是不会轻易动他们。 他们要的就是这样一层保障。 所以,宁王妃才会拉着林昔瑶说那样一番话。 但是,事实上,人家压根儿就没瞧上自己这个儿子。 宁王妃有些郁闷。 她抬手掀起车帘来,看着一脸疑惑不解的宇文楠,有些气恼道:“你不觉得,人家好像并没有看上你?” 话音才落,刚刚还一脸兴致的要问自己母妃要个说法的宇文楠瞬间如霜打了的茄子,蔫吧了。 见状,宁王妃心有不忍,又道:“你也别这样,好歹你也有一张能看的皮囊,还有这张嘴,多花些心思,万一人家小姑娘就上了当呢?”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越发难受了。 他抬眸,一脸要哭了的模样看着宁王妃道:“母妃,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闻言,宁王妃瞪了他一眼,冷哼道:“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言罢,她再懒得搭理他,直接撂下车帘子就催着车夫离开。 在昨天之前,她心里一直都疑惑,宇文楠这性子到底像谁? 宁王对她死心塌地,王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而她自是不必说。 偏偏他们两个长情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是个混不吝的,成年之后就跟着一帮混小子混迹花街柳巷,这些年哭着找上门来的姑娘不知几凡。 宁王妃甚至都在怀疑,这臭小子是不是当初被抱错了。 直到昨天,看到他直勾勾的看着林家二小姐的眼神,宁王妃可算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是没有遇到真正心动的人。 这样也好,总得有人治治他。 对于浪荡子,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宁王妃该嫌弃的还是照样的嫌弃。 她在离开之前,隔着帘子对宇文楠道:“你也别气馁,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林二小姐就算是石头,你就把自己练成金刚钻。” 闻言,宇文楠若有所思。 他觉得母妃说的很对。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从今日起,他就要洗心革面,让小仙子看到自己的改变。 不过,在此之前,宇文楠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去打听一下小仙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类型的。 这样一想,刚刚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宇文楠翻身上马,直接策马朝着楚王都的方向飞奔而去。 *** 宇文宸一路将林昔瑶姐妹两人护送回了将军府,又对初十耳提面命了一番,这才回东宫。 这一天林昔瑶也没做别的了,就一直陪在林昔兰的身边。 林昔兰虽然被吓到了,但有林昔瑶的陪伴,情绪平定的也很快,第二天一早,林昔瑶推开门,迎接她的就是林昔兰那温婉的笑颜。 “阿姐。” 林昔瑶微微一笑,也就放下心来。 明日就要宴客,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虽然苏旭办事稳重妥帖,有他在,其实不必林昔瑶操心什么,但来往宾客的名单,她得提前和林昔兰捋捋,顺便也看看那些被宴请来的少年郎的资料,做到心中有底。 这一次宴席对外打的是主母张氏的名头,是给她们姐妹俩接风洗尘,所以也不算是不合规矩。 两人才吃了早饭,林昔瑶刚拿起名单来,就听外间有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一抬眸,就见水仙快步迈过门槛儿,对她行礼道:“大小姐,兰心回来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怔之后,便连忙道:“快请。” 兰心一路走的有些急了,一进门,林昔瑶看到她额头上还有汗珠子。 “小姐。” 曲身行礼之后,兰心抬眸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林昔瑶,确定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她人在重华宫,有些消息是打探不到的,所以也就不知道林昔瑶还经历了滇南这一遭。 还是林昔瑶回来之后,知道事情会在宫里头传开,怕她担心才特意给她递了消息。 天知道看到那条消息的一瞬,兰心差点儿吓的魂飞魄散。 “怎么回来了?婉公主舍得放你走了?” 兰心在宇文婉身边陪伴,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出宫回来的。 而宇文婉喜欢兰心,跟着兰心练剑的兴致不减,所以应该也不会放她回来。 林昔瑶正想着,莫不是宇文婉想叫她进宫去,让兰心回来传话? 下一瞬就见兰心微微一笑道:“五公主这段时间都被关在重华宫快闷坏了,听到小姐因为她差点儿出事的消息,愧疚不已,恨不得立即出宫来探望,但是萧贵妃怕她又惹祸事,看的紧了些,她没有办法,这才让我来递个信儿。” 454 被打击了 还真的是宇文婉按耐不住来找她了。 林昔瑶想到那个活泼单纯的小姑娘就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这阵子可把她给憋坏了。” 向来不苟言笑的兰心都点头道:“可不是嘛。” 既然宇文婉来请了,林昔瑶便只好放下手上的事情。 不过她转身看到林昔兰,转念一想,便道:“阿兰跟我一同入宫吧,婉公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们应该能成为朋友。” 她希望林昔兰性子活泼一些,不要只守在将军府这一片小天地。 林昔兰天性聪慧,林昔瑶一开口她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本来她性子怯懦,不喜欢出现在人前,可自从黎山书院回来之后,她性格变了很多。 整个人都开朗了起来。 面对林昔瑶的邀请,林昔兰只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道:“好。” 两人各自回房换了一身衣服,便跟着兰心进了宫。 在进宫之前,林昔瑶还记着上一次顾玉清的事情,她叫来了初十,问了一下。 初十有宇文宸那边的情报,而且对她也是知无不言,听到初十说顾玉清这人没问题,林昔瑶自然信得过。 当天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福源茶楼纯属偶然,包括他之前在那里当账房先生,后面也隐约察觉到福源茶楼有问题,这段时间才会故意接近。 恰巧那天林昔瑶就出事了。 知道顾玉清没有问题,林昔瑶在心里就开始琢磨着他跟宇文婉之间的可能性。 因为林昔兰跟宇文婉没有接触过,所以一路上林昔兰还是有些忐忑,林昔瑶跟她说了一些宇文婉的趣事,一路说笑着就来到了承德门。 几人一行刚下马车,才给门口的守卫递牌子,就听见一声不太协调的尖细声音道:“哟,还真的是冤家路窄。” 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如果眼神可以当刀子使用的话,那么这时候林昔瑶估计自己都要被扎成筛子了。 她不用转头都能想象得到这时候李云秀怒气冲冲的模样。 “清宁县主。” 前几日被宇文宸当街羞辱,这人脸皮也真的不是一般般的厚,才过了几天,竟然就敢招摇过市。 林昔瑶以前都没有觉得这女人蠢,现在才发觉她简直蠢的不可救药。 “李大小姐的脸可是好了?” 迎着她挑衅的目光,林昔瑶直接往她脚痛处说。 果然,下一瞬李云秀眸色深深,眼底里划过一抹狠辣之色。 她咬牙道:“林昔瑶,你别太得意,你不过就是仗着太子宠你。”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一脸欠揍的模样看着李云秀道:“对啊,我就是仗着太子宠我,你又能耐我何?” 李云秀差点儿被这句话给生生气死。 “你!你能不能要点脸!不害臊!”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有些出格。 李云秀眼底里满是鄙夷和憎恨。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在意。 她太了解李云秀了,所以自然知道说什么话能最大限度的刺激她。 而且,现在宇文宸宠爱她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只有羡慕妒忌恨的人才会如李云秀这般。 对上李云秀那双憎恨的仿似要吃人的眸子,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我再不害臊,也比某些人被人当街掌嘴强的多吧,我还有太子宠着,你呢?你的陈王表哥呢?” 话音才落,李云秀面如土色。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明明欺人太甚的她。 林昔瑶根本就没有打算跟她一般计较,刚刚就算是看到她来了,也没有想主动挑事,是她叫住了自己,眼神嫌弃,嘴上也不饶人。 上一世的林昔瑶就是隐忍了太多,为了不牵连阿娘,每次都要被刘氏和李云秀母女欺负,现在她再没有任何顾虑,而且现在的她也再不是之前那个势单力薄的李云裳。 这样一想,林昔瑶嘴角微扬,眼底里的笑意越发薄凉。 “我劝你,还是低调一些做人的好。”林昔瑶上前一步,逼近李云秀几步,看到她眼底里的憎恶和杀气,林昔瑶蓦地想到在树林里那些刺客。 会不会是李云秀私下找来的人? 不过这个猜测也只是一闪即逝,待林昔瑶细想,便觉得不太可能。 李云秀在丞相府再失宠,也还有刘氏撑腰,丞相府豢养的那些刺客和杀手可绝对不是那种水平。 林昔瑶瞬间回了神,她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道:“我若是真的想跟你过不去,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她只是懒得动手。 反正现在李云秀的婚事也黄了,面子也丢了,就算有李默这个丞相父亲在,恐怕也很难找到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林昔瑶虽然不同情,但也懒得再动手。 然而,她的话却让李云秀越发愤怒。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对林昔瑶大骂出口,却在转眼间看到林昔瑶身后站着的兰心来。 那一瞬,李云秀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 林昔瑶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了。 兰心曾经是李云裳身边的贴身丫鬟,当年被阿娘从街上捡了回来。 她们母女俩日子过的本来就清苦,而且还被刘氏百般刁难,最后阿娘苦苦求了刘氏许久这才留下了兰心。 李云秀往日处处跟她作对,自然记得她身边的丫鬟。 “果然是兰心。”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李云秀的话语里用的词语是“果然”就见李云秀突然的一的大笑了起来。 “林昔瑶,你千算万算,可没有算到自己收了一个逃奴在身边吧?” 话语才落,兰心面色一白。 刚刚她在看到李云秀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往林昔兰身后躲了。 可这城门口这么开阔,哪里有什么地方好躲藏的。 比起怕自己身份暴露会被抓回去,兰心更怕的是给林昔瑶带来麻烦。 毕竟,以现在的律法,私藏逃奴也是重罪。 就算林昔瑶,也不能包庇她。 这段时间在将军府和重华宫的生活很安稳,让兰心渐渐的放下了戒心和危机感,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云秀。 “县主……” 心头紧张又慌乱的兰心就要跪下立即撇清跟林昔瑶的关系,为了不拖累林昔瑶。 然而,不等她开口,林昔瑶已经转过头来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就是那样一个眼神,往刚刚还慌乱不已的兰心蓦地有了主心骨。 她一下子就不怕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吗?” 李云秀自以为抓到了林昔瑶的把柄,她眼底的得意之色更加明显。 “走吧,我们去见皇后,让她看看,堂堂的清宁县主,未来的太子妃竟然藏了一个逃奴,”李云秀笑的一脸得意,她看了看兰心,又看了看林昔瑶,嘲笑道:“说起来,兰心的卖身契可还在我们府上呢,当初只是让人牙子领去青楼,卖身契可还没丢,要不要我差人回去取一趟?” 话音才落,兰心面色一白,额头上都有汗珠子落下。 被卖去青楼,那是她这一辈子最不堪最黑暗的记忆。 虽然她誓死不从,为了保护自己的清白,她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毁了容貌,再加上哑了声音,最后换来的是一阵阵的毒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那暗无天日的地狱里爬出来的。 如果没有遇到林昔瑶,恐怕她还是那个浑身是溃烂的伤痕在烂泥里打滚的乞儿。 这一辈子都见不得阳光。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趾高气扬的女人给的。 兰心清楚的记得,当小姐出事之后,她一脸得意的进了她们的小院子,那冰冷的眼神只扫了她一眼,就让下人将她拖下去,从此注定了她的那一场悲剧。 念及此,平时都温婉柔和的兰心额头青筋暴动,她双手握拳,差一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直接一拳给李云秀打过去。 林昔瑶只淡淡的扫了李云秀一眼,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她冷哼了一声,全然不在意,一转头就要叫上兰心和林昔兰离开。 结果一转头却见到兰心愤怒到极点的模样。 林昔瑶担忧道:“怎么了?” “小姐……” 兰心身子微微颤抖,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昔瑶上前,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奈何她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指甲都扣在了肉里,林昔瑶都不能掰开。 “怎么了?” 林昔瑶声音温柔,她知道兰心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悲愤到极点的事情。 然而,她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完全被无视的李云秀大笑着开口道:“她怕了呗,当初,可是我让人将她送去那肮脏地方的。” 言罢,李云秀眸子里的嫌弃之色越发明显,她的目光落在林昔瑶握着兰心拳头的手上,然后嘲笑道:“还真的是一路人,这兰心可是从青楼里逃出来的,这样脏的一个人,跟你倒是挺般配,你……” 啪! 李云秀的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上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她用了几分力道,直接将她打的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好在她旁边的婢女扶着。 455 彪悍 上一次李云秀被打还能忍着,那是因为林昔瑶身边还站着太子宇文宸,她不忍着不行,但今天她就在这城门口被打了,如何能忍的。 “林昔瑶,你敢打我!你包容一个妓女也就算了,还敢打我!” 言罢,她直接上前要来抓扯林昔瑶。 不等她冲到跟前,林昔瑶一抬脚,直接踹到了她的肚子上。 砰! 李云秀被踹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摔下去的时候,她嘴角磕破了,还有血迹。 “林昔瑶!” 林昔瑶上前一步,直接踩在了她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李云秀,我说了,我之前没有跟你动手,是因为我懒得跟你计较,你这人是真的蠢,每一次被刘娇当炮灰,还一点儿都没有察觉,活该你被打。” “兰心是清清白白的,若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满嘴喷粪,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云秀到底是闺阁千金,哪里能跟林昔瑶拼体力,被林昔瑶这一脚踩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林昔瑶松开了脚,直接转头对城门口的守卫道:“派人将她带回丞相府,就说她在城门口辱骂清宁县主,被清宁县主亲自教育了。” 守卫哪里敢不听。 林昔瑶这两日已经在这城门口教训了两个贵女了,而且还都是顶顶尊贵的身份。 “是。” 看着李云秀被人拖拽着上了马车,一路“护送”回了丞相府,林昔瑶胸口的恶气这才出了一半。 “兰心,没事的。” 处理完李云秀,林昔瑶这才转头拉着兰心的手,并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没事了,你别多想。” 兰心已经稳定了情绪,刚刚看到林昔瑶为了她悍然出手的一幕,兰心不无担忧道:“县主,丞相府不会善罢甘休的。” 闻言,林昔瑶嘴角微扬,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冽的笑意道:“李默这会儿都火烧屁股了,才不会管这后宅之事。” 宇文宸回到楚王都之后,开始将政权重新揽了过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李默连根拔起。 李默一党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这些年来昭庆帝和宇文宸都还忍着他的原因。 现在滇南这一块最大的心病去了,而且朝中的布局宇文宸早就已经胜券在握,除掉李默只是时间的问题。 林昔瑶不方便在这里明说,只道:“放心吧,就算闹到皇上面前我们也有理。” 这件事没有闹到昭庆帝面前,但在林昔瑶几人去重华宫的路上消息就已经传去了太极殿。 昭庆帝正在看宇文宸处理好了交给他的折子,听到这消息难得的露出了一抹诧异和担忧之色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直截了当道:“父皇想说什么?” 昭庆帝面上划过一抹尴尬,他也干咳了一声,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也没什么,就是你的瑶瑶是不是太彪悍了些?” 闻言,宇文宸挑眉。 昭庆帝又咳了一声,才道:“前两日朕才听说显国公府的刘娇被打了。” 宇文宸当然知道这回事。 他没有想到父皇会问起来,一抬眸对上昭庆帝语重心长的模样,宇文宸轻笑道:“难道那些多嘴多事的女人不该打吗?” 一句话,成功的将昭庆帝后面的话给也怼了回去。 昭庆帝哑口无言。 *** 林昔瑶带着林昔兰来到了重华宫。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到宇文婉倚靠着朱漆大门在探头探脑的张望。 一见到她们来了,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 “嫂嫂,你可算是来了。” 这段时间没见面,她对林昔瑶非但没有疏远,反而还更亲近了许多。 林昔瑶一下子就被小姑娘的情绪给感染了,她微笑道:“脚上的伤好了吗?” 宇文婉献宝似得在她们面前转了两圈,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早就好了,就是我母妃不放心,非要把我困在重华宫,连这门槛儿都不让出去,可憋坏我了。” 说起萧贵妃来,宇文婉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不过下一瞬,她滴溜溜的黑眼珠子一转,眼神落到林昔瑶身边的林昔兰身上,惊讶道:“这是嫂嫂的妹妹?” 林昔瑶这才给双方介绍了一下。 宇文婉虽然身份尊贵,但从来不拿架子,尤其是在林昔瑶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兰,啧啧称赞道:“难怪生的这么标志,你们将军府可真是个养人的地方。” 言罢,也不等有些局促的林昔兰开口,宇文婉一把拉住了林昔兰的手,亲昵道:“我在这宫里头都快闷坏了,从小皇兄们都不跟我一个女孩子玩,宇文静跟我又向来不合,所以,难得遇到一个同龄的小姐妹,嫂嫂虽然人很好,但是有太子皇兄在,我可不敢招惹她,所以以后你就做我的小姐妹好不好?” 林昔兰还一句话没说,宇文婉就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似得说了一通。 起初林昔兰还有些担忧和忐忑,如今看到宇文婉本人这般天真烂漫,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过,她还是抬眸看向了林昔瑶。 见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林昔兰才回握住宇文婉的手笑道:“好啊。” 闻言,宇文婉大喜过望,她拉着林昔兰的手直摇晃,并高兴道:“这可是你答应我的啊,你得经常进宫来陪我玩,可不能嫌我聒噪。” 这小姑娘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聒噪。 林昔瑶和林昔兰下意识的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三人结伴去给萧贵妃请了安,就一起去了宇文婉的寝宫。 林昔瑶想着兰心的事情已经被李云秀捅开了,她可以不在意,但到底要告诉宇文婉一声。 所以,她找了个理由将兰心支开之后,简短的将城门口的事情,以及之前兰心悲惨的遭遇跟宇文婉大致说了一遍。 最后,林昔瑶道:“公主,兰心自是清白无辜的,但我怕你会介意,而且,若是被李云秀嚷嚷开了,到底对你的名声不好,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带兰心回将军府。” 林昔瑶这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闻言,宇文婉眸色一紧,下一瞬就差点儿落下泪来。 “兰心师父的命竟然这么苦。” 林昔瑶没有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个上面。 “嫂嫂,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宇文婉亲自给林昔瑶倒了一杯茶,然后笃定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李云秀的名声在楚王都已经彻底臭了,就算是她说出来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嫂嫂放心,这件事影响不到我,外面的人说什么,与我何干?” 林昔瑶没有想到宇文婉还有这一份难得的赤诚之心。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旁平时在外面很少说话的林昔兰都忍不住赞道:“阿姐果然没有说错,公主确实良善纯真。” 林昔瑶点了点头。 是萧贵妃和昭庆帝将她保护的太好,小姑娘活的肆意洒脱,没有被这朝堂上的争斗和后宫中的阴暗面所影响。 等她将来嫁给宇文宸,她也会好好的替他们守护她这一份纯真和赤诚。 “嫂嫂,对了,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那呆子?” 说了一会儿的话,宇文婉终于将话题绕到了顾玉清的身上。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有心事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 这会儿说起顾玉清,她双颊酡红,犹如醉了酒一般。 林昔瑶摇了摇头,笑道:“我哪里能有机会见外男,而且我跟他也不熟。” 闻言,宇文婉那巴掌大的娇俏面容瞬间垮了下来。 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双手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道:“都是母妃不好,成天关着我,好歹也让我去御花园走走啊,我听说父皇这段时间为了方便,都搬去延庆殿处理朝政了,那里跟御花园就两道门槛儿,说不定我还能远远的瞧上一眼,打个招呼呢。” 小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林昔瑶忍俊不禁道:“那你有没有问过人家顾大人的意思?” 话音才落,宇文婉双颊越发红了起来,她连忙摆了摆手,并迅速的捂住了脸颊道:“这……这我哪里好意思问啊,不过我知道他尚未议亲,以他那书呆子的性子,恐怕身边连个贴身丫头都没有,这我就放心了。” 言罢,宇文婉似是想起什么,她一转头对上林昔瑶和林昔兰含笑的眸子,连忙紧张道:“嫂嫂,你和阿兰姐姐千万要为我保密啊。” 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她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时间尚早,风光正好。 “阿兰难得进一次宫,陪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贵妃娘娘不会反对的。” 言罢,林昔瑶对宇文婉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宇文婉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面上瞬间绽放出如花般的笑意。 “对啊,母妃不可能反对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宇文婉高兴的跳了起来。 她率先往外走,走出两步,却又退回来,转身对林昔瑶道:“嫂嫂,我这身衣服不太妥当,我去换身衣服。” 一想到很快就有可能就见到那呆子,宇文婉离开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456 维护 来到御花园之后,宇文婉也无心欣赏美景。 她们就坐在御花园入口不远处的凉亭里,如果有外臣从前面一道宫门口经过,能一眼就认出来。 只是让宇文婉失望的是,她们等了约莫半个钟头,都没有看到顾玉清的影子。 林昔瑶和林昔兰面前的茶都添了三回。 三人实在不好意思再这磨蹭下去,宇文婉眼底里满是失望,却也只得道:“不然,我们回去吧?” 话音才落,就见林昔瑶眸色一亮。 就在刚刚宇文婉探头探脑张望的宫门口走来了两道明黄色身影。 顾玉清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了昭庆帝和宇文宸。 看到他们出现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心跳都漏了半拍。 宇文宸一声朱玉风华,太子朝服穿在他身上越发衬托着他整个人尊贵非凡。 只不过一个打量过来的眼神,就带着让人窒息的温柔和俊美。 那一张绝美的容颜林昔瑶无论看到少次,都会被惊艳到。 她的老脸也再一次红了起来。 “嫂嫂?” 宇文婉嘟囔了半天,抬眸才看见林昔瑶看着她背后出神。 宇文婉一个机灵,立即回过神来转身看过去。 一眼看到父皇和太子皇兄,差点儿吓的魂都没有了。 在众位皇兄里,她最怕的就是太子皇兄。 “父皇……太子皇兄……” 宇文婉上前低着头红着脸见礼,一副做贼被抓住的心虚模样。 林昔瑶忍着笑意,连忙也跟着林昔兰一起上前见礼。 昭庆帝免了她们的礼,看向宇文婉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闻言,宇文婉俏脸一红,连忙否定道:“怎么可能,父皇,我最近可乖了,母妃都不让我出重华宫,我还能上哪儿去闯祸去?” 昭庆帝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抱怨的意思。 他笑道:“你母妃也是为了你好,你上一次闯的祸事还不够大吗?” 说起这里,昭庆帝转头来看了林昔瑶一眼,感慨道:“还好瑶瑶没跟你计较。” 在昭庆帝面前,林昔瑶哪里敢说自己委屈,而且她也根本就没怪宇文婉。 “皇上说笑了,婉公主这般纯良天真,昔瑶喜欢都还来不及呢。” 林昔瑶的态度恭敬,且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昭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转头来看了一眼宇文婉,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道:“你看看你嫂嫂,你什么时候能学到一二,你母妃也不会这么担忧了。” 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个人都红了脸。 昭庆帝都开口说林昔瑶是宇文婉的小嫂嫂了…… 这身份肯定是没的跑了,但是这句话还是让林昔瑶好难为情啊! 毕竟,她和宇文宸脸婚都还没订呢。 她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宇文宸个厚脸皮的,今日听到这句话之后,那白皙的面容上竟然也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林昔瑶也不知道到底是得意过头了,还是他突然转了性子也害了羞。 不过她联想到这人之前厚脸皮的程度,她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同样红了脸的还有宇文婉,但她没有林昔瑶和宇文宸这般敏感,她的关注点在自己身上。 “父皇,小嫂嫂自然是百般好,但是女儿也很好啊。” 宇文婉红着脸,一脸委屈的拉着昭庆帝的袖子撒娇道:“之前你不是还说喜欢女儿的天真纯良,让女儿以后都要快快乐乐的吗?你怎么转头就喜欢小嫂嫂这种沉稳内敛有大家风范的了?父皇你偏心!” 闻言,昭庆帝哭笑不得。 他抬手点了点宇文婉的鼻尖,笑道:“就你鬼机灵,父皇何时偏心了?” “这……” 宇文婉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父皇对一个没有血缘的女子这么好。 因此,宇文婉在心里越发将林昔瑶看重了起来,有父皇和太子皇兄护着,之前那李云秀和刘娇两姐妹可真的是脑子里装了豆腐渣,还敢来碰这逆鳞。 宇文婉心里诽谤,漆黑灵动的眼珠子一转,面上却道:“那小嫂嫂平时都可以到处走,为什么我要被困在重华宫?” 闻言,昭庆帝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这你得去问你的母妃,也不对,这得问你自己,你若是能沉稳一点点,让你母妃放心一些,她也不至于每天都为了你提心吊胆。” 说话间,昭庆帝一抬眸,就看到不远处匆匆走过来的萧贵妃的身影,他嘴角已经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笑意:“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话音才落,宇文婉闻声看过去,就看到自家母妃快步走了过来。 下一瞬,宇文婉就立即变成了苦瓜脸。 “父皇……母妃又来抓我了……” 本来她是很无奈又辛酸的情况下说出来这句话的,但配上她这会儿的故作痛苦的小表情,一下子就将大家逗乐了。 萧贵妃上前行礼。 刚刚这里的对话她自然听见了。 “皇上,可别惯着她,这小丫头心思是越发野了,成日想往宫外跑。” 昭庆帝虽然在宇文婉的面前让她听萧贵妃的话,但真的到了萧贵妃这里,他依然忍不住为宇文婉说话:“孩子大了,对外面抱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就是寻常家的女儿也没有成日关在家里的道理,她若是想出去,你就多派些人手,或者让宸儿去安排就是了。” 言罢,昭庆帝转头又看了一眼林昔瑶,才道:“让她跟瑶瑶姐妹俩多走动走动也是好事。” 昭庆帝显然是将萧贵妃之前的打算看在了眼里,而且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闻言,萧贵妃心头欢喜,连忙点头应下。 一见到她点头,宇文婉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 她挽着昭庆帝的手,一个劲儿的夸道:“父皇,你真好,婉儿最喜欢父皇了!” 马屁精似得宇文婉黏在了昭庆帝的胳膊上,就算萧贵妃已经递来了几个刀锋似得眼神,她都像是没看见似得。 昭庆帝无奈的笑了笑道:“没事,到底是孩子天性。” 昭庆帝宠着宇文婉,放任她的小性子,但萧贵妃却不会由着她胡来。 她上前一步,拉着宇文婉的手给昭庆帝谢了恩,就连忙告退了下去。 刚刚宇文婉太嘚瑟了,简直就是原形毕露,眼看着她年龄一天一天大起来了,再过一两年该一议亲了,这样的性子可怎么能找到好的婆家。 萧贵妃愁死了。 林昔瑶一行人目送着萧贵妃“押着”宇文婉离开。 在走的时候,宇文婉还对林昔瑶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一下子就把林昔瑶给逗乐了。 “看来,你们还挺投缘。” 昭庆帝看了看林昔瑶,感慨道:“婉儿性子天真烂漫,却也不是不谙世事,这些年多少世家贵女想要跟她攀关系,她愣是没遇到一个合眼缘的。” 林昔瑶还是第一个让她这么喜欢的。 能让自己一双儿女都喜欢,昭庆帝自然也不会挑出什么错来。 林昔瑶连忙笑着答了两句。 昭庆帝的目光越过林昔瑶落在她身后默默的站着的林昔兰的身上。 “这丫头……” 看向林昔兰的一瞬间,昭庆帝迟疑了一下。 不为别的,而是他忘记这姑娘叫什么名字了。 只道是她们两个是林业成的女儿,但名字他却没记住。 “多大了?” 到底是昭庆帝,只迟疑了一瞬就改了口风。 林昔兰连忙上前,从容答道:“回皇上的话,阿兰今年十三了。” 十三,再过一年就该及第了。 昭庆帝看着面前这一双女儿,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她们阿爹年轻时候的模样。 十多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 昭庆帝感慨不已:“要是业成还在,朕可得跟他好好喝这一杯亲家酒。” 言罢,林昔瑶的脸颊更红了些。 好在昭庆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他目光一转,落到林昔兰的身上,便又道:“十三也该议亲了,你们父母虽不在了,但这些事却不能怠慢,小姑娘看起来性格也是极好的。” 不像林昔瑶这么彪悍。 昭庆帝差点儿脱口而出。 不过下一瞬到底是想起来顾及宇文宸的颜面,他忍住了。 “朕已经让人拟旨赐封你为安平县主。” 闻言,林昔兰一怔。 她要被赐封为安平县主? 这个消息太过意外,让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比起林昔兰的诧异,林昔瑶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因为她一早就知道。 之前宇文宸就跟她说过,他要抬高林昔兰的身份,不能让她被人欺辱了,当时还问过她的意见。 林昔瑶又不傻,为了林昔兰自然是应下了。 她没有想到,这赐封的消息说来就来,可见昭庆帝对宇文宸的信任和倚重。 连个由头都不用,直接赏赐。 “皇上?” 林昔兰还愣在那里,林昔瑶连忙抬手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她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下一瞬林昔兰的举动却大大的出乎林昔瑶的意料。 她没有谢恩。 而是跪在了地上,笃定道:“阿兰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话音才落,不仅林昔瑶意外了,就连昭庆帝和宇文宸都有些意外。 457 娇宠 “怎么,不喜欢?” 昭庆帝眉梢微挑,周身的气息虽然没变,但毕竟身居高位久了,在这种情况下,一句平淡的话也让人听出来几分冰冷的气息。 到底他是身居高位的王,从来赏赐下去的别人都是欣然接受,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拒绝。 林昔瑶也为林昔兰捏了一把汗。 她了解林昔兰,自然知道她不是那种不满足想现状的人。 她这么说,肯定是为了她。 林昔瑶就要跪下为林昔兰打圆场,却听林昔兰先一步道:“不是阿兰不喜欢,而是无功不受禄,如今阿姐身份已经有所不同,她和太子殿下的婚事也将提上议程,这时候若是突然提了阿兰的身份,恐怕会落人口舌。” “外面的人不敢妄言太子,只会将那些脏水泼到阿姐的身上,阿兰不想让阿姐被人非议,所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而且,恕阿兰直言,阿兰不是一个贪慕富贵,爱慕虚荣的人,作为将军府嫡女,已经是我这一辈子的荣光,所以有没有那个县主的称呼,对阿兰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对于阿兰来讲,再没有什么事情比阿姐和姐夫的幸福更重要。” 最后一句话林昔兰说到激动处,竟然忘记改称太子殿下了,而是习惯性的用了姐夫一词。 而这个词儿恰巧讨好了宇文宸。 他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昭庆帝起初还没怎么在意这个将军府次女,也只是因为宇文宸为了林昔瑶要保护她,这才要给她升身份。 这时候,林昔兰的一番话才让昭庆帝认真打量起林昔兰来。 虽然是柔柔弱弱的一副身躯,但在面对强权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怯场。 她从容有度,不卑不亢,据理力争,这般模样和风度,倒是像极了当年性情耿直磊落的林业成。 昭庆帝心头感慨万分,对林昔兰和林昔瑶姐妹又高看了几分。 “圣旨已经拟好了,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朕既然在赏赐你,就不怕别人非议。” 昭庆帝抬手虚扶了林昔兰一把。 林昔兰还想说,却被林昔瑶抢了先:“清宁代阿兰谢皇上恩典。” 闻言,林昔兰看向林昔瑶,见她眼神笃定,而且昭庆帝的态度已经无法转圜,她也只得顺势谢恩起身。 “瑶瑶。” 林昔瑶还在看林昔兰,冷不丁的听到昭庆帝提起自己,她一个机灵连忙垂眸应道:“皇上。” “前几日,太后她……” 前几日的事情昭庆帝自然听说了。 那会儿他恰巧身体不适在静养,等听说这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是太后被人挑拨了。 太后的不是,但当儿子的总不能背后议论她老人家。 昭庆帝面上划过了一抹歉意,对着林昔瑶道:“委屈你了。” 只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而林昔瑶要的就是他的态度。 只要昭庆帝没有完全站在太后那边,他就是公平公正的,对她也有天大的好处。 否则的话,就算将来她嫁进来了,有太后在,还有昭庆帝对太后的维护,日子应该也是鸡飞狗跳。 “皇上言重了,太后也是因为疼爱太子殿下,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她当然不能表现出一点儿对太后的不满。 林昔瑶巧妙的将矛盾引到了刘娇和顾知晓的身上。 闻言,昭庆帝越发满意。 “太后会想明白的。” 昭庆帝只说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宇文宸看了一眼林昔兰。 林昔兰自然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当即道:“阿姐,姐夫我瞧着前面凉亭风景不错,我去前面看看。” 话音才落,林昔兰对着林昔瑶轻笑了一声便转身飞快离开。 宇文宸身后的常远也立即退了下去。 等只剩下林昔瑶和宇文宸两个人了,林昔瑶才瞪了宇文宸一眼,娇嗔道:“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明明宇文宸什么都没做,但那样一双炽热的眼神一看过来,林昔瑶就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他扒光了一般。 脸烫的厉害,心也跳的厉害。 “我只看看还不行吗?不能动手,现在连眼睛都不给瞧了吗?” 宇文宸轻笑着,抬手就要来拉林昔瑶的手。 林昔瑶瞪了他一眼,要避开,哪晓得宇文宸竟像是已经算准了她会避开一般。 在一番较量下,林昔瑶的小手依然准确无误的被他握在了掌心。 感觉到他掌中的温暖,林昔瑶感觉心里也是暖暖的,甜丝丝的。 但是,面上她还是忍不住怪道:“这里人来人往的,要是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闻言,宇文宸嘴角微扬,眼底里笑意更甚。 “看见就看见了,又不是见不得人,还怕人看见?” 林昔瑶拿他没有办法了,只得瞪了他一眼。 宇文宸脸皮厚,才没有将林昔瑶那没有半点儿威慑力的眼神给放在眼里。 他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明天要办接风宴了?” 名为给林昔兰接风洗尘,实际上是为林昔兰挑夫婿。 林昔瑶点了点头,颇为感慨道:“我左右瞧着那些名单,虽然看起来都不错,但却又感觉没有一个配得上我们阿兰。” 送上门来的那些少年名单上,哪个不是世家贵公子,林昔瑶还没有自大到公然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的地步。 也只有当着宇文宸的面林昔瑶才会这么说。 因为宇文宸了解她,知道她这么说不是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而是她太心疼自家妹妹,自然觉得自家妹妹是世间上最好的小姑娘。 而且,跟宇文宸的相处和交谈没有一点儿压力,林昔瑶不必如对旁人那般,要去揣摩他的心思。 “那要不要过两日我找个名头让父皇在宫中设宴,将几个堂兄表弟的但凡没定亲的都招来瞧瞧?” 宇文宸自是巴不得林昔兰早些嫁出去,林昔瑶也就了却一桩事,然后安心嫁给他。 所以,这会儿只要是林昔兰和林昔瑶中意的人,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捅下来。 看到他这般认真的模样,林昔瑶忍不住噗嗤一笑,“哪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慢慢看都不急,反正阿兰还小。” 要是让人知道太子殿下为了讨她欢心,兴师动众到那种程度,只怕言官都要气死了。 “阿兰是小,可是你不小了。” 宇文宸攥紧了林昔瑶的手,往回一用力,就将林昔瑶给抱了满怀。 她身上独有的馨香萦绕在他的鼻息间,这几日来的疲惫瞬间荡然无存。 宇文宸突然有一种就这样抱着她,不管所有的俗事就这样一直到地老天荒也不错的念头。 “瑶瑶,你虽然还没有及第,但是我们可以先走流程,先议亲,将亲事定下来,等你及第之后,我再娶你过门。” 明明万事笃定于心,从来都是镇定从容的宇文宸,在这件事情上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仿似一天不将林昔瑶的名分定下来,他心里就没底。 虽然他知道林昔瑶心悦他,但他在还不知道林昔瑶对他的心思的时候,就曾体会过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太过可怕,所以,宇文宸这一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次。 林昔瑶在他怀里动了动,挣扎着直起身子来,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好,你安排就是了。”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不仅宇文宸迫不及待的想要迎娶她过门,其实她……也很想立即嫁给他。 倒不是为了别的,等成亲之后,她就可以每天都看到他,再不必在家里苦等着他来海棠院。 现在两人之间的感情越发深厚,才不过一日不见,林昔瑶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相信,宇文宸也是如此。 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折磨彼此。 只是到底女孩子,脸皮子薄,林昔瑶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宇文宸没有想到林昔瑶这一次答应的这般干脆利落,他以为林昔瑶又要找借口搪塞回去。 他大喜过望,高兴的抱住了她,直接原地转了两个圈。 “你放我下来!” 林昔瑶生怕被别人看见了,不住的抬手催着宇文宸的肩膀。 宇文宸眼底笑意不减,在她娇嗔的目光下,他还是放下了她。 “我这就让父皇拟旨,然后再吩咐礼部去准备。” 宇文宸的声音都像是裹了蜜一般。 林昔瑶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娇羞的模样让宇文宸喉头一紧。 他抬手抚住了林昔瑶的脸颊,俯下身来,低头在她眉宇间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对了,李家的事情梳理的差不多了。” 尝到了甜头的宇文宸没有继续深入,他到底顾及着林昔瑶的娇羞,看到她又红又烫的脸颊,怕她把自己给憋死了,宇文宸这才转移了话题。 而听到宇文宸这句话的林昔瑶身子一顿,心跳在那一瞬间都慢了一拍。 这个李家,指的当然是丞相李默一党。 宇文宸所说的梳理好了,意思就是说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要将李默连根拔起。 念及此,林昔瑶的脑子里闪现过那张薄凉的面容,她眸色一沉。 458 答应 李默也有今天! 心头的冷意胜过一阵,除此之外,林昔瑶却没有其他的感触。 她对李家,对李默已经彻底没有了感情。 如果真的要算的话,那也只有恨意。 “好的,我知道了。” 对上宇文宸那双带着担忧的眸子,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在意。” 不仅不在意,宇文宸此举也是在为她报仇。 林昔瑶心头畅快的很。 “好,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会动手。” 他的手如穿花拂柳一般抚摸着她的发丝,林昔瑶感觉被摸到的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她的心。 心尖尖儿都跟着他的动作而颤抖。 “好。” 只是下意识应了一声,话音才落,林昔瑶才反应过来,明天? 这也太快了。 不过结合宇文宸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林昔瑶倒也不意外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昔瑶红着脸退开一步,拉开自己和宇文宸之间的距离。 说话间就要离开,宇文宸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轻笑道:“明天我会抽空过来,如果实在太忙,我就在丞相府等你,你不必等我。” 在丞相府等林昔瑶的意思……就是那时候丞相府已经倾覆。 林昔瑶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瞬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瞪了宇文宸一眼道:“谁要等你了!” 言罢,她再不好意思看宇文宸,忙挣脱了他的掌心,快步离开了这里。 林昔瑶都走出了好远,依然能感受到宇文宸那炽热黏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阿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是姐夫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了吧?” 林昔兰嘴角噙着笑意,双眸带着一抹打趣。 见状,林昔瑶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故意板起脸来道:“还有心思打趣我,你刚刚可是吓死我了。” 闻言,林昔兰一脸无辜道:“我哪里有说错嘛,阿姐,不要生气了。” 林昔瑶当然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好,但她刚刚面对的毕竟是昭庆帝。 就算有宇文宸护着,林昔瑶也依然不敢大意。 这会儿想起来她都有些后怕。 还好昭庆帝不追究,若是算起来,刚刚林昔兰那就算是在抗旨,外人看来是不识好歹。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胆子也小,真的到了节骨眼上,胆子比谁都大。” 闻言,林昔兰轻笑道:“那也要看看是什么情况下,为了谁。” 只要是为了阿姐,就算她再害怕,她也会迎难而上。 后面半句林昔兰没有说,但林昔瑶已经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 “走吧,我们回去。” 她心头暖暖的,下意识抬手拉住了林昔兰的手,姐妹两人并肩往回走。 苏旭的办事效率很高,早就已经将第二天宴席上的事情都办妥当。 林昔瑶和林昔兰只需要好好梳理一下来参加宴席的这些人的身份,顺便在心里有一番计较。 后半天的时间,姐妹两人都在忙这个。 而且,基本上都是林昔瑶一个人操心,林昔兰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 林昔瑶看的出来,她完全是为了配合自己才这样做,林昔瑶劝了两句便也由着她了。 反正现在也不是一定要定下来,只是让林昔兰先见一下,万一有合适的呢。 如果没有,也不过是一场宴席罢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到了第二日将军府宴客的日子。 恰巧这一日林昔兰的赐封圣旨也到了。 一时间,将军府两位嫡女的风头在楚王都最盛。 有好些没有收到请帖的人都登门拜访,要来凑这一个热闹。 苏旭来问林昔瑶的意思。 在这风口浪尖,林昔瑶不好为林昔兰树敌,便让苏旭敞开了大门。 一时间,将军府门庭若市。 让林昔瑶没有想到的是,还有没脸没皮的人也跟来了。 比如,丞相府的夫人刘氏带着李云秀和李昭泓来了。 这让林昔瑶有些意外了。 按理说,以刘氏和李云秀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就算她下了帖子,也未必会来,但今日人家还真的是眼巴巴的跟来了。 莫不是丞相府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 起初林昔瑶有这个猜测,不过很快,听到朝廷上没有任何动静,她就知道宇文宸还没有动手。 而且听昨天宇文宸的意思,恐怕也在下午半天的功夫才会有巨变。 那这母子三人来做什么? “将军府可真的是个好地方。” 李氏依然是那一副万年皮笑肉不笑的嘴脸。 林昔瑶看了只想吐。 “相夫人说笑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昨天才在她面前挨了打的李云秀这会儿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她面前,林昔瑶自然也不会一开始就输了风度。 刘氏微微一笑,拉着李云秀上前,对林昔瑶带着歉意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是让我给惯坏了,听说昨日她又跟县主起了冲突,所以我便想着带她来趁着县主今日宴请贵客的机会,来给县主赔个不是。” 林昔瑶还没有看出来刘氏这唱的是哪一出,她从善如流道:“不过是女儿家闹的小矛盾,过去了就算了,相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还请花厅来喝茶。” 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小姐,大多是林昔瑶能叫的出名字的。 张氏今日也是神采奕奕的,她起了一个大早。 林昔瑶和林昔兰负责接待这些贵女,张氏则跟那些命妇们聊成了一片。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既非皇亲国戚,竟然还能一门出两个县主,而且林昔瑶又是将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一时间,将军府的风头无两。 张氏面上也跟着沾光。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能再一次被人这般捧着,而且竟然还是因为她当初视为扫把星的两个大房的丫头。 林昔瑶让人将刘氏带去了花厅交给张氏来接待,至于李昭泓以及今天随行的贵公子们,都由二叔出面接待。 宴席设在芙蓉园,那里有一处大的水榭,苏旭已经让人放了四块屏风将水榭一分为二。 到时候男客和女眷就隔着这屏风吃席。 林昔瑶招呼了一圈落座的贵女们,就拉着林昔兰走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道:“阿兰,今日来的几个少年郎,你可都看见了,有没有合眼缘的?” 她们这会儿正在在回廊处,正好可以看见那些侃侃而谈的少年郎们。 林昔瑶也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其中,还真的有一两个出众的。 户部尚书许程之子,许一诺,为人沉稳内敛,风姿卓越。 翰林院大学士王澜志之子,王潇恒,活泼阳光,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是两个性格迥然但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少年。 林昔瑶和林昔兰在打量他们的同时,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的这些少年亦在打量林昔兰。 林昔瑶看见这两人看向林昔兰的目光里带着惊艳和明亮的光。 显然,这是对林昔兰有意,所以她又特意留意了一番两人的举动。 然而,比起林昔瑶的上心,林昔兰显然兴趣缺缺。 “阿姐……没有。”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那些少年郎们,这一眼就红了脸颊,再不肯抬眸去看第二眼,一句话就一杆子打死了所有人。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扯了扯她的袖子道:“你看都没看啊,怎么知道不行呢?” 言罢,她凑近了林昔兰些许道:“不用难为情,东楚民风开放,现在你又贵为县主,哪里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再瞧瞧,万一有合眼缘的,阿姐再帮你把把关,我们再进下一步的筛选。” 只是第一眼看到合适,自然不会就这么草率的定下来。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让她看了看她认为不错的许一诺和王潇恒,但最后,林昔兰依然摇头。 “阿姐,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林昔兰被林昔瑶说的面红耳赤,越发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林昔瑶虽然是为了她好,但也要她心甘情愿,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兴趣,便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先下去休息,我去找祖母悄悄跟她说一声。” 这些事自然还得是祖母出面。 林昔兰红着脸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回廊,她的脚步轻快,像是卸下了身上的重担似得。 林昔瑶这会儿要是再看不出来这小姑娘不是因为羞涩,而是真心实意的抗拒定亲这回事,就是个傻子了。 可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她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可林昔瑶之前问过她,她十分肯定的摇头否认了。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这般抗拒相亲? 林昔瑶左思右想,也没有个答案,最后她只得先放下这桩事,想着再等几日,等林昔兰的心情平复了,再好好跟她谈谈。 这样一想,林昔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水仙快步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 还没走到跟前儿,就道:“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闻言,林昔瑶一怔,这厮不是说太忙的话很有可能不来的吗? 这日头还这么早,距离开席都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这就来了? 459 宴客 林昔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丞相府的事情会不会生变。 不过,等她急匆匆的赶去了前厅见礼,看到宇文宸跟二叔等人谈笑风生的模样,他眉宇间没有半点儿不悦的情绪,林昔瑶便放下了心来。 她有些感慨自己想多了。 若是丞相府的事情真的有什么变故的话,宇文宸也不会去前厅,而是直接先私下去海棠院找她。 心头的石头落了地,林昔瑶面上带着浅浅的,得体的笑意对宇文宸行礼。 还不等她弯腰,宇文宸就已经抬手搀扶住了她,柔声道:“县主免礼。”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宸看向林昔瑶的眼神里带着缱绻温柔,直让前厅里一众人差点儿闪瞎了眼。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决冷冽肃杀的东楚太子殿下吗??? 林昔瑶被这些人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道:“小姐妹们都在水榭还等着我去招呼呢,清宁先告退了。” 宇文宸此来,自然是给林昔瑶姐妹俩撑面子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拦着林昔瑶,只笑道:“好。” 林昔瑶红着脸退了出来,她走出了院子,一回头,还看到宇文宸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跟张氏问好。 林昔瑶的嘴角就已经忍不住够了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骄傲如宇文宸,恐怕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放下架子。 只因为张氏是她的祖母,为了她的体面,他愿意给足面子。 林昔瑶一路从前厅出来,就直接去了水榭。 太子殿下到来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她看到,水榭里已经有不少小姑娘两眼放光了。 好多人并不在今日宴请的名单之列,却还是厚着脸皮来了这里,有很大的程度是因为想要跟她拉近关系。 就如刘静娴的那个嫡姐一样,接近了她,才有机会接触到太子…… 这样一想,林昔瑶心头很不是滋味。 在这里,她的身份最尊贵,林昔瑶面色沉了下来,黑着脸坐在栏杆边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其他的贵女也不敢在这时候往她面前凑,生怕惹了她不高兴。 就算不少人心头对她羡慕嫉妒恨,但在将军府,当着她的面,也都收敛了面色。 唯一臭着脸不知收敛的,便是坐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李云秀了。 楚王都的贵女圈子也是很势力的存在。 这些人心跟明镜似得,知道林昔瑶跟李云秀不对付,当然不会当着林昔瑶的面跟李云秀走的近,免得林昔瑶给自己上眼药。 贵女们三五成群,在各自的小圈子里聊着天,眼神却不时的往林昔瑶这边和不远处的回廊尽头看,仿似下一瞬太子殿下就会从那里过来似得。 “县主。” 但凡事都有意外,比如刘静娴。 之前林昔瑶被热情的贵女们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她挤不到跟前来,这会儿林昔瑶板起脸来,那些人不敢往面前凑,刘静娴这才终于得了机会。 “县主心情不好?” 林昔瑶正走神,听到这句话一转头,就对上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 “也没什么。”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看到这些万紫千红的花儿都想往东宫凑,林昔瑶心里就不太舒服。 但这样的心思又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刘静娴是个聪明人,林昔瑶没有开口,她却从林昔瑶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对不起。” 刘静娴一抬眸,对上林昔瑶的眼神的那一瞬,她眼底满是歉意。 在林昔瑶带着询问的眼神注视下,刘静娴垂下眸子,红着脸道:“我那个嫡姐……今天又来了……” 她已经想了办法将她堵回去了,奈何人家脸皮够厚,刘静娴还没有真的进将军府的门儿,所以能力也有限。 林昔瑶恍然,她轻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无妨,让她去碰碰钉子也不错。” 她自然不担心宇文宸会看上那刘静菀,但有人敢觊觎她看上的男人,就该给她一点儿教训。 而且,恐怕还不用她出手。 宇文宸有洁癖,可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靠近的。 刚刚还有些郁闷的心情,因为想到宇文宸便瞬间释然了。 而林昔瑶猜的不错,宇文宸有洁癖,而且对其他女人零容忍。 他在前厅好不容易应付了张氏和林远成等人,就打着要到处转转的名头,想去找林昔瑶。 结果宇文宸才穿过画堂,走上了九曲回廊没几步,就见迎面走过来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那一身的脂粉味熏的宇文宸皱眉。 要不是顾及着这里是将军府,他一早就让常远给丢出去了。 宇文宸忍了忍,打算快步走过去。 然而,事情却偏不如他所愿。 在他经过那女子身边的时候,她脚下一滑,直接栽倒了下去,面朝着宇文宸! 见状,宇文宸眉心一蹙。 他反应也是极快,不等那女子碰到他分毫,宇文宸已经一个闪身避让到了一边,一副生怕被她碰到了分毫的厌恶感。 “殿下,小女子不是有意的,刚刚这地上有些滑,小女子没有站稳。” 宇文宸面上冰冷如霜。 “谁家的?” 闻言,跪在地上的女子心头一怔,刚刚还诚惶诚恐的,生怕自己大胆而拙劣的行径惹来宇文宸的厌恶,谁曾想下一瞬却问起了她的身份。 巨大的喜悦劈天盖地的涌来。 她强忍着欢喜,故作紧张羞涩道:“小女子是已定的林二爷夫人的嫡姐,刘静菀。” 刚刚她摔倒之前就故意将衣服扯松散了一些,摔倒之后,借着这机会越发将衣领拉开,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底下一片大好春光。 刘静菀虽然未经人事,出于本能也是知道这样最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说话间,她还故意伏低了身子。 话音才落,宇文宸冷哼了一声,转头道:“给林家提回去。” 言罢,他看都没看刘静菀一眼直接快步离开。 跟在宇文宸身后的常远嘿嘿一笑,熟练的抬手一把揪住刘静菀的衣领直接像拎小鸡似得提拉了出去。 刘静菀大惊失色,痛呼道:“殿下恕罪,殿下……” 常远轻叹了一声,带着几分善意的提醒道:“你最好别不识趣,要不是看在你跟林家二爷还有这一层亲戚关系在,只怕主子都会叫我直接丢去池塘了。” 虽然没有丢去池塘,但就这样提着人家一路从这里过前厅,招摇过市的样子,恐怕这刘静菀以后也没脸见人了。 这跟杀了她没有什么两样。 但她脑子还不算笨,还是将常远劝告听进去了,所以就算再害怕再委屈,也不敢再嚷嚷了。 宇文宸这会儿已经步出了回廊尽头。 一抬眸,就对上某人如秋水潋滟的眸子。 “都看见了?” 宇文宸十分无辜的摊开手,以示清白。 林昔瑶板着脸,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道:“我瞧着那刘家女身段不错,殿下的艳福倒是不浅。” 林昔瑶一开口,宇文宸就知道小丫头生气了。 他顿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低声哄道:“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昔瑶却不吃这一套,她瞪了宇文宸一眼,气哼哼的从宇文宸的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声道:“我又没说殿下看见了什么,殿下自己倒是着急撇清了。” 言外之意,你果然看见了!! 听到这一番话,宇文宸委屈的想撞墙。 刚刚那一瞬,他也就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厌恶的转过了身去。 而且,也不是他想看的,他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的话,一开始他就得蒙上眼睛。 别的女人身材再好对于他来说,也就几团白花花的肉。 跟饭桌上的猪肉鸭肉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然而,就这样还被林昔瑶给误会了。 而且看小妮子这气哼哼的样子,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哄不好。 宇文宸头疼。 早知道,他就直接将那多事的女人丢出去了。 “瑶瑶。” 宇文宸放软了语气,想要凑近林昔瑶些许。 林昔瑶如避蛇蝎般退后一步,一脸警惕道:“别,殿下身上的脂粉味让我头晕。” 其实宇文宸根本就没碰着人家。 但刘静菀身上的脂粉味道太浓了,以至于这会儿空气中都还有些余味。 林昔瑶刚刚都看见了,她自然知道宇文宸没有动什么心思,但加上之前心里的不畅快,这会儿越发使了小性子了。 “没有,哪里有什么味道?” 宇文宸摊开双手,不住的摇了摇袖子,想要极力撇清并证明自己。 看到他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林昔瑶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消灭了。 转而,刚刚那颗躁动生气的心便没有来由的一软。 分明怪不得他,他已经做到足够好了,自己却还是小心眼的跟他置气。 气恼过后,林昔瑶便只剩下愧疚了。 她想起自己刚刚还跟他发的这一通火,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林昔瑶别扭的转过头去,正想该怎么开口,就见眼前黑影一闪,下一瞬,初十的身影掠到了跟前。 “女主子,那李昭泓确实有问题。” 话音才落,林昔瑶周身的气场陡然变了。 460 吃醋了 刘氏母子三人今天来这里,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林昔瑶就算是傻子也不相信刘氏说的,只是为了让李云秀来给她赔礼道歉。 所以,她虽然面上应承了下来,也装作毫不在意的放任他们在将军府,实际上却让初十留意了母子三人的动向。 这不,眼下就有了消息。 “如何?” 林昔瑶一改刚刚跟宇文宸说话的态度,提到李昭泓,她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那可是她曾经的哥哥。 虽然当初有血缘关系,但那也紧紧是一点点血缘关系。 这些年来,那人对自己的辱骂和轻贱可是丝毫都不比李云秀少。 “回女主子的话,他果然是将主意打到了二小姐的头上。” 初十凝神听了下,确定周围没有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他避开了众人去了海棠院。” 闻言,林昔瑶眸色越冷。 这混账东西,胆子果然有够大的! 林昔瑶没有丝毫的迟疑,这回儿也顾不上刚刚还在跟宇文宸置气了,她垂眸道:“我过去一趟。” 闻言,宇文宸提起步子就要跟上,却被林昔瑶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事情发生在海棠院,你这样去不合适。” 她可不在乎,但还有林昔兰呢。 宇文宸刚刚心里想着都是林昔瑶,竟然忽略了这一点,经林昔瑶一提醒,他连忙点头,并关切道:“需要我帮忙吗?”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给了他一抹笃定的眼神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言罢,林昔瑶也不耽搁,脚尖一点,直接跃上了屋檐,跟着初十飞檐走壁绕过了两个院子,终于来到海棠院。 初十的消息递的快,林昔瑶跟着他回来的这会儿,李昭泓正在海棠院外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张望。 林昔瑶就站在对面的屋脊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不远处刘氏正跟着两个命妇笑着往这边来,显然是捉奸的。 这对恶心的母子! 见报复林昔瑶不成,将主意打到林昔兰的身上了。 无论今天李昭泓有没有得手,林昔兰的名声都是彻底毁了。 而这种事情,李昭泓是个男人自然不吃亏,在当着众人的面,只说是林昔兰叫了他过来说话。 今日将军府宴客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那样的借口也不会有人起疑。 那时候,林昔兰就算是不愿意嫁李昭泓,迫于压力,还有外面那些唾沫星子,也只得忍了低着头嫁给他。 至于她嫁过去之后,那就是任由刘氏母子三人摆布了。 所以,只要第一步棋成功了,后面的结果不堪设想。 林昔瑶只一瞬便看出了他们打的如意算盘。 “去将门口的侍卫引开,给他制造机会。” 闻言,初十面露迟疑和不解。 这不是摆明了给李昭泓制造机会? 林昔瑶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纵身一跃,绕过了屋脊院墙,直接翻身落入海棠院。 林昔兰正跟着水仙芙蓉以及莺莺三人说笑,冷不丁的看到林昔瑶出现,都吓了一跳。 林昔瑶凑了过去,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她看着水仙芙蓉和莺莺道:“你们先回房间避一避,我带着阿兰翻墙出去,只等着他进来了,就来个瓮中捉鳖。” 闻言,林昔兰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让这三个丫头中的一个假扮林昔兰在这里引了李昭泓过来,然后让人抓个正着,到时候让人看到那人的面容,不是林昔兰。 比起只将他关在这院子里让人看见,这样对林昔兰的名声没有半点儿折损,反而还能坐实了李昭泓的司马昭之心。 只是,姑娘家的名声那般重要,林昔瑶素来对身边的人也都宽厚,就算她们是丫鬟,也是有血有肉有尊严的,所以她并不打算让她们顶替。 然而,她话音才落,就连林昔兰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却听很少说话的莺莺开口道:“小姐,让我假扮二小姐留下来吧,我只要不给那登徒子看到正面,就能坐实了他的罪名,否则的话,他也许只说是走错了地方,抓贼抓赃,抓奸也得要抓一对才行。” 道理大家都懂,但毕竟是面对李昭泓那般禽兽的嘴脸,虽然大家都在外面等着,除了名声之外不会有什么折损,但对姑娘家来说,到底是不好的。 林昔瑶摇了摇头,就要拒绝,却见莺莺咬牙坚持道:“小姐,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她和弟弟被林昔瑶救下,还带到了将军府,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在这里没有人打骂他们,甚至没有将他们当做下人,这样的恩情莺莺怕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林昔瑶。 一有机会,她自然不遗余力的贡献自己的力量。 林昔瑶还想拒绝,但见莺莺眸子里的笃定,她迟疑了一下,最后选择尊重莺莺。 事不宜迟,李昭泓很快会过来。 就林昔兰立即褪去了外衫交给了莺莺。 林昔瑶抱着林昔兰的腰际,直接一个闪身就上了院墙,再折返去了旁边的院子,给林昔兰换了一身衣服。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海棠院的好戏也就开场了。 莺莺这边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林昔兰的外衫,抬手就给自己挽了个林昔兰今日梳的发髻。 才做完这一切,就听院子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莺莺紧张不已,却还是强忍着紧张故作伤心趴在了石桌上,刚巧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安平县主?” 李昭泓还是第一次来将军府,也是第一次进海棠院。 之前在前厅匆匆见了林昔兰一眼,他的眼神就跟着林昔兰走了。 好不容易等着林昔兰跟林昔瑶分开,李昭泓连忙摆脱了身边跟着的护卫,蹑手蹑脚的跟了过来。 直到亲眼看到她进了这院子。 只是院子外有一拨守卫,他根本靠近不了,这才耽搁了这会儿时间。 “安平县主?” 李昭泓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靠在石桌上的人才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不过她并没有转过头来,听到声音,她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清脆利落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愤怒。 李昭泓对林昔兰的了解不多,刚刚只是远远的瞧了那么一眼,就觉得这女子身姿曼妙,正合他的口味。 本来他还不大愿意来淌这趟浑水的,要不是为了给自家妹妹出一口恶气,他才懒得跑这一趟。 不过,在进了将军府看到林昔兰本人的时候,李昭泓便知道自己这一趟绝对不亏。 虽然比不得林昔瑶,但也算是绝色美人了。 这样一想,李昭泓双眸放光,眼底里划过一抹旖旎的心思。 “安平县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李昭泓面上依然带着伪君子的笑意,他一步一步不动声色的走近石桌, 刚刚在石桌上趴着的人坐直了身子,但却并没有看他一眼。 “你快出去!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李昭泓哪里还能管得了这么多。 算时间,他母亲也该带着人过来了。 他眸色一紧,下一瞬便如一个饿狼扑食直接上前抱住了面前的佳人。 她身上带着一缕淡淡的幽香,让他如痴如醉。 要不是想着等下被人看见自己那般模样太狼狈,李昭泓恨不得立即就在这里办了她。 “安平县主,我可是仰慕你多时了,今日可算让人瞧见本尊了,你说,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舍得放手呢?” “你混账,无耻!” 莺莺双颊绯红,却还记得转过头去不让李昭泓看见她的模样。 “天呐!” 一声惊叫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拉扯的局面。 刘氏带着两个跟她交好的贵妇状似不经意的经过海棠院,还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李昭泓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看衣着,定然是安平县主无疑。 刘氏面上带着惊讶,实际上眼底里满是算计和狠辣。 “泓儿,你跟安平县主在这里做什么?你还知不知道廉耻?” 刘氏故意拔高了音量。 同时,她已经给忽悠在不远处拐角口候着的自己的贴身丫鬟打了一个眼色。 转眼的功夫,这件事就能传到前面去。 刘氏已经在等着看好戏了。 “母亲……” 李昭泓连忙松开了面前的女子,一脸羞愧的模样,低着头对刘氏道:“我跟安平县主一见钟情,情难自禁……” 这样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莺莺心里直反胃,想吐。 但这会儿,她不得不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抬手捂着脸颊不住的“哭泣”。 “县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贵为县主,这……” 刘氏已经摆好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手下的丫鬟脚程佷快,这会儿前面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前厅那帮人一听到后面有捉奸的戏码,都顾不上自己的气质和风度了,加快了步子往这边跑,都等不及看热闹了。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有人出现在回廊尽头,转眼间越来越多的人跟了过来。 林家二爷,林远成也跟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他抬眸冷冽的盯了李昭泓,怒斥道:“禽兽,你跑来海棠院做什么?” 话音才落,林二爷已经迫不及待的往“林昔兰”身边走去。 他不知道内情,但却可以肯定以林昔兰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这会儿,他愤怒到了极点。 461 阴险 在经过李昭泓身边的时候,向来懦弱无为的林远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和勇气,直接一把将李昭泓掀翻在地,然后踹了一脚。 “混账东西!” 言罢,他也不看众人的面色以及李昭泓的模样,快步走到身前的女子身边,担忧道:“兰姐儿,你没事……” 话才说到这里,林远成才看清楚面前姑娘的面容,哪里是林昔兰了,分明是海棠院里的小丫头莺莺! 这一瞬间,林远成心里悲喜交加,半天不知道该如可开口。 “林二爷,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 “明明是泓儿跟安平县主两情相悦,才在这里私会,你不能只指责泓儿一人,若是没有安平县主的允许,泓儿又怎敢来冒犯海棠院?” “而且,这海棠院又怎么可能是我们泓儿想来就来的地方?” 刘氏跟她身边的贵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非要坐实了林昔兰跟李昭泓私会苟且的罪名。 这样的办法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有个好处就是李昭泓是男子。 今日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了,林昔兰就是不嫁李昭泓也得嫁。 将军府还要脸面,林昔瑶是未来的太子妃,出身上更不可能有半点儿污点。 刘氏的算计在这里。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步子慢了一点儿的张氏这才赶了过来,一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就彻底傻眼了。 虽然刚刚在来的一路上已经有丫鬟跟她说了大致的情况,可是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张氏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虽然向来不喜欢林昔瑶林昔兰两姐妹,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认可这两个姑娘的人品。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将军府的地盘撒野!” 张氏给身边的丫鬟递了一个眼色,在发怒的同时,还让丫鬟去将“林昔兰”扶到屋子里去。 “我们可不是大胆,而是今日的事情,要将军府给我们一个交代。” 刘氏顺杆子往上爬,面上满是委屈道:“我泓儿也是丞相府嫡子,相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被安平县主叫来这海棠院,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打,可要我们泓儿日后怎么出去见人?” 刘氏咄咄逼人。 这时候,刚刚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林二爷动了动唇,就要开口,却听见一声清脆悦耳的轻笑自人群之后传来。 转眼间两道娉婷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其中的那一个,可不是被刘氏和李昭泓一口咬住的安平县主林昔兰? 所有人都蒙住了。 包括李昭泓和刘氏。 张氏不解,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昔瑶微微一笑,对上张氏以及众人同样不解的目光,展颜道:“我和阿兰也想知道,相夫人和令公子在这里唱的是哪一出?” 虽然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刘氏已经明白过来了,自己儿子这是上当了被人算计了。 偏偏那个愚蠢的儿子,这会儿还指着蒙着脸的女子道:“她才是安平县主!” 话音才落,刚刚一直都背对着众人,也蒙着脸在委屈的落泪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委屈的面容对着大家道:“我是海棠院的打杂丫鬟,刚刚这禽兽突然蹿进来就要抱住我,口里喊着县主的名字,还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毁了她的清白!” 莺莺声泪俱下,她本来就生的娇俏,这会儿梨花带雨的模样越发让人心疼。 李昭泓要毁了她的清白?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再联系刚刚李昭泓认定她就是安平县主,所以大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刘氏的面容一下子就变了。 李昭泓心虚不已,虽然他没有说过那句话,但他刚刚的行为就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样的!” 他连辩解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县主,你要给奴婢做主,奴婢并不曾约他过来,奴婢也不知道他是存了什么心思,但奴婢绝对不要嫁给这种人,奴婢这就以死谢罪!” 言罢,莺莺上前给林昔瑶磕了一个响头,便一转身朝着墙上撞去。 她的眸子里带着一抹义无反顾的的绝然。 林昔瑶脚尖一点,以最快的速度掠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她。 虽然明知道莺莺是在跟她演戏,这这小姑娘的演技也太好了,连她都惊讶到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林昔瑶扶着莺莺站稳,这才看向刘氏道:“不知道相夫人该做何解释?” 刘氏的面上自然挂不住,但打死她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和李昭泓的过错。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是泓儿跟安平县主约好了,结果来了海棠院却将一个扫地丫头当做了安平县主。” 就算到了这一步,刘氏也要往林昔兰身上扣屎盆子。 林昔瑶轻笑了一声,她的眼神里带着轻蔑和嘲讽道:“相夫人可真的是说笑,按照你的说法,既然是贵公子跟我妹妹约定好了的,那我妹妹为何不在这海棠院?而且令公子既然跟我妹妹两情相悦,为何连她人都认错了?” 接连两句问话,问的刘氏哑口无言,她迟疑了一下,就要开口,却对上了一种同样鄙夷的眼神。 想她堂堂相府夫人,竟然也会有被众人冷嘲热讽的时候,刘氏心里的恨意就像疯长的野草一般。 “娘,摆明了就是相府的人在污蔑我哥哥。” 李云秀在水榭,是最后得了消息赶过来的。 她本来以为是要看一出好戏,结果却见到自家兄长反被算计了,李云秀恨的咬牙切齿。 “既然说别人污蔑,也要讲究证据。” 林昔瑶上前一步,对着李云秀动了动手腕,笑的温婉和煦道:“李小姐说是不是?” 见状,李云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昨天她被林昔瑶打了,但那会儿是在承德门,到底周围的人少。 现在却不同,现在是在各自较劲儿的楚王都的贵女们面前。 她绝对不能再被林昔瑶当众打了。 虽然自己身份尊贵,但昨天这件事也让李云秀认清了一个事实。 林昔瑶现在的身份比她更尊贵,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那你们也要讲真凭实据,不能红口白牙污蔑我哥哥。”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云秀显然没有什么底气,她还下意识往刘氏身边退了一步。 其实,孰是孰非已经掰扯的很清楚了。 众人心里都已经有了较量,只是好奇林昔瑶会怎么处理。 这件事处理的不好,会让将军府的颜面扫地。 但那李昭泓毕竟是相府独子,而且还是皇后的亲侄儿,就凭着这一层关系在,哪怕他今日就是真的玷污了一个丫头,也不至于获多大的罪名。 所以,除了将军府的人,还有那极少数站在林昔瑶身边的人,其他的人大多抱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林昔瑶将众人的表情看的分明。 她抬眸,看到回廊尽头站着一抹俊逸无双的身影。 宇文宸尊重自己,所以才没有亲自出面。 林昔瑶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出恶气的机会。 她嘴角微扬,带着一抹笑意走到李昭泓面前,“刚刚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难道还能做的了假?” “是这李昭泓狗胆包天,企图玷污阿兰,好在阿兰运气好没有在这院子里,否则的话,这会儿声名受损的就是阿兰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相夫人,你说,是不是?” 刘氏哪里肯点头。 她冷着脸的,对着林昔瑶的笑颜道:“林昔瑶,你想说什么?”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令公子做了什么,就得自己承担后果。” 言罢,林昔瑶转头看向身后跟着过来的苏旭道:“像这样的禽兽,如果送官的话,该当如何处理?” 苏旭直言道:“若是冒犯了一般女子,按律法该杖责二十,若是县主的话,该斩断双手或者杖责一百。” 杖责一百,就是变相的死法。 “林昔瑶!” 刘氏上前一步,也顾不得自己的颜面了,她一把拉过站起来的李昭泓,冷声对林昔瑶道:“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误会,你敢私设公堂处罚泓儿,我就敢立即告到御前和皇后面前,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毕竟这里是将军府,刘氏还是怕了,她怕林昔瑶真的让人动手打李昭泓。 这可是连李云秀和显国公府嫡女都敢自己动手打的主儿,刘氏就是拿她没有办法,这才想出了今天这个下下策。 谁曾想,竟然还阴沟里翻船。 但显然,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她冷哼了一声,浑然不在意道:“相夫人来跟我说王法?” 还当真是可笑的紧! 林昔瑶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到门外的两个护卫身上,她轻笑道:“我肯定不会知法犯法私设公堂,但就算是在民间,家里抓到了这样的禽兽不浸猪笼,也会拉下去有游街示众,人人唾弃,大家说是不是?” 在这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 知道这是丞相府跟将军府之间的争斗,除非已经表明了自己鲜明立场的,其余的人哪里还敢在这时候表态。 但他们不表态,就已经算是对林昔瑶一种无声的支持了。 “游街示众?” 刘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昔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抬手指了那两个护卫来,并道:“你们可要照顾好相府的公子,别让他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462 将计就计 话音才落,刘氏的面色彻底变了。 “林昔瑶,你敢!” 因为激动,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凄厉和歇斯底里。 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她冷哼了一声,挑眉看她道:“我有什么不敢的?难道相夫人觉得我这样处置不公平吗?那你大可以去皇后面前哭诉啊?看看皇后今天会如何维护这个禽..兽?” 言罢,林昔瑶没有给刘氏一点儿机会,直接给了那两个护卫一个眼神。 海棠院的护卫都是从暗卫里精挑细选的,就算李昭泓反抗,也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两人的对手。 两个护卫两下就把他拿下,然后毫不客气的五花大绑了起来并拖拽了下去。 刘氏已经顾不上自己颜面了,这会儿若李昭泓就这样被五花大绑的拖出去游街,丞相府的面子就荡然无存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心疼儿子。 “母亲!” 李昭泓一声嘶吼,让刘氏心痛如刀绞。 她提起步子就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却有将军府的丫鬟前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林昔瑶,你好!好!” 刘氏已经气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场的这么多的贵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站出来。 就算之前有人心里是站在相府这边的,但这会儿回廊尽头还站着一个太子宇文宸。 林昔瑶的处置办法连宇文宸都还没有开口,就说明太子对这件事并没有异议。 就连太子都没有异议的,谁敢来当这个出头鸟? 来触太子的霉头? 所以,没有人敢吱声,刘氏的目光扫过平时跟她交好的几个贵妇,这些人在感觉到目光投递过来的一瞬,就已经转过了头去,假装没有接收到她求助的信息。 “好!我这就去找皇后娘娘,找皇上,看看今日之事到底还有没有人能给我们做主!” 言罢,刘氏一转头就要往外冲,可才走出了两步就见李昭泓被人拖出去的背影,刘氏心如刀绞。 她一把拉住早已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李云秀,因为气急,声音也有些哽咽道:“你快进宫去见你姑姑!” 到底她是舍不得自己儿子的,所以转头叫了李云秀。 李云秀抬眸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林昔瑶,心里发苦,但刘氏手上的力道太大,她不得不点头道:“好。” 母女两人快步朝外走去。 母子三人来这将军府,给众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场闹剧。 跳梁小丑般的闹剧。 林昔瑶微微一笑,对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和表情的张氏笑道:“祖母莫要担心,这件事公道自在人心,在场的众人也都可以给我们做个证。” 这句话是对张氏说的,实际上也是对在场的众人说的。 一时间,已经有些墙头草开始附和了。 张氏反应也不慢,连忙点头道:“就是,虽然业成不在了,但咱将军府也不是那种肖小可以撒野的地方。” 换做以往,张氏肯定不会也不敢得罪丞相府,但今时今日却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林家姐妹的身份不同,更因为太子在这里。 今日之事太子虽然从未开口,但他只是默默的站在这里,就已经摆明了立场。 张氏心里满意的很,自然那股子自信和昂扬的劲儿就上来了。 她一面笑着,一面和林远成一起招呼了这些客人去水榭吃席。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对众人道了一声谢谢,等大家都随着张氏和林远成去了,便拉着林昔兰转身进了海棠院。 才一进院子,林昔瑶连忙拉着莺莺的手,关切道:“没事了,别担心。” 刚刚莺莺那绝然的眼神真的是吓到林昔瑶了。 闻言,前一瞬还涕泪涟涟的莺莺蓦地止住了哭泣,她眉眼一舒展,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道:“小姐放心,我没事的。” 刚刚她若不做出那等绝然赴死的动作,又怎么能骗过所有人。 “我本来就是个轻贱的丫头,小姐不必为此事介怀。” 莺莺是发自内心的说的。 林昔瑶已经比所有她见过的贵女都还要好。 所以,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感觉委屈,甚至还满心欢喜,因为这样能帮到她。 “你个傻丫头,”林昔瑶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没有谁天生轻贱,这样的话下次不要再说了。” 林昔瑶曾经也被人说是轻贱。 那时候,她还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庶女李云裳。 受尽了冷眼和嘲讽。 在最底层挣扎久了,她才更能体会别人被欺辱时候的心情。 这也就是她平时待人宽和,对身边的丫头也从不曾有过任何苛责的原因。 “小姐……” 莺莺动容不已。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快回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你也吓坏了。” 言罢,林昔瑶转身对隐在暗处的初十道:“你带莺莺下去。” 莺莺对初十的心思,林昔瑶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初十这块榆木疙瘩就像是没有开窍一般。 遇事还需要她来撮合。 这会儿莺莺最是脆弱的时候,如果需要人安慰,那一定是初十的安慰最管用。 初十闻声掠到了眼前。 他点了点头,转身来到莺莺跟前。 除了女主子,他都还没有跟哪个女人打过交道,所以他对上双眼红肿的莺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走吧。” 憋了半天,初十终于说了这一句来。 林昔瑶看的出来,这厮本来是想说什么安慰的话的,可最后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林昔瑶感觉自己都快要操心成了老母亲了。 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谁曾想才走出了两步,初十又转头回来,一脸疑惑的对着林昔瑶道:“女主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去实在不方便,不然你让水仙或者芙蓉去都要稳妥些。”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想要去找棒槌。 好好敲敲这榆木脑袋。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叫你去你就去,你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了?” 心里不满意,林昔瑶一点儿都没客气。 闻言,初十一脸委屈。 他还是转过了头去,要跟上莺莺。 谁曾想,下一瞬莺莺却转头对他和林昔瑶挤出来一抹笑意道:“小姐放心,我就在后面的耳房住着,不过就几步路,不用人陪着,让初十大哥忙去吧。” 虽然她面上挂着笑意,但林昔瑶看的出来,她眼底里带着一抹清澈的泪意。 那是真的委屈。 然而,这个让她委屈的榆木疙瘩毫无知觉,他甚至松了一口气,对莺莺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正愁着一个大男人送一个小姑娘回去不太好呢。 初十转头要跟林昔瑶行礼退下,谁曾想一回眸,就对上林昔瑶那杀气腾腾的眼神。 初十一脸茫然,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莺莺那小姑娘好像也有些生气了? “女主子,我有说错话了吗?” 林昔瑶气的心肝儿疼。 她咬牙切齿道:“没有。” “哦。” 初十虽然觉得林昔瑶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问,就要转身离去,却见林昔瑶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初十下意识循着林昔瑶的眼神看过去,就见莺莺那一道娇小的背影。 明明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却有着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勇气。 初十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刚刚莺莺假意要撞墙寻死的一幕。 那一刹那,他感觉心头微微一颤。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在后知后觉的领悟到林昔瑶要他跟上去安慰的意思之后,初十这一次没有推却,他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至此,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做声的阿兰,压低了声音道:“阿姐,初十好像……” 并不喜欢莺莺的样子。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拉着林昔兰在石桌上坐下,并压低了声音道:“但是他也没有喜欢别的人啊,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给莺莺一个机会。” “感情这东西,未必就要一见钟情才能是喜欢,有时候只是当事人迟钝些罢了。” “你看,初十就是个榆木疙瘩,完全不知道喜欢人家姑娘是什么样子的,咱们再等等看,若是这件事能成,也是皆大欢喜不是?” 林昔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脸成就感的说了一通,却没有注意到林昔兰听到这一番话时候的表情。 她陷入了思考。 好半天才怔怔道:“阿姐的意思是不是说,一个人虽然没有喜欢上你,但只要他心里没有别人,就还是有可能的?” 闻言,林昔瑶转过了头来看向林昔兰道:“对啊,不试试怎么不知道呢。” 林昔瑶以为林昔兰还在说着初十和莺莺的事情,却不知道林昔兰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思绪转的很快,她的脸颊滚烫。 为了避免被林昔瑶看出来,林昔兰迅速起身,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道:“阿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回去一下。” 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林昔瑶有些疑惑。 不过,林昔兰不说,她也不好随便猜测她的心思。 前面的宾客已经去了水榭入了席。 463 处罚 这会儿有祖母张氏和二叔林远成在照应着,再加上刚刚出了丞相府刘氏那档子事,这会儿就算她和林昔兰不出面,也没有人会认为失礼。 林昔瑶想着反正林昔兰也没看上谁,自己也就不愿意去应酬这样的场面了。 她正准备喝口热茶歇歇,却见苏旭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对她禀报:“小姐,太子走了,走的时候悄悄给属下留了口信,说小姐现在就可以去相府瞧瞧。” 现在? 林昔瑶一怔。 难道李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不可能这么快吧,明明宇文宸前脚还在这里,而且刘氏和李云秀李昭泓都还在这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林昔瑶虽然诧异,却相信宇文宸的话。 她点了点头,吩咐苏旭去准备,自己就先回了里间换了一身便装。 就算宇文宸跟她说可以去,但按照她现在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出现在丞相府。 免得日后招来不必要的口舌,在能低调的时候,林昔瑶都会尽量低调。 初十已经将莺莺送回去了,前脚才来复命,林昔瑶就打发他找人去重华宫将兰心接来。 她相信,今天的这一幕,也是兰心想要看到的。 念及此,林昔瑶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没有带丫鬟,一路走小路超近道来到了距离丞相府后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口。 才停下马车来,就听见路边有人在嚷嚷。 “李默通敌叛国结党营私已经被拿下,禁卫军已经查抄了李家!” 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还有不少人朝着相府的方向涌去,想去瞧个热闹。 林昔瑶等了约莫一刻钟,才等来了被带过来的兰心。 “县主!” 兰心也才听到这消息,一时间激动的不能自持。 林昔瑶点了点头,抬手拉着她的手,低声道:“走,我们去看看。” 言罢,她们两人下了马车,走了最僻静的一条巷子,然后翻墙跃进了丞相府的后宅。 院子里已经有宇文宸的人在接应了,这里里里外外的禁卫军都是宇文宸的人。 所以没有人对林昔瑶的到来感到意外。 刘氏跟李昭泓前脚才回了相府,还没有来得及找李默伸冤诉苦,后脚丞相府就被抄了,这会儿两人被绑缚在了大堂,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懵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至于李云秀,她还没有走到宫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这会儿也已经在押往天牢的路上。 林昔瑶进去的时候,跌坐在地上的刘氏突然抬头看向她。 那一瞬,她的双眸都似是能喷火一般。 林昔瑶浑然不在意。 她微笑着对刘氏道:“相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言罢,林昔瑶似是想起什么来,连忙懊恼的改口道:“瞧我这记性,你现在已经不是相夫人了,可不能这么喊了。”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走到了刘氏跟前。 刘氏被绑缚着,只能用双眸瞪着林昔瑶。 她甚至连起身都不能够。 林昔瑶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氏,双眸一片冰冷和嘲讽道:“相夫人,你没有想过有这一天的吧?” 闻言,刘氏眼底里的杀意必现,她冷声道:“林昔瑶,你不得好死!相爷会保护我们的,皇后也不会坐视不理,还有陈王,你就等着吧!”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刘氏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昔瑶摇了摇头,用近乎悲悯的目光看着她道:“你的相爷已经在太极殿认罪了,皇后和陈王自保都困难,哪里还顾得上你,所以我劝你省省力气把。” 言罢,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脑子里翻涌的那一股恨意压下,这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刘氏道:“你可知道,你家相爷这一次的罪名是什么?” “结党营私,通敌叛国。” 结党营私这已经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但这通敌叛国却很新鲜。 而林昔瑶却是知道,这是上一次陈王勾结北齐二皇子萧为安绑架了她,并且意图霍乱滇南,宇文宸借着这个名头秋后算账罢了。 通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而这件事本来的发起人是陈王,李默并没有参与策划,但却是知情的,而且事后也在这其中扮演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以,这罪名加给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冤。 宇文宸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会一举端掉相府。 而本来就策划了这一切的陈王,这时候更是惶惶不安,生怕那些证据曝光出来会将自己牵扯进来。 皇后更是如此,就算她舍不得自家兄长,但也不得不在这时候断尾保命,到底她儿子宇文昊的前途和性命比自家兄长更重要。 所以,林昔瑶才跟刘氏说,皇后和陈王忙着自保,不会管他们。 而当她将那八个字说出来之后,刘氏已经面如白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你胡说八道!” “相爷就算是做了一些事情,也是为了皇后,为了陈王,他怎么可能通敌叛国!林昔瑶你血口喷人!” 刘氏气的一口热血从肺腑里翻涌出来,直接朝林昔瑶吐来。 林昔瑶的反应也不慢,才看到她的动作就已经避让到了一边。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大理寺自有论断。” 林昔瑶微微一笑,站起了身来。 这时候,刘氏双目赤红,她紧紧的盯着林昔瑶,那眼神犹如蛇蝎一般。 “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们!” 凭借着女人的直觉,刘氏第一眼看到林昔瑶,就从她的眼底里看出了对自己的憎恨。 那还是林昔瑶第一次受邀来相府做客。 就算那时候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而且得体的打了招呼。 但那眼神却让刘氏心生寒意。 “为什么?” 就算李云秀平时娇纵了些,也不至于让林昔瑶憎恨到这种地步。 气急之下,刘氏的脑子转的飞快,她蓦地想起林昔瑶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相府的时候,说过要去看李云裳母女的院子。 她自称跟李云裳那对卑贱的母女有交情。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她们? 念及此,刘氏眼底里憎恨更甚,她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为了赵氏那个贱人,以及她生下的贱蹄子?” 啪! 刘氏的话音才落,林昔瑶一弯腰,反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 在林昔瑶跟刘氏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林昔瑶就已经给初十递了一个眼色,让人将李昭泓带了下去。 这会儿,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她和刘氏,以及她身边站着的兰心。 “你收留这个贱婢,也一定是为了她们!” 在这种情况下,刘氏就算被打,脸上火辣辣的疼,也都已经顾不上了,她死命的盯着林昔瑶的眼睛。 然而,下一瞬,林昔瑶又给了她一巴掌。 “你口口声声说贱婢贱女人贱蹄子,我今日倒要问问你,什么叫做贱?” 打了这一巴掌还不够,林昔瑶上前一脚揣在刘氏的心口上。 她犹不解气,继续道:“凭什么她们生来就卑贱?” “赵氏性子温婉不争不抢,当年她也是在被李默胁迫之下才成了姨娘,她从未对你有过任何不敬,甚至一直都还带着一丝愧疚,你呢,你怎么做的?” “你在她生产之后,还在月子里,就让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还让人给她泼冷水,从此落了月子病,每逢入冬就痛苦煎熬。” “你若真的不喜欢她们母女,直接将她们放任不管,哪怕是在府里做个下人,打扫院子都可以,可是为什么你每日里还要来折磨她们?心情不好了要打,心情好了也要骂?” “以前你还顾及着李默的面子,怕被李默知道了会责怪,所以也只是私下打,最后发现李默根本就不在乎这对母女,你竟然还变本加厉,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林昔瑶一口气说完这些,不仅刘氏愣住了,就连她身后站着的兰心都跟着愣住了。 因为这些内情,外人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就算是李云裳告知的,也不会事无巨细到这种程度。 “你怎么知道的!” 刘氏已经顾不得愤怒和遮掩了,她盯着林昔瑶那双出奇愤怒的眸子,冷声道:“李云裳那个贱人告诉你的?” 啪! 话音才落,林昔瑶反手又是一巴掌。 她冷笑道:“我说了,别再跟我提贱这个字。” 从小到大,刘氏就用那样的字眼扣在她和阿娘的身上,那是她最为痛恨的。 只一个字眼就能将一个人所有的尊严和骄傲踩在脚底。 让人如何不恨。 刘氏直接挨了林昔瑶实打实的三个耳光,这会儿双颊肿的老高,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 她才说了一个字,一口热血就从胸口喷涌而上。 见状,林昔瑶冷哼了一声,挑眉道:“你还是悠着点儿,别被气死了,不然怎么能看到后面精彩的处罚?” 通敌叛国的重罪不仅要株连九族男丁,对于女眷更是残忍,会直接投入乐籍,永世为妓。 刘氏一开始还没有想到这些,她心里只有愤怒和悲愤了。 这会儿经林昔瑶这么一提醒,刘氏这才反应过来。 她的儿子会身首异处,而她和李云秀会被投入乐籍! 464 算账 一想到这个可能,刘氏面色苍白如纸,瞬间就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犹如行尸走肉。 “怎么,相夫人也会怕了?” 当年,她罚跪阿娘的时候,可没有怕过。 她把滚烫的茶水泼在俺娘的脖颈上的时候,可没怕过。 她让自己去给涂抹不轨的贵客敬茶的时候,可没有怕过。 往事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 林昔瑶心头的恨意一阵胜过一阵。 就算现在看到刘氏这般结局,她心里也没有半点儿畅快。 因为,阿娘不在了。 念及此,眼底里蓦地划过一抹酸涩,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情平复了下,这才道:“自作孽不可活。” 说到底,她也没有真正的陷害相府什么。 现在相府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刘氏就无辜了吗? 不可能。 林昔瑶站起了身来,就要离开,刚刚双眸涣散,宛若没有了生气的刘氏突然开口道:“那李云裳到底跟你还说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就算林昔瑶跟李云裳相识,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曾经有几分交情的人憎恨成这般模样。 刘氏看出来了,这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啃了她的骨头吃了她的肉那般恨意。 她想不通。 闻言,林昔瑶一回眸,对着刘氏微微一笑道:“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但你既然问了,我可以告诉你。” 言罢,林昔瑶走过去了些许,她弯下腰来,用只有她和刘氏,以及紧跟着她身边的兰心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因为,我就是李云裳啊。” 因为,我就是李云裳啊。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堂里响起。 明明没有带任何的感情色彩,但刘氏却听的浑身冰冷,这一瞬,她似是能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仅如此,刚刚还平平静静的大堂里突然刮过来一道冰冷的风,让人觉得这大堂就像是阴曹地府一般瘆人。 再配上这时候林昔瑶嘴角噙着的笑意,越发让人觉得恐怖。 然而,平时若是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刘氏是第一个不信的。 恶毒到了她这种地步,哪里可能相信鬼神一说。 她只相信大权在握,就可以掌握所有人的生死。 她只相信,她的身份尊贵,是显国公府的嫡女,是丞相府的相夫人。 所以,她从来都不将那些卑贱的人当人看。 即便是她们被打死了,被卖了折磨死了,对于她来说,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然而,这一瞬,听到林昔瑶的这句话,刘氏却不由得相信了。 因为刚刚林昔瑶的那一番话,以及从她见到林昔瑶之后林昔瑶所做的一切,甚至眼神流露出来的憎恨情绪,都让她没有丝毫的怀疑。 “你……” 刘氏愣愣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昔瑶微微一笑,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凝的弧度,她轻叹了一声,十分笃定道:“对啊,我就是李云裳,就是相夫人口口声声说的贱蹄子,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所以,当年你对我和我阿娘做的一切,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本来,我打算让相夫人和李云秀一一的还回来,让你们也将我们母女俩曾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一遍,不过最后我想,还是算了,你们已经沦为了阶下囚,而且这样的人也不值得我再浪费精力和精神,好自为之吧。” 剩下的事情,不用她插手,自有律法来做决断。 而且,当年李默一党跟皇后联手给柳皇后下毒,这件事宇文宸不可能不追究。 所以,李默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林昔瑶懒得再为了这些人而浪费自己的精神了。 她还有大好的时光在前面等着了,再不想因为这样一群垃圾而坏了她的心情。 念及此,林昔瑶站起了身来。 这时候,刘氏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冷眼看着林昔瑶道:“你既然是李云裳,就不怕我揭穿你假冒林昔瑶的身份?” 清宁县主林昔瑶,可不是谁都可以假冒的。 刘氏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完这句话,她双眸都泛起了光亮和希望来。 然而,这些在林昔瑶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毕竟现在,她就是林昔瑶,何来假冒一说? “那你去揭穿啊,随时恭候。” 言罢,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氏,才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初李云裳的尸体,你可是亲自看过的,所以,我怎么可能还是李云裳。” 但事实上,她又是李云裳。 一时间,刘氏被弄糊涂了。 又冷风袭来,刺激了她的脑子,让她一个机灵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而林昔瑶也在这时候对她微微一笑。 刘氏心头一紧,便瞬间将那可能无限放大。 “你……你……” 她结结巴巴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昔瑶也懒得再跟她掰扯,她转过身来,看着自从听到她的身份之后就已经完全愣住了的兰心,柔声道:“我们走吧。” 闻言,兰心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只是乖巧的跟在了林昔瑶的身后。 主仆两人出了前厅,一路熟门熟路的去了往日里她们三人相依为命的小院子。 应是为了作践李云裳母女。 在她们死后,刘氏就让人将院子里的东西都丢了出去,然后在院子里养了一群鸡鸭。 这时候,一个院子里到处都是脏臭,鸡毛满天飞。 这本就是丞相府一处偏僻的近乎废弃的院子,所以这些恶臭也根本就传不到前面去。 看到这承载了自己从小到大记忆的院子变成了这般模样,林昔瑶的心是痛的,眼底里的冷意又蔓延开来。 “小姐……” 兰心哽咽了许久,这才终于将埋藏在心底里的那个词语说出来。 打从她在城外看到林昔瑶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她像极了当初的小姐。 后来,她被她带回了将军府,用尽办法给她治疗身上的伤口和疤痕,对她百般好。 那样温柔的样子,也像极了小姐。 所以,她才愿意为她效命,甚至已经在心里将她当成了小姐。 谁曾想,她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小姐! 这让兰心如何不意外! 她心头感触良多,有太多的话想问,太多的事情想说,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呆愣楞的看着林昔瑶,不住的唤着:“小姐!” 林昔瑶同样激动。 这种激动跟往日里见着兰心却不能相认是不同的。 她抬手握住了兰心的手,眼底里噙着泪意,点头笃定道:“兰心,放心吧,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再没有人了。 话才一出口,林昔瑶眼底里的泪意就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 “嗯,小姐说的话,我都相信。” 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林昔瑶说的,兰心都相信。 就算她现在已经换成了别的面孔别的身份,甚至连身体都换了,但兰心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小姐。 林昔瑶挤出来一抹笑意,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别哭了,傻瓜,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不要哭了。” 兰心不哭,实际上林昔瑶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触景生情。 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就连兰心都已经好好的陪在了自己的身边。 只可惜,娘亲不再。 阿娘不在…… 林昔瑶眼底里的酸涩更甚,她蓦地想起在汉江边上看到的那一抹身影。 那真的是阿娘吗? 如今丞相府被抄,所有的信息都可以慢慢来理清楚,林昔瑶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阿娘的身世。 这些,她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 “小姐?” 兰心看到林昔瑶走神,怕林昔瑶陷的太深,最后心力交瘁,便在一旁小声提醒。 林昔瑶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言罢,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拉着兰心的手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之前最喜欢前院厨子做的桂花糕了?” 只可惜她们平常吃不到,只有相府里来客贵客,而且还有剩余的情况下,兰心才会去要那么一两块。 而且还是求着人家的脸色来的。 若不是因为林昔瑶,她当时也不会那么放下尊严去求人家。 想起这些来,兰心感慨良多。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轻叹道:“那厨子应该也被关在前面了,你带人去将他找过去再做一碟桂花糕。” 闻言,兰心双眸一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时候的桂花糕是她们黑暗生活中唯一的甜了。 现在时过境迁,两人只想尝一口那熟悉的味道,缅怀罢了。 兰心很快便理解林昔瑶的心思。 院子门口有护卫,听到林昔瑶的吩咐已经点了点头在准备了。 兰心这就转身跟着护卫去了。 林昔瑶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物是人非,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留下来。 她转身往外走,才走出院门,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宇文铭?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有脸在这里! 看到他的一瞬间,林昔瑶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若是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偏偏是在这偏院里。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这时候,宇文铭的神色十分复杂。 “阿裳……” 465 坦白 他一开口,就直接唤了那个在他心里辗转反侧是千百回的名字。 然而,话一出口,他才觉得不妥。 但却又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就在刚刚,林昔瑶在大堂里质问刘氏的时候,他就在大堂外。 虽然她们说话的声音小,但耳聪目明的宇文铭还是听见了。 明明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而且也有了答案。 可是当这个答案是从林昔瑶口里亲自吐露出来的时候,宇文铭依然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所以,当即趁着林昔瑶还没有从前厅出来,他就退了出来,然后下意识来到了这院子外。 不过,林昔瑶跟兰心刚刚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所以并没有看到他。 宇文铭心痛如刀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昔瑶却在他开口时候猜到了他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不过,她早就有所准备,而且也是时候让宇文铭知道了。 所以,林昔瑶一点儿都不避讳。 她挑眉对着宇文铭道:“二皇子可真是巧了,难不成是被太子派来调查丞相府一事?” 起初看到宇文铭出现在这里的一瞬,林昔瑶还有些意外,不过转瞬想起宇文宸的性子。 她便释然了。 这件事恐怕让宇文铭亲自来调查,更让人觉得畅快了。 而且,由东宫太子出手,到底会被人诟病。 让宇文铭来当这个炮灰就是了。 否则的话,之前宇文宸也不会那般逍遥自在的出现在将军府吃茶了。 想通了这些,林昔瑶面上依然没有半点儿客气的。 宇文铭眼神里带着心疼和愧疚。 “阿裳……你听我解释。” 他知道面对的是李云裳,连话都游些结巴了。 然而,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将他愧疚和痛楚的神色放在心上。 她轻笑一声,一脸无辜道:“阿裳?二殿下在叫谁呢?这里只有清宁县主林昔瑶,也就是你未来的皇嫂。” 皇嫂。 两个字如利刃一般刺痛了宇文铭,他心头苦涩,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除了那站辗转在唇齿边的昵称,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仿佛只要这样面对着她,他就已经无所适从。 “二殿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清宁就先退下了。” 毕竟跟宇文宸尚未成亲,所以林昔瑶还只是县主身份,见到宇文铭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行个礼。 不过也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言罢,林昔瑶再不看宇文铭一眼,提起步子便转身离开。 “阿裳,对不起!” 宇文铭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和勇气,终于是将这一句憋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句道歉有多苍白无力。 林昔瑶本来转身要走,听到这句话却没有动了。 她上前一步,走到宇文铭面前,嘴角噙着笑意道:“那敢问二殿下,若是我将您杀死在这里,然后对着你的尸体说一声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 闻言,宇文铭微微一怔,对上林昔瑶那双冷冽瑟瑟的眼神毫不迟疑的点头道:“会!” 只要她愿意,这条命他都愿意给她。 然而,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林昔瑶眼底里的笑意却更深了,她摇了摇头,在宇文铭那一双不知所以的眼神注视下,突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意道:“可是,我不会。” 杀了她的人,她怎么可能原谅。 而且,还间接的害了阿娘,害了兰心。 她怎么可能原谅。 就算是现在让她用剑将他刺死,也难以抵消林昔瑶心头刻骨铭心的恨意。 所以,原谅? 可笑! 宇文铭在林昔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面如土色。 “阿裳……” “别这么叫我,”林昔瑶微微一笑,眼底里全是冷冽的嘲讽气息。 “李云裳已经死了,被你亲自下令杀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将军府清宁县主,二皇子不要弄错了。” 言罢,林昔瑶再不看宇文铭一眼,转身就要走,宇文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来抓林昔瑶的手腕。 只是他还来不及碰到林昔瑶,甚至连一个衣角都还没有碰到,就见一道月白色身影在眼前一闪,下一瞬林昔瑶被那一道身影直接带进了怀里。 宇文铭的手堪堪的停在了半空中,尴尬无比。 “二弟这是何意?” 宇文宸肃杀是声音响起的一瞬,宇文铭才蓦地回过神来。 “你来了?” 林昔瑶看着霸道的护在自己身前的宇文宸,眉眼瞬间温柔了下来,她柔声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跟宇文铭在这里说话太入神了,都没有发现。 因为宇文宸的出现,让刚刚心头不太愉快的林昔瑶瞬间心情大好。 宇文宸转头垂眸看向她,这一瞬,刚刚还眸色冷冽的他瞬间温柔缱绻,判若两人。 “我也刚到。” 言罢,宇文宸转过眸子看向对面已经彻底愣住了的宇文铭。 林昔瑶和宇文宸一样,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宇文铭。 失落,错愕,或者说还有一种无以名状的痛楚。 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 在他们的记忆中,宇文铭精于算计,从来在人前人后都是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将谦谦君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然而,林昔瑶却并没有丝毫的动容。 她轻叹了一声,有些无趣道:“二殿下恐怕是在这里看到了一些故人的东西,触景生情了罢?” 言罢,林昔瑶拉了拉宇文宸的袖子,要离开。 她再不想看到宇文铭一眼。 宇文宸自然尊重林昔瑶。 他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就要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 宇文宸突然转过头来对宇文铭道:“刚刚瑶瑶说的对,你的阿裳已经死了,所以,二弟以后出门还是看清些,不要再认错人了。” 虽然他没有说出后果,但这时候他冷冽如刀的眼神,以及那周身凌厉的气场,无一不是在警告。 宇文铭这会儿终于清醒过来,他眸中划过一抹痛楚,只片刻的功夫,嗓音竟然沙哑的可怕。 “太子皇兄,她……” 她不是林昔瑶。 她是他的阿裳…… 可是,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宇文铭心头乱作一团,却怎么也理不清楚。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宇文宸和林昔瑶十指相扣甜丝丝的走出这院子。 曾几何时,站在她身边的是他。 宇文铭心头的痛楚一阵强过一阵,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开始只是自责和愧疚,可被这一幕刺激了之后,他脑子里翻涌的情绪中又莫名的多了几缕悲愤,几许不甘。 他不甘!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被宇文宸给占尽了。 宇文铭眼底的迷茫逐渐褪去,转而便是刻骨的恨意和凌然。 林昔瑶都走出了好远,还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她随宇文宸走出了回廊,来到了花厅前,林昔瑶这才道:“你故意让宇文铭来的?” 其实这句话不用问,宇文宸的意思十分明显。 宇文宸以为她还在生气,连忙柔声解释道:“这会儿不正好刺激刺激他吗?” 他以为,这样可以让林昔瑶心里舒服一些。 不然,这始终是一个结,横亘在林昔瑶心头。 但这会儿看到林昔瑶的表情,宇文宸就不那么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生气。” 宇文宸能为她着想,她心里当然高兴,只是看到宇文铭,林昔瑶就像吃了一只苍蝇。 就在这时候,端着糕点的兰心寻了过来。 “小姐,刚刚出锅的。” 兰心笑着将桂花糕送到了林昔瑶的面前。 还是记忆中熟悉的香味。 林昔瑶拈起一块,递给宇文宸道:“尝尝。” 林昔瑶自己也拿了一块。 桂花糕入口即化,唇齿间都带着丝丝缕缕的香甜,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林昔瑶只吃了一口,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记忆中,兰心拿一块桂花糕回来,她们母女三人一起分享。 阿娘总是只小心翼翼的掰下一丁点给她自己,剩下的两大块都给了她和兰心。 兰心也跟林昔瑶想到了一处去了。 她含泪哽咽道:“也不知道夫人现在在哪里。” 兰心一直坚持称赵氏为夫人,不肯随府里其他下人一般唤她姨娘。 为了这个,没少被刘氏打,后来兰心在人前便不开口,只回到偏院里依然固执的叫夫人。 林昔瑶放下桂花糕,转头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急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 他摇头道:“人已经派出去几拨了,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一般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闻言,林昔瑶感觉心头那根弦咯噔一声,瞬间绷紧。 “那女子要么就不是一般人,背后有着我们暗卫一时间都不能摸清楚的身份和势力,要么,就是身份太寻常不起眼了,毕竟从汉江码头过往的上船每日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要去查一个普通妇人,也并不是易事,且再等等吧。” 眼下,除了等待好像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思绪却下意识飘到宇文铭那里去了。 当初阿娘的事情,他到底知不知道? 466 不原谅 林昔瑶之前就让苏旭和宇文宸手下的人都去查了,却依然没有消息。 这些问题恐怕也只有问宇文铭本人了。 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林昔瑶还不想去找宇文铭。 她觉得,现在去找他,他也未必肯说实话。 只能再等等。 不过如今丞相府覆灭,倒是可以从这上面入手。 比如刘氏。 当初是她蛇蝎心肠让人将还未断气的阿娘抬出了府送去乱葬岗,这后续的事情她也许知道。 而且,关于阿娘的身世,应该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家主母更清楚了。 以她对阿娘的恨意,恐怕早就将阿娘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了。 念及此,林昔瑶提起步子就要去找刘氏,不过转念想到刚刚刘氏被自己气成那般模样,再加上如今丞相府突逢巨变,她的心思还没有转变过来。 林昔瑶决定再等等。 等她发现自己真的穷途末路的时候,她再去找她。 这样一想,林昔瑶心里舒服多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收回了心思,林昔瑶转头看向认真盯着自己的宇文宸。 “瑶瑶。” 宇文宸轻叹了一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握了握她的掌心,柔声道:“之前在将军府回廊上,那个女人……我真的没有碰她一下,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在当时,林昔瑶的气就已经消了。 她没有想到宇文宸还挂念到现在。 林昔瑶面上有些挂不住,她老脸滚烫,一抬眸就对上宇文宸那双认真的眸子,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过……不许再有下一次了。” 闻言,宇文宸就要点头,不过转念想起,这一次自己也没有什么错啊? 难不成下一次他得提前清场,将方圆五里内的女人都清理掉,免得再给他找麻烦? 对上林昔瑶那双醋意满满的眼神,宇文宸觉得很有必要。 他点了点头道“好好好,都依你,下一次我保证离的远远的,再不给这些居心叵测的女人接近我的机会。” 林昔瑶红着脸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言罢,她有些不好意思看宇文宸,便转身带着兰心飞快的逃了。 宇文宸轻笑着,目送她离开。 本来还想亲自送她回去,但现在他手上的事情实在太多。 光是丞相府这一桩事,就已经足够他忙到焦头烂额。 李默这些年在朝中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虽然大树倾塌,但许多凝结在一起的小枝桠依然不能大意。 而且,他也想借着这一次机会将朝中来一次大清洗。 这不是三五日功夫就可以办到的。 一想到接下来忙到昏天黑地,连去见她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宇文宸就舍不得,巴不得这会儿再多看两眼。 然而,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早已经出了画堂,转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宇文宸苦笑着摇了摇头。 **** 林昔瑶红着脸从偏门出来,已经有马车在对面的巷子口等着了。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是起起伏伏的,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安多一些。 总算回到了海棠院。 才落座,林昔兰就来了。 “阿姐。” 林昔兰的双颊绯红,模样娇羞不已。 林昔瑶诧异道:“怎么了?” 若不是看到林昔兰的心情不错的话,林昔瑶都要以为这小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林昔兰这一次来找她,确实有事。 “阿姐……前几天姐夫派人来接我,有些突然,我还有些东西也没有准备好……所以,我想着再去黎山书院一趟……可不可以?” 说到后面,林昔兰的声音已经犹如蚊蚋了。 她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林昔瑶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自己出门,也没有多想,她上前一步拉着林昔兰坐下,并笑道:“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我就让人送你过去就好了。” 宇文宸派来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又是悄悄的走,林昔瑶自然也不担心林昔兰的安危。 话音才落,就见林昔兰欢喜的差点儿跳起来。 “真的吗,阿姐?我真的可以再回去吗?” 言罢,她似是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于是连忙又坐了下来,红着脸道:“我就是太高兴了,我以为阿姐会不愿意我出门的。” 林昔瑶笑了笑,摇头道:“我哪里有那么呆板。” 言罢,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或者后天,我让初十送你过去。” 宇文宸这会儿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楚王都也正乱,所以林昔瑶想着再往后推一天。 林昔兰倒也不介意早一天晚一点,林昔瑶能够答应下来就已经让她喜出望外了。 “好,那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明后天出发都可以。” 言罢,林昔兰高兴的转身离开了。 林昔瑶这才感觉到有些奇怪。 不过是去一趟黎山书院,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高兴了? 不过这个问题她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不多时,宇文宸就让人送来了一些从丞相府抄家找来的材料。 资料太多,堆了满满的一案几。 上面都是这些年丞相府里的人的登记资料,还有一些李默经手的一些案子,但凡是有些异常的,宇文宸都让人先送来给林昔瑶看上一眼,怕错过她需要的一些信息。 这一晚,林昔瑶挑灯查到深夜。 然而,除了看到阿娘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女婢之外,并没有任何的收获。 甚至连阿娘的家世和籍贯都没有,所有的记录上只有这匆匆的一笔。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的。 阿娘进将军府的时候,正是东楚同西辽北齐连年交战之际。 那时候,兵荒马乱,又碰上连年饥荒。 想来,楚王都中亦有不少在家乡生活不下去逃难过来的难民。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幸运儿被王都中的世家贵族买回去当了奴婢,这一部分人往往就没有多少详细的记载。 想来,阿娘应该也是这样被买入丞相府的。 夜已经深了,林昔瑶却一点儿都没有睡意,只是眼睛疼的厉害。 白天哭的太多,晚上又一直都在昏暗的油灯下盯着上面的字迹,后面眼睛越发干涩,最后实在是难受,撑不下去了,她才回到了床上躺下休息。 这一夜,有太多的人跟林昔瑶一般,彻夜难眠。 其中,就包括住在凤仪宫的皇后。 陈王前几日被宇文宸派去了协助他巡防营巡查,昨日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这天一早,陈王赶在宫门开启的第一时间进了宫。 “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都好好的?” 甚至就在昨天早上都还好好的。 等下午消息传到巡防营的时候,宇文昊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那个几乎能操纵所有,这些年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舅舅李默,怎么说倒就倒了? 宇文昊不相信。 若不是他今天一早飞奔回城,在城门口看到的布告,他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母后?” 皇后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早起的时候,她连梳妆的心思都没有。 听到陈王来了,直接披了一件外衫就来到了正殿。 这会儿,她头发披散来开,再加上她一夜未眠双眼下的鸦青,整个人的气质越发如鬼魅一般。 听到陈王的声音,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她眼底里划过一抹泪意,凄然道:“母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父皇他……” 怎么就突然对李默一家下手了? 不仅是李默一家,在朝中但凡跟李默党羽相关的,无一没有获罪。 而这些人,恰巧都是她和陈王这一派的。 直到昨天听到那些消息,皇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皇上这哪里是要除掉李默,这是要将她和李默这些年辛苦给陈王培养起来的羽翼悉数剪断! 当听到那消息的时候,她气的站都站不稳,当时就要去找皇上。 可不等她起身,皇上却先一步传来了口信,还带来了几封密函。 密函…… 念及此,皇后双眸一紧,她转过头来,恨铁不成钢的盯着陈王,沉声道:“你个糊涂东西,怎么把当初跟萧为安联系的密函还保留着?” 闻言,陈王一怔。 那些东西,他不是让手下的人都销毁了吗? 怎么可能还在! 陈王就要否认,皇后抬手就将案几上的东西扫落了下去。 几封密函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随着那力道在空中打了个璇儿,最后落到了陈王的脚边。 陈王只看到上面的几个小字,当即面色就是一变。 “母后,这……” 怎么会这样! “你糊涂啊!” “通敌叛国是何等的重罪?就算是你,这件事若被传出去了,就算能勉强保住性命,也会被贬为庶民,更何况,这罪名如今要有你舅舅来扛!” 说起这些,皇后气的浑身发抖,她一手攥紧了身边的扶手,涂着寇丹红的指甲深深的嵌了进去,那力道直让她指甲逐渐泛白,最后染上了血丝,而她就像是忽然不在意似得。 陈王已经彻底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李默竟然是因为这个而获罪。 他就说,舅舅一向做事稳妥且行事周密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怎么这一次突然出事。 467 局势变了 原来,才是自己害的。 可是,这是自己跟萧为安联络的信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宇文昊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怯生生的看着皇后道:“可是,母后,这些不都是儿臣写的吗?跟舅舅有什么关系?父皇将这些交给您……” 不等宇文昊说完,皇后就已经气得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来。 她捂着胸口,怒不可遏的看着宇文昊道:“跟他什么关系?当初你这些密函是通过谁的渠道传给萧为安的?” 李默! 若没有李默豢养的那些影卫,又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传给敌国皇子手中。 然而,最后竟然还是被人找到揭发出来了。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宇文昊道:“你父皇以及那宇文宸既然敢没有放出一点儿风声就直接将你舅舅打入大牢,并且不等过审就先查抄了丞相府,这就说明他们手上的证据远不止于此!” “你父皇只送来了这个,是警告,也是威慑。” “这时候你我若是再站出来跟你舅舅同样的立场,那下场就只有一个。” 死。 这个字眼才从脑子里冒出来,皇后浑身上下都泛着冷意。 那种犹如从地狱深处透出来的冷意瞬间摄住了她。 她牙尖儿都在颤抖。 不是她怕死,而是昭庆帝这一次的威慑太过可怕。 明明只是几封密函,但这里面包括的东西太多,也太让人喘不过气来。 听到皇后这一番说法,宇文昊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他一脸颓败的跌坐回了圈椅上,一脸歉意和惋惜道:“那舅舅……就真的救不得了吗?” 他从小顽劣,但又被母后寄予了厚望,所以在母后那里得到的永远是苛责,而父皇好像从来都没有正视过他这个儿子。 父皇的眼里只有宇文宸一人。 是舅舅,填补了他内心父爱的空缺。 这些年人人都道丞相把持朝政,他虽愚钝,却也知道舅舅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护住他和母后。 说舅舅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罢,为了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私心也罢,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可如今,却让他害了舅舅,而且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伸手去救。 薄凉如宇文昊,第一次生出可悲可叹又可怜的情绪来。 “救?” 听到这个字眼,皇后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精气神,蓦地跌落在了椅子上,她冷笑了一声,凄然道:“要怎么救?” “你我都自身难保,一旦出手……昊儿,那就是万劫不复!”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攒了些力气才道:“这一次你父皇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就是不想让我们插手此事,虽然……有些残酷了些,但也可见他对我们母子到底是有些情谊的。” “不然,仅凭这一次他手上的证据,以及丞相府这些党羽中查出来的那些东西,就足以让你万劫不复,但是他没有,这说明他还是顾念着我跟他的夫妻情谊,还看重你这个儿子。” 闻言,宇文昊转过头来对上皇后凄然的眼神,他想说什么,最后却如鱼刺一般卡在了喉头,半天都吐不出来。 虽然他愚钝,不如舅舅和母后算计深,但他都能感觉得到,父皇这一次没有赶尽杀绝,恐怕也是因为父皇或者说宇文宸还有更大的杀招在后面。 但是,这些话宇文昊却不敢说。 毕竟这只是他的猜测,而且现在母后的样子恐怕也听不进去这句话。 就算她听进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也未必是好事。 宇文昊选择了沉默。 “昊儿!” 皇后见宇文昊走神,厉呵了一声。 待宇文昊回过神来,皇后才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在想些什么?” 闻言,宇文昊惭愧不已,他连忙道:“母后不要生气,孩儿是在想,显国公府这一次会不会受到牵连?” 听到这句话,皇后的面色明显舒缓了许多,她摇了摇头道:“从昨天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情况应该还算好的,不过这一次为了避免被牵连,恐怕显国公府也不敢出这个面。” 虽然心疼自家哥哥,但在自己和儿子的利益面前,皇后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她现在巴不得显国公府有自知之明不参与其中,丞相府已经倒了,满朝的羽翼也基本上被除去,现在她和宇文昊唯一能的仰仗也就只有显国公府了。 念及此,皇后蓦地攥紧了扶手,冷冷的盯着宇文昊道:“等这件事情过去,你要立即跟娇儿成亲。” 之前她还有些犹豫,尤其是自从宇文宸给了她一种命不久矣的错觉之后,她越发觉得一个显国公府的女儿,娇生惯养起来的,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什么算计的模样,怎么配得上她的儿子,将来若是宇文昊君临天下,该要配更好的女子才是。 所以,两人的婚事才迟迟没有定下。 想到这里,皇后万分庆幸就在隔天前皇上才亲自下了一道赐婚的圣旨给宇文昊和刘娇。 是不是那时候皇上就有心思给宇文昊留下这一份助力? 否则的话,若是没有那道圣旨,只怕以后他们想要攀附显国公府这门亲事都难。 皇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紧盯着宇文昊,认真道:“这些日子你一定要低调做人,万万不可再寻衅滋事,更不能去惹刘娇。” 若是显国公府在这个节骨眼上翻脸…… 皇后不敢想。 她站起了身来。 因为一晚上没睡,身体明显有些不适,虚晃了一下,差点儿没站稳。 好在宇文昊反应也不算迟钝,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连忙搀扶住了她。 “母后,担心身子。” 宇文昊关切的声音到底是让皇后舒服了不少。 她抬手拍了拍宇文昊的手,叮嘱道:“昊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是皇后嫡子,只要皇上没有发话,就没有人能动你的位置。” “若是那宇文宸有个三长两短,这天下迟早是你的。” 至于那宇文铭…… 皇后冷笑了一声,又道:“这段时间我们养精蓄锐,再不要出现在大众面前,让宇文宸找那宇文铭秋后算账去吧,他们斗的越厉害,才越有时间和空间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宇文昊这会儿哪有不听的,他连连点头:“是,儿臣知道了。” 皇后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兄长一家来,转瞬便又有泪意涌出。 “你舅舅……” 皇后蓦地攥紧了宇文昊的袖摆,力道之大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宇文昊被抓的生疼,却不敢吭声,只低头道:“母后,节哀……” 眼下,除了节哀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词语可以用来安慰了。 通敌叛国,那是重罪。 身为罪首的李默肯定难逃一死。 “将来,若等我们再起势,你必要为你舅舅报仇,亲手杀了宇文宸那孽障!” 说起这一句来,皇后双眸泛着冷冽的光芒,浑身上下都透着杀意。 就连一旁的宇文昊都被感染到了,他咬了咬牙,点头笃定道:“儿臣记下了!” **** 林昔瑶一晚上没睡好,早上也起来了一个大早。 她将从里面找出来的几条相关的线索都记下了,便让人将这些东西又送给了宇文宸。 这两日,宇文宸手下的人肯定急需这些东西,她不能耽搁他那边的事情。 林昔瑶匆匆收拾妥当,却没有见到林昔兰起身。 一问才知道,昨天林昔兰在水榭里受了凉,昨晚上发了热,早上根本下不了床。 林昔瑶想着昨日才心心念念满心欢喜的要回黎山书院,结果才半天的功夫就病成了这样,唏嘘不已。 她坐在林昔兰的床边拉着林昔兰的手道:“我还以为你去黎山书院将身体也养好了些,瞧着气色明显好了,谁曾想还是这么单薄。” 闻言,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林昔兰努力的摇了摇头,挤出了一抹笑意道:“阿姐放心,我就是有一点点不舒服,服了药睡一觉就好了,我明天……我明天可以去的……” 说起明天,面色如纸的林昔兰才有了一点儿鲜活的气息。 然而,她都病成了这样,林昔瑶哪里肯放她走。 “不着急,等你养好了病随时都可以去,去多久都没问题,但这两天你就在家里休息,哪儿也别想去。” 林昔瑶平时都很好说话,凡事都依着林昔兰,但她一旦开口,就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林昔兰自知理亏,她的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乖,别想太多,你先养好身子再说。” 看着林昔兰单薄的身量,林昔瑶便在想着,等她好起来之后,要不要给她找个夫子来练练功夫。 就算不为了自保,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 林昔瑶将这个想法先记下,见林昔兰喝了药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她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门。 才回了海棠院,初十身形一闪,就来到了林昔瑶的面前,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这件案子牵连到的局势都通报给了林昔瑶。 这是昨天宇文宸吩咐的。 468 取舍 他知道林昔瑶一定很关心这些,便让人在查到消息送给他的同时,也给林昔瑶这边送了一份。 “那刘氏可有开口?” 昨天林昔瑶吩咐了下去,让暗卫去审问刘氏。 林昔瑶抬眸见初十摇了摇头,却也并不意外。 “她这会儿肯定恨极了我,也不会再开口了。” 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林昔瑶抬眸对初十道:“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去见她一面。” 闻言,初十一怔,有些迟疑道:“女主子,那是天牢,环境又脏又乱又差,女主子何必要去那种地方?如果真的想见她的话,属下可以安排人将她带出来。” 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而且在天牢那种地方才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 初十见林昔瑶坚持,便也没说什么,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墙头。 才一刻钟的功夫,初十就去而复返。 林昔瑶也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 马车早早的就等在了府外的偏门处,林昔瑶才一上车,就直奔大理寺天牢。 初十已经让人提前去打点了。 所以,林昔瑶去的时候,几乎畅通无阻,初十只是亮了自己的腰牌,就一路带着林昔瑶顺利的来到距关押沈氏等人的牢房不远处的审讯室。 沈氏跟刘云秀关在了一起。 地牢阴暗潮湿,到处都有蟑螂虫鼠,那一股股恶臭果然如初十所说。 不过林昔瑶本来就是过过苦日子的,所以她只是微微皱眉之后,两瞬之后便适应了下来。 犹记得在她八岁那年,因为李云秀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青玉瓷瓶结果嫁祸到她的身上,刘氏气的将她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柴房虽然比这地牢好上了许多,但对于一个八岁的女童来说,也无疑是地狱。 林昔瑶甚至不敢想,那些日子是怎样过来的。 林昔瑶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那些不愿意回首的记忆给压了下去。 就在她心绪起伏的这会儿功夫,初十已经让人将刘氏给押了过来。 不过才一天不见,刘氏就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那乱糟糟的头发,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有那一身的污秽,让人很难跟昨天在将军府那个飞扬跋扈骄傲任性的相夫人联系在一起。 “相夫人,又见面了。” 林昔瑶本来是背对着刘氏,等身边的暗卫将刘氏绑在了审讯架上,林昔瑶这才转过了身来。 听到她的声音的一瞬,刘氏浑身如遭雷击,她蓦地睁大了瞳仁死死的盯着林昔瑶,仿似是在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相夫人这就不记得我了?” 林昔瑶嘴角噙着笑意,然而眉目却冰冷无比,只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再加上地牢本就潮湿阴冷,才转瞬的功夫,刘氏的衣服就已经被涔涔冷汗打湿了。 “林昔瑶!” 刘氏终于回过神来,恨恨开口道:“不,应该叫你李云裳!你还来做什么?怎么,耀武扬威吗?来炫耀你的成功吗?你可别得意太早,迟早你的身份会被人扒出来,到时候恐怕会被世人当做妖孽!你不得好死!” 刘氏的眼睛仿佛啐了毒一般,紧紧的盯着林昔瑶,恨不得将林昔瑶扒皮抽筋。 比起她剧烈起伏的情绪,林昔瑶却出奇的平静。 “我会不会不得好死,就不劳相夫人担心了,你只需要考虑的是你很快就要不得好死了。” 言罢,林昔瑶上前一步,摇了摇头,又惋惜道:“哦,我忘记了,你还不会死,你会被送去军营还是万花巷呢?到时候恐怕想死都死不成!” “李云裳!当初我就该直接杀了你这贱蹄子,好让你到现在还来祸害我。” “那我可真的是要感谢相夫人的不杀之恩呢。” 林昔瑶嘴角噙着笑意,那清冷如玉的气场让人望而生寒。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氏早已经抛却了一身的教养和风度,这会儿只会破口大骂。 然而,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放在眼里。 等刘氏骂够了,骂累了,林昔瑶这才道:“我知道相夫人一定不甘心就这样被人作践,你想想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连亲都还没有议呢,就这样送去了那万花巷,或者送去了军营成为了营妓,那多可惜啊。” “李云裳!” 提起李云秀,刘氏恨的差点儿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若不是这会儿她双手双脚被绑缚住的,根本动弹不得,只怕她已经不顾一切的扑在了林昔瑶的身上恶狠狠的咬一口林昔瑶的肉。 “别那么叫我,你就算叫的再大声,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林昔瑶微微一笑,再上前一步,这一次她直接站在刘氏的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氏压低了声音道:“而且,你这样闹,会被人当做疯子,到时候那万花巷可是真的容不下你了。” 就算被编入乐籍,去万花巷至少也是供那些达官显贵或者富家子弟玩弄,但若了去了军营…… 林昔瑶啧啧感慨了两声,眼看着刘氏的面色从潮红变成了苍白,她这才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老实回答了的话,我可以保证护住刘云秀。” 见火候差不多了,林昔瑶这才说出这句话来。 然而,话音才落,却换得刘氏一阵哈哈大笑。 “你会保住阿秀?你当真以为我蠢吗?这些年阿秀对你如何,我这个当娘的再清楚不过,只怕你恨不得将她活活打死,还会保住她?” 刘氏自然不相信。 林昔瑶没有将她的嘲讽放在眼里,她轻笑了一声道:“原来,相夫人也知道这些年来李云秀如何欺辱我的?” 闻言,刘氏面色一冷,恶狠狠道:“那是你们母女活该!” 林昔瑶本来还没有生气,因为根本就没将这人放在眼里,但是蓦地听到刘氏这样贬损自己的阿娘,她就来了火气。 她一把扣住了刘氏的下巴,迫使刘氏对上她冰冷如刀锋的眸子。 “活该?” “相夫人来告诉我,为什么活该呢?” “以我阿娘不争不抢的性子,她绝对不可能会主动去勾引李默,而且当年的事情你自己都清楚,是李默对她用了强,她也是受害者。” “她好歹被李默抬做了姨娘,你就算不喜欢她,大可以随便找个庄子将我们母女送过去,眼不看心不烦,可是你呢?李默在外面花天酒地,身边从不缺少女人,就算明面上没有什么姨娘,也没有弄出什么庶子来,但养在外面的女人可不少。” “你把醋意和疯狂的嫉妒都转移到了我们母女的身上。” “我阿娘做错了什么?她无辜被李默强占,她又错在哪里?甚至为了这个,她还对你抱着愧疚,总觉得是对不起你,你的心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林昔瑶的气终于顺了一些,她松开了手指,看着刘氏下巴上印下的五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林昔瑶冷笑道:“我忘了,你这种人是没有心的。” 刘氏浑身都是疼的。 明明林昔瑶只是掐了下巴,她却似是被一种无形中的威压压迫的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待林昔瑶一口气说完,刘氏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问你,我阿娘的身份你可知道?她是从哪里买入相府的,你当初派人用草席将她送出去之后还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林昔瑶终于说出来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然而,刘氏却并不买账。 她冷笑了一声,张口就要啐林昔瑶一口。 但林昔瑶的反应极快,她才一张嘴,林昔瑶反手就掐住了她的脖颈,稍微一用力,就让她将那一口血痰自己咽了下去。 “我劝你老实一点。” “朝廷已经给李默定了罪,只是将你们编入乐籍,可没说不可以缺胳膊少腿的进去。” 言罢,林昔瑶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刘氏的胳膊。 她的眼神冰冷,自她眼神扫过的地方,刘氏感觉像是有刀剐过一般。 “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若肯配合,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答应你,让李云秀完好无损的出去,不被这件事牵连。” 林昔瑶退开了一步,有些嫌弃的扫了刘氏一眼。 闻言,刘氏眉梢一挑,也顾不得刚刚林昔瑶让她咽下血痰的恶心感了,她冷眼看着林昔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若是我说了,你出尔反尔怎么说?”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大笑道:“你觉得,你现在有跟我谈判的资本吗?” “皇后和陈王自保都已经困难了,不可能出面的,不然又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所以,现在放眼整个楚王都,能帮你的,也只有我而已。” 闻言,刘氏的面色变了几瞬。 林昔瑶知道她在迟疑。 本来林昔瑶还不能够肯定能从刘氏这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此时见刘氏这般犹豫和挣扎的表情,林昔瑶几乎可以肯定,她以一定知道些什么!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昔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 她激动的难以自持。 469 拷问 但为了不让刘氏看出来并趁机跟她讨价还价,林昔瑶面上依然沉稳从容。 好半晌之后,刘氏终于开口道:“好,我告诉你,但我要你立誓,若你不能放阿秀离开,你就不得好死!” 言罢,刘氏又觉得依然不妥,她摇了摇头道:“不,你用宇文宸来立誓!” 聪明如刘氏,自然也看出来林昔瑶对宇文宸喜欢。 林昔瑶身上透着种种古怪,明明都死了,却又能换了一个身子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所以就算让她立誓不得好死,刘氏都不能肯定在她身上还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来。 “我说会放了她就一定会放了她,你若不信就算了。” 林昔瑶故作不耐烦,她转过了身子,大步朝外走去,并道:“你不知道,丞相府总有其他人知道,在生死关头,你觉得我会问不出来?” 话音才落,刘氏面上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褪去。 就如林昔瑶所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希望。 她是不可能完好的出去了,但她希望李云秀,她最宝贝的女儿能好好的。 一想到她们母女两人都要落入那种肮脏不堪的地步,她就浑身冒冷汗。 本想一死了之,但到底没有勇气,而且心里中还存着一丝念想,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到最后,说不定还有转圜的机会。 “好!我说!我说!” 刘氏一咬牙,把心一横,直接开口道:“她的身份我不知道,当年是在人伢子手上买来的,据说是西辽和东楚边境交战,有不少难民涌入了楚王都,她就是其中之一,跟父母都失去了联系,又被人伢子拐入了府,那时候她才十岁。” 林昔瑶背对着刘氏,默默的听了这段话之后,迟迟没有开口。 “那时候我刚嫁进丞相府,手底下的丫鬟大多是那个死老太婆的心腹,所以才让人从外面买了一批回来,但我也万万没有想到,才几年的功夫,她就长成了那般狐媚样!” 说起这里,刘氏依然咬牙切齿。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继续道:“还有呢?” 闻言,刘氏摇头道:“没有了,她的身世我知道的就这些。” 林昔瑶知道她没有说谎,因为刘氏本就不是一个惯于说谎的人。 她是显国公府的嫡女,出身尊贵,嫁进丞相府也是当家主母,在旁人面前,根本就不需要降低身份来说谎圆谎。 所以,在演技这一块,她还不如李云秀。 林昔瑶转过了身子,正对着刘氏的眸子,冷声道:“那她被抬出丞相府之后呢?” 那会儿,阿娘知道了她的死讯悲痛欲绝,从而大病了一场。 她的身子本来就弱,最近几年刘氏是觉得留着她这个庶女还有些用处,才没有来折磨她。 李云裳一死,刘氏的杀心就已经起了。 她还在重病中,刘氏就将她身边唯一的丫鬟兰心卖给了人伢子,而且,还不等她咽气就让人裹了草席丢去了乱葬岗…… 想到这些事情,林昔瑶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甚至有一种要拿出匕首来一刀一刀的剜开刘氏的胸口看看她的心到底是如何长的。 刻骨铭心的恨意让林昔瑶瞬间红了眼眶。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你说啊!” 刘氏半天没有开口,林昔瑶厉呵了一声,沉声道:“你再不说的话,我立即就去抓了李云秀过来,我要挑断她的手脚筋骨,剃光了她的头发,让她在你面前被人凌辱!以此来消除我这会儿心底的恨意!” 林昔瑶这会儿的模样直让人心底生寒。 若是李云秀过来了,该会被何种折磨,刘氏就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我说!” “我说!” 心里最后一丝防线被彻底攻破,刘氏再也不敢有所保留。 现在李云秀是她全部的希望。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在对上林昔瑶那双冷冽的眼神之后,刘氏咬了咬牙,开口道:“在那之后,府里那两个送她出去的下人也失踪了,我还派人去查过,却没有任何的线索。” “当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这两人从那贱人……” 那两个才吐出来,刘氏见林昔瑶的眼神变了,她连忙改口道:“当时我就在想,这两人是不是贪墨了赵氏身上的东西,所以不敢回来复命,但后来我想也并不合理。”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依然没有消息,那时候八皇子刚好来府上找了相爷,说起他跟李云裳虽然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到底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有皇上赐婚的圣旨在,便请求将那赵氏的尸体带回去入殓。” 听到这里,林昔瑶蓦地睁大了眼睛。 刘氏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喝水了,这会儿唇上都已经干出了裂痕。 “相爷问起我来,我又找不到人,便悄悄让人找了赵氏平时穿的衣服,和她身上佩的玉佩,在乱葬岗随便找了一个女尸让他认了去。” 话音才落,偌大的审讯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瞬,林昔瑶连呼吸都忘记了。 所以,那棺材里的人并不是阿娘! 阿娘真的很有可能没有死!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是兴奋的。 然而,下一瞬却又听刘氏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虽然八皇子埋葬的尸体不是赵氏的,但那赵氏也活不久了。” 话音才落,刘氏清楚的感觉到一股杀意从林昔瑶身上迸发出来。 她连忙解释道:“你放心,不是我下毒,那会儿她那身体完全不用我下毒,之前就有大夫说过,她最多拖不过一个月。”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刚刚还热血沸腾满是希望的林昔瑶从头浇到脚。 一股彻骨的冷意就这样从脚底板上升了起来。 刚刚有多欢喜和雀跃,那么这一瞬就有多失望。 不过,失望也只是短短一瞬,林昔瑶的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在那日官道上和在汉江码头上,惊鸿一瞥看到的身影。 如果只是一次,她也许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在汉江码头的那一日,林昔瑶看的清清楚楚。 既然上天让她再一次见到了那张容颜,就说明她们之间肯定有斩不断的缘分! 这样一想,林昔瑶刚刚还颓败的心底里又生出了一丝希望来。 “还有呢?” 她到底还是冷静的,没有错过刘氏眼神的躲闪。 所以,刘氏还是有事情在瞒着她。 闻言,刘氏一怔。 林昔瑶的眼神太过可怕,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老实道:“后来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了,谁曾想过了不到四五天的功夫,就有几拨人夜探相府,一开始相爷还疑惑这些人的目的,可府里不少下人都被人暗算,有侥幸留下一命的,后来回忆起来,这些人要查找的只是跟赵氏有关的消息。” 这句话显然让林昔瑶也很意外。 阿娘不过是一个逃难来楚王都的难民,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神神秘秘的潜入丞相府问起她的下落来? “后来相爷也去查了,但却查不到这些人的路数,只看身手隐约像是西辽的人。” 西辽的? 刘氏似是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夸张,她深吸了一口气,做无奈状道:“那些人的身手了得,出入相府更如无人之境,不然也不会悄无声息的对那么多人下手,所以很难查到他们的下落,还是府里的一名门客在跟其中一人交手之后得出的猜测,不过也不能肯定,后来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查到了些什么,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音讯,就连相爷也没有办法,倒是让我们对此时绝口不提。” 一口气说完所有,刘氏这才抬眸冷冷的看着林昔瑶道:“好了,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在这里了,你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相爷。” 林昔瑶没有错过刘氏的表情变化,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刘氏的话给了林昔瑶太大的冲击力,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往西辽的方向上想过。 如今,倒是给了她一个新的方向。 林昔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今天下午太阳落山之前,你的女儿肯定就能离开这地牢。” 刘氏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尤其是在她将所知道的全盘托出之后,就生怕林昔瑶只是来诈她,怕林昔瑶事后翻脸。 但现在看林昔瑶的态度,显然不是在骗她。 刘氏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林昔瑶的一句话差点儿让刘氏当场气死。 “刘云秀肯定是安全的,相夫人不必担心,我之前忘记告诉你,你有一个好娘家,有个好父亲,就在今天早上,显国公刘振南带着自己的官袍官印跪在了太极殿外,要用自己一身荣誉和性命护住李云秀这个外孙女。” 护住李昭泓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李云秀是女子,而且还是显国公府的外孙女,刘振南功勋显赫,豁出了性命和面子来,昭庆帝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而且,本来大局已定,李云秀一个女子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所以,昭庆帝同意了。 一早,初十就将这消息告诉了林昔瑶。 470 有些意外的线索 所以,林昔瑶才会毫不迟疑的用答应放走李云秀的条件来让刘氏开口。 换句话说,就算刘氏不开口说这些隐秘,她的女儿依然会安然无恙的走出地牢。 听到了林昔瑶的话之后,刘氏面色一僵,下一瞬她一口血痰又咳了出来。 “李云裳!你卑鄙无耻!”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论卑鄙无耻,我可比不上你们母女。” 言罢,林昔瑶走近了刘氏一些,展颜笑道:“而且,我说的没有错啊,你告诉了我这些,你女儿会平安无恙,怎么,难不成是我食言了?” 自然不是她食言,她只不过是提前给刘氏画了一块饼,一块本来就已经存在的饼。 这段话差点儿将刘氏气死。 林昔瑶满意的看着她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以为相夫人会高兴一些的,好歹知道你女儿会无恙。” “无恙?” 刘氏一口热血从喉头涌了出来,这时候她的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那双狠辣冷冽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林昔瑶,冷声道:“她一旦出了这地牢,就算被放出去了,恐怕也会落到你的手上的吧?李云裳你有那么好心,会放过她?” 林昔瑶确实没有那么好心。 但她也懒得跟李云秀计较。 李云秀身败名裂,就算被显国公保住了一条命,也不得不从此远离楚王都,被安置在偏远的庄子上,再不得出现在人前。 这对心高气傲又娇纵无比的她来说,自然是天大的折磨。 就算林昔瑶不去给她找麻烦,她的后半辈子也只能在刻骨铭心的恨意,以及那昏暗不见天日的世界中度过。 这样的惩罚就已经够了。 而且李云秀平时就树敌太多,难免这会儿有人落井下石。 比如刘娇。 根本就不需要林昔瑶动手。 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考虑,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才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人浪费精力。 但这些,她懒得跟刘氏掰扯。 刘氏将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了她,林昔瑶也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必要,她摆了摆手让人将刘氏带下去,她则转身往外走去。 “李云裳,若是你敢动我儿一根毫毛,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林昔瑶轻笑了一声,连头都没有回,直接快步离去。 地牢阴暗潮湿,每走一步,都是踩在脏臭的青石地面上。 林昔瑶的心也如这地牢一般,昏昏暗暗的,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本来以为问过了刘氏之后,会得到一些关于阿娘的消息,可谁曾想,这些消息却越发让人惊骇,更加理不清头绪。 犹如拨开了层层雾霭,林昔瑶以为会看清前路,谁曾想,又陷入了另外一团迷雾。 阿娘的尸体都没有找到,那她是不是没死? 那些疑似西辽的人最后为什么会离开,是确定了阿娘已经死了,还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其他的线索? 一想到这两种可能,林昔瑶感觉胸口的热血激荡,浑身上下的气息瞬间暴走。 肺腑里似是有刀在绞一般,林昔瑶好不容易才撑着走出了地牢,才跨出门槛儿,胸腔一阵剧痛,下一瞬一口腥甜便自喉头涌出。 一口热血自林昔瑶的口里溢了出来。 “女主子!” 一直跟在林昔瑶身边的初十惊慌失措道:“您怎么了?” 林昔瑶明明能清晰的听到初十的声音,她想要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然而她的身子却笨重无比,不等她抬手,脑子里响起了一片嗡鸣声,下一瞬,林昔瑶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再一次醒来,已经躺在了海棠院里。 林昔瑶一睁眼,就对上了宇文宸那双猩红的眸子。 “瑶瑶?”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 她想点头回应,但身子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别动,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所致,再加上又受了凉。” 宇文宸面色凝重,他抬手覆在林昔瑶的额头上,确定林昔瑶身上那惊人的温度终于褪去了不少,这才道:“你的身体本来也不好,在探望了阿兰之后,还要逞强亲自去地牢,身体根本就吃不消,再加上又听了那些话。” 在林昔瑶晕倒之后,初十连忙让人给宇文宸送了信,并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林昔瑶回了海棠院。 林昔瑶前脚才被带回房间,宇文宸带着御医后脚就到了。 看到林昔瑶面色苍白的模样,嘴角还有血丝,宇文宸当时吓的魂飞魄散。 当即就问了初十缘由。 初十也没有隐瞒,将在地牢里听到的看到的林昔瑶跟刘氏的交谈都复述了一遍。 沉稳如宇文宸都心惊不已。 这样大的事情,心心念念着自己阿娘的林昔瑶,又怎么能承受得住。 “瑶瑶,你别担心,我已经吩咐人从西辽的方向去查了,同时也给初一去了信,他会留意的,你放心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宇文宸的声音如暖玉,每一个字都透着让人温暖又安心的力量。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才想开口,喉头一动,这才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 刚刚乍一醒来,倒还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嗓子火辣辣的疼。 什么时候她的身体变得这么糟糕了? 之前她还在想着林昔兰的身体不好,得多练武多锻炼才是,结果,自己这个几乎天天都抓紧了时间练武的,反而并没有比林昔兰好上多少。 林昔瑶郁闷不已。 “喝水。” 林昔瑶喉头一动,宇文宸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转身,亲自给林昔瑶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她干巴巴的唇边,并柔声道:“润润嗓子。” 平日里明艳动人的眸子这会儿也显得有些颓败无力。 那樱色般的唇也没有了之前的水润光泽。 这才不过半天的光景,就跟昨天见到的判若两人。 这叫宇文宸如何不心疼。 “嗓子疼就别说话,有什么需要就指给我。” 应是之前昏迷之后被宇文宸抱着喂过中药,所以这会儿口里都是苦的。 林昔瑶被宇文宸亲自服侍着喝了半杯热水,这才感觉嗓子好了些。 但是依然火辣辣的疼,不想开口。 对上宇文宸那双关切的眸子,林昔瑶点了点头。 “你就好生休息,我就在旁边。” 言罢,宇文宸替林昔瑶仔细的掖好了被角,这才转身在旁边的案几上开始批阅折子。 林昔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房间有些不同。 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长长的案几,案几上堆满了折子。 那是宇文宸放心不下她,手上的事情又多根本就分身乏术,最后索性直接将办公的书房搬来了这里。 林昔瑶在床上躺着休息,宇文宸见她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精神困乏,便转头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不时的有暗卫进进出出来给宇文宸汇报情况,为了不打扰林昔瑶,这些人都将声音压得极低。 林昔瑶又困又累,精神疲乏的很,在看了一会儿宇文宸批阅奏折的俊逸侧颜之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就连后面房间里进进出出来了那么多人,她都毫无知觉。 一觉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房间里点了盏灯,外面夜色深深。 而宇文宸依然如林昔瑶睡着之前那般,甚至连姿势都没变,继续在忙着看折子,改折子。 仿佛有批不完的折子。 林昔瑶才睁开眼睛,宇文宸就感觉到了。 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有些疲倦,但却格外幽深的眸子。 “醒了?” 宇文宸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来,又探了探林昔瑶额头的温度,点头道:“烧退了,御医说,可以喝点儿粥,我让人这就送来。” 见林昔瑶点了点头,宇文宸转身就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泛着糯香的小米粥送了过来。 林昔瑶饱饱的睡了这一觉,精神好多了,嗓子也没有那么疼了。 “阿兰呢?好些了吗?” 这风寒来的极快,林昔瑶都被折腾成这样,更何况林昔兰。 宇文宸就知道她关心林昔兰,所以连带着林昔兰那边的情况也就一并留意了。 “她跟你差不多,反复烧了两回,下午醒来一小会儿,听说你病了,嚷嚷着要来看你,我让你身边的两个丫头过去照顾了。” 说话间,宇文宸单手将林昔瑶抱了起来,给她后背垫了一块软垫,将她上半身撑了起来,又仔细的给她掖好被角,这才端着小米粥在她床边坐下。 “来,张口。” 盛了一勺小米粥之后,宇文宸还轻轻的吹了一下,确定不烫了,这才温柔的送到了林昔瑶的唇边。 生病的人情绪就会变得格外的敏感。 “我自己可以的。” 林昔瑶心头满满的感动,她抬手想要拿起碗来,却被宇文宸躲过了。 “你别动,我来照顾你。” 言罢,宇文宸轻笑道:“怎么,还担心我不会伺候人吗?” 这倒不是,就是被他这般妥帖的照顾着,林昔瑶羞涩难当。 “其实,让个丫头来就可以了。” 如果实在不放心,随便交给她身边的那个丫鬟都可以。 不必他亲自来。 本来他就这么忙了,林昔瑶十分不好意思。 谁曾想,宇文宸一点儿都不采纳这个建议。 471 急火攻心了 他轻叹了一声,继续将勺子往林昔瑶的唇边递,并道:“丫头哪里有我细心。” 闻言,林昔瑶正想反驳,可转念一想,这句话却又没有任何地方能反驳的。 倒是她才一张嘴,宇文宸就将那一勺温度正好的小米粥给送了进来。 泛着糯香的小米粥入口即化。 才一口,就让人从嗓子暖到了心里。 “你是不是有些意外,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怎么也会照顾人?” 林昔瑶刚刚就想问这个。 就算宇文宸再怎么紧着她,但到底是个男人,哪里能那么熟练而且又贴心的。 林昔瑶才一挑眉,宇文宸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轻叹了一声,那双好看的眉眼带上了一抹清愁和落寞。 “当年我母后生病,我怕被人下毒,凡事都是我亲力亲为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柳皇后生那一场病的时候……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宇文宸那会儿才八岁。 那时候的他就已经知道了许多内情,而且一个人默默承受了那么多。 他用他小小的身量来伺候柳皇后衣食起居,端茶喂药,所有的细节都不敢假以人手,那般小心翼翼,结果,柳皇后还是去了…… 这样一想,林昔瑶的心开始疼了起来。 “这一次,我也会清算当年的案子,暂时让李静兰苟活一段时间,等朝中局势稳了,这笔账就一起清算。” 说这段话的时候,宇文宸眉眼冷肃,浑身上下都透着杀气和冷意。 然而,这样的宇文宸倒并不让林昔瑶觉得害怕。 她反而是心疼他。 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林昔瑶抬手握住了他握着勺子的手,笃定道:“嗯,我相信你。” 从表明心迹那一瞬起,她就不曾对他有过怀疑。 林昔瑶眼眸中的坚定和关切,还有那丝丝缕缕的心疼感染到了宇文宸。 刚刚还被那刻骨的恨意侵蚀的理智瞬间回笼,宇文宸放下勺子,反手握住林昔瑶的指尖,微笑道:“瑶瑶。” 万语千言,都不如眼前一个情深意切的眼神。 “来,粥都凉了。” 在宇文宸亲自伺候下,林昔瑶喝了满满一碗粥。 困意来袭,宇文宸却不让她立即睡下,而是拉着她又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强迫着她又喝了一碗药。 那药汁又腥又苦,才闻到味道林昔瑶就忍不住干呕,但在宇文宸那鼓励的眼神下,林昔瑶还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明明苦的直掉泪的中药,在对上他那双深情缱绻的眸子的时候,林昔瑶蓦地觉得,药也变甜了。 服了药,她很快就来了睡意。 躺下之后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在睡眼朦胧的状态下,林昔瑶看见宇文宸替她掖好被角之后又一次回到了案几前开始批折子。 这人到底是有多少折子啊…… 这是林昔瑶睡着之前脑子里冒出来的最后一缕想法。 这一夜林昔瑶睡的香甜。 但却有人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二皇子府里,一座雕梁画栋无一不精致的院子里,王采薇一坐就到了深夜。 她在梨树下的案几前备了好酒好菜,早早的就让人去请宇文铭。 然而,她一直从掌灯十分等到了夜深人静,却依然没有等来那人。 看着石桌上早已经没有了半点儿温度的酒菜,王采薇心里的苦水也如漓江开始泛滥成灾。 她的教养,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为了一个男人甘愿将自己这般跌落如泥泞里。 但是,每一次面对宇文铭,理智总是溃不成军。 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双眸空洞无神,眼底的淤青即使用了厚厚的妆容也遮掩不住,王采薇心头的苦楚越发加深了几分。 “殿下呢?” 她一开口,问的依然是宇文铭。 身边的两个丫鬟是她的陪嫁丫鬟,清音,清颜 “回小姐的话,奴婢一早就让人给王爷那边送了消息,但却一直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就代表着……拒绝。 念及此,王采薇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今日是她三日回门的日子。 自从成亲那一夜之后,宇文铭就再也没有跨进过这院子。 一开始,王采薇也哭过,闹过,绝望过。 可是后来,她自己渐渐的舔舐好了自己的伤口,安抚好了自己的情绪,甚至自欺欺人的以为,宇文铭只是心头有气,等他气消了,应该就能原谅她。 毕竟,当初他对自己的好历历在目,王采薇不相信那些都是假的。 然而,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确实是在自欺欺人。 若是他对自己真的有半分的真心,又怎么会连回门的日子都不记得。 昨夜她放下了骄傲和身段,就是想着哪怕是求,也要求得他的原谅,让他跟自己一起回门。 如果宇文铭没有跟她一起回去的话,那么她连同显国公府都会成为楚王都的一个笑话。 王采薇绝对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让人迅速上好了妆容,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提起了步子朝宇文铭的书房走去。 这两日,她虽然没有出这院子,但对二皇子府中的布局却已经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算让她闭着眼睛,她都能找到宇文铭书房的位置。 而且她知道,这时候宇文铭一定在书房。 “站住,什么人?” 王采薇才走到门口,就被护卫硬生生的拦住了。 “瞎了你们的狗眼吗?这是二皇子妃,咱们府里的女主子!” 王采薇尚未开口,她身后的清音已经开口训斥。 然而,那护卫只是面上划过了一抹诧异,身子却一点儿也没有让开。 “还请王妃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但殿下说过,他这会儿不会见任何人。” 不见? 王采薇心头苦涩,眼泪就要控制不住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但在一个侍卫面前,她还不至于让自己这般落魄和狼狈。 “你告诉他,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他。” “这……” 护卫有些迟疑。 王采薇面色一沉,就要发怒,却听见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进来。” 宇文铭的声音,她刻骨铭心,又怎么会听错。 听到这两个字眼的一瞬,王采薇喜出望外,可转而才反应过来,这语气的生硬和冰冷。 那一瞬,钻心的冷意就从脚底板上蔓延出来,转眼间让王采薇浑身僵硬。 “王妃,请。” 在昭庆帝下旨给王采薇和宇文铭赐婚的时候,就一并提了宇文铭的身份,现在已经是永安王。 只不过府里的人这些年来一直都叫的殿下,宇文铭也没有在意这些,再加上府里没有个女主子,所以倒也没有人纠正这一点。 王采薇愣了一瞬,在那护卫狐疑的眼神下,她肃了肃面容,便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夏日的清晨,院子里的一切都这般静谧美好。 一缕阳光从墙头上打落下来,照着那一片地面都温柔如许。 有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子青草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而此时,站在中庭紫樱花树下的宇文铭身披着一道柔和的阳光,背对着王采薇负手而立,只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就让人心悦诚服。 一切都那般完美。 这就是让她掏心掏肺神魂颠倒的男人! 王采薇的心在那么一瞬跳的飞快,连脸颊都不由得滚烫了起来。 理智早已经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三郎……” 几乎是刻到骨子里的名字再一次自发的从唇齿间流露出来。 王采薇痴痴的看着宇文铭。 闻言,宇文铭背影一僵。 下一瞬,他转过了身子,一双冰冷如刀的眸子就这样落在了王采薇的身上。 只一眼,就让王采薇彻底清醒了过来。 昔日那些冷冰冰的刚刚几乎被她遗忘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王采薇僵立在了原地,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怎么,想让我跟你回门?” 宇文铭帮她说了出来。 王采薇想开口,但在那双眼神的注视下,却又不知道该从和说起。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现在的宇文铭。 陌生,冰冷。 那微微上挑的眉梢上还带着一抹讥诮,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我爹娘还在等着我……们……” 王采薇的声音渐渐的就弱了下去。 因为,宇文铭的眼神越发冷冽。 想要他跟她回门? 做梦! 冷嘲热讽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在这时候,宇文铭的脑子里蓦地划过那一道倩影。 李云裳。 林昔瑶。 这两个名字在他脑子里纠缠,最后化作了一杯毒酒,洒在了他的心头。 本来冷冽肃杀的眸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冷静下来的宇文铭迅速镇定了下来,他一转头,就对上王采薇那双带着委屈和泪意的眸子。 宇文铭压下心头的恨意和火气,还有那一股无以名状的悲愤,面无表情的看着王采薇道:“那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才落,王采薇又是一怔。 她显然是没有料到宇文铭的话头会转的这么快。 刚刚看到他那双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她以为紧接着要面对的如疾风骤雨般的嘲讽、羞辱和拒绝。 谁曾想…… 王采薇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然而,宇文铭却已经不等她了,他一侧身,就避开了王采薇,直接大步朝外走去。 472 截然不同 王采薇心情很复杂。 她既为宇文铭肯跟自己回门而高兴,又为宇文铭的态度而忐忑不安。 在迟疑了一瞬之后,王采薇用力掐了一把自胳膊己的,疼的直掉眼泪,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便连忙提起了步子跟了上去。 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王采薇惊讶的看着准备好的一切,有些话如鲠在喉,想问,却又不敢问出来。 难道,他昨天就已经决定了要跟自己回门? 可看他之前的态度,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就是好的,又怎么会? “三郎……” 宇文铭站在永安王府的匾额下,发现王采薇没有动,他一回眸,对王采薇微微一笑道:“还愣着干什么?” 那一瞬,他眼底里的温柔似水,仿似又让王采薇回到了曾经被他宠溺着的日子。 “我……” 从来都镇定自若的王采薇一下子慌了手脚。 态度转变太快的宇文铭让她越发不知所措。 “难不成还要我抱你上马车不成吗?” 宇文铭声音温柔如许,王采薇的耳朵尖儿蓦地红了,她连忙摇了摇头,快步走到了马车边上,踩着下面的脚凳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宇文铭并不跟她同乘一辆马车。 他在旁边骑马。 王采薇心头蓦地划过一抹失落。 随着车帘放下,她心里越发不安了起来。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了永宁侯府。 “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宇文铭的声音也在马车边上响起。 紧接着,车帘被人从外面打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了进来,手的主人对她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那一瞬,他眼中的深情让王采薇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慌乱的摇了摇头,连忙抬手覆在了他的掌中。 他的掌心一片冰冷。 在触碰到她肌肤的一瞬,王采薇明显感觉到他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待王采薇细看,面前站着的依然是对她温润深情的男子。 她的母亲永宁侯夫人赵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才一下车,蓦地见到赵氏,这几日压抑在王采薇心头的酸涩和苦楚似是蓦地找到了宣泄点。 只一个眼神,她就已经控制不住,鼻尖泛着酸楚,转眼间就落下泪来。 “阿娘……” 闻言,赵氏连忙上前,先是给宇文铭见了礼,再转身来搀扶王采薇道:“你个傻丫头,好端端的回门,哭什么?” 赵氏以为她是初嫁的女儿舍不得家里,所以一回门就落泪。 不仅女儿落泪,这会儿她看到自己娇宠着长大的女儿,也忍不住落泪。 “快进来,都别在门口站着了。” 赵氏满意的看着宇文铭,见宇文铭已经先一步跨进了永宁侯府的门槛儿,她这才拉着王采薇的手跟了进去。 永宁侯王远知早早的就在前厅等了。 一番礼数过后,宇文铭跟王远知去了书房商议要事,赵氏拉着王采薇回到了她昔日的闺房里。 在屏退了所有人之后,赵氏终于忍不住,哽咽道:“薇薇,王爷待你可好?” 好…… 王采薇下意识就要开口,可是这个好字到了喉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连新婚之夜都会将她丢到一边,对她不管不顾的人,又怎么能说的上好呢? 不仅如此,这几日的冷遇,甚至让她觉得,他根本就不会陪着自己回门。 王采薇心头既酸楚又矛盾。 但她又是骄傲的,即使是在阿娘面前,也不肯承认自己嫁错了人。 一来,引得阿娘担心。 二来,当初是她跳着脚要嫁给宇文铭,甚至用死来威胁阿爹,让阿爹全力辅佐宇文铭。 路是自己走的,她又有什么脸面回到娘家哭? 只短短一瞬的功夫,王采薇心头已经百转千回。 她垂下眸子,避开了赵氏探究的目光,红着脸颊道:“好……” 赵氏见王采薇的神色不对,心头到底有些不放心,可是想起刚刚二皇子还亲自搀扶女儿下马车,那温柔深情的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赵氏有些不解,便直接问道:“那二皇子待你可还温柔?阿娘说的,是那方面的……” 说到后面,赵氏双颊微红,虽然有些难为情,还是凑到了王采薇耳边将后面的话说了。 王采薇越听越不好意思。 她到现在都还是完璧之身。 然而,这些话她却万万不能告诉阿娘。 面红耳赤的听完那些之后,王采薇抬手捂着脸颊,一脸娇羞道:“阿娘,你说这些干什么……” 闻言,赵氏忍不住笑道:“一转眼你都嫁人了,是大人了,夫妻之事本就是正常,王爷年少气盛,在这方面难免会……你得多注意些身子,阿娘给你准备了一些补药,你今天就带回去,让清颜亲自给你熬了喝下,既能养身子,又能助孕。” “他是皇族,现在又被册封为永安王,将来身边的女人肯定不会少,你得趁着新婚燕尔牢牢地将他的心抓住,然后赶紧生个嫡子来,这样你在王府里的地位才会稳。” 赵氏的话让王采薇越发羞红了脸。 给宇文铭生孩子…… 她连想都不敢想。 眼前,这人连碰都不会碰她,他们两个之间又怎么会有孩子…… 但是,赵氏给她描绘的画面太美好,以至于王采薇在不自觉间已经将自己带入到了那种情况下。, 她双颊绯红,面上已经洋溢出了一抹幸福的味道。 赵氏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这些话,也就只有阿娘跟你说了,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记着,别不放在心上啊。” “嫁了人,在夫家就不能像娘家一般任性了,而且你嫁的又是王爷,永宁侯府虽然是你的靠山,但总不能事实都照应着,而且若是因为一点小事情让永宁侯府跟王爷起了冲突,到时候难做的还是你。” 赵氏一口气说了太多,王采薇红着脸记下了。 同时,在书房的永宁侯王远知,也同样对宇文铭说了许多。 “王爷,我这女儿娇纵惯了,没惹您生气吧?” 宇文铭的手摩挲着面前的青玉茶盏,对上王远知那双探究的眸子,他微微一笑道:“侯爷说笑了,薇薇心情直率烂漫,本王喜欢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王远知见他态度这么好,便也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转而谈起了这两日朝中的局势。 “太子这一次的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偌大的李氏一党,一两天的功夫就倾覆了,手段可见一斑。” 宇文铭垂下了眸子,看着茶盏中的浮沫,浅笑道:“这恐怕只是他的第一步棋。” 王远知深以为意,他点头道:“王爷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如今永宁侯早已经跟王爷密不可分,但凡王爷有需要,只管吩咐。” 王远知已经索性将话挑明。 就算宇文宸厉害,如今差不多掌控住了东楚皇朝的局势,但为了女儿,为了永宁侯府的百年煊赫继续传承,他愿意冒这个风险,跟着宇文铭参与这场夺嫡谋位的争斗中去。 宇文铭从茶盏上收回了目光,他抬眸看向王远知,这一瞬,他眸中一片清明,并无半点儿焦急。 “不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韬光养晦。” “宇文宸的下一步是削藩,在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李默一党倾倒,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但这虎若是不听,宇文宸暂时也奈何不了我们。” “只李默跟皇后一党,就已经让朝中的重要位置亏空近两层,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大好的机会。” 话音才落,王远知眼前一亮。 他倒还没有想到这一天,之前他是钻了牛角尖,只觉得既然李默陈王倒了,那么下一步他们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得早做准备,却忘记了这时候最应该做的是沉住气,最好趁机在那些位置上填补上自己的人! 王远知是个聪明人,宇文铭只点了一下,他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不过,其他的位置都还好,那最最重要的,李默丞相的位置,宇文宸会举荐谁? 这个位置,可不是他一个太子能说的算的。 “王爷说的极是,我这就召集亲信和府中幕僚开始商议此事。” 宇文铭点到即止,他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本王也该回去准备了。” 闻言,王远知连忙上前相送。 前一刻,宇文铭对着他的时候,面上还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但一转身的功夫,在背对着王远知的一瞬,宇文铭面上的笑意瞬间冷凝了下来,那漆黑如墨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冽的杀意。 若不是因为局势所困,他又怎么会踏进这永宁侯府一步! 他恨极了王采薇,自然不会跟她回门。 可昨夜,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跟自己妥协。 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再不能退让了。 他必须要达到目的,做到那把位置,才能将她抢夺过来。 林昔瑶也罢,李云裳也罢,甚至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 这样一想,宇文铭眼底的狠辣瞬间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的笑意。 473 联合 林昔瑶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一睁开眼来,宇文宸还在身边。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改折子,而是靠在床头闭目休息。 林昔瑶一动也不敢动,她侧耳倾听,还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 不知是碍于她还生病着,还是碍于礼数怕她生气,宇文宸这一次一点儿都没有越矩。 他应该是倦极了,就连林昔瑶已经醒来都不曾发觉。 林昔瑶本来想起来小解,但生怕动一下会吵醒到他,便这样生生的忍着。 就这样不知道坚持了多久,林昔瑶觉得自己实在憋不住了,正想要动一下,宇文宸却像是有感应似得,蓦地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下意识就转身来看林昔瑶。 在对上林昔瑶那双幽怨的眼神的一瞬,宇文宸心头一惊,连忙解释道:“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要生气。” 本来林昔瑶还没有往别处想,结果被他这么一说,林昔瑶的小脸儿一红,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生气这个,我是……”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因为憋了这么许久,这会儿她面色都有些发白。 偏生宇文宸这一次就没有读懂她的心思。 他一脸关切的俯下身来,抬手探了探林昔瑶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便疑惑道:“是不是不舒服?为什么脸色这么不好?” 林昔瑶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她咬碎一口银牙,红着脸道:“你出去!” 宇文宸:“??” 林昔瑶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抬手推了宇文宸一把,并道:“我要小解……” 在极度羞涩又恼怒的状态下,林昔瑶的手上没有个分寸,力道大了些。 偏生宇文宸怕打扰了她,就靠在床沿生坐着睡着了,这会儿腿脚都有些发麻。 而林昔瑶后面一句话让他诧异不已,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这被林昔瑶直接给掀翻在地。 噗通! 一声闷响,宇文宸摔在地上的同时,脑袋磕在了床弦上。 宇文宸哭笑不得的坐在地上,这回换他一脸幽怨的看着林昔瑶道:“那你就直说,何必要家暴呢?” 闻言,林昔瑶既心疼又惭愧,但细细回味“家暴”两个字,想到宇文宸都这会儿了还打趣她,林昔瑶又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宇文宸也没有耽搁她时间,他迅速起身往外走,唤了林昔瑶的两个丫鬟进来伺候之后,他便起身离开了海棠院。 林昔瑶病了一天一夜,他也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 向来爱干净的宇文宸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 他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刚刚摔到地上,衣服肯定也狼狈的很,宇文宸没脸看。 他翻身进了巷子口备着的马车上,就听常远强忍着笑意的声音道:“那个……主子,几个御医昨晚回去商量了一番,说是得出了结论,这会儿已经在东宫书房候着呢。” 宇文宸哪里会不知道常远这会儿只怕肚子都要笑疼了。 他黑着一张脸回到了东宫。 宇文宸先回寝宫换了一身衣服,见到旁边伺候的太监眼神不时的往他额头上瞟,宇文宸就脑壳疼。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肯定肿了一个包。 黑着脸让常远拿了热鸡蛋和热毛巾来,好不容易才将那包按下去。 宇文宸的心情才缓和了一点儿,结果在听到御医的一番话之后,瞬间跌落到了低谷。 “县主的身体很差,这一次风寒入体只是一个导火索,臣等思量了一夜,也没有找到病根,不过结合县主这几日经常出现的头晕等症状,臣等怀疑县主是中了毒……” 县主中毒,这件事非同小可。 御医哆哆嗦嗦的说完这些,却见宇文宸并没有发作,而且看神态似是对这件事并不意外。 “下去再好好琢磨,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宇文宸冷冷的开口。 实际上,他清楚的很,一般的御医对那种毒,应该是没有办法。 林昔瑶身上中的不仅仅是当年李静兰瞎给萧贵妃的那种不能孕子的毒。 念及此,宇文宸越发心烦意乱起来,他抬手招来了常远,冷声道:“苏澈可有消息?” 闻言,常远面色一僵,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只一瞬的功夫,偌大的书房温度骤然降到了结冰的程度。 良久之后,宇文宸才开口道:“去凤仪宫。” 话音才落,他已经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皇后自昨日跟陈王宇文昊交代了一番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凤仪宫,对丞相府的事情不过问,不打听,不出手。 宇文宸来的时候,她正在用膳。 太监还没有来得及上报,凤仪宫正殿的大门就被宇文宸一脚踹开。 初夏的阳光明明和煦温暖,却减退不了半分此时宇文宸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意。 看到他突然气势汹汹的出现在宫门口的一瞬,皇后一怔,下一瞬就要怒斥,可转念想起自己和陈王现在在朝中岌岌可危的地位,话到嘴边便又连忙改口道:“什么风把太子吹来了?” 宇文宸只站在门口,没有再进一步。 这大殿里的都是皇后的心腹,他也没有丝毫的避让,直言道:“解药。” 只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皇后却听明白了。 本来她还有些担忧,可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面上蓦地焕发出了异样的神彩。 “原来,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也会来问我求解药?呵呵。” 皇后的眸中满是戏谑。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你最好清楚,这不是求,是在给你机会。” 话音才落,宇文宸扬声对外面的禁卫军道:“陈王宇文昊勾结敌邦,通敌叛国,传我令……” “慢着!” 宇文宸的话才说到一半,皇后的面色就变了,她双眸死死的盯着宇文宸,冷声道:“你敢!他好歹也是皇后嫡子,你有什么资格来给他定罪?而且你就不怕传出去了世人说你残暴不仁,谋害手足?” 闻言,宇文宸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眼神冷冽,如刺骨的寒风刮过皇后的面颊。 “残暴不仁,谋害手足?”宇文宸轻笑:“是又如何?我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林昔瑶的生死。 之前他还能忍而不发,是因为时机未到,而且林昔瑶身上还不仅仅只有李静兰下的这一种毒,找到了解药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再有,之前就算李静兰给他,他也未必肯相信那到底是解药,还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话音才落,宇文宸转头就对着外面候着的禁卫军抬起了手。 见状,皇后面色凄然,也顾不得自己的仪态了,她蓦地上前一步,连忙道:“慢着!慢着!” 闻言,宇文宸这才悠悠的转过了头来,看着皇后,分明没有说一个字,但他周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意和杀气。 他真的敢! 皇后毫不迟疑。 在脑子里迅速的权衡了一番之后,皇后才开口道:“没有解药,我这里没有。” 言罢,见宇文宸眉梢微挑,隐隐有动怒的势头,皇后连忙道:“我没有骗你,当初这就是我让暗卫悄悄从武月那里买来的,我是用来害人的,又怎么可能还问她拿解药?而且,武月的解药也从来不假以人手。” 武月。 宇文宸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苗疆的巫毒是天下奇毒之首,还是在先祖皇帝在的时候,就觉得这些祸害人的东西不能留,便让大将率领了军队踏平了苗疆。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苗疆仍旧有后人留世,武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些年江湖上到处都有此人的传闻,却很少能找到她的踪迹。 宇文宸早些年也关注过此人,不过后来她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也没有再出现害人,宇文宸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忙,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人物。 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宇文宸就忍不住皱眉。 “我说的都是真的!” 皇后犹怕宇文宸生气震怒。 这会儿,她和陈王宇文昊的命都系在宇文宸的身上。 以前还有李默,还有那些势力在,但现在却不同。 这些势力和爪牙旦夕间距被宇文宸给拔除了。 不仅如此,她和宇文昊还都有把柄落在宇文宸的手上。 所以,由不得她不低头。 宇文宸只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便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听到他没有再继续吩咐禁卫军动手,皇后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她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瞬间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娘娘,皇后娘娘?” 一直到身边的桂嬷嬷的声音出现,皇后这才蓦地回过神来。 她连忙由着桂嬷嬷搀扶起来,看着宇文宸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武月行踪诡秘,本宫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他又怎么可能找到!本宫就要让他再承受一次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当年一样!” 桂嬷嬷没有开口,只在一旁默默地点头。 “桂嬷嬷,你且看着吧,今日之辱,将来我必定百倍奉还!” 这一瞬,皇后眼底里满是疯狂和憎恨。 那冷冽的眼神和冰冷的气场似是让周围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474 解药 宇文宸走后,林昔瑶可算解决了头等麻烦的事情。 休息了一夜,她的精神好了不少,只是脑袋依然晕乎乎的。 吃了早饭用了药之后,林昔瑶就撑起了身子去找林昔兰。 林昔兰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不过还有些咳嗽,见不得风。 她知道是自己将风寒渡给了林昔瑶,才看见林昔瑶过来,就连忙将赶着林昔瑶回去,生怕又将病气传给了林昔瑶。 林昔瑶见她状态果然不错,也就松了一口气。 才回了房间,就听水仙来报:“小姐,宁王妃来了,说是听说小姐病了,前来探望。” 宁王妃? 这三个字才跳进林昔瑶的脑子里,林昔瑶就忍不住皱眉。 因为跟这三个字挂钩的是宇文楠三个字。 她本来不讨厌宇文楠,甚至还有一些好感。 但这仅限于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他的宁王世子,而不是一脸痴汉样看着她们家林昔兰的浪荡子。 自寒山寺之后,林昔瑶就下定决心再不能让那厮见到林昔兰。 但她可以拒绝宇文楠进将军府,却不能拒绝宁王妃。 一来,宁王妃是长辈,身份又比她高,她拒绝不得。 二来,人家是来探病的,没有理由将人家拒之门外。 林昔瑶下意识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道:“请吧。” 林昔瑶还在病着,不应该去外面吹冷风,可是一想到宁王妃来这海棠院,说不定宇文楠就要顺势来了,再然后找个理由又去见了林昔兰……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昔瑶连忙道:“请去前厅,我马上就来。” 话音才落,林昔瑶撑着身子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就提起步子去了前厅。 林昔瑶进门的时候,宁王妃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她素手轻抬,手上的青玉茶盏配着她手腕上的红玉手镯,越发衬着她的人多了几分妖娆美艳的感觉。 “清宁给宁王妃请安。” 林昔瑶上前见礼。 还不等她弯下腰来,宁王妃连忙放下了茶盏,亲自起身上前搀扶起了林昔瑶,并关切道:“瑶瑶,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林昔瑶想说介意……但是对方这么自来熟,她说不可以有用吗? 心里忍不住诽谤,面上却还是带着得体的浅笑点头道:“王妃随意就好。” 话音才落,宁王妃眼底里的笑意越深,她主人翁似得拉着林昔瑶在圈椅上坐下,叮嘱道:“你啊,身子不好就不好起来走这一趟了,反正我都来了,直接去海棠院看你也是一样的。” 从她嘴里听到海棠院三个字的时候,林昔瑶的眉头都忍不住跳了跳。 她一个才从封地回来的藩王妃,又是怎么知道她住在海棠院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提前做了功课。 可是,她为什么会专门了解这些? 除了林昔兰,林昔瑶不做它想。 上一次在寒山寺,她已经拒绝的很清楚了,就差没有直接说宇文楠不合适林昔兰的话了,宁王妃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没有听出来。 然而,这会儿她面上带着自来熟的热络,仿似半点儿都没有将她之前的疏离放在心上。 林昔瑶心头忍不住叹息,面上却含笑且疏离道:“王妃说笑了,您是长辈,哪有请您去晚辈的房里探病的道理。”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了,还见什么外。” 什么一家人…… 林昔瑶的身子下意识一僵,就要开口,却又听宁王妃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自从上一次在寒山寺见到阿兰之后,我家那混小子就像是转了性子一般,再没有出过府门半步,他仿似魔怔了,成日都泡在练功房,没日没夜的练功,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他……” “王妃,想来是世子爷突然想通了呢。” 这才两天……就没日没夜…… 林昔瑶忍不住吐槽宁王妃的用词夸张。 她不太想听宁王妃说宇文楠,这语气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说亲的。 她不是觉得宇文楠改过自新不可能,而是那样一个流连花丛的老油条,真的不适合林昔兰。 而且,最关键的是,林昔兰也根本就不喜欢他。 所以,这件婚事,是没有的商量。 未免宁王妃直白的说出来尴尬,林昔瑶直接截住了宁王妃的话头,笑道:“阿兰从寒山寺回来就病了,我想着,她这段时间的运气也不太好,等有时间了还得去给她求道符。” 言外之意,自从遇到宇文楠就运气不好。 林昔瑶希望宁王妃能听出来她拒绝的意思。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宁王妃厚脸皮的程度。 听到林昔瑶的话之后,她不但不恼不怒,反而笑道:“那可巧了,最近我这运气也不大好,正想着哪天也去寒山寺,找明觉大师求一道符呢,你们哪天去?我们正好一起,路上也有个伴儿。” 林昔瑶现在都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跟她一起去寒山寺。 面对宁王妃,林昔瑶的话都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结果还能将自己噎住。 林昔瑶第一次这么无奈。 她嘴角微扬,扯出了一抹笑意道:“最近楚王都事情太多,再去恐怕得看日子了。” 闻言,宁王妃笑道:“不急,不急,只要你们有时间,我随时都可以。” 林昔瑶:“……”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了,听说你们府里最近要办喜事了?” 宁王妃没有错过林昔瑶眼底里划过的一抹无奈神色,她眼底笑意更深:“到时候我肯定要来凑这个热闹的,你可不能烦了我啊。” 林昔瑶自然得陪着笑意,连忙摇头道:“王妃说哪里的话,清宁哪里敢烦您呢,王妃愿意赏脸,只会让将军府蓬荜生辉。” 面上虽然这样说,林昔瑶只觉得自己良心痛的很。 她一直觉得自己会说话,从来跟人争论的时候,没有落过下风,但在宁王妃面前却完全不够看的。 现在不但没有拒绝了人家,反而还连二叔的婚宴那天也将人请了。 “对了,是哪家的姑娘?” 宁王妃一脸八卦的看着林昔瑶,笑道:“你可别嫌我啰嗦,我这才从封地回来,对楚王都是情况都不太了解,所以免不了要叨扰你了。” 对楚王府不了解,还能将将军府的海棠院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林昔瑶忍不住想翻白眼。 她当然不能嫌弃。 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林昔瑶笑着摇头道:“您说笑了,哪能呢。” 面上这样说着,林昔瑶心里却在好奇,宁王妃跟她说这么多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拖延时间?给宇文楠那厮制造机会? 这样一想,林昔瑶后脊梁骨都是僵的,她想起身去海棠院看看,但宁王妃却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笑着拉起了她的手话起了家常。 林昔瑶心里着急,却又拧不过宁王妃的厚脸皮,只得应和着,心却已经飞到了海棠院的偏院去了。 事实上,林昔瑶料想的不错。 林昔瑶前脚才去了前厅见宁王妃,宇文楠后脚就以找宁王妃为借口去了海棠院。 在得到了自己预想中的答案之后,宇文楠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偷偷摸摸溜去了侧院。 他一早就打听好了,小仙子就在这侧院住着。 从寒山寺回来,他就让人看紧了将军府的大门,只要小仙子一出门,他就能立即收到消息。 结果几天下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虽然这几日他也发了狠的在练功,但一日不见到小仙子,他的心里就像是猫儿挠似得。 尤其是在听说小仙子病了,宇文楠恨不得立即长了翅膀飞到这里,看看小仙子。 这会儿,人都已经到了院子门口了,宇文楠却没有了勇气。 他这样做会不会太唐突?吓着小仙子? 不过,这样的纠结也只是一瞬,下一瞬,宇文楠两脚一蹬就翻上了院墙边上那棵挺拔茂盛的海棠树。 他天赋再好,才几日的功夫自然也不可能就立即飞檐走壁。 不过身体到底比之前轻盈了不少,翻墙爬树不在话下。 宇文楠才抱着树干站稳了身子,抬眸看向院子,就对上了一双盈盈如秋水的眸子。 “小仙子?” 林昔兰才吃了药,睡了两天身子实在是乏的很,觉得屋子里闷得慌,便起身走到了窗户边,打算开窗透透气。 结果,才一打开窗户,就看到对面靠着院墙的那棵海棠树上挂着一个男人。 那一瞬,林昔兰被吓了一跳,急急后退了一步。 “二小姐,二小姐?” 她身子本来就虚软,身上风寒未愈,被这样一吓,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急匆匆退开一步之后,头晕目眩的感觉瞬间袭来,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树上的男人是谁,竟然就直接晕了过去。 房间里想起来侍女们的惊呼声。 挂在树上的宇文楠一下子慌了神。 他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提起步子就要进来查看。 结果才跑了两步,就见身前掠过来一道风,转眼间,宇文宸孤冷的身影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宇文楠被吓了一跳,却还记着屋子里被惊吓到的林昔兰,就算被宇文宸冰冷如刀的眼神盯着,宇文楠还是吞了吞唾沫,梗着脖子道:“皇兄……快让大夫来瞧瞧小仙子……” 475 惊吓 话音才落,就换了宇文宸一记冷眼。 “现在知道关心人家了?” 宇文楠心里委屈。 他什么时候不关心人家了。 就是因为太关心,所以才会不顾形象不顾身份的爬上了树,就只为了能悄悄的瞧上人家一眼。 他也没有想到会直接将人给吓晕了。 “皇兄,你得为我做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言罢,宇文楠又道:“你还是快让人叫大夫。” 话音才落,又换了宇文宸一记冷冽的眼风。 “还用你说?” 宇文宸刚从宫里头回来,本来要去找林昔瑶的,却听说宁王妃来了,拉着林昔瑶在前厅说话。 宇文宸就站在海棠院里等,才站了一瞬,就听见从侧院这边传来的惊呼声,他身形一闪,就跟着过来的。 结果,就看到宇文楠爬树的狼狈模样。 好歹还算是自己的堂弟,宇文宸一想到若是被林昔瑶看到了,他简直丢不起这个人。 初十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去找了御医来。 听到御医亲口说只是受了惊吓,再加上身体虚弱,需得好生养着,宇文楠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哭丧着一张脸看着宇文宸道:“皇兄,嫂子那里你得替我遮掩一二……她本来就不太待见我,要是知道我把她的宝贝妹妹给吓成这样了,只怕不杀了我,以后我也别想再进将军府的大门了。” 宇文楠一脸颓败,眸子里带着恳求的味道。 宇文宸一脸爱莫能助的看着他道:“这海棠院的人又都不是聋子,我要是能为你遮掩了,回头你嫂子就会几天不理我。” 他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还去搭理宇文楠。 宇文宸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宇文楠的面色就更加难看了,他上前一步,垂头丧气道:“那我还是负荆请罪吧。” 话音才落,宇文宸就踹了他一角,并毫不客气道:“你还是快滚吧,等让瑶瑶看到你这模样,又知道了阿兰被你吓着了,肯定要气出个好歹来。” 到时候承受怒气的还是他。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又补充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来招惹阿兰,惹了你嫂嫂不快,我可就不客气了。” 闻言,宇文楠身子一抖,连忙道:“皇兄,你可不能这样,你倒是抱得美人归了,也要照应我一下啊,你看在这么多年我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而且你看,我们两个都娶了林家姐妹,以后咱们不是更加亲上加亲?你将你小姨子交给我,不是更放心了?”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就忍不住抬脚又踹了宇文楠一脚。 只是开玩笑的动作,自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宇文楠戏精上身,立即就捂着屁股哀嚎了起来,痛斥道:“皇兄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宇文宸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收起你的心思,只要不是林昔兰,这楚王都的待嫁姑娘随便你挑。” 这已经是宇文宸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宇文楠自然听得出来他言语里的诚意。 然而,让他放弃小仙子? 不可能! “我的心都已经跟着去了,哪里能说收回来就收回来的?皇兄,今儿个我就把话撂在这里,我就是要非她不娶!” 宇文楠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笃定又真诚道:“我知道我以前荒唐了些,但皇兄相信我,我已经改了,自从见了小仙子之后,我眼睛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了,皇兄救我!” 闻言,宇文宸冷哼了一声,丝毫不为宇文楠的情真意切所动容,他挑眉道:“非她不娶?” 宇文楠点头笃定道:“对!” 宇文宸轻笑道:“也好,那可算是不凑巧了,人家不愿意嫁你,所以,我等下让人帮你去打听打听哪里的风水好,寻一处地方你就出家去吧,你父王那里,我自有交代。” “皇兄……” 宇文楠一脸悲壮。 宇文宸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快步往外走去。 宇文楠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宇文宸道:“算时间,你嫂嫂该回来了。” 闻言,宇文楠浑身一怔,再不敢耽搁,连忙抖了抖衣服迅速退了下去。 这时候,他能跑的有多快就跑的有多快。 宇文宸说的没错,林昔瑶回来了。 她才走到海棠院门口就隐隐约约听到宇文宸的声音。 林昔瑶一转头,果然看到宇文宸从转角处过来。 她才一出现在宇文宸的视野里,宇文宸的眼神蓦地温柔了下来,再不见刚刚的冷意,他微微一笑,展颜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起这个,林昔瑶就脑壳疼。 她摊开双手,做无奈状道:“被宁王妃留着多聊了几句。” 言罢,林昔瑶想起林昔兰,连忙问道:“宇文楠那厮没过来吧?” 对上林昔瑶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的一瞬,宇文宸面上划过了一丝尴尬。 他也想为宇文楠遮掩一二的。 但想着与其被别人告诉,倒不如由他口中说出来。 宇文宸在心里为宇文楠点了一根蜡,念着他自求多福之后,便对林昔瑶直言道:“他刚走。” 闻言,林昔瑶呼吸一窒,气冲冲道:“我就知道!” 言罢,她提起步子就要去找宇文楠,却被宇文宸拉住了:“这会儿该是已经出了将军府了。” 林昔瑶气的直跺脚,她转头看着宇文宸道:“阿兰还在养病,见不得风,应该没见他吧?” 闻言,宇文宸下意识避开了林昔瑶的目光,干咳了一声道:“看是看到了,就是……” 林昔瑶见宇文宸表情不对,心里就咯噔一下,她连忙紧张道:“怎么了?他欺负阿兰了?” 林昔瑶是个急性子,又将林昔兰放在心上在疼爱的,说话间就已经提起了步子往侧院跑。 她才迈出一步,就被宇文宸拉住了手腕。 “御医刚刚来瞧过了,只是受了惊吓,睡一觉就好了。” “受了惊吓?” 林昔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巴掌大的小脸都吓白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了惊吓?!”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怕自己越描越黑,便如实将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最后补充道:“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闻言,已经气的满脸通红的林昔瑶跺脚道:“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果然是看上我们家阿兰了!这才见了一面,都来爬墙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言罢,林昔瑶抬眸看着宇文宸道:“你的暗卫呢?怎么没有及时将他拦下?” 海棠院内外都有宇文宸的暗卫守着,明面上没有几个守卫,看似松的很,实际上根本就不可能让人溜进来。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十分无辜的摆了摆手。 下一瞬,初十身形一闪,掠到了林昔瑶面前,单膝跪地请罪道:“还请女主子恕罪,刚刚那种情况暗卫们见是宁王世子,本来要拦下的,结果发现主子也在海棠院,便没有贸然出手。” 毕竟宇文宸也前后脚来了海棠院,身为下属的他们自然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约好的,还是宇文楠自作主张来的。 就算是后者,有宇文宸在,就还没有到他们出面去得罪宁王世子的地步。 所以,暗卫才没有露面。 谁能想到,不过这短短的一瞬功夫,宇文楠就爬上了侧院的树上,还恰巧吓到了正开窗户的林昔兰。 一切就是有这么巧。 初十说起这件事来的时候,都觉得哭笑不得。 林昔瑶不好对初十发火,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下一次再不能让他进来了,只要看到他靠近海棠院,就立即丢出去!” 对方好歹也是宁王世子…… 这命令初十不敢接,他转头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苦笑着点了点头。 初十这才应道:“是。” 有了初十的保证,林昔瑶这才稍稍放心。 她瞪了宇文宸一眼,就先去了侧院,亲自看了林昔兰,确定林昔兰没事,只是又发了热,这会儿迷迷糊糊睡着了,林昔瑶这才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宇文宸站在一株开的正盛的海棠花树下。 有风拂过,粉粉嫩嫩的花瓣儿如雨般纷飞。 他容貌绝美,姿态尊贵,这一番落花美景越发衬着他风华无双。 只一眼,林昔瑶就心跳加速。 不过她心里还记着对宇文楠的气恼,所以连带着宇文宸这个表兄也受到了牵连。 在瞪了宇文宸一眼之后,林昔瑶径直往房间里走。 她前脚跨进门槛儿,就要关上房门,一抬手,宇文宸却比她更快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大大的手掌一下子就将她冰凉的指尖包裹了起来。 他掌心温热,跟他此时眼底的笑意一般温暖。 林昔瑶心头的那一点点恼意也瞬间去了大半。 “瑶瑶,我没有帮那混小子。” 为了不让林昔瑶生气,宇文宸的立场十分坚定。 不过推己及人,他觉得如果他是宇文楠,今日恐怕也是要翻墙头,甚至还会偷偷溜进闺房去瞧上一眼,毕竟心上的人病了,谁能不担心呢? 而且,这事儿他又不是没干过。 但宇文宸也就心里稍微同情一下宇文楠罢了,在林昔瑶面前,他自然不敢表露出来。 476 袖手旁观 林昔瑶见宇文宸态度还算好,便软下了语气来。 “你还得警告他一下,告诉他,要是他再来打扰我们阿兰敢来海棠院,就把他丢去漓江治理河道去!” 林昔瑶之前将宇文楠当做了宇文宸,那段时间宇文宸将错就错,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甚至还将宇文楠本人调去了漓江视察水患。 林昔瑶也是后面才听说了这件事,当时她还觉得宇文宸这样做就有些过分了,不过现在回头来想,就该把那混小子丢在漓江那样的地方,好好磨炼磨炼。 也让他没有时间和机会再来靠近阿兰。 林昔瑶气哼哼的想着。 宇文宸心里为宇文楠默哀了一瞬,面上便笑道:“放心,他有分寸的,当初我跟你……” 当初,他为了能得佳人芳心,做的可是比宇文楠更过分。 林昔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宇文宸这是在给宇文楠说好话。 她的脸色蓦地垮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他是他,你是你,要是你也像他那样的性子,哼……” 当初她早就一棒槌给他撵出去了! 林昔瑶刚刚才被磨下去的恼意又上来了。 见状,宇文宸头疼的很,就算他再小心,最后还是把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因此下定决心再不管宇文楠了。 “好了好了,别说他了,说说咱们的事情。” 为了少挨林昔瑶两记眼风,宇文宸连忙转移话题。 “咱们有什么事情?” 林昔瑶下意识答道,话音才落,见宇文宸眼底里荡漾开来一抹旖旎的笑意,林昔瑶的心咯噔一下。 “当然是成亲的事情。”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走进了屋子,在软榻边上坐下,他的手穿过林昔瑶如瀑的青丝,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近怀里,感受到她身上的温软,宇文宸才觉得自己一颗心这才算是放在了安稳处。 “我瞧着阿兰现在也无心嫁人,就算你勉强为她订下婚事,未必也合她的心意,就随她去吧,楚王都这么多好儿郎,让她慢慢选,咱们的婚事应该早做打算才是要紧。” 林昔瑶之前明明都说服了宇文宸,想等着林昔兰的婚事订下之后再来讨论他们的。 眼下,宇文宸却突然改了主意,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林昔瑶觉得不仅仅是因为林昔兰的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脑袋,转过头来近距离看着宇文宸道:“可是,我还没及第呢。” 宇文宸轻笑一声,他揉了揉林昔瑶的头发,语气温柔缱绻道:“无妨,先订下,等你及第了,明年初再大婚都不迟。” 林昔瑶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而且,也并不打算反驳。 只是面对面跟宇文宸讨论两个人成亲的事情,到底是让人羞涩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昔瑶总感觉宇文宸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从一开始在海棠院外看到他的时候,林昔瑶就感觉到了。 “怎么了?” 宇文宸本来已经将心头的郁闷和怅然给压下去的,可是面对林昔瑶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本来,他想找个理由遮掩过去,转瞬却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林昔瑶的,再不欺瞒。 就算出发点是好的,宇文宸知道她若是以后知道了,恐怕也会生气。 垂眸沉思的了一瞬,宇文宸才轻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我去找了李静兰,她告诉我,你身上的毒是巫毒,武月下的。” 巫毒?? 这两个字才从宇文宸唇齿间流露出来,林昔瑶就感觉浑身冰冷,后脊梁上仿佛爬上了一条蛇,凉飕飕的。 不怪她惊讶,而是巫毒号称天下奇毒之首。 而擅长巫毒的苗疆早就被先祖皇帝给灭了,如今剩下的苗疆传人寥寥几人,而且行踪诡秘,甚至可以说,早就应在江湖上绝迹了。 林昔瑶听的舌头发麻,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上中的竟然是这种毒。 不过转瞬,林昔瑶想起了苏澈。 当时,他对自己的毒似乎知道的不少,但他也说没有把握。 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苏澈没有了踪影,眼看着他留给自己的控制毒素的药丸子一天一天的减少,要说林昔瑶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她应该不会说谎。” 宇文宸的语气一顿,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道:“你放心,哪怕是将整个东楚翻过来,我也要找到武月和苗疆传人。” 林昔瑶自然知道他的决心,她点了点头,忽略掉心头的担忧,微笑道:“嗯,一定会找到的。” 这会儿,她才知道为什么宇文宸之前的表情不太对,原来心里是惦记着这件事。 林昔瑶挣扎着从宇文宸怀里起身,抬眸认真的看着宇文宸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有他在,有林昔兰,还有这些真心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在,林昔瑶怎么舍得就死了。 “瑶瑶……” 宇文宸上前拥住了她,他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间,轻叹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苍白和无力道:“我们早点成亲吧。” 他怕了。 天知道在从李静兰那里听到这些话之后,他心里有多怕。 宇文宸现在巴不得将林昔瑶立即娶回去,甚至直接直接带在身边,走到哪里都牵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寸步。 宇文宸的声音如上了年份的醇香美酒,只一开口,就能让人神魂颠倒,沉醉其中。 林昔瑶心尖尖儿都是满满的暖意。 她将脑袋越发埋在他的颈窝间,用力点了点头道:“好,你安排就好。” 虽然宇文宸会倾尽全力去找武月,但这毒中了已经这么长时间,若是再拖延下去,结局未必是好的。 林昔瑶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想,但也因为这一层关系,不但能理解宇文宸想要迫不及待娶她过门的心情,甚至还跟宇文宸一样,想要一直陪着他。 宇文宸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头顶的发髻,满眼宠溺和心疼。 这时候,院外响起了脚步声。 转眼间,水仙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小姐,刘家姑娘来了。” 林昔瑶知道,水仙口中说的刘家姑娘,指的是刘静娴。 她动了动身子,从宇文宸怀里起身,红着脸道:“我朋友来了……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虽然林昔瑶跟刘静娴走的近,但也不愿意让刘静娴看到宇文宸跟她在这房中的模样。 闻言,宇文宸忍不住轻笑一声,他垂下眸子,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半开玩笑,半威胁道:“让我走也可以,不过,是不是应该给点儿好处?”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老脸更红了。 她抬眸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抬手要推开他逐渐靠过来的胸膛,然而宇文宸那如铜墙铁壁般的胸膛哪里是她能撼动的了的。 不等林昔瑶挣扎,下一瞬,她额头上就落下了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宇文宸还想往下,最后噙住那让他朝思夜想的唇,不过转念想起这丫头马上要见客,若是亲的太明显了,不被羞死了,只怕也要记恨上他了。 宇文宸这才硬生生的忍住了。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 林昔瑶红着脸,抬手又推了推纹丝不动的宇文宸。 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深,他一把扣住林昔瑶柔若无骨的腰,将她拉近了些许,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眸子,宇文宸这才轻笑道:“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是在偷情?” 话音才落,林昔瑶到底没忍住,直接抬手一把拧在了宇文宸的胳膊上。 “你是不是得寸进尺了?” 林昔瑶气哼哼道:“快走!” 宇文宸这才放开了她,揉了揉被拧的有些酸疼的胳膊,哭笑不得道:“好好好,为夫马上就走。” 话音才落,林昔瑶又抬起了爪子。 这一次,宇文宸自然不会给她机会,他轻笑了一声,身子一掠转身就掠出了窗台,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海棠院的墙头上。 看到他没有了踪影,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让刘姑娘直接过来吧。” 水仙跟在林昔瑶身边有一段时间了,之前见房门紧闭,又听着里面两人说话的动静,就知道是太子来了。 所以,水仙才只敢在门口问了一句。 这会儿得了林昔瑶的吩咐,水仙连忙快步去院外叫还在候着的刘静娴。 刘静娴在院外等了有一会儿了,她耳聪目明,就算宇文宸的身手快,却还是让她察觉到了一道人影从院墙外掠过。 刘静娴被吓了一跳,正要惊呼,才反应过来,这是海棠院。 有太子的暗卫层层把守,一般的人又怎么可能进的来。 还好她反应极快,才将那一声惊呼给压了下来。 恰巧这时候水仙来叫她,刘静娴连忙收拾好了情绪跟着进了海棠院。 才一进门,刘静娴就闻到了林昔瑶房间里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 她的六识天生就过人,而且记忆力出奇的好。 一般闻过的味道,听到过的声音,基本上都不会忘记。 这一缕幽香…… 刘静娴觉得,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不属于林昔瑶,而是东宫那位的。 477 想开 这样一想,再联系刚刚在墙头上掠去的那一道人影,刘静娴再抬眸见到林昔瑶脸颊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绯红,便知道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但人已经走了,刘静娴自然不会再提这一茬,只当不知情般,对林昔瑶见礼,并关切道:“县主身体可好些了?” 林昔瑶对刘静娴的印象不错。 她抬手招呼刘静娴过来喝茶,一边笑道:“昨天休息了一天,感觉好多了,只是这脑袋还是昏沉沉的,大夫说见不得冷风,我就只得在这房间里多待上几日了。” 闻言,刘静娴轻叹道:“那县主得听大夫的,千万把身体养好了。” 她眸中的关切是真心实意的,不带半点儿的徐以委蛇或者别有所图。 林昔瑶看的分明。 她微笑道:“你放心吧,倒是你,马上就要出阁了,就别往我这里跑了,我当然是觉得没什么,你日日来,我都是欢喜的,但就怕外人说闲话,对你名声不好,左右不过几天的功夫,咱都在一处了。” 闻言,刘静娴点了点头,笑道:“别人说什么我哪里能在意的到,我只是听说县主病了,若不亲自来看望,我心里就放不下。” 言罢,刘静娴想起了嫡姐刘静菀,面上便满是惭愧和内疚道:“那一日的事情,是我不好,没有能阻止刘静菀过来……才给县主和殿下造成了困扰……” 林昔瑶自然知道这件事不怪刘静娴,她轻叹了一声道:“我怎么能怪你呢,而且,就算你拦了刘静菀,下一次还有李静菀,张静菀,赵静菀……” 拦是拦不住的。 这问题的关键在宇文宸。 只要宇文宸不动心,所有的诱惑都是会显得滑稽可笑。 林昔瑶之前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就算宇文宸没那个心思,但看到那些女人的表情和反应,她心里就不高兴。 不过,这两日的功夫已经足够她想明白了。 谁让她喜欢的是他呢? 只要他的心思坚定,她管不了这全天下所有女人的心思。 这样一想,林昔瑶心情畅快多了。 她眼底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刘静菀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感慨道:“看来,才两日的功夫,县主的心情就转化过来了。” 闻言,林昔瑶有些难为情道:“这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刘静菀点了点头,轻笑道:“不过,殿下对县主是真的好,只怕全天下的女人放在他眼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他眼里心里只有县主一人,我们这些旁人可看的最清楚。” 这是自然。 但被刘静菀这么一说出来,林昔瑶越发不好意思了,她转过身子,作势拿起旁边的一杯温水,润了润嗓子来掩饰自己这会儿的难为情。 好在刘静菀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她很快转移了话头:“对了,忘了跟县主说,我那嫡姐前日被殿下让人直接拎出去之后,家里人就惶惶不可终日,就连素来都偏心她的老爹这一次也不护着她了,怕因为她而得罪了太子,昨日就找了媒婆要给她说亲,早些将她嫁出去,就连嫡母哭了几回都没能让他回心转意。” 刘静菀似是说玩笑一般说着这件事,但实际上,她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那是怎样恶心的一家人,能有这样的下场简直是便宜了他们。 她心里还装着恨意,还想等着将来自己有能力了再来回击他们,却不曾想他们在皇权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刘静菀只想笑。 “人要学着往前看,不必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自己。” 林昔瑶一眼就看出了刘静菀的心思,她善意提醒道:“以后你在将军府,再不会有旁人欺负你,祖母年纪大了,虽然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但她不过是纸老虎罢了,不敢拿你怎样。” 林昔瑶的话让刘静菀那颗冷冰冰的心又找回了温度。 她对着林昔瑶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刘静菀见林昔瑶有些乏了,便退了下去。 刘静菀前脚才走,后脚水仙就拿了一份帖子进来。 “宁王妃派人送来的,说请县主务必参加。” 闻言,林昔瑶皱眉。 宁王妃回了楚王都,要办一场宴席,宴请她的闺中密友以及一些世家小姐们参加。 之前在前厅,宁王妃就口头上邀请了,林昔瑶随口敷衍了过去,谁曾想,转身人家又把帖子都送来了。 她自然是不想去的。 尤其是一想到宇文楠那厮竟然还把林昔兰给吓着了,林昔瑶的怒气就越发蹭蹭蹭的往上蹿。 她看都没看那帖子一眼,直接道:“去回了宁王妃,就说我和阿兰最近身体不好,大夫说见不得风,要在家里养病。” 因着这个半真半假的借口,一联数日,林昔瑶两姐妹都没有出将军府。 林昔瑶素来都是能沉得下心静的下气的,她可以在练功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但让她没有想到,平时都不怎么喜欢出门的林昔兰,这几日迫不及待的想往黎山书院跑。 林昔瑶怕她风寒初愈,身体经不得这一路颠簸,便让她再休息几日,不肯放她离开。 这几日,宇文宸也愈发忙了,常常忙到深夜,却还是要赶来海棠院,哪怕林昔瑶已经睡熟了,他都要瞧上一眼,轻轻的抱一下,再蹑手蹑脚的离开。 林昔瑶白天练功实在太累了,再加上最近精神状态疲乏的很,所以宇文宸晚上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离开她都不知道。 若不是早上醒来看到枕头边放着的东西,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来了一遭。 有时候,他放了一根金钗,有时候是一支步摇,有时候是一枚他看上觉得不错的玉佩,甚至有时候就只是一朵海棠花。 总之,每天林昔瑶一睁开眼来,枕边都有这些小玩意儿,还有一缕若有似无的他身上独有的幽香。 朝中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 李默党派倾覆,所有人都忙着将自己的人推上那些重要位置,尤其是丞相一职。 然而,最后昭庆帝拍案定下来的丞相人选,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工部尚书,顾玉清! 这人虽也称的上是年少有为,但为人却固执己见,而且极有原则,并不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 之前点了他补工部尚书的缺,就已经让言官们大为意外,而且不少人上前弹劾了,如今才短短几个月又破格提拔为相,一时间,满朝轰动。 林昔瑶也有些意外。 她倒不是担心顾玉清担不起丞相一职,她知道顾玉清能在短短两个月内肃清工部,并且能得宇文宸的看重,才能肯定毋庸置疑。 林昔瑶意外的是,原来早在宇文宸安排宇文婉跟顾玉清相遇的时候,他就已经算准了今天这一步。 这人的心思,还真的是深谋远虑。 就在满朝文武还在为了顾玉清能否胜任丞相一职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昭庆帝又宣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自即日起,丞相职位一分为二,为左右两相。 顾玉清为左相,右相暂缺。 一时间,群臣哗然。 林昔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里跟林昔兰喝茶。 初十前脚才把消息带到,宇文宸后脚就到了。 才不过几日没有打照面,林昔瑶感觉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倒并不影响他尊贵无双的气质,只是让人心疼的很。 他款步走近,周身上下的幽香瞬间将林昔瑶包裹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肩头,给他整个人越发添了几分流转的光华。 “今日得空了?” 林昔瑶抬手就要为宇文宸倒茶,宇文宸却一点儿也不介意还有林昔兰在场,他微笑着按住了林昔瑶的手,转而拿了她才喝了一小口刚刚放下的茶盏。 彼时,宇文宸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就这样就着林昔瑶喝过的位置饮了一口,末了,还展颜笑道:“好茶。” 林昔瑶的脸早就像被火烧了似得,火辣辣的,这会儿再听到这句话,恨不得用绢子堵住这厮的嘴。 好在林昔兰只含笑看着他们,并没有打趣她,要不然林昔瑶都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姐夫,”林昔兰想去黎山书院,林昔瑶这里讲不通,便只得寄希望于宇文宸开口,于是态度极好的打了招呼。 宇文宸点了点头,看向林昔瑶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宇文宸这还是第一次要带林昔瑶出去见什么人,可见这人的身份不同。 林昔瑶连忙点头说好,就要起身回屋去换身衣服。 见状,林昔兰正要回自己院子,就听宇文宸道:“阿兰也一起吧,这人你也认识。” 闻言,林昔瑶跟林昔兰皆是一怔。 什么人,林昔兰不认识,林昔兰还认识的?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疑惑。 马车已经在偏门处等着了。 有林昔兰在,宇文宸让人多备了一辆马车。 林昔兰很自觉的先一步上了多准备的那一辆马车上,将空间留给了林昔瑶和宇文宸。 宇文宸满意的看着林昔兰的表现,对林昔瑶道:“这几日可有想我?” 478 妥帖 自然是想了,但林昔瑶哪里好意思说出来。 尤其是对上宇文宸那双含笑的眸子。 她别过了脸去,转头打起帘子来看外面飞快倒退的街景,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 然而,下一瞬腰际蓦地一沉,宇文宸竟直接探手过来一把将林昔瑶捞坐在了他怀里。 林昔瑶刚刚一手还拉着车帘,在被宇文宸抱过去的一瞬,她忙不迭的放下了帘子,生怕被外面的人看见。 “你!你害不害臊!” 羞的满脸通红的林昔瑶挑眉瞪了宇文宸一眼。 然而,这对宇文宸来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轻笑着凑到林昔瑶的耳畔,吐气如兰道:“我想你了。” 闻言,林昔瑶想翻白眼。 她每天晚上睡的很沉,所以没有看到宇文宸便也罢了,宇文宸这厮却是每夜都来的。 “真的,不信,你摸摸。” 宇文宸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说着就来拉林昔瑶的手往他胸口上带。 林昔瑶早已经面红耳赤,她抬手要推开他,哪晓得这厮顺杆爬,林昔瑶的手还没放到他胸口,他就已经俯下身来凑了过来。 “你!” 林昔瑶双手被他擒住,眼看着整个人都要被他圈在侧壁上动弹不得,她只得用眼神来瞪他。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跑的飞快。 颠簸起伏的让两人的身子靠的更近了些。 “宇文宸!” 林昔瑶羞红了脸,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些。 宇文宸本来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见她真的要炸毛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然后重新将她抱在怀里,轻笑道:“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在东宫养的那只猫。” 闻言,林昔瑶瞪了他一眼,气哼哼道:“我哪里像猫了?” 宇文宸抬手勾住了林昔瑶的下巴,忍俊不禁道:“哪里都像。” 言罢,怕林昔瑶再炸毛,宇文宸连忙转移里话题道:“对了,你都不问问我等下要带你见的人是谁吗?” 林昔瑶好不容易才从宇文宸怀里转出来,然后迅速让出了一些距离,挑眉看向他道:“很快不就知道了?” 这小妮子果然是个记仇的。 宇文宸轻笑了一手,这一次不再逗她了,他抬手拉起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把玩着,柔声道:“黎山书院的刘玉珏,你应该听说过吧?” 刘玉珏? 这三个字林昔瑶当然听过。 黎山书院号称天下第一等学府,是天下学子求学的圣地,每次金榜题名的考生绝大部分都出自黎山书院。 而刘玉珏就是现在的黎山书院院首,也被世人称之为天下文章第一人。 早在十多年前,黎山书院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院,黎山书院一开始的名气是因为刘玉珏而传开的。 后面逐渐吸引了越发多的学子去求学,十多年下来,已经发展成如今这般规模。 这些,都是林昔瑶之前就已经听说过的。 上一次林昔兰被人掳去了青州,为了避开皇后的盘查,宇文宸就让人将林昔兰送去了黎山书院,而那时候,他只说在黎山书院有自己的人。 这时候,宇文宸却要带她去见刘玉珏? 莫不是说,那刘玉珏就是宇文宸的人? 念及此,林昔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一脸疑惑看着宇文宸。 见状,宇文宸微笑着点头道:“确实如此。” “阿珏这些年虽然远在黎山书院,但对朝中的事情了如指掌,黎山书院培养出来最后送到朝堂上的人才最后都成为了我的势力,如今遍布朝堂。” 这也是为什么他入朝堂掌权不过才几年的光景,就能将李默一党架空,逐渐掌握了实权直至今天已经无人可挡的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宇文宸说的轻描淡写,林昔瑶却听的目瞪口呆。 “刘玉珏……传闻中他不是性子孤傲,而且不喜权贵,虽然满腹经纶,名声在外,却从来不肯入朝为官的吗?” 闻言,宇文宸揉了揉林昔瑶的掌心,笑道:“不过是外界传闻罢了,他这人……” 怎么形容呢? 宇文宸捏了捏林昔瑶的掌心,笑道:“就是一只狐狸。” “狐狸?” 见林昔瑶疑惑,宇文宸笑道:“等下你见了就知道了。” 言罢,宇文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又道:“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他身边养了一只白猫,这猫性情古怪,从来不亲近人,就连刘玉珏在它那里也讨不到好,而这厮却视猫如命,等下你避开些,莫让它抓伤了你。” 林昔瑶注意到,宇文宸说起刘玉珏的时候,神态是自然的,是放松的状态。 林昔瑶还是第一次看到宇文宸这样谈及一个人。 而且,言语间带着对那人的欣赏,还有一些嫌弃。 “你们关系很好吗?” 闻言,宇文宸想了想,刚刚他面上淡淡的笑意逐渐褪去。 在林昔瑶疑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宇文宸这才轻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他本姓柳,其祖父是柳阁老……也就是我的外祖父。” 宇文宸的声音虽然轻,但短短一句话,却犹如一颗巨石投入了林昔瑶的心头。 柳阁老! 也就是柳皇后的父亲! 林昔瑶只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些片段,传闻中,柳阁老自柳皇后病后,悲愤之下就辞官归隐,整个柳家一夜间消失在了楚王都,再不见了踪影。 谁能想到,那天下无双的黎山书院院首竟然就是柳阁老的嫡孙! 林昔瑶诧异道:“那柳阁老……” 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勾起了宇文宸不好的记忆。 宇文宸的表情虽然落寞,但并不像林昔瑶以为的那般沉重。 他轻叹了一声,捏着她的掌心道:“我那外祖父是个倔脾气,又极其心疼女儿,我母后出事的时候,我父皇在朝中势单力薄,就连保护我都不易,外祖父知道李默和李静兰下一个下手的对象一定是柳家,所以才赶在李默下手之前连夜离开了楚王都。” “他倒不是畏惧了李默的权势,而是要抱拳柳家的血脉,将来好为我母后报仇。” “即使这样,一路上也被李默派人追杀,舅母坠崖,舅舅重伤……熬到最后,才只剩下了外祖父和阿珏。” “这些年,外祖父亲自教导阿珏,两人一步一步将黎山书院发展了起来,就是为了成为我的助力……” 一想到外祖父这些年来为自己做的这些,宇文宸的眼角有些湿润。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纯粹的亲情面前,他再强大,心底也依然柔软的很。 宇文宸下意识握紧了林昔瑶的手,想要对她挤出一抹笑意来让她不用担心,但显然有些勉强。 “外祖父已经走了,他熬了这些年,身体早就垮掉了,终究还是没有看到我们将李默和李静兰一党铲除的一天!” 说到最后,宇文宸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将李默凌迟! “阿宸……” 林昔瑶下意识回握住宇文宸的手,想要安慰他别难过。 但这会儿,所有的安慰的话语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倒不如握着手默默的陪伴在他身边。 “放心,我没事。” 宇文宸抬手轻轻的揉了揉林昔瑶额头上的碎发,柔声道:“如果外祖父还在的话,也会很喜欢你的。” 闻言,林昔瑶越发不好意思。 这时候,一路疾驰的马车逐渐停了下来,车帘外响起了常远的声音:“主子,到了。” 听到那声音,林昔瑶连忙从宇文宸的话里挣扎了起来,并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生怕被人看出来两人刚刚暧昧在一起的痕迹。 宇文宸觉得她这模样愈发可爱,他先下了马车,就在一旁等着林昔瑶。 马车在林昔瑶和宇文宸谈话的功夫就已经出了城,这会儿不知道在城郊的哪一处别苑里。 三面环山,别苑建在丛林叠翠间,才打了一个照面,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林昔兰的马车后脚就到了。 姐妹两人相携走在前面,宇文宸紧跟其后。 别苑外有一条长长的雕花长廊,廊檐两边种着青翠欲滴的藤蔓。 时值盛夏,那些藤蔓长势极好,那翠绿的眼色将来人的一身暑气也减退了一半。 “这倒是一处好地方。” 林昔瑶感慨。 走出了长廊尽头,就是别苑正门,门口却连个守卫或者门童都没有,可见主人的散漫和不经心。 林昔瑶才提起步子,还没有来得及迈进门槛儿,就从院子里突然跳出来一只白猫来。 “喵呜……” 一声柔柔软软的猫叫声响起,下一瞬,林昔瑶的怀里猝不及防的就多了一团热乎乎软绵绵的白团子。 因为宇文宸已经跟她打过招呼,刘玉珏身边有一只白猫,而且性情古怪会挠人。 所以,刚刚看到那白猫突然扑过来的一瞬间,林昔瑶连忙放弃了要避开的念头。 她小时候被李云秀让人抓回来的野猫欺负多了,知道自己越是躲闪或者反抗反而会被挠的越狠。 在电光火石间,林昔瑶已经做好了被这白猫挠上一爪的准备。 479 表兄弟 然而,下一瞬,那猫儿竟然就着她半抬起来的手睡在了她怀里,见林昔瑶还在发愣,它还有些不满的喵呜了一声。 见状,林昔瑶彻底愣住了。 不仅是她,就连她身边的林昔兰也是一怔。 林昔瑶下意识转头看向宇文宸道:“这就是你说的,性情古怪喜欢挠人不跟人亲近的白猫?” 闻言,白猫像是听懂了林昔瑶的话似得,它动了动小脑袋瓜睁开大大的瞳仁颇有些“幽怨”的看了宇文宸一眼,便又转过了脑袋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挂在了林昔瑶的怀里。 林昔瑶哭笑不得。 宇文宸诧异道:“这可是奇了怪了。” 话音才落,就听一道清越的声音自院内响起。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喜欢你媳妇儿呗。” 这声音才一响起,林昔瑶感觉身边的林昔兰的身子一怔。 她也循声看过去。 就见一年轻男子穿着一袭墨绿色宽大锦袍,头上束着一根碧绿色的簪子,整个人显得俊雅风流。 那双俊美的五官也十分出彩,那双如琥珀般的眸色配上狭长的丹凤眼,只一眼看过来,就让人觉得心跳蓦地加快。 尤其是他眉梢微挑,琥珀色的瞳仁微微缩紧,那俊美又狡黠的样子,只一眼便让人想到了宇文宸之前对他的评价——狐狸。 这就是刘玉珏? 这也太年轻了吧…… 林昔瑶感觉,能担得起天下文章第一人这样分量的名号的人,怎么的也该是老成持重的,就像是顾玉清那样的人。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年轻。 正是因为这个名号,让林昔瑶都忽略掉了,刘玉珏也只是比宇文宸年长了两岁而已。 “这位就是刘先生了?” 对方一开口就已经直呼林昔瑶为宇文宸的媳妇儿,可见他平时跟宇文宸的关系就好的很,而且不是那种拘泥于世俗的人。 林昔瑶心头的紧张也就去了大半,面上微微一笑,道:“百闻不如一见。” 闻言,刘玉珏一怔,似是有些诧异,他俊美的眉峰微微蹙起,好奇道:“县主也觉得我跟那传说中的一样?” 传闻中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冠盖满京华。 这些词语刘玉珏听了太多。 他没有想到宇文宸看上的人一开口竟然也来恭维。 他原以为林昔瑶不一样的,所以有些诧异。 然而,下一瞬却听林昔瑶噗嗤一声,笑道:“不不不,我是说,跟阿宸刚刚讲的一样。” 闻言,刘玉珏的眉梢忍不住跳了跳,他来了兴致,上前一步迎了过来,对林昔瑶笑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肯定没有我什么好话。” 刘玉珏似是已经料到了一般,却还是好奇林昔瑶会说些什么来。 林昔瑶忍着笑意,转头来看了看宇文宸。 见宇文宸并没有不悦,就要开口,却听刘玉珏道:“你别看他,他就是纸老虎,吓唬吓唬你罢了。” 林昔瑶越发觉得这人有意思,她直言道:“之前在马车上的时候,阿宸跟我说,你是只狐狸,起初我是不信的。” 闻言,刘玉珏故意板起脸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一抹精明且算计的光芒,“哦?” 林昔瑶忍不住扑哧一笑,转头看着宇文宸道:“可不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吗?” 话音才落,宇文宸也跟着会心一笑。 刘玉珏不但不恼,反而高看了林昔瑶几分,他点头道:“看来,清宁县主果然不一般。” 闻言,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 宇文宸上前一步,挡在了林昔瑶面前,拦住了刘玉珏打量的目光,淡淡道:“也不请客人进去坐,哪有你这样待客的。” 说话间,宇文宸就已经自顾的拉着林昔瑶的手往里去了。 刘玉珏笑了笑,转而看向林昔兰道:“阿兰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林昔兰早已经砸看到那只白猫的时候就已经紧张到不知所措了。 尤其是看到刘玉珏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越发手足无措。 此时,对上刘玉珏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林昔兰只感觉自己的魂儿都没了,她怔怔道:“是啊,好久不见,刘先生可安好?” 闻言,刘玉珏大笑了一声,无奈道:“好,好的很,要是宇文宸不来找我,我就更好了。” 听到这句话,已经走进了廊檐下案几旁坐下,正在给林昔瑶倒茶的宇文宸横了刘玉珏一眼道:“那你现在倒是回去啊,我也不拦着你。” 林昔瑶很少看到这样孩子气跟人斗嘴的宇文宸。 可见这表兄弟平时见面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她的眼神从刘玉珏身上挪开,这才注意到面红耳赤的林昔兰。 林昔瑶心头一紧,连忙抬手招呼了林昔兰在她身边坐下,趁着宇文宸跟刘玉珏说话的功夫,她凑到林昔兰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阿兰,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闻言,林昔兰连忙摇了摇头,然后抬眸迅速的扫了刘玉珏一眼,又点头道:“可能……可能刚刚吹了冷风受了凉……” 这时候,要是林昔瑶再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那就真的是眼瞎了。 不过,到底不能确定,她转头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刘玉珏道:“对了,刘先生何时到的楚王都?我们阿兰前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这也算是巧了,阿兰这几日正打算去黎山书院呢。” 闻言,刘玉珏在林昔瑶对面坐下,他看向还林昔兰,轻笑道:“那还真的是巧了,要不是今日见这一回,我们还刚好给错开了。” 刘玉珏来了楚王都,而林昔兰却去了黎山书院。 刘玉珏的话音才落,林昔兰的面色更红了,她垂下了眸子点了点头,用小的如同蚊蚋的声音道:“我原本是打算再回去黎山书院的,但这几日身上染了风寒,阿姐让我好生休息,便只得作罢了。” 林昔瑶听林昔兰的语气,分明就是放弃去黎山书院的打算。 为什么? 她前脚心心念念的想去,却在见了从黎山书院过来的刘玉珏之后就瞬间改了主意,再加上这会儿她的神态,林昔瑶几乎可以肯定了。 她面上依然从容,没有表露出来,只笑道:“是啊,等身体养好了,随时过去都可以。” 闻言,林昔兰一怔,抬眸看了林昔瑶一眼,在对上林昔瑶那双真诚的眸子的时候,林昔兰压低了声音,摇了摇头道:“也……也不急的。” 明明之前是谁那么急来着…… 林昔瑶这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丫头不愿意多看楚王都那些少年郎一眼,原来,她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只是…… 她见这刘玉珏的神态,恐怕是……落花有意。 林昔瑶不能确定,但毕竟是初次见面,她也不好多问,只等着回头再探探宇文宸的口风。 就在这时候,打她进门之后就一直懒洋洋的窝在她怀里的白猫突然动了动身子。 它伸出了爪子来。 见状,林昔瑶一怔。 以为它要来挠自己,谁曾想,它收敛了锋利的倒钩,只将毛茸茸肉呼呼的小爪子搭在了她的手背上,一直往它身上按。 林昔瑶:“……” 这是几个意思? 一旁跟宇文宸正聊的兴起的刘玉珏也看到了这一幕,大感意外。 林昔瑶灿灿道:“这不是要让我给它顺毛吧?” 话音才落,那白猫就像是听懂了一般,发出喵呜一声轻唤。 林昔瑶被它按住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这白猫恐怕是真的成精了。 心头诧异,但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耽搁,连忙顺着猫脑袋开始往下捋。 白猫在她怀里舒服的直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一旁的宇文宸和刘玉珏都看愣住了。 “真的是奇了怪了!” 刘玉珏啧啧称奇,并解释道:“这简直是平生第一次啊!” 要知道,他平时想摸一下,都要看猫大爷的心情。 林昔瑶哭笑不得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的猫缘这么好,这白猫好像通人性似得。” 刘玉珏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嘛,平时虽然对谁都爱理不理的,但是我觉得它一定能听懂我说的话,比如……每次我一叫它的名字,它都会炸毛。” 闻言,林昔瑶撸猫的手一顿,好奇的看向对面的刘玉珏道:“它还有名字,叫什么?” 见林昔瑶问起,刘玉珏连忙往宇文宸身边坐了些,试图让宇文宸挡住他的身子,确定已经退到了安全区,这才道:“狗剩。” 话音才落,林昔瑶怀里的白猫突然“喵呜”一声愤怒又凄厉的叫了起来,跟之前对林昔瑶撒娇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而它本来软乎乎的任由林昔瑶顺毛,因为听到这两个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一副下一瞬就要冲过去挠死刘玉珏的架势。 “噗嗤!” 林昔瑶再忍不住,直接大笑了起来。 管人家一只毛色雪白通透,浑身上下都透着灵气的白猫叫狗剩? 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儿? 也难怪狗剩会生气。 尤其是在确定狗剩能听懂人话之后,林昔瑶觉得,它没有冲过去直接挠花刘玉珏那张俊颜或者撕烂他的嘴都已经够客气的了。 480 奇了怪了 林昔瑶有些嫌弃的看向了躲在宇文宸身后的刘玉珏道:“你确定要叫它这个名字?” 刘玉珏显然是被狗剩给抓怕了,这会儿看到狗剩的架势立即就怂了,不过依然坚持道:“你没听人说,贱名好养活吗?” “我抱养它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所以它能有今天可得多亏了这个名字。” 闻言,林昔瑶哭笑不得。 她怀里的狗剩似是也觉得挣扎无望,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林昔瑶垂下眸子,带着一丝同情看向狗剩道:“这就没办法了。” 林昔瑶的声音清脆悦耳,话音才落,刚刚还怒气冲冲的狗剩瞬间就温顺了下来。 它收敛了自己的爪子,在林昔瑶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躺了下去,末了,似是觉得还不够好,又抬起爪子来拉了拉林昔瑶的手背。 林昔瑶这一次懂了,她连忙抬手开始给它顺毛。 这会儿狗剩舒服的直哼哼。 对面的刘玉珏见了,差点儿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我的天,狗剩原来喜欢你这样的姑娘。” 话音才落,刚刚才舒舒服服窝在林昔瑶怀里的狗剩抬起了头来,对着刘玉珏龇牙咧嘴。 刘玉珏立即就缩回了脖子,灿灿道:“好了好了,大不了不叫你名字了。” 言罢,狗剩这才收起了气势来。 林昔瑶跟林昔兰面面相觑。 还有这样的猫? “它是第一次这样吗?” 见刘玉珏的表情不像是夸张,林昔瑶好奇道:“以前就没有这么乖巧过?” 闻言,刘玉珏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乖巧?” 他从来都还不知道这两个字可以用来形容狗剩。 宇文宸转头有些嫌弃的瞪了刘玉珏一眼,嘲讽道:“什么人养什么猫,你人不招人喜欢,养的猫也是个古怪脾气。” 言罢,宇文宸转过眸子看向老老实实的躺在林昔瑶怀里的白猫,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和警告,他有一种想要将这白猫丢去前面莲花池的冲动。 而这时候,狗剩似是能感应到宇文宸的杀气,它嗷呜一声,蓦地抬起了肉呼呼毛茸茸的大脑袋,往林昔瑶的怀里蹭了蹭,然后还挑衅似得看了看宇文宸并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 见到这一幕,林昔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赞道:“这猫不是成精了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的很难相信有这般通灵性的猫。 不过再一想它的名字,林昔瑶的眉头就忍不住跳了跳。 她看向刘玉珏道:“不然,你还是给它改个名字吧,它明显不喜欢。” 一听这名字就能立即炸毛,平时谁还敢唤呢? 然而,被狗剩已经挠的完全没有脾气的刘玉珏在这一件事情上却固执己见道:“不不不,这名字就挺好,我给他算过了,这名字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是个绝顶的好名字,万万改不得。” 听到这厮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一番话,林昔瑶直想翻白眼。 她怀里的狗剩不知道是听腻了,还是因为意见太大,竟然也开始呜呜呜的叫了起来。 既然名字改不了,林昔瑶只得转换了策略,抬手顺了顺狗剩的猫毛,并安慰道:“其实,这个名字也不错啊,多接地气,而且你主人也不全是胡诌的,本来民间就有说名字越贱越好养活的说法,可见他还是听在乎你的。” 狗剩就像是听懂了一般,刚刚还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瞬间就乖巧安静了下来。 见状,林昔瑶又无比违心道:“我也觉得这名字不错,至少……听着就很独特,跟别的猫猫狗狗的就不一样,你说是吧,狗剩?” 最后两个字林昔瑶带着几分试探,而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生怕狗剩听到它的名字会再一次暴怒,然而,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狗剩竟然将她的劝告听进去了。 完全没有闹腾! 它甚至还乖巧的用脑袋蹭了蹭林昔瑶的胸口。 宇文宸:“……” 他都还没有这个待遇! 看到这一幕,宇文宸抬手就要不顾一切将这只臭猫给丢出去。 最后却被林昔瑶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给制止了。 “你看,它多乖!” 闻言,刘玉珏的爪子抖了抖,违心的附和道:“是……是挺乖的。” 林昔瑶抬手又撸了撸猫,柔声道:“狗剩?” 这两个字才一想起,刘玉珏就已经下意识的退开了身子。 然而,这一次狗剩依然没有暴走! “这……” 刘玉珏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林昔瑶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带着赞许道:“果然是只通灵气的猫。” 得了她的赞许,狗剩将肉呼呼毛茸茸的大脑袋扬高了几分,那双大大的瞳仁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林昔瑶,再一转脖子轻蔑的扫了一眼刘玉珏。 刘玉珏惊的差点儿没晕过去。 开天辟地头一回。 狗剩不但主动往人家怀里要抱抱,还允许人家撸它的毛,最最关键的是,在人家唤它的名字的时候没有炸毛。 这时候,刘玉珏看向林昔瑶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我……我……” 刘玉珏双颊泛起了一丝绯红,眼底里划过一抹难为情的神色看向林昔瑶。 对上林昔瑶疑惑的眼神之后,刘玉珏垂下了眸子,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的开口道:“能不能跟它说说,让我抱抱?” 话音才落,林昔瑶怀里的狗剩就嗷呜一嗓子。 显然十分拒绝且嫌弃。 看到这一幕,林昔瑶算是明白过来了,刘玉珏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猫奴……就如宇文宸所说的,爱猫如命。 偏生,他最爱的猫,还不搭理他。 念及此,林昔瑶简直笑的肚子疼。 不过,她稳了稳心神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并揉了揉狗剩的毛发,垂下眸子耐心的对它道:“就给他抱抱?” 林昔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商量和请求。 狗剩的动了动脑袋,睁大了那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林昔瑶,下一瞬,便腾的一下子从林昔瑶的怀里弹了起来,直接扑到了刘玉珏的身上。 它这一扑,完全没有之前扑向林昔瑶的时候那般温柔。 在场的几人都能听到刘玉珏衣服被划破的撕拉声。 不过刘玉珏面上半点儿也不见恼意,反而一脸满足且痴汉的笑意。 因为这会儿,狗剩果然“乖巧”的躺在了他的怀里,虽然那表情跟躺在林昔瑶怀里的不一样,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刘玉珏感慨道:“没有想到,我养了几年的猫,最后还要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我抱一下……” 说起来,刘玉珏差点儿就流下了老父亲一般的辛酸泪。 林昔瑶早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宇文宸自见到狗剩趁机挑衅似得占林昔瑶的便宜,就在想着等下一回是不是让常远带一条大黄来。 这会儿听到刘玉珏这话,宇文宸毫不客气的讽刺道:“你倒是好意思。” 刘玉珏这会儿一脸幸福的模样,根本就不跟宇文宸计较。 林昔瑶扯了扯宇文宸的袖子,忍住笑道:“之前听你说,我还是不大信的。” 如今却是信了。 宇文宸轻叹了一声,看向刘玉珏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嫌弃。 然而,刘玉珏丝毫都没有将宇文宸的嫌弃放在眼里,他在那里自顾自的享受撸猫的乐趣。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都没有做声的林昔兰才低低道:“其实,它也很可爱,而且挺喜欢刘先生的。” 林昔兰的这个它,自然指的是狗剩。 不过她知道狗剩没有像对林昔瑶那般喜欢自己,所以不敢贸然喊出狗剩的名字。 但林昔兰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狗剩。 只不过到底有些畏惧。 毕竟狗剩的爪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之前她在黎山书院有一次就见到狗剩挠的刘玉珏几天不好意思出门。 林昔瑶一回眸,就见到说完这一番话的林昔兰迅速的垂下了眸子。 林昔瑶笑道:“是啊,不过就是表现的比较嫌弃罢了。” 话音才落,窝在刘玉珏怀里的狗剩似是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它动了动身子,不等刘玉珏的手再放下来,直接就从刘玉珏的怀里跳了出来。 下一瞬,直接蹿到了林昔瑶的怀里,然后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自顾自的躺了下来。 而且,它的状态比在刘玉珏的怀里更加的放松且乖巧。 见状,刘玉珏刚刚撸猫的手还愣在半空中,忍不住抖了抖。 林昔瑶只想笑。 她抬手顺着猫毛,怕刘玉珏吃味,便转移了话题道:“对了,刘先生这一次怎么有心情来楚王都?可不要告诉我只是来游山玩水拜访老友的吧。” 宇文宸没有什么事会瞒着林昔瑶,所以林昔瑶也没有打算顾忌什么。 毕竟刘玉珏跟宇文宸的关系不一般,她也不能对刘玉珏太生分了。 显然,刘玉珏也是这么想的,一听到她说刘先生,便收敛了面色,一脸不高兴道:“什么刘先生,你只管叫我一声表兄就是了,对了,阿兰也是。” 言罢,刘玉珏转头看向小脸儿红扑扑的林昔兰,并笑道:“之前还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所以你一直都叫我刘先生,如今可得跟着你阿姐改称呼了。” 闻言,并不知道宇文宸跟刘玉珏之间的关系的林昔兰一头雾水。 481 狗剩的喜欢 她转头来看向林昔瑶,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求助。 林昔瑶笑了笑,长话短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听阿宸说,他们是表兄弟。” 闻言,林昔兰一怔。 这时候,好半天没有开口的宇文宸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腕,不满道:“什么表兄表弟的,你只管叫他名字就是了。” 这……不太好吧…… 毕竟,刘玉珏确实比宇文宸年长,叫一声表哥也不过分。 但显然宇文宸对表哥这个字眼并不是很喜欢。 林昔瑶犹记得当初她只不过是叫了一声景焕表哥,这厮就黑了好几次的脸。 表兄表哥是唤不得了,但林昔瑶又不好直呼其名,只得抬眸看向刘玉珏。 刘玉珏接收到了林昔瑶求助的目光,大度的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你就直接叫我阿珏也行。” 这倒是了,就跟平常的朋友一般相处。 林昔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毕竟若真的是叫表兄的话,她一时间不习惯不说,现在跟宇文宸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她都还没过门呢,怎么能就先一口一个表哥呢? 林昔瑶欢喜的接下了这个话头,拉着林昔兰道:“那好,阿珏,之前我妹妹阿兰在黎山书院打扰了,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闻言,刘玉珏摆了摆手,笑道:“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话音才落,就见脸色有些不太好的宇文宸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言罢,他轻叹了一声站起了身子来,对林昔瑶伸出了手道:“后山的景致不错,我们去瞧瞧。” 林昔瑶怀里还抱着一只猫,要起身的话势必要将狗剩抱起来或者拿开。 林昔瑶才动了动身子,狗剩就已经忙不迭的双爪都抱住了她的手臂,生怕她将它赶走似得。 林昔瑶无奈,只好抬手抱住了狗剩,笑着摇头拒绝了宇文宸的手。 宇文宸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林昔瑶本来还想让林昔兰也跟着一起去的,不过转念想到林昔兰可能对刘玉珏的心思,便转头对刘玉珏道:“阿兰伤寒未愈,不能再受风了,就让她留在这里,劳烦你照顾了。” 刘玉珏自然应下,不过他的眼神却忍不住林昔瑶怀里的狗剩身上瞟。 林昔瑶本来有心抱着狗剩一起去的,不过看到宇文宸那张黑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狗剩毛茸茸的脑袋和耳朵尖道:“你就在这里陪着阿兰好不好?下次我又来看你。” 闻言,狗剩像是也听懂了一般,动了动脑袋,然后极不情愿的从林昔瑶的怀里挣扎了出来,扭着猫步走到了林昔兰的面前。 见状,林昔兰受宠若惊。 她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就在自己面前的狗剩,又看了看林昔瑶,然后紧张道:“阿姐,我……我可以抱吗?”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不过即使是这样,林昔兰也不敢全然放开了胆子,她伸出了手来慢慢的去触碰狗剩的毛尖儿。 狗剩傲娇的扬了扬下巴,不等林昔兰的手探过来,脚尖就是一点,直接蹿进了林昔兰的怀里。 虽然一开始它的身子有些僵硬,不过在彻底陷入了林昔兰的怀里之后便也完全放松了下来,任由林昔兰给它顺毛。 见到这一幕,林昔瑶这才放心下来,她笑着拉着宇文宸的手离开。 出了这院子,穿过雕花小廊,就是一段青石板面铺就的山路。 一路上,宇文宸都沉默着,黑着一张脸。 林昔瑶几次都忍不住想笑,但最后还是憋住了。 等走出了宅院的范围,走到了后山腰,才听宇文宸闷声道:“你要是想笑,就笑出来吧,可别憋坏了。” 闻言,林昔瑶再也忍不住,直接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笑了之后,她还忍不住打趣宇文宸道:“你怎么连一只猫的醋也吃?” 闻言,宇文宸面上划过一抹不自在,他转过身来一把拉住了林昔瑶的手腕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闷声道:“我那是吃它的醋吗?我会跟一只猫一般见识?” 事实证明,他就是。 不过眼看着他要炸毛,就跟狗剩一样的,林昔瑶自然不会继续笑他,不然等下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点了点头,忍着笑意道:“是是是,你不会跟它一般见识。” 虽然林昔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敷衍的味道,但到底没有再继续笑了,宇文宸的面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两人相携登上了山顶。 看着就在眼前的层峦叠翠,林昔瑶心情大好。 她这会儿也才想起来,刚刚她问刘玉珏的问题刘玉珏还没回答了。 林昔瑶转头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这会儿竟然看懂了林昔瑶的疑惑一般,他捏了捏林昔瑶的手,轻笑道:“你没看他刚刚的不愿吗?这一次他来楚王都是我的主意,让他接替右相的职位。” 闻言,林昔瑶一怔。 就是如今朝堂上下争论最多,无数人眼馋的右相,宇文宸竟然是想将刘玉珏推上去。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惊讶,宇文宸解释道:“顾玉清为人太过于迂腐而且呆板,让他做事可以,但若是要统领全局,做好丞相一职却未必容易,所以,我才向父皇建议分左右两相,顾玉清负责做事,而刘玉珏这种狐狸一般的人物正好跟顾玉清互补,朝中有很多人都是黎山书院的门生,你别看他年纪轻轻,但实力不俗,能让天下学子信服的自有他的本事。” “而且,这些年他看似远离朝堂,实际上暗中为我培养和笼络士子,对朝中的格局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时候让他来坐这个位置,比任何人都合适。” 宇文宸的一番解释让林昔瑶叹服。 只是还有一点,她不解道:“刘玉珏不愿意入朝为官?” 宇文宸点了点头。 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眉峰微蹙,眼底里带上了一抹悲戚和怅然。 “当年柳家的事情对他影响很大,他虽励精图治助我复仇,却也厌倦了朝堂的争斗,只想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做一只闲云野鹤,这一次若不是我催着他来的话,他连黎山书院都想撂挑子。” 不过,那是之前,现在看到狗剩有那么喜欢的一个人,宇文宸觉得,以刘玉珏对狗剩的喜欢和宠溺,只怕是不会再跟他来撂挑子了。 但即使是如此,宇文宸心里却有些不痛快了。 至于为什么,他当然不好对林昔瑶直说。 说完刘玉珏朝堂上的事情,林昔瑶想到了林昔兰,她一下就来了精神,连忙扯了扯宇文宸的袖子,一脸八卦道:“对了,他有没有定亲,或者娶亲?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牵肠挂肚的女子?” 林昔兰既然有心,林昔瑶自然要帮她。 但前提是,得好好打听一下关于刘玉珏的事情。 对于林昔兰的婚事,林昔瑶才不会那么马虎大意。 而打听刘玉珏,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便是问宇文宸。 这世上应该再没有别人比宇文宸更了解他了吧? 然而,话音才落,宇文宸刚刚才缓和了一点儿的面色瞬间又黑了起来。 不等林昔瑶诧异,宇文宸就闷声开口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得! 醋坛子又打翻了! 林昔瑶无奈的耸了耸肩道:“自然是为了阿兰啊,你没有看到刚刚阿兰看向他的眼神吗?”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黑脸这才缓和了过来。 林昔瑶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满道:“你想什么呢?” 难不成以为她还能对刘玉珏有什么想法? 虽然林昔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宇文宸这厮要不要这么小气! 似是察觉到了林昔瑶有些生气了,宇文宸立即垮下了脸来,忙捏了捏林昔瑶的掌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昔瑶气哼哼,恃宠而骄道:“那你是几个意思?” 宇文宸被怼的没有了脾气,想解释,这种事情怎么能解释的清。 他只得转移了话题,连忙回答林昔瑶刚刚提出的问题:“他倒是没定亲,但我觉得,他这一辈子估计都得抱着他的狗剩过日子了。” 也就是说,他暂时还没有喜欢的人。 林昔瑶听出来了。 而这会儿,她才不由得想到前些日子在海棠院,看到她极力撮合莺莺和初十的时候,林昔兰说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林昔瑶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是听了她的那番话,林昔兰才会鼓足勇气要回黎山书院,其实不是去收拾什么东西,只是为了去见刘玉珏。 这小丫头心思埋藏的也够深的,回到楚王都这么久都没跟她说。 林昔瑶感慨不已,她再一转头就发现宇文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而且,就在她刚刚走神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宇文宸就已经将她圈在了他的两臂间,这会儿两人之间靠的极近,林昔瑶一抬眸,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强忍着心头的慌乱,林昔瑶故意板起脸来瞪着宇文宸开口道:“你……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482 小气 虽然两人已经很熟悉了,该暧昧的也都暧昧过了,但林昔瑶在这般近距离面对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容颜的时候,依然心跳加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宸双眸微微眯起,那幽暗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危险的气息。 “你在你家相公面前问起别的男人,是不是该罚?” 宇文宸的声音如甘醇的美酒佳酿,只一句话,就带着让人沉沦的魅惑。 林昔瑶的脸颊越发烫了,但却不愿意在宇文宸面前服软,强撑着自己那仅剩下的一点点的傲娇道:“那不一样,我是在为了阿兰张罗!” 这样一说,林昔瑶越发有了底气,她挑眉蹬着宇文宸道:“怎么,这样你也能吃醋?” 吃猫猫狗狗的醋也就罢了,如今连给阿兰张罗婚事,宇文宸都要黑着脸,林昔瑶越想心头越不是滋味。 她一挑眉,眼底里带着一缕委屈。 宇文宸的不悦,只是因为看到林昔瑶关心了别的男人,尤其是看到刘玉珏的猫还跟林昔瑶这般亲近,宇文宸就更加恼火了。 这会儿,再听林昔瑶几乎事无巨细的打听起刘玉珏来,连他都还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一时间心里自然郁闷了。 然而,这一缕郁闷,在对上林昔瑶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神的时候,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来算账的宇文宸,瞬间没有了气势,他一脸宠溺的看着林昔瑶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你还气上了?” 言罢,宇文宸俯下身来,直接在林昔瑶微微皱起的唇角边落下一吻。 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里那最原始的欲望给压制了下去,垂眸看着林昔瑶道:“算是补偿。” 闻言,林昔瑶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占了她便宜,还是给她的补偿。 又羞又囧的林昔瑶抬手就拧了一把宇文宸的手臂,气哼哼道:“礼尚往来,这个也算是给你的补偿!” 林昔瑶下手一点儿都不客气。 因为她知道,宇文宸看似长身玉立的,实际上常年累月练武,身上的肉长的扎实,一分赘肉都不会多。 每次靠在他胸口,她都能感受到。 所以,轻轻的抓扯一下,对于他来说就跟猫儿挠痒痒似得,根本就不痛不痒的。 林昔瑶这才用了几分力气。 宇文宸倒也没有感觉多疼,不过还是故意装作很受伤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嘶……夫人能不能轻点?” 闻言,林昔瑶白了他一眼,被他油嘴滑舌惯了,她也懒得纠正他的称呼了,只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我!” 宇文宸摊开了双手,十分无辜道:“我这哪里是欺负你,我这是疼你呢。” 有这种疼法的? 林昔瑶气哼哼的看着宇文宸。 她绝美的五官配上这会儿气哼哼的表情,越发让宇文宸觉得可爱。 怎么都看不腻呢。 他心里想到过多种要欺负她的法子,可是每一次看到她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一想她气哼哼的模样,宇文宸便只得忍了。 现在,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把她娶回去! 这样只能看不能吃,太折磨人了! 林昔瑶不知道这会儿宇文宸在琢磨什么,她抬手推了推宇文宸的手臂,放软了语气道:“真的很疼?” 她分明还是留了几分力道的,应该没有那么夸张的。 但这会儿宇文宸皱眉,嘴上直呼痛,明显是疼极了的样子。 林昔瑶又有些不忍。 闻言,宇文宸借坡下驴,连忙抬起了手,一脸受伤哀怨的表情看着林昔瑶道:“疼,不信你看看。” 言罢,他果然当着林昔瑶的面撩起了袖子。 宇文宸的手臂强劲有力,跟林昔瑶想象的一样。 只见那如玉色的肌肤上,果然有一块青紫的印记。 只一眼,林昔瑶就有些后悔了起来,她垂眸抱怨道:“谁让你这么讨打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抬起手来用指尖给他揉了两下。 宇文宸心里十分享受,面上却还是委屈道:“没关系,只要夫人喜欢,怎么捏都没事。” 言罢,见林昔瑶又要炸毛,宇文宸连忙继续道:“你给吹吹就不疼了。” 闻言,林昔瑶抬眸瞪了他一眼。 见他眼底里带着一抹期待,再垂眸看到这一小块青紫,林昔瑶的心也蓦地软了下来。 她低下了头,果然俯下身来轻轻的呵了一口气。 如春风拂柳般的触感自手臂上传来,宇文宸感觉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刚刚才压制下去的那一股欲.望瞬间又以成倍的速度暴涨了起来。 林昔瑶再要吹第二口,却被宇文宸一下子给拉直了身子,他的声音瞬间沙哑了下来:“别动。” 林昔瑶不明所以,抬眸睁大了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宇文宸道:“怎么?还给你吹疼了??” 宇文宸心里有苦难言。 他不敢看林昔瑶的眼睛,手更是不敢触碰她身上的任何一处。 眼前的她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折磨。 “我就是有些不舒服了。” 宇文宸闷声丢下这句话就转过了头去,一翻身越上了旁边那块大石头上,然后攥紧了拳头努力在脑子里默念着清心咒。 见状,林昔瑶不明所以,她翻身跟了上去,凑到宇文宸身边,关切道:“不舒服?莫不是也刚刚吹了冷风,再加上我和阿兰才病好了,又将风寒传给你了?” 宇文宸已经在极力压制住那股子邪火了,偏偏林昔瑶不自知,还在他面前晃悠。 眼前的林昔瑶对于他来说,就是在荒漠中濒临渴死边缘的时候看到的唯一一颗红彤彤诱人无比的果子。 他已经极力将这颗果子抛出脑海了,而且还故意避开了身子,结果一转身,这果子还跟了上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是在引诱他犯罪!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嗡鸣声一片,下一瞬,他的动作根本就还来来不及经过大脑,直接一个翻身就将林昔瑶压在了石头上。 他欺身而上,直接俯下身来以吻封唇。 “瑶瑶……”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在这里办了她。 但好在他脑子里还剩下了那最后一丝理智。 宇文宸声音沙哑无比,浑身又烫又僵硬,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林昔瑶早就被宇文宸这一番动作给吓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他吻的七荤八素,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上下都是酥软乏力的。 宇文宸的这一声轻唤,终于让她找回了一丝理智。 神识回笼的瞬间,林昔瑶的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抬手推住宇文宸的胸膛,强忍着窘迫和娇羞道:“不要!” 宇文宸当然知道不要。 不然,也不会硬生生的逼自己停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哼出来,然后一把抱住了林昔瑶,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间,感受她周身的馨香,宇文宸这才咬牙道:“别动。”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林昔瑶这才明白过来,他刚刚说的不舒服是指的什么。 这会儿她当然不敢再乱动了,只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任由宇文宸抱着,她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下来,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宇文宸轻叹了一声,然后抱起了她再一次坐直了身子。 “等下回去就告诉父皇拟旨,再让人查日子。” 宇文宸觉得,如果林昔瑶实在要等及第的话,他最大能容忍的限度,大约就是在她及第的当天就将她迎娶进门。 林昔瑶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再一想刚刚他那如饿狼扑食的模样,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不过,这会儿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笑出声。 否则的话,只怕今天的事情就不能善了…… 林昔瑶想想就打了个哆嗦,连忙道:“你看着办就好。” 闻言,宇文宸微微一笑,本来想抬手替她整理衣衫的,可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便别开了目光。 林昔瑶在碰到他避讳的眼神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低下了头来,才看到刚刚被宇文宸吃豆腐的这会儿功夫,她身上的衣服早就皱巴巴的乱的不像样子…… 就这样子下山只怕要被林昔兰或者刘玉珏笑四。 林昔瑶不想活了…… 483失控 她赌气似得推了宇文宸一把,连忙从大石头上翻身下来,趁着宇文宸没有转过头来迅速整理自己的衣服。 可再怎么整理,依然能看出痕迹。 林昔瑶又羞又囧,瞪着宇文宸的后背道:“都是你害的!” 闻言,宇文宸知道她收拾妥当了,这才转过身来,同样一脸委屈道:“可我这模样,都是你害的,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还有这种道理? 林昔瑶还是头一次听说。 在口才方面,她从来都不是宇文宸的对手。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她就已经一败涂地。 所以,这会儿她也懒得跟他争辩了,直接转身气哼哼的往回走。 见状,宇文宸知道这小妮子是真的被气到了,连忙一个闪身掠到了林昔瑶身侧,抬手牵起了林昔瑶柔若无骨的小手,温柔哄道:“没事的,等下你直接上马车等着,我去给刘玉珏打声招呼,顺便带阿兰出来。” 也只好这样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哀怨的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宠溺的一笑,抬手揽着她的细腰,两人相携下了山。 走到庭院口的时候,宇文宸将林昔瑶送上了马车。 林昔瑶担心等下被林昔兰看见,上了马车之后就抱着膝盖缩在马车上假装睡觉。 宇文宸一脸宠溺的笑了笑,便放下帘子来,转身上了雕花小廊。 他们去了这么久,林昔兰和刘玉珏两人还围着狗剩在转。 宇文宸都站在了院子门口,刘玉珏还双眼放光的摸着狗剩的毛茸茸大脑袋。 “我们走了。” 宇文宸开口,这才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而他话音才落,刚刚还在林昔兰怀里乖乖巧巧的狗剩突然抬起了头来看向宇文宸,见宇文宸身边并没有跟来林昔瑶,狗剩的眼神蓦地一闪,下一瞬便一点儿也不给在场的几人面子,脚步一抬,直接从林昔兰的怀里弹射了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青砖白瓦间。 刘玉珏哭笑不得道:“这恐怕是记恨上我了。” 因为他的关系,狗剩没有跟上林昔瑶去,这会儿狗剩的心情可想而知。 刘玉珏看着狗剩离开的墙头暗自出神。 宇文宸冷哼声了一声,转头对林昔兰一脸从容道:“你阿姐身子不舒服,已经在马车上等你了。” 闻言,林昔兰面上一紧,眸子里满是担忧道:“阿姐可是因为又受了凉风?严重吗?” 说话间,她已经站起了身子提着裙摆跟了过来。 对上林昔兰那满脸的关切,宇文宸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他干咳了一声,淡淡道:“休息了一会儿应是无碍,只是我怕她受凉,便让她在车里等着。” 为了维护林昔瑶的面子,他自然打死都不会说是因为她胸前的衣服被弄皱了所以不好意思出来。 宇文宸说的一本正经。 林昔兰自然不做它想,她点了点头提着步子就要往外走,走出了两步,却又想起还没有跟刘玉珏打招呼,便又转过身来,红着脸颊道:“今天叨扰刘先生了。” 那一声阿珏在唇齿间滚落了几个来回,却始终没有能像阿姐那般自然的唤出口。 林昔兰又羞又窘。 刘玉珏还在想着狗剩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将林昔兰的表情放在心上,他摆了摆手,大度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以后欢迎你们姐妹随时来玩。” 当然,更欢迎的是林昔瑶,因为狗剩喜欢。 为了能多撸几次狗剩的毛,他也愿意林昔瑶多来几次。 只是这话刘玉珏不方便明说。 林昔兰红着脸点了点头,转身见宇文宸似是有话要对刘玉珏说,便提起了步子先往外走去。 林昔兰前脚走,宇文宸后脚就黑着脸对刘玉珏道:“管好你的猫。” 要是下一次敢再来占林昔瑶的便宜,他保证会让常远带一条大黄来! 闻言,刘玉珏苦着一张脸道:“怪我咯?”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狗剩就那么喜欢林昔瑶。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挑眉看着刘玉珏道:“该不会是它猜到了你的心思吧?” 狗剩跟刘玉珏常年在一起,虽然看起来嫌弃刘玉珏,实际上已经跟他达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 刘玉珏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从狗剩的反应上就能看出来。 宇文宸再清楚不过这一点。 所以,之前看到狗剩的反应,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然而,这些他不能对林昔瑶讲。 “她是你表弟媳,这一点不可能改变,你要记着你的身份,不然的话……” 别怪他翻脸无情。 宇文宸就差把决裂的话都要说出来了。 这会儿,他周身上下笼罩的寒气足以将人冻死。 见状,刘玉珏心里苦,舌头发麻。 他脑壳里嗡嗡作响。 “狗剩通我的心意是不假,但是今天这一遭我也没料到,我就是觉得这姑娘很出众,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 明明知道人家是宇文宸的心头好,他就算是没长脑子也不会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但因为狗剩这么一遭,刘玉珏觉得,自己跳进太液池也洗不清了。 好在宇文宸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听到他这话说的笃定,也没有再多想多问,只冷哼了一声便转过了身子往外走。 宇文宸才走出两步,就见一脸尴尬且手足无措的林昔兰正好折返回来。 也不知道刚刚他们的对话林昔兰听进去了多少。 “姐夫,我……我绢子掉了……回来取的……” 林昔兰不是一个惯于撒谎的人,宇文宸一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应该是听的差不多了。 “别告诉你阿姐。” 本来就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猜测,而且一句警告罢了,也没有必要让她跟着操心。 林昔兰脸颊滚烫,她红着脸点头道:“我晓得的。” 话音才落,见宇文宸点了点头已经大步走了出去,林昔兰这才提起了步子往院子里走,一眼就看到了有些失神的站在庭院里的刘玉珏,他身后的案几上放着的正是刚刚她逗弄狗剩的时候丢下的绢子。 林昔兰对刘玉珏点了点头,捡起了绢子转身就迈着小碎步离开,就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一般。 等出了庭院来到马车边上,林昔兰的心依然狂跳不止。 “阿姐,你好些了吗?”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林昔兰迅速压下了心头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情绪便打起帘子来,看向马车内的林昔瑶。 见林昔瑶抱着膝盖靠左在马车一角,林昔兰眸色一紧,担忧道:“可是严重了?” 听到林昔兰这般关切,林昔瑶大致就猜到宇文宸用的什么借口了,她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连忙摇头道:“没事了,刚刚就是见到山风有些大了,怕受了凉所以才想着先回马车上。” 闻言,林昔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靠在林昔瑶身边坐好,神色有些困倦。 林昔瑶本来是想问她关于刘玉珏的事情,不过见林昔兰没精打采的样子,想着这又是马车上,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便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一路上林昔瑶想着心事,林昔兰没有精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姐妹俩相对无话回到了将军府。 宇文宸还有要事去忙,只将她们送到了将军府偏门处便转身离开。 林昔瑶回了海棠院,本来想去换身衣服,才一进院门,就见到穿着一抹鹅黄色曳地长裙的娇俏身影映入眼帘。 “嫂嫂!你可算回来了!” 人还没走到跟前,宇文婉的笑声先到了。 “可让我好等呢!” 她鼓着腮帮子,假装生气的模样也让人觉得纯真可爱,若是旁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来,难免让人觉得矫揉造作,但放在宇文婉身上,却一点儿都不突兀,让人觉得,她本来就是这般可爱的模样。 “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让人送个信儿呢?” 林昔瑶林昔兰两人将宇文婉迎了进去。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结果我来了才知道你们出城去了,你们家管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说应该不会很久。” 虽然看似不会很久,但宇文婉还是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三人落座,林昔瑶亲手为宇文婉倒了一杯热茶,笑道:“那可怪不得我,谁让你不提前让人来打个招呼呢,早知道你来,我就不出门了。” 也不一定,以宇文宸的性子,只怕依然还是要带着她去,只不过说不定会带着宇文婉一起去。 宇文婉不是个扭捏纠结的性子,她将刚刚等了林家姐妹那么长时间心头起的那点儿小郁闷瞬间抛到脑后,转而说起今天来的目的:“我母妃听说你们病了,担忧不已,但你们知道的,她在深宫,处处都由不得自己,不可能亲自来探望的,差人来又怕不够诚意,所以这才给了我机会出宫呢。” 平时宇文婉可是被萧贵妃当成眼珠子似得看着的,哪里可能会让她出宫游玩。 所以,宇文婉刚刚才有些小郁闷,毕竟她出宫的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才这么一次,结果全耗费在等人上面了。 484 误会 林昔瑶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所在,她笑道:“没关系,你想去哪里,等下吃过午饭我们陪着你去哪里,今天尽情的游玩,晚一点回去都不怕,等下我让初十送个消息给贵妃娘娘,她应该不会怪罪的。” 听到林昔瑶这句话,宇文婉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高兴的直拍手,娇俏的笑道:“好啊好啊,这可是你答应我的,要带着我去玩的!你可不能反悔。” 林昔瑶当然不会反悔。 不过,若是她知道接下来宇文婉想去的是左相府,林昔瑶就恨不得刚刚咬掉自己的舌头收回那句话。 “为什么不行?嫂嫂,你刚刚才告诉我去哪里都可以的。” 一听林昔瑶拒绝,刚刚还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宇文婉瞬间犹如霜打了的茄子,蔫吧了。 见状,林昔瑶只觉得脑壳疼。 “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是已经成亲了,这样贸然跑到朝中重臣的府上也不太好吧?而且,那顾大人尚未娶亲,这样直接去就更加不好了。” 宇文婉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这些规矩。 但在她强烈的想要见顾玉清的冲动面前,这些规矩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嫂嫂……” 她就是想去见见他啊。 自从上次出宫见到的那一面,后来其实他们也有见过,在宫门口,顾玉清远远的跟她行了礼,并且那呆子还傻头傻脑的问了她一句:“公主的腿伤可好了?如今这般活泼的模样,应该是大好了罢?” 明明那会儿她腿伤疼的要命,还被母妃关在重华宫严令不许出去,她是找了机会忍着痛溜出去,就是为了远远的瞧他一眼。 结果,这书呆子竟然看到她能下地能走路之后,反而还觉得她腿伤好了? 宇文婉郁闷的不行。 她这一郁闷,就随了母妃的心意,直接将自己关在了重华宫,一连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再踏出一步。 那一日嫂嫂回来,她心血来潮,要跟着嫂嫂去御花园外等着,想再瞧上一眼,结果只是白等了一场。 宇文婉第一次觉得,见一个人这么难,难于上青天。 今天可算等到了机会了,她哪里可能放过。 “嫂嫂,好嫂嫂,你就帮我这一回嘛,你知道我的心思的。” 她藏不住心思,也不愿意藏着掖着,她觉得,既然喜欢就该让他知道,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也无妨。 而且,这件事也必须得要太子皇兄和嫂嫂帮忙才行。 宇文婉一脸恳求,见林昔瑶垂眸没有立即应下,宇文婉又转头去拉林昔兰的袖子,声音软糯道:“阿兰姐姐,你快帮我说说话啊。” 林昔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这怎么能求情呢,毕竟是让她们两姐妹陪着宇文婉一起去胡闹。 可她又招架不住宇文婉那双满是哀求的清澈的大眼睛。 林昔兰只得转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回过神来,一抬眸就对上了这样两双恳求的眼神。 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哭笑不得道:“去左相府是万万不可能的。”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婉的表情瞬间失落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忍着笑,又道:“不过我们可以去外面茶楼,请顾大人出来喝茶,对外就以……我二叔的名义?” 言罢,林昔瑶挑眉,眼神里带着几分打趣看向宇文婉。 宇文婉这会儿也顾不得刚刚被林昔瑶捉弄了这么一下了,她高兴的直拍手,红着脸道:“好啊好啊,嫂嫂你这就让人去请,我们马上出发吧。” 那般迫不及待的样子,可真的是不知羞呢。 林昔瑶笑着摇了摇头,下意识转头看向林昔兰。 同样是有了心上人,宇文婉的性子活泼纯真像一团火苗,热辣辣赤.条.条的表达出自己的情感,一点儿也不遮掩。 而林昔兰却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她藏着所有的喜欢,小心翼翼的展现在人前,生怕被别人,被心上人看出来自己的喜欢来。 念及此,林昔瑶抬手捏了一下林昔兰的掌心,半开玩笑道:“你看看,婉公主这性子。” 林昔兰敏感又通透,林昔瑶一句玩笑话,她就能听出她语气里的鼓励。 换做往常,她肯定将阿姐的话封为真理,但是今日却有些不同。 尤其是在院外廊檐下听到宇文宸警告刘玉珏的那一番话,再一想之前狗剩对林昔瑶那么喜欢的态度…… 林昔兰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刘玉珏,刘先生……不会是真的喜欢阿姐了吧? 这样一想,林昔兰心头越发酸涩。 她本来性子懦弱,在黎山书院的那一段时间,因为遇见了他,仿佛黑夜乍见了一束光。 是他对自己说:“阿兰姑娘应该多笑笑,你生的这般貌美,若是常年愁眉苦脸的,可是要长皱纹,对不起老天赐的这般姿容了。” “你若心里有了希望和阳光,就不用惧怕黑暗了。” 阳光和希望,是他赠与她的。 从见到他的一瞬间开始,她的生活她的心态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从回来楚王都之后,阿姐都说她变得阳光了。 她尤其喜欢那个词语。 可是,当她受到阿姐的鼓舞打算豁出一切直视自己的喜欢,也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的时候……这个带给她阳光的人,心里却并没有自己…… 不但对阿姐另眼相待,甚至还有可能已经喜欢上了阿姐…… 这让林昔兰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但理智又告诉她,怎么能怪阿姐。 就算刘玉珏不喜欢自己,真的喜欢阿姐了,那也是刘玉珏的心思,不怪刘玉珏,更不能怪阿姐。 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酸涩和苦闷。 而正是因为正视了自己的心情,林昔兰才越发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心里是阴暗的,竟然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跟阿姐起了龃龉。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 “怎么了?” 林昔瑶一眼就察觉到了林昔兰的不在状态,她以为只是因为见到了刘玉珏之后心不在焉,但这神情显然还另有状况。 只是为什么,她也猜不到,宇文婉还在这里,林昔瑶也不好多问,只得先按捺了下来。 “阿姐,我没事,可能跟你一样,是吹了冷风,这会儿脑子有些不舒服。” 言罢,林昔兰抬眸,面上带着一抹歉意看向宇文婉道:“婉公主,茶楼我就不去了。” 她这会儿真的没什么心情和兴致。 好在宇文婉这会儿心思都在即将跟顾玉清见面上,没有心思想其他,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林昔兰这会儿的表情不太对劲。 她摆了摆手道:“没事,你身体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无妨的,我和嫂嫂去就好了。” 言罢,宇文婉又转过头来,叮嘱了一句:“你这身体就是太差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得跟我一样,跟兰心一起练练功什么的,就算不能飞檐走壁也能强身健体不是?” 林昔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具体还得看林昔兰的喜好。 “嗯,婉公主说的是,我也正想着,等这段时间身体养好了就跟着阿姐学学功夫。” 林昔兰之前对练功并不感兴趣,她身体单薄,不适合练功,如果可以的话,打小阿娘就会让她练习了。 但今天她突然改了注意。 如果刘玉珏真的喜欢的是阿姐的话…… 他到底是喜欢阿姐哪一点呢? 她承认,从小到大,她处处不如阿姐,从前有阿娘在,将她们姐妹两人关在将军府,很少抛头露面,自然不为外人知道。 但自从阿爹阿娘走后,眼看着将军府败落了下去,是阿姐撑起了将军府的门面。 如今,外人提起将军府来,第一个想到的永远的嫡女林昔瑶。 就连现在她头顶着永安县主的名号,也是受益于阿姐。 在这样璀璨的光芒下,林昔兰越发觉得自己渺小且自卑。 所以,在听到宇文宸警告刘玉珏的那一句话之后,她心里瞬间被恐慌占据了大半。 从前她没有往这方面想,只觉得只要能陪在阿姐身边就好。 可是,今日她心乱如麻,不自觉间就拿自己跟阿姐做了比较。 这样较量之下,林昔兰心头越发苦涩了起来。 转眼的功夫,她眼底酸涩,差点儿落下泪来。 “阿兰?” 林昔瑶的声音传来,林昔兰下意识抬眸,鼻尖的酸涩让她有些无措,但当着阿姐的面,她却这样想阿姐,林昔兰心头愧疚不已,她自然不好跟林昔瑶说缘由,只摇了摇头道:“没事的,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言罢,她站起了身来,抚了抚突突狂跳的太阳穴,低声道:“阿姐,那你就陪着婉公主去吧,我去休息了。” 林昔瑶见林昔兰状态确实不太好,她心头担忧,却也只好随了她。 从刘玉珏那里回来,林昔兰的状态就不对,林昔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莫不是之前她和宇文宸离开之后,刘玉珏跟林昔兰相处的不愉快? 还是说他对林昔兰说了什么? 485 心乱如麻 这诸多的念头划过林昔瑶的脑子,她轻叹了一声,眼看着宇文婉已经来拉扯她的衣袖,要让她快点出门。 林昔瑶只好暂时将林昔兰的事情放下,抬手招来了初十,让他先去给顾玉清送个消息。 在送消息这件事上,林昔瑶也多想了一层,只让初十告诉顾玉清,有贵客邀约,去铭记茶楼品茶。 另外,再让初十适当的透露自己的来历。 这样不点破,也是给了顾玉清选择的机会。 如果顾玉清对宇文婉没有那份心思,大可以装糊涂,不来赴约。 若是他来了,便说明他也同样对宇文婉有好感甚至喜欢。 初十前脚走,宇文婉就拉着林昔瑶上了马车。 两人先一步来到铭记茶楼。 铭记茶楼是苏旭手下的一名暗卫在打理的产业,是林昔瑶的地盘,在这里,她们可以放心大胆的饮茶,再不用担心上一次在被掳走的情况发生。 铭记茶楼靠近百福大街,距离现在的左相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只要顾玉清收到消息过来,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 林昔瑶选了一间靠窗的雅间坐下,自落座后,她就在想着林昔兰的事情。 而宇文婉却怎么也坐不住,她不时的打起帘子来看向左相府的方向,并紧张道:“嫂嫂,如果那书呆子不来的话……可怎么办?” 念及此,宇文婉既担忧,又害怕。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对自己没有信心。 林昔瑶抬手为她倒了一杯茶,柔声道:“他会来的。” 以她之前看顾玉清对宇文婉的态度,那眸中盛放的光芒,可不是喜欢吗? 之前,林昔瑶还担心顾玉清的身份低,萧贵妃那边未必会同意这门婚事,到时候还得要她和宇文宸从中周旋,如今,顾玉清已经位极人臣,年纪轻轻就官拜丞相,是如今东楚炙手可热的人物。 才上任短短几天,据说说亲的门槛儿都快要踏破了御赐的左相府。 也正是因为听到了这一条消息,宇文婉才越发坐不住。 “嫂嫂……他如果不来……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喜欢他了?” 毕竟,他不来就说明他对自己无意。 宇文婉就算天真纯良,但到底出身皇族,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放低自己的姿态去追求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她的情绪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从见到了顾玉清,宇文婉的理智已经无法再支配她的情绪和脑子了。 眼下的她既慌乱,又迷茫,还有着无以名状的担忧和羞涩。 林昔瑶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抬手覆在她的掌心,捏了捏她肉呼呼的掌心,笑道:“你信我就是了。” 林昔瑶的声音温柔如水,带着让人沉淀下来的力量,也带着一股让人心悦诚服的安全感。 宇文婉刚刚还不知所措的心一下子就找到了港湾,她轻叹了一声,对上林昔瑶那双明艳动人的眸子点了点头道:“好。” 话音才落,就听见繁华的街道尽头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马儿走的不急,骑马的人面上带着紧张和矛盾,生怕骑快了会碰到旁边的行人,但他眼底里又带着明显的焦急。 那远远的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了那一身浓浓的书卷气息。 “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策马而来的顾玉清。 闻言,宇文婉瞬间转过了头去,只一眼,便觉得心跳骤然加快,一时间忘记了该说什么。 “你们在这里聊,我瞧着那边风景不错,我去对面的雅间坐一会儿。” 难得两人有机会见面,林昔瑶自然不会不识趣的膈应在两人之间。 她笑着打趣了一句宇文婉便提起步子走出了雅间。 走过木质长廊,穿过几道墨竹屏风,林昔瑶正要走进之前就已经让人备下的雅间,却听见身后的楼梯口响起了沉稳熟悉的脚步声。 那声音太过熟悉。 曾经无数次她在丞相府偏院里早早的等他的时候,都会背对着他,紧张的等那脚步声响起。 如今,冷不丁的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昔瑶心头却满是寒意。 她懒得转过身去打招呼,见水仙已经打起了帘子,便直接提起了步子一头走进了雅间。 奈何不知是林昔瑶的动作慢了一步,还是宇文铭已经打听好了她的位置。 林昔瑶才落座,竹帘就被人挑开,宇文铭那张清俊的面容就出现在了林昔瑶的眼前。 “清宁县主,好久不见。” 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底里蓦地划过一抹苦涩,不过转瞬即逝,再抬眸看向林昔瑶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从容优雅。 半点儿也不见前几日在丞相府的时候亲耳听到林昔瑶承认自己身份时候的失魂落魄。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林昔瑶觉得没有必要跟这人继续演戏。 只会恶心和膈应自己。 她抬眸,冷冷的扫了一眼宇文铭,淡淡道:“李默一党尚未结案,二皇子倒是还有时间和心思出来喝茶?” 宇文宸明面上将李默的案子交给了宇文铭,就是吃力不讨好。 一下子,就把得罪人的活计都丢给了宇文铭,这些年来,宇文铭在朝中苦心经营的势力不但被瓜分,甚至就连之前有意靠近他的朝臣也因此被他得罪了不少。 宇文铭对这件事恨的咬牙切齿,可偏偏林昔瑶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即便是如此,宇文铭也神色如常,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被林昔瑶踩了脚痛而生气。 “我不是来喝茶的,只是听说清宁县主在这里,便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宇文铭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并不曾到达眼底。 这样的人就如同戴了一张面具,让人永远也想不透那张面具下到底包藏了怎样的祸心。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嘲讽道:“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一下?毕竟还没有几个人能得到二皇子这般待遇?” 嘴上说着感恩,实际上她语气里的嘲讽都已经要溢了出来。 林昔瑶不愿意见宇文铭,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好直接撵人,毕竟他的身份还摆在那里。 宇文婉还在对面的雅间,林昔瑶更不能走,所以只能出言嘲讽,想将这讨厌的人赶走。 但宇文铭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竟然一点儿都不在意林昔瑶的冷嘲热讽,甚至还在她冷冽如刀的眼神下在她对面从容落座。 林昔瑶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懒得开口了。 反正她知道,宇文铭今日这番作为肯定很快会传到宇文宸的耳朵,到时候自然有人收拾他。 犯不着自己动手。 “没有想到,跟我坐在一起的时候,县主心里想着的还是皇兄。” 宇文铭就像是会读心术似得,一抬眸,对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这让我情何以堪?” 闻言,林昔瑶的手抖了抖,她差点儿忍不住直接将手上这杯滚烫的茶泼到他那张欠揍的脸上去。 对于两情相悦的人,厚脸皮会让人觉得暧昧,比如宇文宸。 但对于她恨之入骨的人,还这般厚脸皮,林昔瑶就只觉得反胃了。 “二皇子可真的会说笑,情何以堪?”林昔瑶捏紧了手上的青玉茶盏,抬眸对着宇文铭微微一笑道:“情从何来?” 话音才落,宇文铭握着茶盏的手一顿,那一瞬,他那张精美无暇的面具似是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让林昔瑶得以窥见那面具下的一丝真表情。 紧接着,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不大的雅间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宇文铭轻轻放下了茶盏,他抬眸对林昔瑶道:“县主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来找你吗?” 林昔瑶刚刚就在想这个道理。 宇文铭不是傻子,明明知道宇文宸那般维护她,若是知道他就这样直接来找她,事后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为什么?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宇文铭的眼底里终于多了几分有温度的笑意。 “我知道,县主最近一直都在找一个人。” 闻言,林昔瑶一怔。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她感觉头皮发麻。 有一个猜测蓦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尤其是在对上宇文铭那双仿似已经洞穿了一切的眼睛的时候,那种紧张和不安也到达了极点。 那一瞬,林昔瑶握着茶盏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好在她还有一定的自持力,很快稳住了心神,抬眸若无其事的看着宇文铭,微微一笑道:“我找的人多了去了,不知道二皇子问的是谁?” 见林昔瑶放下了茶盏,宇文铭抬手拿起茶壶来亲自给她续了一杯。 见状,林昔瑶有些嫌弃的松开了手,索性连茶都不喝了。 有那么一瞬,宇文铭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痛楚。 竟然已经嫌弃他到这种地步了吗? 心头的苦涩无以言表,不过下一瞬脑子里便翻涌出越发强烈炽热的占有欲来。 宇文铭眉梢微挑,自顾拿起了茶盏,优雅的品了一口茶,确定已经将林昔瑶的好奇心和耐心勾到了极致,这才道:“相府里清宁县主关心的左右不过那么两个人,兰心现在已经无恙了,剩下的还有谁?” 还有谁? 自然是阿娘!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心都漏了半拍! 486 撮合 心里紧张到了极致,林昔瑶面上却越发镇定。 她挑眉,眼底里带着一抹如芒的冷意道:“二皇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宇文铭嘴角噙着笑意,似是很满意林昔瑶这般逞强的表情。 但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又微微颤了颤。 他终究是不忍心看到她紧张心疼的模样。 宇文铭轻叹了一声,放下茶盏道:“阿裳,皇兄比我更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今日喜欢你,未必明日就不会厌倦你,而且,你看他放在你身边那么多暗卫,出于保护你是真的,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也是真的,你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就有安全感吗?” 宇文铭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她,在经历过一次背叛和暗害之后,她应该越发没有安全感,更难以将一颗心完完整整的交给别人。 尤其是,那人心思深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昔瑶心里紧张的是宇文铭说起阿娘的事情,才没有心思在这里听他对宇文宸和她之间的感情说三道四。 对上宇文铭那双自以为说到点子上的讥诮眼神,林昔瑶冷笑道:“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就算我今日嫁了他,明日做了下堂妇,我也愿意,甚至甘之如饴,这些也还轮不到二殿下操心吧?” 只一句话,就将差点儿气得宇文铭内伤。 他眸色变了几瞬,最后嘴角微扬,带着一抹冷然的笑意道:“到时候,可不要哭着来求我。” 言罢,宇文铭似是也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有些过分,他面色稍微柔和了一些,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若是现在……” “没有不过!” 不等宇文铭将接下来的话说完,林昔瑶就已经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般看着人模狗样的坐在自己对面的宇文铭,嘲讽道:“这铭记是茶楼,二皇子怎地将这茶当酒了呢?” 还没喝酒就开始说混账话! 要不是碍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有她的身份,林昔瑶早就翻脸了。 而事实上,她这句也已经跟翻脸差不多。 “茶是好茶,不过有些人品茶的心没有了,便是再好的茶也失了味道。” “回头再想找回原来的那一杯茶,呵,怎么可能,它早已经烂在了泥泞里,说不定来年长出藤蔓生出见血封喉的毒刺来,趁着你一个不经意的功夫就扎在你心底。” 林昔瑶之前也想到过宇文铭可能会用这种手段和方式来挑拨她和宇文宸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会利用知道一些阿娘的消息来威胁她。 她固然担心阿娘的下落,哪怕穷尽这一生也要找到她。 但这不是她可以受宇文铭摆布的理由。 宇文铭这人阴险狡诈,哪怕他直接说出了阿娘的下落,林昔瑶都不能肯定到底有几分真假。 为了那几分真假,而与虎谋皮甚至以身饲狼,根本就不值当。 更何况,他的目的林昔瑶几乎一眼就可以看穿,无外乎是想要利用她和宇文宸的关系对宇文宸不利,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所以,这一场交谈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已经抬手拿起了刚刚宇文铭亲手倒给她的那杯茶。 她往宇文铭面前推了推,含笑道:“所以,这茶还是殿下自己喝罢。” 言罢,林昔瑶眼神里划过一抹绝然,一转身直接往外走。 见状,刚刚被她一番话刺伤到的宇文铭立即回过了神来,他声音蓦地沙哑了几分:“阿裳,你真的不想知道你阿娘的下落?” 闻言,林昔瑶提起的步子一顿。 想! 做梦都想! 但是,她知道宇文铭狼子野心,怎么可能会真的告诉她。 就算他知道,告诉她,那也一定别有所图,他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林昔瑶不会再那么蠢了,而且她也不能凉了宇文宸的心。 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林昔瑶头也不回冷笑道:“难道二殿下会真的告诉我?” 闻言,宇文铭胸口一窒,他下意识抬手拿起了林昔瑶刚刚推到他面前的茶盏。 茶盏尚且温热,不知是里面的茶水温度还是上面尚且残留着林昔瑶指腹上的余温。 他们之间已经连坐下来好好说一句话都不可能了。 “如果我就是要告诉你真话呢?” 宇文铭忍着心头的痛楚,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道:“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短短几个字,瞬间就让林昔瑶僵硬在了原地。 阿娘还活着! 这一瞬,她情绪激动到难以自持。 虽然之前就已经有了猜测,而且在岔路口马车上看到的女子,在汉江渡口看到的中年美妇……她都觉得那就是阿娘。 但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她怕自己看错了,认错了。 尤其是在听到刘氏说的,阿娘当时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就算没被赶出丞相府,也最多撑不过一个月。 所以…… 那一日从丞相府出来,她感觉自己才燃起来的一点点希望瞬间被灭去了大半。 找自然还是要找的,但她怕自己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越大,所以不敢再给自己这一个念头。 如今,却听到宇文铭如此笃定的说出这句话,不论真假,都已经让林昔瑶的心再难平静了。 “这件事为了灭口,沈富那两个将她带去乱葬岗的人,我已经让人杀了,当时她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不过我请了宫里头的御医,专门为她诊治了一番。” “刘氏说的话并不全对,她告诉你,她活不过一个月,不过是普通大夫随便诊脉为了迎合她的心情而这样说的,实际上你娘还有得救。” 林昔瑶一直保持着背对着宇文铭的姿势,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宇文铭怕她不相信,又道:“当初,我找的是太医院院首张宽私下来为她诊治的,张宽是宇文宸的人,你若去问他,他自然不会骗你。” 张宽林昔瑶是知道的,是宇文宸都信得过的人,当初宇文宸装病,悄悄去了滇南,明面上就是张宽帮忙掩饰的。 所以,如果问他,他肯定不会作假。 这样一来……难道,宇文铭说的是真的? 阿娘没有死??!! 这消息太让人措不及防,林昔瑶睁大了眼睛,就要转身看向宇文铭,但她的理智让她顿住了身子。 这时候,宇文铭继续道:“张宽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告诉他,是我一个下属的婶娘,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治好了她,当时我不知道你……所以……” 听完这一番话,林昔瑶已经彻底愣住了。 听宇文铭的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她从将军府重生之后,阿娘还在宇文铭手上治病!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用了极大的自持力才稳定了自己的心神,沉声道:“现在呢?” 闻言,宇文铭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她说想去滇南看看小桥烟雨,我便派了护送她去了滇南,只是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我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我已经又派人去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回来,你若想知道,等有了消息……我会再告诉你。” 宇文铭的语气沉稳而且难得的带了几分真诚。 林昔瑶知道,这一次他没有骗她。 这时候再联系她在那条岔路口和汉江码头上见到的女子,那定是阿娘无疑。 可怜她全世界的找,结果却两次跟阿娘擦肩而过。 林昔瑶之前就觉得跟那女子一定有什么渊源,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的缘分,原来……她真的是阿娘! 林昔瑶心头的激动无以言表。 光是阿娘身体好了,就已经足够她欢喜的跳起来。 更何况,她还曾亲眼看到她如今的状态。 梳着妇人髻,眉梢舒展,眼底里一片柔和的光芒,再不似这些年在丞相府被压抑着的愁闷。 就算现在她还没有找到她,但知道她现在过的很好,林昔瑶心头上压着的巨石也已经落了地。 林昔瑶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一脸淡漠的转过头来看向宇文铭道:“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她不觉得宇文铭会有这么好心。 他这样的人算计所有,但凡能利用到的东西都会不计一切代价。 这样重要的消息,林昔瑶不觉得他是无偿送给她的。 许是林昔瑶眼底里的戒备刺激到了宇文铭。 他眼波流转间,整个人都显得悲恸伤感了起来。 “阿裳,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宇文铭眼底里的痛楚那般明显,让林昔瑶忽略不得。 若是换做以前的李云裳,或许会动容。 一定要这样吗? 不然还能怎样! 面对这个野心勃勃害了自己性命的人,林昔瑶控制住就要溢出胸腔的愤怒没有扑上去一口咬断他的脖子都算轻的。 “难道二殿下觉得,我们之间还能怎样?” 林昔瑶的眼神不避不让直接对上了宇文铭的眼神。 那一瞬,他眼神轻晃,眼底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一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和寂寥。 “阿裳……” 宇文铭动了动唇,想要开口挽留,想要说出抱歉的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在对上林昔瑶那双带着讥诮和疏离的眸子之后给生生的卡住了。 487 告知 “二殿下不要忘了,我是林昔瑶,你口中的阿裳是丞相府的庶女,她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你下令杀死的。” 言罢,林昔瑶退开一步,转身要走,却又被宇文铭叫住了:“若是我以后有了你阿娘的消息,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吗?” 闻言,林昔瑶身子一顿,只有一瞬间的发愣,下一瞬便提起了步子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宇文铭看着她的背影黯然失神。 曾几何时,他以为她会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强大最后夺了这天下,那时候她近在咫尺。 如今,那背影却是他根本触碰不了的存在。 宇文铭心头苦涩。 手中的茶盏早已经没有了温度,他回过头来,垂眸看着掌心的杯盏,眼底里划过一抹凌厉。 这江山,他要。 她,他更要! ***** 林昔瑶走出了那雅间好远,都能感受到那凌厉的目光黏在自己的身上,压的她险些透不过气来。 初十一个闪身掠到了林昔瑶面前,声音里透着关切道:“女主子,可要告诉主子?” 其实,他本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宇文宸的。 但宇文宸之前就已经嘱咐过他们,要听林昔瑶的命令行事,而且,初十隐藏在暗处,自然将宇文铭的话都听进去了,他生怕女主子误会自家主子真的是派他来监视她的。 所以,眼下尤其不敢自作主张先将消息传递过去,初十觉得,还是听女主子的吩咐。 林昔瑶已经走过了屏风转角,她听见前面雅间传来宇文婉银铃般的笑声,可见她和顾玉清相谈甚欢。 林昔瑶往楼梯口走近了几步,见周围没有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告诉他吧,顺便让他顺着这条线继续查,另外……” 林昔瑶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让他别担心。” 宇文铭的三言两语自然挑拨不了她和宇文宸之间的关系。 她不是没心没肺,宇文宸对她的点点滴滴的好,她都能感受的到。 这一次他收到她跟宇文铭见面的消息,林昔瑶都能猜得到,他第一时间会吃醋,心里头会有那一丝不痛快。 但这不痛快是针对宇文铭的,而且转瞬便会因为宇文铭的话而愤怒,并且心疼她,担心她。 毕竟,那是她前世里差点儿就托付终身的男人,换做是哪个男人都会吃醋。 而宇文宸能分得清,信任她,而且跟她之间没有一丝的膈应,只是那么一丁点的对于宇文铭的不痛快,这再正常不过。 初十领了命闪身就没有了影,林昔瑶跟水仙才稍稍站了一会儿,就见前面的竹帘被人打了起来。 下一瞬,顾玉清那张清俊的面容便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清宁县主……” 一下跟林昔瑶撞个正着,顾玉清面上划过一抹难为情的红晕。 林昔瑶微笑着点了点头,似是一点儿都没有被刚刚跟宇文铭的谈话而影响了心情。 她转头看向随着顾玉清走出来的那一抹娇俏的身影,笑道:“婉公主的茶可是喝好了?” 闻言,宇文婉面上的红霞更甚,她笑着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迅速的偷偷看了一眼顾玉清,然后道:“时间不早了,我……我也该回宫了……” 听到这话,顾玉清眼底里满是浓浓的不舍。 但当着林昔瑶的面,他并不好表现出来,而且这种情况尤为尴尬。 在满朝文武跟前依然能谈笑风生面不改色的顾玉清,这时候站在林昔瑶和宇文婉面前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倒真的像个呆子。 林昔瑶想到宇文婉对他的评价。 不想让他继续局促不安下去,林昔瑶上前拉起了宇文婉的手道:“那走吧,我送你回宫。” 现在顾玉清的身份不同,他身处高位,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盯着。 他今天来这铭记茶楼,外面都跟着许多眼线,要不是这是林昔瑶自己的地盘,而且一早让人将二楼清了场,也不敢贸然邀约他出来。 所以,自然不能让他像上一次一样护送宇文婉回去。 “谢县主。” 顾玉清上前,对林昔瑶一揖到底。 态度已经十分诚恳。 林昔瑶忍着笑道:“谢我做什么?” 闻言,顾玉清神色局促道:“谢县主……送公主回去……” 话音才落,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不太对。 他有什么立场来感谢呢? 念及此,顾玉清反应也够快,连忙又补充道:“谢县主的茶。” 见状,林昔瑶轻笑了一声,拉着旁边已经笑的合不拢嘴的宇文婉转身离去。 林昔瑶一路将宇文婉送到了承德门,亲眼看到她跟着兰心去了,这才转身回了海棠院。 经过了这么一遭,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和筋骨都是累的。 最近脑袋总是时不时的晕眩一下,今天听到宇文铭的话,晕眩感越发重了些。 林昔瑶本来想回去躺下歇息,谁曾想才喝了一口茶,还没等到回床上,宇文宸就来了。 他穿着一袭明黄色锦袍,连朝服都没换。 乍一看到林昔瑶抬手揉额头的动作,宇文宸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紧张道:“可是又头晕了?”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不过怕他担忧,又道:“这次应该是受了凉风。” 可不是之前为了诓骗林昔兰和刘玉珏开玩笑的。 本来是句玩笑话,然而,宇文宸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看出了林昔瑶神色间的疲倦。 “瑶瑶。”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直接抱着她在软榻边坐下。 林昔瑶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你别担心,我不会为了今天这种小事生气。” 宇文宸捏着她的掌心,柔声道:“你想做什么,想见什么人,都不必跟我说,我之所以过来,是怕我若是不过来你会误以为我在生闷气。” 宇文宸直言不讳道:“我不会生你的气,只是实话实说,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对宇文铭有些郁闷,但绝对不会针对你。” 他是吃醋,但也有个限度,而且在宇文铭这件事情上,宇文宸只会心疼林昔瑶,不会因为吃醋介怀而迁怒到林昔瑶的身上。 他怕林昔瑶误会,所以专门跑来澄清。 而林昔瑶从始至终都没有误会他。 她了解他。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转过头来,认真的对上宇文宸那双温柔缱绻的眸子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其实,你不必过来,我也不会多想,阿宸,我相信你。” 只一句话,就已经让宇文宸的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被信任的妥帖感。 他拉着林昔瑶的手放到唇边,印下一吻,笃定道:“嗯。”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总的说来,听到宇文铭的这一番话,你也可以放心了,至少你阿娘她现在过的很好,我们找到她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别担心了,好吗?” 林昔瑶已经不担心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依偎在一起,再没有说什么话,但却已经胜过了万语千言。 林昔瑶的神色有些疲惫,本来就想睡了,这会儿依偎在宇文宸的怀里,那妥帖可靠的感觉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不多时,瞌睡虫就爬了上来,林昔瑶就这样睡了过去。 宇文宸垂眸看着她柔美的睡颜,心里荡漾着暖意和欢喜。 他轻手轻脚的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那般谨慎小心的模样犹如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仔细的掖好了被角之后,宇文宸照例在她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这才轻轻的转身离去。 等林昔瑶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中午没吃饭,睡了一觉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她才从床上爬起来,一直在外面候着的水仙就轻声道:“小姐可是醒了?” 林昔瑶应了一声,水仙连忙推门进来,并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鬟道:“快去把燕窝粥端来。” 言罢,水仙又对林昔瑶道:“太子走的时候吩咐的,说小姐醒来之后恐怕会饿着,让厨房一直都热着呢。”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等端着热气腾腾的燕窝粥的时候,神识已经完全清醒了的林昔瑶才记起来,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林昔兰。 她转头看向水仙道:“阿兰呢?” 闻言,水仙摇了摇头,一脸疑惑道:“二小姐今日跟小姐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是不舒服,但是她又不让我们请大夫。”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忍不住皱眉。 林昔兰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了,是心里不舒服。 想了想,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吩咐水仙道:“给阿兰也准备一份,等下我一起送过去。” 言罢,见水仙亲自去准备了,林昔瑶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一碗银耳燕窝粥下肚,林昔瑶感觉整个肺腑都跟着暖了起来。 她坐了一会儿,等头晕目眩的感觉稍退了下去,这才提起步子去了林昔兰的房间。 房门紧闭,林昔瑶在门口等了好半天才听到里面有动静。 才一开门,待见到神色凄然面无血色的林昔兰的时候,林昔瑶吓了一跳。 这才小半天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488 彼此信任 “阿姐……” 林昔兰一抬眸见到林昔瑶,双眸里就已经满是泪水。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才狠狠地哭过。 林昔瑶心疼不已,连忙跨进门槛儿一把拉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闻言,林昔兰只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也忍不住直接往下掉,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这可急死林昔瑶了。 见状,她连忙抬眸给丫鬟们递了一个眼色,让她们都下去了,这才拉着林昔兰回到了软榻上坐下。 轻叹了一声之后,见林昔兰哭够了,哭累了,这才道:“有什么事不能同阿姐说说?是不是刘玉珏说了什么,欺负你了?” “不!没有,他没有!” 一提到刘玉珏,林昔兰的表情就蓦地变了,她慌乱的摇了摇头,一口咬定道:“不关他的事。” 虽然她这般否定,但林昔瑶已经看出来了,肯定是跟刘玉珏有关。 林昔瑶抬手捋了捋林昔兰鬓角上的碎发,柔声道:“阿兰,遇到什么事的话就告诉阿姐,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会闷坏的。” 林昔兰红着脸点了点头。 阿姐对她的好,她感受的到,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越发自责,为自己心底里的那一丝见不得人的阴暗面。 “阿姐……” 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用了莫大的勇气才道:“对不起……我……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喜欢……” 林昔兰越说脸颊越红,越说声音越小。 林昔瑶都替她着急。 见她难为情,林昔瑶这才道:“喜欢刘玉珏,嗯?” 话音才落,刚刚低头垂眸的林昔兰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林昔瑶道:“阿姐,你……怎么知道的?” 林昔瑶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额头,像对小孩子那般耐心道:“这么明显,阿姐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你没有主动说,我便不好问。” “阿姐……” 林昔兰为了自己的隐瞒而越发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们阿兰有自己喜欢的人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是大人了,阿姐又怎么会介意。”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真诚道:“既然把话都说开了,那阿姐且问你,你对刘玉珏的了解有多少,喜欢到了哪种程度?” 林昔瑶要先清楚了林昔兰的心思,这才好向宇文宸开口打听。 “阿姐……”林昔兰红着脸,在林昔瑶那双关切的目光下越发抬不起头来,她垂眸道:“我其实对他并不了解,在我去黎山书院的时候,第一个就遇见了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至于喜欢到了哪种程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除了他之外,我再看不进去其他任何男子。” 就连之前林昔瑶为了她筹办了宴席,邀请了楚王都那么多出众的世家少年,都没有一个人能如得了她的眼。 不是他们不够优秀,而是她心只有那么小,已经有了那一个人,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林昔瑶听到这一番话,再见她提起刘玉珏时候的神态便知道她是泥足深陷了。 “那他呢?什么意思?” 今日只是匆匆一见,林昔瑶对刘玉珏的印象还不错,但毕竟了解不多,而且也看不出来他对林昔兰有多特别。 林昔瑶的直言不讳让林昔兰的脸颊越发滚烫。 这是她深藏在心里那么久的秘密,如今突然间放到了明处,她一下子不能适应。 在深吸了一口气,凝神之后,林昔兰还是摇了摇头,如实道:“他待我跟别人没有什么两样,我之前听阿姐说,如果喜欢一个人,眼睛是会发光的……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不喜欢我,不过,据我所知,他也没有喜欢别人……” 只是,她不能确定经过今天之后,刘玉珏的心里到底有没有那么特殊的一处位置是给阿姐的。 这句话打死林昔兰也不会说。 “既然如此,那就大胆一些,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会不喜欢自己呢?” 林昔瑶捏了捏林昔兰的手,微笑着鼓励道:“我觉得刘玉珏这人一门心思放在狗剩身上,对男女之情未必知晓多少,你得耐心一些,时间长了,自然他就明白了。” 至于林昔兰和刘玉珏相处的时间和机会……反正他现在人在楚王都,而且还官拜了右相,再加上有宇文宸帮忙,就不愁没机会。 “阿姐,我都听你的。” 林昔兰红着脸点了点头,如果可以,她自然愿意去尝试的。 言罢,她一抬眸看向林昔瑶道:“阿姐,我想学功夫,想像你一样。” 如果刘玉珏真的喜欢像阿姐这样飒爽利落的女子,她也愿意为了他而改变。 直到这一刻,林昔兰才彻底想通了。 不管他喜欢阿姐也好,不喜欢阿姐也罢,她都不应该为了这点事情而纠结,更不应该迁怒到阿姐身上。 阿姐没有错。 刘玉珏也没有错。 如果刘玉珏还是不喜欢自己,那只能说他们没有缘分。 林昔兰为了之前自己那点儿阴暗的心思而惭愧,再抬眸面对林昔瑶关切温暖的眸子的时候,越发无地自容,她深吸了一口气,笃定道:“阿姐……对不起……” 至于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昔瑶笑了笑,抬手将还温热的燕窝粥递到了她面前道:“我们是两姊妹,那么客气做什么,快趁热吃了,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亲自指导你练武,我原先就想让你练武,就算不用来自保,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本来还担心你不愿意吃那一分苦,现在可好了。” 林昔兰用力的点了点头,抬手接过了林昔瑶手中的银耳燕窝粥,那温暖甜糯却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人生腻的感觉,正如眼前的阿姐一样。 林昔瑶守着林昔兰,一直见到她喝下最后一勺,这才起身离开。 这才转了一圈的功夫,林昔瑶就有些乏了。 她回了房间也没有精神去做其他的事情,就直接倒回了床上休息。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 若不是府里锣鼓喧天,林昔瑶还在熟睡。 睡的太久,以至于她都有些迷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今日是二叔娶刘静娴进门的日子。 这些事情苏旭都已经帮着张氏和二叔张罗好了,其实用不到她和林昔兰出面。 再加上她们两个身体状态都不太好,所以林昔瑶也没有跟风去凑热闹。 只有在迎新娘子进门的时候,为了表示对刘静娴的重视,才拉了林昔兰的手去门口亲自迎了新娘子进门。 今日的刘静娴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嫁衣,灼灼的颜色衬的她人比花娇,抬眸间,自有光华流转,璀璨如明珠,让人移不开眼。 等礼成了,二叔被簇拥着去了前厅招呼客人,林昔瑶跟林昔兰在新房里陪了刘静娴坐了一会儿。 两世为人,林昔瑶还是第一次参加喜宴,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新嫁娘。 看到刘静娴那灼灼的嫁衣和艳丽逼人的新娘妆,在同她说着话的林昔瑶心思已经跑到了东宫去。 等她和宇文宸大婚的时候,她自己穿上嫁衣该是何种模样? 而穿惯了明黄色,玄色和黑色的宇文宸换上大红色的礼服又该是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倾世风华。 林昔瑶开始期待起来。 尤其是在想着他俯下身来揭开盖头的模样……林昔瑶的脸颊就忍不住滚烫了起来。 “阿姐?”林昔兰一转头,就见到林昔瑶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忍不住打趣道:“是不是在想着你和姐夫的婚事了?” 被人说中了心事的林昔瑶红着连,娇嗔的瞪了林昔兰一眼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呢,尽会胡说!” 闻言,林昔兰越发笑的花枝乱颤道:“我是小丫头,你不也是吗?成日里摆成大人的模样,最近还越发老气横秋起来,走在外面,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阿娘呢,实际上你也才比我大了一岁。” 林昔瑶难得的被林昔兰这般打趣,她不但不恼,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林昔兰心情不错。 若真的如昨天乍一见到她那时候的状态,林昔瑶才要担心。 她笑着转过头来,故作告状的样子看向端坐在喜床上的刘静娴道:“小婶婶,你看看阿兰这张利嘴,可是越来越不得了了,以后你就是府里的长辈,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她。” 闻言,刘静娴眸色一动。 林昔瑶看似是在开玩笑的话,实际上也是说给这房间里其他的丫鬟们听的。 是在给她立威。 刘静娴如何不感动,但林昔瑶和林昔兰都是县主,而且林昔瑶还是将来的太子妃,就算她嫁给了林远成是理论上的长辈,却也不敢这般僭越真的去管教。 刘静娴笑了笑,无奈道:“阿兰生的这般好,我可舍不得管教呢。” 言罢,刘静娴抬手招来自己的陪嫁丫鬟翠玉。 翠玉捧了两个锦盒到林昔瑶面前。 刘静娴面上带着一抹局促道:“这是给两位县主的见面礼,我这……实在是寒酸,还请县主不要见怪。” 这是她亲手雕的两根玉簪子。 489 通透 虽不是上等的玉,但每一处都是她用心认真雕刻出来的,为了这些,她从婚事定下之后就开始没日没夜的赶工,十个手指头都长了水泡又磨破了皮,如今已经每个指尖上都是茧子。 但刘静娴一点儿都不后悔。 她是庶女,在刘家地位低下而且尴尬,有好的东西从来都轮不到她,就算跟将军府搭上了亲事,主母也舍不得多在她身上花一分钱。 这两块玉石头还是她将自己这些年的私房银子拿出来托人买回来的。 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有诚意的礼物了。 不过,即使付出了这么多,这么用心,刘静娴依然怕不会被林昔瑶两姐妹喜欢。 毕竟,她们的身份太尊贵了,她送出去的这两样东西实在是太不起眼,就连做工也比不得寻常的工匠。 一时间,不等林昔瑶两人打开那匣子,刘静娴就已经开始有了捉襟见肘的尴尬和难堪了。 “这么漂亮,是小婶婶自己雕的吗?” 林昔瑶先打开了匣子,看到里面放着的一根精致的玉兰花簪子,惊叹道:“这是有多巧的手啊。” 一旁的林昔兰也已经打开了她面前的匣子,她的匣子里是一根玉梅花簪,林昔兰也赞道:“是啊,小婶婶竟然知道我喜欢梅花。” 两人从小算不得锦衣玉食长大,却也见过了无数的奇珍异宝,自然第一眼就看出了这簪子的做工普通,再见刘静娴局促的态度以及她紧紧交握在膝上的手,还有那手上的茧子,眼观鼻鼻观心的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俩就猜到了这簪子的由来。 两个善良的人都在第一时间给予了肯定和喜欢。 而且,做工虽然普通,但设计够巧妙,两人夸赞也并不全是违心。 刘静娴在听了两人的话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展颜道:“我就怕我手笨,做的太粗劣配不上县主……” 闻言,林昔瑶笑着拿起了玉兰花簪子,直接戴在了头上,点头道:“只要是小婶婶做的,我们喜欢都来不及。” 一旁的林昔兰见状,也抬手将发簪戴上。 本是普通做工的簪子,配在两张绝美的面容上,倒是弥补了质地上的不足,显得越发华光璀璨了一般。 刘静娴越发欢喜。 林昔瑶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笑着拉着林昔兰起身离开。 姐妹俩前脚才走,翠玉就转身对刘静娴道:“两位县主真的是极好的人啊。” 在刘静娴跟林家二爷的婚事定了之后,为了面子,刘家才指派的丫鬟给她,但刘家的丫鬟刘静娴都不喜欢,知道都是主母的人,便坚持去外面亲自挑选了翠玉和翠香并买回了府,这一次也一起陪嫁了过来。 之前刘静娴来将军府并没有带着翠玉翠香,所以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林昔瑶姐妹俩。 这一见,翠玉翠香就对她们就已经赞叹不已。 刘静娴抬手整理了下裙摆,点头道:“是啊,极好的人呢。” 林昔瑶和林昔兰两姐妹走后,喜房里除了端坐在喜床上不敢擅自走动的刘静娴,便只剩下翠玉和翠香了。 前院的鼓乐声时不时的传过来,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静娴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小姐,从一早上起来你就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奴婢去后厨盛一碗粥来?之前林二爷吩咐,说小姐不必拘束的。” 翠香一心为了刘静娴,怕她身体撑不住。 然而,刘静娴这会儿哪里有什么胃口。 “不用,倒是你和翠兰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你们留一个人在这里,轮换着去后厨找点东西吃,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伺候的。” 刘静娴对翠兰翠香素来宽厚。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最后翠兰道:“翠香先去吧,顺便看看有没有糕点什么的给小姐顺过来,让小姐填填肚子,我就在这里守着小姐。” 翠香也不推辞,对刘静娴服了服身子就快步去了。 翠香一走,房间里越发静的出奇,除了刘静娴和翠兰的呼吸声,便只有偶尔红烛爆起灯花的滋滋声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翠香没有回来,倒是有个府里的小丫鬟快步从院外跑了进来。 还没进门就对刘静娴道:“二奶奶,翠香在那边跟人吵起来了。” 闻言,刘静娴心头一咯噔。 翠香虽然年纪小,但做事极其稳妥,不是一个会惹是生非的小丫头。 她初来乍到,又怎么会跟人起了争执。 她这会儿还是新嫁娘,都还没有等来林家二爷揭盖头,自然是不能去看的。 好在一旁的翠兰反应快,她连忙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翠香说让我给二奶奶带个信,说二奶奶会给她做主的。” 闻言,刘静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是翠香在后厨被人欺负了,毕竟她们刚来将军府,到底是外来的,会被人欺负也很正常。 刘静娴放心不下,但她又走不开,这里还是喜房,总不能将人招到面前来闹。 “翠兰,你去看看。” 无奈之下,刘静娴只得转头看向身边的翠兰。 翠兰也很着急,她自是愿意去看个究竟的,但她又放心不下刘静娴,听到这句话,面上便有了一分迟疑。 这时候,那小丫头连忙走进了屋里,并认真对翠兰道:“我叫听琴,是这院子里的二等丫头,翠兰姐姐,你去看看吧,毕竟你跟翠香姐姐相熟,我就在这里守着二奶奶等你回来。” 听到她这么一说,翠兰这才放下心,毕竟自家小姐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万一等下二爷回来了,身边也要个端茶倒水的人。 至于安不安全,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毕竟放眼看过去,院门口就有守卫。 在这层层守卫的将军府,总不能出什么事。 翠兰放下心来,嘱咐了听琴几句,便提起了步子快步往外走去。 翠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院外。 刘静娴心头却隐隐泛起了不安来。 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妥当。 身边的听琴倒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在一旁静静的站着。 不多时,刘静娴听见了院外的响起了一声鹧鸪叫。 她正疑惑,就听身边的听琴突然道:“二奶奶,我肚子疼,我……我要先去一趟茅房……” 话音才落,听琴也不等刘静娴答复,直接捂着肚子就往外跑,倒像是一副吃坏了肚子的模样。 刘静娴心头越发不安起来,尤其是她看到院外的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踪影,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也顾不得规矩,直接从床上站起来,提起步子就要去关门。 只是不等她走到门口,房梁上突然蹿下来一道黑影,转眼间就掠到了她面前。 在刘静娴的手才搭在房门上的那一瞬,那道黑影就先一步将她抱了个满怀,并且反手关上了房门。 刘静娴张嘴便要呼救,却在下一瞬,脖颈上感觉到一片凉意,那一声惊呼就这样被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你若是敢发出任何声音,我可就不敢保证我手上的匕首能拿的稳妥。” 冷冽的男声传来,刘静娴不敢贸然挣扎。 在迅速镇定下来之后,刘静娴才看清挟持住自己的这道黑影的面容。 素白的面容,清俊的五官,眉宇间带着一抹阴鹫,刘静娴看向他的时候,他眼底里带着一抹嘲讽和冷冽。 “怎么,不认识我?”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对刘静娴的恨意。 然而,刘静娴根本就不知道这恨意从何而来。 她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因此可以十分笃定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青年男子。 所以,为什么这人会在她大婚的晚上挟持住她?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腰际,一手拿着匕首抵着她的脖颈,刘静娴即使再想要夺路而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到底是谁?”刘静娴心里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却还是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如今两人这般模样,就算是被人看见了,只怕她以后的清白也难保了。 一时间,刘静娴浑身上下都已经透着冷意。 那男子就像是没有看见她眼底里的愤怒一般。 他神态间带着几分自得,似是十分享受刘静娴这般隐忍又委屈的样子。 “我是谁?” 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男子大笑不止。 他的双肩微微颤抖,以至于手上拿着的匕首也有些不稳,时不时的从刘静娴的脖颈上擦过。 好在他没有用什么力气,否则的话,刘静娴的脖颈就算没有被割破,也已经伤到了她雪色的肌肤。 在大笑之后,见刘静娴依然沉稳从容,男子眼底里的狠辣更甚。 他冷哼了一声,眸中带着一抹炽热和疯狂,声音也越发冰冷了几分道:“你在嫁给林远成之前就没有打听一下他家中还有什么人?” 闻言,刘静娴一怔。 在这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490 古怪 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话,但在对上对面那男子的眼神的时候,刘静娴蓦地就想到了一个人。 而正是这个人,让她不寒而栗。 倒不是他的名声有多可怕,而是他的身份。 在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嫁进将军府之前,自然是了解过林家二爷林远成的。 知道他之前的沈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女儿,林昔云,在嫁给了陈王成为陈王侧妃之后,出了一次意外,始终了。 儿子,林赋,在国子监就读,最近一段时间风评并不好,而且为人睚眦必报。 看到面前这人的眼神,再加上跟林家二爷有些相似的眉宇,刘静娴这下自然反应过来了。 正是因为猜到了是林赋,才让她越发害怕起来。 这人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她已经嫁了过来,名义上就是他的母亲。 虽然他比自己还要大了一两岁。 但礼数就在这里。 刘静娴知道自己是继室,所以也没有想过要让林家二爷的儿子如何敬重自己。 但她更万万没有想到,这林赋第一次见面竟然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 若是再等一下,若是让人知道了他们两人在这里…… 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她的名声扫地,传出去了之后,整个将军府都声誉都会受损。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愤怒恐惧给压了下去,她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冷淡,面上也算沉稳。 然而,越是这一股子沉稳的劲儿,却越发激怒了林赋。 他伸出了舌头,抿了抿唇,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残忍至极的笑意,对上刘静娴那冷冽如冰的眸子,林赋道:“自然是跟我的小娘幽会啊!” 他的声音不大,而且说的很慢。 但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足以将刘静娴打入万劫不复。 她猜测的果然没错! 之前翠玉翠香根本就是被林赋支开的,难怪之前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原来才是在这里等着她。 刘静娴忍着心里的恶心和惧意,沉声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闻言,林赋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他抬手一把勾住了刘静娴的下巴,迫使刘静娴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那一瞬,他眼底里翻涌着疯狂的恨意和杀气。 “无冤无仇?”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母亲的死怎么算?” “我看你跟林昔瑶那个贱人倒是挺合的来的嘛,你觉得,你现在叫她,她会来帮你吗?” “将军府传出了这等丑事,你觉得她是会保全你,还是保全她的名声?”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尤其是林昔瑶。” “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林昔瑶吧。” 已经将恨意堆积到了极点的林赋一口气说了这一通之后,眸色一沉,突然间松开了刘静娴的下巴,转为去扣她的腰际。 在他的大掌抓住她腰肢的一瞬,已经学了一些三脚猫功夫的林赋直接一手拖拽着刘静娴往床榻上去。 他的动作粗鲁,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 刘静娴想要挣扎,可每一次她才稍稍动手,林赋手中的匕首就靠近她的脖颈一分,而且时不时的警告似的划过。 刘静娴知道,这人一定是疯了。 他不想活,也要拖着自己下水。 她甚至豪不怀疑,只要自己稍稍一动,下一瞬那锋利的匕首就能割破自己的喉头。 “我劝你老实一点儿,让我好好舒服一番,把我伺候舒服了,我还能留你性命,最多也就是声名狼藉罢了,可你若是反抗的话……” 说话间,林赋已经一把将已经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刘静娴像扔破布袋一样直接丢在了床上。 他翻身压了上来,那冷冽的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情欲之.色,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 这一瞬,他将所有对林昔瑶的恨意转嫁到了刘静娴的身上。 “我这匕首不会跟你讲情面,只要你稍稍一动,我就能割破你的喉咙。” 林赋一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一手还拿着匕首从刘静娴的脸颊上划过。 他的声音犹如从地狱深处爬起来的修罗。 带着嗜血的疯狂。 “而且,就算你死了,该做的事情,该有的步骤,我一样不会少做,等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冲进来了,看到的你死去的样子只会更加狼狈,怎么,要不要试一试?” 听到这一番话,刘静娴已经吓的浑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 她知道,林赋说的都是真的! 反抗不了,誓死不从?就是死了,也要被他糟蹋! 这一瞬,刘静娴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林赋,心里的寒意和恨意已经突破到了极点。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死,也要拉着他垫背! 这时候,林赋已经抬手解开了裤腰带,他一手扒开了自己的外衫,一手依然将匕首死死的抵在刘静娴的脖颈间,没有丝毫的松懈。 只是在他解开外衫的时候,裤腰带在他匆忙间又打了一个结,林赋单手解了半天,依然没有有弄好。 他怕刘静娴反抗,抬手就给了双眸泛着冷意的刘静娴一个响亮的耳光。 在将刘静娴的脸颊打到了一边之后,林赋这才收回了拿着匕首的手,准备两手并用快速脱掉衣服裤子。 只是,他的手才离开刘静娴的脖颈,就见刚刚还没有还手之力的刘静娴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奇大的力气,她反手抓起了床上的一块东西,也不管是什么,直接朝着林赋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林赋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警惕,而且反应也够快,却还是低估了刘静娴的应变能力。 砰的一声闷响。 林赋的手还保持着解腰带的动作,他双眼就已经发直,下一瞬便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刘静娴的身上。 那一瞬,刘静娴差点儿惊呼出声。 但她的理智却在这一瞬发挥到了极点。 这时候越是慌乱,她却越发镇定了起来。 在深吸了好几口气,确定林赋不会突然起来,刘静娴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鲜活了过来。 她想抬手推开林赋,试着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软的没有半点儿力气。 刚刚趁着林赋放松警惕的那一瞬,刘静娴瞅准了机会,就已经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而且刚刚的一幕对于她来说太过吓人。 在刘家虽然被百般欺负,却从来不曾收到过这种屈辱和性命的威胁。 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刘静娴都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好半天,她才终于找回了一丝力气,费力的将林赋推到了一边,然后迅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刚那一下打的已经失了分寸,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将林赋打死了。 这会儿她虽然怕的要命,却还是强忍着惧意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确定那里还有呼吸,他只是被她砸晕了,刘静娴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提起步子来快步往外走去。 才跑出房间,还不等走到廊檐下,又觉得不对。 林赋既然安排了这一出,等下肯定还会有人来收场。 而且这外面说不定就有他的人在等着! 意识到了这一点,刘静娴连忙退回了身子,转过了回廊往偏门处跑。 才跑了没几步,就看到对面的月牙拱门处匆匆走来的翠兰的身影。 那一瞬,刘静娴差点儿喜极而泣。 她快步冲了过去,并劫后余生道:“翠兰! 刘静娴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服,然而朱钗却已经在刚刚跟林赋的对峙中乱了套,就连她身前的衣襟都有些凌乱。 而这会儿,她已经顾不得了,眼下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清宁县主! 林赋虽然被打晕了,但是他人还这样大条条的躺在她的喜床上。 而且他的身份又这样特殊,就算她现在叫来了别人,以后这件事传出去了,对她来说,同样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而且林赋是林家二爷的亲儿子,若是林二爷看到这一幕,未必就会偏袒她。 毕竟,她跟林家二爷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只知道这人待人温柔随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就算是这样的人,在面对他的继室和亲儿子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刘静娴不敢去赌。 所以,她现在能信任的只有林昔瑶。 如今的局面,也只有清宁县主能救她! “小姐?” 翠兰走的太匆忙,冷不丁的被面前的人撞了个满怀,待看清楚来人的时候,翠兰就要惊呼,却被刘静娴一把捂住了嘴。 “小点声!” 刘静娴警告了翠兰之后,一把就将她拉到了旁边的假山后面,长话短说道:“你快海棠院找清宁县主,就说我有急事,性命攸关!请她务必过来!” 闻言,翠兰诧异道:“县主不是刚刚才走了吗?而且,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在喜房?” 翠兰问了一连窜的问题,然而刘静娴却已经没有时间跟她解释了,她推了翠兰一把,神色紧张道:“快去!别问那么多!” 翠兰也不是个傻子,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她点了点头,一咬牙就快步跑了过去。 491 陷害 她虽然没有来过将军府,但是之前跟着小姐有提前熟悉将军府的地形图,所以这会儿就算是第一次去海棠院,也能根据在脑子里有的地理位置找了过去。 林昔瑶跟林昔兰回了海棠院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会儿话,感觉有些累了就准备睡下,却听见水仙说刘静娴的陪嫁丫头匆匆来了,说有急事要见她。 林昔瑶知道刘静娴并不是一个爱张扬的性子,而且这大喜的日子,若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一定不会这般兴师动众的来找她。 不过,这会儿功夫,林昔瑶一时间也想不到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也不敢耽搁,让翠兰先回去,她自己直接带了初十越过海棠院的院墙,用了轻功飞檐走壁转眼间的功夫就来到了刘静娴所住的院子。 才翻上院墙,看到外面一个守卫都没有,林昔瑶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她身子一闪,才落在院子里,就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下一瞬,只见衣衫凌乱的刘静娴从几棵花树下走了出来,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她面前。 “县主!”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林昔瑶的那一瞬,刘静娴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到了实处。 明明林昔瑶还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县主!” 今夜受了太大的刺激,又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乍一见到林昔瑶,刘静娴紧张的语无伦次,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林昔瑶看到她这般模样的时候就已经诧异不已。 这还是在庭院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给身后跟来的初十递了一个眼色,便抬手拉起了刘静娴的手往房里走。 而刘静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怎么也不肯进去了。 “县主……你要为我做主啊……” 刘静娴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一把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双目灼灼的盯着林昔瑶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他就突然闯进来了……” 闻言,林昔瑶双眸微微眯起,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人还在里面?” 刘静娴还没有说是谁,林昔瑶就已经怒不可遏起来。 她跟刘静娴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她。 而且,就算刘静娴是个傻子,也绝对不会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跟别的男人苟合。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刘静娴的肩膀,便提起了步子迈进了门槛儿。 在进门之前,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有了好些个怀疑的对象。 但在看到床榻上被砸晕过去的林赋的时候,林昔瑶依然意外不已。 竟然是他! 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一瞬,林昔瑶有一种想要将他直接拖出去砍了的冲动。 自从上一次顶撞了她被教训之后,林赋连国子监也不去了,本来因为跟她的关系,在宇文铭得势的时候,还承诺给他安排了职位。 如今,宇文宸一回来,连宇文铭自己都自身难保,更不可能顾及他。 所以,这些日子他就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大门都不出一步。 林昔瑶还以为他是怕了,毕竟这人本性就是懦弱的,而且又没有什么能力。 但她到底是低估了人性的丑陋。 “县主……这……可怎么办?” 刘静娴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睛,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却倔强的扬起头来,不肯让眼泪掉下。 那般脆弱又强撑着坚强的模样,让林昔瑶心疼不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笃定道:“这件事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有那么一瞬,她是恨不得杀了林赋的。 但他毕竟是二叔的儿子。 这件事,也应该等冷静下来再好好处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对外面守着的初十道:“悄无声息的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任何人不得探视。” 言罢,见初十已经一个闪身掠到了林赋跟前,林昔瑶又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初十点了点头,直接将林赋扛在了肩头就一路飞檐走壁,转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房间里没有了林赋,刘静娴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 不过,她面上依然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 林昔瑶拉着她的手跨进门槛儿道:“今天是你和二叔大喜的日子,这件事万万不能张扬出去,等过些日子,咱们再来好好算账,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昔瑶说的十分笃定。 她的语气,她整个人的气质都给了刘静娴足够的安全感。 尤其是在对上她那双关切的眸子的时候,刘静娴感动不已。 她下意识握紧了林昔瑶的手,用力点头道:“嗯,我相信县主。” 说完之后,刘静娴似是想起什么来,她又道:“其实……县主若是为难,这公道……不讨也罢,毕竟他……” 毕竟,他是林远成的儿子。 是如今将军府传承下去的香火。 这件事若是放在林远成那里都未必会护着她,更何况若是传到了张氏的耳朵里。 刘静娴其实在知道林赋的身份的时候,就知道这公道恐怕是讨不回了。 虽然有些委屈,但她知道,就算是林昔瑶,也要顾忌到跟林远成的关系,还有张氏的感情。 所以,刘静娴能理解林昔瑶。 她现在只希望今晚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不要传出去一点儿风声,给她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刘静娴说的一脸诚恳。 言罢,她抬眸看着林昔瑶,她的眸中满是关切。 都到了这时候了,她最担心的还是林昔瑶会为了她而为难。 林昔瑶如何看不出来。 她轻叹了一声,越发心疼刘静娴。 刘静娴的样子,像极了前世里的李云裳。 “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林昔瑶拉着刘静娴的手往喜床边上走去。 见喜床上已经一团乱,林昔瑶先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便转身亲自来整理床铺。 见状,刘静娴受宠若惊就要起来自己整理,却被林昔瑶拦住了。 抬手给刘静娴倒了一杯茶,一边递给她,一边道:“茶有些凉了,先将就将就,你先喝杯茶缓缓,我来就好了。” 言罢,也不给刘静娴反驳的机会,林昔瑶转身快速的收拾起床铺来。 迅速整理好了之后,林昔瑶走到呆呆的捧着茶盏的刘静娴身边,一边为她整理发髻朱钗,一边柔声道:“刚刚的事情我会让人保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有人传出去,这一点你放心。” 有林昔瑶在,刘静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昔瑶的手指灵活,很快便帮她收拾好了头发,然后看了看她的衣服道:“你快点调整好情绪过来,今晚可是你跟二叔大喜的日子。” “至于二叔那边,我暂时也会瞒着,至于以后要不要告诉他,等你冷静下来,过了这几天之后我们再讨论,所以,你就放心好了,为了那样畜生不如的人毁了自己的新婚之夜,岂不是不值当?” 林昔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刘静娴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放下了茶盏,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噗通一声就给林昔瑶跪了下来:“静娴谢县主的大恩大德,将来静娴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县主的恩情。” 闻言,林昔瑶哭笑不得,她连忙拉起了刘静娴,真诚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而且,算起来,也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你。” 虽然是林赋做的事情,但这件事林家上下都脱不了干系。 林昔瑶抬眸认真打量了屋子和刘静娴,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了,才道:“现在你就坐回喜床上,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闻言,刘静娴点了点头,快步走回了喜床边上坐下。 她这边才坐下,院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翠兰的声音同时在外面响起:“你们干什么?我要进去伺候我家小姐!” 林夕给刘静娴递了一个眼色,便提起了步子走了出去。 之前还没有半个守卫的院外突然间多了五六个打杂的家丁和粗使丫鬟来。 其中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拽住了翠兰。 林昔瑶繁身上了院墙,从另外一条路上走了过来。 她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粗使丫头眼睛滴溜溜直往院子里瞟。 在众人行礼之后,林昔瑶沉声道:“怎么了?” 那丫鬟道:“回县主的话,刚刚这丫头在厨房鬼鬼祟祟的,我们正要将她拿下,谁曾想她竟然跑了,这会儿我们就要拿着她去见二奶奶,人是二奶奶的,自然要二奶奶来做主。” 说话间,那几个粗使丫头已经有要压着翠兰往院子里走的冲动。 见状,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们便进去问问小婶婶。” 闻言,刚刚那个答话的丫头显然没有料到林昔瑶这么好说话,她面上划过一抹诧异,不过只是一瞬的功夫,便改为了欣喜的笑意。 一行下人全然不顾及这是林家二奶奶的婚房,直接浩浩荡荡的往喜房里去。 很难想象,若是刘静娴没有敲晕林赋,或者说刘静娴没有及时请来了林昔瑶,那么这时候等待刘静娴的将会是什么。 林昔瑶眉梢微挑,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冽的锋芒。 492 做主 林昔瑶没有立即跟进去,才走了两步,就已经能听见里面鸡飞狗跳的声音。 她眉梢微皱,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恰巧这时候在前院听到动静的苏旭也跟了过来。 一眼看到林昔瑶在这里,苏旭有些意外道:“小姐,您不是回海棠院了吗?” 苏旭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为人心思细腻,而且跟在林昔瑶身边时间最长,是最能懂林昔瑶心思的人。 林昔瑶微微摇头,递给了苏旭一个眼神,示意苏旭跟上,她便率先进了这院子。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之前给她回话的丫鬟哭诉道:“二奶奶,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在厨房打杂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在我手上丢了东西。” 她眼神飘忽不定,眼底里带着一抹失望和心虚。 林昔瑶淡淡道:“翠兰翠香两个是小婶婶的陪嫁丫鬟,以后就是这沐雪院中的一等丫鬟,她们只是奉命去厨房拿点东西就能算偷的话,那我们将军府也太没有规矩了吧?” 林昔瑶进去的时候,刘静娴已经恢复了沉稳和镇定。 就算这会儿林昔瑶不开口,她也能应付眼前的局面,只是她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去而复返。 再一见到林昔瑶,刘静娴心里越发温暖了起来。 她知道,林昔瑶这是在给她撑腰来了。 几个后厨打杂的下人都妄想骑到她的头上,这件事除开林赋在里面捣鬼的成分外,肯定也有人嫌弃她的出身,对她不满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刘静娴抬眸看向林昔瑶,眼底里满是感激。 “县主。” 林昔瑶微微一笑,走到了床边,柔声道:“我刚刚有帕子掉在这里了,恰巧晚上多吃了两口,有点积食,所以就想着自己过来拿,小婶婶不会怪我唐突吧?”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下面几个人听的。 刘静娴连忙笑道:“怎么会,我巴不得县主每天都在我这沐雪院来呢。” 林昔瑶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看向刚刚对刘静娴咄咄逼人的丫头,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府里的事情基本上是交给苏旭在打理的。 林昔瑶基本上只认得海棠院里丫头,这后厨里的丫头,她是没有印象的。 那丫头冷不丁的被林昔瑶一问,面上划过一抹慌乱,她连忙垂眸道:“回县主的话,奴婢名唤婉儿,是后厨打杂的丫头。” 林昔瑶觉得这婉儿有些奇怪,不仅仅是因为她在为林赋做事而心虚,具体林昔瑶说也不上来。 既然有古怪,林昔瑶自然不会立即拆穿婉儿的真面目。 而且这件事不宜闹大,想要彻查并严惩这些人,也要等过了今晚再说。 只要人在这将军府,林昔瑶就不会怕她飞了。 “你既非后厨管事,又不是沐雪院了的丫头,这些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就算翠兰翠香有什么不对,也该来管事回报,你这样就已经是坏了规矩。” 林昔瑶的语气淡淡的,仿佛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一般。 但婉儿却已经听出了腾腾的杀气。 “县主……今晚宴席,崔掌事忙的不可开交,奴婢也是气不过,都这时候了还有人在后厨来捣乱,所以这才……还请县主恕罪。” 婉儿反应也够快,她连忙跪下认错,却绝口不提今晚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林昔瑶冷笑了一声,却不看她,她转头看向刘静娴道:“府里没有个女主子,下人们越发无法无天了,以后还劳烦小婶婶多费心了。” 林昔瑶说的委婉,但在场的人都瞬间明白了林昔瑶话里的意思。 这是要把将军府的中馈大权交给刘静娴! 话音才落的一瞬,偌大的房间里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要知道,以刘静娴商户女出身,原本嫁给林远成就是高攀。 如今,不但成功的进了将军府,还有了林昔瑶撑腰,更是在新婚之夜就被授予了中馈大权。 这让人如何不惊讶。 从沈氏被休之后,府里的中馈一直都由林昔瑶掌握。 林昔瑶的身份太尊贵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过她会主动将这样重要的权柄交出来。 就连刘静娴都诧异不已。 惊讶之后,她便连忙摇头道:“县主,这使不得,我身份低微,而且又是初来乍到,我……” 不等刘静娴说完,林昔瑶就摇了摇头,笃定道:“我和阿兰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这个府里的女主子本来就该你来当。” 林昔瑶掌家其实并没有费多少神,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苏旭一手搭理了。 苏旭连阿爹林业成交给他的庞大的暗卫和桩子还有楚王都内外的产业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处理一个将军府的中馈基本上是易如反掌。 所以,用不到林昔瑶操心什么。 “小婶婶,你放心去做,有什么事的话,都可以找苏旭。” 言罢,林昔瑶又看向苏旭。 苏旭连忙上前,给刘静菀见礼,并笃定道:“二奶奶有事尽管吩咐。” 林昔瑶将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刘静娴受宠若惊,想要拒绝,但对上林昔瑶那双信任的眼神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道:“谢县主……”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谢什么,本来就该交给你的。” 就如她说的,她毕竟是晚辈,刘静娴才是现在府里的女主子。 本来林昔瑶打算等她熟悉了将军府的事物再交给她,可今晚的事情让林昔瑶清楚的认识到,必须要让刘静娴一开始就在将军府站稳脚跟,否则的话,下面的人不服,上面还有祖母张氏来挑刺,刘静娴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而给她撑腰,让她最快能站稳脚跟的办法,就是执掌中馈。 这对林昔瑶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对刘静娴来说却无疑是天大的恩惠,也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至于她能做到哪一步,那就得看她自己的能力了。 林昔瑶能做的,能帮的都已经帮了,剩下的路得靠她自己走。 以今晚的事情来看,刘静娴完全有这个能力掌好这个家。 “县主……” 刘静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昔瑶知道她今天晚上经历了太多,这会儿恐怕也累了。 恰巧这时候院外响起了脚步声。 林昔瑶耳朵灵敏,最先听到了二叔的声音。 她眉梢舒展开来,对刘静娴笑道:“这几个人先带下去关起来,敢在二叔大喜的日子来找不痛快的,绝不能轻饶,不过现在可不能让这些人坏了小婶婶和二叔的好兴致了。” 言罢,林昔瑶递了一个眼神给苏旭。 见状,苏旭沉声招来了院外他刚刚带来的护卫,也不管这几个人如何求饶,就直接将这几个人给押了下去。 林昔瑶在离开之前,又嘱咐刘静娴道:“这府里的人,你若是发现不对劲的,大可以出手,不必顾忌我。” 苏旭手下的自然不可能出问题,林昔瑶担心是别的人放进来的,亦或者说是之前将军府留下的一些老人,而这些人,她是不在乎他们的去留的。 刘静娴眨了眨眼睛,将眼底里的温热逼退了回去,她点头笃定道:“好。” 林昔瑶对她微微一笑,这才转身带着苏旭离去。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有些醉意的二叔。 见林昔瑶在这里,林远成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按照规矩行了礼。 林昔瑶笑着回了礼,也不再多做停留,生怕耽搁了他们的良辰吉日。 她带着苏旭一路回了海棠院,等屏退了不相关的人,林昔瑶才大致将今晚在沐雪院里发生的事情跟苏旭说了一遍,并让苏旭去彻查。 苏旭听后也大感意外,他眸中满是震惊道:“想不到那二少爷……林赋竟然是这般下作。”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疼的眉心,无奈道:“前两次他只是言行无状,针对的是我,我可以饶他两次,但没有想到,他这一次竟然用了这样卑劣无耻的办法,这一次不能再轻饶了。” 至于具体怎么处置,林昔瑶懒得去想,“先关起来,等这几天过了之后再说。” 苏旭点头,领命退了下去。 林昔瑶抬手拿出苏澈之前留给她的小瓷瓶,里面还剩下不到十粒的药丸子。 那小屁孩儿之前明明说好,等药丸子吃到差不多的时候,他会回来的。 结果这一去就完全没有了踪影。 他虽然不懂功夫,但林昔瑶也知道,若非他自己愿意现身,恐怕就连宇文宸的暗卫都很难探查到他到底去了哪里。 最近她的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但她又怕在药丸子吃光之前苏澈没有回来,所以最近只有在眉心都开始疼起来的时候才会服下一粒。 基本上保持着三天一粒的程度。 即使是这样,剩下的这些最多也坚持不到一个月。 到时候,她身体里的蛊毒会怎样呢? 林昔瑶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窗外人影一闪,下一瞬初十掠到了她面前。 在飞快行了礼之后,初十将手上抱着的一副卷轴呈递到了林昔瑶面前。 “女主子,这是刚刚主子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请县主题词。” 493 撑腰 林昔瑶接了过来,看着卷轴的模样,林昔瑶下意识道:“一幅画?” 初十点了点头。 宇文宸这几天连轴转,还有时间作画? 林昔瑶没有想过是宇文宸画的,但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特意送过来让她题词? 在展开画卷的时候,林昔瑶的脑子里就已经划过了诸多的疑问。 然而,待画卷展开之后,林昔瑶却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甚至连大脑都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十里桃林,花飞如雨,一容貌昳丽的女子,穿着一袭大红嫁衣,绝色的容颜上带着一抹娇羞和绯红,那般姿容直将整片桃林的美色都比了下去。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玉树临风的男子,亦穿着一袭红色锦服。 男子面对着她,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的她眉眼里带着一丝娇嗔。 这…… 活脱脱的将她和宇文宸给画在了上面,尤其是那传神的眉目。 他怎么就想起在二叔大喜的日子给她送来这画卷了? 林昔瑶的脸颊又红了几分,比画卷上的佳人还要多了几分娇羞。 难不成宇文宸也猜到了,她见到一袭红装的刘静娴会想到自己身上? 这样一想,林昔瑶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她的手下意识捏紧了画卷,可下一瞬又连忙放开,生怕一不小心将画卷给弄脏了。 这上面的画功极好,而且可以看的出每一笔都带着作画人的专注和深情。 “这……是他画的?” 林昔瑶还没有见过宇文宸作画的模样,所以下意识问了一句。 其实,初十不用回答,看到这栩栩如生的画面,以及他勾勒她身形和五官的用笔,林昔瑶都能感觉的到是他无疑。 初十动了动唇,正要给出肯定的回答,却见刚刚还一脸带着幸福娇羞的林昔瑶眸色一变,面上突然起了一层薄怒。 “女主子?” 初十不明所以,抬眸小心翼翼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闻言,林昔瑶咬牙切齿的摇了摇头。 她刚刚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都快要被宇文宸送给她的这一份“惊喜”给欢喜的昏头转向了。 直到她的眼神顺着画卷往下,看到画中女子手上拿着的一块鹅卵石,还有那男子手上拿着一条有些眼熟的腰带。 这可不就是当初她在滇南王府花园里随便捡起来砸向他的石头吗? 至于那腰带……林昔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在庄子上遇刺的那一晚,为了救她,他胳膊上受了伤,伤口止不住血,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才直接拽下了自己的腰带给他绑住了伤口。 这登徒子! 竟然还记得这一茬。 之前在重华宫,跟她表明身份,逼迫她承认他的时候,宇文宸就说过这块破石头和腰带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林昔瑶当时只是觉得是他恶趣味的玩笑。 谁曾想,这厮竟然还记得! 林昔瑶气的小脸通红。 她蓦地站起来,抬手就要来将这画卷当成宇文宸那厮的俊颜来揉,可是不等手落下,她又舍不得了。 薄怒之后,心头便蔓延开来丝丝缕缕的甜。 林昔瑶最后还是收回了手,仔细的将画卷收了起来。 一旁看到她的表情变了几瞬的初十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女主子,主子那边还等着你题字送回去呢。” 闻言,林昔瑶冷哼了一声,气鼓鼓道:“不题,不送!” 初十当然拿林昔瑶没有办法,他领了命之后,直接让人将这四个字原封不动的带给了宇文宸。 这会儿,正埋首在案几前疯狂的批阅奏折的宇文宸听到这句话,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自得的笑意。 一旁的常远见状,疑惑道:“主子,您明明知道女主子会生气,而且这画肯定也是有去无回,为什么还要送过去呢?” 闻言,宇文宸难得的好耐性跟他解释道:“谁说又去无回了?” 等他将眼前棘手的事情都处理了,就亲自去要。 常远依然不解,疑惑道:“那按女主子的气性,可不得撕了吗?” 要知道,之前在寒山寺的时候,自家主子好心丢过去的纸条,最后都被女主子当成自家主子那张俊颜给揉捏了个遍。 常远今晚虽然没有在海棠院亲眼所见,但也能想象得到那副自家主子花了一个月见缝插针的时间描绘的墨宝。 闻言,宇文宸转头看向常远心疼不已的眼神,轻笑道:“要不要打个赌?” 听到这句话,常远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自家主子竟然会以玩笑的语气跟他打赌? 这简直就是活久见。 常远是个顺杆爬的性子,知道宇文宸不是在开他的玩笑,便笑道:“那主子赌什么?” 宇文宸轻笑道:“你要是输了,就把你送去净身房。” 话音才落,常远吓的噗通一声跪下,连忙求饶道:“主子你还是杀了我吧!” 他就说主子哪里能有这么好心,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闲暇跟他开玩笑。 见状,宇文宸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转头开始伏案继续处理折子。 常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敢情,最后那句话才是玩笑? 是谁说伴君如伴虎来着? 简直就是千古至理名言! 尤其是有了心上人的主子,心思更加难以捉摸,常远现在只盼着女主子早点进东宫,这样一来,主子忙天忙地忙着哄女主子,肯定没有时间再拿他开涮了。 这一夜,被常远念叨了千万遍的林昔瑶虽然被宇文宸捉弄了一番,却睡的格外安稳。 她想着宇文宸会来,就气哼哼的等了他一天,只等着他来了,再承受自己的“怒火”。 结果,一连三天,宇文宸都没有出现,就连晚上也没来,因为她枕边没有他留下的小礼物。 林昔瑶心头的火气没了,怨气倒是上来了。 第三天是刘静娴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二叔就带着刘静娴风风光光的从将军府去了刘家。 林昔瑶吃过早饭,就要准备去练功房,最近她身体不舒服,都好些日子没有练功了。 才走到门口,就见苏旭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向来沉稳的苏旭,这一瞬面上带着一抹焦急和紧张。 “怎么了?” 林昔瑶回了房间坐下,直接问道:“是不是那个婉儿有问题?” 闻言,苏旭点了点头,他走近了林昔瑶,压低了声音道:“她有两个月身孕了,据说孩子是林赋的。” 咯噔!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林赋竟然勾搭上了后厨的丫头珠胎暗结!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以至于林昔瑶本来就有些头晕目眩的症状,这会儿越发严重了起来。 见状,苏旭神色一怔,将后面一句话本能的压了压。 林昔瑶一眼就看出了他话只说到了一半。 “我没事,老样子了,你直说无妨。” 闻言,苏旭这才道:“那婉儿有个好姐妹,叫锦儿,在倚兰院当差,她之前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锦儿,并且嘱咐锦儿,若是她两天没有了消息,就一定是出事了,让锦儿第一时间告诉太夫人……” 也就是说,祖母张氏已经知道了消息! 张氏重男轻女,在这个府里尤其看重林赋。 之前为了林昔瑶打了林赋,而没少怨怼林昔瑶,只不过是碍于林昔瑶现在的身份,这才隐忍着。 林赋尚未娶亲,对于这突然多出来的孩子……林昔瑶觉得,以张氏对林赋的宠爱,只怕会认下这个孩子。 多半会留下婉儿,并抬做姨娘。 可是,那一晚林赋对刘静娴所做的事情,明显婉儿是知情的。 若是留下婉儿,或者让张氏见到了婉儿,只怕她能第一时间告诉张氏林赋出事了! 这样一想,林昔瑶的太阳穴突突狂跳。 “所以,祖母这会儿要见婉儿?” 见苏旭点头,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道:“我先去一趟倚兰院。” 若是二叔在还好,这件事索性跟二叔关起门来说,让二叔处理这件事,可如今二叔前脚才走,总不能将二叔追回来。 那锦儿也是算准了这个时间向张氏告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忍着晕眩感,提起步子就往倚兰院的方向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林昔兰,见林昔瑶脸色不太好,虽然不知内情,但林昔兰生怕她去了倚兰院受气,也忙提着步子跟了过去。 两人才走到倚兰院门口,就见张氏骂骂咧咧从院子里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扼杀了我的孙子和重孙子!” 话音才落,张氏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瑶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祖母,有话我们进去说可好?” 张氏早就已经对林昔瑶不满了,尤其是在对待林赋的问题上。 她总觉得,林赋才是一家的希望,林昔瑶和林昔兰毕竟是女儿身,迟早要嫁出去,那将来就是别人家的人。 林昔瑶不帮衬着林赋便也罢了,甚至还打了他,让他去不了国子监。 之前碍于林昔瑶的身份水涨船高,张氏才不得不隐忍,但她心里也在盘算着,等过了些时日再让林远成去国子监那边说说好话,或者去求求太子,总能给林赋一条好的出路。 但谁曾想,林昔瑶根本就不给林赋活路! 494 故意气她 刚刚锦儿就已经跟她说了不少。 一听说婉儿那丫头竟然怀了林赋的孩子,张氏又惊又喜又怒。 但平静下来之后,子嗣的欢喜到底大过了一切。 张氏这才忍不住亲自去找林昔瑶,将婉儿救出来。 “祖母。”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张氏那双泛着冷意的眸子。 她的身子有些站立不稳,却固执的撇开一边锦儿的手。 “你还好意思来!” 因为是在气头上,所以张氏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她瞪着林昔瑶道:“我且问你,你把赋儿关去哪里了?婉儿呢?如果不是丫头来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打算瞒着我将他们秘密处理掉?” 毕竟林赋是林家的嫡孙,换做是别人,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轻易的动他,但张氏知道,林昔瑶肯定敢。 所以,她心中才是后怕。 那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一错也不错的看着林昔瑶,似是生怕错过林昔瑶眼底里的丝毫表情变化。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提起步子走进了院子,又道:“祖母,外面人多口杂,我们进去关起门来说。” 言罢,她已经提起了步子要往里走。 然而,张氏的身子却一动也不动。 她冷哼了一声,挑眉看着林昔瑶,双眸里带着讥诮道:“关起门来?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凡是大户人家哪个公子哥没有个通房小妾的,就算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赋儿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想关起门来威胁我这老不死的,还是当我是老糊涂?有话咱们就在这里,敞亮着说!” 张氏的怒气已经彻底被煽动起来了。 林昔瑶抬眸看向她身后已经悄悄退让到了一边的锦儿,颇为无奈道:“祖母,有些话自然是不方便对外人说的,对你我,对林家,尤其是对林赋都好。” 林昔瑶已经说的够诚恳的了。 然而,张氏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道:“林赋?他是你堂兄,你平时总是口口声声的说着礼数,你现在连这点礼数都不懂了吗?”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皱眉。 林赋还配得上她叫一声兄长? 忍着心头泛起的恶心,林昔瑶沉下了眸子动了动手腕,想要将手腕从张氏的手中挣脱出来。 奈何张氏看起来瘦巴巴的,然而手上的力气却大的很。 林昔瑶一下子竟然还没挣脱开。 不等她用上几分力气,就听张氏突然面色一遍,凄厉道:“怎么,你之前打沈氏,现在也要打我这个老婆子了吗?” “林昔瑶,我告诉你,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平时我可以为了将军府的平和忍让你,但若是赋儿出了什么事,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跟你拼了,我倒要让人看看,将军府的嫡女,堂堂的清宁县主,是怎样的不肖,那时候这名声传出去了,看看天下人会怎么看你!” 张氏见林昔瑶没有说话,越发咄咄逼人了起来。 林昔瑶正要开口,就听她身后的林昔兰上前一步拉着张氏的手腕道:“祖母,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的清楚,是你在逼迫阿姐,咱们有话好好说,没有必要将事情弄的这么僵。” 林昔兰的话音才落,张氏冰冷的眸子就落了过来。 她直直的盯着林昔兰道:“你闭嘴!不过就是沾了她的光得了一个永安县主,怎么,现在越发成了她的走狗了?果然都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贱种!” 这些年被沈氏挑拨了太久,以至于对林昔瑶姐妹俩的成见已经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就算之前张氏面上对林昔瑶客客气气的,但心里的鄙夷依然没有半分减少。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再忍不了,直接抬手毫不客气的从张氏的掌中挣脱出来。 她只是将手抽出来,并没有用额外的力道去推张氏,然而张氏就趁势倒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啊,快来人看看啊,我的好孙女要把我打死……” 张氏本来就是农户出身,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并没有将她身上泼妇劲儿磨去,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她蹲下了身子,无视张氏的哭闹哀嚎,直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冷声道:“祖母可不要忘了,这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吃里扒外的,我也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眼神轻飘飘的往已经退到了廊檐下的锦儿身上一扫。 噗通! 明明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但配上她周身的气场以及那句话,登时就吓的锦儿当场跪在了地上。 林昔瑶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过头来,继续垂眸看着张氏道:“所以,你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再有,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心平静和的坐下来谈,若是你真的把我惹急了,我不介意手上多一条林赋的性命。” 说这后面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压低了几分声音,她眸色冷冽,周身上下都透着无尽的杀意。 只一句话,就已经彻底的让张氏愣住了。 她本来还想再将事态弄大一点儿,而才开了个头,就被林昔瑶给扼杀住了。 张氏心头慌乱不已,她咬了咬牙,冷眼看着林昔瑶道:“那你便杀了我吧,我就不信我豁出去这条老命来,也让人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 闻言,林昔瑶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她冷笑道:“那可真的不好意思,您的命,还真的不值钱。” 既然撕破了脸皮,林昔瑶也没有耐心继续维持这种虚假的关系。 言罢,林昔瑶再不看张氏一眼,直接站起身来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冷声道:“这件事等二叔回来,我自会给他一个交代,在此之前,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半步。” 这句话是说给张氏听的,也是下给苏旭的命令。 林昔瑶不怕张氏闹,但也有几分担心,怕张氏将这些家丑传出去了,对她和林昔兰的名声都不好。 她虽然面上说的毫不在乎,但那也只是唬张氏的。 张氏这人惜命,林昔瑶倒不觉得她用死来逼迫她。 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看样子,等二叔回来,今天这件事就必须要有个交代。 林昔瑶的步子已经走出了院子,但她感觉浑身上下都累的很。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困乏,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路上,林昔瑶都没有说话。 林昔兰也默默的跟在了她后面。 等回了海棠院,屏退了丫鬟之后,林昔兰才道:“阿姐,林赋的事情到底怎么了?” 她觉得,不仅仅只是一个丫头有了身孕那么简单。 林昔兰了解林昔瑶的性子。 若不是林赋做的事情太过火,触碰到了林昔瑶的底线,仅仅只是他跟丫鬟有了私情并珠胎暗结这一点,林昔瑶是不会插手二房的事务的。 如今,林赋都被她关了起来,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而且,刚刚张氏的生气点也很奇怪,不过林昔兰知道,若不是张氏对自己说话那么难听,林昔瑶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那时候的阿姐看起来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可怕,可在林昔兰看来,却是给了她足够安全感的妥帖,是对她的维护。 “阿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半个字,”林昔兰见林昔瑶的面色不太好,连忙抬手扶着她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才继续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扛着,你说出来心里会好过许多。”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暖。 她下意识握紧了林昔兰倒给她的热茶,就如林昔兰的这句话一般。 对于林昔兰,林昔瑶没有打算隐瞒。 她饮了一杯热茶,等缓了缓心神,这才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即使都过去了三天,林昔瑶说起林赋的模样的时候,依然恨的咬牙切齿,她冷声道:“林家怎么能出了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在一旁早就听的目瞪口呆的林昔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姐……” 如果不是林昔瑶亲口说出来的,林昔兰都不敢相信,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而且这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堂兄! “之前他跟我有矛盾,顶多只是出言不逊,我也只是稍稍教训了他一下,但是这一次事态太恶劣,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有二叔在,这件事总不能越过二叔去。” 林昔瑶放下了茶盏拉起了林昔兰冷冰冰的手道:“而且,你也看到祖母今天的反应了,若是处置不当的话,只怕真的要闹出去,对你我的名声也不好。” 但就这样算了,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首先林昔瑶就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她要对刘静娴有个交代。 闻言,林昔兰点了点头,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才越发的心疼起阿姐来。 “那婉儿怎么办?” 林赋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如今还冒出来一个怀了孩子的婉儿。 林昔瑶也从来没有处置过这种事情,一时间也没有个主意。 就在这时候,院外人影一闪,转眼间,初十的身影就落到了两人跟前。 “女主子,林赋死了。” 一开口,就让林昔瑶身子一僵。 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初十轻叹了一声,点头笃定道:“林赋死了,刚刚就已经没了气息,他似乎是中了毒,等我们发现他身体有异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495 出事了 听到这一番话的瞬间,林昔瑶感觉手脚冰冷。 林赋死了。 虽然这人畜生都不如,确实该死。 但林昔瑶没有想到,是在自己将他关起来的时候死了。 这件事若是被二叔和张氏知道,该怎样误会她? 林昔瑶不在乎张氏的态度,毕竟她对她没有投入多少感情,但二叔不同。 他待她们姐妹是真心的。 林昔瑶自然不希望跟他之间生了龃龉。 只是,这一次恐怕因为林赋的死,想要不生嫌隙都难。 林昔瑶下意识拿起了桌上的茶盏,放到唇边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茶刚刚已经被自己喝掉了。 一旁的林昔兰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她连忙给林昔瑶续了一杯,并紧张道:“二叔应该会相信阿姐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也没有什么底气。 林昔瑶微微点头,转过眸子看向初十道:“可有查到什么?” 初十摇了摇头,皱眉道:“属下亲自去查看过,从他被关押之后就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暗卫的保密程度这一点可以相信,如果他是中毒的话,那只可能是在被关进去之前……” 也就是说,在他要轻薄刘静娴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 林赋这人胆小怯懦,林昔瑶不觉得他会用自己的死来抹黑她。 与其相信他是自己服毒,林昔瑶觉得他被人陷害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在他做出那种事的时候,也肯定没有想过自己会栽在刘静娴的手上,最后刘静娴还找了她来。 “阿姐,现在该怎么办?” 林昔兰站起了身子,急的在房间里团团转。 她对林赋的死并没有多少惋惜,毕竟从小到大,那对兄妹就没有给过她们姐妹好脸色,而且他又做出这种事情来,林昔兰现在担心的是二叔能不能承受的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道:“先查下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二叔那边等……” 林昔瑶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院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她一抬眸就见到了按理说这会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林远成,她们的二叔。 林远成步子匆忙,才走到门口就被守卫拦下。 林昔瑶跟林昔兰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起身迎了出去。 “瑶姐儿,”林远成面上带着焦急,连礼都没顾得上行,直接对林昔瑶道:“我听说,赋儿出事了?”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 这边初十才带来了消息,二叔怎么后脚就知道了? 他到底是知道林赋跟婉儿珠胎暗结被她关起来的事情,还是知道林赋已经死了的消息? 林昔瑶迟疑了一瞬。 “二叔……” 林远成见林昔瑶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头就已经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紧紧的盯着林昔瑶道:“是不是他出事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远成的眸子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恸。 林昔瑶便知道,他是知道了。 “你们都先退下。” 院子里还站着水仙芙蓉,门外还有侍卫。 林昔瑶不想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让他们退下之后,这才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在听到林昔瑶的这一番话的时候,林远成先是愤怒,转而就被紧张所取代,最后听到林赋没了的时候,他的眸子里便只剩下悲恸了。 “赋儿他……真的……没了?” 只不过转眼间的功夫,林远成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仿似瞬间老了二十岁。 他的身子也有些虚晃,险些站立不稳。 林昔瑶有些不忍心,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就得让他面对这一切。 在点了点头之后,林昔瑶柔声道:“二叔,请你相信我,这件事有蹊跷,这一次林赋做出这种事,我虽然也愤怒,但我发誓我从未对他动过杀念,更没有让人要了他的性命,我只是让人将他先关押起来,等过几日,你和小婶婶的婚事过后再来告诉你,我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 林远成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过度,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抬眸看着林昔瑶,眼底里划过一抹林昔瑶不曾见过的疏离和冷意。 “当初,云姐儿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没有想到?” 闻言,林昔瑶一怔。 林昔云的事情二叔也知道了?? 这件事除了她和林昔兰宇文宸三人之外,便只有宇文宸手下的暗卫了。 甚至连皇后,到现在恐怕也不知道林昔云最后被她将计就计设计。 二叔怎么会知道? 当初若不是林昔云太过狠辣,要将林昔兰送去地下拍卖场卖掉之后还要转手去青楼,林昔瑶也不会赶尽杀绝让她亲自去经历一番那种痛楚。 但是,她和林昔兰都心照不宣,是不能告诉二叔的。 就算林昔云罪有应得,但她毕竟是二叔的女儿,若是二叔知道了…… 他们的关系再难回到从前! 在这将军府,两姐妹难得有这样一丝亲情在,两人都不想就这样失去了,所以从青州回来之后就很有默契的,再不提及。 怎么二叔会突然提到林昔云? 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林昔瑶面上毫无愧色,她对上林远成迫人的眸子,直接道:“二叔你在说些什么?” 她不确定林远成到底知道了哪些,只能先探探他的口风。 如果没有到那最后一步,林昔瑶也不会撕开这一层伤口。 “我在说些什么,你清宁县主不是最清楚的吗?” 林远成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他紧紧的盯着林昔瑶道:“你好狠的心,竟然将云姐儿卖去那种地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如今想来,当初那沈氏应该也是受你迫害的,对不对?可怜我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让你害了云姐儿,害了沈氏,如今连赋儿都被你害死了。” “你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要彻查清楚,清宁县主想要怎么一个彻查清楚?” 林远成从来都是儒雅的,而且性子较为懦弱。 这还是第一次这般凄厉的对人,而且对的那人还是林昔瑶。 林昔瑶早在他说出前面那一番话的时候怔住了。 看来,他是都知道了。 到底是隔了一层。 原本林昔瑶觉得,他了解自己的妻女是什么品性,会如以往他承诺的那般,遇到事情会选择相信她。 结果呢? 他根本就没有给她一点儿辩解的机会,就直接给她定了罪。 甚至将沈氏的死也算到她的头上。 在这一瞬间,林昔瑶突然没有了要解释的欲.望了。 她感觉身心疲惫。 一旁的林昔兰在听到林远成这一番诛心的质问之后已经气的小脸煞白,她上前一步,拦在了林昔瑶的面前,对着林远成道:“二叔!我阿姐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能听信小人的谗言,就算这里面有的事我们有所隐瞒,但也一定是事出有因,你不知道当时……” “阿兰。” 林昔兰的话才说到一半,林昔瑶便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并打断了她的话。 “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多说无益。 既然林远成现在认定了她就是那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害了他妻子儿女的人,那她说再多也无用。 只有等将这件事彻查清楚了,将所有的证据放在他面前,才能洗去自己这一身的脏水。 在此之前,林昔瑶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对于从骨子里相信你的人来说,没有必要解释,而对于不相信你,一开始就否定了你的人,解释了也没用。 “阿姐!不能让二叔这么误会你!” 林昔兰急的跺脚。 “放心,再等几日,初十他们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林昔瑶握紧了林昔兰的手,这句话是对林昔兰说的,也是对已经出奇的愤怒的林远成说的。 言罢,她拉着林昔兰的手就往回走。 才走出两步,就被林远成叫住了:“林昔瑶,你不要欺人太甚!” 闻言,林昔瑶一怔。 心口有丝丝缕缕的疼。 她清楚,之所以会心疼,是因为她之前是真的将林远成当成自己的亲二叔在看待,在敬重,在事事为他做打算。 只因为她记得他对她们姐妹俩的关怀和一抔笑容的温暖。 甚至连对待林赋的问题上,也因为他的关系,林昔瑶一而再的想要手下留情。 当初若不是林昔云和沈氏那般至死方休的咄咄逼人,她又怎么会下狠手,而且林昔瑶也从未想过要这两人性命。 一个是自食恶果,一个是咎由自取。 只是……她的真心,现在看起来,却这样不值一钱。 林昔瑶的脚步一顿,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但她一句话也没说,而且也攥紧了林昔兰的手,没有让林昔兰开口。 “枉我心疼你们姐妹幼年失了父母,你们竟然包藏着这样的祸心!林昔瑶,是不是将军府里所有不能任由你摆布的人,都要被处理掉?云姐儿是这样,沈氏是这样,赋儿也是这样。” “如今倒是换了一个对你唯命是从死心塌地的刘静娴来,这下你满意了?” 林远成死死的盯着林昔瑶,说出去的话就如啐了毒的刀子一般,深深的扎在林昔瑶的心头。 496 失望 刘静娴的事情只是个意外。 是刘家设计了他,林昔瑶当初也是询问过他的意思,是他自己要为刘静娴负责,林昔瑶才会帮忙操办这一场婚事。 然而,现在从林远成的口里说出来,倒像是一切都是她处心积虑的安排的。 只三言两语,林远成就已经彻底凉了林昔瑶的心。 她只怪自己还是眼瞎了,从前竟然会以为他能明辨是非,能分得清善恶。 就算性子懦弱了些,但好歹对她和林昔兰算好的。 然而,直到现在这一瞬,林昔瑶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林远成性子懦弱是真的,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也是真的。 原来,他一直都对林昔云的死存了疑,再加上接二连三的这些事情,他已经抛去了理智,只用自己的主观臆断。 若是他之前心里没有那些疑虑,就算被别人挑拨,他也不会突然爆发,不问青红皂白就先对林昔瑶发难。 林昔瑶没有说话,只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屋子里走。 才走出两步,却听身后响起了噗通一声闷响。 林远成竟然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在他倒地之前,还吐了一口血。 那是气急攻心所致。 林昔瑶抬眸看了一眼刚刚赶过来的苏旭,便拉着林昔兰的手走进了屋子,由着苏旭将林远成带下去看大夫。 才回了房间,林昔兰就已经忍不住落泪道:“阿姐,这些脏水咱不能背,二叔他也一定是气糊涂了,所以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你也别跟他生气,咱们都冷静下来好好说,如今将军府闹成这样,不正好合了那些人的意吗?” 林昔兰确实成长了不少,换做以往,她只会坐在那里拉着林昔瑶的袖子哭鼻子。 现在的她虽然红着眼睛不住的落泪,但也算冷静了,而且还会转过头来安慰林昔瑶。 只这一点,就让林昔瑶欣慰不已。 刚刚对林远成的失望确实让她有些受伤,但还不至于将她不能振作。 “你放心,我没事,只是之前到底是将别人看得太重,所以……” 想起这些,林昔瑶就忍不住自嘲道:“以后不会了。” “阿姐……” 一旁的林昔兰见了,越发担心了。 就在这时候,窗外人影一晃,下一瞬,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宇文宸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姐夫。” 林昔兰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不过才几天不见,林昔瑶发现宇文宸又消瘦了不少。 本来他上一次送了那让她气的跳脚的话,林昔瑶以为他会立即跟过来赔不是的,结果这厮一连几天都没露面。 林昔瑶心头的怒气便转为了怨气。 但这会儿,才一见面,看到他消瘦下来的模样,林昔瑶哪里还有半点儿怨气。 她心里眼里便只剩下心疼了。 “你怎么来了?” 不想让宇文宸担心,林昔瑶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甚至还抬眸对宇文宸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自然是想你了。” 宇文宸轻笑了一声,抬手便将她拥入了怀里。 感受到她的温软以及周身上下萦绕的馨香,宇文宸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疲惫瞬间褪去了。 “林赋的事情我听说了。” 想她是事实,但他手上还压了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本来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处理好了之后才能腾出时间来见她的。 只是听到林赋的事情,宇文宸便猜测这可能会导致林远成跟林昔瑶之间爆发矛盾,他心疼林昔瑶,怕她难过这才连忙赶了过来。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动,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手道:“你早就知道了?” 林昔瑶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小心翼翼,也带着一丝气恼。 宇文宸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之前,我们在青州处理林昔云的时候,我便想到林远成知道了之后可能会怎样,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且我本以为这件事会永远瞒下去,他没有机会知道。” 谁曾想呢。 就有人将这件事捅到了林远成面前。 宇文宸也没有想到。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无奈道:“到底是谁呢?” 竟然设计杀害了林赋,还嫁祸给了她。 不仅如此,还偏要在这时候解开林昔云的事情,给她和林远成之间本来就不慎牢固的关系火上浇油。 这幕后之人定然十分了解她,也了解林远成,甚至了解张氏以及整个将军府。 但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林昔云实在想不到。 难不成是,林昔云?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林昔瑶就觉得不太可能。 林昔云虽然当时从青州的万紫千红跑出去了,但她若能好好的活着,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到将军府来找沈氏,甚至回陈王府。 毕竟,没有了身份傍身,她一个从青楼跑出去的女子在这世道根本就很难活下去,更匡仑在这幕后做这么多事了。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宇文宸见林昔瑶眉头紧锁的模样,忍不住心疼道:“这些事情虽然糟心,但你早点认清楚林远成的真面目,看清楚他待你们和林昔云林赋之间的差距也好。” 省的以后遇到事情,再让林昔瑶伤神失落。 宇文宸了解林昔瑶,只有她在乎的人,才能真正的伤了她的心。 而林远成,曾经亦算的上她用心对待的人。 说话间,宇文宸拉起了林昔瑶的手,在掌中温柔的捏了捏。 林昔瑶心头本来还有些失落和怅然的,这会儿有宇文宸陪着说话,她心情也很快调整了过来。 “你放心,我哪里能有那么不堪一击。” 再重的伤都曾受过了,现在的她哪里有那么脆弱。 言罢,林昔瑶从宇文宸怀里挣扎了出来,抬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并在他身边乖巧的坐下,关切道:“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顾得上吃饭?都瘦了这么大一圈。” 闻言,宇文宸轻笑了一声,一手接过林昔瑶的茶,一手将她揽在怀里。 软玉温香抱满怀,手上还有佳人亲自倒的茶,宇文宸哪里还有半点儿的疲惫和倦意。 “等忙完李默这一段,将朝中的格局重新划分一番,还要着手削藩的事情。” 一口热茶饮下,宇文宸感觉比喝了琼浆玉液还让人舒服。 他放下茶盏,就手从后面抱住林昔瑶,然后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间,轻叹道:“李默的案子已经结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宇文宸当然不是想在这时候给林昔瑶添堵。 但这李默就要走向断头台,宇文宸是想问问林昔瑶要不要去见李默最后一面。 林昔瑶一早就料到了李默的结局。 即使那人是她上辈子的父亲,但如今她对于他的死,却没有半点儿触动。 甚至还有一丝快慰。 “不了。” 如果她还是李云裳,说不定还会去见他一面,权当是圆了一世的父女情分。 但李云裳已经死了,她是林昔瑶。 连她一身的血肉都跟他没有了半点儿关系,无论是心理上还是道德上,再去看他也已经没有必要,林昔瑶都不打算走这一趟。 宇文宸只是来听她的意思,既然她不想见,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父皇这几日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再等两日,我便让他下旨赐婚。” 给他们赐婚自然不是随随便便那么简单,宇文宸已经让人选好了日子,甚至连圣旨上的措辞都已经想好了。 只是总得经过父皇的手,才算是名正言顺。 “日子就定在二月初六,我让人查过了,那日子不错。” 宇文宸靠在林昔瑶的肩头,吐气如兰。 林昔瑶却听的面红耳赤。 她二月初三及笄,初六就嫁人了。 会不会让外人以为他们太心急了? 宇文宸似是猜到了林昔瑶的心思,他双手抱紧了她的腰身,在她耳畔轻笑道:“以我的意思,恨不得明天就将你打包回东宫。”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尊重林昔瑶的意思。 她想等及笄,顺便再将林昔兰的婚事落实了,这才能安心的嫁进东宫。 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温存在一起,宇文宸即使心急,也愿意多等她几个月。 他的呼吸带着温热,随着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喷洒在林昔瑶的耳朵和脖颈间。 她羞的面红耳赤,但却舍不得推开他,但也更加不好意思转过头来看着他。 感觉到宇文宸在等她点头,林昔瑶红着脸点头道:“好。” 闻言,宇文宸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几分。 “瑶瑶,我有些累了,就想这样抱着你休息一会儿。” 说话间,宇文宸已经直接将林昔瑶打横抱起,一个转身就来到了床榻边上。 换做平时,林昔瑶铁钉要给这登徒子两耳刮子,但今日她听到了宇文宸声音里的疲倦,再一想到他消瘦的模样,便心疼不已,哪里还顾得上气恼。 这一次林昔瑶十分配合,老老实实的任由宇文宸抱着就在床榻边上侧躺了下来。 林昔瑶红着脸在脑子里过了两个念头,不过才转眼的功夫,耳畔就传来了他均匀清浅的呼吸。 497 不在乎 果然是累坏了。 林昔瑶心疼不已。 世人都道太子宇文宸是治国奇才,东楚这些年在他的辅政下国泰民安,但却很少有人能看到这其中要经历怎样的劳累和辛苦。 东楚内有皇子夺嫡结党营私,丞相李默把持朝政,藩王割据野心勃勃,外有西辽北齐虎视眈眈,随时都准备如饿狼扑食一般将东楚吞并。 朝廷内忧外患已久,若不是有宇文宸这些年励精图治,又怎么会有如今这大好的局面。 李默一党倾覆,军中兵强马壮,就连西辽和北齐都不敢轻易来犯。 至于想要夺位的宇文铭和宇文昊,林昔瑶觉得,在宇文宸眼里,这些人都只是跳梁小丑。 他站的更高,眼光也更长远。 这样的宇文宸,让人如何不爱。 林昔瑶将脑袋越发凑近了宇文宸,并且抬手覆在了他的掌心。 睡梦中的宇文宸似是感觉到了林昔瑶的动作,他反手握住了林昔瑶的手,也越发将她抱紧了些。 林昔瑶本来就有些晕眩感的,再加上经历了张氏和二叔林远成的事情,她身心疲惫,这会儿又是躺在宇文宸的怀里,既舒服又有安全感,不多时,她就也跟着一起睡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宇文宸的身影。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怕打扰到她休息,这才在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已经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林昔瑶长舒了一口气。 才掀开被子起身,外面听到动静的水仙和芙蓉就跟着走了进来,开始为她打水梳洗。 林昔兰听到消息后脚就来了。 “阿姐,姐夫一来,你怎么就睡着了?” 林昔兰笑着打趣着林昔瑶,一边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来到庭院。 两人都没有再提之前让人不快的林远成的事情。 林昔瑶瞪了林昔兰一眼道:“小丫头都会取笑阿姐了。” 林昔兰噗嗤一笑,不但没有收敛起玩笑的性子,反而笑道:“看到姐夫和阿姐这么恩爱,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将婚期都已经商量好了吧?” 闻言,林昔瑶一愣,脑子里瞬间就回想起睡着之前宇文宸跟她说的。 婚期定在来年的二月初六。 满打满算也都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兰那双泛着笑意的眸子,她瞪了她一眼道:“定了也不告诉你,你这丫头越来越会寻阿姐开心了。” 言罢,两人笑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候,院外有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过去,就见刘静娴身边的那个陪嫁丫头翠兰正在院外张望。 一见林昔瑶,她连忙在门口行礼道:“县主,我家小姐说想来见见县主。” 许是觉得这时候见林昔瑶有些尴尬,怕林昔瑶不愿意见,所以刘静娴先让翠兰来问了一句。 事实上,林昔瑶虽然对林远成有些失望,但对刘静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心意。 她这人分的很清楚,一码归一码。 林昔瑶点了点头,便对林昔兰道:“还是我去一趟吧。” 林赋的事情,婉儿的事情都是要解决的。 闻言,林昔兰也要跟上,却被林昔瑶拦下了。 “你就在家休息吧,这几日没少跟着我到处跑,当心身子。” 不是她不放心林昔兰,而是有些话,她想单独对刘静娴说说。 她怕有林昔兰在场,刘静娴不好说出口。 林昔兰本就聪慧,林昔瑶只一点,她就知道林昔瑶的意思。 “那好,我去阿姐的练功房寻一两本内功心法的书来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我的锻炼方法。” 见状,林昔瑶这才提起了步子随着翠兰走出了海棠院。 一路上,翠兰连大气都不敢出,只默默的跟在了林昔瑶的身后。 等来到了沐雪院,才走到门口,就见刘静娴匆忙迎了出来。 “县主。”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林昔瑶便跟着刘静娴进了屋子。 “二叔呢?” 林昔瑶睡了一觉,并没有问起林远成如何了,所以海棠院的人也没有主动告诉她。 她进了屋子,才发现林远成并不在沐雪院。 “二爷一醒来就去了书房。” 刘静娴面上划过一抹尴尬的笑意,轻叹道:“二爷之前昏倒了,又吐了血,大夫来瞧过说是急火攻心所致,我也不知道他去海棠院跟县主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才发了这么大的火,怕县主这会儿连带着也不想见我,所以我就想着先差丫头过来问一句,没有想到县主竟然亲自来了。” 林昔瑶本来也没有打算瞒着刘静娴。 只是如今……被二叔这么一误会,只怕他也会连带着误会甚至憎恶起刘静娴来。 按理说,今日是她和二叔回门的日子,两人应该在刘家吃过晚饭才回来的。 二叔提前回来了不说,就连刘静娴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样一想,林昔瑶才发现刘静娴的神色不太对。 林昔瑶迅速打量刘静娴一眼,她的眼神在匆匆掠过她的手的时候,见她似是有所感应一般,连忙将手藏回了袖子里。 而这一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林昔瑶的眼睛。 她伸出手来,在刘静娴窘迫的眼神下撩起了刘静娴的袖摆。 才一拉起来,就见到她的手背上有一个被烫起来的大水泡。 见状,林昔瑶眸色一紧,联系到二叔之前的态度,林昔瑶沉声道:“他烫的?” 闻言,刘静娴本能的要摇头,但在对上林昔瑶那双关切的眸子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并怯生生道:“我给二爷喂药的时候,他不小心打翻了药碗。” 恐怕也不是不小心这么简单吧…… 林昔瑶松开了刘静娴的袖子,轻叹了一声道:“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刘静娴都知道了多少,便直接索性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跟刘静娴说了出来。 听到最后,刘静娴的小脸已经煞白一片。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狠辣无情?” 林昔瑶之所以告诉刘静娴,一则是这件事绕不过她。 二则,她嫁进林家,也有她从中帮忙撮合的成分在,如今因为她的关系让林远成也误会了她,让她以后的日子艰难。 林昔瑶觉得,自己还是得跟她说清楚。 而且,她也要知道刘静娴的态度。 “不,我觉得县主做的对。” 刘静娴咬了咬牙,煞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儿血色,她抬眸直视着林昔瑶打量的目光,认真笃定道:“换做是我,如果那林昔云这般对我,我只会让她的下场更凄惨。” “我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对我好的,哪怕倾尽我所有,我也愿意对她好,但若是伤害过我一分的,不说加倍奉还,我至少也要让她尝一遍她加诸在我身上的苦楚。” 这一点来说,她和林昔瑶简直一模一样。 听完她的这一番话,林昔瑶的双眸都亮了亮。 她嘴角微扬,蓦地笑了起来,并点头道:“难怪我从见你第一眼就觉得我们有缘分。” 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像了。 不仅仅是出身,经历,还有待人接物的性子。 林昔瑶看到刘静娴,仿佛就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也没有想到二爷竟然是这样的人。” 刘静娴说起林远成来,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失望。 她原本也如林昔瑶以为的那样,林远成虽然性子懦弱,但胜在为人儒雅体贴,而且看起来很好相处。 但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寒了林昔瑶的心。 就连刘静娴都在为林昔瑶不值。 “他应该也是悲愤到了极点了,总得给他一点时间来缓冲一下。” 林昔瑶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才道:“而且,我也总会找到证据来洗去这一身脏水,只是林赋死了,张氏必然不依不饶,以她的性子,就算知道内情,也会无条件无原则的护着林赋。” 林昔瑶自然不怕张氏,但若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一直将张氏都软禁着。 现在她这位置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哪怕寻个张氏生病要养病的由头,但张氏迟迟不露面,外界也会有不少风言风语刮起来。 她可以不在乎,但她得为了林昔兰的名声做打算,也得顾及宇文宸的名声。 “那现在该怎么办?” 刘静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转回林昔瑶面前道:“林赋的死是瞒不住的,只怕母亲知道了也会来闹,我想着,要不我把婉儿接回来我这院子里来照顾吧,也让母亲有个念想。” 是念想,也是把柄。 只要婉儿肚子里的孩子还在,林赋的死张氏就不敢声张。 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张氏和林远成闭嘴。 而且,婉儿虽然是林赋的帮凶走狗,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至于以后婉儿何去何从,再从长计议就是了,反正等她孩子生下来都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了,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刘静娴才说了一半,林昔瑶就已经猜到了这其中的深意。 因为,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要来看刘静娴的态度。 498 一样的人 要将婉儿带过来照顾,最后辛苦的是刘静娴,委屈的也是她。 毕竟,那是差一点儿毁掉她清白的人的孩子。 而且,婉儿也参与其中。 林昔瑶还是想听听她的意思。 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开口,刘静娴就自己提出来了。 “县主,你别担心,我一点儿都不委屈。” 刘静娴体贴道:“你不用担心我。” 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能知道自己的好,而且她的真心相待,亦换来她的赤诚之心。 而林远成,自己的亲二叔…… 念及此,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二叔的事情……” 如果不是事发突然,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将刘静娴牵扯进来。 “没事的,只是暂时受些委屈罢了,”刘静娴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我觉得林二爷本质并不坏,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他一时间没有回过味儿来,突然性情大变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就算他真的一直都对我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在这将军府吃的好,用的好,住的好,身边有丫鬟伺候,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总比被刘家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将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子的强。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还有林昔瑶护着。 所以,就算她跟林远成的关系彻底破裂,刘静娴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的眼神真挚诚恳,一点儿也不作伪。 林昔瑶颇为触动。 她下意识抬手握住了刘静娴的手腕,柔声但却笃定道:“你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这一点,刘静娴从未有过怀疑。 她笑着回握住了林昔瑶的手,点了点头。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见没有其他的事情,林昔瑶便跟刘静娴告辞,起身回海棠院。 在离开的时候,她还叮嘱刘静娴这几日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不用来看她。 毕竟她跟自己走的太近,只怕在二叔那里会更加疏远她。 如果可以的话,林昔瑶还是希望刘静娴能跟林远成好的过日子。 林昔瑶前脚才回了海棠院,后脚苏旭就来报:“大小姐,张氏刚刚又闹了,这一次有些厉害,她说是要撞墙,不等丫鬟去拦着就一头磕在了柱子上,撞破了头,流了不少血。” 闻言,林昔瑶有那么一瞬的诧异,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不太可能是张氏的作风。 “她现在怎么样?” 苏旭耸了耸肩,淡淡道:“我让府里的大夫过去瞧了,只是皮外伤。” 也就是说,并没有多严重。 果然。 林昔瑶就说张氏这人惜命,她怎么可能真的豁出去性命跟自己闹。 本来她还要去瞧瞧她的,听到苏旭的后半句话,林昔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将大夫留在那里给她瞧瞧就好了,我就不过去了。” 闻言,苏旭不解道:“可是,若是她见达不到目的,等下变本加厉的闹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她这人惯会顺杆爬,本来她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试探我的底线的,若是我上赶着去瞧了,她只当是用这个办法拿捏住了我,只怕这之后才会越发变本加厉,但若是我没有如了她的意,只怕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再不用这个方法来作妖了。” 苏旭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林昔瑶又道:“加派人手看紧些,若是有什么不妥,立即向我汇报。” 虽然决定要晾晾张氏,但林昔瑶也怕把人逼急了,所以,也得小心一些。 这边苏旭才领命退了下去,初十转身就来到了林昔瑶面前。 “女主子,刚刚大夫来报,说林二爷也有中毒的迹象。” 闻言,林昔瑶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几分:“中毒?” 怎么又是中毒。 前面林赋中毒的事情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后脚林远成就中毒了? 这到底是谁,要用这种办法将将军府的人赶尽杀绝吗? “不过林二爷身上的毒用的要轻一些,而且时间较短,我刚刚已经给主子送了消息,等下会有御医来查看。”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那也一起看看张氏和小婶婶她们有没有事。” 海棠院内外都有暗卫守着,而且平时的饮食也是在这小院子里。由水仙和芙蓉亲自做的,不可能会有问题。 但海棠院外的地方,林昔瑶就不敢确定了。 毕竟之前她也没有想过有人会对二叔下手。 初十领了命,就要下去,却听林昔瑶又道:“那婉儿可有说了些什么?” 初十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我之前还打算请示女主子,这女人软硬不吃,而且碍于她怀有身孕,你们还没有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下面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对于底下那帮负责审讯的暗卫们来说,简直头疼不已。 听罢,林昔瑶站起了身来,淡淡道:“那我去问问吧。” 林昔瑶轻描淡写的态度却让初十一点儿都不敢小瞧。 之前在大理寺的人都没有能从丞相府刘氏嘴里问出个什么来,林昔瑶一去,刘氏就跟倒豆子似得,一股脑的全说了。 论审讯这一块,初十对林昔瑶是无比福气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海棠院,直接去了将军府背面一处最为偏僻的院落。 因为年久失修,院门上写着芙蓉居三个字的匾额都有些歪了。 随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正对着院门口的房间里响起了一连串的打砸声。 “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我可是林家小公子的女人,现在肚子里还怀着林家上下的宝贝,若是我有个好歹来,你们全部都吃不了兜着走!” 门窗紧闭,但这嚣张泼辣的声音还是透着门缝传了出来。 林昔瑶提起步子走了过去。 随着房门被打开,林昔瑶一眼就看到了关在屋子里的婉儿,以及那一地的碎瓷器。 乍一看到林昔瑶,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婉儿一怔,眼底里划过一抹惊慌失措,不过下一瞬她就挺直了腰杆,对着林昔瑶的眸子沉声道:“县主来的正好,你看看这帮奴才怎么对我的,我这肚子里……” 林昔瑶微微一笑,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淡淡道:“奴才?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就敢在这里颐指气使了吗?谁给你的胆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只不过是跟林赋在一起苟合生下来的野种,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凭借着他飞上枝头?” 这两日,下面的暗卫不知道林昔瑶会如何处置婉儿肚子里的孩子,所以都不敢用刑,甚至连对她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几分。 直到这一瞬,听到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客气,甚至还冷冽如刀锋的态度,婉儿才感觉有些怕了。 “县主,我没有想过要飞上枝头,我只是想去见老夫人,老夫人肯定已经知道我肚子里孩子的事情了,若是让她知道我在县主的手下有个好歹来……” 婉儿,眼底里划过一抹威胁的味道。 闻言,林昔瑶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 “你在拿祖母威胁我?” 这还真的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张氏连自尽的方式都用上了,依然不能威胁到她,现在一个小丫头竟然妄想借着张氏的名头来拿捏她? 林昔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是疏于对将军府的打理了。 不仅让林赋做出这种下贱的事情来,还让一个小丫头都以为她好拿捏。 若不是被人算计并泼了脏水的滋味太难受,林昔瑶才懒得来管林赋的死活。 她也没有那么多精神愿意浪费在婉儿身上。 她冷笑了一声,长话短说道:“我的属下肯定还没有告诉你,林赋已经死了。” 话音才落,婉儿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过下一瞬,她双眸似是燃起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直勾勾的盯着林昔瑶。 那眼神里带着让人根本就忽视不得的恨意。 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淡淡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不是我杀的。” “如果我想杀他,有的是办法,没必要还将屎盆子扣在我自己的头上。” 言罢,见婉儿似懂非懂,林昔瑶又道:“我亲自来,是想告诉你,你最大的仰仗都已经死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老老实实的配合我,将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我若能查清楚林赋的死因,或许不仅可以饶你一命,甚至还会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 闻言,婉儿眼底里划过一抹惊喜之色。 看样子,林赋的死对她来说,也并没有多少的打击。 她难受和心痛的,更多的是自己尚不确定的地位和将来的荣华富贵。 林昔瑶看的分明。 她心头冷笑了一声,面上继续淡淡道:“但若是你不肯配合,或者耍花招,可别怪我无情了。” “反正林赋的死对外总得有个交代。”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婉儿。 她的眼神就像冰湖里的水,将一切都看的通透,但又让人望而生畏。 499 嘱托 婉儿不是个傻的,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要将她推出去当替罪羊。 说是选择,其实根本就没有得她选。 本来还想借着老夫人张氏的名头压一下林昔瑶。 如今看来,在她这里一点儿都行不通。 婉儿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道:“好,我说,但县主要答应我,放过我们母子,这是林赋唯一的孩子,我想要将他生下来。” 来这里之前林昔瑶就已经跟刘静娴商量好了。 只是她没有立即应下婉儿的话,只道:“那要看看你说出来的线索值多少的分量了。” 闻言,婉儿面色一白。 她垂下了眸子,咬了咬唇角,再抬眸看向林昔瑶的时候,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她认真道:“我所知道的并不多,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是公子胁迫我做的,他答应我,只要我带着人去沐雪院,就肯定会跟老夫人主动说起我们之间的事情,并承诺会抬我做姨娘……” 她主动勾引林赋,可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吗? 林昔瑶垂眸看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似是对她说的这些并不算满意。 婉儿又道:“我还知道,最近公子虽然都被关在登科院里,但他手下的小厮林易一直都跟倚兰院的巧玉有联系。” “每一次他有什么消息,也都是让巧玉带出去的。” “我之前就发觉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我怕公子背着我偷偷跟巧玉好了……所以……所以等林易跟巧玉见面的时候,我偷偷跟了出去……” 说到这里,婉儿有些不敢看林昔瑶的眼睛。 她低下了头来,压低了声音道:“我见他们才匆匆说了两句话,巧玉就匆忙出了将军府,看神情就不太对劲,我当时好奇,也就跟了上去,结果才跟到帽子胡同就没有了影子,这件事我回来也不敢生长,毕竟那地方也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以去的,而且我又是偷偷摸摸的跟着去的……” “县主,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请你相信我,我所说的绝无半点虚假!” 婉儿一口气说完,越发不敢看林昔瑶的眼睛。 但林昔瑶迟迟不发话,她心里也没了底,只手脚无措的跪了下来:“县主。” 婉儿的话让林昔瑶大感意外。 她回过神来,看着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那股嚣张气焰的婉儿,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先去沐雪院住着,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提醒你吧?” 闻言,婉儿一怔,下一瞬便反应了过来,她忙不迭的磕头谢恩。 不过转瞬在琢磨林昔瑶这句话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皱眉道:“县主,可是那沐雪院……是二奶奶的院子……” 把她一个怀了她继子的孩子的女人,而且还是之前参与了陷害她的人给放到她眼皮子底下……婉儿不用想,都能猜到自己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林昔瑶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转过身去,一边提步往外走,一边道:“你没名没分的,这府里也就只有小婶婶能护住你,而且,她是林赋的继母,照顾你也在情理之中。” 言罢,林昔瑶已经走出了屋子,剩下婉儿一脸呆愣的跪在地上,眼底里看不出悲喜。 等出了这院子,林昔瑶才对身边的初十道:“让人尽快去查。” 林易,巧玉,帽儿胡同。 这些词语对于林昔瑶来说,都不陌生。 但串联在一起,却让她有些看不明了。 林易是林赋的书童,从小就跟在了林赋身边了。 但是那一晚上林赋出事的时候,婉儿带着人来沐雪院里闹,林昔瑶并没有看到林易的影子。 事后暗卫调查林赋的死,肯定也抓了林易去审讯。 初十没有特别说一句,就说明当初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看来,这里面还大有文章。 至于,巧玉,她是之前林昔云的贴身丫鬟,林昔云嫁过去了陈王府,她也作为陪嫁丫鬟跟着去了。 只是最后林昔云出事,她们就顺势在将军府留了下来。 林昔瑶依稀记得,之前沈氏被休,在送去别苑之后,也是派了这两个丫鬟去照顾的。 最后沈氏死了,她们兜兜转转又回了将军府。 所以,再一次听到巧玉的名字,林昔瑶的印象才这么深。 而帽儿胡同…… 那里背靠着花街柳巷,住的都是一些从青楼里赎身出来没有去处,或者人老花黄已经接不到客被青楼嫌弃的女人们的去处。 她们没有了收入来源,通常会在帽儿胡同租下或者用悄悄积攒下来的钱财买下那里的房子,然后继续廉价私下接一些下九流的客人。 因为那里紧挨着花巷,所以能给她们带来不少的生意收入。 一般人提起帽儿胡同,都是带着嫌弃和鄙夷的。 在外人看来,那里的女子比起青楼的女子更肮脏不堪,更廉价下贱一些。 巧玉悄悄的去那里做什么? 林昔瑶有些想不通。 之前她是怀疑过林昔云的。 但是那个念头转瞬即逝。 因为林昔云不可能还好好的活着并搅动将军府这一池深水。 但现在的事情走向竟然跟帽儿胡同有关。 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林昔云住进了帽儿胡同,然后联系了曾经的婢女巧玉,从而设计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林昔瑶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但这也不过是她的猜测,一切还要等到进一步审讯和调查才清楚。 初十知道事态紧急,领了命之后就迅速吩咐了下去。 林昔瑶只觉得头疼的很。 但她也没有立即回海棠院,而是去了倚兰院。 从她听到张氏撞柱的消息到这会儿,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林昔瑶觉得也差不多了。 而且,眼下婉儿被放出来了,她也得提前跟张氏说道说道。 倚兰院还如之前她离开的时候的样子。 不过门口多了层层的守卫。 林昔瑶进屋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老夫人别着急,二爷一定会想办法的。” “就是,算时间,二爷也该跟二奶奶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了您被县主这般对待,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林昔瑶才听到这里,就直接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随着房门被打开,里面几个人面色各异。 刚刚在背后嚼舌根安慰张氏的锦儿和张妈妈都瞬间僵硬在了原地,看向林昔瑶的眼神犹如看一尊杀神。 “县主!” 两人竟很有默契的噗通一声给林昔瑶跪了下来。 林昔瑶微微一笑,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嘲讽道:“我刚刚听谁说不打算放过我?” 闻言,两人面色一紧,眼底里皆划过一抹惶恐,下一瞬便忙不迭的否认并磕头。 林昔瑶懒得跟这些人计较,只冷声道:“滚出去,我要跟主母单独说两句话。” 听到这句话,两人如懞大赦,连忙站起了身子,一溜烟的没有了踪影。 而从林昔瑶进门之后就一直摆着一张臭脸的张氏终于转过了头来看向林昔瑶道:“林昔瑶,你还想要怎么样?” 林昔瑶抬手关上了房门,无视张氏那双似是要喷火的眸子,直接走到张氏对面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不是我想要怎样,而是祖母想要怎样?” 闻言,张氏眸色一紧,冷冷的看着林昔瑶道:“兔子急了都还要咬人,你要是真的对赋儿,对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做了些什么,我……我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来,也要跟你拼了!” 这句话张氏倒是说的有几分硬气。 然而,林昔瑶却没有错过她因为紧张而抓着圈椅扶手微微颤抖的手。 “我来,有三个消息要带给祖母。” 林昔瑶长话短说道:“首先,你要清楚,不是我要对你的孙儿怎么了,而是你的孙儿被人下了毒,自己寻了死路。” 话音才落,张氏的身子瞬间一僵硬,她死死的盯着林昔瑶,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昔瑶耸了耸肩,轻叹道:“我都跟祖母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所以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我也不可能瞒着你,祖母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如果我想动手的话,完全不用背这个罪名,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 闻言,僵硬在原地的张氏这才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她转过头来,神色木然的看着林昔瑶道:“就算不是你杀的,但也一定是因为你,是你害的!” “沈氏当年没有说错,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你克父克母,如今又克了赋儿,现在是要将我们所有人都害死才要满意!” 张氏惜命,舍不得死。 但乍一听见自己的宝贝孙儿死了,有那一瞬,她也觉得生不如死。 尤其是在对上林昔瑶那双似笑非笑满是嘲讽的眼神的时候。 张氏冷声道:“不用等你害了,我这就死去,在黄泉路上也好跟赋儿做个伴儿,到时候到要让人来看看这将军府被你克的还剩下什么?人言可畏,就算你那太子殿下再护着你,恐怕也拗不过那些泼天而来的口水!” 言罢,张氏腾的一下从圈椅上站了起来。 眼看着她就要提起步子来往柱子上撞。 这一瞬,她眸子里是真的带了一抹绝然和凄厉。 见状,林昔瑶冷笑了一声,敢在她跨出那一步之前淡淡道:“祖母不必威胁我,也不必寻死了,因为……你已经要死了。” 500 谜团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张氏就已经彻底愣住了。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看向神色冷清的林昔瑶怔怔道:“你说什么?难不成你是想逼死我?”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眉梢上挑,带着一抹嘲讽道:“祖母记性可真不好,我刚刚才说了,若是我想杀你们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我的意思是说,你本来也快要死了,因为你中了毒。” “不仅你,二叔,还有那已经死去的林赋,都是被人下了毒,那幕后之人想要嫁祸给我,所以才用了这种拙劣的手段。” 其实只是林赋和林远成确定是中毒,御医还没有来得及给张氏看,林昔瑶这样说只是为了唬住张氏。 果然,她的话让张氏面色苍白如纸。 “我中毒了?” 有了之前被沈氏下毒的经验,张氏在饮食上已经格外小心,所以她很是意外。 不过,她知道林昔瑶肯定不会骗她,因为以林昔瑶现在的地位和权势,如果想要害死她的话,根本就不用这些手段。 她有很多种办法,甚至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因此,张氏对林昔瑶的话并不怀疑。 “是谁?到底是谁要害我们林家!” 张氏开口就要再骂林昔瑶扫把星丧门星,但一抬眸见到林昔瑶那冷冽的目光的时候,她咒骂的话语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因为她这会儿清楚,她和林远成都中了毒的话,唯一能救他们的就只有林昔瑶。 张氏怕了。 林昔瑶将张氏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她这才放下了心中那一丝顾虑,轻叹道:“这件事我也在查,不过二叔跟祖母一样,竟然受人挑唆,第一个就怀疑到了我的头上,倒是让我很寒心。” 闻言,张氏撇了撇嘴,有些底气不足道:“你若平时再温婉良善一些,也不会让人第一个想到是你。” 话音才落,对上林昔瑶看过来的目光,张氏瞬间就避开了目光,再不敢看林昔瑶那双泛着冷意的眸子。 “祖母这句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不过,你是祖母,我也不会跟你计较。” 她计较的还少吗? 张氏嘴角下意识撇了撇,但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林昔瑶知道,她最关心的身上中的毒,也不跟她卖关子,直接道:“我请了宫里最好的御医来给祖母和二叔诊治,二叔那边对我有误会,只怕不会那么轻易就配合御医,所以,若是祖母想要二叔没事的话,得要费些心思周旋。” 张氏自然是疼小儿子的,不用林昔瑶说,她也会去劝林远成。 “这毒到底如何?可有解药?” 林昔瑶见她一脸紧张,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在张氏面色越发苍白了几分之后,林昔瑶才道:“御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还请祖母务必配合。” 言罢,见张氏已经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林昔瑶才道:“林赋虽然死了,不过好在婉儿肚子里还留了她的血脉,所以我已经答应小婶婶让她将婉儿接去她的院子照顾了。” 话音才落,张氏几乎惊叫出声:“凭什么接到她的院子?那刘静娴岂能容她?要接也该接到我这里,跟我一起住,我才能放得下心。” 林昔瑶一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 “祖母不是不知道规矩,那婉儿没名没分的就跟着林赋在一起怀了这孩子,以后这孩子出生也是见不得光的,祖母能护得住他多久?我知道祖母一直都瞧不上小婶婶的出身,可是我们林家若是没有爹爹的话……出身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小婶婶性子善良温婉,这一次因为我的关系,让她也跟二叔生了龃龉,将婉儿接到沐雪院里照顾,也可以借此机会来修补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祖母就算再不愿待见她,她也已经进了林家的门,是林家上了族谱的宗妇,二叔还年轻,他们将来肯定还会有孩子,祖母也不希望二叔膝下就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吧?而若这孩子不是正房嫡出的,将来就算继承了林家的家业,也会被外人看不起。” “所以,就算是为了二叔考虑,祖母也该对小婶婶好一些。” 林昔瑶难得的一口气对张氏说了这些。 她知道,张氏能听进去。 毕竟,没有嫡子在楚王都可是会被人诟病的。 林远成虽然有林赋,但林赋已经不在了,就算留下了婉儿肚子里的孩子,且不论那孩子是男是女,就算生下来了,也因为是私生子,将来不可能继承林家的家业。 之前张氏没有想过这么多,突然间被林赋的死给打击到了,如今被林昔瑶这样一点拨,她才豁然开朗。 “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带着玩儿去沐雪院了,祖母可要去看看缺什么,少什么吗?”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林昔瑶已经解开了对张氏的软禁,同时提点她多去关心沐雪院里的刘静娴和婉儿。 张氏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她面上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好,我这就去……” 言罢,似是反应过来这样对林昔瑶的态度太过温和了些,张氏又咬牙瞪着林昔瑶道:“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 林昔瑶本来也不指望着她的原谅。 她此来本来就是来点醒张氏。 有了婉儿肚子里的孩子留在沐雪院,张氏肯定不敢再对外乱说些什么。 毕竟,这将军府的生杀大权,如今还是掌握在她的手上。 林昔瑶微微一笑,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张氏道:“我自问心无愧,旁人甚至祖母怎么看我,也不是我能干预的,不过,有句话我要提醒祖母,这件事关乎整个将军府的声誉和命运,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传出去了,我和阿兰自有太子和皇上护着,主母和二叔嘛……” 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昔瑶的话已经说的足够明显了,就差没有直接说,想要寻死就出去说吧! 她相信张氏也会将这些话带给林远成。 言罢,她看都不看张氏的面色,直接提起步子往外走去。 出了倚兰院,林昔瑶吩咐了下去,让底下的侍卫都撤了下去。 在她进去跟张氏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倚兰院里可疑的人都已经被护卫们盘查的盘查,捉拿的捉拿。 之前鸡飞狗跳,如今也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林昔瑶一路回了海棠院。 她也不敢完全放任张氏,还是让初十派了个暗卫暗中跟着张氏。 等到掌灯时分,初十带回来了最新的调查消息。 巧兰失踪,巧玉死了。 就在林昔瑶从婉儿那里听到了线索之后,初十的手下立即去了帽儿胡同,在一番搜查之后,在街角一处不起眼的房子里找打了已经死去的巧玉的尸体。 被关起来的林易不等暗卫们盘查,就先一步咬舌自尽了。 所有的线索一下子全断了。 林昔瑶心情有些郁闷。 初十在一旁宽慰道:“女主子不用太过担心,暗卫们已经沿着帽儿胡同和巧玉这条线索去查了,雁过留痕,肯定会有发现。” 林昔瑶也只能这么想。 忙了一天,她确实有些累了,不过她还是忍着疲惫,将初十呈递上来的一些消息都一一看过了。 都不是多要紧的消息。 只是这里面大多数跟李家有关。 李默的案子已经判了下来,李默一党会在三天后菜市口问斩。 刘氏今天下午在听到判决之后,终于舍得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让刘氏失望的是,她之前唯一的心愿是想保住李云秀,这个愿望也落空了。 因为李云秀在送往乡下庄子的路上染了恶疾,还不等走到庄子上就没了。 染上恶疾只是对外宣称的,初十的暗卫打探回来的消息,实际上这里面是有刘娇的安排的人去赶尽杀绝的。 这倒是在林昔瑶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些年刘娇一直都生活在李云秀的光环下。 从她之前毫不客气将李云秀推入火坑要毁了她的清白的时候,林昔瑶就知道刘娇是对李云秀起了杀心。 不仅仅是抢夺她的陈王妃位置,更是要毁了她的名声,甚至杀了她。 如今,一切都如了刘娇的心意。 但林昔瑶知道,刘娇却是高兴不起来。 估计刘娇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要嫁的陈王是那般不堪。 等她千算万算,那位置终于就在她面前,她才发现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才有了之前她在御花园里声泪俱下的跪在宇文宸面前,想要博取宇文宸的同情甚至好感。 不仅如此,之前她竟然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要嫁给宇文宸做侧妃,将来生下孩子抱养给她的话来。 现在想起来,林昔瑶都气的牙痒痒。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恶毒又厚颜无耻的女人。 而偏偏,这恶毒的女人还披着一副天真烂漫的外表,外人看起来,就只看到她的可爱和娇憨。 光是想想,林昔瑶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最近刘娇在做什么?” 501 点醒 以林昔瑶对刘娇的了解,她这人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主儿。 将来她暗恋陈王宇文昊那么多年,所有的人都知道李云秀就是内定的陈王妃她都没有放弃。 林昔瑶觉得,如今只要她一天没有跟陈王宇文昊成亲,她就有一天不会放弃嫁给宇文宸。 林昔瑶不担心宇文宸会对她动心,她只是觉得自己之前被刘娇算计几次,光是“成全”她,让她嫁给宇文昊,还是太便宜了她。 而且,两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就算她不对刘娇动手,刘娇肯定也会伺机而动,只等着最合适最有利的时机给她背后捅一刀子。 “自李家出事之后,显国公府就一直很低调,刘娇也以身体不好为由自请去了清水庵修养。” 听起来,倒像是老实规矩了些。 但林昔瑶却觉得,她这样做是为了逃出大众视野,将她跟宇文昊的婚期尽可能的往后拖延。 不过既然她暂时不在楚王都,林昔瑶也就没有心思先去顾及她。 她放下跟李家相关的几封消息,最后落到了刘玉珏的身上。 前日,刘玉珏被拜为右相的消息已经在朝堂上由昭庆帝宣布了。 当时犹如在油锅里被人丢下了一瓢冷水,瞬间起了炸裂般的反应。 朝中的人分为两派。 一派支持,觉得刘玉珏虽年轻,但是天下才子之表率,而且有真才实干,这样的人入朝为官是万民之福。 另一派强烈反对,东楚朝廷没有举荐入仕的先例,更没有直接官拜宰相的先河。 之前的顾玉清拜为左相就已经让人觉得晋升太快了,这可倒好,从天而降一个右相。 朝臣们争论不休,是昭庆帝力排众议,直接当朝定下了刘玉珏的右相身份,并且将之前李默的丞相府邸直接赐给了刘玉珏。 林昔瑶手上的这封消息是刘玉珏让人送来的邀请函。 邀请林昔瑶林昔兰两姐妹去恭贺他的乔迁之喜。 林昔瑶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脑子里就不由得想起那人狐狸一般的狡黠的眼睛。 天下还有这样厚脸皮的,上赶着让人去恭贺的? 林昔瑶觉得,这人未必是真心邀请她过去,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想借着她的光多撸撸狗剩罢了。 她笑了笑,将这消息略了过去。 跟刘玉珏的邀请放在一起的,还有宁王妃的邀请帖。 林昔瑶上一次退了回去之后,没有想到宁王妃是这般固执的人,第二天又让人送了过来。 林昔瑶依然又退了回去,结果人家第三次送来了。 林昔瑶看着那朱红色的帖子,虽然不太喜欢宇文楠那人,但她冷静下来又想,其实他这人也不算多讨厌。 只不过是不应该把主意打到林昔兰的身上。 常言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这帖子若是第三次被她退回去的话,只怕以后跟宁王妃是彻底结了梁子了。 林昔瑶想了想,这一次没有让人直接退下,她放在了一边。 宁王妃宴请的日子就是明日了。 她虽收下帖子,到时候大不了让苏旭带着贺礼走一趟就是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见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了,便吃了一碗小米粥,匆匆洗漱了就睡下了。 许是心里考虑的事情太多,这一夜林昔瑶睡的并不安稳。 天将蒙蒙亮的时候,她才终于沉沉睡下。 结果,一大清早就被林昔兰的声音叫醒。 “阿姐,阿姐?阿姐还在睡吗?” 林昔瑶才一醒来,头还有些晕,她稳了稳心神,直接唤了门口的林昔兰进来。 一进门看到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的林昔瑶,林昔兰担忧道:“阿姐,你的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可是昨夜没睡好?” 将军府发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人怎么能睡好。 林昔瑶没有说什么,只一个眼神,轻叹了一口气,林昔兰便懂了。 “待在府里也要面对这些糟心事,阿姐,不如我们去宁王府瞧瞧热闹吧,也算是出去散散心。” 林昔兰一脸期待,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林昔瑶。 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昔瑶就有些看不太懂了。 林昔兰并不喜欢宇文楠,甚至因为她的警告还有几分想要避开宇文楠的意思。 怎么这一下突然想开了,想要去宁王府? “你是不是在府里闷坏了?” 林昔瑶一开口,又觉得不对,眼神落在林昔兰眼角眉梢带着的那一抹娇羞上,林昔瑶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 是不是刘玉珏也被宇文楠邀请去了宁王府? 念及此,林昔瑶一边起身,一边笑道:“可是咱们的右相今日也要去宁王府?” 话音才落,果然见到林昔兰面上的绯色加深了几分。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道:“也不是我故意要打听的,只是刘先生这两日在楚王都风头太过,就连下面的丫头们都在讨论他。” 一个如芝兰玉树而且又年纪轻轻就官拜右相的人,叫楚王都里的小姑娘们如何不向往。 如果说顾玉清性子呆板固执,做事太按照原则了,而且还是个实打实的书呆子,让许多贵女们都会考量一下,那么长相俊美性子又随和,而且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右相刘玉珏显然更受欢迎。 林昔瑶本来因为宇文楠的关系不想去的,但见林昔兰这般期待的模样,便只好点头道:“那好,咱们就去一趟吧。” 只不过…… 林昔瑶一想到,林昔兰去这一趟是为了她的心上人刘玉珏,若是让宇文楠知道了的话…… 只怕会哭晕过去。 这样也好。 让他趁早死了心。 林昔瑶嘴角微扬,甚至还带着一抹期待来。 两人很快收拾妥当,林昔瑶匆匆喝了一碗白粥,就上了去宁王府的马车。 府里的事情有苏旭和初十的暗卫们,后宅现在也有刘静娴,所以她也不担心会翻出什么浪来。 林昔瑶只当是出去散散心。 然而,她是本着带林昔兰去散心的目的的,结果,才走到门口,就遇到了让她不太开心的事情。 宁王妃性子好,宁王也是个老好人,因此两人虽然常年在封地,但楚王都的人际关系依然好的很。 今日宁王府的门口早早的就排起了长长的马车队伍。 全都是各个世家贵族府上的马车。 将军府的马车才一出现,站在宁王府门口迎接客人的管事一眼就看见了,连忙亲自过来,要先带着林昔瑶林昔兰两人过去。 林昔瑶看了看前面还在等着的马车,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等一下,按规矩来吧。” 话音才落,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汩汩声。 林昔瑶循声看过去,就见到印有安王府标志的马车一路疾驰而来。 那驾车的男子一脸桀骜,加上这狂奔的马车,无一不让人感觉这马车上的人的傲慢来。 然而,眼看着直接要越过队伍冲到门口的马车却在经过将军府的车撵的时候急急忙忙停了下来。 随着车帘被人打起,露出了王采薇那张清丽绝艳的容颜来。 跟宇文铭成亲后的她多了几分小妇人该有的风韵和娇憨来。 只是看向林昔瑶的眼底里也多了几分冰冷。 “哟,这不是清宁县主吗?咱们可真是有缘,还能在这里碰见。” 王采薇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不讨喜。 林昔瑶从前没有将她放在眼底,甚至因为她说话难听还直接给过她巴掌。 这女人向来记仇,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林昔瑶肯定她不会让自己好过。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没有什么封号地位还在她之下的世家贵女。 她是安王妃。 按规矩,林昔瑶一个小小的县主,见到她就该行跪拜礼。 然而,林昔瑶的身子压根就没动一下。 她嘴角亦噙着笑意,对上王采薇那双宛若寒芒的眸子道:“清宁可不敢跟安王妃攀缘分,今日大家都是来宁王府赴宴的,那在场的大家不是都有缘分了?” 林昔瑶用玩笑的口气说完,就要放下车帘子来,却听王采薇面色一沉,突然道:“还真的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这句话换成粗鄙一点儿的解释就是——给脸不要脸。 这是在宁王府门口,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在安王妃气势汹汹的赶过来单独点了林昔瑶的时候,所有人就差没有竖起耳朵听了。 这时候,已经有人在为林昔瑶感觉难堪起来。 毕竟,出身尊贵的姑娘,又有哪个能受得了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奚落的。 然而,被几道同情的目光包裹的林昔瑶却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尴尬,甚至连一点儿怒气都没有。 她微微一笑,对上了王采薇那双得逞的眸子道:“我不用将自己当成什么,我只要明白自己是什么就好了。” 林昔瑶的回答犹如棉花。 轻描淡写的就将王采薇的打过来的拳头给化解了。 因此,王采薇的面色越发难堪。 论口才,她从来没有在林昔瑶面前占上风。 从前她身份不如林昔瑶,不过是林昔瑶有个破县主的封号,如今,她可是安王妃。 就是身为长辈的宁王妃,按理说也该比她矮一截。 毕竟,她嫁的是昭庆帝的二儿子,宇文铭。 一个林昔瑶,凭什么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样一想,王采薇越发怒火中烧,她冷冷的看着林昔瑶道:“既然如此,那想必你还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见到本王妃不该行跪拜礼的吗?” 502 局势变化 话音才落,四下鸦雀无声。 如果说之前大家都是竖起耳朵听,那么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屏住了呼吸,生怕在这时候弄出了什么动静惊扰了在场的两方。 一个是昭庆帝金口玉言定下的未来太子妃,是当今贵女第一人。 另一个是刚跟安王大婚的安王妃,王采薇,她的出身同样高贵,是永宁侯府嫡女。 两边都不能得罪。 所以,没有人会在这时候站出来当炮灰。 林昔瑶听到王采薇的话,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 “这不才在门口吗?也还没有到给王妃行礼的时候,怎么,安王妃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言罢,林昔瑶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见状,王采薇越发怒不可遏,她冷哼了一声,沉声道:“难道行礼请安还要分时间地点?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言罢,她直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虽然她这人嚣张跋扈,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她一下车,周围本来还马车上想着躲过这一阵子的世家贵女们也都跟着下了马车,纷纷行礼。 这时候,大家都行了礼,林昔瑶再不行礼,自然有些说不过去。 而林昔瑶本来也没有打算要跟王采薇就在这里耗着。 不过是个礼数罢了,就算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也不会有人敢小瞧了她半分。 她倒是没有想到,王采薇已经斤斤计较到了这种程度,以为这样就可以羞辱她。 林昔瑶放下帘子,转头对有些担忧的林昔兰微微一笑,示意她无需担心,便拉着林昔兰的手下了马车。 这时候,前面两辆车上两个翰林院院士的姑娘已经过来行礼了。 在王采薇那双冷冽如刀锋的眸子注视下,林昔瑶没有半点儿窘迫,她拉着林昔兰的手大大方方的行了礼,并微笑道:“清宁给安王妃请安。” 闻言,王采薇眼底里划过一抹讥讽,她并没有叫林昔瑶起身,而是就这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昔瑶,嘲讽道:“林昔瑶,你也有今天?怎么,今天你的殿下没有来吗?”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许是骨子里对宇文宸有些畏惧,所以她压低了几分声音,直让她们面前的几个人听见。 闻言,林昔瑶抬眸,不逞相让的对上王采薇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微微一笑道:“太子来不来那是太子的事情,还轮不到安王妃操心吧?” 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等于是给了王采薇一巴掌。 再加上林昔瑶不疾不徐从容磊落的态度,就算她是跪着行礼的,但在气质和风度上,已经完全将暴跳如雷的王采薇给打压了下去。 “你!你竟然敢对我出言不逊!来人!给我掌嘴!” 王采薇的身份如今已经水涨船高,是安王妃,教训一个小小的县主,自然是绰绰有余。 她的话音才落,身边跟着的贴身丫鬟已经上前一步,要来拿捏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眉梢微微一皱,眼底里划过一层寒芒。 不等她发作,就听宁王府门口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说是谁来了呢,原来是老二的媳妇儿,快进来坐,怎么都在门口站着。” 宁王妃的声音响起的一瞬,在门口胆战心惊的等着的众人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安王,哪边都不能得罪。 虽然太子更加不能得罪,但毕竟赐婚的圣旨还没有正式下来,而且昭庆帝只是嘴上说了一次,就连陈王安王的赐婚圣旨都下了,但对宇文宸和林昔瑶的,却迟迟不肯下。 过了这段时间,早就有不少人在暗自猜测这一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婶娘。” 王采薇一转头就对上了宁王妃那双含笑的眼睛。 她上前一步,对宁王妃服了服身子,面上带着一层愠怒道:“我也不想惹事的,但这清宁县主太过目中无人了,我不过就是想让她长点记性。” 话音才落,刚刚还跪在地上的林昔瑶不用王采薇点头就自己站起了身子来,她拉着林昔兰的手,无视王采薇那冷冽的眼神,直接看向宁王妃道:“不是我们姐妹二人目中无人,而是有些人故意刁难罢了。” 林昔瑶直言不讳,一点儿都没有要给王采薇遮掩的意思,一时间,现场的火药味十分的浓郁。 宁王妃的眉头跳了跳,她抬手拉起了林昔瑶的手,埋怨道:“你这孩子,明明让你提前进来,你要在这外面受这些闲气。” 宁王妃只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王采薇的面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对着宁王妃冷声道:“婶娘,你这样说不太公平吧?” 在王采薇看来,她现在的身份摆在这里,林昔瑶就应该给她行礼,明明是林昔瑶目中无人在先,今天就算是说破了天去,她也是占理的。 怎么到了宁王妃这里,倒像是自己故意刁难? 王采薇心里憋了一口气。 宁王妃听到这句话,拉着林昔瑶的手一顿,她转过眸子,笑着看向王采薇道:“今日在我这府上聚聚,大家叙叙旧罢了,怎么还上升到公平不公平的程度了?” 宁王妃假意没有看见王采薇眼底里的冷意,她继续笑道:“安王妃身份尊贵,在这门口动怒,到底有些不合适,你们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的话,不妨进我这府上坐坐,大家面对面的也好将误会解开。” 宁王妃愿意当这个和事老,但王采薇却未必愿意接受。 她跟林昔瑶的梁子早就结下了。 从她看见宇文铭看向林昔瑶的第一眼起,王采薇心里对林昔瑶就已经满是憎恨了。 “我跟她恐怕没有什么好说的,”王采薇睫毛眨了眨,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又看了看宁王妃道:“不过,我们倒是可以进去坐坐,将我们之间的‘误会’好好说道说道。” 说是说道,实际上王采薇是觉得现在这样让她很没有面子,她得等进去找到机会再来羞辱林昔瑶。 宁王妃何其聪明,一下子就听懂了王采薇话里的弦外之意,她正要开口,却听见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在这安安静静的宁王府门口,那一道马蹄声显得尤其刺耳。 众人循着那马蹄声看过去,之间马背上的男子玉树临风,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越发衬托着他俊俏的五官优雅出尘。 二皇子宇文铭,也即是如今的安王。 他才一出现,王采薇眼底里的欣喜之情就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公务脱不开身吗?” 宇文铭一出现,王采薇哪里还顾得上林昔瑶和宁王妃,她转过身子,几乎小跑了两步迎了过去。 宇文铭的眼神第一时间落在了林昔瑶的身上。 见她看到他的那一瞬,眼底里划过一抹淡漠和冷冽,宇文铭感觉心头一紧,仿佛有一把冰刃,在他心口最柔软的位置生生的割裂开他的血肉。 只一眼,宇文铭便错开了目光。 他快步迎了过去,对热情迎上来的王采薇淡淡的点了点头,便看向宁王妃道:“听说婶娘今日有宴,侄儿怎敢不来,况且,我和阿楠也有段时间没聚了。” 宇文铭的理由很自然且充分。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突然听说了林家姐妹也来参加了这场宴席,他才突然推开了身边所有的事务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就算她对自己冷眼相待,哪怕能再看她一眼,宇文铭也觉得值得。 “阿楠最近这段时间像是魔怔了似得,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练武。” 宁王妃笑着对宇文铭解释,眼神却看向了林昔兰。 林昔兰和林昔瑶都已经知道了宇文楠的心思,所以哪有不明白的。 好在林昔兰还算镇定,她跟在林昔瑶身边面无表情,状似没有听出来这句话的弦外之意。 “快进去坐,都别在门口站着了。” 宁王妃笑着将大家迎了进去。 王采薇当着林昔瑶的面亲昵的挽起了宇文静的胳膊,并且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直接像是软脚猫一样靠在了宇文铭的怀里,满是娇嗔的埋怨道:“王爷,你怎么才来,刚刚妾身都被人欺负了。” 这娇滴滴的声音……让跟在宁王妃身后已经进了门槛儿的林昔瑶差点儿吐了。 宇文铭虽然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幕,不过他了解王采薇胸大无脑的性子,再加上刚刚来的时候看到宁王妃和林昔瑶等人的神情,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 宇文铭故意将声音放的温柔了几分,抬手迎合着王采薇的热情,揽着她的腰际,轻笑道:“谁还敢欺负你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铭的眼神已经忍不住往林昔瑶的背影上瞟。 然而,她没有一点儿反应,甚至连步子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一瞬,宇文铭心头蓦地腾起了一阵无名的火气来。 “就是她!” 王采薇气哼哼的抬手指了指前面的林昔瑶,用做作的声音道:“她目中无人,见到我不行礼便也罢了,还出言不逊,王爷,你可得给我做主。” 王采薇故意将声音拔高了一些,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林昔瑶自然也不例外。 503 针对她 然而,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这一对狗男女,直接快步跟着宁王妃去了花厅。 林昔瑶都已经走远了,才听到宇文铭淡淡道:“你这性子就是太莽撞了些,母妃也让你做事要低调,若是让她知道了你今日这般态度,只怕少不得要数落你了。” 宇文铭的母妃惠妃,可是一个狠角儿。 一个让王采薇都有些怕的人。 所以,宇文铭一搬出惠妃来,王采薇虽然心有不甘和怨怼,但到底是没敢再吱声了。 男客被安排在了前厅喝茶,女眷被请到了花厅或者花园赏花。 林昔瑶知道王采薇爱显摆,这还是她成为安王妃之后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以她的性子,就算要来找自己麻烦,也是要等她在人前风光了一圈之后。 那些命妇们都在花厅饮茶。 今日宁王妃和宇文楠是主角儿。 宇文楠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半天都没有个影子,宁王妃一个人招呼这些客人都已经够她忙活了。 林昔瑶只跟她打了一声招呼,稍稍坐了一下,就带着林昔兰去了花园里赏花去了。 后花园里已经有了不少的姑娘们在赏花做游戏。 楚王都的贵女圈子就这么大,林昔瑶跟林昔兰如今又是风头最盛的,所以大家都认得,而且还可这劲儿的对她们两个热情讨好。 林昔瑶早就已经能适应这样的场合,倒是向来不喜欢热闹的林昔兰有些不习惯。 在林昔瑶跟着一群贵女们玩投壶的游戏的时候,林昔兰便找了个理由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她刚刚在回廊转角的时候听到有丫鬟说,右相已经来了,这会儿正跟安王以及几个世子爷在湖心亭下棋。 林昔兰当时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虽然她知道刘玉珏这会儿被众人包围着,就算见了面也不能跟她好好说话,但她也没有别的奢望,哪怕只是远远的见他一眼,她就已经很欢喜了。 抱着这样一丝执念,她连个丫鬟都没带,一路顺着刚刚来的时候的回廊,往前走,按照偷听到的丫鬟说的位置往南边走。 这一路上都有忙忙碌碌的宁王府的丫头和小厮,所以林昔兰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她只希望能见一眼心上人。 一路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思,终于走过两个院子,再过眼前的那一个九曲回廊,就到了宁王府的芙蓉池,湖心亭建在芙蓉池上。 林昔兰的步子才踏上九曲回廊,却见院墙上突然窜出来一道月白色人影来。 那人的动作迅速,出现的又突然,再加上林昔兰本来就有心事。 冷不丁的就被吓的一跳,她连连后退几步。 “小仙子,咱们又见面了。” 听到那声音,惊魂未定的林昔兰才稳了稳心神,定睛一看,就见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手上拿着一柄玉骨折扇的宇文楠帅气的站在墙头,这会儿正含笑看着她。 林昔兰觉得,今天的宇文楠似乎有些不一样。 但一时间,她又说不出是哪里。 “宁王世子好。” 一想到这人之前竟然潜入了海棠院,直接将她吓晕了过去,林昔兰就有些不好意思。 她垂下了眸子,双颊泛起了一抹红晕,对宇文楠道:“世子很喜欢爬墙头?” 话一出口,林昔兰就有些后悔了。 她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话音才落,就见宇文楠的面上划过一抹尴尬之色。 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他身形一闪,直接从墙头上掠了下来,一个起落就站在了林昔兰的面前,并含笑看着林昔兰道:“我当然不是有这种特殊的爱好,只是刚刚听说小仙子来了,一时间激动,所以就抄了近路,直接翻墙过来。” 开玩笑,他可不会告诉林昔兰,听说她要来之后,他将自己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穿了个遍,最后才选定了身上的这一套。 就连头顶上的碧玉簪子,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等忙完了这一身穿戴,却已经错过了小仙子进府的时间,没能在第一时间迎接小仙子。 不够,宇文楠也不懊恼,就算林昔兰没有来这庭院,他等下也会让人将她引过来,至于为什么要站在墙头上…… 那是他觉得,拿着一柄玉骨折扇,穿着一袭白衣胜雪的华服从墙头上翩然落下的样子很帅! 他要在小仙子面前一雪前耻,再不能让她以为自己是个爬树都会扭伤了腰摔下来的草包。 他这些时日的勤修苦练可不是开玩笑的! 念及此,宇文楠眼底笑意更深,他抬手将玉骨折扇打开,用自认为最帅最迷人的侧颜对着林昔兰道:“小仙子这是要去哪里?” 林昔兰哪里能看出他这会儿浑身都散发着骚包的气息,她只想到自己是去见刘玉珏的,不好意思对宇文楠说出来罢了。 “没有,我就是到处走走。” 言罢,林昔兰提起步子要往前走。 但这回廊就这么宽,宇文楠就挡住了一半。 林昔兰已经提起了步子,宇文楠却并没有要让开身子的意思。 “如果小仙子没事的话,我可以陪你在这府上参观一下,这府里再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 闻言,林昔兰脑子里冒出来林昔瑶之前的嘱咐,她心头警铃大作,连忙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随便走走就好,世子爷今日宴客,应该是最忙碌的,昔兰就不打扰世子爷了。” 言罢,林昔兰作势要往前走。 但宇文楠的身子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前面都有我母妃照应着,就是湖心亭这边我去应个景就好,所以一点儿都不耽搁的。” 言罢,怕林昔兰再拒绝,宇文楠笑着凑到林昔兰身边道:“难得小仙子来一趟,我陪你去前面看看莲花。” 虽然目的地是一样的。 但林昔兰并不想让宇文楠陪着。 她和他两个,孤男寡女的就这样走在一起,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而且,若是让刘玉珏见到了,只怕还没有来得及让他对自己另眼相待,就已经给了他一种自己已经心系宇文楠的错觉。 那就大大的得不偿失了。 所以,看着面前纹丝不动的宇文楠,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做了决定。 她摇了摇头,蓦地转过了身子就往回走。 惹不起,躲总好了吧。 然而,宇文楠这人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般,林昔兰才转过了身子,他身段更轻盈,又拦在了林昔兰的面前。 “我说错什么了吗?小仙子生气了?” 他没有说错什么,但是他的示好本身就让林昔兰为难,而且生气。 她沉下了脸来,也褪去了之前的客套,索性直接对着宇文楠道:“世子爷几次三番纠缠,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言,宇文楠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本来就要将自己的心思直接告诉林昔兰的,这会儿正好林昔兰问起,宇文楠便直接认真且笃定道:“我觉得,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啊,难道小仙子感觉不到?” 不是任何人都能让他称之为小仙子的。 这世上,唯有她而已。 话音才落,林昔兰的面上蓦地划过一抹惨白。 之前她只是猜测,还不能肯定,如今宇文楠的态度已经完完全全的告诉她了。 这让她如何作答? 拒绝是肯定的,但林昔兰从来没有被男子喜欢过,更没有被别人这般表白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绝才是最好的。 而且,她想到了更多的一层,是如果回绝之后,会不会因此的而得罪了宁王府,从而让宁王府跟阿姐交恶,将来给阿姐带来麻烦。 诸多的想法在一瞬间滚过林昔兰的脑子。 而对面宇文楠一直都盯着林昔兰的表情,生怕错过她眼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林昔兰的犹豫和迟疑,是如何开口委婉的拒绝。 而这一点落在宇文楠的眼里,就像是在犹豫是否要应下他的追求。 那一瞬,宇文楠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提到了云端,再下一瞬,要么是青云直上,到达人生巅峰,要么就是跌入谷底从此万劫不复。 宇文楠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但他也不敢催促林昔兰,只睁大了眼睛等着她。 明明只有短短一口茶的功夫,在宇文楠看来,却像是过了五年十年那般漫长。 “对不起,世子爷。” 林昔兰终于开口,然而,一开口就差点儿没将宇文楠的心给揉碎了,差点儿伤心死。 “小仙子,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人就是之前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不太好,甚至连小嫂嫂都觉得我玩世不恭,但那只是之前,是因为我没有遇到小仙子,自从遇见了你,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对,我就是已经变了一个人,我可以跟小仙子保证,我以后再也……” 宇文楠的话才说到一半,林昔兰就已经退开了一步,她摇了摇头道:“世子爷误会了,我拒绝世子爷不是因为世子爷不够优秀,相反,您很优秀,只是……我已经有 504 花费心思 林昔兰刚刚就在想着,该用什么话来拒绝宇文楠。 最后想了一圈,倒不如坦白说自己有了心上人。 这样来的直接干脆,而且也是将宇文楠的心思给一杆子打死。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宇文楠的身子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林昔兰心有不忍,但也知道,她喜欢的只有刘玉珏,所以无论宇文楠待她如何,对于他来说,她都是辜负。 所以,她要在一开始就断了他的念想。 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世子爷,对不起。” 林昔兰的声音如翠玉抨击,让人觉得清脆悦耳。 但是这一次,在宇文楠听来,却犹如一根根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宇文楠垂死挣扎道:“那他呢,喜欢小仙子吗?” 闻言,轮到林昔兰一怔。 刘玉珏……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吧。 阿姐曾经说过,一个男子若是喜欢你,你就算是再迟钝也能感觉的出来。 他看向你的目光是炽热的,眼底里是有星光的。 而这些,她统统没有在刘玉珏身上看到。 甚至她觉得,他对自己的温柔还不及他给狗剩的多。 虽然跟一只猫吃醋有些离谱,但深陷爱恋中的人的情绪本来就不可理喻。 “我不知道。” 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见宇文楠眼底里又升起了一丝希冀,林昔兰索性道:“不过,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非他不嫁,所以,世子爷……” 对不住了。 林昔兰的拒绝已经十分无情且彻底。 宇文楠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险些站立不稳。 “好,我知道了。” 他像是丢了魂一般,无精打采的说了这句话之后,似是觉得再站在这里有些尴尬,宇文楠运起了轻功,脚尖一点直接越上了院墙。 只是心不在焉,所以他起身的动作有些狼狈,再不似之前落下来的时候那般飘逸。 林昔兰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为什么感觉他今日跟往常不一样了。 往常的他给她一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今天的宇文楠特别的沉稳,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而且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只可惜,她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了,再容不下其他人。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林昔兰轻叹了一声,从墙头上收回了目光,正想着该不该继续转身去湖心亭,她下意识转过身子,眼角的余光蓦地瞥到了前面转角处的那一抹淡紫色身影。 看到那一抹紫色锦袍的一瞬间,林昔兰感觉自己的心都漏掉了半拍。 “阿兰姑娘啊……你……你别误会啊,我什么都没听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刘玉珏一脸尴尬,他连连摆手道:“听说靖王世子在前厅,我正想过去凑个热闹打个招呼呢,我不是故意要来偷听的。” 刘玉珏慌忙解释。 在朝堂上沉稳从容,犹如一只老狐狸一般,算计了所有的刘玉珏也有面对撞破了人家私密事情的尴尬。 若不是那对象是自己,林昔兰这会儿都该打趣他了。 但偏偏是她,而且她脑子在这一瞬也转的飞快。 蓦地就想到了她刚刚拒绝宇文楠的话。 刘玉珏应该听见了吧? 他不会也以为自己是有了心上人,所以以后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心思了吧? 念及此,林昔兰突然有一种想要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 刘玉珏已经走到了跟前,他见林昔兰依然局促不安的站在这里,他笑了笑,抬手犹如长辈一般拍了拍林昔兰的肩膀道:“小姑娘果然长大了,都有喜欢的人了,能让阿兰姑娘看上的,肯定也是十分出众的男子,可得让你阿姐抓紧时间找人去探探人家口风,不然可别被别的小姑娘给抢了先。” 闻言,林昔兰连勉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低着头,红着脸,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刚刚那一瞬,她甚至有一种要直接告诉刘玉珏,那人就是他的冲动。 但是她鼓足勇气抬眸对上的却是一双温柔如春风般的眸子。 那眸子里有关切,有温暖,有细碎的阳光,但却唯独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慕。 所以,这会儿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只怕会吓到了他,以后跟她越发保持了距离,让她想要远远的看着他,甚至连这样跟他近距离的说句话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林昔兰经过了一系列的思想挣扎之后,最后胡乱的摇了摇头,终究是没有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她和刘玉珏并肩往回走。 走出回廊外的岔路口,刘玉珏要往前厅去,林昔兰要去后花园找林昔瑶。 刘玉珏还像是对着小孩子那般叮嘱道:“下次出来记得带个丫鬟,让你阿姐看见你一个人出来,肯定不会放心的。” 本来只是寻常的叮嘱,哪怕是在黎山书院,他待自己也犹如小孩子一般。 但是这会儿再听到他说起阿姐来,林昔兰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道怎的,她下意识脱口如出道:“先生倒是挺了解我阿姐的。” 刘玉珏哪里会多去揣摩一个小姑娘的心思,他笑了笑道:“不然我们打个赌?” 然而,林昔兰却不愿意在这个玩笑上配合下去。 她忍着心底的酸涩,对刘玉珏服了服身子,微微一笑道:“那就不了,离开了有一会儿,我阿姐肯定在到处找我了,我先回去了。” 言罢,不等看到刘玉珏点头,她已经转过了身子快步离去。 剩下刘玉珏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这些小姑娘的心思都这么难猜了吗?之前都晴空万里的,转眼间就乌云密布了?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过,刘玉珏的疑惑也只是一瞬,他便放下了这件事,转头提起步子去了前厅,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 东宫御书房。 宇文宸正跟从滇南回来复命的八皇子宇文轩商量政事。 常远急匆匆进来,看到他们正在讨论的情形,便止住了步子。 宇文宸一抬眸,那冷冽的目光直刺的常远打了个哆嗦。 于是忙不迭道:“主子,刚刚暗卫来报,女主子在宁王府被安王妃给欺负了。” 话音才落,一股冷冽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就连坐在宇文宸下首的宇文轩都感受到了。 常远打了个冷颤,继续道:“之前那安王妃就跟咱们女主子有些过节,现在她成了安王妃可不得欺负咱们女主子吗?” 虽然也没怎么欺负,就是想当众给女主子难堪,但这在常远看来,也是天大的委屈。 “她当众让女主子给她下跪,用身份压女主子。” 常远气哼哼的说完这句话,就见宇文宸的眸色果然一沉,但却迟迟没有等来他的下一句命令。 常远有些疑惑。 正常情况下,主子不是立即就要暴走然后为女主子出头吗? 不仅常远疑惑,一旁的八皇子宇文轩也疑惑道:“皇兄,你媳妇儿被人欺负了,你不打算护短吗?” 闻言,宇文宸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道:“欺负?凭那种肖小还能欺负的了她?” 欺负是不存在的。 宇文宸觉得,以林昔瑶的性子对上王采薇,对方只会被秒的渣渣都不剩。 他根本就不用担心。 听到他这么一说,宇文轩也放下了心来,他感慨道:“还是皇兄镇定,看来是我多虑了。” 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宸已经放下了面前的折子站起身来往外走。 见状,宇文轩不解道:“皇兄,你这是……” 不是说不怕她被欺负吗? 宇文轩的话才说到一半,已经走到门槛儿的宇文宸蓦地转过头来,淡淡的扫了一眼宇文轩道:“自是不怕她被欺负,但是这短,还是要护的。” 话音才落,宇文宸连看都不看宇文轩一眼,直接大步离去。 剩下宇文轩跟常远面面相觑了一瞬,下一瞬便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了忍不住的大笑声。 **** 林昔瑶确实在到处找林昔兰。 不过她也并不担心林昔兰的安危,因为出门的时候她还特意让初十也派了一个暗卫在暗处跟着林昔兰。 只是在人多的时候,林昔瑶不方便叫出初十来问问阿兰的行踪罢了。 听到丫头们说林昔兰去了前面院子,林昔瑶便带着水仙也打算跟着去瞧瞧,权当是散步了。 只是不等她走出花园,就见一穿着湖蓝色锦袍的俊美男子朝她走了过来。 男子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而且那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林昔瑶。 这样的打量很无礼。 自从林昔瑶将要成为太子妃的消息传开之后,就已经很少有人敢直接打量她了,更何况用这样的眼神。 这人还远远的,没到跟前,林昔瑶心里就有些不悦了。 但林昔瑶认得他,是晋王世子,身份不一般,虽然不是得罪不起的,但毕竟是在宁王府,本着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原则,林昔瑶打算避开了走。 她提起步子才打算快步离开,结果这人却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她跟前。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满是星芒。 即使在对上林昔瑶冷淡的表情,他也依然热情道:“小嫂嫂怎么见到我就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怎么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他长得当然不吓人。 不但不吓人,还俊美的很。 但是这人的风评……简直是……一言难尽。 如果说之前的宇文楠是个吊儿郎当流连花丛的浪荡子,那么宇文楠那种浪荡子跟眼前的这位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据说,他专门在靖王府里修了一间金屋子,将平时自己四下搜罗来的各色美人都养在其中。 这人好色便也罢了,还有兴起时随便送人美人的爱好。 要知道,他和宇文楠可是楚王都最有名的两个风流人物,人尽皆知。 505 反应 宇文楠虽然风流浪荡,但他给林昔瑶的印象并不坏。 除开因为他觊觎林昔兰这一点让林昔瑶炸毛之外,宇文楠对林昔瑶从来都是尊敬有礼的,是真的将她当做小嫂嫂一般看待。 而眼前这人…… 虽然嘴上叫着她小嫂嫂,实际上那一双眼睛可没老实。 林昔瑶心里有些嫌弃,面上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世子说笑了。” 林昔瑶淡淡一笑,绕开身子就要离开。 然而,这厮不但没有一点儿自觉,反而脚腕一转,索性拦在了林昔瑶面前。 “我之前还在想着,是什么样的绝色能够让我那太子表兄都陷进去了,如今看来嘛……” 说到这里,宇文琦故意拖长了尾音,似是在吊林昔瑶的胃口。 然而,林昔瑶却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人的看法,不按常理出牌,连一个疑惑的表情都没给对方。 她冷哼了一声,面上带了一抹被人拦住去路的愠怒。 林昔瑶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她明明都冷脸相待了,这人还是一脸的热情和笑意,一点儿都不因为她的情绪而受影响。 就如此时,林昔瑶摆明了不感兴趣,不想听,给我走开! 然而,宇文琦依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现在看来,我只能说,原来如此。” 他的话语里带着赞许,然而配上那一双仿佛将林昔瑶看光了一般的眼神,就让林昔瑶十分不舒服了。 见他还不让开,林昔瑶沉下了脸来,正要发火,却听身后蓦地传来了脚步声,下一瞬,那道熟悉到惊心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靖王世子也是觉得孤的眼神果然不错吗?”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刚刚还被气的就要炸毛的林昔瑶瞬间犹如一只乖巧的猫儿一般,收起了锋利的爪牙,一转头就含笑对上了宇文宸那双深情缱绻的眸子。 他那双若寒星射水的眸子在看向林昔瑶的一瞬也温柔到了极点。 就连旁人都能感受到此时两人之间的含情脉脉,眉目传情。 “你怎么来了?” 在看到宇文宸的一瞬间,林昔瑶就已经将刚刚宇文琦带来的那一点儿不快给抛到脑后了。 之前她没有听到说宇文宸会来。 这两天他那么忙,又怎么会有闲暇来参加这样的宴席。 就算来,通常他也会提前知会自己。 林昔瑶觉得唯一可能的,就是他是临时决定要来。 至于为什么,她一时间还没有想到。 不过,不管为什么,他来了,她都是欢喜的。 她含笑迎了过去。 宇文宸款步走到她跟前,抬手妥帖的将她鬓间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微笑道:“听说你来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转过了眸子,对上宇文琦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道:“靖王世子今日很闲?” 宇文宸一改刚刚对着林昔瑶时候的温柔。 这一瞬,他周身上下都泛着冰冷的杀气。 然而,宇文琦就像是感觉不到宇文宸的冰冷态度一般,他面上依然带着笑意,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底里划过一抹犹如狐狸一般狡黠的光芒。 倒是有几分像刘玉珏。 不过刘玉珏才没有他这般八风不动油盐不进的厚脸皮。 “太子表兄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什么时候不清闲呢?” 闻言,宇文宸眉梢难得的皱了下,他淡淡道:“你这么说,是在埋怨我平时没有给你安排差事?” 话音才落,宇文琦连连笑着摆手道:“不不不,臣弟绝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远远的瞧着小嫂嫂在这里,打个招呼,提前在小嫂嫂面前混个脸熟,以后也好照应我一二不是?”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差点没翻白眼。 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宇文琦简直是她见到的第一人! 不仅如此,宇文琦还笑着看向林昔瑶道:“小嫂嫂,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昔瑶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她嘴角微扬,下一瞬便带着一抹笑意道:“靖王世子说笑了,我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县主,哪里能照应的了世子。” 就算能照应,这人也别想! 林昔瑶就差没有把话说明了。 宇文琦是个聪明人,再看林昔瑶的眼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看向林昔瑶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玩味和探究。 只是不等他细看,宇文宸冰冷的眸子已经递了过来:“你倒是会攀关系。” “谢表兄夸赞,大家都这么说。” 宇文琦笑着对宇文宸行了礼。 见状,林昔瑶就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难得见到一个厚脸皮的可以对上宇文宸的。 不等宇文宸发怒,宇文琦已经十分有眼力见儿道:“我就不打扰表兄和小嫂嫂了,我去看看阿楠去了哪里,这小子,明明是他请客让我过来的,结果却把我晾在这里,肯定去私会佳人去了。” 宇文琦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在给宇文宸又见了礼之后就脚底抹油溜了。 等宇文琦走远了,林昔瑶才凑到宇文宸身边道:“这晋王世子也真有意思。” 乍一见,她觉得这人没有礼貌,眼神竟然直勾勾的看着她。 然而,再一走近,觉得这人应该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 至少,不像是个普通的酒色之徒那么简单。 听到林昔瑶的夸赞,宇文宸面色更是黑了几分。 他冷哼了一声,直接转过了身子。 见状,林昔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刚好像在宇文宸面前夸了别的男人? 虽然,也算不得夸奖,只是那句话确实是会让人误会。 林昔瑶忍着笑意,提起步子就追了上去。 “怎么,生气了吗?” 眼看着就已经追到了宇文宸了,林昔瑶抬手去拽宇文宸的袖子。 然而,下一瞬却被宇文宸轻松的避开了。 他脚步一错,就错开了林昔瑶的身子,让两人之间保持了两步远的距离,这才阴测测道:“我哪敢跟你生气呢。” 呸! 明明满脸都写着生气。 林昔瑶诽谤了一句,面上却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还真的不是因为欣赏他。” 然而,一句实话实说,越发让宇文宸的面色更黑了些。 他索性直接转过了身子,气哼哼的往前走。 见状,林昔瑶本来还想去劝劝他。 她之前都没有发现这人是个醋王。 现在看来,是越来越小气了。 在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的情况下,林昔瑶见宇文宸还要走,索性直接顿住了步子,一扭头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宇文宸走了没几步,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他眼观鼻鼻观心,甚至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发现林昔瑶竟然就这样走了……走了…… 她都不来哄哄他的吗?!! 这样一想,宇文宸更生气了。 他气的恨不得直接迈开步子就离开,他堂堂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还能受这等闲气! 但是,这时候身子却根本就不听他使唤,像是被人操纵了一般,竟然鬼使神差的转了过去跟上了林昔瑶的步子。 跟是跟上了,但宇文宸还是没有那个脸皮开口。 林昔瑶故意气鼓鼓的走在前面,假装没有看见跟在后面的宇文宸。 两人一前一后都走到了回廊尽头,林昔瑶这才转过身子来,瞪着宇文宸道:“太子殿下不是很忙吗?” 话音才落,宇文宸心头咯噔一下。 林昔瑶一喊“太子殿下”他就心慌。 那是真的生气。 这会儿,哪里还能顾得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宇文宸大步一跨,直接拦在了林昔瑶面前,一脸歉意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闻言,林昔瑶直接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见状,宇文宸这才无奈道:“那你也得体谅一下我,我心急火燎的赶来,结果却看到你和别的男子在这里说笑,而且宇文琦那厮看你的眼神又不对,我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要不是知道那厮的德性并不是出于恶意,宇文宸还真的想这样做。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宸的眼底眉梢都带着腾腾的杀气。 然而,下一瞬在对上林昔瑶那清凉的眼神的时候,他瞬间没了谱,一脸无措道:“别生气了?” 林昔瑶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为了唬一下宇文宸,让他下次别乱吃飞醋罢了。 见宇文宸已经给了她台阶,林昔瑶便道:“那你下次还不理我?” 宇文宸连忙保证道:“当然不会不理你,其实你刚刚一叫我,我心里就没气了,不过就是想让你过来哄我两句。” 然而,这个愿望最后还是落空了。 宇文宸心酸的很。 林昔瑶看到他这般模样,却乐不可支起来。 这样的宇文宸才越发像个大男孩。 “好了,不生气了,我又不是夸他,你才是最好的,所有的男人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我怎么会那么没眼力见儿在你面前夸别人呢?” 林昔瑶终究是不忍心看到他这般失落心酸的小模样,便放软了语气,当真哄了两句。 果然,下一瞬宇文宸眼底里划过一抹笑意,他抬手揽着林昔瑶的肩膀,将林昔瑶带进了自己的怀里,顺杆爬道:“光嘴上哄哄没用,还得要点实际的。” 506 醋王 说话间,他已经将半张俊美的脸颊凑了过来。 林昔瑶哪里晓得这厮得寸进尺了,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抬手就推开了他。 开玩笑,这还是在宁王府,虽然这院子看起来没有什么人来往,但万一被人撞见了呢? 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宇文宸也只是开玩笑,他知道林昔瑶羞涩。 他被她推开了,他也不恼,反而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一边走,宇文宸一边凑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宇文琦这人很复杂,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这一点,宇文宸就算是不说,林昔瑶也深以为意。 她点了点头。 谁曾想,宇文宸下一句却着实吓了她一跳。 “上一次咱们在从寒山寺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刺客,就是他派来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她顿住步子看向宇文宸道:“他?为什么?” 她记得,当时那些刺客的功夫并不算是一流,常远和初十两个人就全部解决了。 她还在想,是谁刺杀她和宇文宸竟然派这样不入流的刺客来。 林昔瑶有过很多猜测,甚至连王采薇李云秀,刘娇,宇文铭等人,她都一一怀疑过,最后又被排除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是之前跟自己毫无交集的宇文琦。 宇文宸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他抬手勾了勾她下巴,微笑道:“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而且很多细节我也还在调查,等查清楚了再告诉你,不过,在那之前,你离宇文琦远一点。” 就算不知道这件事,这人也让林昔瑶不舒服,不用宇文宸提醒她都会离他远远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 闻言,宇文宸轻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相携走出了这院子。 林昔瑶跟宇文宸走在一起,脑子里装着的都是宇文宸,等走出了院子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是来找林昔兰的。 林昔瑶顿住步子正要开口,就见前面浩浩荡荡的跟来了一群人。 全是今日赴宴的贵客,刘玉珏也在其中。 宁王妃也带着一众女眷从花园赶了过来。 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林昔瑶就下意识想要退开两步身子。 毕竟她现在跟宇文宸挨的太近了不说,自己的手还被他握住了。 林昔瑶动了动,想要挣扎出来,奈何宇文宸抓的太紧,根本就不放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昔瑶早已经羞的面红耳赤,她转过头来瞪了一眼宇文宸。 但后者却丝毫也不为所动,脸皮厚的令人发指。 “没想到太子会大驾光临,倒是让我们受宠若惊了。” 刘玉珏笑着起了个头,一众人跟着附和。 宁王妃也跟着道:“看来,我们是沾了某人的光了。” 那个某人,指的自然是林昔瑶。 说这句的时候,宁王妃眼底里还带着几分打趣看向林昔瑶。 其实,不用宁王妃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打量林昔瑶和宇文宸,尤其是落到林昔瑶被宇文宸握着的手上的时候,有些人眼神就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林昔瑶羞的想找个地缝。 这天杀的怎么还不放过她! 眼看着她是真的要生气了,宇文宸这才微微一笑,放开了她。 不过,宇文宸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怔。 “刚刚我听说,有人要瑶瑶下跪?” 话音才落,四下俱静。 听到太子来了,所有人都得按规矩过来见礼。 王采薇自然也跟着一众贵女过来了。 结果,才站稳行了个礼,就听见宇文宸开口就来拿捏自己。 王采薇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就在那群男子中搜寻宇文铭的身影。 然而,并没有。 王采薇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反而越发镇定了起来。 她想着,自己如今已经是安王妃了,就算是太子,也不敢奈她何。 更何况,本来林昔瑶一个小小的县主见到她就该行礼,这件事就算是捅到了皇上面前,她也是占理的。 这样一想,王采薇便镇定了下来,她上前一步,对宇文宸服了服身子道:“殿下,身份尊卑有别,我让清宁县主跟我行礼,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吧?” 话音才落,四下更安静了。 确实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敢这样直接迎头对上宇文宸的,所有人看向王采薇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同情。 就算她是安王妃,她却忘记了,她面对的是当朝太子,是东楚的储君。 他的地位,岂是一个小小的王爷可以比的。 王采薇说完这句话,瞬间就感觉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她也是极害怕和紧张的,毕竟,就连朝中重臣在面对宇文宸的威压的时候都心惊胆战。 “你让一个小小的县主给你行礼,确实没有什么不妥。” 宇文宸目光冷冽的看了一眼王采薇。 那眼神犹如利刃,能直接将王采薇碾压成尘。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王采薇心头一松。 她就说,这件事她占理。 就算宇文宸要给林昔瑶撑腰,也找不到错处。 王采薇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直起身子来,却听宇文宸又道:“不过,瑶瑶可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县主那么简单,她是东楚未来的太子妃,是将来的国母,如果你一定要将跟孤讲礼数的话,那么现在你就该给她行跪拜礼。” 话音才落,现场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让安王妃给一个县主行跪拜礼?? 王采薇的面色也瞬间垮了下来,她眸子里满是慌乱,惊慌失措之下,抬眸看向宇文宸,却见宇文宸眼底里划过一抹讥诮。 “可是,清宁县主一没有成亲,也就是还没有太子妃的身份,二没有赐婚的圣旨,连议亲都还没开始,怎么能……” 王采薇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知道,若是今日这一跪拜下去,将来她在楚王都的命妇圈里再难抬起头来。 哪怕她是安王妃,也要永远顶着这个耻辱,要被林昔瑶生生的压下一头。 王采薇不甘心!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宇文宸不耐烦的打断,他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谁告诉你圣旨没下来的?” 这句话一出,四下一片哗然。 还是刘玉珏咧嘴笑着打圆场道:“可能是我们的消息不太灵通,还没有听说罢了。” 闻言,宇文宸给了他一记淡淡的眼神,这才道:“刚刚父皇身边的德喜已经去将军府宣旨了,只怕这会儿正在满世界找瑶瑶呢。” 宇文宸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不可能说谎。 而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已经再明显不过。 林昔瑶的名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没过门,安王妃见到她也无需行礼,最多她不用像王采薇行礼罢了。 但宇文宸显然就是抓着这个事情不放过王采薇。 他的眼神如刀,刮过王采薇的面上,声音也犹如蛇蝎一般:“怎么,刚刚在门口瑶瑶给安王妃的跪拜礼,安王妃就不打算还了吗?” 话音才落,王采薇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宇文宸的气场太过强大,她能强撑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之前她还能拿林昔瑶和自己的身份说事,如今看来,连这个理由都不顶用了。 王采薇心里揣着最后一丝希冀,抬眸迅速扫了一眼周围。 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求助。 是人都能看的出来,她在找宇文铭。 然而,这里却并没有宇文铭的影子。 王采薇的心也在这一瞬间跌入了谷底。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行礼。 她就算是再厚脸皮也不能这样僵持下去,而且宇文宸未必会有耐心等着她。 “采薇给县主请安。” 王采薇咬紧了唇角,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走到了林昔瑶面前,直挺挺的跪下来行了一礼。 林昔瑶的表情很淡然,并没有一点儿得意或者快意欢喜,这之于她仿佛是一件再从容不过的事情。 “安王妃客气了。” 可她越是这样的表情,看在王采薇的眼里才越发讽刺,说明林昔瑶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哪怕是恨意,也没有半点儿。 林昔瑶不看王采薇的表情,转头看向宇文宸道:“我去找阿兰。” 闻言,刚刚对着王采薇冷冽如刀锋的宇文宸,瞬间温柔缱绻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好。” 他既然来了这里,就少不得要跟这些人应酬一番,将她绑在身边只会让她不自在。 宇文宸面上带着微笑和宠溺,目送着林昔瑶离开。 等林昔瑶的身子已经在转角处不见了,宇文宸收回了目光,面色瞬间就变成了之前那种万古不变的冷冽和疏离。 “前面莲池有个湖心亭,风景正好,还请殿下赏脸喝杯茶。” 宇文宸一旦垮下脸来,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吭声。 但刘玉珏是个例外。 他开口邀请,这才打破了僵局。 宇文宸淡淡的点了点头,便跟着刘玉珏一行人提起了步子往湖心亭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刚刚才受了莫大的委屈的王采薇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身子晃了两下,险些站立不稳。 507 护短 一旁的宁王妃连忙关切道:“安王妃可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宁王妃不说还好,一开口,在场的女眷们的眼神又一次齐刷刷的看向了王采薇。 王采薇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她忍着那种强烈的屈辱感,摇了摇头道:“谢婶娘关心,我没事的,就是有些累了,如果婶娘不介意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这宁王府,她一刻也不想待。 就算颜面扫尽,她也想要维持最后一丝风度。 宁王妃哪里会看不出来的,她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安王妃不舒服,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不过不知道安王去了哪里,要不要我差人去找找?” 要知道,之前王采薇进宁王妃的时候,巴不得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地缠在宇文铭的身上,借此来向所有人昭告她和宇文铭的恩爱。 然而,刚刚事情闹的这么大,宇文铭却迟迟没有现身。 到底是因为顾虑宇文宸的身份还是一点儿都不在乎她,这里面有值得人揣摩了。 不过,不管哪一点,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她在宇文铭心里分量不够重。 这也是王采薇面上越发挂不住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偏偏宁王妃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要踩王采薇的脚痛。 王采薇的小脸又白了些。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王爷应该有什么要紧事的,不打扰他了。” 她摇了摇头,抬手招来了自己的丫头,转身就离开了。 王采薇前脚才走,后面就响起了一片唏嘘声。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王采薇心里对林昔瑶的憎恨又加深了几分。 然而,被她憎恨的林昔瑶却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 她从这园子出来之后,趁着众人都在围着宇文宸转,林昔瑶招来了初十,问了一下林昔兰的方向,便亲自去寻了。 话说,林昔兰跟刘玉珏道别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了。 她出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带丫鬟,等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这不是将军府,宁王府她还是第一次来,看这情形有些偏僻,都不像之前那般到处都有丫头小厮。 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林昔兰一着急,连忙提起了步子往回走。 才走出没有两步,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而拦着她的那人,却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二皇子宇文铭,也就是如今的安王。 林昔兰还记着阿姐不喜欢这人的事情,虽然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只要阿姐讨厌的人,她自然也会回避。 所以,在匆匆见了礼之后,林昔兰提起步子就要走开。 却被宇文铭叫住了。 “安平县主这么着急做什么,本王又不是蛇蝎,还会吃了你不成?” 宇文铭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抹和煦的光辉,怎么看都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林昔兰知道,阿姐对这人厌恶的很,她看人自然也不会只看表面。 定了定神,在对上宇文铭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的时候,林昔兰亦微微一笑道:“安王爷说笑了,我只是不小心迷了路,出来的时间久了,怕等下阿姐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林昔兰自认为这个理由不错。 言罢,她直起身子来,就要提步离开,宇文铭却再一次拦在了她面前。 林昔兰不解,抬眸疑惑的看向他。 宇文铭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可挑剔的温润。 “安平县主不要误会,只是我最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觉得有必要跟安平县主说一声,免得你还一直被人傻傻的蒙在鼓里,毕竟像你单纯善良的小姑娘不多了,我有些看不下去。” 宇文铭的表情真诚且笃定,仿似真的是在为了她着想似得。 然而,林昔兰心里已经对他起了戒备,自然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出于礼貌,她微微一笑道:“安王爷说笑了,不过安平还是谢谢安王爷的关心。” 言罢,林昔兰再一次错开了宇文铭的身子就要离开。 这一次宇文铭却没有拦着她。 倒是林昔兰有些意外了。 这人到底要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她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会儿自然不会厚着脸皮再转过头来问了。 宇文铭却将她的心思拿捏的很准。 眼看着林昔兰已经走出去了几步,宇文铭这才扬声道:“你就那么确定现在将军府里的清宁县主,跟你姐妹相称的女子,真的是你的姐姐?” 话音才落,林昔兰的步子一顿。 这一瞬,她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会儿,她背对着宇文铭,自然没有看到宇文铭见到她这幅反应的时候嘴角上扬的一抹狡黠的弧度。 林昔兰是最了解林昔瑶的人。 如果她有问题,林昔兰自然会在第一时间感觉的到。 而且,据宇文铭所知,林昔兰从小体弱,性子也极其敏感,所以,她是不可能没有所察觉的。 “我不知道安王爷在说些什么。” 林昔兰迅速稳定了自己的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就要离开,这时候却又听身后的宇文铭轻笑道:“你就真的不好奇跟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去了哪里吗?” 言罢,他还发出了惋惜的啧啧声。 话音才落,林昔兰已经下意识转过了头来,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宇文铭,似是在考量他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几分。 然而,她终究是没有开口。 在深深的看了一眼宇文铭之后,林昔兰安耐住一颗狂跳不已的心,转头就走。 “三日后望仙楼,本王可以告诉你答案。” 林昔兰已经走出了好远,都依然能感觉到宇文铭的那句话还在往脑子里钻。 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子,然而手脚却冰冷无比。 阿姐,她的阿姐…… 不敢想,不能想。 林昔兰抬手用力恨恨的掐了自己一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被宇文铭这一提醒,那些那些可疑的地方的记忆瞬间像是开了匝的洪水一般,开始在她的脑子里横冲直闯。 林昔兰感觉浑身虚软的紧,连走出去的步子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走在了沼泽里。 “阿兰?” 一直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林昔兰才蓦地清醒了过来。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那是她的阿姐。 “阿兰,你怎么了?”林昔瑶快步走了过去,见林昔兰面色苍白如纸,身上也起了汗。 知道她身体差,生怕她这样染了风寒回去又病了,林昔瑶连忙拉起她的手来,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闻言,林昔兰只感觉鼻尖酸涩,说不尽的酸楚和无奈。 这是她的阿姐啊……可是…… 不能想,不能想!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阿姐……” 林昔兰喉头梗塞,垂眸看着林昔瑶拉着自己的手,她心里又疼又麻,下意识就从林昔瑶的掌心里抽离了出来。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受凉了,现在想回去休息了。” 林昔瑶本来也打算回去了,不过就是左右没有见到林昔兰,如今见林昔兰这般虚弱的模样,她连忙道:“好,我让人去跟宁王妃说一声,我们这就回去。” 林昔兰点了点头,林昔瑶还想扶着她,却被她避开了。 林昔瑶心思同样敏感,林昔兰的疏离她看在眼里。 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轻叹了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姐妹俩回了将军府,林昔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宇文宸说的德喜公公在等她。 果然是在等她! 而且还害怕去宁王府会惊扰了她,竟然直接就在将军府等了。 这样的待遇,林昔瑶简直是第一人。 她高高兴兴的接了圣旨,又让人送上了打赏,等忙完了回到海棠院去看林昔兰,才知道她已经睡下了。 林昔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招来了初十。 “阿兰怎么了?” 闻言,初十摇了摇头,“属下还没有来得及问,不过属下去带一个人来,他是知道的。” 言罢,他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等了约莫一瞬息的功夫,初十带来了另外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起来比初十还要小两岁。 “小的十七,见过女主子。” 林昔瑶似乎有些印象。 “这两日小的一直在安平县主身边暗中保护,县主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小的。” 小十七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一旁的初十拐了小十七一下,对林昔瑶又多了一句嘴道:“小十七是初一一手带的徒弟,耳朵虽然不及初一那么灵敏,但也算是个中佼佼者了。” 自从二叔和林赋那一档子事情出了之后,林昔瑶越发不放心林昔兰,这才让初十暗中派人保护,十七就是被派在林昔兰身边的。 不过这件事,林昔兰暂时不知道。 林昔瑶怕她一开始不适应,会不自在。 平常若有什么事的话,都是初十直接告诉林昔瑶的,今日初十叫了小十七来,可见林昔兰今日确实是遇到了什么人,而且跟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情绪有很大关联。 508 察觉 “阿兰怎么了?” 林昔瑶虽然不想过多的干涉林昔兰的隐私,但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才好帮她。 小十七轻叹了一声,便将林昔兰之前在回廊里遇到宇文楠,并说了那一番话最后还给刘玉珏听到了的事情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小十七跟在林昔兰身边有几天了,自然也听了不少林昔兰跟林昔瑶的谈话,知道林昔兰心里装着的是刘玉珏,所以他当时看到那样尴尬的情形都恨不得立即跳出去告诉林昔兰,刘玉珏还在听着呢! 但最后出于暗卫的本分,他还是忍了。 林昔瑶听到最后,诧异道:“就这么巧合?” 见小十七点了点头,林昔瑶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眉心。 只怕这一次若是阿兰没有告诉刘玉珏他的心思的话,以刘玉珏那个大直男的性子,莫说对林昔兰动心了,只怕远远的都避开了。 林昔瑶也开始着急了起来。 但直接说的话,就怕也会适得其反,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刘玉珏的身上。 林昔瑶皱眉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有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不过等她冷静了下来,转念再一想林昔兰之前对自己的那有些疏离的态度,林昔瑶又觉得不仅仅是如此。 她皱眉道:“还有什么事?” 这也正是小十七要说的。 他往前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安王找到了安平县主。” 安王。 宇文铭。 听到这两个词语的时候,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咯噔一下,差点儿漏了一拍。 自然不是因为她还对宇文铭抱着什么情谊,而是她担心宇文铭会对林昔兰如何。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抬眸看着一脸稚嫩的小十七,示意他说下去。 小十七抬眸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林昔瑶的面色,确定林昔瑶要听,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安王告诉安平县主,说女主子不是她的亲姐姐。”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像是被人瞬间丢进了深渊。 巨大的失落感和无措感摄住了她。 宇文铭竟然将她的身世告诉给了林昔兰! 难怪林昔兰之前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神里带着戒备和疏离。 念及此,林昔瑶的心泛起了空荡荡的冷。 她虽然是李云裳,占据了林昔瑶的身子,但这都不是她可以掌控的。 而且,因为重生之后,能感受到林昔兰对她的真心实意,她也决定要代替林昔瑶本人好好活下去,她一直将林昔兰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但如今只是因为宇文铭的一句话…… “阿兰怎么说?” 林昔瑶忍着紧张和失落,双眸紧紧的盯着小十七。 “安平县主一口否定了安王,不过属下觉得,她当时的表情……安王让她三日后再望仙楼见面。” 闻言,林昔瑶的心犹如被人捅了一刀。 林昔兰到底还是怀疑了她的身份了。 所以,三日后的望仙楼,她会去吗? 现在的林昔瑶权势在手,还有宇文宸的宠爱,自是不怕什么,就算林昔兰知道了,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错来。 她只是有些失落,有些失望。 只怕被宇文铭这么一说,从此以后,她跟林昔兰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本来以为上一世的自己孤零零的,除开李云秀李昭泓那些人渣,她没有一个对她真心实意的姐妹兄弟,如今重生之后,上天眷顾,直接给了她这么温婉良善的妹妹。 如今…… 林昔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摆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 闻言,小十七抬眸一脸疑惑的看着林昔瑶道:“那女主子,安平县主那边若是真的要去,属下要阻止吗?” 话音才落,一旁的初十就给了没有眼力见儿小十七一记冷冽的眼神。 小十七被冻的打了个哆嗦,一脸茫然和疑惑的看向初十,小声道:“我有说错什么吗?” 闻言,初十有一种想要将这厮丢出去的冲动。 没看见女主子心情不好吗? 就算问这个问题,也等三天后再来问不行吗? 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没脑子的二愣子,初一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儿才收为了徒弟? 初十郁闷的很。 “她若是去的话,就由着她吧。” 林昔瑶淡淡的开口。 既然阿兰已经起了疑心,她就该做好被她质问的准备。 说完这句话,林昔瑶感觉周身疲惫。 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发现茶已经凉了。 初十很有眼力见儿抬脚踹了小十七一脚,两人一起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水仙和芙蓉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没了,这才低声恭敬道:“小姐,可要用饭?” 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 心里堵了那么多事情,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不过担心自己的身体熬不住,林昔瑶还是让人传了饭。 在强迫自己吃下了半碗小米粥之后,林昔瑶又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她洗漱了一番,也不管日头正高,直接回了床上躺下。 许是人太疲倦,才一靠着枕头,林昔瑶就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被人推入莲池的那一天。 那个眼角有一块柳叶疤的鬼刀对她冷冽一笑,沉声道:“你也别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命浅福薄,成了我们主子的绊脚石。” 林昔瑶还来不及挣扎,就直接被他点了穴道,抬手就推进了莲池。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瞬间包裹住了她。 恐惧和不安让她生不如死,在那种让人痛彻心扉的感官下,她听见了一个小姑娘伤心的啜泣声。 “阿姐,阿姐,你什么时候醒来呢?” “阿姐,你不要丢下阿兰好不好?” “阿姐,你答应我的,要陪着阿兰一辈子,要护着阿兰一辈子的。” “阿姐,你快快醒来好不好?” 那声音犹如黄莺般婉转动人,也在那一瞬间安抚下了林昔瑶心头的恐惧。 她眉梢一动,点头笃定道:“好。” 这个字才一吐出来,林昔瑶就醒了。 她眨了眨眼睛,才发现在睡梦中她哭湿了枕头。 “瑶瑶?” 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辰了,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点了灯。 林昔瑶才醒来,蓦地听到那让我感觉到安心的声音,一时间万般委屈顷刻间又涌了上来。 宇文宸那俊美非凡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他抬手将她一把揽在怀里,柔声道:“做噩梦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将眼底的泪意压了下去,动了动身子从宇文宸怀里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阿宸,我梦见阿兰了。” 宇文铭见过林昔兰的事情初十已经告诉给宇文宸了。 因为之前看到林昔瑶的状态很不好,初十就让人给宇文宸送了信,所以宇文宸才会在百忙之中跑来林昔瑶床边守着。 他一来,果然看到她被噩梦缚住,宇文宸这才点了油灯,在一旁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了解林昔瑶,自然知道林昔兰对林昔瑶来说意味着什么。 “既然事情已经被宇文铭捅开了,让她知道了也好。” 宇文宸温柔的笑了笑,捏着林昔瑶的手安慰道:“你对她这般心思,若是她会因此对你离了心,倒也不值得你这般看重了,所以不需要为了这些难过。” 道理林昔瑶都懂,但是她依然会难过,会害怕。 因为,她知道林昔兰对她也是很好的。 只是,她一直都将自己当做了真正的林昔瑶,却从来没有较真,林昔兰到底是对她好,还是对她真正的阿姐好。 她不过是占了人家身份,沾了人家的光罢了。 “可是我还是会心疼她。”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将眼底里的委屈和涩意逼回,再抬眸看向宇文宸的时候,她眼底里已经带上了一抹坚定。 “甚至就算到了现在,我最担心的不是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而是怕她承受不了她亲阿姐已经不在的事实。” 林昔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人,但对林昔兰是个例外。 言罢,她怕宇文宸为她担心,林昔瑶挤出一抹笑意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开了,这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了,谁也不能改变什么,无论阿兰会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她,你快去忙你的吧。” 她知道宇文宸有太多的公事缠身,今天为了她去了一趟宁王府,肯定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这会儿还陪在她身边。 林昔瑶害怕他忙到太晚,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你快回去吧,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见宇文宸不为所动,林昔瑶抬手推了推他。 宇文宸垂眸,见林昔瑶是认真的,他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在离开的时候,宇文宸照例在林昔瑶的额头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而宇文宸前脚走,林昔瑶后脚就收拾好了起身,打开房门问外面守着的水仙道:“阿兰现在怎么样了?” 水仙服了服身子,摇头轻叹道:“二小姐应是在宁王府受了凉,回来就睡下了,下午的时候我还听秋月说又发了热,请了大夫开了药,这会儿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林昔兰的身子骨本来就差。 林昔瑶都能想象的到这样的消息对于她来说是怎样的打击。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步子道:“我去看看她。” 509 噩梦 已经快要入秋,夜色已深,外面凉风习习,吹到回廊下的灯笼上发出呼呼的声响。 林昔瑶走在昏暗的回廊上,感觉心像是走进了间暗无天日的黑屋子,找不到出处。 说不出来是郁闷难受,亦或者是其他的情愫在作祟。 林昔兰就住在海棠院的侧院,跟林昔瑶的主院只一墙之隔。 平时几步路的功夫,林昔瑶今日走过去,就像是走了一个时辰一般漫长。 好不容易来到了林昔兰的门口,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提起了步子跟了过去。 屋子里有夏雨和冬雪在守着。 门窗只留了一丝缝隙。 林昔瑶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小丫头被吓了一跳,见是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昔瑶给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轻手轻脚走到林昔兰的床边,压低了声音道:“阿兰现在怎么样了?” 夏雨摇了摇头,眸子里噙着泪意道:“下午的时候吃了药,回头又发了热,我们以为会没事了,结果晚上又反复烧了起来。” 说起这个,夏雨的眼泪就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林昔瑶点了点头道:“你们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水仙在。” 林昔瑶对丫头们一向宽容,但夏雨还是有些受宠若惊道:“大小姐,这使不得,您的身子也不好,还是我们来吧。” 话音才落,就见林昔瑶转过头来,真诚道:“你们身体熬垮了,又怎能照顾好阿兰呢,下去吧,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昔瑶的语气虽然温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 夏雨和冬雪这才行了礼,转身退了下去。 林昔瑶就在林昔兰的床边坐下,抬手探了探林昔兰的额头,发现还有些烫,便对身边的水仙道:“打点冷水来。” 冷水很快被打来。 林昔瑶亲自拧了毛巾来给林昔兰敷上。 她就一直守在林昔兰身边,等毛巾不凉了,又拧一把冷水,继续敷着。 就这样如此反复折腾到了后半夜,林昔兰身上的温度才总算降了下去。 一边的水仙也松了一口气,她凑到林昔瑶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里有我呢,二小姐的温度降下去了,后半夜应该没事,您先回去休息吧。” 林昔瑶这会儿哪里有睡意。 她摇了摇头,轻叹道:“你也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了。” 看着面前林昔兰苍白着的小脸,林昔瑶想象着在她落水昏迷的时候,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就是林昔兰没日没夜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就算她是为了照顾她的亲阿姐,是本来的林昔瑶,但这份情谊,她也该记着。 水仙不肯走,要留下来陪着,林昔瑶就打发了她在软榻上小憩。 就在这时候,昏迷中的林昔兰突然一把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迷迷糊糊道:“阿姐,是你吗?” 那一声阿姐,听的林昔瑶心都碎了。 她忍着泪意,点了点头道:“是我。” 林昔兰依然在昏迷状态,动作和语言只是无意识的。 不过听到林昔瑶的回答,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但握着林昔瑶的手却没有松开。 “阿姐,我好怕……” 闻言,林昔瑶回握住了林昔兰的手,俯下身子在她耳畔柔声道:“别怕,阿姐在这里。” 她的声音温柔如斯,即使还在昏迷中的林昔兰也被这一道声音给抚慰了。 林昔瑶侧过身子,靠在床头挨着林昔兰就这样睡下了。 这期间,林昔兰一直都握着她的手,林昔瑶也一直就这样回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 即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林昔瑶也一直保持着半清醒的状态,林昔兰只要稍微一动,她就立即醒来,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抬手去探她的额头,生怕她会再一次发热。 这一夜,林昔瑶睡的极不安稳。 等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大亮,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 夏雨和冬雪已经过来了,林昔瑶这才忍着浑身的酸痛和不适起身,叫上了水仙离开。 回了自己的房间,林昔瑶只吃了半碗小米粥,就倒头睡下了。 这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下午。 一睁开眼,林昔瑶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林昔兰。 她看着旁边守着的水仙道:“阿兰怎么样了?” 水仙微微一笑道:“小姐放心,二小姐已经醒了,而且跟小姐一样,一起来就先问的是您。” 闻言,林昔瑶的心像是被人攥了一把,疼的紧。 她起身洗漱,没有什么胃口,胡乱吃了两口饭就坐在了窗前发呆。 水仙和芙蓉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水仙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这么关心二小姐,不去看看她吗?” 在人家昏迷的时候衣不解带的照顾,这会儿人家清醒了,林昔瑶倒是没有要过去看看的意思了。 水仙自然疑惑了。 林昔瑶摇了摇头,叹气道:“不了,我有些乏了,今日就不出去吹冷风了,她没事就好。” 与此同时,在侧院里,气色稍稍好转的林昔兰也被夏雨问了同样的问题。 一听到林昔瑶,林昔兰的面上便带上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摇了摇头,随意找了个理由道:“我怕把病气传给了她,还是不去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林昔兰的心情也复杂的很。 这时候,一旁的夏雨笑道:“小姐跟大小姐真的是姐妹情深,昨夜大小姐将我们都打发了出去,一直都在床边亲自照顾您呢。” 闻言,林昔兰眉头微微一皱,眼底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泪意,她垂眸道:“她昨晚亲自在照顾我?” 夏雨笑着点头道:“可不是嘛,今天一早才离开,我们后半夜赶来,见她就在床边挨着您一起睡的,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们又不敢来打扰,所以昨夜一整夜都是大小姐守着的。”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兰的心头越发不是滋味。 阿姐……她对她自然是极好的。 甚至并不输于她的亲阿姐。 但是…… 她心里头依然有这样一道坎儿。 过不去。 所以林昔兰才会这么痛楚,这么难过。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她轻叹了一声,对旁边候着的夏雨和冬雪道:“阿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身体状况最近也不好。 林昔兰自然是担心的。 而且这种担心是发自内心的,以至于她从昏迷状态下清醒过来,第一个问起的就是她。 “听水仙说精神已经好多了,不过依然没有什么胃口,从昨天到现在加起来才喝了一碗粥。” 闻言,林昔兰的心头一疼。 眼泪再控制不住,直接掉了下来。 “二小姐?” 夏雨和冬雪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二小姐竟然哭了起来,两人都有些无措。 林昔兰摇了摇头,抬手拿起绢子来擦掉脸上的泪水道:“我没事,就是人生病了情绪有些脆弱,多愁善感了些,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夏雨和冬雪自然不敢违逆了林昔兰的意,行了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林昔兰一个人,她一扭头,就抱着大枕头又哭了一回。 至于为什么哭,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心里的情绪已经装满了,近乎崩溃,唯有眼泪才是最能宣泄自己情绪的。 *** 这时候,同样抱着枕头哭的还有安王府的王采薇。 昨日从宁王府回来,她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 即使被人打击,被人嗤笑,被人看不起,即使因此对宇文铭已经满是失望。 但她心里依然带着一丝希冀。 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甚至他昨天回来哄哄自己,她自己也能在心里给他圆过去。 然而,并没有。 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宇文铭来看都没有看她。 以前,她还是永宁侯府的娇娇女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愁滋味。 更不知道,为了等一个牵肠挂肚的人从日暮黄昏枯坐等到油灯燃尽,黎民初上是个什么滋味。 现在,她都懂了。 在她嫁给宇文铭之前,她极少落泪,从小是阿爹的掌上明珠,是阿娘心上的宝贝,虽然哥哥纨绔,但对她是极其宠爱的。 所以,这十五年来,她几乎没有为一件事这般伤心的落泪。 除开对宇文铭。 然而,如今,在嫁给他之后,她的眼泪也变得廉价了。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像是要将她之前十五年的人生里没有落过的泪水全部补回来似得。 天色已经大亮,坐着哭了一夜的王采薇双目红肿,眼皮都有些撑不开,然而精神上却没有一点儿困意。 “王妃,王爷该去早朝了,咱们睡吧。” 她的陪嫁丫头菱香也忍不住劝她,要是会来,人家早该来了,又怎么会让她等到现在。 但有些话,下人自然不会直接说。 只能这般委婉的告诉她。 即便是这样,依然成了刺激到王采薇的一根针,她抬手就给了菱香一巴掌,冷声道:“要你多嘴!” 这一巴掌打出去,菱香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呼痛和求饶都不敢,她知道,那样只会挨的更惨。 510 难过 但即使是这样,王采薇的心里依然没有半点儿好过。 她感觉那一巴掌像是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心已经痛到了麻木。 王采薇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身体也是麻木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院外突然响起了通报声。 “王爷来了!” 一声惊呼,划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王采薇也是一惊,都没有顾得上自己身体麻木这回事,甚至在那一刹那,她将所有的委屈都抛在了脑后,满脑子都是他来看她的欢喜。 她高兴的直接站了起来。 这才一起身,四肢百骸就犹如瞬间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 那铺天盖地的麻木感让她根本招架不住,身体直接一个不稳朝前面扑倒了下去。 王采薇大惊失色,一声惊呼之后,都已经能预感到自己如何狼狈的摔倒在心上人的面前。 但下一瞬,那预料之中的痛感却并没有来,相反她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王采薇一怔,生怕是自己在做梦,她甚至都不敢抬起眸子来看面前人的那张俊颜。 “我不来,你就是这般折腾自己?” 宇文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倦和几分责备。 听的出来,他也是一夜未眠。 念及此,王采薇之前那颗才冰冷的了的心又渐渐的回暖。 “王爷……” “在自己家里,你也要跟我这般生分吗?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宇文铭抱紧了怀里的王采薇,一步一步往床榻边走去。 王采薇的心里犹如装了一只小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强忍着紧张和羞涩,这才抬眸看向宇文铭道:“那你昨日都不来帮我。”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心头的酸涩和委屈又上来了,连带着昨日受到的屈辱,眼泪越发止不住的往下流。 宇文铭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昨日你以为我不心疼吗?可是,你是知道宇文宸的脾气的,那种情况下,我若是为你出头,只会让他对你越发怀恨在心,因此对你的惩罚越重。” “微微,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你受辱,就是在折辱我,你知道吗?” 王采薇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但她在乎的是宇文铭的态度。 昨天,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宇文铭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轻叹了一声,柔声道:“我没有出面,而且一晚上对你避而不见,也是想让你长点记性,你还记得昨天才进宁王府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吗?” 闻言,王采薇一怔。 宇文铭继续道:“我母妃这个人最不喜欢人张扬,昨日的事情当时就传到她耳朵里了,若是让她知道我为了维护你而顶撞了宇文宸的话,只怕以后你的日子更不好过。” “再有,这府里也有不少她的眼线,若是让她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对你的态度是纵容的话……” 后面的话宇文铭没有细说,但王采薇已经懂了。 在想明白的一瞬间,她混沌黑暗的世界瞬间犹如天光乍破,剩下的便只有满满的欢喜和暖意。 他从始至终都在为自己考虑,而她竟然还那般想他,王采薇越发不好意思。 她低下了头来。 宇文铭抬手抚上了她的额头,看着她的容颜,他心里直倒胃口。 但理智却一遍一遍的告诉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都已经娶了她了,做戏做全,也不差这一步。 而且,为了永宁侯府的势力和兵权…… 为了阿裳…… 这样一想,宇文铭神色间越发多了几分笃定,他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眼神换了几换,才强迫自己将面前这个让人生厌的女人当做了他的阿裳。 强忍着要将那个两个字在唇齿间辗转的冲动,宇文铭轻笑着勾起了王采薇的下巴,俯下身来凑到了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刚刚还紧张的不知所措的王采薇一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摄住了心魄。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宇文铭已经将她抱到了床上。 看着宇文铭近在咫尺的俊颜,以及他抬手解开腰带的动作,王采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神色一紧,又羞又无措,在对上宇文铭那双含着爱意的眸子的时候,王采薇红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三郎……你……你不是要去上朝吗?” 自从被封安王之后,宇文铭再朝中也领了职位,再加上宇文宸的针对,宇文铭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 按理说,这会儿他都该在太极殿了。 然而,王采薇的诧异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便被宇文铭铺天盖地的吻给吞噬了理智。 在迷迷糊糊间,才听到宇文铭道:“为了你,今日不上朝也罢。” 闻言,王采薇的脑子像是被人充了血一般,轰隆一声,越发失去了理智。 两人自大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同房。 虽然从回门之后,宇文铭对她的态度就已经变了,他温柔如许,事实关心,王采薇自然是动容的,但她总觉得少了一点儿什么。 比如说,他从大婚之后就一直睡在书房,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 她想着阿娘的话,正常的夫妻不是应该…… 但是这种事,又怎么能是她一个女儿家能提的。 不能提,但她隐隐有些着急。 因为一日没有跟他成就夫妻之实,王采薇的心就一日不踏实。 一开始她也觉得他是太忙了,每一日都早出晚归,回来还有一大堆幕僚和事情要处理,最后就索性睡在了书房,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时间长了,王采薇就觉得不太对了。 再加上昨天的事情,哭了一晚上的她,甚至都已经生出了其实他还是恨着她的感觉来。 然而,当她的心在即将死亡的那一瞬,宇文铭却突然又找到了她,跟她耐心解释了一番,然后…… 一番云雨过后,王采薇想起这一段都忍不住红了脸颊和眼眶。 宇文铭已经走了,他本来还要体贴的陪着自己一起睡下的,奈何前院传来了消息,她阿爹来了。 宇文铭爱护她,自然爱屋及乌也敬重她阿爹,所以哪怕两人春宵帐暖,他也在第一时间起身洗漱之后迎了过去。 剩下王采薇拥着被子又羞涩又幸福。 “奴婢恭喜王妃跟王爷冰释前嫌,祝王妃早生贵子和王爷恩爱白头。” 菱香菱清两个丫头已经端着热水跪在了床榻边说着吉祥的话了。 王采薇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嘴角已经无意识的勾勒出了一抹幸福的弧度:“重重有赏。” 她和宇文铭会恩爱白头的吧…… 念及此,王采薇眼角眉梢的笑意更甚。 ***** 林昔瑶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天,没有练功,没有去找林昔兰。 而林昔兰不约而同的,也没有来找她。 就这过了两日,眼看着到了第三日这天。 初十到底是忍不住了,来问林昔瑶道:“女主子,若是阿兰小姐要出去……” 让不让她见宇文铭? 林昔瑶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一顿,下一瞬便继续拿起了茶盏道:“她要去就去吧,拦得住她的人,也拦不住她的心。” 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表情是淡淡的,但初十都能听出来她语气里的怅然和失望。 初十知道自己嘴笨,这会儿见林昔瑶心情低落,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他急的直挠头。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初十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下一瞬,便听莺莺再门外道:“小姐在吗?我想见见小姐。” 守在门口的水仙正要开口,就听林昔瑶道:“进来吧。” 一进门,莺莺就紧张道:“小姐,我想请假去一趟庄子,苏管家让人带了消息给我,说我弟弟阿牛练武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从院墙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我想去看看。” 他们姐弟情深,两人如今相依为命,林昔瑶哪里有不肯的。 她点了点头,眼见着莺莺一脸感激就要转身离开,林昔瑶又道:“等等,我也正好有些事要去庄子上处理,陪你一起去吧。” 闻言,莺莺面上划过一抹疑惑,不过很快便高兴的点头应下了。 马车都是现成的,林昔瑶让水仙给林昔兰那边带了消息,便带着莺莺上了马车。 在出发之前,初十寻了个空当来,等没人的时候问起林昔瑶:“女主子,你这会儿去了庄子,不是正好给了……” 不是正好给了林昔兰去见宇文铭的机会吗?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就是故意要避开林昔兰的,也是在给林昔兰机会。 不过这些,她不想多做解释。 初十准备的马车宽敞,足够她带着莺莺和水仙芙蓉坐在一起。 马车一路上飞奔出了城。 一路上,林昔瑶没有说话,倒是水仙和芙蓉偶尔会开口来讲笑话给林昔瑶解闷儿。 林昔瑶倒也很配合,不过看的出来,情绪依然很低落。 一路上因为记挂着自己弟弟,话都很少的莺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姐,您跟二小姐是不是闹别扭了?”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咯噔。 有这么明显吗? 511 欺瞒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莺莺抬眸对上林昔瑶的眼睛,真诚道:“往日里二小姐每日都会过来看看小姐,尤其是最近知道小姐身体不好,她连一日三餐都要亲自过问的,而最近……姐妹两个哪里有不闹别扭的,就连舌头跟牙齿有时候都会打架,我跟阿牛从小到大也没少打架,小姐不必为了这些不开心。” 林昔瑶知道莺莺是为了她好。 但这个中的内情,她又不好说出来,只点头道:“嗯,我知道的,只是一点小别扭,过两天就好了。” 只是,应该不用过两天,今日见到宇文铭之后,林昔兰就会怨恨上自己了吧? 林昔瑶心头苦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知道,林昔兰这几日都很矛盾。 在见与不见宇文铭之间难以抉择。 这天一早,她起来听说林昔瑶动身去了庄子,不知道怎的,林昔兰心头的石头也蓦地落了地。 她匆匆吃过早饭,就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府。 一路来到了望仙楼。 宇文铭也是早早的就在那里等了。 对于林昔兰的出现,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屏退了人之后,宇文铭亲自给林昔兰倒了一杯茶,温润如玉般道:“本王就说,安平县主不是那种可以放下自己亲姐姐的人。” 这句话里,他尤其将“亲姐姐”三个字音加的重了些。 林昔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宇文铭已经请她坐了,她却一直保持着站着的姿势,甚至连宇文铭递过来的茶也没有接。 对上宇文铭那带着一缕疑惑的眸子,林昔兰笃定道:“我今日之所以来见安王爷,并不是对我的阿姐有什么怀疑,而是想要告诉安王爷,她就是我的阿姐,不管从前还是以后。” 说完这句话,林昔兰感觉这几日压在自己心头上的大石头瞬间粉碎了一般。 说不出的轻松。 只是还有那一丝一缕的不愉,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言罢,林昔兰直接转过了身子朝外走去。 她才走了两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宇文铭道:“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你亲阿姐的死活?” 这句话就像是利刃一般,生生的往自己心上捅。 林昔兰哪里会不在乎。 她若是不在乎,又不会如今日这般矛盾了。 宇文铭已经看出了她的情绪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微笑道:“你是不是曾经也疑惑,为什么她明明就是阿姐,但跟那个跟你在一起相依为命十余年的阿姐不一样?” 闻言,林昔兰一怔。 宇文铭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他抬手将茶往林昔兰面前推了推,轻笑道:“本王说了,今日是来请安平县主喝茶的,安平县主有什么想问的,不妨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本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昔兰面上划过一抹迟疑。 门就在面前,她可以选择立即扭头就走。 但是对于亲阿姐的姐妹情深让她的步子就像是生了根似得,深深的扎在了原地,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这一转头过去,很多事情可能由此改变,可是她做不到听了这句话之后还视若无睹。 迟疑了一瞬,林昔兰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就这样鬼使神差的在宇文铭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拿起了宇文铭刚刚给他倒的茶,只送到了嘴边,假装喝了一口,实际上却并未饮下。 到了现在,她依然没有放松对宇文铭的提防,因为那是阿姐讨厌而且告诉她要小心的人。 宇文铭眼神犀利,自然看出了她的小动作。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自嘲的弧度道:“想不到,安平县主竟然也这般防备着本王,怎么,担心本王在茶里下毒?” 小心思被当场戳穿,林昔兰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局促着,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然而,宇文铭却已经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了。 他坦然一笑道:“本王现在来告诉你答案。” 言罢,宇文铭一抬手,将桌面上的一个画轴递给了林昔兰。 在林昔兰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宇文铭道:“安平县主可认识这画上的女子?” 林昔兰这才展开了画卷。 随着画卷被展开,画卷上衣袂翩跹的绝色女子也映入了林昔兰的眼眸。 而宇文铭自画卷展开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那女子。 “她叫李云裳,不知道安平县主可有听过?” 闻言,林昔兰一怔。 李云裳。 她是有听过的。 在阿姐落水之后,清醒过来吩咐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相府的庶出女儿李云裳。 那段时间,她们被祖母和沈氏关在海棠院,身边连个粗使丫头都没有,是最难的一段时光,所以她的记忆也格外清晰。 宇文铭也不跟林昔兰卖关子,他见林昔兰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有记忆的,他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安平县主也该知道,那一日,恰巧她和你阿姐都落了水。” 闻言,林昔兰一怔。 似是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她将将要抓住个端倪来,却又转身不见了。 从未有过的惶恐和不安让她越发无措起来。 而接下来宇文铭的一番话更是将她打入了深渊。 “不知道是怎样一个机缘巧合,用戏文里的话说,叫借尸还魂,她就这样在你阿姐身上醒过来了。” “占据了你阿姐的身份,占据了你对你阿姐的敬重和关爱,甚至还占据着太子的宠爱。” “如今,甚至连你喜欢的人,都对她另眼相待。” 听到宇文铭说前面的时候,林昔兰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可在听到最后一句,她整个人一怔,下一瞬便抬眸直勾勾的盯着宇文铭。 见状,宇文铭丝毫也不意外,他耸了耸肩,笑道:“碰巧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你见刘相的眼神,我猜的。” 言罢,宇文铭突然凑近了林昔兰,又继续带着几分蛊惑般的语气道:“看你的反应,本王应该没有说错。” 话音才落,林昔兰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瞬间没有了精气神。 宇文铭却还在继续说着:“你怎么能容忍一个外人占据着本该属于你阿姐的一切?让她处处都压你一筹,甚至在刘相那边也是,让刘玉珏看不到你的光芒,眼里只有她。” “你别说了!” 林昔兰再控制不住,直接爆发,她冷冷的看着宇文铭道:“安王爷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那一点儿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会被人放到了台面上。 她承认,确实在见到刘玉珏对阿姐赞赏有加的时候心里会失落,会难过。 可是,那是她的阿姐啊,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如今不同了。 如今宇文铭告诉她,她不是阿姐! 一时间,林昔兰的情绪濒临崩溃。 “本王这里有一样东西。” 宇文铭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说出了今天邀林昔兰来的目的。 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玉瓷瓶来,放到林昔兰的面前,展颜道:“我从一位得道高僧那里寻来的,你找机会兑在她的茶水里,让她服下……你真正的阿姐就会回来。” 话音才落,林昔兰一怔。 她愣愣的看着宇文铭递过来的小玉瓷瓶好半天,却迟迟没有伸出手来。 “怎么,还在犹豫?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跟你阿姐的情谊吗?要知道,在你们爹娘去后,你们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情形了吗?” 林昔兰自然记得。 从小到大,她身子弱,再加上年龄小一岁,性格又懦弱,一直都是阿姐护着她。 她怎么能忘。 “你一定疑惑,为什么她见到我之后会表现的厌恶。” 宇文铭见林昔兰还在迟疑,便又道:“因为一开始,我就知道她的身份,她怕我说出去了。”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林昔兰也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林昔瑶会对从未谋面的二皇子有着那般的警惕和厌恶。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宇文铭拿近乎蛊惑的眼神下拿起了小瓷瓶。 才一拿在手上,就感觉烫手的很。 倒不是这小瓷瓶上的温度,而是这小瓷瓶会带来的后果,让林昔兰胆战心惊。 宇文铭见她接了过去,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也不会继续在这里催着她,他再继续,只会适得其反。 在轻叹了一声之后,宇文铭站起了身子来,抬手收起了桌子上的画卷。 林昔兰垂眸看过去,画中的女子风华绝代,一颦一笑都带着逼人的灵气和勾魂摄魄的美艳。 那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林昔兰愣愣的想。 宇文铭很快收起了卷轴,便提起步子往外走去。 才走到门口,却听林昔兰突然道:“那她呢?” 起初宇文铭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瞬便听林昔兰继续道:“我之前在幽兰谷陪着她去看过李云裳的墓碑,李云裳已经……安葬了,如果我将这个药让她服下,阿姐会回来,那她呢?” 她的尸骨都已经腐烂了,魂魄会去哪里? 林昔兰从前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这一次所有的事实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信。 512 她的 选择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小瓷瓶。 宇文铭似是也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句话来。 他微微一怔,随便找了个理由道:“应该会找下个人吧。” 应该…… 这么模棱两可的话让林昔兰的心也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宇文铭似是察觉到了林昔兰的不忍,他抱着画卷,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凄然的林昔兰道:“可若是你不这样做,你忍心看着你阿姐成为一个孤魂野鬼万劫不复吗?” 忍心吗? 怎么能忍得下心。 林昔兰心头的痛楚迅速蔓延开来,再抬眸看向宇文铭的时候,他已经大步离去。 手上的小瓷瓶冰凉无比,犹如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剑,随时都能刺入她的心脏。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宇文铭前脚才走,一直在门口守着不敢走远的夏雨和冬雪连忙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见到林昔兰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手上还握着什么东西。 林昔兰迅速回过神来,她连忙不动声色的将小瓷瓶藏在了袖子下,抬眸对夏雨和冬雪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想阿姐了。” 言罢,林昔兰站起了身来。 许是因为刚刚的打击太大,她才一起身,脑子里就起了一阵晕眩感。 好在一旁的夏雨和冬雪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她。 林昔兰稳了稳神,喃喃道:“阿姐最近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明明这样难受,却还是在她生病的时候赶来照顾。 她对她的好,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昔兰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心头的痛楚一阵胜过一阵,藏在袖子里的小瓷瓶像是着了火似得,瞬间蔓延至了她的全身。 林昔兰轻叹道:“阿姐呢?还在庄子上吗?” 夏雨和冬雪点了点头。 夏雨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大小姐刚走,算时间,现在也应是才到了庄子,没有那么快回来的。” 闻言,林昔兰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拳头,低声道:“那我们也去吧。” 去庄子的山路只有一条,倒也不必担心错过。 夏雨和冬雪连忙劝道:“小姐,你风寒未愈,山里气候凉,担心身子,大小姐知道了,恐怕也要生气的。” 闻言,林昔兰嘴角蓦地划过一抹自嘲的弧度。 眼底有些酸涩,鼻尖也酸楚的很。 在快要掉下泪来之前,林昔兰一甩头,迅速将那些情绪给按捺了下来。 她率先提起了步子走了出去。 身后的夏雨和冬雪不明所以,却也还是赶忙跟了过去。 *** 林昔瑶这会儿确实才到庄子。 她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跟着莺莺去看了阿牛。 知道阿牛虽然摔断了腿,但年龄小,而且接骨及时,只要以后好生将养着,就不会有问题之后,林昔瑶和莺莺也就放下了心。 既然来了庄子,就少不得将这里的事情都过目一遍。 等林昔瑶将大小事务过了一遍,就到了午饭时间了。 她正叫人准备饭菜,却见莺莺急匆匆从院外跑了进来,“小姐,二小姐来了。” 莺莺满脸都是欢喜,就差没说出来:我就说嘛,姐妹俩哪有不吵架的,这不追来了吗? 然而,林昔瑶却并没有如她所希望的那般欢喜。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刚在位置上坐下,眸子一紧,只觉得喉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卡的难受。 莺莺还沉浸在欢喜中,倒也没有注意到林昔瑶的异样。 她说完这句话,才一扭头就见林昔兰带着夏雨和冬雪从院外走了进来。 在看到林昔瑶的一瞬,林昔兰面上一怔,眸子里划过一抹紧张。 “阿姐……” 依然是温柔细腻的声音,但这会儿林昔瑶听来却很不是滋味。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过头来展颜看向林昔兰道:“你来啦?不是说病着吗?就在家里好生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山里湿气重,对你的身子不好。” 说话间,林昔兰已经走到了林昔瑶面前。 她自顾自的坐下,并对林昔瑶微笑道:“阿姐身体也不好,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呢?” 除开林昔兰进院子时候的那一抹不自然之外,到现在,她的表情和动作都跟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林昔瑶知道,不一样了。 她在见了宇文铭之后,怎么可能会这么淡定。 宇文铭跟她说了些什么? 小十七一直跟在林昔兰身边,还没有时间将消息递回来,就算能打听到消息,林昔瑶也有些不敢去听。 “阿姐怎么了,你的面色不太好?” 林昔兰轻呼一声,抬手去拉林昔瑶的手,发现她掌心一片冰冷,林昔兰面上满是紧张道:“你都知道说我,山里天气氤氲潮湿,你还穿的这么单薄,仔细回头又病了,可不能怪我给你传染上了。” 说话间,林昔兰抬手揉了揉林昔瑶的掌心,似是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见到她这般模样,林昔瑶本来还想跟她好好谈谈的,但这会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么冷,最近这身体确实不太好,连这点小风寒都抵御不了。” 林昔瑶避开了林昔兰的眼神,垂下了眸子看着她紧握着自己的手。 “所以你还得带上我啊。” 林昔兰笑了笑,抬手去倒茶。 她动作熟练的给林昔瑶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林昔瑶面前,微微一笑道:“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林昔瑶看着那茶,抬手接了过来,却迟迟没有饮下。 这几日林昔兰对她的态度都是疏离的。 她在刻意保持距离,而林昔瑶也成全她,给彼此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将这件事捋清楚。 可为什么今日去了望仙楼之后,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甚至比从前还好? 要说心里不疑惑,不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林昔兰的眼神划过林昔瑶握着的茶盏,见她迟迟没有饮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到唇边饮下,感觉手脚暖了些,才道:“其实,我今日去了望仙楼,见了安王爷。”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 她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惟独没有想到林昔兰会主动跟她说起这一茬。 “宇文铭他找你做什么?” 林昔瑶面上故作诧异,抬手将那茶盏放在了面前,转过了眸子认真的看向林昔兰。 闻言,林昔兰微微一笑,她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玉瓷瓶大大方方的放在了林昔瑶面前。 在林昔瑶诧异的目光下,她坦然道:“他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还让我将这个给阿姐服下,以前我不能理解阿姐为什么会讨厌这人,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他这人是真的让人讨厌。” 林昔兰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但实际上,她心里却已经抑制不住的激动了起来。 在来的路上,准确的说,在望仙楼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阿姐的事情。 就算她爱着她的亲阿姐,也想嫡亲的阿姐能回来,但宇文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样做的话,面前的她会成为一缕孤魂。 林昔兰对宇文铭的话只信了三分,尤其是这一句,她相信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往最坏的方向想……那就是害了眼前的人的性命。 她做不到。 这大半年来,陪在她身边的是她,从青州日夜兼程赶过去将她从地下拍卖场林昔云的手下救下来的也是她,呵护她的是她,她生病了,陪在她身边的也是她。 她虽然不是她的亲阿姐,但也胜似她的阿姐。 她给她的真情实意她都能感受的到。 所以,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嫡亲的阿姐已经不在了。 而且,她清楚的知道,并不是如宇文铭所说是因为她的迫害。 当初阿姐坠入了莲池,已经没了,才让她重生在她身上。 所以…… 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小瓷瓶放在林昔瑶面前的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相信,她阿姐和爹娘也一定会原谅她的。 念及此,林昔兰抬眸看向林昔瑶道:“阿姐,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见这人了。” 她对宇文铭的话只字未提,是不想让林昔瑶担心,也不想打破姐妹俩之前的情谊。 然而,林昔瑶却已经什么都懂了。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越发动容。 “阿兰……” 林昔瑶感觉自己最近是身体的缘故,还是的原因,突然间就多愁善感了起来,动不动就会鼻尖酸涩想落泪。 “阿姐你现在怎么也像我一样,喜欢哭鼻子了?” 被林昔兰这么一打趣,林昔瑶这才想起来,她抬手点了点林昔兰的鼻尖道:“这叫近朱者赤,我是跟你离的太近了,以后我得离远一些,免得以后也成了个爱哭鬼。” 闻言,林昔兰有些不满的扬起了下巴,噘嘴道:“那可不行,我以后得步步都跟着阿姐,你可别想甩开我。” 林昔瑶哪里舍得甩开她。 这几日来的委屈瞬间荡然无存。 她就知道,将心比心,林昔兰是值得她为之真心付出的人。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并没有错。 513 释怀 这样一想,林昔瑶心里越发宽慰了起来。 之前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跟林昔兰解释这些事情,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阿姐,我们吃饭吧。” “我都饿了,连早饭都没有吃呢。” 林昔兰抬眸看向水仙,水仙连忙下去让人上菜了。 这一餐饭两人吃的格外开怀。 心情一好,饭吃的就不少,饭后自然是睡不下的,林昔瑶拉着林昔兰去庄子外散步。 这外面就是农场,快到秋收时节了,四处都是黄橙橙的稻田,风吹稻香扑鼻,让人神清气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田坎上,水仙芙蓉和夏雨冬雪都被留在了庄子上。 林昔瑶带着林昔兰按着自己记忆中的方位往那晒坝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还是问了出来:“阿兰,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闻言,林昔兰的脚步一顿,她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林昔瑶道:“我可以问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双眼放光,眼底里带着一抹八卦的味道。 让林昔瑶忍俊不禁。 她明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 “自然,都可以。” 林昔瑶很坦诚。 说话间,她已经拉着林昔兰走到了晒坝上。 庄子上的人提前知道了她们会来,将整个大晒坝打扫的干干净净。 林昔瑶上一次半夜在这里练剑,跟宇文宸被人埋伏了一次。 之后这里便被苏旭又重新休整了一番。 如今两人站在晒坝上,可以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根本就藏不住人,适合聊天赏景,而且再不用担心被人偷听或者埋伏。 林昔瑶见这里干净,而且地势开阔,放眼望去还能见到稻田翻滚着的波浪,便索性拉着林昔兰在石头边缘坐下。 “说吧,你想问什么。” 刚刚林昔兰还一脸八卦,可这会儿真的坐下来面对林昔瑶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紧张和无措。 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毕竟这是她的隐私,而且,她当初的死也很蹊跷,万一是她心头上的伤口,不愿意再被触及呢? 林昔兰不确定了。 最后,还是林昔瑶道:“怎么,现在又不想问了?” 她眼底里的坦诚和笑意感染了林昔兰。 林昔兰心念一动,还是没忍住,直接问道:“我想问问阿姐一些关于李云裳的事情。” 话音才落,似是担心林昔瑶会误会,林昔兰连忙摆手解释道:“阿姐别误会,我没有的意思,我就是单纯的好奇,想要了解她的故事,如果阿姐不愿意或者不知道的话,不说也罢了,没有关系的。” 林昔兰是好奇李云裳,也好奇为什么她会这般憎恨宇文铭。 她相信,肯定不仅仅是宇文铭说的那样。 她只是想知道这其中的纠葛,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宇文铭的时候,她也该知道如何应对他。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林昔瑶哪有看不出来的。 而这一切,她在带着她出来散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瞒着她。 林昔瑶笑了笑,拉着林昔兰的手,真诚道:“我以为你不会问呢,就算你不问,我也打算告诉你。” 闻言,林昔兰面上划过一抹诧异。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前世里的那些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用不疾不徐仿似在说着别人的人生一般的态度讲了出来。 林昔兰一开始还兴趣盎然的听着,可听到了最后,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 她心疼不已的回握住林昔瑶的手,咬牙切齿道:“那宇文铭怎么这般无耻!” 闻言,林昔瑶苦笑了一声,自嘲道:“可不是嘛,怪只怪当初他表面功夫做的太好,让所有人甚至李云裳自己都以为他对她是真心实意的,谁曾想……最后是他下令让人来刺杀她。” 言罢,林昔瑶垂下了眸子,看着面前的梯田,感慨道:“好在老天开眼……” 让她重活了一回。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林昔兰是明白的。 “阿姐……”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林昔兰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 林昔兰将脑袋靠在林昔瑶的颈窝间,半是心疼半是宽慰道:“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动,她回抱住了林昔兰,眼看着小丫头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不停的往下掉,林昔瑶心疼不已,她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我也一样,我们是好姐妹啊。” “嗯,一辈子的好姐妹” 林昔兰笃定的加了这一句。 或许之前作出这个决定很难,而一旦跨出了这一步,她就无比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绝不后悔。 林昔瑶好不容易才将林昔兰的情绪安抚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救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还有几个人的说笑声。 林昔瑶一抬眸,就见到一行花枝招展的人朝这里走了过来。 为首的竟然是晋王世子宇文琦,和宁王世子宇文楠。 之所以说花枝招展,倒不是说他们两人,而是这话两人身边都还跟着一个美人儿,两个美人儿穿的格外清凉,一下子就能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林昔瑶的眼神从美人儿身上掠过,最后在宇文楠的面上停留了一瞬。 不知怎的,心里划过一抹感慨。 或许,她之前确实不该对宇文楠这浪子存一丝希冀的。 果然在被林昔兰拒绝之后,就立即拥了别的美人在怀。 这样一想,林昔瑶倒也庆幸自己之前的阻拦了。 她拉着林昔兰站起了身来道:“我们回去吧。” 实在不想跟着两人打交道,而且,她跟林昔兰该谈的话,该解开的心结也都解开了,是时候回去了。 林昔兰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来人。 她同林昔瑶一样,目光在掠向宇文楠的时候,微微一沉,不过旋即,她心底便划过一抹释然。 这人总算放过了她,也放过了他自己。 这样一想,林昔兰面上的表情便轻快了几分。 她展颜道:“好,我们回去吧。” 两人才转过身子,对面小径上的一行人已经快步跟了过来。 “哎哟,没有想到在这里都能碰到小嫂子,和小姨子啊。” 宇文琦一开口,林昔瑶就有一种想要将他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 小嫂子倒也算勉强合情合理,小姨子…… 念及这个词语,林昔瑶的脸色黑了黑,她对上宇文琦那张欠揍的脸,冷冷道:“世子爷倒是好兴致,跑来这深山里赏花?赏景?拥美人?” 宇文琦像是没有听见林昔瑶话语里的嘲讽一般,他面上的笑意更甚,甚至还当着林昔瑶的面摸了一把靠在他怀里的美人腰肢,惹得那美人一阵轻笑。 “小嫂嫂可真的是个妙人,连我的心思都能猜到。” 去他的妙人! 林昔瑶忍不住翻白眼。 但对于这种不要脸不要节操没有下线的人,她是真的没有办法。 “那就不打扰两位世子爷了。” 这里是她在城外的一处庄子,这两人怎么能有这么巧合就出现在了这里。 林昔瑶真的担心宇文琦是提前打探了她的行踪故意跟来的。 再联系之前宇文宸告诉她的,是宇文琦派人来暗杀他们的,林昔瑶就越发警惕起来。 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冷淡,或者是她眼里的戒备太过明显。 宇文琦噗嗤一笑,神色坦然对林昔瑶道:“小嫂嫂别误会啊,我可真不是跟踪你来的,阿楠家有一处庄子,就在隔壁。”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琦转过头来,扫了一眼从见到林昔兰之后就像个呆瓜一样不会说话双眼发直的看着人家的宇文楠。 要说这两人之间没什么,阅人无数的宇文琦才不会相信。 他笑道:“我这兄弟最近不是为情所困,伤了身又伤了心嘛,他将自己困在府里,我看不下去了,就带着他来这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换个眼界儿。” 宇文琦说的轻描淡写。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林昔瑶和两位当事人却听得面红耳赤。 宇文楠终于从林昔兰身上收回了目光,他冷冷的瞪了一眼宇文琦道:“你不说话会死吗?” 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宇文楠竟然也有发怒的时候。 林昔瑶有些意外。 然而,即使他的发怒,宇文琦这笑面虎的面上依然没有半点儿破绽,他嘿嘿一笑道:“会,我会被憋死的。” 话音才落,宇文楠脸色更黑了。 论噎死人的本事,宇文琦绝对是在林昔瑶所有遇到过的人当中排的上号的。 见宇文楠越发不高兴了,宇文琦松开了怀里的美人儿,转头去拍了拍宇文楠的肩膀,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宽慰道:“兄弟啊,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天底下的美人儿还少吗?你看看,今天哥哥我给你带的这两个如何?” 闻言,宇文楠的脸黑一阵红一阵。 他抬眸看了一眼林昔兰的面色。 生怕林昔兰会误会,可转念一想,她根本就不在乎。 想到她前几日说出来的那些绝情的话语,宇文楠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般。 514 巧合? 他抬手一把拍掉了宇文琦的爪子,冷冷道:“我有些累了,回去了。” 言罢,他也不看在场的众人,直接转过了身去大步离开。 见状,宇文琦耸了耸肩,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坏了兴致,他抬手将左右两个美人拥在了怀里,神态风流道:“那倒可惜了咱们带出来的美酒佳酿,来咱们喝。” 言罢,宇文琦挑眉看向已经转过身去准备离开的林昔瑶姐妹道:“小嫂嫂和小姨子要不要留下来畅饮一杯?” 闻言,林昔瑶气的爪子都抖了抖。 “不用了,你还是自己喝吧。” 言罢,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两人从来时的路上快步离开。 等回了庄子,她问起庄子里的管事,才知道,隔壁庄子果然是宁王府的。 这庄子是皇上赏赐的,在皇上赏赐之前,隔壁的庄子就是宁王府的。 看来今日的事情,还真的是凑巧? 即使这样,林昔瑶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林昔兰来回折腾了这么久,早就已经累了。 在跟林昔瑶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四下无人的时候,林昔瑶这才招来了初十和小十七。 她将那小瓷瓶放在两人眼前,皱眉道:“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什么?” 闻言,初十和小十七两人走到跟前,分别打开小瓷瓶辨别了一番,最后都摇了摇头。 初十垂眸道:“宫里的御医多,主子身边也有不少擅长医者的暗卫,要不要属下送过去让他们看看。” 也只好这样了,林昔瑶点了点头。 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就不能确定宇文铭的心思。 是想害死她? 还是只是想给她下毒,然后控制她,从而让她为他办事?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宇文铭未免也把她想的太简单了些。 林昔瑶皱眉的时候,小十七在一旁道:“小的听到了一两句安王爷说给二小姐的话,小姐要听吗?” 闻言,林昔瑶摆了摆手。 她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林昔兰,就没有听的必要。 可是一转念,她又想,既然相信林昔兰,所以听听又没什么,至少听了她才好判断宇文铭的目的。 这样一想,林昔瑶改口道:“他说了些什么?” 小十七将当时房间里两人的对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他跟着初一在一起不光耳朵比常人灵敏,屏气凝神的功夫也异于常人,所以就算宇文铭手下高手不少,他藏在楼顶也依然没有被发现。 林昔瑶听到最后,眸子已经沉了下来。 “他倒是一身颠倒黑白的本事!” 言罢,林昔瑶抬手冷笑了一声,对初十道:“你去给安王府送个信,就说谢谢安王爷帮我们姐妹俩冰释前嫌。” 闻言,初十一怔,下一瞬便忍不住噗嗤一笑,他赞道:“安王爷肯定要被气坏了。” 林昔瑶才不仅仅是要气他而已。 从她重生之后,就没有停止过调查宇文铭。 现在她手上就有一大把宇文铭的罪证。 他结党营私,拉拢朝中重臣,这些都是需要巨大的花费,可偏偏他的母妃惠妃出身平凡,在娘家没有什么财力和人力能够支撑他。 宇文铭为了能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势力,底下的人没少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其中贪污最盛。 宇文宸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他迟迟没有出手,林昔瑶知道,他也有他的考量。 如今削藩在即,眼看着就到了年底了,各路藩王和节度使都会来楚王都朝拜,在这时候,朝廷的稳固尤为重要,不能先乱了。 至于宇文铭那里,以林昔瑶对宇文宸的腹黑的了解,估计也就是反过来利用宇文铭攒下的这些银子。 总而言之,宇文铭就是暂时蹦跶,收拾他只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林昔瑶才没有出手。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得忍着他怕了他。 送走了初十和小十七之后,林昔瑶也有些累了。 她一沾这枕头就睡着了,等再一次醒来,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了。 林昔兰早早的就在等她了,姐妹两人吃了晚饭,又拉着手一起说了许多体己话。 林昔瑶也不瞒着林昔兰,直接问道:“刘玉珏那边,你怎么想的?” 她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林昔兰就头疼。 但林昔瑶总归是为了她好。 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好过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阿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对林昔瑶坦诚的谈过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越发牢固。 林昔兰也觉得自己之前在刘玉珏的事情上吃阿姐的醋简直就是难以启齿。 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不过,她还是决定说出来,否则她怕以后自己再会有这样的阴暗面,跟阿姐起了龃龉。 “阿姐,我没脸了,我之前甚至还以为先生对阿姐另眼相待。” 林昔兰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憋出来这句话。 闻言,林昔瑶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刘玉珏,对我?” 许是林昔瑶笑得太嘚瑟了,林昔兰越发不好意思,她恼羞成怒的抓紧了林昔瑶的手腕威胁道:“阿姐你不能笑我,我都将最见不得人的私心告诉你了,你还笑我。” 她还怎么活呢。 知道她是真的难为情,林昔瑶这才忍住了笑意,她回握住林昔兰的手,认真道:“或许他是对我另眼相看,但是,这也仅仅是因为狗剩,狗剩喜欢我,你怎么能将他的喜好跟一只猫相提并论呢?他又不能掌控狗剩的心思,要是能的话,也不会眼巴巴的求着我多抱抱狗剩了。” 闻言,林昔兰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她有些惭愧的点了点头,越发低下眸子来,不敢看林昔瑶的眼睛。 “而且,哪怕不是因为狗剩,他觉得我这人不错,也没有任何意思的,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他将来的表嫂嫂,有这一层身份在,理智内敛又聪慧如狐狸的刘玉珏又怎么可能对我有什么心思呢,是你太在乎他了,所以才会想多了。” 听到林昔瑶这么一说,林昔兰越发不敢抬头,她早就羞红了脸。 林昔瑶捏了捏她的掌心,柔声道:“我看他的样子,应该心里还没有其他的姑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多用用心,肯定可以打动他,就算最后的结局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你为之尽力了,将来想起来也不会后悔,是不是?” 林昔兰本来已经生了退堂鼓的,可如今听到林昔瑶的话,便越发有了动力,她点了点头道:“阿姐,我知道了。”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道:“女追男隔层纱,不过刘玉珏在感情方面可能是个榆木疙瘩,还不如他对狗剩开窍,你得耐心一些。” “阿姐,我知道了。” 林昔兰红着脸点了点头,再不好意思跟林昔瑶继续这个话题,她一扭头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林昔瑶笑了笑。 这一夜,她睡的格外安稳。 自从知道宇文铭去找过林昔兰之后,她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连夜噩梦不说,还总是睡不踏实。 现在好了。 林昔瑶一觉醒来,已经都快日上三竿了。 她起身洗漱了一番,推门出去,才看见今天的天气不错。 林昔兰也提着裙摆跟了过来,抬手对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山峰道:“阿姐,我们等下去爬山好不好?” 几个丫头也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昔瑶。 反正都是出来游玩的,哪里有不好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 跟林昔兰一起匆匆吃了两口饭,都还没有来得及稍作休息,就被丫头们簇拥着上了山。 林昔兰还是第一次爬山,早上突然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让庄子上的人开始准备了。 山路崎岖,但好在近日来没有下什么雨,所以路面是干燥的,小姑娘们走的都很顺利。 只是林昔兰的身子到底是太弱了,才走到半山腰,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透了。 林昔瑶拉着她在一旁靠着树枝休息,见她体力不支的模样,便劝道:“让丫头们上去吧,你身体不好,咱们就到这里,我陪你回去?” 然而,林昔兰兴致勃勃的已经到了这里,哪里肯中途放弃,她摇了摇头道:“阿姐,无妨的,我可以的。” 言罢,她动了动身子,就要站稳了再出发,却听见身后转角隐隐有声音传来。 听到那些脚步声,和谈话的声音的一瞬,林昔瑶就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冤家路窄。 怎么走哪里都能遇到那两个不讨喜的世子爷? 心里不悦,但林昔瑶面上依然沉稳从容,尤其是看到两人带着两个美人儿从转角处走出来的时候,林昔瑶的表情已经八风不动了。 倒是宇文琦,一脸夸张和惊讶的表情。 “小嫂嫂竟然也在这里,莫不是你们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行程,晓得我们要去山上吃野餐,便提前来这里等我们了?” 闻言,纵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林昔瑶还是忍不住沉了沉面色,差点儿翻白眼。 论起说胡话厚脸皮的功夫,靖王世子宇文琦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现在都会倒打一耙了。 林昔瑶心头冷笑。 515 误会解除 一旁的林昔兰听见这句话也被气的不行。 她抬手拉了拉林昔瑶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阿姐,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才落,对面的宇文楠冷冰冰的面色上起了一丝裂痕。 林昔瑶正要开口,就听宇文琦一脸笑意道:“别呀,小姨子,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该不会是小姨子看到我们就心烦,这就要回去了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这人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但是,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反倒让人生不出拒绝的理由。 林昔瑶的眉头微微一皱。 见状,林昔兰先一步开口道:“那……我们就去吧。” 她也不想让阿姐为难,免得落人口舌。 虽然林昔兰知道阿姐并不在乎这个。 林昔瑶看来,如果林昔兰不是真的想要上山,是被这宇文琦的话给呛得要上山的话,林昔瑶根本就不会理会宇文琦。 但在宇文琦出现之前,林昔兰就已经明确的表示想要上山上去看看。 所以,这一次林昔瑶也没有拒绝,只握紧了林昔兰的手微笑道:“那我们走吧,不必管这些不相干的人。” 这句话说的一点儿都没留情面。 既然已经知道宇文琦是个厚脸皮,林昔瑶也就不在乎什么情面不情面的了。 而且,看他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林昔瑶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放心里去。 “对对对,小嫂嫂说的是,我们直接上山就是了,哪里管那么多不相干的人。” 林昔瑶:“……” 他就是那个不相干的人好伐? 强忍着要将这人一脚踹开的冲动,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转身循着山路往上走。 走了两步,她才发现,后面这几个人一直都跟着她们。 阿兰身体不好,这会儿已经是气喘吁吁的,自然走的就不快,所以林昔瑶已经拉着林昔兰走在了一边,就是为了方便给这几个人腾出地方让他们先走。 但对方似乎走的更慢。 一直都跟在她们后面。 知道宇文琦的性子,林昔瑶也懒得问了,他们要跟着就跟着吧。 结果,才走出了没有两步,就听宇文琦身边的美人儿娇滴滴埋怨道:“世子爷,这山路也太不好走了,妾身的脚都磨破皮了呢。” 那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几分勾魂。 就连林昔瑶一个女人听了都觉得骨头下意识的软上了三分。 然而,宇文琦依然是那张永远带着笑意的面孔,他抬手勾起那美人的下巴,也不管在场还有那么多人随行,直接俯下身来在那美人儿的唇上印下了一吻,并轻笑道:“现在还疼吗?” 话音才落,那美人儿被逗的花枝乱颤,俏生生的笑道:“哎呀,世子爷您真的坏!” 前面林昔瑶几人听了,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也真的是太不注重影响了。 要知道,前面还有她和林昔兰以及带着的这些丫头们,都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 念及此,林昔瑶的手都已经在颤抖了,要不是碍于这人是晋王世子的份儿上,她早就想要转身过去教训了。 最后,还是阿兰捏了捏林昔瑶的掌心,轻叹道:“阿姐,别管他,当做看不见听不着就是了。” 林昔瑶也是这么想的。 她点了点头,后面一路上,已经自动将被两个美人儿左拥右抱的宇文楠一行屏蔽了。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才终于到达了视野开阔的山顶。 山上秋风猎猎,放眼望去,周围群山环绕,层峦叠翠,在看到这些景色的一瞬间,就能让人忘却了所有的纷扰。 “当真是不错。” 林昔瑶赞道。 说话间,她拉着林昔兰的手走到了丫头们已经选好的一块平整的大石板跟前。 水仙率先拿出了带出来的狐裘披风扑了上去。 林昔瑶扶着林昔兰坐了上去。 这会儿,后脚上山的宇文琦一行人也到了。 他们带着的四五个小厮一到山顶,连口气都没歇,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起锅的,堆灶的,捡柴火的,甚至还有拿着弓箭去林子里打猎的。 一切都有条不紊。 看样子,还真的是来野餐的。 林昔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和阿兰并肩坐在软软的狐裘上,看着山脚下的美景,在忽略掉这一行人之后,心情也随之放空了。 “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良久,林昔兰才开口问道。 林昔瑶长出了一口气,轻叹道:“你若是喜欢,再在这里多住两天也无妨,只是这山里湿气重,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话音才落,就听林昔兰微微一笑,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别总把我当成小孩子。” 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儿道:“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两人说话间,突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音。 那空灵婉转的琴音在这山颠弹奏,别有一番滋味。 待下意识回头,才见是之前趴在宇文琦身上不下来的那个美人儿在弹奏。 遇到林昔瑶的目光,她还含笑对林昔瑶点了点头。 “小嫂嫂,我这红颜知己妙音的技艺如何?” 宇文琦笑着凑到美人儿跟前,也不顾人家还在弹奏,抬手就勾住了人家下巴摸了一把豆腐。 林昔瑶觉得有些辣眼睛。 她微微侧过了目光,如实道:“非常好,比起宫廷乐师都过犹不及。” 能入宫当乐师的,在民间都是相当当的人物。 而林昔瑶说比宫廷乐师还厉害,就已经是极高的赞美了。 听到这句话,被宇文琦单手揽着肩膀的妙音蓦地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 这一眼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真诚和欣赏。 “县主谬赞了,妙音愧不敢当。”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的面上却没有半点儿“愧”。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啊,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捡到了宝。” 宇文琦笑着揉了揉妙音的头发,倒像是情深意重的模样。 可林昔瑶知道,他这人身边换美人的频率就跟换衣服一样。 今天还是妙音,也许明天就是妙云,妙语,妙琴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妙音眼底里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带了几分酸涩。 林昔瑶看的分明。 她也不点破,收回了目光,正要跟着林昔兰继续看风景,却听宇文琦突然道:“我常听人说,小嫂嫂的琴技了得,当初在太液池桃花宴上,一首曲子惊为天人呢,不知今日我们是否有此荣幸能听到呢?” 当然没有。 林昔瑶才没有这个闲心思给他弹琴,她没有直接上前踹他一脚就算不错了。 对上宇文琦那双含笑的眸子,林昔瑶似笑非笑道:“那可真不巧了,最近我伤了手,弹不得了。” 她既不自谦,也不找其他由头,故意说自己伤了手,就是摆明了就是不买宇文琦的账。 然而,宇文琦面色如常,连笑意都没减退半分,他啧啧惋惜道:“可惜了,那就只能等下次了。” 也没有下次。 闻言,林昔瑶十分想翻白眼。 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戳破这人的假面具,让他的表情有些许裂痕和动容? 她倒是好奇的很。 就在这时候,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林昔瑶下意识望过去,才见不远处宇文琦带来的小厮们已经在烤地瓜,烤野鸡了。 烤地瓜和野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倒是叫人难以抵御。 林昔瑶一个眼神,宇文琦就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道:“小嫂嫂放心,等下烤好了,我让人第一时间送过来。” 他这哪里是体谅人,分明是想戳破林昔瑶的尴尬。 然而,林昔瑶不但不尴尬,反而坦然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闻言,宇文琦眸色一怔,倒似是一有些意外。 他本来以为,林昔瑶会拒绝的。 而林昔瑶看到他这一瞬的表情变化,可算是明白该怎么对付这种厚脸皮了,那就是比他脸皮更厚,这样才能不吃亏。 “小嫂嫂就不怕我下毒?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哎。” 说话间,宇文琦眉梢挑了挑,带了几分促狭的味道。 见状,林昔瑶眉眼微扬,眼底里自信满满道:“你不会。” 言罢,见宇文琦眼底多了几分探究,林昔瑶继续道:“除非你不怕死的太难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但是配上她这会儿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便让人感觉到了一层冷冽的杀意。 仿似当真如她所说,宇文琦敢动一下,下一步就死路一条。 然而,偏偏这么威慑的一句话,让她这般轻描淡写的甚至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说了出来,就越发让人觉得不容侵犯。 闻言,宇文琦双眸微微眯起,犹如老狐狸一般打量着林昔瑶。 而林昔瑶扬起眉梢,坦然的由着他的目光打量,不避不让,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已经让人感觉到了不怒自威的威压。 而在她和宇文琦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宇文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林昔兰跟前。 他红着脸,好半天才道:“安平县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林昔瑶转过眸子看向他。 516 不要脸 被林昔瑶的目光打量过来的一瞬,宇文楠连忙摆手解释道:“小嫂嫂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单独跟安平县主说两句话,两句话而已……” 他眼里的真诚做不了假。 林昔瑶转过头来看向林昔兰。 宇文楠的事情到底是要林昔兰自己去面对的。 林昔兰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好。” 言罢,她起身跟着宇文楠往前面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走去。 反正是在眼皮子底下,而且宇文楠那人虽然是个浪荡子,但也是知道分寸的,不敢胡来,这一点林昔瑶是相信的。 所以,她也就放任他们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巨石边缘。 林昔兰站定了身子,抬眸看向宇文楠道:“不知道宁王世子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其实,林昔兰想说,该说的不是都已经说了吗? 宇文楠似是看出了林昔兰心头的想法,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我昨日是被宇文琦强拉出来的,那些美人儿跟我没关系。” 就算是失魂落魄恨不得借酒消愁,他也没有心思去碰其他女人。 宇文楠认真的解释了之后,才想起来,他的小仙子喜欢的不是他……所以,解释这么多有什么用?她又不会在乎。 言罢,不等林昔兰开口,宇文楠便道:“我找安平县主是想说……那天你跟我说的话,我记下了,我以后也绝对不会缠着你,也请安平县主放宽心,就算……就算没有……我们以后也可以成为朋友不是吗?见到我不必不自在。” 话虽这么说,但有了这一层关系在,林昔兰还怎么能将宇文楠当朋友。 只是面上,她含笑道:“好。” 除此之外,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从小养在深闺,没有跟外人打过交道,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外男,尤其一个爱慕自己的男人。 所以,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林昔兰点了点头,只说了这一个字。 而只是这一个字,就已经让宇文楠如释重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些天压在他心头的石头落了地。 知道林昔兰喜欢是别人,他伤心过,绝望过,甚至想要将她从脑子里摒除过。 可是,最后冷静下来,尤其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的身影依然霸道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昨天宇文琦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他。 “男未婚女未嫁的,未必就是没有机会,怂什么?” 宇文楠倒不是从这句话里学到了宇文琦的不要脸,而是突然明白过来,林昔兰喜不喜欢他,是她的选择,怪不得她,只要他心里还装着她,就默默的喜欢她便好了。 若是有一天,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她的心上人,他也就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和喜欢了。 在那一天没有到来之前,他就应该继续守着她。 因为想通了这个,他激动地的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今天一早上就要赶来找林昔兰,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林昔兰打消对他之前那翻表白的顾虑。 哪怕现在是一个朋友陪在她身边也好。 只要她不将他直接一竿子打死,推到更远的地方,哪怕是朋友,宇文楠也心甘情愿。 “那……那以后如果安平县主遇到什么事情或者麻烦,尽管来找我,毕竟我们是朋友了,如果你不跟我开口,就是见外了。” 宇文楠好不容易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才一出口,就觉得又有些不对劲,他抬眸看向林昔兰,见林昔兰要开口,便连忙摆手道:“你别误会,我当然是希望你不会有事情有麻烦,但我是说如果,如果呢……只是一个假设,总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会支持帮助你的。” 一向油嘴滑舌的宇文楠感觉现在站在林昔兰面前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觉得丢脸的很。 林昔兰也没有多想。 她只希望宇文楠是真的放下了,见他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恐怕是担心自己还记着那一天的事情,毕竟被一个女人拒绝是一件丢脸的事。 林昔兰便笑道:“世子放心,我记性不太好,再加上那天在宁王府的时候,我受了风寒,所以脑子迷迷糊糊的,发生了什么也已经不太记得了。” 她都这么说了,宇文楠便顺水推舟道:“我也是,记不太清了。” 话音才落,两人都笑了。 就在这时候,他们跟前的巨石后面突然蹿出来一道人影。 林昔瑶虽然放心宇文楠,但也眼神也不时的往这边扫。 她正一抬眸,就见到那一道人影抽出了长剑直接朝林昔兰扑去。 “阿兰小心!” 林昔瑶的话音才喊出口,林子里竟又蹿出来两道黑影,直接朝她所在的位置飞掠而来,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这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 林昔瑶知道林昔兰那边情况不妙,却也根本就来不及抽出身子,因为已经有杀招到了她面前。 初十和小十七也立即跟了过来。 不过这两人的动作太快,他们两人到底慢了一步。 林昔瑶不得已抽出腰际随身带着的软剑抵挡。 但在这短短的一瞬,她却顾不到林昔兰那边。 而林昔兰这边,早在林昔瑶那一声惊呼声的时候,宇文楠就一把将林昔兰拉在了身后。 从认识了林昔兰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习武,以后要保护她。 所以,在被林昔兰拒绝之前,他都在疯狂的练剑,只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他被情伤了,颓废了数日。 但随身佩戴宝剑的习惯却还是保留着。 在将林昔兰护在身后的一瞬,宇文楠就已经抽出长剑迎了过去。 只是对面的黑衣人根本就是来取林昔兰性命的,出手快很准,功夫造诣极高,根本就不是才练了几天才三脚猫功夫的宇文楠可以比拟的。 他勉强挡下了两记杀招,就直接被黑衣人的一记横扫腿给踹飞到了一边,砸在了石头上。 见他已经不能动弹,黑衣人长剑一指,直接朝林昔兰刺来。 “阿兰,小心” 有了初十和小十七的帮助,才从这两个黑衣人手下逃脱出来的林昔瑶没有丝毫的松懈和停顿直接朝林昔兰的位置扑了过来。 只是,她已经用了所能施展的最快的轻功,却还是慢了一步。 那黑衣人的长剑已经扑到了林昔兰的面门。 林昔兰急急后退,但速度远远跟不上一个绝顶高手的杀招。 眼看着他的长剑就要刺入林昔兰的胸口,而林昔瑶拼了命还有丈许的距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刚刚重伤到不能动弹的宇文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爆发力,他直接从石头上一滚,顺势扑向了林昔兰。 在一把将林昔兰抱住的一瞬,黑衣刺客的长剑直接刺入了他的背心。 嘶! 伴随着宇文楠的一声痛呼声。 林昔瑶的剑也到了,若不是那黑衣刺客反应快,她的剑能当场削断他的脖颈。 也正是因为林昔瑶赶来的及时,所以黑衣人刺入宇文楠背心的剑才没有来得及再推入半寸。 铿锵! 林昔瑶的长剑跟他的长剑在半空中碰撞发出激烈的铿锵声。 才一交锋,林昔瑶就已经能感受到对上身上强大的内力和剑气了。 她不是对手! 在她身体最好的状态下或许可以拼一把,但最近她身体不太好,尤其是看到林昔兰命悬一线的一瞬,巨大的晕眩感来袭,林昔瑶差点儿没能稳住手上的长剑。 才一招,她就被这黑衣人逼退了数步。 眼看着黑衣人的剑气再至,林昔瑶提剑就要迎上,初十的动作更快,刚刚看到这边情况紧急,他就已经从那边抽离了出来,转身来对付这名黑衣人。 初十跟这黑衣人战成了一团,林昔瑶这才退回了身子,有了片刻喘息的功夫。 这眨眼间,她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的汗。 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险些有些站立不稳。 “小嫂嫂,你没事吧。” 宇文琦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在林昔瑶险些栽倒的一瞬,抬手搀扶住了她。 见状,林昔瑶甩开了他的手,一边朝着林昔兰和宇文楠的方向走去,一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这也是你派来的?” 闻言,宇文琦的面色难得的一僵,旋即无辜的摊开了双手委屈道:“这个还真的不是。” 言罢,宇文琦转头看了看,跟三个黑衣刺客交战在一起的林昔瑶身边的两个暗卫,感慨道:“这两人明显是冲你来的。”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步子一顿。 而这时候,林昔兰的惊呼声已经响起。 “世子,世子!” 林昔瑶抬眸看见宇文楠后背正在不停的往外冒的血水,心也咯噔一下。 她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宇文楠竟然会为了林昔兰挺身而出。 她一直都觉得,宇文楠这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靠谱,是个流连花丛的老手,是浪荡子。 他的喜欢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就是这样一个给人没个正形印象的男子,却在最危机的关头用最勇敢的方式救下了林昔兰。 这让林昔瑶如何不动容。 517 意外 “世子,世子?” 林昔兰好半天都没有从刚刚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看到了阿姐奋不顾身的扑过来救她,她就已经很感动了。 但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阿姐拼尽了全力,也已经来不及。 眼看着剑锋要擦过她的喉咙,巨大恐惧让她浑身颤栗,步子根本就挪动不了分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剑朝着她挥砍下来。 然而,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他的身影犹如天神般突然降临在了她面前。 那奋不顾身的一扑,让林昔兰至今心有余悸。 在黑衣人长剑刺过来的一瞬,她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而他的身体则成为了她的护盾。 没有让她受到一一点点伤害。 那一瞬,林昔兰僵立在了当场。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他? 一瞬间,脑子里嗡嗡嗡的炸响,她甚至连一点点思路都理不清楚,双眸犹如充了血一般,眼前的一切都是他身上涌出来的鲜血眼色,赤红刺目。 “小仙子,你没事吧?” 从被她拒绝之后,尤其是今天两人再见面,宇文楠都谨守本分,称呼她为安平县主,可是这一句小仙子,瞬间就让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转眼间,泪如雨下。 “我没事,我没事,世子,你怎么样?” 林昔兰也顾不得其他了,她直接蹲在了地上,抬手用力按在了宇文楠的伤口上,那里就像是有个泉眼似得,鲜血直往外冒。 不过转瞬的功夫,林昔兰的手上袖子上就已经满是鲜血。 “世子,世子?” 林昔兰的几声惊呼,终于将眼神有些涣散的宇文楠给叫醒了,他眼睛恢复了几分清明,认真的看着林昔兰,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小仙子没事就好,你别哭,别哭。” 宇文楠突然咳了一声,伴随着他的咳嗽,一口鲜血自喉头涌了出来。 他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生怕被林昔兰看见了,吓坏了她。 身子越发虚软无力,宇文楠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伤到要害,这时候,他既庆幸又后悔。 庆幸的是,他终于为她做了一件事,护住了她的周全,就如当初他对她承诺的那般。 后悔的是,他这些年的时光都蹉跎了,若是他能早些练武,也不至于让她身处险境,如今自己这条命都可能搭进去。 在生死关头,他最最舍不得的,除了爹娘,就是眼前的姑娘。 宇文楠是真的喜欢她。 喜欢到了骨子里。 “小仙子,别哭,哭了就不美了。” 告白的话语到了嘴边,最后也被他硬生生压下,林昔兰之前拒绝的话语犹在耳边,如今他为了救她若是有什么好歹来,只怕她这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从此都没有办法听从自己的内心,全身心的喜欢她的心上人。 宇文楠不愿意自己用这种方式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只要她的欢喜。 “只可惜,我还没娶媳妇儿,早知道,我就该答应我母妃给我相看的那个好姑娘了。” 宇文楠轻笑了一声,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轻松从容。 但是身上的疲惫感越来越盛,最后眼皮也再控制不住,耷拉了下来。 “世子!” “阿兰,阿兰!” 在看到宇文楠昏死过去的一瞬间,林昔兰近乎崩溃。 林昔瑶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唤醒,并紧张道:“你冷静一点,别着急。” 言罢,她将林昔兰死死的压在宇文楠伤口上的手挪开,抬手就点了宇文楠几处穴道,止住了他不断往外流的血。 也不知道伤口到底如何,林昔瑶不是大夫,不好做判断,她只探了探宇文楠的脉搏,还有脉息在,所以暂时还是安全的。 不过,也只是暂时。 “阿姐,你快救救他,救救他啊!” 林昔兰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不知所措。 这一瞬,她比自己刚刚面临死亡的时候更加慌乱和无措。 宇文楠之前跟她说的每一句话这会儿都不断的在她脑子里回响。 林昔兰心如刀绞,然而,她却无能至此,什么也做不了。 林昔瑶怕林昔兰有个好歹来,只得抓紧了她的手,不住的安慰。 宇文琦后脚也跟了过来,他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宇文楠的伤口,啧啧道:“这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话音才落,林昔兰浑身一冷,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林昔瑶回过头来就恶狠狠的刓了宇文琦一眼,并冷声道:“你不是大夫就不要胡说八道!” 亏宇文楠平时还跟这人走的近。 被林昔瑶这般冷言冷语相对,宇文琦一点儿都不恼,他耸了耸肩道:“我不是大夫,但是我一般随身都有带大夫,就在庄子上,等下回去给他瞧瞧不就知道了?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没有想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油嘴滑舌。 林昔瑶懒得同他争辩,倒是抓住了他话语里的一句关键。 他随身带了大夫。 不过,这会儿她更着急场上的打斗,只有将黑衣人拿下了,才能让初十等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宇文楠下山。 今日她们是临时起意要来登山,而且是山顶,周围不好藏太多的暗卫,初十和小十七都是早她们一步来山顶查看过,没有什么异样,便闪身退回到了林子里藏起了身形。 至于其他的数十名暗卫,则在更远的地方待命。 刚刚事发突然,远处的暗卫还来不及反应,只有初十和小十七距离最近,且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就在林昔瑶赶到林昔兰和宇文楠身边的时候,其他的暗卫也就到了。 刚刚初十和小十七跟这三人打的难解难分,等其他的暗卫一到,局势就已经变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三人中就有两人身负重伤被暗卫拿下。 其中功夫最高的那人几步就退到了悬崖边上,不等暗卫追杀过去,他双眸阴鹫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冷声道:“若今日不死,老夫迟早要亲手取你性命!” 话才说到一半,他就直接朝纵身朝悬崖跳了下去。 他后半句话便在整个悬崖边上荡漾开来,久久挥之不去。 而在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林昔瑶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一个人来。 韩一! 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刺客韩七子中排名第一的韩一! 当初,韩七刺杀她失败反被杀掉之后,她就等于跟这韩七子结了仇。 甚至有一天夜里,这韩一就曾来刺杀过她。 那一瞬,她也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 不过,当时有初一在。 在跟初一做了短暂的交锋之后,韩一闪身就退了出去,从此这人再没有了音讯。 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宇文宸的暗卫都是按照实力取名,初一就是他所有暗卫中实力最强的。 初十功夫虽然也同样高超,但比初一到底弱了一点。 他单独对上韩一虽不至于吃亏,但也没有胜算,更何况还有另外两个韩一带上的,还不知道身份但功夫同样不弱的黑衣人。 所以,初十和小十七两人一时间竟不能将他们拿下。 只是让林昔瑶想不通的是,韩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诸多的疑惑从林昔瑶的脑子里一一滚过。 不过,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抬眼的功夫。 而韩一的身形才消失在悬崖边上,刚刚那两个被擒住的黑衣人也突然间服毒自尽。 这也在林昔瑶的意料之内。 初十和小十七一个闪身掠到了林昔瑶面前,带着其他的暗卫双双跪地请罚道:“请女主子责罚。”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 这件事怪不得他们。 连她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她们临时起意要来的地方设下伏杀。 而且,这几个黑衣人之前是从这石头后面跳出来的。 而这巨石后面就是悬崖。 不是初十和小十七不够细心,而是这三人明显对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熟悉。 难不成,是他们见将军府没有下手的机会,便一直在外面等着,而且从未有放弃过在这庄子上守株待兔的准备? 林昔瑶来不及想这些,她摇了摇头看着初十道:“快,先把宁王世子送下去医治。” 初十也知道宇文楠的伤情刻不容缓。 就算受伤的不是自家女主子,今日的事情他们也难辞其咎。 初十点了人来连忙将宇文楠背在了背上,一路施展了轻功下山。 林昔瑶拉着已经完全愣住的林昔兰的手道:“我们也赶快下去看看。” 她也想用轻功下山,但这会儿头晕目眩的厉害,她根本就使不出力气来。 眼前还有已经被吓傻了的几个小丫头。 好在刚刚这几个黑衣人行刺过来的时候,她们正好去了前面的大石板上帮着宇文琦的几个小厮在烤地瓜。 看到这突然蹦出来的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她们早就被吓傻了,想要上前来护住两个主子,那么远的距离,也不是她们这几个完全不懂功夫的丫头能做到的。 “小姐,您没事吧?” 水仙哭的最厉害,她也不顾主仆身份,抬手握住了林昔瑶的手,不住的落泪道:“刚刚吓死奴婢了。” 518 凶险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安抚道:“没事了,我们先下山吧。” 等她们这边下了山,宇文楠的伤口应该也处理好了,到底如何也该有个信儿了。 言罢,林昔瑶又捏了捏林昔兰的手,柔声道:“会没事的。” 闻言,林昔兰这才愣愣的转过了头来看向林昔瑶道:“阿姐,我没事。”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两人相携站了起来,起身往山下走。 宇文琦这时候才懒洋洋的靠在了石头上,对着林昔瑶的背影道:“小嫂嫂,地瓜熟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尝尝再回去吗?” 闻言,林昔瑶的步子一顿。 这人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没有感情,还是对所有的事情都浑不在意! 如今宇文楠生死未卜,他心里考虑的还是他的地瓜? 如果是真的,那这人的心思未免也太凉薄了。 让人心生寒意。 林昔瑶之前对他尚且存了那一丝丝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她没有吭声,直接拉着林昔兰的手快步下山。 宇文琦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笑,惋惜道:“好不容易烤好的地瓜,不是可惜了,是吧,妙音?” 因为刚刚那一场血拼,妙音的小脸也失去了之前的色泽,变得煞白煞白的。 听到宇文琦这句话,她不自然的别开了眼睛,淡淡道:“世子明明是在乎的,为什么要装作不在乎呢?” 闻言,宇文琦面上的笑意不减,他抬手勾住了妙音的下巴,轻笑道:“要不,怎么说你是我的红颜知己呢。” 这句话让妙音似懂非懂。 许是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大,所以,她的胆子也大了几分,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落在了宇文琦含笑的眼睛上,妙音道:“刚刚世子明明可以出手救下楠世子的啊。” 话音才落,宇文琦捏着她下巴的手骤然用力。 妙音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宇文琦眼底依然有笑意在荡漾。 “做好你的本分,怎么,之前我的话都忘了?” 闻言,妙音一怔,巨大的恐惧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比刚刚看到那一场厮杀更让她觉得恐惧。 她吓的一哆嗦,连忙摇头道:“妾身被吓糊涂了,以后再不敢了。” 闻言,宇文琦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捏着妙音的下巴,轻描淡写道:“没有以后了,下了山你就回去吧。” 话音才落,妙音一怔,眼底里划过一抹绝望之色,却愣是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甚至不敢为自己求饶。 **** 林昔瑶强撑着身体,终于跟着大家一起下了山。 她们没有回自己的庄子,而是直接来到了宇文楠的庄子。 庄子的管事是知道她们身份的,哪里敢拦着,当即就将她们迎了进去。 “世子怎么样?” 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路上都沉默着的林昔兰先一步开口。 管事摇了摇头,叹息道:“大夫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虽然于理不合,但这毕竟是乡下的庄子,不算是王都中的高门府邸,所以林昔瑶一行人直接被带去了宇文楠所住的院子。 房门紧闭,偌大的院子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林昔兰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就如在凉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花儿,无助又凄凉。 林昔瑶心疼不已。 但这时候,再多的语言安慰都显得多余。 她抬手拉着林昔兰在石凳前坐下,一直都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 管事上了热茶,两人却一口都没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一声响,所有人下意识站直了身子看向了刚刚打开的房门,就连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推门而出的是个小丫头,她时候手上拿着铜盆。 接收到了林昔瑶等人的目光,小丫头低头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端着铜盆去了后厨,不多时又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走了进去。 林昔瑶看到,刚刚她端出来的铜盆里全是血水。 林昔兰自然也看见了。 这一次,她连坐也坐不住了,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那房门,等着下一次开启。 林昔瑶不好再劝她。 她头晕的厉害,虽然舍不得,但眼下这种情况也顾不得,她从怀里摸出了小瓷瓶,给自己喂了一粒药丸子。 还剩下不到十粒。 吃一粒少一粒。 林昔瑶不知道没了这续命的小药丸子自己会怎么样,她也不敢想。 这件事,她连林昔兰都没有说。 心思怔忡间,蓦地听到外间响起的脚步声。 林昔瑶循声看过去,就见宇文琦款不从容的迈进了院子。 刚刚对他的印象已经很快了,林昔瑶直接转回了目光。 然而,宇文琦这厮厚脸皮,又巴巴的跟了过来,他自来熟的在林昔瑶对面坐下,抬手倒了一杯热茶,并自我安慰道:“今儿个可把我给吓到了。” 闻言,林昔瑶直想翻白眼。 他这哪里有半点儿被吓到的样子。 心里诽谤,面上林昔瑶也懒得跟他争辩,反正这人油盐不进。 现在这种时候,简直是浪费口舌。 “小嫂嫂,人家真的是被吓到了,我虽然见惯了风月,但是这种打打杀杀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呢,你怎么不来安慰我一下?” 林昔瑶不想搭理这人,但他偏要来挑战林昔瑶的底线。 实在不想听这人的聒噪,林昔瑶直接转过了头来,冷冷的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道:“我们的行踪是不是你泄露的?” 闻言,宇文琦果然如林昔瑶所预料的一样,直呼冤枉。 “小嫂嫂现在可是楚王都炙手可热第一人,你们将军府的前门后门偏门侧门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还用我泄露?”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林昔瑶直觉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对上那样一双看不见深浅的眸子,林昔瑶哂笑道:“那可未必,不然,晋王世子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大夫?” 就连她,都没有随时走到哪里都带着大夫的习惯。 而宇文琦一个成日里风花雪月的浪荡子,竟然会在身边带着大夫,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就不由得让人不多想了。 言罢,林昔瑶直直的看着宇文琦。 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丝裂痕。 然而,并没有。 他依然是含笑的模样,眼底里带着林昔瑶也看不懂的情绪。 “小嫂嫂,不要这么看着我。”宇文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茶盏放在了唇边,微微品了一口,才道:“我会害羞的。” 林昔瑶:“……” 她好想抽出腰际的匕首来,划破这人的假面具。 但是,还有一息尚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在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后,林昔瑶才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带着大夫?莫不是怕这些如花美眷误伤了你?” 林昔瑶的话里已经带着十足的讽刺。 然而,她知道,这句话对于宇文琦来说,并没有半点儿的杀伤力。 果然,话音落下,宇文琦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笑着放下茶盏,做了一个无辜摊开双手的动作道:“那可麻烦了,我从小身体不太好,母妃就有让我随身带着大夫的习惯,如今这倒是让小嫂嫂误会了,让我跳进太液池都洗不清了。” 言罢,宇文琦突然又凑过来些许,轻笑道:“不然,我差人去晋地,给我父王母妃送个信儿,让他们做个证?”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要查证他是否从小身边带着大夫,也不该是从晋王晋王妃身上查,而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倒显得林昔瑶多疑了。 他光明磊落。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林昔瑶不相信。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房门再一次被人从里面打开。 这一次,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大夫。 一见到他,宇文琦就轻笑道:“喏,跟了我十多年的姜大夫,小嫂嫂大可以问问。” 不用他说,林昔瑶已经提着步子走了过去。 而林昔兰明明是在场所有人中最紧张宇文楠的一个,但这会儿看到大夫,却纹丝未动。 “世子伤势如何?” 林昔瑶知道林昔兰在强撑着,生怕她撑不住倒下,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闻言,那姜大夫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道:“万幸那剑没有再入半寸,再入半寸就是要害。” 言外之意,就是性命无碍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紧绷的心弦蓦地一松。 下一瞬,却听到噗通一声。 她蓦地转头看去,就连林昔兰再没有忍住,直接晕了过去。 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之后,她的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 这一个弦一松,就再撑不下去。 林昔瑶快步上前,她的反应极快,甚至比站在林昔兰身边最近的夏雨和冬雪还要快一步。 迅速的将林昔兰抱在了怀里,林昔瑶连忙唤道:“阿兰,阿兰!” 接连换了几声,林昔瑶又点了点她的穴道,帮她顺了顺气,林昔兰才微微转醒。 她醒过来,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姐,刚刚大夫说世子怎么样了?” 519 担心 看到她醒来,林昔瑶松了一口气。 她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轻声道:“大夫说没有伤到要害。” 言罢,林昔瑶转过头来看向那姜大夫。 姜大夫点了点头,把后面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不过,伤口也确实很深,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刚刚也十分凶险,这几日切忌好生将养,再不能动了伤口。” 后面的话姜大夫是对管事说的。 林昔兰却不住的点头,她的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往下掉。 “阿姐……” 心里有万语千言,这会儿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昔兰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为了她奋不顾身,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常听人说,生死关头才是检验一个人真情的最好的时候。 之前,她跟阿姐一样,见到宇文楠,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个纨绔的世子爷,他活泼跳脱,虽然浑身上下没有自己讨厌的那种浪荡子的气息。 但也很难让她们相信他对自己的真心。 如今,这一颗真心明明白白的摆在了眼前,让她如何能忽视的了。 强烈情绪冲击让她强烈情绪冲击让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抱紧了林昔瑶,哭成了一个泪人。 “乖,我们先回去。” 这里毕竟是宇文楠的庄子,身后还杵着一个让人不敢掉以轻心的宇文琦。 林昔瑶将林昔兰的身子扶正,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们回去等消息,若是世子醒来,就让人传个消息,我们再来看他。” 毕竟是在一个男人的庄子上,到底有些不妥当。 林昔兰这会儿脑子乱糟糟的,也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本来放心不下宇文楠的身体,但听大夫都这么说了,她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对上林昔瑶的眼睛,她点了点头。 姐妹俩拉着彼此的手走出了院子。 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有看宇文琦一眼。 但宇文琦却像是没有半点儿在意自己被冷落了一般,他笑着对林昔瑶两姐妹招了招手道:“我让人将地瓜捂着带了下来,还是热的呢,小嫂嫂可要带回去?” 地瓜地瓜! 这人还想着他的地瓜! 这让林昔瑶觉得,宇文楠的生死都还没有他身边的烤地瓜重要! 这时候,他眉眼带笑看着林昔瑶。 然而,林昔瑶根本就不理他,直接提起步子出了院子。 宇文琦也没有半点儿自讨没趣的反应,似是已经料到了会这样一般。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抬手拿起了茶盏轻饮了一口。 “阿楠什么时候会醒?” 一转过头来对上姜大夫,宇文琦面上的笑意才褪去了几分。 倒像是真的关心宇文楠一般。 姜大夫如实道:“楠世子失血过多,恐怕得晚上才能醒来了。” 宇文琦点了点头,转过眸子对庄子的管事和宇文楠的贴身小厮吩咐道:“这件事先不要传回王都让宁王妃知道,阿楠肯定也不想他母妃担心的。” 吩咐了这些,宇文琦这才抬了抬手,没事儿人一样拿起了刚刚小厮递过来的烤地瓜,赞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蜜瓜,嗯,味道还不错。” ***** 院子里的对话林昔瑶姐妹自然没有听见。 她们已经回了自己的庄子。 回了房间,两人各自回了房间,梳洗了一番,这才又凑在了一起。 “阿兰,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闷在心里。” 林昔瑶知道宇文楠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很大,这会儿林昔兰肯定有很多话想要倾诉。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林昔兰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姐,你说,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敢相信罢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候,她只适合当一个倾听者,具体该如何想,要看林昔兰自己了。 “阿姐,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而且,我还想到了刘先生,我怕见不到他,可最后……救我的竟然是楠世子。” “以前阿姐说他是个浪荡子,说出来的话,做出去的事情都靠不住,可是……他今天给了我太大的震撼,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等林昔兰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握紧了她的手道:“你不要急,也不是要你立即给个答案,你要听从你的心,心里到底是因此对他刮目相看从而生出了别样的情愫,还是只是因为感恩和感激,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来感受,他也没有急着催你答案。” “而且,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喜欢到为一个人奋不顾身也没有错,但我想,宇文楠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他定然也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成为你的负担和责任,你知道吗?” 林昔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今日一番,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林昔瑶让丫头们早早的就去休息了。 她扶着林昔兰回到了床边,按着她睡下,并替她盖好了被子道:“什么也别想了,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说不定就有了答案,今天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平静下来,剩下的事情咱们慢慢考虑。” 经过了这一番,外面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大家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但这会儿估计让后厨做了,也没有什么胃口,倒不如好好睡一觉。 林昔瑶陪在林昔兰的床边,等着她睡了,这才退出了房间,回到了自己房里。 今天的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 林昔瑶都还没有时间来好好捋捋。 她前脚才回房,正要叫初十来,初十自己就先跳了出来。 “可有从那两人身上查到些什么?” 林昔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是冷的,她也顾不得。 嗓子早就火辣辣的疼,一杯凉茶下去,却并没有缓和多少,反而越发疼的厉害了。 “那两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记,属下按他的出手动作猜测,如果不是韩一在江湖上的朋友,就有可能是李默的余党。” 韩七子归附了丞相府之后,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如今,李默倾覆,韩七子中,林昔瑶知道的就已经有五个已经被追杀了。 剩下的两个,就是韩一和韩三。 “韩三在不在这两人当中?” 初十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属下派人去王都找人来确认了,只是还需要时间。” 林昔瑶点了点头。 不过,转念想起初十说的让人去王都的事情,她神色一紧,连忙道:“也让人给他送信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宇文宸。 话音才落,果然见到初十点了点头。 林昔瑶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声道:“下一次就不必告诉他了,他这两日那么忙,何必要他分心呢。” 反正经过这件事之后,她走哪里都会多带暗卫,也会多派人手跟着阿兰,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林昔瑶不想打扰宇文宸。 但初十已经先一步把这消息递出去了,林昔瑶也没有办法。 “请女主子恕罪。” 初十跪下诚恳道:“属下觉得,这样的事情非同小可,若是不报告给主子的话,只怕日后他会更生气,所以才自作主张……还有今日的事情,也是属下保护不当,还请女主子惩罚。” 闻言,林昔瑶摆了摆手,叹息道:“我又没怪你,这件事本来就怪不得你。” 她当时都没有想到林昔兰才离开了自己身边竟然就遇到了这样厉害的刺客。 韩一一定是恨极了她,不但要杀了她,还要当着她的面杀了她最在乎的人。 光是想想,林昔瑶就不寒而栗。 “下去吧,我也有些累了。” 林昔瑶摆了摆手,并没有惩罚初十。 初十只得面带愧疚退了下去。 初十才走出房间。 就见迎面走来莺莺的身影。 因为是在林昔瑶的房门口,怕打扰到了林昔瑶,莺莺抬手连忙对着初十比划了一番,要他去外面说说。 初十心情也很低落,他点了点头,跟上了莺莺的步子。 才出了院子,刚刚走在自己面前,比他还挨了一个头的小姑娘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带着浓浓的鼻音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有没有受伤?我当时看到那黑衣人的剑刺到你了,伤到了哪里?” 说话间,莺莺的眼泪就已经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像滚豆子似得。 初十常年过着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跟在主子身边已经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了。 但惟独没有这样被一个小姑娘抱着手臂梨花带雨的哭着。 他有些不知所措,抬手想要推开她,然而,手才一抬起来,莺莺的眼泪正好掉了下来,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泪珠还带着滚烫的温度。 初十的手就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迅速的收了回来。 他眼底里起了一层雾色,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我没事,小伤口无大碍的。” 就连心细如毫发的女主子都没有看出来他受伤了,莺莺一个不懂功夫的小丫头竟然看见了。 520 没有烤地瓜重要 初十有些意外。 但想要推开她的手却怎么也放不下去了。 “我真的没事,不信你看,就一个小伤口。” 在手肘的位置。 初十怕说了莺莺不相信,连忙腾出另外一只手来,一把掀起袖子,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种伤口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家常便饭,连他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刚刚都在善后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要去处理。 他是真的觉得是个小伤口,不碍事。 然而,这一眼倒让莺莺越发难过了。 她双手颤抖的抱着初十的手臂,哽咽道:“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能是小伤口呢,小姐的事情固然重要,你也得抽空包扎一下啊。” 言罢,不等初十开口,莺莺已经拉着他的手道:“我那里有金疮药,是上一次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小姐给的,走,我去给你包扎。” 初十想说,这种伤口他自己胡乱上点药隔天就好了。 他们这些暗卫,哪里像普通人这么脆弱。 但看到莺莺那一双满是担忧和期待的眸子,初十便又忍不下心了,刚刚被眼泪烫到的手背忍不住抖了抖。 初十没有拒绝,就这样傻愣愣的跟着莺莺去了耳房。 院外发生的这一幕,林昔瑶隐约听到了点儿声音,知道初十恐怕也已经对莺莺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情绪,她就忍不住笑了笑。 算是今天发生的唯一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因为累极,林昔瑶回到了床上就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甚至连梦都没有一个。 只隐隐约约感觉身边有人才轻抚着她的头发,林昔瑶一惊,才一睁开眼,就落入了一双如亘古幽潭的眸子。 眸子里盛满了缱绻深情。 那双俊美无双的容颜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移不开眼。 林昔瑶有那么片刻的出神,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被吓到了吗?” 宇文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昔瑶才如梦初醒,她蓦地拥住被子起身。 奈何她的动作幅度太大,才一醒来脑子都还不太清醒,一阵晕眩感来袭,不等林昔瑶坐起来,天旋地转的感觉加上四肢乏力,她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过,却并没有倒在床上,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急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宇文宸轻笑着,抱紧了林昔瑶的腰肢,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他腿上坐好,而他则靠在了床头。 林昔瑶稳了稳心神,睁大了眼睛看向宇文宸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惊讶于宇文宸来了,而是惊讶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是来了。 这可不是在楚王都,而是城外几十里开外的大山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黑压压的,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了。 “听到昨天的事情,就不放心你,想来看看。” 宇文宸说的轻描淡写。 实际上,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入夜了。 而他的书房还站着一群心腹大臣在等着他下令。 宇文宸实在抽不开身。 就算知道她是安全的,但也想第一时间感到她身边看到她,他才放心。 在迅速的处理掉眼前的加急公文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宇文宸也顾不得自己已经两个整夜没有休息,直接策马出城,一路狂奔来到了这里。 在看到她的睡颜的一瞬间,宇文宸便觉得所有的辛苦都不值得一提。 睡梦中的美人儿让人心情舒畅,他的手就忍不住想要去摸摸她的头发,亲亲她的额头。 只是才做了第一步,林昔瑶就醒了。 此时对上林昔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宇文宸没有半点儿做了坏事被发现的窘迫,反而坦坦荡荡道:“我想你了。” 只一句话,就让林昔瑶心头一软。 她注意到宇文宸说的昨天一词,便下意识道:“什么时辰了?” 闻言,宇文宸抬手把玩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可以靠在为夫肩头再睡一会儿。” 他面上不见有半点儿疲惫,眼里也满是宠溺。 然而,林昔瑶却听的鼻尖发酸。 都快天亮了。 宇文宸是一宿没睡,直接赶了过来吗? 她仰头抬眸看向他。 似是在询问。 宇文宸微微一笑道:“不想等到明天,就算睡下我也睡不着睡不踏实。” 言罢,怕林昔瑶责备,宇文宸又道:“瑶瑶,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有想到还有韩一这条漏网之鱼。” 他有那么多事情要操心,这些事情哪里能怪他。 林昔瑶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抬手放在他的胸口,感觉到那里强有力的心跳,林昔瑶柔声且笃定道:“这不怪你,也不怪初十他们,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当时的情况……” 林昔瑶大致的说了一遍,怕宇文宸会责备初十和小十七他们,她特意叮嘱了一句:“你不能惩罚他们。” 她的话,宇文宸哪里有不依的。 “只是那韩一今日跑了,以后一定会再找机会,他的功力深厚,是如今江湖上顶尖的刺客,底下的暗卫能在他之上没有几个,我现在倒是后悔当初将初一派去辽国了。” 派初一去辽国是为了今后的大计,而且初一扮演的潘南晖这一角色不能被识破,这些林昔瑶是知道的。 若换做别的暗卫,要么功夫不够初一好,要么听力这一点不及他,他是最好的人选。 林昔瑶见宇文宸开始后悔,生怕他明天就做出让初一回来的决定,她连忙道:“没事的,就算今天确实凶险了,但我保证,以后出门一定带着暗卫们,再不会让自己和阿兰陷入险境,你别担心。” 言罢,林昔瑶拍了拍宇文宸的胸口,柔声道:“再等一会儿天都亮了,你快躺下睡一觉吧。” 说着,她就要从宇文宸怀里挣扎着起来。 然而,宇文宸好不容易软玉温香抱在怀,哪里肯舍得放开。 他抱着林昔瑶的腰际,撒娇道:“我不,除非你陪着我一起睡。”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没羞没臊。” “在你面前我还要什么羞臊。” 林昔瑶气的不行,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就要起来:“你……你出去……” 然而,宇文宸的声音一软,突然带了几分疲惫道:“瑶瑶,我都两个晚上没合眼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蓦地一软。 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身子突然一轻,宇文宸已经抱着她直接躺回了床上。 他的脑袋紧紧的靠着她的发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林昔瑶的耳朵和脖颈间。 才一瞬的功夫,林昔瑶就已经面红耳赤了。 然而,宇文宸却似是毫无自知之明似得,他甚至还抬手为两人盖好了被子,然后一手环住她的腰际,就这样贴紧了她。 林昔瑶心尖儿微颤。 浑身都开始僵硬了起来。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尤其是宇文宸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他周身的幽香萦绕在她的鼻息间,林昔瑶感觉自己下一瞬都能被自己给憋死了。 因为她连一口气都不敢喘。 但抱紧了她的宇文宸似是格外的舒服,这样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才一挨着枕头,他的呼吸就绵长沉稳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连林昔瑶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眨了眨眼睛,动了动手腕,宇文宸没有反应,林昔瑶才确定,他是真的累极了,也困极了。 本来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结果还连夜赶了这么远的路,只为了看她一眼。 这样的人,让人如何不喜欢。 本来,林昔瑶在经过了被宇文铭暗杀并重生之后,就已经极度的缺乏了安全感,尤其是对男女之情,更加不敢触及。 但因为有宇文宸的妥帖细心和全身心的在意,逐渐打开了她的心房,也让她重新有了安全感。 感觉身边的人已经睡的沉了,林昔瑶微微侧过了头来,主动将脸颊贴近了宇文宸的脑袋,跟他凑一起。 她嘴角微扬,面上已经是掩饰不住的幸福笑意。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她也陷入了梦乡。 等再一次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宇文宸的影子。 林昔瑶心头一惊,第一个反应是——昨夜自己做梦了? 梦到宇文宸来过了? 如果是做梦的话,那这梦境也太过真实了。 正这样想着,就听见门外响起了水仙清脆的声音:“小姐,您是起来了吗?” 闻言,林昔瑶应了一声,她才拥着被子起来,水仙就带着丫头们鱼贯而入。 才一见到林昔瑶,水仙就笑道:“小姐今日气色真好,莫不是猜到殿下要来?” 闻言,林昔瑶一怔。 宇文宸真的来了? 她下意识摸向床边,难不成,这不是她在做梦,宇文宸真的来过了? 林昔瑶的脑子半天都转不过弯来。 主要是睡的太久了,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以至于现在都弄不清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梦境。 不过,等到林昔瑶洗了一把脸,坐在梳妆台前,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是真的来过了。 不过,既然来了,为什么他一醒来没有见到他,还听水仙这么一说。 不等林昔瑶疑惑,就听院外响起了脚步声。 521 安全感 下一瞬,宇文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初秋清晨的阳光葳蕤,从墙头上打落了下来,正好落了他一肩头,给他整个人添了一抹姣姣出尘的味道。 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只一瞬,林昔瑶就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那样俊美的宇文宸,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只一个抬眸,甚至不需要用眼神,就已经足够俘获所有人的心。 林昔瑶同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好看吗?” 一直到宇文宸的轻笑出现在耳畔,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 身边的丫鬟都已经含笑退到了一边,留下了足够的空间给他们两个。 林昔瑶的老脸一红,她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气哼哼道:“谁看你了?” “我不过是看那墙头上的阳光,今天天气真好。” 闻言,宇文宸也不拆穿她,他抬手走到她跟前,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眉笔,弯下腰来要给她画眉。 见状,林昔瑶心头一紧,就要退开身子。 还有这么多丫鬟在呢,这怎么好意思。 然而,宇文宸就像是听懂了她的心思一般,他微笑道:“没关系,提前让她们适应。” 提前? 适应?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以后成亲了,他都会给自己画眉,还是其他的意思? 一句话,就已经让林昔瑶面红耳赤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而就在她神游天外之际,宇文宸已经抬手拿起了眉笔。 他的动作温柔且专注,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件稀世瓷器,一笔一划都倾注了他全部的耐心和爱意。 林昔瑶一动也不敢动。 宇文宸别的方面她自然不会怀疑,但是画眉…… 她不敢相信。 毕竟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从来没有靠近过其他姑娘的大男人,就更不可能给人家画眉了。 他能画的好吗? 林昔瑶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动了下,结果就…… 担心之余,更多是紧张和羞涩。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一个男子这般温柔缱绻的画过眉。 宇文宸那深邃的眼神落在她的眉宇间,林昔瑶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丢死人了。 她甚至在怀疑刚刚梳洗的时候有没有打理干净,可不要让他看到了自己窘迫的样子。 一时间,她的小心思随着宇文宸的动作起起伏伏。 其实也不过是过了两口茶的功夫,林昔瑶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两天那么久。 因为就紧张和担忧,她一动都不敢动,等宇文宸微笑着说好了的时候,林昔瑶感觉自己脖颈都有些酸痛了。 她尴尬的动了动,这才转过头去看着铜镜里的容貌。 春晓芙蓉面,柳叶远山黛。 宇文宸的笔就像是造物者的手一般,只一番描摹,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容貌像是又美了几分。 这人…… 怎么能画的这么好? 甚至根本就不输于每日里给她画眉的水仙。 林昔瑶叹息过后,便转过头来瞪了宇文宸一眼,故作生气道:“说,是不是在东宫里在小宫女身上练习的?” 虽然她知道,没有这种可能。 宇文宸只怕连看到小宫女都觉得厌烦,更不可能为了画眉而按着一个小宫女来练习。 而且,他还忙的很,连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又怎么能有闲情逸致去练习画眉。 宇文宸放下了眉笔,抬起修长如玉的指尖,一一抚过林昔瑶的眉宇。 他轻笑道:“你随我去东宫看看就知道了。” 不是他有画眉的天分,而是自遇到了她,知道了自己对她的心思之后,他的案几前关于她的画像就逐渐增多了起来。 每一幅都是他抽空的时候亲自描绘的。 没有千百遍的勾勒,他怎么能知道什么样的眉形适合她,怎么能轻松的给她画好了眉。 不过这一点,宇文宸暂时不打算让林昔瑶知道。 偶尔逗逗这小姑娘也不错。 他含笑站直了身子,抬手拉起林昔瑶道:“天色这么好,就不要总在房间里待着了。” 林昔瑶自然也是想要出去走走的。 而且,她还没有吃早饭。 不但早饭没有吃,连昨天都没吃两口饭,这会儿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这肚子,一点儿也没有顾及到有宇文宸在场。 林昔瑶尴尬不已。 正要找个理由遮掩,却见院外的石台上已经摆放了热气腾腾的早饭。 都是她喜欢吃的。 林昔瑶惊喜不已,一瞬间就忘记了刚刚的尴尬,她转头看向宇文宸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会儿会醒来?” 闻言,宇文宸轻笑了一声,他俯下了身来,凑到林昔瑶耳畔道:“在你醒来之前,我才离开的。” 两人之间已经挨的很近了,他一说话,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了林昔瑶的耳朵和脖颈间。 她瞬间想起昨夜两人相拥而眠的情况。 因为宇文宸的这句话林昔瑶越发脸红。 她这才终于明白了,还真的不是在做梦。 只是,为什么宇文宸明明就是在她的床榻边上睡的,一早上起来,却又跑去了院外,装作刚赶来的样子?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一边石台跟前去,一边道:“还不是怕某些人害羞。” 这庄子里虽然都是林昔瑶的人,但毕竟紧挨着宇文楠的庄子,再有宇文琦在,说不定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 而且,不说别人,就是让这院子里林昔瑶身边的贴身丫鬟们看到宇文宸早上是从她房里出来的,估计林昔瑶都得羞得一天抬不起头来。 所以,宇文宸这一次才故意又绕了一圈,走了正门。 “你……” 这人,怎么有时候又这般贴心了? 知道了真相的林昔瑶越发羞涩了起来。 不过,才一落座,她就想到了林昔兰。 “阿兰呢?” 话音才落,就听院门口又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一回头,就见林昔兰带着夏雨出现在门口的样子。 “阿姐。” 林昔兰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林昔瑶心下稍安,她抬手招呼林昔兰来坐下。 林昔兰点了点头,似是对突然来到庄子上的宇文宸并没有什么意外的。 也是了,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宇文宸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林昔瑶一想旁人这般的心思,就越发羞涩了起来。 “姐夫好。” 林昔兰走到跟前,对宇文宸行了礼。 宇文宸微微点头道:“坐吧。” 三人一起吃了早饭。 林昔兰的气色虽然好些了,但林昔瑶也看的出来,兴趣缺缺的。 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吃过早饭,林昔瑶提议道:“楠世子也该醒了吧,我们去看看?” 因为有宇文琦在那边,林昔瑶怕宇文宸会不高兴。 毕竟是个醋王,惹不得,惹不得。 宇文宸还没开口,就听林昔兰道:“我……我就不去了吧,阿姐,我煲了汤等下让丫头送过去。” 她亲自煲的,天还没亮就起来在小厨房忙活了。 她明明是在意宇文楠的,甚至想要当面跟他说一声谢谢。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林昔兰越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宇文楠。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林昔瑶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勉强她,她笑着捏了捏林昔兰的手,温柔道:“你别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先别见,楠世子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林昔瑶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只一句话,就让满是愧疚的林昔兰冷静了下来。 她咬着唇点了点头道:“好,谢谢阿姐。” 言罢,她起身对宇文宸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不多会儿时间,夏雨就端着一个小砂锅赶了过来,里面盛着林昔兰亲自为宇文楠煲的汤。 林昔瑶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才发现宇文宸这半天没有说话,一直都在看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转过头来,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不满道:“我脸上有花吗?” 闻言,宇文宸轻笑着,一点儿都不在意林昔瑶气哼哼的态度。 他站起身来,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住了林昔瑶的小手,轻笑道:“可比花还好看,怎么都看不够。” 这人的还真的是……让人难为情。 还有这么多丫鬟在,都肆无忌惮的说着这种甜言蜜语。 但偏偏林昔瑶吃这一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一颗心也像是被人放在了棉花糖上,软软的,甜甜的。 两人相携出了院子。 在跨过院门坎儿的时候,宇文宸突然转过头来对林昔瑶道:“你什么时候对我也能像阿兰那般温柔?”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 她惊的差点儿一个哆嗦摔了下去。 “你慢点儿,急什么。” 宇文宸匆忙抬手扶住了她的身子。 在抬手间,他的手臂无意间擦过她胸前某处富有弹力的地方,宇文宸心头一怔,下一瞬,那被蹭过的手臂瞬间像火烧似得。 他的脑子里嗡鸣声一片,差点儿就没把持住自己。 林昔瑶哪里知道他这会儿旖旎的心思。 她脑子里还停留着宇文宸刚刚的那句话。 522 画眉 在站直了身子之后,林昔瑶转头来瞪了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宇文宸一眼,气哼哼道:“怎么,你现在是连阿兰的醋也要吃了吗?” 闻言,宇文宸毫不避讳,点头道:“是啊,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抬起了爪子,下一瞬就毫不客气的对着宇文宸的手臂给拧了下去。 “温柔吗?” 并不是很疼,但为了配合林昔瑶,宇文宸故意龇牙咧嘴,一副求饶的模样道:“疼疼疼。” 他的演技太好,让林昔瑶都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疼了。 她将信将疑的收回了手,疑惑的看向宇文宸道:“真的疼?” 闻言,宇文宸放下了手来,挑眉看着林昔瑶:“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话音才落,微微发愣的林昔瑶回过神来,抬手就加重了几分力气毫不犹豫的拧下。 这一次,是真疼了。 宇文宸哭笑不得。 不但不生气,还提起了步子快步追上了已经气哼哼走在前面的林昔瑶。 “这一次是真的疼了,不信你看看。” 宇文宸当然知道,林昔瑶是心疼自己的。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他从不避讳在林昔瑶面前示弱,甚至装可怜。 说话间,不管林昔瑶看没看,他已经撩起了袖子,露出一截被林昔瑶的手指拧红了的地方。 林昔瑶本来不打算看的,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怎么都不老实,竟然顺着宇文宸的话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宇文宸的手臂果然红肿了一片。 她心疼不已,眼神瞬间就变了。 “你怎么这么不经掐呢?” 虽然是责备的话,但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责。 闻言,宇文宸眼底里划过一抹得意的光芒,他嘴角微扬,自然是不会告诉林昔瑶,刚刚在几步追上她的时候,为了让她心疼,看到她心疼自己的小眼神,他自己伸手在她拧过的地方,用力又重重的掐了一把。 听到林昔瑶的话,宇文宸一脸委屈道:“所以夫人下一次家暴的时候轻点儿。” 闻言,本来还有几分愧疚的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抬手覆在了宇文宸那一片红肿的手臂上,并道:“那得看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虽然嘴上说的威胁气味十足,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温柔的很。 在捎带着清凉的掌心覆在宇文宸手臂上的一瞬,宇文宸的身子也跟着一僵。 林昔瑶不知道这时候宇文宸心头的旖旎,她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并吹了两口气,柔声道:“好点儿了吗?” 温热的呼吸带着她身上的幽香似是长了眼睛的藤蔓似得,丝丝缕缕的顺着宇文宸的鼻息间一路蔓延到了他的心上,缠绕得他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闻言,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小心思,并不断的在脑子里念清心咒的宇文宸僵硬的点了点头,道:“好……好多了。” 林昔瑶一抬眸,就见他神色有些不太对。 她下意识道:“我怎么感觉似是更严重了些?” 宇文宸迅速的抽回了手,生怕再被她碰到的模样,他站直了身子,一本正人君子的模样道:“没事,真的好多了。” 再被她这种无意识的挑逗下去,宇文宸觉得自己要疯了。 然而,他的小动作却越发让林昔瑶疑惑起来。 平常这厮不是巴不得往她身边凑,这会儿还主动离开了些? 心头不解,林昔瑶便担忧道:“身体不舒服?” 宇文宸脑壳疼。 他怕说出实话只怕小妮子又羞又气,肯定会扭头就走。 所以,只得道:“可能是没有睡好,脑子有些晕。” 这句话倒是半真半假,林昔瑶仔细打量了他的神色,最后选择了相信。 “那走吧,我们去看看楠世子,你再回去休息一会儿。” 宇文宸点了点头,下一瞬,他双眸晶晶亮,抬眸看着林昔瑶道:“跟昨晚一样?” 你陪着我? 后面这句话没说出来,但已经换了林昔瑶一个威胁味十足的眼神。 宇文宸见好就收,连忙迈开步子跟了上去,他的嘴角从始至终都挂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相携去了宇文楠的庄子。 宇文楠昨天半夜就已经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问的是林昔兰。 “小仙子没事吧?” “我有没有吓到她?” 当时宇文琦就在床边,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宇文琦轻笑道:“她自然是没事,不过确实被你吓到了。” 至于是怎么吓到的,宇文琦并没有说,但宇文楠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所以,后半夜,他怎么都睡不着了。 在一听到管事来报,清宁县主来了,宇文楠差点儿高兴的从床上蹦起来,险些忘了自己后背上还有伤。 不过下一瞬,就听管事又道:“安平县主没有来,倒是有一个男子跟着她一起来的。” 宇文宸并没有自报家门,而这山里的庄子上哪里会有人认得他。 但宇文楠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他那个重色轻友的堂兄还是来了。 刚刚心头的欢喜瞬间褪去了大半,宇文楠一想到林昔兰没有来,倒是一直都反对他爱慕小仙子的林昔瑶和那重色轻友的堂兄来了,宇文楠的一颗心就瞬间跌入了谷底。 他有气无力的又趴了下去。 听到房门外的脚步声,宇文楠想起来行礼,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病人,为了防止小嫂嫂在来威胁他不让他靠近小仙子,宇文楠决定装死。 他闭着眼睛趴下,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林昔瑶和宇文宸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情形。 “楠世子还没醒吗?” 分明前面才兴致盎然的,这会儿清宁县主来了,就假装昏迷,管事也不敢随意答话,只点了点头。 见状,林昔瑶忍不住皱眉。 这昏迷的也太久了点。 她记得那姜大夫明明说没有性命之忧的。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宇文宸道:“还是请御医来一趟吧。” 然而,宇文宸的面上却没有半点儿紧张,他上前一步,走到床边,抬脚不客气的踹了宇文楠的屁股一脚。 “哎哟!” 宇文楠一声轻呼,就再装不下去了。 宇文宸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还装死不?” 宇文楠哪里敢。 他刚刚只是心血来潮,竟然忘了面对的是活阎王宇文宸。 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堂兄,堂兄,有话慢慢说,好好的动什么手呢?不对不对,好好的动什么脚呢?” 宇文楠的面色虽然苍白了些,但依然是那副活宝样。 林昔瑶也就放下了心。 她轻叹了一声,便道:“阿兰一大早起来就给煲了汤,我瞧着你现在这模样,应该是没有什么胃口吧,可惜了那汤……” 话音才落,宇文楠激动的差点儿支起身子坐起来。 “汤?小仙子给我煲汤了?汤在哪里?我能喝,我有胃口!” 见状,林昔瑶直想笑。 毕竟是外男的房间,就算有宇文宸陪着,她也不好久留。 只笑笑道:“汤就在外面,等下让你家管事盛给你。” 言罢,她转过身子就要往外走,宇文楠却叫住了她,“小嫂嫂,我昨天是不是吓到小仙子了?” 他知道小仙子不喜欢他,所以他才想要告诉小仙子,他已经放下了,把她当朋友了。 可是,经过昨天的事情,恐怕小仙子也该有所察觉,他怎么可能放下。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应该再难成为真正的朋友。 他怕小仙子会因此而纠结,甚至为难她自己。 宇文楠这会儿想的更多的,还是小仙子。 他自己已经无所谓了。 听到他的一番话,林昔瑶也有些动容。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她轻叹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向宇文楠道:“她确实触动颇多,但你别急,给她一点儿时间,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毕竟这是林昔兰和宇文楠,刘玉珏三人之间感情的纠葛。 虽然,这三人中,刘玉珏还是个局外人似得,完全不知道。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对宇文楠点了点头便朝外走去。 宇文宸没有立即跟上,他上前,抬脚又踹了宇文楠的屁股一脚,冷声道:“我平时让你练武,现在你知道哭了?” 宇文楠没有哭,但这会儿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不用宇文宸说,他早就后悔了。 如果他能用些功夫练武,也不至于会让小仙子和自己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 后悔! 后悔的想要剁了自己的爪子。 宇文楠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巴巴道:“堂兄,我已经很难过了,你就别教训我了。” 宇文宸也就是提点他一句。 宇文楠的天赋极好,在皇室子弟中,除了他之外,这个堂弟是这一代子弟中天赋最好的。 但偏偏,却是最纨绔的。 若不是他天性善良,而且一心向着他,从未有过歪心思,宇文宸也懒得来教训他。 “现在后悔为时不晚,我已经给了找了个好师父,等你身体养好了就跟他一起练练,你要想保护心上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个样子。” 闻言,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宇文楠瞬间来了精神,他一抬头,双目放光的看向宇文宸道:“这么说,我有希望?” 他口中的希望,自然指的是跟林昔兰,他的小仙子在一起的事。 523 博取同情 之前因为林昔瑶的态度影响到了宇文宸,所以宇文楠都能感受的到,若是在这件事情上站队,宇文宸会毫不犹豫的站他媳妇儿。 可是,现在他松口了! 这是不是也说明,小嫂嫂支持他们? 一想到这种可能,宇文楠高兴的差点儿跳了起来。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扭头一脸兴奋的看着宇文宸道:“是不是小嫂嫂同意了?” 那一瞬间,生怕宇文宸说出别的话来,宇文楠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见状,宇文宸实在不想打击他。 不过,虽然林昔瑶没有明说,但刚刚林昔瑶也发话了,她要看林昔兰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件事林昔瑶以后不会阻拦。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过了过,宇文宸才道:“你想的美,没听你小嫂嫂刚刚说了,要看阿兰的意思,她不会干涉。” 虽然话语依然是冷冰冰的,但是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足够让宇文楠欢呼雀跃。 他拍掌高兴道:“只要小嫂嫂不反对就好了,剩下的我也不会给阿兰造成困扰,你放心吧。” 他还没有说出口的是,只要小嫂嫂不反对,他就可以悄悄咪咪的溜进海棠院,悄悄咪咪的看看他的小仙子。 他当然没有强迫小仙子的意思,但能够随时可以去看她,而且不被小嫂嫂像是防贼似得防着,宇文楠觉得自己这一剑挨的简直太值了。 “别每天就想着翻墙入室。” 宇文宸干咳了一声,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宇文楠负手而立。 闻言,宇文楠一怔。 这堂兄会读心术吗? 怎么他的心思他一猜一个准儿? 宇文宸当然不会告诉他,当初他喜欢林昔瑶的时候,甚至现在,都喜欢爬墙走。 想起这个,宇文宸的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之色,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宇文琦回王都了?”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中并没有半点儿的疑惑,笃定的很。 宇文楠点了点头,这会儿他一门心思都在小仙子身上,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听到宇文宸发问,他便直接道:“昨夜见我醒了,他才回去休息的,今天一早说是有事就先回去了,估计也跟堂兄一样,发现我死不了,就懒得来看了。” 没有想到,都到了这时候了宇文楠还会耍嘴皮子。 不过看在他都已经重伤躺在那里不能动弹的份儿上,宇文宸倒是难得的没有跟他计较。 “对了,堂兄,等过两日我身体能动了,回楚王都之后,我想先住在晋王府。” 宇文楠迟疑了一瞬,这才抬头艰难的看向宇文宸的背影。 他长身玉立的身形哪怕是背对着他,也给了他一种无形中的威压,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 宇文楠深吸了一口气,怕他反对,这才将剩下的半截话说了出来。 “这件事不能让我母妃知道,我怕她听见了会急火攻心,所以……堂兄能不能为我保密?” 宇文宸没有答应他,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冷哼了一声之后,宇文宸提起了步子往外走去。 见状,宇文楠以为他是不会答应了,连忙解释道:“我……我知道晋王府是挨着将军府近了些,可是堂兄,我确实是有私心,想距离小仙子近些,但是我有分寸的,你放心。” 宇文宸一开始就猜到这小子的心思了。 换做是往常林昔瑶排斥宇文楠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答应,但现在既然林昔瑶松了口,而且也看不出林昔兰的真实想法,万一这人以后就是自己的连襟,到底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这样一想,宇文宸淡淡的点了点头,提起步子就走了出去。 见他的动作,宇文楠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宇文宸前脚走,他就高兴的直拍巴掌。 这一剑是真的值了! 宇文宸这会儿已经跨出了门槛儿,他不用回头,都能知道那藏不住心思的臭小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外人都觉得宇文楠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其实,他跟宇文琦又有天大的不同。 这人看似流连花丛,实际上片叶不沾身,比旁人都要痴情专情些。 一如当年那个为了迎娶一个女人差点儿跟皇族闹翻的宁王,他的父亲。 出了房间,宇文宸一抬头就看到在前面廊檐下站着的林昔瑶。 她也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美人回眸一笑,只一瞬间,就将这所有的湖光山色的美给比了下去。 宇文宸看痴了一瞬,待回过神来,林昔瑶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抬手点了点他胸口道:“想什么呢,发呆?” 她的声音如淙淙溪流,还带着夏日的余温,直流进了人的心里。 宇文宸下意识抬手,捂着胸口,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我家夫人怎么越来越美了。” 闻言,林昔瑶老脸一红。 这人…… 说情话是真的越来越不害臊了。 这还是在宁王世子的庄子上,他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她还要脸皮呢。 念及此,林昔瑶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不理你了。” 说话间,她一扭头,转身就要走。 见状,宇文宸笑着赔不是,并拉起了她的手,温柔却带着无比的霸气道:“怕什么,莫说是在这里,就是这普天之下任何地方,我都能这么说,我看谁敢说三道四。” 此时,他双眸中满才赤诚和笃定。 林昔瑶看的分明。 她也被感染了,但不想让宇文宸得意,林昔瑶轻哼了一声,故作不悦道:“人家面上不敢,心里总会说的。” 言罢,她动了动手腕,想要从宇文宸的掌心中抽离出来,却被宇文宸给抓的更紧了。 林昔瑶又瞪了他一眼道:“宇文宸。” 噗通! 林昔瑶本来是故作生气,故意叫了宇文宸的名字,哪里晓得,这个名字才一出口,廊檐下,还有院外躲起来悄悄看热闹的几个宇文楠庄子上的丫头和小厮都吓的瞬间跪了一地。 当朝太子宇文宸! 之前,林昔瑶跟一个陌生的男子手拉着手来了庄子上,这些人到底是好奇的。 传闻中清宁县主不是要嫁给太子了吗? 又怎么会跟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他们世子爷的庄子上? 虽然这男子气度不凡,一看就出身高贵,但所有人都没有将他跟那个高高在上远在皇宫中的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 人心都是好奇的,尤其是在这种山里的庄子上,是八卦的。 所以,哪怕对方是清宁县主,也耐不住这些人那颗八卦又好奇的心。 所以,自从林昔瑶走出了房间之后,这些人看似在各司其职,实际上都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动静,就想听听她跟这男子的关系。 这一听可不得了,竟然是太子殿下! 于是乎,转眼的功夫,噗通声连响,院内院外跪了一地。 林昔瑶有些哭笑不得。 她反手用指尖掐了掐宇文宸的掌心,气哼哼道:“都是你惹出来的。” 话音才落,四下越发鸦雀无声。 这些丫鬟和小厮这会儿心里只有惶恐。 他们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秘密……清宁县主竟然对太子不敬! 直呼其名便也罢了,如今更是又指责又甩脸子…… 眼看着太子殿下颜面无存,他们这些不小心听到的人,会不会被封口? 一时间,跪在地上的所有人的心都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起来。 宇文宸根本就没看这些人一眼,更没有将他们的反应放在眼里。 他的心里眼里只有林昔瑶一人。 听到林昔瑶这句话,他宠溺的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道:“我惹出什么了?” 言罢,他仿似才后知后觉的看到这跪了满地的人,便随意抬了抬下巴道:“起来吧,无事。” 虽然他发话了,但这些人却不敢在第一时间动弹,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直等宇文宸和林昔瑶相携走出了庄子,一众人等才敢直起身子来。 已经走出了好远的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感慨道:“你看,你就是这么吓人。” 闻言,宇文宸忍不住轻笑,他凑近了林昔瑶些许,眼神里的温柔都快要滴出水来。 “那我可得好好宝贝宝贝夫人,毕竟只有夫人一个人不怕我。” 这人,又在耍宝了。 林昔瑶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宇文宸知道她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道:“我送你们回王都吧,这外面毕竟不安全。” 林昔瑶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林昔兰兴致很好,她还想着陪林昔兰在这山里多住几天,可是最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觉得还是稳妥一些。 “好,但是……楠世子怎么办?” 毕竟是因为她们的关系才受到了牵连,现在人家身负重伤,她们却一扭头就回去了,总归不太厚道。 宇文宸自然知道林昔瑶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拉着林昔瑶的手晃了晃,柔声道:“我敢打赌,他最多住过今天这一日,就要回去了。” 闻言,林昔瑶一怔。 宇文宸轻笑道:“宁王妃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大的事情,哪怕宇文楠有心要瞒着,也一定是瞒不住的,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524 不害臊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才恍然大悟。 是了,宁王妃若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然后接回宁王府好好照顾。 她也松了一口气,免得总是有一种负罪感。 “走吧,阿兰等久了。” 虽然林昔兰没有去,但林昔瑶知道,她肯定在家里焦急的等消息。 果然,两人才一进院子,林昔兰就急急地跟了过来。 碍于宇文宸在这里,林昔兰才行了一礼,按耐住内心的紧张,试探性开口向林昔瑶问道:“阿姐,楠世子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林昔瑶点了点头,如实道:“要不是伤在背上不能动弹,只怕这会儿都生龙活虎恨不得上蹿下跳了。” 她看到的时候,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听到这句话,林昔兰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感慨道:“万幸,万幸。” 林昔瑶点了点头,转头吩咐水仙和芙蓉等人收拾东西准备回楚王都。 闻言,林昔兰问了刚刚林昔瑶问的问题。 “可是,楠世子还在这里,我们这就回去了?” 林昔瑶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林昔兰这才放下心来。 见林昔兰转身去跟丫鬟们一起收拾东西了,宇文宸把林昔瑶拉在了一边,轻声道:“对了,宇文琦也回去了,今天一早就走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宇文宸见林昔瑶一脸气哼哼的模样,不知道宇文琦是哪里又招惹了她,便道:“怎么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愤愤然道:“昨天都那么危机的关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他的烤地瓜,他不似我们女眷,要碍于男女大防,他明明可以多照顾宇文楠一些的,却不等宁王妃来,直接一早就走了,这人是真的没人性吗?” 闻言,宇文宸双眸微微眯起,默默的听着林昔瑶抱怨数落宇文琦,他也不解释,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林昔兰带着丫鬟们很快就打理好了。 林昔瑶让莺莺留下来多住几日,她知道她放心不下阿牛,反正海棠院也不差人手。 她带着剩下的人踏上了回城的车马。 来的时候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却不得不多备了一辆。 林昔兰很自觉的带着丫鬟们上了一辆车,剩下的一辆车留给了林昔瑶和宇文宸。 见到她们的马车出发的一瞬,林昔瑶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红着脸,看着宇文宸道:“都是你。” 闻言,宇文宸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故作无辜道:“这也能怪我?” 林昔瑶故意不理他的搀扶,直接自己跳上了马车。 宇文宸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嘴角上是怎么也压不下的笑意。 山路颠簸,宇文宸直接把林昔瑶拉进了怀里。 后者正要挣扎,却听他疲惫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瑶瑶,我有些累了。” 能不能就这样靠着她睡一会儿? 林昔瑶自然听得出话外之意。 她也是心疼他的,只一句话的功夫,她就舍不得推开了。 便这样任由宇文宸抱着,两人依偎在一起。 林昔瑶的头靠在他的胸口,自然看不到宇文宸得逞似得小眼神。 “马车这么颠簸,你能睡得着吗?” 憋了半天,林昔瑶才终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怕宇文宸已经睡着了,才这么小声的。 宇文宸确实有些累,但还不至于能在这么颠簸的马车上瞬间入睡。 而且一回到楚王都,他又有忙不完的事情,两人之间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他舍不得在抱着她的时候睡觉。 “不能睡着,但是抱着你的时候格外安心,可以放松所有的心思,比入睡更让人觉得舒服。” 宇文宸说的是实话。 林昔瑶知道。 但是这句话却让她越发脸红,不好意思了起来。 为了不让宇文宸继续说出更难为情的话,林昔瑶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让人给你送的那个小瓷瓶,可查到消息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身边的人周身气息蓦地冷了下来。 林昔瑶一怔,正要从宇文宸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宇文宸越发抱紧了些。 “是蛊毒。” 良久,才听他吐出这两个字。 只不过两个字,就已经足够让林昔瑶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意了。 难怪宇文宸没有主动提及,难怪一问起这个话题来,他浑身都散发这冷意。 宇文铭竟然想给她喂蛊毒。 为什么? 要用这种方式? 是想让她再尝一尝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吗? 林昔瑶眼底里划过一抹冷意。 宇文宸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他抬手拍了拍林昔瑶的发凉的背脊,柔声道:“前些日子我就已经让人到处搜查巫医,专门研究这些,据他们所说,暂时查不清这蛊毒是做什么的,不过不会害人性命。” 这才是最让宇文宸头疼的。 他也还没有从这蛊毒上看出宇文铭到底是什么心思。 而且,林昔瑶身上还中了一种武月的蛊毒,是皇后李静兰施加的,这一点宇文铭到底知道不知道,昨天那小瓷瓶跟武月有什么关系? 诸多的问题伴随着这个小瓷瓶冒了出来。 一时间,宇文宸也不能给出确定的答复。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冷笑道:“反正宇文铭是不会安好心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宇文宸点了点头,他叮嘱道:“他这人贼心不死,为了大局暂时不能动他,但我已经下令把他调去漓江治理水患,最快也要等年底再回来。” 漓江这几年水患越发严重,若不好生治理,等开来年春洪来袭,必然又是一大祸患。 但林昔瑶没有想到宇文宸会让宇文铭去。 “你不怕他……” 后面的话林昔瑶没有说完,但她知道宇文宸是明白的。 果然,宇文宸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温柔道:“你放心,我自有计划。” 宇文铭的心思深沉,而且做事稳重,想要抓住他致命的把柄几乎很难。 就算现在将他提出来,有父皇在,也不会让他做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情来。 宇文宸要做的,是一招致命。 他放他去治理水患,不是放虎归山,而是已经设好了局在等着他。 只是这些,他不想让林昔瑶再操心了。 这些日子,他虽然没有每天都看到她,但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晕眩感越发厉害。 偏生苏澈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明明没有功夫,却出动了他所有的力量都难找到。 宇文宸头疼的很。 他现在只想让林昔瑶好好休息,不再为这些事情操心。 剩下的,交给他来办就好了。 “你回去之后就别担心这些了,好好的养身体。” 宇文宸抬手揉了揉林昔瑶的额头,怎么看都看不腻。 而且,越看越喜欢,他的媳妇儿怎么这么好看。 不过转念一想等到回了楚王都就要跟她分开,宇文宸心里就蔓延出强烈的不舍情绪来。 还没分开就已经舍不得了。 “瑶瑶,这些日子太忙,忽略你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宇文宸知道林昔瑶不会生气,却还是想要跟她好好解释一下。 闻言,林昔瑶觉得宇文宸有些孩子气,尤其是说这句话的时候。 带着小孩子要不到糖的委屈。 她动了动身子,抬起头来看向宇文宸。 他精致的五官无一不是造物者心头最爱。 每一次,林昔瑶都看的有些失神。 “我知道你忙,不用管我,我哪里会有那么小气,只要你心里有我。” 末了,林昔瑶又道:“而且,不能看别的小姑娘。” 本来宇文宸还沉浸在浓浓的不舍的情绪中,突然听到后面一句,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看着某只母老虎已经磨牙森森准备发威了,宇文宸连忙保证道:“我保证,肯定不看别的姑娘,这全天下的女人,我只喜欢你一个,可好?” 闻言,林昔瑶这才像是收起了爪子的猫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乖乖的靠在了宇文宸的肩头。 宇文宸忍俊不禁,他的手捏着林昔瑶柔若无骨的掌心,温柔道:“瑶瑶,你喜欢正红色,还是大红色,发簪喜欢丹凤朝阳还凤舞九天的款式?” 宇文宸突然提起这个,林昔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脑子突然打了个结,迟疑了一瞬才道:“什么正红色大红色,什么凤啊凰的,我听不懂。” 闻言,宇文宸轻笑着,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门儿,笑道:“自然是出嫁那天穿的,嫁衣和发饰。”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老脸霎时间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又红又烫的。 她忍着羞涩,抬眸瞪了宇文宸一眼,娇嗔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满打满算,都还有小半年的时间,这厮竟然跟她商量这些。 不但时间太早了,而且在这狭窄的马车里,说起这个……让人好难为情啊。 林昔瑶又羞又窘迫,就差没有找个地缝将自己藏进去了。 但是面前的人的脸皮却厚的像城墙似得,刀戳破,箭刺不进的。 看到她娇羞又窘迫的模样,他的心情越发好了,眼底里盛满了星光和笑意。 525 舍不得 林昔瑶越发难为情,她瞪了宇文宸一眼,见他没有半点儿要收敛的意思,便抬手就要拧他的胳膊。 可是这一动作才做出一半,林昔瑶蓦地想起来,今天早上就是用力过猛让他的手臂都红肿了起来。 她又有些舍不得,便就此停了手。 宇文宸将她纠结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越发得意。 还是他聪明。 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幸福。 宇文宸抱紧了林昔瑶的腰肢,凑到她耳畔,吐气如兰道:“我巴不得明天或者今天马上立刻就将你迎娶过来,日日看着你,时时跟着你,免得你再有半点儿危险,再受到半点儿委屈。” 这是他的心里话,宇文宸从未想过隐瞒。 然而,本来还有些羞涩和窘迫的林昔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越发不好意思。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推开宇文宸,而是乖巧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她也想要马上嫁给他啊。 不仅仅他一个人急切,林昔瑶也想成为他的美娇娘。 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她生怕…… 那个念头,她根本就不敢想。 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一想到这个,林昔瑶的心情就变得很沉重了起来,她抬手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衣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默默地靠着他,汲取他身上能给她安全感和温暖。 宇文宸也知道林昔瑶心中所想,他又何尝不担忧。 只是这些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越发沉重,而且他相信,事在人为,他一定能找到办法。 车厢里浓情脉脉,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在马车经过山谷峡口的时候,遇到一辆有宁王府标记的马车一路飞驰而过。 驾车的常远匆匆一扫,便想转头来报告主子一声,不过转瞬想到两个主子这会儿正腻歪在一起呢,他这会儿煞风景,恐怕回头回了东宫就要挨揍。 常远忍住了。 等他们这一行人一路疾驰终于回到了楚王都城门下,之前跟他们擦肩而过的宁王府的马车也来到了庄子上。 从马车上走下来身段妖娆容貌艳丽的妇人,正是宁王妃。 宇文楠送走了宇文宸之后,正沉浸在以后可以靠近小仙子一些,不会再有小嫂嫂的阻拦的喜悦中,结果不等他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就听到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哟,还学会了英雄救美呢。” 那声音突然出现,冷不丁的,吓的宇文楠差点儿一个哆嗦就要跳起来。 因为他的动作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那一瞬,疼的宇文楠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谁来了。 因此,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撒娇道:“母妃,你还是我亲娘吗?你是来吓死我的吗?” 闻言,宁王妃已经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她也不管于礼数合不合,直接在宇文楠的床榻边坐下,垂眸看着苦瓜脸的宇文楠,冷笑道:“我不是来吓死你的,我是来看看你死了没的。” 言罢,宁王妃眨了眨眼睛,眼底里带着几分轻蔑,继续道:“看样子还死不了,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 一向都是面带笑意的母妃只要一出现这样的神态,宇文楠就知道糟了。 他还是头一次直面这样的母妃。 虽然,他从小到大,没少见到母妃这样训斥老爹,但毕竟那时候都是以盘观者的身份,谁曾想有一天他成了被训斥的人。 宇文楠这会儿只想向他老爹求助。 但很显然,就算现在叫了老爹来,以老爹那怕老婆的性子,只怕一转身就成了母妃的帮凶走狗。 宇文楠心里苦。 “母妃,我错了……” 宇文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呸! 不对,他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那不是猪,是他老爹。 虽然,他和他老爹在生气的母妃眼里跟猪头没有什么两样。 每次老爹面对盛怒的母妃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 只有认错了,才能有活路。 这是活了十多年,长期跟在老爹身边耳濡目染他对待母妃的策略总结出来的。 “母妃,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回头老爹要揍我,疼的还是你宝贝儿子不是?” 听到这一番话,宁王妃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她冷哼了一声,虽然面上依然冷冷的,但到底是没有站起来直接离开了。 “你说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宇文楠点头,认错态度良好:“我没出息,我错了。” 闻言,宁王妃冷哼了一声,继续阴测测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你错在哪儿了?” 宇文楠只是随口认错,但事实上,他打心眼里并不觉得自己错了。甚至他觉得自己这一次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所以,冷不丁的被宁王妃一盘问,宇文楠说不上话来了。 见他哑口无言,宁王妃抬手一点儿都不客气的在他后背上的伤口上戳了戳。 只一点,宇文楠疼的发出一阵猪叫般的哀嚎。 “错在哪儿了?” 宁王妃依然强势,语气也是冷冷的,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亲儿子。 见状,疼的冷汗直流的宇文楠欲哭无泪,“母妃觉得我错在哪儿了?” 这会儿,他无比怨恨老爹,怎么惯出了这样不讲理的媳妇儿了! 但面上,宇文楠却无比的认怂,只是依然不肯说出自己错在了哪里。 见状,早就将他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的宁王妃冷笑道:“只怕你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错了,而且还觉得自己是个英雄,甚至觉得从此让林二小姐对你刮目相看,你的形象伟大了,光辉了?” 一番质问,怼的宇文楠哑口无言。 他好像,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宇文楠想了想,至少自己打心眼里是希望小仙子是开心的,就算这一份开心里并不曾有他的影子,他也甘之如饴。 而母妃说的则是更倾向于他用这种方式引起小仙子的注意,从而得到小仙子。 从本质上来说,是有区别的。 不过这会儿,宇文楠也不敢跟母妃掰扯,这会儿的母妃气场太强大了,他怕自己再多一句嘴,下一瞬她就能用那涂着寇丹红的长长的指甲戳破自己才包扎好的伤口。 不用怀疑,她一定舍得! 宇文楠强颜欢笑道:“母妃,你就不心疼心疼儿子吗?” 然而,这句话转移的太过生硬,宁王妃冷哼了一声,面上的冷硬终于缓和了一点儿,不过依然冷冰冰道:“心疼你?谁心疼我呢?”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结果呢,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如今朝廷削藩在即,最多再等个一两年,我和你老爹没有权势在手上了,身边连个儿子也没有,到时候不是成了全楚王都的笑话吗?” “你是想看到母妃老无所依,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说着说着,宁王妃眼底里竟然有了泪意。 宇文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妃,哪怕是父王那里气的她跳脚,她也从来不曾哭过。 最多哭的是父王。 何曾像这样看着他落泪呢。 看到宁王妃眼底里有泪意再闪动的时候,宇文楠就慌了。 他连忙抬手,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但这个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太难。 才一动,就牵扯到了后背上的伤口,宇文楠疼的龇牙咧嘴。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怕母妃生气,他连忙压制住了痛楚的表情,展颜像个没事人一般,笑道:“母妃,我跟你开个玩笑呢,其实伤的没有多重,而且你是知道我堂兄的,他那么宝贝小嫂嫂,怎么可能不放一些绝顶高手在她身边护卫,我就当时想要保护小仙子,为了出个风头,你别生气啊。” 当时的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不过好在当时跟着他们上山的都是宇文琦的人,宇文楠这么一说,就算母妃事后要去调查,也要经过宇文琦,至于宇文琦那边,他有信心宇文琦是会给他打圆场的。 听到这些,宁王妃眉头一皱,显然是不信的。 “我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东西,我会不知道?” 宁王妃抬手戳了戳宇文楠的额头,一脸嫌弃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闻言,宇文楠面色黑了黑,有些尴尬道:“母妃,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文明点儿?” 好歹你还是宁王妃呢? 不过,这句话宇文楠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宁王妃戳了戳宇文楠的额头犹不过瘾,她抬手又拽了拽宇文楠的头发,突然凑近了宇文楠些许,压低了声音道:“我问你,当真是喜欢那个丫头,非她不娶?” 这还是宁王妃进门之后第一次用认真的语气,没有半点儿情绪在里面跟他说话。 宇文楠立即收敛了面上的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点了点头,认真道:“非她不娶。” 言罢,他怕母妃会有别的想法,连忙又补充道:“母妃,你别伤害她,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她心里有了别人,我可以等她,若是最后结局不是我想看到的,能看到她幸福,我也能安心。” 闻言,宁王妃愣了愣。 526 亲娘 好半天之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从宇文楠的头发上收回了手,叹息道:“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生了你这么一个痴情种。” 这句话半是感慨,半是无奈。 宇文楠微微一笑,对着宁王妃眨了眨眼睛道:“毕竟你和父王都是一样的,我是你们亲生的所以才随了你们,这些年你们不是总在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怕被乳嬷嬷抱错了,现在可以放心了。” 宁王妃的心情有些沉重,但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抬手戳了戳宇文楠的额头道:“你呀你,谁怀疑抱错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那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毕竟这些年宇文楠荒唐的事情没少做,而且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风流浪荡子,可是跟痴情的宁王爷一点儿都不沾边的。 所以,她才会那般打趣他。 如今看来,倒是他们夫妻两人多虑了。 这小子只是没有遇到心上人。 宁王妃放下了一桩心事,不过转念一想到这小子还不容易有了一个心上人,结果人家还没看上他,她的心情又有些说不出的沉重。 总之,左也担心,右也担心。 “母妃,你放心吧,我有自有分寸。” 宇文楠抬手捏了捏宁王妃的手。 闻言,宁王妃难得的点了点头,叹息道:“母妃老了,管不得你了,不过那清宁县主你万万不能得罪。” 人家可是宇文宸的心头宝,就算是得罪天下人,宁王妃现在也不敢去得罪林昔瑶。 宇文楠去追求林昔兰本来是一件好事,但这件事若是尺寸拿捏的不好,说不定还要结下梁子。 这才是宁王妃心头最担心的。 她站起了身来,背对着宇文楠道:“你也大了,从小到大不说让你为父王分担一些,至少你不要给他添麻烦。” 闻言,宇文楠点了点头,笃定道:“孩儿知道的。” 宁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招来在外面候着的管家道:“收拾一下,回王都。” “这山里湿气重,而且大夫的医术也未必有御医那般精湛,回府才能好好休养。” 说话间,宁王妃已经站起了身子。 然而,不等她迈开步子往外走,却又被宇文楠给叫住了。 “母妃,我不要回府。” 闻言,宁王妃一怔。 一转头来,目光又变得阴测测了。 “你不会去?你那小仙子可是已经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的面上蓦地划过一抹红晕,他轻笑道:“就是因为小仙子回去了,所以我才不要回府,我已经答应了宇文琦去他府上住几天。” 话音才落,宁王妃已经气的跳脚。 她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宇文楠的床边,抬手就要来戳宇文楠的伤口。 因为已经有了教训,这一次宇文楠很快忍着疼将身子挪了挪。 然而,他的动作依然比宁王妃慢了一步。 “哎哟!” 宁王妃戳了两下,到底有些不忍心,她收回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宇文楠道:“你刚刚说什么?” 宇文楠欲哭无泪道:“我刚刚说,我要去宇文琦的晋王府住几天……” 宁王妃的表情已经十分不善了,宇文楠却梗着脖子一口气说了下去。 “我都跟宇文琦商量好了,而且太子堂兄也已经答应了,晋王府跟将军府就隔了两条街,我一转身的功夫就能去找小仙子了,母妃,你要知道,太子堂兄答应了我住在晋王府意味着什么?” 宇文楠说的兴高采烈,宁王妃却听的心惊肉跳。 宇文宸竟然答应他了? 在除掉滇南王之后,晋王就是宇文宸如今的心腹大患,是下一个目标。 在这种时候,所有人知情的人大多数都会选择避开宇文琦,避开晋王府,尤其是他们这种本来就身份尴尬的藩王。 宇文楠成日里不想着跟宇文琦保持距离便也罢了,如今还要提出在人家府上住。 宇文宸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他们宁王府跟晋王府已经通了气? 一想到这种可能,宁王妃的面色就白了几分。 “母妃,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堂兄是个明白人,他什么都知道。” 宇文楠知道是母妃想多了,毕竟如今的他们就如惊弓之鸟,而且母妃常年在封地,对宇文宸还不如他了解的多。 “我相信他。” 别的宇文楠不相信,但他相信堂兄的为人,相信小嫂嫂。 有了这一次他冒死救下小仙子的一个恩情在,就算堂兄会拿他们开刀,也会有小嫂嫂护着。 宇文楠相信自己的眼光。 宁王妃垂眸看了宇文楠良久,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就算太子知道你的心思,满朝文武可知道?若是有朝一日晋王落马,那些文臣会怎样用这件事做文章?” 宇文楠自然知道,“我知道的,母妃,这件事真的是你想多了,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太子堂兄的话,何不用这件事来看看他的反应?” 言罢,见宁王妃迟迟没有开口,宇文楠又道:“反正他都已经答应了,金口玉言,我要是突然又不过去了,你能肯定他不会越发多想几分?” 倒是这个道理。 宁王妃听了只觉得头疼。 她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懒得掺和了,反正再有两个月你父王也该回京朝贺了。” 言罢,宁王妃转过了身子,再不看宇文楠一眼大步离去。 宇文楠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了母妃的默许,有了太子堂兄的点头,这一下还愁不能接近小仙子吗? 宇文楠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 而这会儿,他的小仙子也已经到了将军府。 才下马车,就见到正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平平无奇的马车,上面没有任何标志。 乍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是哪个府上的马车。 但马车顶上还站着一只迎风而立的白猫。 狗剩! 林昔瑶才一下马车,狗剩一个飞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爆发力,竟然在这么远的距离精准无误的扑到了林昔瑶的怀里。 好在林昔瑶和宇文宸反应的快,否则的话,狗剩免不了要挨上一脚。 “喵呜……” 成功的扑进了林昔瑶怀里的狗剩十分满意,用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看了看林昔瑶之后,就又用小脑袋瓜子蹭了蹭林昔瑶。 林昔瑶有些无奈。 她到底哪里招惹猫猫喜欢了? 从小到大,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能招惹猫儿喜欢的地方,偏偏这狗剩就这么喜欢她。 一看到狗剩流露出这般欣喜的模样,林昔瑶动容之余,脑子里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之前林昔兰会为了狗剩喜欢她而吃味。 林昔兰怕刘玉珏对她也另眼相待。 一想到这狗剩的主子。 林昔瑶心头不由得一恼。 她轻叹了一声,一抬手,就将狗剩放了出去。 被放下的狗剩一脸茫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林昔瑶。 它的前爪微抬,后爪屈起,似是要再一次扑向林昔瑶的怀里。 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找你家主子抱吧,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言罢,也不看狗剩,更没有看跟着狗剩过来的刘玉珏一眼,直接提起步子就去追已经走在前面的林昔兰了。 见状,刘玉珏和狗剩面面相觑。 最后,刘玉珏抬眸看向宇文宸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什么都还没做什么都还没说呢,就是下了一个马车,怎么就感觉被人针对了? 刘玉珏冤枉的很,只得抬眸看向宇文宸,向宇文宸求助。 宇文宸微微抬了抬下巴,冷笑了一声,也不搭理他,直接朝将军府走去。 见状,刘玉珏快步跟上。 他总觉得以刚刚林昔瑶的冷淡态度,他若是不跟上宇文宸的话,只怕等下都要吃闭门羹。 但是,为什么? 刘玉珏想不通。 一人一猫十分识时务的跟上了宇文宸。 “狗剩做错什么了吗?” 向来好奇心重的刘玉珏又一次开口。 这一次,宇文宸倒是很好心的停下了步子,转头来看着他道:“可能,只是单纯的看你和你的猫不顺眼罢了。” 刘玉珏:“……” 为什么? 脑子里冒出了诸多的疑问,但显然宇文宸眼底里带着的几分讥诮笑意刺的他眼睛疼。 刘玉珏不满的哼哼了一声,便扭过了头去,也不继续追问了,直接提起了步子跟了进去。 而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林昔瑶已经跟着林昔兰走进了海棠院。 “阿兰。” 林昔瑶捏了捏林昔兰的手,关切道:“你在生刘玉珏的气吗?” 换做之前,林昔兰一见到刘玉珏就跟丢了魂似得,连步子都舍不得挪动了,但今日却很反常。 她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转过了身去往府里走去。 这哪怕是换做是别人,也是很没有礼貌的。 所以,林昔瑶才问了这一句。 而她刚刚之所以没有搭理那一人一猫,只是因为顾及林昔兰的情绪。 她怕林昔兰心里还是有些疙瘩,所以这才刻意跟刘玉珏保持了距离。 而且……她一想起林昔兰跟宇文楠之间的纠葛,而刘玉珏这个榆木疙瘩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情的样子简直让林昔瑶火大。 虽然理智告诉她,确实怪不得刘玉珏。 但情绪这种东西,有时候总能打败理智。 527 迁怒 “阿姐,我没事。” 林昔兰知道林昔瑶在担心,她轻叹了一声,转过头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刘先生罢了。” 说话间,见后面的人已经跟了过来。 林昔兰小脸一红,连忙松开了林昔瑶的手,低声道:“我有些不舒服,阿姐,我先回去休息了。” 林昔瑶这才知道,林昔兰还在为了宇文楠之间的事情而纠结。 她需要时间,林昔瑶不逼迫她。 她只笑道:“好,你去休息吧。” 晾一下刘玉珏也好。 至少让他知道,她们家的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而且,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来刘玉珏心里到底有没有阿兰。 这样一想,林昔瑶便让林昔兰回去了。 她让水仙沏了茶送上来。 才落座,就见刘玉珏一脸疑惑的跟进了院子,并面带不安道:“阿兰姑娘是怎么了?可是我哪里招惹了她?” 刘玉珏一头雾水。 往日里,林昔兰看到他就像是一朵太阳花似得,永远都是带着暖暖的笑意,哪里像今日这般冷冰冰的,将他当瘟神,避之不及。 刘玉珏冤枉的很。 他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是那一天自己无意中听到了林昔兰拒绝宇文楠的事情,可是当时他们两个人就已经说开了。 而且林昔兰并没有介意他不小心偷听一事。 怎么过去了这几日,林昔兰倒像是在生他气的样子。 除了疑惑之外,刘玉珏也有些担心。 他也是在听说林家姐妹两人遇刺一事才风风火火的赶来的,若不是担心的话,他这会儿还在屋子里埋头处理公文。 要知道,宇文宸给他安排的事情简直太太太太太多了! 一想起这个,刘玉珏就脑壳疼。 他在林昔瑶和宇文宸面前也就没有戴上狐狸面具,直接是一副苦瓜脸。 见丫鬟端上了茶,刘玉珏也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拿起了茶盏,大口的喝下,并不解道:“我没有做错什么啊?这几日我都快被憋死了。” 整日里除了公务就是公务。 还是在黎山书院自在。 刘玉珏眸子里带着几抹怅然。 “想都别想回去。” 就在这时候,宇文宸冷冷道:“既然来了,哪里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万一叫人传出去了,柳阁老一辈子的英明就毁于一旦了。” 话音才落,刘玉珏就气的跺脚道:“还不是你,当初谁说的,不将我的身份公布出去的,如今皇上怎么知道了?:”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的父皇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刘玉珏有苦难言,只得瞪着宇文宸。 本想转头看向林昔瑶。 但显然林昔瑶果然心情不太好,就连狗剩都不怎么待见了。 刘玉珏就见到狗剩可怜巴巴的用小脑袋瓜一个劲儿的蹭着林昔瑶的裙摆。 那是他的狗剩…… 平时都不正眼瞧他的狗剩! 这会儿竟然委屈的像个小孩子似得,百般讨好林昔瑶。 刘玉珏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直到林昔瑶实在看不过去了,终于摊开了手。 才一摊开掌心,狗剩转眼就蹦跶了上去,一脸兴奋和欢喜。 刘玉珏突然有一种人不如猫的感觉来。 他抖了抖身子,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林昔瑶道:“弟媳妇儿,我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刘玉珏的态度十分认真且诚恳。 林昔瑶这才抬眸看向他,递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并漫不经心道:“没有,今天可能只是单纯的看刘先生不太顺眼。” 刘玉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昔瑶果然跟那一肚子坏水的宇文宸是一路的! 刘玉珏气哼哼的跺了跺脚,一脸委屈道:“我可算是知道了,你们这是来欺负我的。” 对此,宇文宸并不否认,直道:“有本事你也赶快给我找个表嫂,把帮你欺负回去。” 话音才落,刘玉珏的脸色就黑了黑。 他欲哭无泪道:“我就算马上能给你找个表嫂,也要能压得住你媳妇儿啊!” 这天底下,只怕没几个女人敢去招惹林昔瑶了。 她本来气场就强大便也罢了,如今还有宇文宸护着。 是谁活腻歪了才会自找苦吃。 刘玉珏郁闷的很,他抬手拍了拍胸口,做痛苦状道:“可怜我孤家寡人还要被欺负,这将军府没有我待的地方了,没人待见我,我就走了。” 言罢,他果然转过了身子要走。 见状,林昔瑶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确实冷了些。 她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却被宇文宸抢先一步道:“还算有自知之明。” 这一次,刘玉珏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他气哼哼的扭头就走。 林昔瑶递给了宇文宸一个担心的眼神。 宇文宸转过头来,抬手捏了捏她掌心,温柔的笑道:“没事,他是开玩笑的。” 他跟他相处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是开玩笑。 刘玉珏这人,也只有在他们面前才会这般真性情流露,在外人面前,哪怕已经火冒三丈,都永远是披着一副狐狸皮囊。 “我也正好有事跟他商量,就先回去了。” 言罢,不等林昔瑶点头,宇文宸突然倾身过来,垂下眸子就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刘玉珏还没走远,这会儿正好转过头来看到了这一幕。 他抬脚差踹了踹海棠院的院门槛儿,气哼哼道:“有媳妇儿了不起吗?” 闻言,宇文宸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林昔瑶,一脸满足的看着刘玉珏道:“当然,不过,你这个孤家寡人是体会不到有媳妇儿的好处的。” 刘玉珏:“……” 这地儿真的没法待了。 他提起步子快步离开。 剩下林昔瑶和宇文宸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人,就是要刺激一下他,免得成天脑子里除了政事之外,就只剩下狗剩了。” 宇文宸的话音才落,窝在林昔瑶怀里的狗剩有些不满的动了动脑袋,蹭了蹭林昔瑶的袖口。 显然,狗剩也很嫌弃他。 林昔瑶深表赞同。 她抬手揉了揉狗剩的脑袋,轻笑道:“快去吧,你家主子都走远了。” 狗剩有些依依不舍,那双大大的琥珀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舍不得。 “还不走,等着我让人放大黄吗?” 宇文宸对狗剩霸着林昔瑶已经十分不满了,这会儿声音冷冷的开口。 而这句话也果然管用。 话音才落,狗剩就一个机灵瞬间蹿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院子门口。 宇文宸对林昔瑶笑了笑,转身去了。 他们一走,偌大的海棠院又冷清了下来。 林昔瑶本来要去看林昔兰的,还没等站起身来,苏旭就从外间走了进来。 “大小姐,铭记药铺送来了这封东西。” 是一个泛黄的油纸封,巴掌大小,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不过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为了安全起见,苏旭没有直接交给林昔瑶,而是放在了石桌上,慢慢打开。 解开层层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两样东西。 一张纸条,一个小瓷瓶。 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 “臭女人亲启。” 看到抬头的三个字,林昔瑶的眉头就忍不住跳了跳。 在她所有认识或者见过的人中,唯一这么没有礼貌这么欠揍的叫她臭女人的,就是那个小屁孩儿了。 苏澈! 她和宇文宸辛辛苦苦找了这臭小子这么久。 没有想到,他这会儿竟然让人送了东西来。 这小瓷瓶里是给她配的药? 在看到那小瓷瓶的瞬间,林昔瑶的心头就是一喜。 因为之前苏澈给她留下的药丸子没剩下几个了,林昔瑶这几日正头疼没有了那些药丸子可怎么办,没有想到苏澈竟然已经料到了。 这人…… 林昔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会儿的心情了。 她将小瓷瓶收好,拿起纸条,才发现展开之后下面还有一行同样龙飞凤舞的小字。 “我新研制的,可能对你的毒有点儿用,但别抱太大期望,反正吃就是了,死不了人。” 死不了人…… 这人的字也跟他人一样恶劣,让林昔瑶的爪子忍不住抖了抖。 她下意识攥紧了纸条,俨然是将这纸条当做了苏澈那张娃娃脸。 不用怀疑,若是那臭小子这会儿站在她面前,她肯定直接上手就拧耳朵! 气恼过后,便又多了一抹释然。 苏澈虽然态度臭了些,但从这字里行间以及他及时的让人送来这小瓷瓶来看,他一直都没有忘了自己的事情。 至少,有他惦记着,林昔瑶心里也多了几分安心。 她轻叹了一声,将这皱巴巴的纸条收好,转头来叫了初十,让初十将这个消息递给宇文宸。 她知道,这些日子不仅她寝食难安,宇文宸更是如此。 至少现在有了苏澈送过来的这一小瓶药丸子,即使不能立即清除她体内的巫毒,也能起到压制作用。 她的性命暂时无碍。 念及此,林昔瑶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小瓷瓶,拿出了一粒来直接服下。 才把气顺了,就见刘静娴身边的丫鬟来了。 528 及时药 “县主,我家小姐有请。” 刘静娴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情要说。 林昔瑶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却听旁边的苏旭道:“大小姐,二爷这几日身体越发不好了。” 闻言,林昔瑶的步子一顿。 她转过头来看向苏旭道:“御医可有查出来是什么毒?” 苏澈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又摇头道:“他急火攻心,就算有了解药,身体也亏损太过,大夫说……很是凶险。” 苏澈斟酌了一下,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昔瑶点了点头。 一路来了沐雪院。 刘静娴已经在院子门口等了。 看到林昔瑶来了,刘静娴连忙将她迎了进去。 “小婶婶,怎么了?” “我这几日在书房照顾二爷的饮食起居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 说话间,刘静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函来。 林昔瑶接了过来,发现沉甸甸的。 她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枚簪子。 样式和款式有些熟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林昔兰的。 看到这枚簪子的瞬间,再联系林远成突然知道了那么多事情,林昔瑶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所以,当她展开密函,看到上面通篇写着她当初是如何设计林昔云并将她卖入了青楼的经过。 这上面是用林昔云的口吻写的。 能让林远成相信,林昔瑶觉得,这字迹恐怕也是林昔云的。 只是,这幕后之人真的是她吗? 林昔瑶一手拿着信函,一手拿着簪子,一时间有些发愣。 一旁的刘静娴道:“我不是故意要偷窥二爷的隐私,这密函他藏的很隐秘,我只是想着前些日子他跟县主闹的不愉快,便猜测会不会跟这密函有关,所以才偷偷拿出来给县主瞧瞧。” 言罢,刘静娴有些紧张和不安的看着林昔瑶道:“县主,没事吧?” 林昔瑶已经回过了神来。 她摇了摇头,轻叹道:“导火线确实是在这密函上。” 不过,当初林昔云的事情发生之后,只要林昔云不死,这个秘密就迟早有大白天下的一天。 林昔瑶现在只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对林昔云下杀手。 她当时到底还是念了二叔的情谊才留了她性命。 却没有想到竟然引出了这么多事。 “小婶婶,你放心,我没事。” 怕刘静娴担心,林昔瑶将簪子装好,再将这密函递给刘静娴道:“那个婉儿怎么样?这几日可还老实?” 刘静娴小心的将密函收了起来,见林昔瑶并没有问起林远成的病情,便也没有主动提起,只如实道:“没有了林赋这个靠山,她哪里有不老实的,只是老夫人每日都会来看她,倒是让她渐渐又有了些脾气,不过这些我都可以应付的。” 林昔瑶自然是相信她,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最近事情太多,我身体也不大好,所以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如果你缺什么少什么,就差人来跟我说。” 林昔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刘静娴哪里还不感动的。 她摇了摇头,真诚道:“我在这里已经极好了,没有什么缺的少的,县主放心,倒是你,别操心那么多,府里的事情有我,你安心养身体就是。” 现在府里的中馈都是刘静娴在打理,虽然时日不长,但林昔瑶可以看的出来,她完全能够应付,而且游刃有余。 把将军府交给她,她很放心。 林昔瑶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蓦地又想起之前在山上遇刺的事情来,再加上林远成和林赋先后被人设计。 就算这一次将相关人等清除掉了,这偌大的将军府也难保会混进一两个居心叵测的人。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林昔瑶又道:“我让初十派一个暗卫在你身边,若是遇到危险,可以保护你,平时有事,你也可以让他来传信。” 话音才落,刘静娴便是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她连连摆手,摇头道:“我一个内宅妇人,有什么危险的,县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你放心,我身边有人保护。” 言罢,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道:“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和你关系好,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万一有人想要伤害你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不等刘静娴拒绝,林昔瑶就唤来了初十,将这件事吩咐了下去。 见事情已经定下,刘静娴便只好应下,这才送了林昔瑶出了院子。 在道别的时候,刘静娴还是没有忍住,压低了声音道:“二爷这几日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一开始他不待见我,我去照顾他,连门都不让我进,可这两日我能明显感觉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昨日夜里甚至还叫我去找县主来,他想跟您单独谈谈。” 说到这里,刘静娴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林昔瑶的表情,见林昔瑶没有不悦,这才继续道:“我觉得,他应该是想通了不少,毕竟之前他也是在气头上,才听到那件事,难免会暴怒失控,可逐渐冷静下来,总会觉得县主的好的。” 这一番话,林昔瑶听进去了。 但她这会儿心情有些复杂,暂时还不想去见二叔,便道:“今日有些累了,改日我再去看他。” 闻言,刘静娴也没有多问,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便笑着目送林昔瑶离开。 回了海棠院之后,林昔瑶就找来了初十。 “帽儿胡同可还有什么发现?”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初十就忍不住皱眉道:“就在上一次我们在那里找到了巧玉尸体之后,当天下午帽儿胡同就起了一场大火,烧了半条街,我们能查到的线索都断了,只能从从起火的源头上查起,但帽儿胡同的人口密集,而且很复杂,查起来还需要时间。” 闻言,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了毁灭证据,竟然直接放火烧了帽儿胡同,不仅手段狠辣,动作也麻利的很,否则的话,以宇文宸的暗卫办事效率,也不会拖到这么久。 可以做到这些,肯定不是林昔云一个人的力量。 到底是谁? 林昔瑶在第一时间想到过宇文铭。 不过宇文铭这人跟林昔云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如果要说共同点的话,那两人倒是都对她刻骨恨意了。 但林昔瑶一直都有派人监视安王府的动静,宇文宸的探子也在密切注意安王府内外,如果有异样的话,也该在第一时间传回来消息。 林昔瑶还待细想,头晕目眩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对初十摆了摆手,强撑着精神回了房间躺下,将全身放松,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服用了苏澈送来的新研制的药丸子引起的不适,还是原本身体就有的晕眩感。 林昔瑶不敢再动心思了,只老老实实的靠在了床头休息。 这时候,被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宇文铭正在城东某处不起眼的宅子里喝茶。 他对面坐着一个衣着清凉的女子。 天气已经转凉了,偶尔扑面而来的风带着几分萧瑟和冷意。 然而,那女子却只穿着一袭薄纱,堪堪的只遮住了重要的部位,就连胸口往上一片雪色的肌肤都裸露在外。 在她的锁骨上方,有一朵妖娆的红梅绽放,配着她微微上挑勾魂的眼神,越发多了几分妖冶。 “安王还能好整以暇的在这里喝茶,妾身倒是佩服的很。” 似嗓子受过,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粗粝,跟她的娇美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宇文铭放下茶盏,看向她的眼神里划过一抹鄙夷。 不过一闪即逝,当她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宇文铭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道:“我原本也没想着利用林昔兰就能顺利让她服下这蛊毒。” 话音才落,对面的女子眸色一沉,面上带着一抹狠辣和凌厉道:“这么说,安王是在骗我?利用我?” 闻言,宇文铭轻笑了一声,他摆了摆手道:“我若是在骗你,利用你,何必要大费周章的将你从帽儿胡同救出来?” 对面的女子被这句话反问得无言以对,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铭,不肯错过宇文铭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你别那么看着我,”宇文铭的指腹转动着掌心的茶盏,眉眼带笑道:“就凭你之前那点儿布局,就想要害她身败名裂让她不能嫁进东宫?你也太小看她,太小看宇文宸了。” 宇文铭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难掩的轻蔑,对面的女子眼神越发冰冷,却没有说一句话。 她确实低估了林昔瑶。 但只这一次,她决不允许自己再失败一次!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自有办法将那蛊毒给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喂下!” 闻言,宇文铭摇了摇头,啧啧道:“我就比较好奇,同样是林家出来的女子,你们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话音才落,对面的女子面色一僵。 她愣愣的看向宇文铭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此时,宇文铭眼底里带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深邃和笑意:“在考虑是否救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昔云。” 529 放心 林昔云。 这三个字音才落,对面的女子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愣了愣,再抬眸看向宇文铭的时候,眼底里也多了几分讥诮。 “林昔云?”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是说着不相关的人。 在宇文铭那饶有深意的眼神注视下,林昔云冷笑了一声道:“林昔云已经死了。” 在被林昔瑶派人送去青楼的时候,在青州的地下拍卖场被人践踏的时候。 在得知阿娘被林家休了的时候。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林昔云只觉儿心头苦涩,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但宇文铭的眼神太过刺目,让她心头起了抵触。 “我知道,你这一次手下留情,不是因为安王优柔寡断,实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林昔瑶。” 说完这句话,林昔云站起了身来,退后一步,双眸中满是戒备和嘲讽的看着宇文铭道:“安王难不成还想着我那个好妹妹能回心转意,放弃太子转而投向你的怀抱?” 做梦! 但这两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昔云忍住了。 不过,无论她如何激怒,宇文铭就像是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嘲讽似得。 “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宇文铭从林昔云身上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你只需要记得,你这条命是我救的,而现在我们有同样的目标。” 闻言,林昔云一怔,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一般。 她朗声大笑道:“同样的目标?” “安王可能忘了,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让林昔瑶身败名裂不得好死,而你呢?你只是为了得到她,别告诉我你也是想毁了她,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大可以直接抓了林昔兰做威胁,但是你没有。” 一想起这个,林昔云就气的咬牙切齿。 但现在她落在了宇文铭的手上,名为合作,实际上也是被宇文铭变相的软禁在了这里,想要脱身并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把话说的那么绝对,没有打算彻底激怒宇文铭的原因。 宇文铭轻笑了一声,淡淡道:“那是将来,至少,眼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若是不除掉宇文宸,你我都别想达到目的。” 宇文铭放下了茶盏,也站了起来。 他走出了两步,又转头看向林昔云道:“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着,我要去一趟漓江,至少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可别怪我救不了你。” 言罢,宇文铭提起步子就要离开,却听林昔云道:“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不能等下去了,她恨不得将林昔瑶千刀万剐,怎么能老老实实的守在这小寸天地。 宇文铭没有回头,都能猜到她面上的表情。 他轻叹了一声,淡淡道:“你若是不想死的话,也可以现在出手,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是宇文宸布局最严密的时候,你想要钻空子,几乎不可能,而且你也没有再失败一次的机会了。” 闻言,林昔云愣了愣,心里愤愤然,但确实找不到话语来反驳宇文铭。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宇文铭才又道:“你若信我,便多等两个月。” 其他的事情他没有透露,但此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和周身都带着笃定和自信的光芒。 让林昔云生不出丝毫的怀疑来。 她迟疑了一瞬,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宇文铭这才提起步子往前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院墙上掠过一道月白色身影。 宇文铭反应极快,迅速转身,但那道身影却不避不让,反而还优哉游哉的坐在了墙头上,翘起二郎腿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宇文铭。 晋王世子,宇文琦。 看到他出现在墙头的一瞬,宇文铭的心咯噔一下。 好在他沉稳,面上依然从容,甚至嘴角已经挂上了两分得体的笑意。 “晋王世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爬墙头的癖好了?” 这句话既是在给宇文琦打招呼,也是在不动声色的将墙头上人的身份信息告诉给林昔云。 话音才落,林昔云连忙垂下了眸子,起身行了一礼。 宇文琦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意,他摆了摆手,玩世不恭的看着宇文铭道:“也没什么,我就是听说最近安王设了个小院子,在金屋藏娇,所以好奇嘛!你知道我的,从来都只对美人感兴趣,能让安王这般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女人,我自然想要过来看看咯。” 他言语间带着几分玩味,神情也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模样。 然而,宇文铭心头却已经满是警惕了。 这一处宅子他是让手下的秘密置办的,而且还用的手底下的人亲戚的名义,就连安王府的人都不知道。 林昔云的身份不能曝光,他留着林昔云以及现在林昔云手上拿捏住的东西还有大用处。 所以才费劲了周折将林昔云悄悄的放在了这里。 就连宇文宸和林昔瑶的人都不曾察觉,这宇文琦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铭眼底里已经有了几分戒备,同时也带了几分危险的气息道:“晋王世子倒是好手段,消息这般灵通,本王前一日才置办好了,你这隔天就能找了来,倒是厉害。” 不仅仅是消息灵通,而且身手也了得。 这院子虽然在地处闹市,但大隐隐于市,周围到处都是他布下的高手,这里的守卫甚至不亚于安王府。 那个平时游手好闲流连花丛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宇文琦,是怎么穿过层层守卫悄然无声的到了这墙头的? 宇文琦似是看出了宇文铭心中的疑惑,他展颜一笑,摆了摆手道:“安王不必这般戒备我,我就是在青楼打滚儿的时间多了,所以会些翻墙上树的轻功罢了,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宅邸,就连皇宫的守卫,也是守不住我的。” 言罢,不等宇文铭开口,宇文琦又道:“而且,我这人就是爱惜美人儿,听说哪里有美人儿自然闻风赶来。” 这一番说辞,宇文铭显然是不信的。 他抬手一引,要邀请宇文琦下来喝茶。 没有想到,却被宇文琦给拒绝了。 “茶就不必了。”宇文琦从宇文铭的面上收回了目光,转而落到了林昔云的身上。 “这姑娘倒是有几分姿色。” 宇文琦点了点头,却又很快摇头道:“不过,也就这样吧,依我之见,还没有到要让安王金屋藏娇的地步,可见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话果然还是没错的。” 宇文琦连敲打的话让林昔云越发无地自容。 她又气又愤怒,但面对的是晋王世子,她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更没有资格开口。 只能垂眸站在一侧,默默的听着,忍着受着。 即使那人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但越是这样的语气,越让她觉得羞辱。 她憎恨这样的感觉。 不过面上,林昔云将自己的恨意都藏了起来,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泄露半分。 “晋王世子说的极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宇文铭根本就不会在意林昔云是否受辱,他这会儿关心的只是宇文琦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可不相信宇文琦只是因为听到了有美人儿的消息。 “世子何不下来坐坐?” 宇文铭再一次相邀。 然而,换回来的依然是宇文琦的摇头拒绝。 他笑了笑,摆手道:“不了,我就来看看美人儿,刚刚在对面差楼上远远的看到安王进了这宅子,所以好奇就跟过来瞧上一眼,如今既然人已经看了,我就该回去了,我的美人西施还在等我呢。” 他一本正经。 说的煞有介事的模样,倒像是真的。 但宇文铭显然不信。 只是不信归不信,宇文琦不下来,他也没有办法。 这地方自然是不能多待了,好在宇文琦之前并没有见过林昔云,不知道林昔云的身份,更不可能将林昔云跟那人联系起来。 宇文铭便也稍稍安心。 他笑了笑道:“那好。” 闻言,宇文琦笑了笑,就要起身,却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他耸了耸肩,啧啧道:“说起美人儿,安王的眼光比起太子可是差多了。” 一说起宇文宸,宇文铭就来了兴致。 他挑眉,看向宇文琦道:“此话何解?” 宇文琦轻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红着脸垂下眸子站在那里的林昔云道:“你这美人儿可比太子看上的美人儿差远了。” 闻言,宇文铭一怔。 宇文琦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之前还说,那太子堂兄从前都不近女色,最近怎的一反常态,将一个小小的县主捧在手心里护着,昨日我在宇文楠的庄子上看了一眼,果然是国色天香。” 话音才落,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林昔云身子抖了抖,在用力咬了咬唇忍下这屈辱之后,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吞下了这屈辱。 而宇文铭的眼神也因为这一番话而深邃了几分。 他轻笑道:“原来晋王世子说的清宁县主。” 宇文琦笑着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宇文铭一眼道:“可不是嘛,当真是倾国倾城呢。不过……” 说到这里,宇文琦顿了顿,待宇文铭抬眸看向他的时候,他才继续拖长了尾音继续道:“我以为安王第一反应会问起我昨日为什么会在宇文楠的庄子上看到清宁县主。” 530 宇文琦的意思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琦的面上依然是一派玩世不恭的作风,但这话里的内容却让宇文铭心生不安。 不等他细问,宇文琦已经哈哈大笑两声,便脚尖一点,转瞬就消失在了墙头上。 宇文琦前脚走,林昔云后脚就拿起了石桌上的茶盏用力的砸在了地上。 茶盏瞬间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林昔云犹不解气。 她用力的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说我不如林昔瑶那个贱人!等着!都给我等着!” 将来,她也要算上宇文琦这一份儿。 比起林昔云的暴跳如雷,宇文铭倒是沉稳多了。 他眼神轻蔑的扫了林昔云一眼,便再不看她,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宇文琦最后那一番话里有太多的深意,而且,从前他没有怎么在意宇文琦这人。 如今看来,是他忽略了他。 这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宇文铭的步子飞快,他要赶快回到安王府,召集几个心腹立即着手调查宇文琦。 这人都已经找到了他的面前,事情肯定就不会这么简单。 ****** 一连几日,林昔瑶服了苏澈送来的药之后,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时辰的晕眩感。 但好在这晕眩感的时间已经在逐渐减少。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也只是有那么一刻钟的不舒服。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适应了这一次苏澈送来的药。 这几日,她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哪里也没去。 只有林昔兰偶尔过来陪她解解闷儿。 宇文宸倒是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东西来。 但是他太忙了,只有偶尔晚上来一趟,林昔瑶都睡着了。 所以几天下来,她基本上没有见到宇文宸的面。 才几天不见,她就有些想他了。 这天是八月初三,林昔瑶早早的就起来了。 自上一次刘玉珏被她们姐妹俩黑着脸撵走之后,就让人送了帖子来,邀请她们去右相府做客,说是要恭贺他的乔迁之喜。 林昔瑶当时就忍不住跟林昔兰打趣道:“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哪里有上赶着邀请人家去恭贺的道理。” 打趣归打趣,林昔瑶还是应了下来,日子就选在了初三这天。 原因为他,因为这天是阿娘的生辰。 虽然昔日的相府已经物是人非,但她还是想在这特别的日子去那院子里再看看。 林昔瑶早早的就收拾妥当,就要带着丫鬟去找林昔兰,却听见林昔兰的侧院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林昔瑶几乎想都没有想,身形一掠,就用最快的速度掠了过去。 待看见抚着额靠着树干心有余悸的站着的林昔兰,以及这会儿正手手足无措的趴在墙头上的宇文楠的时候,林昔瑶就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这厮又将林昔兰给吓到了。 如果换做是以前,林昔瑶恨不得拿起扫把就要来撵人,但这会儿气恼之余,她还记着宇文楠对林昔兰的救命之恩,于是乎那一口怒气也就这样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看来,这几日楠世子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嘛!” “小嫂嫂,我不是故意的……” 宇文楠见到林昔瑶来了,越发无措。 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咕噜从墙头上溜了下来,对林昔瑶道:“我就是想来看看小仙子,没有别的意思,本来打算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但是不曾想……” 不曾想叫转过身子的林昔兰看个正着,又把她给吓了一次。 但好在这一次林昔兰没有直接晕过去。 宇文楠羞愧不已。 而对面的林昔兰也红了脸,不知所措。 见林昔瑶过来,林昔兰连忙上前,抬手拉着林昔瑶的袖子,求助般道:“阿姐。” 林昔瑶这才摆了摆手,对宇文楠道:“下次若是楠世子想来,大可以走正门,若是怕人非议,走侧门偏门甚至在这院外让护卫通报一声都是好的,不必如此。” 闻言,宇文楠心头一喜,也不在乎林昔瑶的语气像是长辈训斥小辈那般了,他欢喜道:“我可以吗,小嫂嫂?” 这句话换来了林昔瑶一个白眼。 宇文楠不但不生气,反而越发欢喜了一起来。 他连忙上前给林昔瑶深深的一揖身子,诚恳道:“谢谢小嫂子。” 言罢,他又转头来看向林昔兰道:“小仙子,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比起跟林昔瑶说话的小心翼翼来,他跟林昔兰说话的时候越发的紧张和无措,生怕说错一个字。 林昔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得摇了摇头,转头对林昔瑶道:“阿姐,我们不是还要出门吗?” 闻言,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道:“嗯,走吧。” 两人再没看宇文楠一眼,便相携离开了院子。 然而,宇文楠一点儿都没有被晾在一边的自觉,他巴巴的跟上了前面,问林昔瑶道:“小嫂嫂,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可缺护花使者?” 本来听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林昔瑶下意识就要打趣他一下。 肩不能挑背不能抗的,连功夫都没有她身边的护卫高,还护花使者? 不过,转瞬想到之前他豁出性命救下林昔兰的那一瞬间,倒是真的勇敢,林昔瑶便也忍住了。 “去见一个朋友。” 她没有说是去哪里。 毕竟是去见刘玉珏,林昔兰没有开口,林昔瑶不好搀和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但宇文楠显然不死心,他又转过头去看向林昔兰道:“小仙子的朋友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林昔兰被他缠的没办法了,这才道:“是右相。” 话一出口,林昔兰又有些后悔,万一宇文楠硬要跟过去怎么办?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下一瞬果然见宇文楠高兴的拍手道:“那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找右相,不如我们一起吧。” 闻言,林昔兰的眉头都忍不住跳了跳。 一旁的林昔瑶见了,都为宇文楠的厚脸皮汗颜。 这人…… 林昔瑶干咳了一声,不自然道:“我们是受邀前往。” 言外之意,人家刘玉珏没请你,别不请自来。 然而,向来聪明过人的宇文楠就像是没有听到林昔瑶的言外之意一般,他拍了拍袖子上刚刚在墙头上蹭上的灰土,认真道:“我也可以登门拜访啊。” 好吧,你赢了。 林昔瑶无奈的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林昔兰。 林昔兰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阿姐。”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角门外已经有马车在候着了。 姐妹两人上了马车,宇文楠不好再跟着,在笑眯眯的跟林昔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他一转身就去找自家的马车去了。 耳边终于没有了宇文楠的念叨和身影,林昔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阿姐。” 林昔兰欲言又止,眉头紧锁的模样让林昔瑶都忍不住心疼,她抬手拉着林昔兰的手,柔声道:“你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楠世子?” 救命之恩虽然没齿难忘,但林昔兰心里念着的,依然是曾经给了她阳光的刘玉珏。 林昔瑶也看出来了。 见林昔兰点头,林昔瑶道:“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好好谈谈。”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林昔瑶也不愿意让林昔兰委屈了自己。 既然她最后选择的依然是刘玉珏,哪怕她心里为宇文楠惋惜,也会支持林昔兰。 “嗯。” 林昔兰似是坚定了某种信念,她垂眸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飞驰,很快来到了右相府的后门。 毕竟林家姐妹两个还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刘玉珏到底是个大男人,而且尚未娶妻,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走进人家府邸,还不知道背后要被人怎样戳脊梁骨。 所以,这一次她们是悄悄的来。 坐的也是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普通马车,在来的路上初十还特意绕了两圈,摆脱了身后的一些探子和眼线。 林昔瑶对这府邸熟悉的很,根本就不用下人引路,就直接带着林昔兰往后花园走去。 才走出回廊,不等穿过月牙石拱门,墙头上突然掠过来一道雪白的影子。 转眼间就扑到了林昔瑶面前。 在来之前林昔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直接摊开了手。 下一瞬,怀里便多了一团雪白的毛茸茸暖呼呼的狗剩。 “喵呜……” 似是对林昔瑶的反应很满意,狗剩用脑袋瓜蹭了蹭林昔瑶,那双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看了一眼林昔瑶之后便在她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狗剩才一动,我就知道你们来了,都不用下人禀报了。” 林昔瑶才抱好狗剩,刘玉珏的声音就从月牙石拱门的那头传了过来。 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才一响起,林昔瑶感觉身边的林昔兰的身子都愣了愣。 “弟媳妇儿,今天心情可好,两位看我今天可还顺眼?” 一身长衫如雪的刘玉珏出现在两人跟前,他嘴角噙着笑意,眉峰微微上挑,那狡黠的眸光犹如一只老狐狸。 但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一种相处起来很放松的舒适感来。 林昔瑶没有想到这人还记着这件事,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本正经道:“嗯,今天顺眼多了。” 531 厚脸皮 话音才落,刘玉珏已经大笑了起来。 看来,他果真是没有将上一次的事情放在心上。 “那我下一次来将军府,倒是要先问问两位县主的心情到底好不好了,万一我撞枪口上,再看我不顺眼,说不定连门槛儿都进不去。” 林昔瑶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上一次确实是她的不对。 她正要开口,一边的林昔兰先道:“是我不对,先生,对不起,那天我的状态不太好……对不起……” 话才说到一半,林昔兰的脸颊已经是一片绯红色了。 旁人就是眼瞎都能看出来她对刘玉珏的心思。 然而,这么明显,刘玉珏当真是个榆木疙瘩看不出来? 林昔瑶抬眸看向他,他双眸晶晶亮,眼底里一片坦诚。 看样子,倒真的如宇文宸所说,还没开窍…… 这样一想,林昔瑶不由得为林昔兰担心起来。 她转过头来看向林昔兰道:“我们都来了这一会儿了,你看,刘先生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林昔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刘玉珏微微一笑,连忙抬手一引道:“快请进,茶都已经备好了。” 言罢,刘玉珏侧开了身子,将两姐妹让进了院子。 他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抬头看向院门口。 “还有谁要来?” 林昔瑶知道,宇文宸有带过口信儿说要来的。 但她现在见刘玉珏这般表情,恐怕不是在期待宇文宸。 “还有顾书呆。” 顾书呆…… 听到这三个字林昔瑶就莫名的觉得好笑。 这话还得从宇文婉那边说起,自从宇文婉叫顾玉清书呆子之后,有一次顾玉清办事固执迂腐,将宇文宸都气到了,当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宇文宸脱口而出,唤了一声书呆子…… 从此,左相在朝堂上便有了一个绰号——顾书呆。 林昔瑶疑惑道:“顾玉清肯来?” 这人私下从来不接受宴请,朝堂上多少人想要拉拢他,百般邀请,他都不肯赏脸,今日竟会给刘玉珏这个面子?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刘玉珏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他笑道:“那自然是因为我告诉他,还有一个人要来。”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能让顾玉清松口的那个人,只怕就是宇文婉了。 正想着,就听见院外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宇文婉来了,她身边还跟着对林昔瑶微笑行礼的兰心。 林昔瑶一回头,就听见宇文婉那小姑娘娇滴滴的笑道:“呀,小嫂嫂竟然比我们先来呢,我还说等下藏起来要给你一个惊喜呢。” 说话间,宇文婉已经蹦跶进了院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林昔瑶跟前,笑着跟林昔瑶两姐妹打了招呼。 宇文婉要来这件事宇文宸之前并没有跟她说。 林昔瑶笑着引了她在旁边坐下,“这不已经是个惊喜了嘛?我可没有想到你会来,你今日是一个人来的?” 既然宇文宸要来,按理说以萧贵妃对宇文婉的重视程度,多半会让宇文宸顺路带上宇文婉的。 话音才落,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来了。 有风拂过,一阵熟悉的幽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林昔瑶的鼻息间。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来了。 “我自然是跟皇兄一起来的啊。” 宇文婉笑着看向林昔瑶,这会儿才见到林昔瑶怀里还抱着一团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浑身都雪白色的猫,宇文婉惊喜道:“呀,小嫂嫂也养猫吗?这猫真漂亮,它叫什么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林昔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抬手撸了撸狗剩的毛,安抚住已经浑身颤抖隐隐有发怒架势的狗剩,然后抬头对上宇文婉的眸子笑道:“这是刘玉珏的,可不是我养的,不过这猫儿的名字,你还是别问了,我怕问了等下有人要遭殃。” 至于那个有人……指的自然是刘玉珏。 每一次狗剩听到这它的名字都要发怒,最后承受怒气的只能是刘玉珏。 不过宇文婉好奇的很,林昔瑶越是不说,宇文婉越是好奇。 她抬手拽了拽林昔瑶的袖摆,小声的带着几分期待和欢喜的语气道:“我可以抱抱吗?” 她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了。 然而,话音才落,林昔瑶怀里的狗剩就已经嫌弃似得转过了脑袋,甚至连看都不看宇文婉一眼。 显然是对宇文婉要将它从林昔瑶怀里抱走一事很有意见。 见状,林昔瑶有些无奈。 她轻叹了一声,顺了顺狗剩的毛,又好说歹说了两句软话,连哄带骗的,这才将狗剩从怀里送了出去。 狗剩才被抱走,林昔瑶感觉身后那道紧张的目光都柔软了几分。 “舍得看我了?” 宇文宸来了有一会儿了,但林昔瑶明明知道他来了,却抱着狗剩跟宇文婉说话不搭理他。 宇文宸有些无奈,也顾不上跟狗剩生气了,他转过身子,弯下腰来,抬手握住林昔瑶的手腕道:“我可是惹到夫人了?” 一句夫人,让刚刚小心翼翼抱过狗剩的宇文婉倒吸了一口凉气,下一瞬她双眸一亮,笑着打趣道:“皇兄好不知羞。” 闻言,宇文宸瞪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这就让人去看看重华宫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你回去。” 话音才落,宇文婉连忙求饶道:“皇兄,我错了,别,别,别,是我不知羞!” 言罢,宇文婉哪里还敢在这里碍眼,当即就拉着林昔兰跑到了一边的水池边去逗猫儿了。 将空间留给了林昔瑶和宇文宸两个人。 林昔瑶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宇文宸道:“你怎么这样。” 宇文宸挑眉,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笑意,他一脸无辜道:“敢问夫人,我怎样了?” 林昔瑶说不出来。 但就是气哼哼的。 她气他明明知道宇文婉会来,却没有提前告诉她。 她气他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叫她夫人。 她还怎么好意思见人。 这人…… 用宇文婉的话来说,真的是不知羞! 然而,这人就像是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一般,一脸无辜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理直气壮的表情看着林昔瑶。 被他都惯坏了,有些娇纵的林昔瑶索性转过了头去,不看他。 她抬手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转过眸子看着盯着狗剩出神的刘玉珏道:“你家怎么连个佣人都没有?” 都这半天了,茶还是凉的。 闻言,刘玉珏这才回过神来,他一脸无辜道:“这你得问你夫君,给我安排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我忙的都没时间顾得上府里的事情,连佣人都还没招到,现在府里上上下下加上我,还不到五个人,跑腿的小厮和后厨的老张小赵还是我从黎山书院带过来的。” 说起这个,刘玉珏就怨气满满的。 然而,林昔瑶却注意到了他话语里的一个词儿。 夫君…… 前一瞬被宇文宸唤了夫人,后一脚就被刘玉珏直接以她的口吻叫了宇文宸夫君。 林昔瑶脑壳疼。 她瞪了刘玉珏一眼。 这时候,恰巧水池边的宇文婉再一次开口问林昔兰道:“这猫儿这么可爱,名字也一定很好听吧,它叫什么名字?” 闻言,林昔兰动了动唇,正要开口遮掩,就听林昔瑶远远道:“狗剩,刘玉珏取的。” 话音才落,刚刚在宇文婉怀里还勉强乖巧的狗剩突然嗷呜一声,下一瞬犹如一支雪色的箭一般,突然从宇文婉的怀里蹿了出去。 转眼间就扑到了刘玉珏面前。 撕拉! 狗剩一抬爪子,刘玉珏的雪色长衫瞬间就被拉开了几条口子。 “狗剩。” 林昔瑶幸灾乐祸,又叫了一句。 受了刺激的狗剩又一抬爪子。 撕拉! 又是两道口子。 而且愤怒至极的狗剩已经扑到了刘玉珏胸口,眼看着下一瞬就要抓花他的脸,刘玉珏连忙求饶道:“小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林昔瑶笑了笑,抬手对狗声道:“小可爱,来啊。” 她的话音才落,刚刚还剑拔弩张凶神恶煞恨不得将刘玉珏吃进肚子里的狗剩突然一个闪身,就扑进了林昔瑶的怀里。 不同于刚刚的凶狠,转眼间它就收起了自己的利爪,乖巧的趴在了林昔瑶的怀里,而且还用小脑袋瓜子蹭了蹭林昔瑶的手腕。 小可爱…… 虽然若是只看到最后这一幕,倒是听符合小可爱这个称呼的…… 不过,让人一联想刚刚它的凶狠…… 在场的几个人面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刘玉珏欲哭无泪。 林昔兰也有些不忍的看向刘玉珏。 一旁的宇文婉早就看呆了。 倒是宇文宸,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从容的表情,只是在狗剩扑在林昔瑶胸口的时候,他的双眸冷了几分。 林昔瑶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狗剩毛茸茸的脑袋,对着刘玉珏笑道:“你看,你生生的把这个小可爱给逼成了一只老虎,可不得要受罚吗?” 对此,林昔瑶怀里的狗剩深表赞同。 它喵呜一声,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林昔瑶的指尖。 那种酥麻的感觉让林昔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但好歹是忍住了,没有将这一团给丢出去。 明明能感觉得到她的嫌弃,也能感受的到刘玉珏怼它的喜欢,但是狗剩却偏偏喜欢她。 林昔瑶也很是无奈。 “小嫂嫂,它……它……它怎么这样啊。” 宇文婉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走到林昔瑶跟前,垂眸看了看乖巧的“小可爱”,怎么都不能跟差点儿撕破刘玉珏那张俊颜的凶残模样搭在一起。 532 聚会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 “因为它有自己的个性呗。” 林昔瑶不多做解释,她笑着揉了揉狗剩脑袋,才又将已经温顺下来的狗剩交给了宇文婉。 有了刚刚的惊吓,宇文婉再不像之前那般神经大条了,她小心翼翼的抱着狗剩,生怕惹了它老人家不高兴。 “弟媳妇儿,你这不太厚道啊。” 刘玉珏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衣服,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着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耸了耸肩,忍着笑意道:“名字是你取的,这也能怪我了?” “而且,取一个名字可不就是为了让人唤的吗?你可倒好,现在这名字倒成了凶器暗器了,怪我咯?” 闻言,刘玉珏连连摆手道:“不怪你,不怪你。” 看到他甘拜下风的模样,林昔瑶心情好得不得了。 而一旁默默的陪着她坐着的宇文宸的脸也黑得不得了。 尤其是看到她跟刘玉珏说笑的时候,宇文宸的脸色更难看了。 就在这时候,有小厮从院门外走了进来,匆匆来报:“相爷,外面有人拿了宁王府的帖子来拜会。” 宇文楠来了? 一想到宇文楠,林昔瑶就忍不住皱眉。 这会儿正跟宇文婉说话的林昔兰眉头也忍不住微微一皱。 刘玉珏上一次是听到过林昔兰跟刘玉珏之间的谈话的。 他虽然不知道林昔兰喜欢的是谁,但也知道,宇文楠确实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刘玉珏摆了摆手道:“就说我今日有要事,不见客。” 刘玉珏现在在朝堂上身份水涨船高,不知道多少人吃了闭门羹,他也根本就不在乎得罪谁。 所以,直接就甩了这个理由。 然而,话音才落,就见院墙上掠过来一道墨色身影。 不等那小厮转过头去,宇文楠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院墙上。 他一个纵身就落到了宇文宸的面前,在规规矩矩行了礼之后,他含笑看着刘玉珏道:“右相,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在这里宴客,为什么就不能邀请我进来?” 闻言,莫说刘玉珏,就连林昔瑶等人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为什么就要邀请他? 明明他跟刘玉珏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情,这人还真的是……厚颜啊。 那两个字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众人的脑子里。 林昔瑶都有些不自在了,她干咳了一声,抬眸看着宇文楠道:“我们是朋友之间的拜访。” 言外之意,你们不熟,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然而,宇文楠却是铁了心的要留下来,他转过头来看着宇文宸,向宇文宸抛去求救的目光,并认真情坑道:“堂兄,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如今右相撵人,你难道能舍得放下小嫂嫂,跟着我去宁王府或者回东宫再说吗?” 这句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宇文宸却被他眼睛里的执着和炽热打动了。 曾几何时,他为了追林昔瑶,可不是这么舔着脸的跟着人家后面到处跑吗? 而且一边是堂弟,一边是表兄,一边还是小姨子……宇文宸觉得帮哪边儿都不太好,就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他懒得操这个心。 这一想,宇文宸便道:“那你便留下来吧。” 宇文宸一开口,在场的众人哪里还能再阻拦的。 话音才落,宇文楠已经满心欢喜的转头往水池边去找林昔兰了。 还没走近,林昔兰的双颊就越发红了起来。 一旁的宇文婉还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她抬手推了推林昔兰的手臂,轻声道:“阿兰,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突然间那么红?” 宇文婉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尴尬。 林昔瑶看着宇文楠的背影,在想着等下若是让宇文楠看出来林昔兰喜欢的是刘玉珏,不知道他对自己上赶着追到人家刘玉珏家里会这么想。 林昔瑶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脑壳疼了。 这时候,宇文宸突然伸出大手来,霸道的握住了她的手。 用了几分力气,林昔瑶吃疼,这才转过头来瞪了宇文宸一眼。 宇文宸一脸无辜道:“你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 宇文宸说的一脸委屈。 林昔瑶就更脑壳疼了。 她动了动手腕,想要从宇文宸的掌心里抽出来,奈何宇文宸攥的虽然不疼,但却不是她能挣脱的力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我就不能看别人了?” 林昔瑶的语气才一冷下来,宇文宸就知道情况不太妙,小妮子这是真的生气了。 宇文宸连忙松开了手,十分没脾气道:“我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气上了?” 林昔瑶也没有生气,只是故意唬一下宇文宸。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林昔瑶也就不纠结他之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害臊叫自己夫人的事了。 “顾书呆呢?” 人差不多都到了,就差一个顾玉清。 林昔瑶转头看向院门口,依然没有顾玉清的身影,只得问宇文宸。 而林昔瑶的话才问出口,刚刚还在跟林昔兰说话的宇文婉的神色就是一紧。 小姑娘看似没有在关心这边的情况,实际上可是竖起耳朵来听动静呢。 林昔瑶忍着笑意,故意拔高了音量道:“莫不是临时有什么事来不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见宇文婉抱着狗剩的手都跟着一抖。 宇文宸也注意到了林昔瑶的目光,他才没心思去打趣宇文婉,只捏了捏林昔瑶柔若无骨的小手道:“应该是吧。” 宇文宸模棱两可的话让宇文婉越发不安起来。 这一次她也顾不得害羞了,直接抬眸看向宇文宸道:“皇兄,你之情明明说好的会让书呆子来,怎么临时又给他安排了差事?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书呆子有事不来,她也就不来了。 宇文婉气哼哼的,但最后还没有把后面一句话说出来,就听见院外不远处的回廊上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宇文婉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盯紧看着月牙石拱门,生怕错过那一道身影。 果然,下一瞬,从那里走出来一个长身玉立的人来。 顾玉清穿着一席天水之青的长衫,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尤其是在对上宇文婉的眸子的一瞬,那笑意便越发璀璨了几分。 “你看,这不是来了嘛。” 林昔瑶笑了笑,打趣的看着宇文婉道:“顾大人再不来,只怕咱们小公主该掀桌子了。” “小婶婶!” 宇文婉又羞又窘迫,她红着脸不敢抬头,只默默地撸着怀里的狗剩。 狗剩似是也察觉到了这女人的心思已经不在它身上,它伸了个懒腰,后腿儿一蹬,直接从宇文婉的怀里跳了出来。 本来它下一个目标还是林昔瑶,可看到宇文宸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护在了林昔瑶身前,大有它只要一扑过去就一脚将它踹去莲池的架势,狗剩喵呜一声,转头蹭向了一边的林昔兰。 林昔兰意外之余,更多是是受宠若惊,她试探性的伸出了手。 虽然看到狗剩的动作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窝在了她的怀里,林昔兰的嘴角就已经忍不住扬了起来。 这时候,一直被忽视的宇文楠才终于找了一个由头插话道:“看样子,这猫儿喜欢你。” 但偏偏说的是这句话。 话音才落,林昔兰的身子一僵,那一刹那,她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狗剩喜欢她吗? 林昔兰认真的看了一眼狗剩,然后再小心翼翼的看了不远处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怀里狗剩的刘玉珏。 林昔兰的脸颊更红了。 不知道个中缘由的宇文楠以为是自己夸到了点子上,他上前一步,弯下腰来笑道:“我听说这种猫儿有灵性,最是认人,只要不是自己喜欢的,都懒得搭理的。” 林昔兰越发不敢抬头,她的脸色也越发红了起来。 宇文楠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话让小仙子开心了起来,他的心情也跟着雀跃了。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林昔瑶简直有一种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来。 这傻小子……只怕不是来追求林昔兰的,是撮合林昔兰和宇文楠的。 正想着,手心一紧,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宇文宸那双温柔缱绻的眸子。 “听说那边的秋海棠开的极好,我们去看看。” 海棠院的海棠就已经是极好的了,宇文宸这样一说,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将林昔瑶单独叫过去,想跟她独处。 林昔瑶哪里听不出来。 她抬头看了这一院子让她头疼的人,轻叹了一声,便点头道:“走吧。” 这相府里,哪里有什么开的极好的海棠。 昔日李云秀喜欢牡丹,觉得它是天姿国色,所以偌大的相府里除了那莲池里的芙蓉之外,便只剩下牡丹了。 不仅几个花园里种满了牡丹,就连回廊下,花厅里,各个小院落……随处可见的都是牡丹。 宇文宸一点儿都不在意在场众人的眼光,直接拉着林昔瑶的手走出了院子。 才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宇文宸就迫不及待的直接将林昔瑶揽进了怀里。 533 各怀心思 林昔瑶一下子被他抱了一个满怀,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独有的幽香,那种妥帖的安全感将她的心一下子就包裹了起来。 本来她想娇羞的否定,可是嘴却比脑子快了一步。 “想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老脸又绯红一片。 她动了动脑袋,从宇文宸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宇文宸道:“那你呢?” 可不能自己一个人想。 宇文宸的回答也没有让林昔瑶失望。 他轻笑着,将她揽的更紧了些。 那清脆如玉石抨击的声音仿佛是陈年佳酿,只一句话就能让林昔瑶沉醉其中,再不愿醒来。 “想,做梦都想,哪怕现在你就在我怀里,我也想。” “贫嘴!” 哪里有人就站在面前都还想的道理。 林昔瑶红着脸嗔怪瞪了他一眼。 想着身后就是那院子,距离院门不过两步的距离,院子里的个个可都是人精,保不齐等下谁听见了,林昔瑶都不好意思做人了。 她抬手推了宇文宸的胸口一把,红着脸道:“我们去那边走走。” 这一次宇文宸很老实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林昔瑶的腰,改为拉着她的手,两人顺着回廊往前走。 一路上,宇文宸没有问要去哪里,林昔瑶也没有开口,但却有一种默契感。 这相府果然如刘玉珏所说,都还没有来得及请佣人,甚至连个护卫都没有。 一路走下来,到处都没有个人影。 林昔瑶熟门熟路的带着宇文宸来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偏院。 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却迟迟不肯进去。 “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 宇文宸已经料到她会来这里,他的声音温柔亲昵,包裹着她的大手里传递着暖意让林昔瑶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已经物是人非,还是不进去了吧……” 本来想进去的,可是当真走到这里的时候,林昔瑶又有了几分怯意。 这个曾经让她们娘俩相依为命的小偏院里,里面的东西早已经被刘氏搬空,甚至为了作践她们,她还让人在里面放养了些鸡鸭,本来偏僻但被她们娘俩收拾出来还算整洁的小院子早就乱的不成样子。 自从上一次李默获罪林昔瑶来看过一次之后,就不想再触景生情了。 只是今天日子有些特殊,所以她又情不自禁的来到了这里。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表情都写在了脸上,一副落寞的神情看的宇文宸的心也跟着疼惜不已。 他捏了捏林昔瑶的掌心,柔声道:“走吧。” 言罢,不等林昔瑶迟疑,宇文宸已经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还未跨进院门槛儿,看到里面的一切的时候,林昔瑶就完全愣住了。 这…… 跟上一次来完全不一样! 这里到处都收拾的干净整齐,远远的看着房间里的装饰,都如同当初她跟阿娘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时候,站在门口远远的就这么瞧上一眼,时间仿似都穿越了回去,她只要一声轻唤,阿娘就能推开里间的门走出来回应她。 那一瞬,林昔瑶的双眸酸涩,眼泪再控制不住,直接落了下来。 “是你……” 眼泪已经决堤,这时候,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林昔瑶不敢上前一步,生怕打破此时院子里的平静。 宇文宸抬手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道:“知道你今天会来,也料想这地方对你来说很特殊,所以我提前让人收拾了出来。” 言罢,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走了进去。 他抬手指了指正对着院子门口的房间,“丞相府的人获罪之后,我就让人将当初院子里的情形给描述了出来,并让常远派人去找之前被刘氏丢出去的东西,尽可能的恢复原状,瑶瑶,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林昔瑶早已经泣不成声。 她没有想到,每日里有着忙不完的政事的宇文宸竟然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将她一颗心小心妥帖的安放。 她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没有。” 如果说要缺的话,那就只缺娘亲了…… 以前看到这一幕,林昔瑶会伤心甚至绝望,因为阿娘不在了。 如今,她只剩下故地重游的怅然,因为阿娘还在。 她亲眼见到过阿娘现在过得很好,而且宇文铭的话再加上当初刘氏的证词,都说明阿娘还活着。 只要她还好好的活着,林昔瑶就不会有那么伤心,而且希望还在,她总能找到她。 “上一次派出去的人也有了消息,确定当时汉江边你看到的女子跟着商队去了辽国。”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在院子里的石台前坐下。 已经初秋了,院子里的木棉树上有一片片的叶子落了下来,石台上也有零星的几片。 林昔瑶将这些叶子一一拾捡起来,她轻叹道:“之前问刘氏的时候我就有猜测了,一定跟辽国脱不了干系。” 宇文宸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放心,辽国有初一和青衣在,我已经给他们送了封密信过去,很快会有消息的。” 闻言,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 再抬头的时候,她眼底里的泪意又湿润了几分。 “阿宸……”才一开口,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林昔瑶好半天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认真的看着宇文宸道:“谢谢你。” 默默的为了她做这么多。 让她如何不感谢。 然而,宇文宸听到这个谢字却并不怎么高兴。 他扭了捏林昔瑶的手,故意板起脸来道:“你我之间还用说谢谢?等你过门了,我们夫妻一体,你阿娘就是我的阿娘,有什么区别吗?” 按理说,是没有什么区别。 但以他的身份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了。 林昔瑶怎么能不感动。 她下意识回握住宇文宸的手,破涕为笑道:“嗯,没有区别。”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这才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小厨房的门被人打开。 端着一碟桂花糕的兰心从小厨房走了出来。 “小姐,我可藏的好辛苦。” 之前跟宇文婉在那边同林昔瑶打了一个照面之后,兰心就先过来这里做桂花糕等着林昔瑶了。 这是宇文宸的意思。 藏起来,也是为了给林昔瑶一个惊喜。 而林昔瑶刚刚还沉浸在这小院子被恢复了原状的喜悦中,哪里会注意到小厨房门后还藏着一个人。 见到兰心,那种穿越时光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仿佛当初她还是那个相府里不受宠处处被欺负的庶女,就算在前院里受了再多的委屈,可以回到这小院子里,推开门就有兰心温暖的笑意,还有坐在织布机前的阿娘慈爱的眼神。 林昔瑶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 兰心走到跟前,行礼之后,将桂花糕递给林昔瑶道:“小姐,要不要尝尝?” 林昔瑶不用尝,都知道一定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要是以后找到了阿娘,我们一定也在这里摆一坛桂花酿,不醉不休。” 兰心笑着点了点头。 宇文宸抬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林昔瑶唇边,浅笑道:“好。” 虽然只一个字,但这一字千金。 这是宇文宸的承诺。 林昔瑶能听出他话语里的郑重和笃定。 她亦笑着点了点头,就着宇文宸的手吃了一块桂花糕。 香糯的桂花糕入口即化。 一下子就将林昔瑶心头所有的不愉快给驱散了。 她叹息道:“可惜没有好酒。” 闻言,宇文宸轻笑着捏了捏她鼻尖儿道:“你还是别喝酒了,今天人多,我怕你耍起酒疯来,没人拦得住。” 林昔瑶喝醉了倒不会耍酒疯,只是那醉态美的惊心动魄,他不想让别人看见罢了。 宇文宸藏着这一点点小私心,当然不愿意给林昔瑶喝酒。 不过见林昔瑶那般期待的眼神,他的心又软了软,无奈道:“我给刘玉珏倒是带了几坛好酒,等下你可以尝一点儿,不过,只能一点点。” 闻言,林昔瑶哪有不应的,她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而刘玉珏那边,林昔瑶跟宇文宸前脚才走,气氛就越发尴尬了起来。 尤其是林昔兰。 她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刘玉珏,见刘玉珏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昔兰迅速收回了眼神,一抬眸,就对上了宇文楠那探究的眼神。 冷不丁的,林昔兰吓了一跳,她垂下眸子,红着脸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宇文楠嘿嘿一笑,一点儿都不介意还有宇文婉和顾玉清在这里,他坦率道:“小仙子好看呗。” 话音才落,宇文婉就已经跟着起哄了。 “小仙子果然好看呢。” 言罢,宇文婉抬眸瞪了一眼身边的顾玉清,带着打趣的笑意道:“书呆子,你觉得呢?” 闻言,顾玉清愣了愣。 这个问题要他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都是一道送命题。 要说林昔兰好看……估计眼前的小姑娘瞬间就能跟他翻脸。 可是要说林昔兰不好看,违背良心不说,只怕也会得罪了人家姑娘,并且也会让宁王世子下不来台。 534 精心准备 顾玉清抬头望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宇文婉还算体贴,她拽了拽顾玉清的袖子,没有再继续为难顾玉清,只轻笑道:“我来的时候经过一片园子,见里面种满了牡丹,开的最盛,我们去瞧瞧吧,可别耽搁人家宁王世子欣赏小仙子了。” 宇文婉天真又坦率。 但有时候,却又坦率的让人尴尬。 比如此时。 宇文楠厚脸皮,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反而希望眼前碍眼的三个人都走掉,他好和小仙子独处。 所以,宇文婉拉着顾玉清要走,宇文楠求之不得。 而刘玉珏虽然不知道林昔兰对自己的心思,但他上一次不小心撞破了宇文楠跟林昔兰的表白,知道林昔兰不喜欢宇文楠。 他觉得,自己既然听见了,而且作为一个长辈,是有责任要给林昔兰解这个围的。 可是,眼下,该怎么解? 刘玉珏一脸茫然,抬头望天。 而最尴尬的莫非林昔兰了。 她的脸早就红透了。 尤其是在听到宇文婉大大咧咧毫无遮拦的话之后,林昔兰越发不知所措起来。 她一抬眸,见宇文婉已经拉着手脚无措的顾玉清离开,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们三个。 林昔兰红着脸,转头看向刘玉珏。 接收到了她求助的目光,刘玉珏头脑一热,瞬间有一种要英雄救美的感觉来。 他干咳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宇文楠道:“对了,楠世子,太子让人送了美酒来,放在酒窖,我这里又没有个人帮把手,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去搬来吧。” 刘玉珏思前想后,就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将宇文楠给支开了。 宇文楠虽然有些不愿意跟小仙子分开,但吃人嘴软,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赖在了相府,哪里还好意思不帮忙。 反正只是搬个酒,又用不了多少时间。 这样一想,宇文楠便应了下来。 刘玉珏终于带着刘玉珏走了。 剩下林昔兰抱着懒洋洋的狗剩坐在院子里,越发不知所措起来。 楠世子追的太急太紧,让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本来想要跟他直接说出拒绝的话,可一想到之前他为了她而受伤的模样,林昔兰就不忍心了。 眼下可怎么办! 林昔兰又羞又急。 她想着等下两人又要回来了,这院子剩下他们三人只会更尴尬。 林昔兰直接提着步子转身离开,想去别的地方先透透气,避开一下也好。 想着阿姐跟着宇文宸在一块儿,宇文婉跟着顾玉清在一起,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偏偏还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 林昔兰只要一想,就觉得头疼。 不知不觉间,她抱着狗剩走到了一个院子。 这相府她还是第一次来,所以周围的一切都不熟悉,刚刚恍恍惚惚间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看着陌生的环境,林昔兰隐隐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候,她身后的回廊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林昔兰心头一喜,正要回过头去,却蓦地听到那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仙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 一听到那声音,林昔兰就浑身一紧。 她的脚腕才转过去,身子却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小仙子?” 下一瞬,宇文楠那含笑的模样就出现在了林昔兰面前。 林昔兰尴尬的摇了摇头,面上带着得体不失礼貌的笑意道:“我没事,楠世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宇文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抬手揉了揉脑门儿,干笑了两声道:“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宇文琦告诉他,烈女怕缠郎,但宇文楠总觉得自己这样眼巴巴的跟着人家会让林昔兰困扰。 再加上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会不会生气? 就算知道林昔兰好脾气,宇文楠也不想让她困扰。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脑门儿一热,就迫不及待的跟着人家过来了。 这会儿想想,他还是有些为自己的冲动后悔的。 而他的这句话让林昔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狗剩,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仙子?” 宇文楠试探性的开口,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真的不高兴,我这就回去,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他的面上带着真诚,并不是在开玩笑。 然而,他越是这般,就越发让林昔兰为难。 她已经拒绝过宇文楠一次了。 再拒绝一次,只怕是彻底伤了他的心。 但林昔兰不愿意骗自己,更不愿意骗宇文楠。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在抬眸对上宇文楠那双满是真诚的眼神的时候,林昔兰认真道:“楠世子,我知道你喜欢我,甚至为了我不顾自己的性命,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还活着站在这里。” 一听到林昔兰的开头,宇文楠突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来。 他摆了摆手,连忙道:“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别多想。” 言罢,不等林昔兰继续,他连忙道:“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然而,话既然已经出口,林昔兰不愿意再这样继续纠结下去了。 耽搁了宇文楠不说,日后想起来,也会让他觉得尴尬。 宇文楠才一转身,林昔兰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来连忙抓住了他的袖子,一股脑儿道:“我知道我有些不识好歹,不知恩图报,但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楠世子……” 决绝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但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林昔兰知道,宇文楠都是明白的。 果然,话音才落,宇文楠的身子蓦地一僵。 他就知道,那种预感不太好。 不过,他没有回头,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只苦涩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我的喜欢是不需要你回报的。” 他不介意将自己的身份放到最低处,哪怕只能看到她一眼,宇文楠也觉得是欢喜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给林昔兰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楠世子,你……你怎么还不明白。” 林昔兰有些急了,但是她偏偏嘴笨,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固执的拽着宇文楠的衣角。 宇文楠终于回过了头来。 他认认真真的看着林昔兰,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深邃目光并道:“你喜欢的人是右相吗?” 话音才落,林昔兰身子一怔。 就连她怀里的狗剩都跟着转了转脑袋。 林昔兰心头的秘密就这也被人措不及防的揭开来,她有些不知所措,本能的想要遮掩,可一转头便想,这样也好。 也能让宇文楠彻底放下她。 林昔兰便索性把心一横,点了点头。 见状,宇文楠的眼底里蓦地染上了一层悲戚。 一种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感觉才冒出来,便是痛彻心扉的心碎。 他就说,之前林昔兰为什么看到他会脸红,听到他打趣的话会脸红…… 原来,她看的不是他,而是不远处的刘玉珏。 之所以听到那些话,是因为狗剩,这猫儿是刘玉珏的。 这时候,之前的一点一滴都在宇文楠的脑子里一一浮现。 心痛到已经无法呼吸,就连眼神都有些花了,但宇文楠却固执的撑开眼睛,想要将眼前的女子定格在脑子里。 明明知道她心里没有自己,明明知道是因为善良才一而再再而三直接拒绝他,她从来没有利用过他的感情,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可是真的当他得知真相的这一瞬,心还是疼的。 还是不舍得。 “小仙子……” 这三个字不知道在他的脑子里,唇齿间辗转了多少次,可唯独这一次,说出来让人觉得苦涩无比。 口里是苦的,心里更是苦的。 林昔兰根本就不敢抬头对上宇文楠的眼神。 这时候,她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对宇文楠带着万般的抱歉。 在迅速冷静下来,将自己心头所有的情绪暂时压下去之后,林昔兰才道:“我欠了楠世子一条命,只要楠世子有任何需要,我能做到的,都愿意回报。” 闻言,宇文楠嘴角微扬,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但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轻叹道:“任何事回报?” 林昔兰点了点头,认真道:“只要我能做到。” 但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她心里已经有了刘玉珏,她勉强不了自己去喜欢宇文楠。 这句话她没有明说,但她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宇文楠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面上依然带着笑意,那笑却越发让林昔兰不知所措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怕宇文楠不肯听完她的话就走掉,竟然还拉着人家的袖摆,林昔兰又羞又窘迫。 她连忙收回了手指。 可是她才松开宇文楠的袖摆,宇文楠却蓦地抬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掌心,根本就不给林昔兰抽回来的机会。 “你不是说可以答应任何事情作为回报吗?” 宇文楠眉头一皱,他定定的看着林昔兰,不等林昔兰挣脱,他一字一句道:“那就嫁给我吧。” 535 为难 话音才落,林昔兰愣在了那里。 她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似是没有听懂宇文楠在说些什么。 “你不是说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报答我吗?” 宇文楠嘴角微扬,眼底里划过一抹痛楚,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郁闷和压抑都摒除,只认真的看着林昔兰道:“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在第二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依然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宇文楠的目光太过迫人。 之前,在她面前,宇文楠一直都是含笑亲和的模样,永远都是没个正形,玩世不恭的神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 这一瞬,林昔兰感觉自己的心都漏跳了半拍。 “楠世子……” 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她知道,是她理亏。 这条命都是他给的,他用这个做威胁,让她嫁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对。 林昔兰下意识动了动手腕,想要将手腕从宇文楠的掌心中挣脱出来。 这一次宇文楠却没有勉强她,他微微一笑,便松开了力道。 一得到了自由,林昔瑶连连后退了一步,她下意识抬手按在胸口。 就在刚刚那一瞬,她的一颗心都差点儿跳出了嗓子眼儿。 “看来,安平县主并不愿意。” 宇文楠的声音带着几分落寞,还有几分自嘲。 林昔兰听的分明。 她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如果拒绝,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可是她又放不下刘玉珏。 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平复了狂跳不止的心情,她抬眸看着宇文楠道:“即使楠世子知道我心里有别人,也执意要娶我吗?” 这句话她已经用了全部的勇气和力气。 而且,她心里还带着一丝期待。 期待宇文楠会拒绝。 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骄傲如他,在她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又怎么肯舍弃所有的骄傲,固执的要她点头。 但这一次宇文楠依然出乎了林昔兰的意料。 他上前一步,走近了林昔兰些许,见林昔兰下意识往后退,要避开他,宇文楠自嘲道:“对,所以,安平县主愿意为了我这个救命之恩嫁给我吗?” 话又绕了回去。 林昔兰的眸中已经氤氲开来一片水雾。 但偏偏宇文楠不依不饶。 她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瞬,最后点头道:“好。” 只一个字,却似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气。 下一瞬,林昔兰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人掏空。 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承诺。 “呵呵。”宇文楠轻笑,笑着笑着,他眼底里倒先有了泪意。 “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如果她拒绝他,他心里还好过一些。 但她偏偏没有。 这就是他的小仙子,善良的,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最后宁愿伤害自己的小仙子。 可是,他的小仙子心里并没有他。 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只恨不得立即娶了她将她供奉起来的好,但正因为爱她,他才越发明白,若是用这种方式胁迫她嫁给他,只怕从此以后,他不但不能走进她的心,更是会让她痛苦。 见林昔兰没有开口,宇文楠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悠悠叹出来,然后嘴角微扬,扯出来一抹不甚在意的笑来,“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呢。” 言罢,宇文楠退开一步,就如平时那般玩世不恭的态度,对林昔兰笑笑道:“我之前不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如今知道了,自然不会再来打扰你,不过,就算小仙子不喜欢我,我们也还是朋友不是?总不能连个朋友都做不了吧?这天底下美人儿那么多,我改去追求别的姑娘就是了。” 天知道宇文楠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强壮镇定说出了这一番话。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其实,他也是自私的,自私的就想顺势应了下来,哪怕她的心不在他身上,只要她的人嫁给了他,就是好的。 这样一想,宇文楠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 他怕自己会越发钻牛角尖,也不想在林昔兰面前失态,不等林昔兰开口,宇文楠微微一笑,脚尖一点,便一个闪身匆匆离开了院子。 之前为了能好好的保护她,也为了能在她面前耍帅,他苦练了轻功,没有想到,如今这轻功倒方便了他狼狈的逃跑。 宇文楠掠上了墙头,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昔兰,苦笑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去。 而林昔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直到宇文楠离开,她都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的心已经彻底的乱了,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捋起。 还是怀里的狗剩突然喵呜了一句,这才将林昔兰拉回了现实。 她垂眸看着狗剩,抬手就要给狗剩顺顺毛,但不等她的指尖碰到狗剩,狗剩就一个飞扑朝前掠了过去,几个起落,林昔兰就见它扑到了前面的回廊转角。 而那里,有一角雪白色的衣袂。 今天相府里只有一个人雪白色长衫。 林昔兰还没有看到人,只单单看到那雪色的衣角,就感觉心都差点儿静止了。 “喵呜!” 狗剩突然叫了一嗓子。 那身影这才转过了回廊,一脸尴尬的对林昔兰道:“那个……阿兰姑娘,我……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本来是回头来找宇文楠的,谁曾想……我也没听到什么……” 向来口齿伶俐的刘玉珏,一时间有些结巴了。 谁让他偏偏撞到了这一幕呢。 不但听见了林昔兰跟宇文楠之间的感情纠葛,更要命的是,他现在才发现,林昔兰喜欢的人竟然是他! 刘玉珏才走到回廊入口,刚巧就听到了那最关键的一句话—— 刘玉珏问林昔兰: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右相。 那一瞬,刘玉珏的心咯噔一下,已经踏出去的半只脚就这样堪堪的停在了那里,再不敢上前一步。 那会儿,他若是出现的话,只会更尴尬,可扭头就走,若是让两人听见了动静,也是不礼貌且十分尴尬的事情。 所以刘玉珏这才硬着头皮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听见显然没有一点儿可信度。 刘玉珏连忙摆了摆手,绕开在他面前一个劲儿的抗议的狗剩,走到林昔兰面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运气就总是能撞见……对不起啊,阿兰姑娘。” 言罢,似是怕林昔兰觉得尴尬,刘玉珏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楠世子,所以才拿我当挡箭牌,我不会介意的。” 刘玉珏已经很贴心的为林昔兰找了一个台阶了。 但这会儿,刚刚受到了宇文楠的刺激,再见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刘玉珏听了去,林昔兰索性把心一横,她抬眸直直的看着刘玉珏的眸子,不避不让认真道:“我没有拿先生当挡箭牌。” 她是真的喜欢刘玉珏。 这句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刘玉珏听罢,越发不知所措。 他垂眸看着才到他肩膀的小姑娘,不解道:“阿兰姑娘,你说笑了,你看我,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 刘玉珏虽然有些紧张,也带着几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姑娘的无措,但他的眸子是清亮的,真诚的。 林昔兰抬眸,只一瞬,便知道,他对自己并没有男女之情。 恐怕他一直将自己当那个在黎山书院的时候懦弱的小姑娘在看待。 本来已经鼓起的勇气,在看到刘玉珏坦荡真诚的眼神的时候,林昔兰瞬间泄了气。 她红着脸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脑子转的飞快,憋了好半天,林昔兰才终于又鼓足勇气道:“那先生可有喜欢的人?” 闻言,刘玉珏一怔。 他从林昔兰的面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满庭芳菲,若有所思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的声音依然温暖如二月里的暖阳。 但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却让林昔兰瞬间如坠冰窖。 他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真的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之前她有过无数的猜测,可是在黎山书院百般打听,旁敲侧击的问过,却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其他姑娘的事情。 刘玉珏是洁身自好的,他身边连个小丫鬟都没有,平时更不可能接触其他的姑娘。 所以,林昔兰也就以为他没有喜欢的人……原来……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昔兰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人用刀生生的割裂开来。 在这一瞬,她才蓦地想到一句话——天道好轮回。 她前一瞬才彻底伤了宇文楠的心,转过头来,自己也成了痛彻心扉的人。 林昔兰想笑笑,掩饰这一瞬自己的尴尬,但眼泪却有些不争气,直接像滚豆子似得往下掉。 “阿兰姑娘,对不起,我……” 刘玉珏确实很少跟小姑娘打交道,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孩子,他急的直拍脑门儿,一个劲儿的认错。 但林昔兰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能怪他。 感情的事情本来就勉强不来。 她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关系,可是话到了嘴边,舌头发麻,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林昔瑶的轻唤:“阿兰?你在那边吗?” 536 他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林昔瑶的声音,林昔兰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她不必面对刘玉珏。 她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刚刚宇文楠不等她说完就想逃了。 林昔兰对刘玉珏匆匆行了一礼,就循着林昔瑶的声音方向走了过去。 “阿姐。” 转过了回廊,果然看到林昔瑶跟宇文宸向她走来。 刚刚心头万般酸涩,都被她忍了下来,这会儿蓦地看到林昔瑶,林昔兰再也忍不住,还没走到林昔瑶跟前,眼泪就跟着往下掉。 “怎么了?阿兰?” 林昔瑶刚刚才跟着宇文宸从阿娘的小院子过来,经过这院墙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刘玉珏和林昔兰的声音,她这才下意识唤了一句。 “是刘玉珏欺负你了吗?” 林昔瑶话音才落,就见刘玉珏一脸委屈的转过了回廊,抬眸看着林昔瑶道:“是我的不妥。” 闻言,林昔兰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怪刘先生,只是我眼睛进沙子了,阿姐,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林昔瑶见这两人这般神情,哪里还猜不出来的。 她点了点头,又转过眸子看向宇文宸道:“那我跟阿兰就先回去了。” 本来还想一起坐下来喝酒的,难得人都在这里,不过这会儿林昔兰心情不好,林昔瑶也没有丢下她让她自己回去,而她却留在这里喝酒的道理。 宇文宸点了点头,柔声道:“我送你们。” “不必了,马车就在外面,你还是等着婉公主,带着她一起回宫吧,可别再节外生枝了。” 宇文婉的性子林昔瑶是知道的,若不是宇文宸约束着,只怕等下玩心大起,跑去外面玩身边又没有带护卫,出了什么差错可不得了。 而且,林昔瑶现在也想陪着林昔兰说会儿话,宇文宸一个大男人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宇文宸垂眸看了看林昔瑶的神色,见她是认真的,并不像是开玩笑,便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固执的将她们送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去抓宇文婉。 上了马车,林昔兰的神色终于垮了。 她一把抱住林昔瑶的手臂,哭的痛彻心扉。 看到她难过的模样,林昔瑶也跟着担心和难过。 “怎么了,是不是刘玉珏说了什么话?” 其实林昔瑶不必问,见林昔兰这般伤心欲绝的态度,估摸着是被刘玉珏给拒绝了。 但林昔瑶觉得,刘玉珏那只老狐狸,明明对感情没有开窍的,就算知道了林昔兰喜欢他,他也不像是会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伤害林昔兰的样子。 “阿姐……” 好半天,林昔兰哭够了,也哭累了,这才松开了林昔瑶的袖子,一边拿出丝绢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哽咽道:“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林昔瑶愣了愣。 她显然是没有料到刘玉珏会给出这样的答复。 她握紧了林昔兰的掌心,柔声道:“是真的吗?” 林昔兰双眸红肿,点了点头,笃定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为了拒绝我而找借口,我看的出来,当时他说起他喜欢的姑娘的时候,眼底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光芒,虽然他对待别人也是温柔的,但那是不一样的神情,我知道的。”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难过。 以前,她还能抱着一丝幻想。 觉得只要自己一门心思扑在刘玉珏的身上,反正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子,只要她有足够的诚心和耐心,总能打动他。 却不知道,原来,他心里藏着一个人。 知道这一真相的林昔兰心痛的要死。 林昔瑶也叹息道:“那你现在怎么办呢?” 已经明明白白的被人拒绝了,而且还知道人家心里有了别的姑娘,林昔瑶觉得,以林昔兰的性子,肯定不会再执拗下去。 只是,感情的事情,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茫茫人海,你喜欢的人,也正喜欢你,要两个人心心相印,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是人人都像她和宇文宸,宇文婉和顾玉清那般幸运。 惋惜如宇文楠,林昔兰,刘玉珏,都是被情所困亦被情所伤之人。 “我不知道。” 林昔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眼底里又一次蔓延出来的泪水逼回去,可是这泪水却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似得。 “阿姐,我真的不知道。” 话音才落,林昔兰又抱着林昔瑶哭了起来。 这一次林昔瑶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抱紧了她的肩膀,一边抬手握着她的掌心。 一路回到了将军府,林昔瑶亲自将她送回了院子,叮嘱她好生休息。 这些事情,只能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然后靠她自己走出来。 旁人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林昔瑶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水仙匆匆来报:“林二爷那边又差人来请了。” 林昔瑶还来不及整理心情,便提起了步子往沐雪院的方向走去。 之前刘静娴就告诉她,林远成要见她。 林昔瑶当时有些不愿,不过回来之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 起初的失望和怨怼之后,现在她对林远成已经没有多少的抵触了。 一路来到了沐雪院,刘静娴还是亲自出门来迎她。 “县主,二爷今天早上又吐了几口暗黑色的血。” 说起林远成的身体状况,刘静娴就忍不住皱眉。 御医已经告诉她情况不容乐观,但她在面对林远成的时候还是会不知所措。 “小婶婶,我去瞧瞧。” 林昔瑶拉着刘静娴的手,宽慰道:“御医会想办法的,别担心。” 虽然这些话语有些苍白无力,但说出来,总归会让人心里好过许多。 刘静娴对林远成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当初嫁给林远成也是无奈之举,但两人到底是成了亲,而且又相处了这些时日,她亲手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多少会有些情分在。 “我知道的,县主不用担心我。” 刘静娴回握住林昔瑶的手,感觉林昔瑶掌心的温暖,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了林远成的房间门口,刘静娴并没有进去,她知道,林远成有些话想单独对林昔瑶说,她便在门口候着。 “若是有什么需要,县主只管叫我。” 林昔瑶点了点头,便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刚刚才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林昔瑶就已经能闻到一阵阵中药味道了。 这会儿越往里面走,中药的味道越浓郁。 她提起步子走进了里间。 才跨进门槛儿,就听到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之前那么儒雅清俊的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 他靠着床头,瘦骨嶙峋的模样让人见了也不由得跟着多了几分惋惜。 林昔瑶的步子停在门口,没有再进一步。 好不容易咳好了,缓过气儿来的林远成一抬眸便见林昔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眸中划过一抹光亮,下一瞬便又紧张不已的看着林昔瑶。 “瑶姐儿。” 林昔瑶淡淡的应了一声。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冷凝了下来。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浓郁的药香,以及林远成的咳嗽声。 好半天,林远成才道:“那一天,是二叔不对。” 闻言,林昔瑶蓦地抬眸看向林远成,她的眼底里划过一抹不解。 林远成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坐直了身子。 他抬手向林昔瑶招了招。 “是二叔不对,你可以原谅二叔吗?” 林昔瑶想过来这里之后林远成会怨怼她,会责备她,甚至会像那天一样咒骂她,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林远成一开口便是请她原谅。 林昔瑶没有心理准备,愣了一瞬。 林远成见林昔瑶没有动,他眸底里划过一抹怅然。 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林远成才道:“我那天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是看到那封密函之后,怒火攻心才会……才会那样想你,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你的性子磊落,若非被人欺负到了头上,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无辜的事情来的。”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走了进去,拉开了床边的圈椅坐了下来。 “二叔,都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 时候她也想了很多,毕竟林昔云是二叔的亲女儿,突然间让他知道自己女儿被她所害,一时间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林昔瑶今天才会过来。 “瑶姐儿,二叔对不起你,二叔不该怀疑你……”林远成深吸了一口气,双唇颤抖道:“我也万万没有想到林昔云她竟然这般狠毒。” 在御医来给他诊治之后,林昔瑶手下的人就已经将证据递到了他面前。 若不是那些铁证,他又怎么能相信林昔云竟然如此狠辣设计杀害林赋和他! 光是想想,林远成就不寒而栗。 “这不怪二叔。”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台,怅然道:“当初是我隐瞒在先,如果我之前告诉二叔当日在青州发生的事情,便也不会让别人利用这些钻了空子来离间我们。” 而且,她也没有想到林昔云没有死。 她不仅没有死,还找了有力的靠山,就算初十他们找到了一些证据,知道是她所为,却还是没有将她抓住。 最关键的是,林昔瑶更没有想到,林昔云憎恨她便也罢了,竟然还盯上了她的亲父兄。 连林远成和林赋都没有放过。 537 释怀 她是不是因为当初对沈氏被逐出将军府一事怀恨在心,所以直接对两人痛下杀手,利用了巧玉林易下毒? 这恐怕只有问她自己了。 当日在青州的事情林昔瑶已经让人将人证物证全部带到了林远成面前。 所以这会儿,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瑶姐儿,对不起,是二叔误会了你。” 林远成眸子里满是歉意,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转过了头去,看向林远成道:“二叔,你别多想,御医会想办法的。” 林远成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而且……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儿子不成气候,死了便也罢了,如今亲生女儿还想要置我于死地,你看看我,家不像家人不像人的,活着还有什么?倒不如两眼一闭,死了清静。” 林远成的眼底里一片凄然。 他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识。 见状,林昔瑶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悲悯。 她摇头道:“不,你还有祖母,还有小婶婶,之前二叔误会我,也同样误会了小婶婶,她是个极好的人。” 说起刘静娴来,林远成的眼底里终于多了几分光彩。 他点了点头,怅然道:“静娴是个好姑娘,可惜了……可惜跟了我。” 见状,林昔瑶还想劝说,却听林远成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林昔瑶道:“瑶姐儿,我叫你来,不只是为了道歉,也为了她。” 闻言,林昔瑶一怔。 林远成招了招手。 这一次林昔瑶跟了过去,在林远成床边停下步子。 林远成这才道:“我已经时日无多,可怜了静娴这姑娘,这些日子她照顾我也费心费力,我都看在眼里,她是个好姑娘,她这样一朵娇花断不能因为我而困在将军府,年纪轻轻就守寡蹉跎一辈子。” 闻言,林昔瑶压低了声音,试探性道:“二叔的意思是……” 以后再给刘静娴找一门好亲事? 林昔瑶能从林远成的眸子里读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果然,下一瞬就见林远成点头道:“其实,说句不害臊的话,她还是个清白的姑娘,等我去了,她一个人在这将军府,还要面对你祖母,这日子……所以,瑶姐儿,如果她愿意,你就放她去吧,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来护她周全。” 他已经快不行了,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日日细心照顾自己的刘静娴。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远成的眸子里满是祈求。 林昔瑶心头除了惊讶之外,也有动容。 其实,不用林远成说,她跟刘静娴惺惺相惜,若是将来刘静娴有了自己的打算,她也肯定愿意帮上一把,只是她没有想到,二叔跟刘静娴竟然…… 他们不是拜堂成亲了吗? 二叔竟然没有碰过刘静娴。 这一点让林昔瑶有些意外。 似是看出了她的诧异,林远成面上划过一抹尴尬之色,他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在我们成亲那天晚上,我就收到了那封密函,当时怀疑你,也怀疑她居心叵测,所以我跟她没有什么……” 就相敬如冰的过了三天,等送她回门的时候,他在半路上又收到了林昔云的发簪。 本来还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看到那发簪的一瞬间,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就回来找林昔瑶对质了。 想起这些,林远成面上满是惭愧。 他叹息道:“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成了这样。” 闻言,林昔瑶沉默了。 这一切虽然她有责任,但确怪不得她。 是林昔云一步一步想要置她和阿兰于死地。 自从青州之后,她们之间就是你死我活。 至于林赋,她也几次留情,都是看在二叔的面子。 哪怕是林赋最后丧尽天良竟然想要染指刘静娴,她也没有想过要取林赋的性命。 但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林昔瑶站起了身来,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林远成道:“二叔,你别多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御医说他急火攻心,再加上毒物的作用,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事在人为,就连她自己身上都有那么厉害的蛊毒,她都没有想过放弃。 “你好好养身体,过去的事情我们就都不要提了,你还有小婶婶,既然你不放心她,你就该好起来,将来亲自照顾她,只有你好起来了,你们夫妻二人恩爱和睦,这个家才会跟着好起来。” 闻言,林远成有些发愣。 他双眸看着头顶上的蚊帐,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时候他眼底里划过一抹憧憬的神色。 “会好起来吗?” 他嘴边呢喃着这句话,似在对林昔瑶说,也似是在问自己。 林昔瑶点了点头,见他神色间有些疲倦,叮嘱了两句让他注意休息,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县主,怎么样?” 刘静娴就怕林昔瑶跟林远成吵起来,所以一直都在门外守着。 见林昔瑶神色怔忡的出来,刘静娴不免担忧道:“可是二爷又气到你了?”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她抬眸看着面前的刘静娴,心情也很复杂。 “二叔没有气我,只是之前我们的误会太多,他跟我当面澄清了一下,以后没什么了。” 听到林昔瑶这么一说,刘静娴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感慨道:“就是嘛,我就说二爷不会钻牛角尖的。” “小婶婶……” 林昔瑶看着面前眸子里满是真诚的刘静娴,一时间想说的话却这样梗在了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她就不应该促成他们之间的婚事。 “怎么了?” 刘静娴也看出来林昔瑶的神色不太对。 她上前一步,拉着林昔瑶的袖子往外走了几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二爷有说了什么让县主为难的话?或者说是关于我的?” 她跟林昔瑶一样,性子敏感,别人只是一个眼神,她就能感觉到别人的情绪变化。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道:“哎呀,县主来了,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呢。” 话音才落,穿着湖蓝色云锦对襟长裙的婉儿挺着肚子走到了林昔瑶面前。 明明还不到三个月的身子,根本就还没有显怀,她却偏偏将肚子挺得高高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奴婢给县主请安。” 这一次,她倒是规矩了很多,对上林昔瑶的眼神也满是恭敬,只是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林昔瑶实在喜欢不起来。 “起来吧。” 这是沐雪院里的事情,林昔瑶已经交给了刘静娴,自己也就不会再来干涉。 她提起步子就要离开,就听见院外有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祖母张氏由身边的丫头搀扶着从院外走了进来。 在看到林昔瑶站在婉儿面前的一瞬,张氏的面色瞬间一变。 她蓦地甩开了丫鬟的手,直接快步走到林昔瑶跟前,声音带着几分凄厉道:“你来做什么?” 说话间,她已经像老母鸡护崽似得将婉儿拉在了身后,唯恐被林昔瑶给伤害了。 本来林昔瑶就没有打算对婉儿做什么,但她这样的一番动作让林昔瑶不由得皱眉。 “祖母觉得,我来是做什么?” 林昔瑶收回了要迈出去的步子,往婉儿面前走了一步,含笑道:“难不成在祖母的眼里,我就像吃人的老虎?” 闻言,张氏冷哼了一声,一脸戒备道:“你来肯定没安好心,你害得你二叔一家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来假惺惺的探望?” 张氏尤其加重了“假惺惺”三个字。 林昔瑶心情本来就不大好,尤其是她见到在张氏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被张氏护在身后的婉儿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 林昔瑶的心情就更不大好了。 难怪之前刘静娴说婉儿在老实了几天之后就开始张扬了。 根源才在这里。 林昔瑶抬眸迎着婉儿的目光,含笑走上前,不等张氏反应过来,直接转身掠到了婉儿面前。 在婉儿大惊失色之前,她的手已经放在了婉儿故意挺起来的肚子上。 “我瞧着,这肚子也不像是三个月的肚子呢,就算能确定这孩子是林赋的,可我听御医说,比正常情况下还要大许多的肚子未必就能将胎坐的稳。” 林昔瑶含笑看着婉儿的肚子,她的手也状似抚摸一般放在了婉儿肚子上。 见状,张氏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 “林昔瑶,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知道,对于张氏来说,眼见着林远成也快不行了,婉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林家唯一的血脉,再不能有任何闪失! 张氏惊呼一声之后就要来扒开林昔瑶的手。 而不等她靠近,林昔瑶已经笑眯眯的松开了手。 她转头看着张氏道:“我不过是关心一下她的肚子,祖母那么紧张做什么?” 闻言,张氏的眸子里险些喷出火来。 “我为什么紧张你心知肚明。”气急之后,张氏也顾不得了,她冷眼看着林昔瑶道:“林昔瑶你这么恶毒,将来不会有好报的。” 538 托付 闻言,林昔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张氏几乎要喷火的眼神注视下,林昔瑶耸了耸肩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祖母可以这样诅咒自己的亲孙女。” “我会不会有好报,就不需要祖母操心了,而且,我觉得,如果要论报应的话,至少您也等不到看我遭到报应的那一天。” 话音才落,张氏身边带着的几个丫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张氏说话过分,但她毕竟是长辈,而林昔瑶一个晚辈竟然说出这般恶毒的话,一时间,其他人都不敢作声了。 唯有张氏,冷笑了一声,直直的看着林昔瑶道:“我要去告诉太子,哪怕他现在宠你,可你能保证你一直都得到他的恩宠?你这么恶毒,若是他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觉得他会不会厌恶你?” 闻言,林昔瑶笑得更开心了。 她上前,抬手拍了拍张氏的肩膀,展颜道:“那就不劳祖母担心了,实不相瞒,殿下就喜欢我的恶毒。” 一句话,成功的将张氏给怼的无话可说。 也不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林昔瑶笑道:“我若真的是恶毒,会不遗余力的去请御医,去找证据,想方法?” “我若是真的想要害了祖母和二叔,会留下把柄和口舌给你们?还给你们机会在这里编排我?” “我觉得,祖母年纪大了,记性越发不太好了,之前在我这里吃的教训还不够,每次见面都会忘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昔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张氏道:“人的忍耐是有限的,祖母,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闻言,张氏愣在了原地。 而她身后这几日不住的给她灌迷魂汤的婉儿也面色苍白,一时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林昔瑶懒得再跟她们计较,在跟刘静娴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转身回了海棠院。 走了这么一遭,明明没有费什么力气,她却觉得精疲力尽。 也不知道是身体的缘故,还是心情低落的缘故,林昔瑶将丫鬟都屏退了,打算回榻上趟下休息。 结果才关起门来,就见窗外月白色身影一闪。 下一瞬,一玉树芝兰的身影站在了她面前。 “你不是送婉公主回去了吗?” 林昔瑶没有想到宇文宸又回过头来找自己了。 两人这才分别了多一会儿? 宇文宸才站稳,却听见林昔瑶这句话,他轻叹了一声,面上带了一抹委屈道:“放心不下你,便想着来看看,怎么,好像不太欢迎我的样子?” 闻言,林昔瑶连忙摆手道:“你明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言罢,她抬手拉着宇文宸在桌前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并含笑道:“那我以茶代酒,请罪如何?” 见她这般俏皮的模样,宇文宸哪里还有半点儿不快,不过他却故意板起脸来道:“我要喝你的杯子。”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脸颊上就染上了一层红晕。 这人还真的是顺杆爬! 才不能惯着他! 林昔瑶气哼哼的将茶盏放到他面前,大有爱喝不喝的架势。 见状,宇文宸果然放软了语气道:“瑶瑶?” 他的声音本来就温柔,而且带着令人沉醉的馥郁味道,尤其是在他压低了声音唤她的时候,那便是致命的诱惑。 林昔瑶的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她轻叹了一声,红着脸转手将自己的茶盏递了过去。 宇文宸含笑接过,这一次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一饮而尽。 “你怎么来了?” 见他喝了茶,林昔瑶这才好奇道:“婉公主这么快就回去了?” 宇文宸点了点头,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了怀里。 林昔瑶已经习惯被他这样抱着了。 以前还会害羞,会下意识的挣扎一下,现在早就已经轻车熟路,甚至都会自己找一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幽香,林昔瑶感觉自己一颗心也像是得到了妥帖的安放。 “夫人有令,我怎么敢不送她回去。” 宇文宸笑了笑,抬手把玩着林昔瑶的指尖,见林昔瑶鼓起了腮帮子,他才笑道:“我亲自把她送到了承德门,交给了常远才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点了点头。 “阿兰今天怎么了?” 宇文宸只关心林昔瑶,对于林昔兰,只是爱屋及乌。 因为他知道,林昔瑶在乎林昔兰,若是林昔兰有什么事,她也不会开心。 之前送她们姐妹俩出相府的时候,见两人神色都有些沉重,宇文宸便不放心,这才又跟过来瞧瞧。 宇文宸不主动问起,林昔瑶也打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你之前跟我说过,刘玉珏没有喜欢的人,而且你还说要帮他开窍来着。” 说起林昔兰的事情,林昔瑶就挣扎着从宇文宸的怀里坐直了身子,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道:“可是今天,他明确的告诉阿兰,他有喜欢的女子,而且态度认真,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推脱。” “刘玉珏有喜欢的女子?” 宇文宸也有些诧异。 在此之前,他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不过,他从来关心的都是政事,如果没有遇到林昔瑶,他自己的感情问题他都从来没关心过,更何况对刘玉珏。 “那我回头私下再跟他好好聊聊?” 宇文宸也觉得,若是刘玉珏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这件事确实难办,总不能强迫他娶林昔兰。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最后两个人都不会快乐。 “嗯,也只好这样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她攥紧了宇文宸的袖摆道:“你只是去探探口风,别说是阿兰或者我问的,免得以后阿兰知道了会觉得尴尬。” “你把你夫君当什么了,有那么傻吗?” 宇文宸见林昔瑶煞有介事的模样,笑着将她重新揽入怀里,并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林昔瑶红着脸,避开宇文宸那含笑的目光,她娇嗔道:“对了,刚刚有人说我恶毒,要跟你告状,我想请问太子殿下,你知道了我恶毒的真面目之后,会怎么处置?” 闻言,宇文宸面上的笑意更甚。 他抬手将林昔瑶的身子掰过来,正面对着他。 “谁说的?难道你没告诉他,我就是喜欢你的恶毒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忍不住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真的是跟她的回答一模一样。 “那以后万一有人说我是毒妇妒妇,可怎么办?太子殿下的一世英名不是要给我毁了?” 林昔瑶故意皱眉,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 宇文宸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神对上他的。 “是啊,所以你得好好补偿我。” 话音才落,他突然抱着她的腰俯下身来,林昔瑶还来不及轻呼一声,就被他封住了唇。 温软绵长却又霸道的吻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之后,就对上宇文宸含笑的眉眼。 她的气息有些乱了,宇文宸的眼底里也荡漾开来一抹旖旎的笑意。 “瑶瑶……真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去。” “东宫到将军府太远了。” “我靴子都跑坏好几双了。” 听着宇文宸一连串的“抱怨”,林昔瑶眼底里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几分。 她红着脸,抬手推了推他胸口道:“你不是把婚期都定了吗?反正也很快的。” 闻言,宇文宸抱紧了她的腰际,他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间,闻着她身上让他倍感安心的馨香,宇文宸轻笑道:“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日子过的慢。” 林昔瑶笑了笑,越发觉得宇文宸孩子气起来,让她没有招架之力。 两人就这样抱着,不说话,也能读懂彼此的心意。 此时无声,胜过万语千言。 良久,宇文宸才终于放开了林昔瑶。 他眼底里的情.欲之.色终于褪去,再一次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温柔缱绻。 “再过几日就是皇祖母的生辰。” 太后生辰…… 林昔瑶不太愿意面对的日子。 因为她不得太后喜欢,同样她也不喜欢厌恶自己的太后。 相看两厌,所以对这样一个不得不碰面的宴席她有些排斥。 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现在的她就是准太子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的。 说起这件事来,林昔瑶就忍不住皱眉。 她的小表情都看在宇文宸的眼里。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皇祖母最近想通了,昨日还找过我,说之前她的态度有些欠妥当,让你别放在心上,你空了就多去寿安宫坐坐。” 虽然宇文宸不介意林昔瑶是否能得到太后的欢心,但能让林昔瑶解开这个心头结也是好的。 毕竟以后在皇宫里,太后也是林昔瑶绕不过去要面对的一道坎儿,他怕林昔瑶像现在这般,一提到太后就皱眉。 若是两人真的能消除误会,从此握手言和,又何乐而不为? 宇文宸被太后养在寿安宫两年,自认为了解太后,所以这才将这话递到了林昔瑶面前。 “太后真的这么说?” 林昔瑶看着宇文宸的表情,心里依然有些不安。 毕竟上一次那件事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还在,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摒除的。 539 小抱怨 宇文宸将林昔瑶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 他拉着她的手,揉了揉她小巧的掌心,含笑道:“你放心,就当是给皇祖母一次机会,若是以后她再欺负你了,你就大可以不用管她,以后直接避开她就是了。” 言罢,似是觉得这样说自己的皇祖母不太妥当,宇文宸又道:“她是知道轻重也会顾全大局的。” 见林昔瑶点了点头,宇文宸的手穿过林昔瑶的长发间,如绸缎般细腻的触感让他越发爱不释手。 “而且你身边还有初十,这一次我会让初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只要你一声轻唤,他就能立即带着暗卫来救场,不会有事的。” 林昔瑶哪里有不放心他的,她只是对太后的邀请感觉有些不安。 但这本来就是避无可避的。 为了不让宇文宸担心,林昔瑶含笑道:“好,我知道的。” 闻言,宇文宸嘴角笑意加深了几分,他抬手揉了揉林昔瑶的头发,轻叹道:“我得回去了,才出来这半天的功夫,案几上就该堆了小山高的公文了。” “皇上身体好些了吗?” 虽然之前皇上也是做甩手掌柜,将朝中的事务交给了宇文宸,但也有很多决策是皇上来过目的,如今全盘丢给了宇文宸,再加上李氏一党倾覆,朝中势力重新规整,还有迫在眉睫的削藩,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宇文宸去操劳了。 就算有顾玉清和刘玉珏,他们两人虽然有能力为宇文宸分忧,但毕竟立足朝堂不久,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和适应。 “这几日精神又比前几日好上许多了。” 说起昭庆帝来,宇文宸的眉头微微一皱,神色间已经也多了几分忧色来。 “会好起来的。” 这一次林昔瑶回握住了他的手,对他微微一笑。 知道他时间紧迫,她当然不好意思再耽搁他的时间,“快去吧,我这里很好,没事别总往这边跑,浪费靴子。” 闻言,宇文宸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小妮子,还记得他刚刚抱怨的事情。 “好。” 虽然嘴上答应了,但实际上,他的心在这里,双腿怎么可能不往这边跑。 林昔瑶好不容易将宇文宸送走了,自己也有些困了,她一转头就回到了榻上躺下休息。 等再一次醒来,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水仙给她煮了莲子羹,林昔瑶吃了一小碗,惦记着林昔兰肯定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匆匆收拾了一下去了林昔兰的房间。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然而林昔兰的房间却暗淡一片,连一支烛火都没有。 夏雨和冬雪守在门口,见林昔瑶来了,犹如见到救星一般。 “大小姐,你快看看二小姐,您走了之后她就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头,我们怎么叫都不应。” 林昔瑶点了点头,接过了水仙手上的莲子羹,便让丫头们都退了下去。 她走到门边,抬手拍了拍房门,并轻声道:“阿兰,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不过很快便又安静了下来。 “阿姐,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 林昔兰一开口,林昔瑶就能听出来她撕心裂肺的哭过,嗓子都还沙哑着。 林昔瑶心疼不已,轻声道:“你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好歹也喝点粥,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呢。” 言罢,林昔瑶仔细听了听,里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她也不催,只安安静静的在门口等着。 过了好半天,才又听到里面有了响动。 不多时,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脸泪痕的林昔兰站在林昔瑶面前,她只穿着一层里衣,头发披散开来,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才半天的光景,娇美可人的小姑娘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让人如何不心疼。 林昔瑶连忙拉着她的手进了屋。 房间里也是漆黑一片,她凭借着记忆摸到了火折子的位置,点了灯。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能这么为难自己?” 林昔瑶拉着一脸戚容的林昔兰在梳妆台前坐下,她抬手亲自为她梳洗。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但你要知道,感情并不是一个人生命的全部。” “天高地阔,要两个人互相爱慕,那是多小的几率,如果恰好能遇见,那便是幸运,如果没有遇见,也不该为了这件事而萎靡不振。”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就算他的心里或许会有别人,但他让你懂得了什么是爱恋,什么是倾慕,在他的身上,你看到了最美好的自己,也因此而让自己变得更好,就算这段单相思最后没有修成正果,你会心痛,会难过,甚至觉得痛不欲生,但比起那些从未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就这样按部就班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来说,已经幸运了很多,不是吗?” 林昔瑶一口气说了很多。 实际上,她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不能感同身受,甚至没有立场来说这些话。 但有些时候,恰恰就是旁观者清。 她要让林昔兰振作起来。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你也不要为难自己,阿兰,你这么好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不应该这般蹉跎自己,你知道吗?阿姐会心疼的。” “阿姐……” 好半天都没有吭声的林昔兰听到林昔瑶的话之后终于回过了神来,她抬手一把抱住了林昔瑶的手臂,失声痛哭起来。 哭了好久,哭够了,也哭累了。 她才坐直了身子,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林昔瑶道:“我以前还能抱着一丝幻想,幻想我能陪在刘先生身边,时间久了,哪怕他能多看我一眼也是值得的,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我以后再没有身份和资格陪在他身边了。” “他都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当时看到他说起那女子的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会喜欢我了。” “阿姐,我好难过……” 林昔兰抱着林昔瑶的袖子,泪如雨下。 见到她这般模样,林昔瑶心里也不好受。 但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 怪不得刘玉珏。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等林昔兰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才道:“阿兰,你现在做些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我知道,也许一开始会很痛苦,他的影子会在你脑子里挥之不去,但时间会治愈一切的伤痕,而且等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人出现,你就会渐渐的忘却这段感情的创伤了。” “这个过程很痛苦,但人总是要经历一些感情的挫折才会真正的成长起来。” “你不知道,当初我在遇到宇文宸的时候,也曾这般伤心过,难受过,在我误会他的心思,以为他只是拿我当消遣,甚至觉得我跟他的身份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曾这般撕心裂肺的哭过,但我知道,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我还能振作起来。” “你还有我,还有身边这么多关心你的人。” 说着林昔瑶抬手擦了擦林昔兰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道:“乖,别哭了,收拾一下,等下我让水仙把莲子羹热热,你吃一点儿然后蒙头就睡,明天起来,太阳依然会从东边升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昔瑶的声音温柔又有耐心,而且还带着一股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林昔兰的心情也终于好了一点。 她点了点头,抬手拿起了帕子来自己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林昔瑶招呼了水仙将莲子羹端下去热了一回,陪着她喝了一整碗莲子羹,又陪着她睡下,等确定林昔兰已经入睡了,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一夜,林昔瑶也睡的不安稳,她迷迷糊糊间都能感受到林昔兰的痛楚。 人说姐妹连心,就算她内里的灵魂换了一个,但这身体却跟林昔兰是同脉相连,她心情不好,林昔瑶也跟着难受。 第二天一早,林昔瑶早早的就起来,匆匆洗漱了之后就去了林昔兰的房间。 林昔兰也已经起来了。 林昔瑶进门的时候,她都已经梳洗好了。 一看见林昔瑶,她嘴角微扬,面上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道:“阿姐,我没事的。” 虽然她已经在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轻松从容一些,但林昔瑶还是可以看出她神色间的疲惫,以及她笑容里的牵强。 没关系,慢慢来就是了。 她上前一步,抬手为她戴好发簪,含笑道:“我来看看我们阿兰今天是不是又美了几分。” 这一次林昔兰倒是真的被她逗笑了。 姐妹俩一起吃了饭。 在庭院里漫步消食的时候,林昔瑶才说起过几日太后寿宴的事情。 林昔兰如今也有封号在身,而且因为她的关系,当天一定会被很多人关注,就算她不太喜欢那样的场合,也必须要出席了。 “阿姐你放心,我没事的,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担心,林昔兰笑着拉着她的手走在藤椅边坐下。 “就是不知道,我们该给太后送什么礼呢?” 林昔瑶倒还没有想这个问题。 太后的寿礼总不能太随便了些。 不过,这些事情她之前就不怎么在意的,就连各个府里平时的走动,都是苏旭在打理。 “等下我们问问苏旭吧。” 540 安慰 “好。” 言罢,林昔兰抬眸看向了对面屋脊上叽叽喳喳叫着的喜鹊。 林昔瑶一转头,就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小姑娘,明明还在为情所困,心里依然难受,但为了不让她担心,面上偏偏还要强装镇定和从容。 让人如何不心疼。 林昔瑶没有说什么,只抬手握住了林昔兰的手,姐妹两人依偎在一起,就坐在藤椅上看着面前的景色,虽然一言不发,但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林昔瑶都把精力放在陪着林昔兰上面。 转眼就到了太后寿辰的这一日。 她本来还在担心不知道该选什么寿礼给太后,结果宇文宸却像是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 在寿辰的前一天,他让人悄悄送来了一口箱子。 林昔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尊雕琢精致华美的紫玉观音。 她知道太后一向礼佛,而且信奉菩萨,这种罕见的天然紫玉雕琢出来的菩萨已经十分珍贵了,宇文宸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这观音让明觉大师开过光,因此越发给这份礼物添了几分珍贵。 寿辰这一日,林昔瑶一早就带着林昔兰,携着这紫玉观音进了宫。 在进宫之前,萧贵妃已经让人带了消息,让她们等给太后请安了之后去重华宫坐坐。 这一日宫门口热闹非凡,光是看进宫的女眷就已经眼花缭乱了。 林昔瑶也懒得跟那么多人应酬,便应了下来。 只想着等见到了太后,按照规矩问个安,行了礼就能回来。 谁曾想,她本来已经来的够早的了,而且门口的掌事太监先将她们给领了进去。 结果一进仁寿宫的大殿才发现,许多人都已经来了。 好几个诰命夫人,宁王妃和小一辈儿的几个王妃侧妃也都来了。 林昔瑶和林昔兰进殿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后坐在主座上。 在林昔瑶请安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等林昔瑶抬起头来,她才回过神来。 “听说清宁最近病了,身体可好些了?” 太后面上带着和蔼得体的笑意,仿似那一日跟林昔瑶撕破脸皮的一幕根本就不存在,她还是那个喜欢林昔瑶的皇祖母。 林昔瑶也看不出太后到底是关心,还是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表面功夫。 她面上也带着从容和微笑道:“谢太后娘娘关心,清宁身体已经养好了,并没有大碍。” “无事便好。” 太后轻叹了一声,抬手免了林昔瑶姐妹的礼。 就在林昔瑶带着林昔兰打算找个位置先坐下,等下再悄无声息的退下去的时候,却听太后突然道:“来,过来哀家身边坐坐。”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 太后之前也这般亲昵的对待她。 只是上一次已经闹的那么僵硬了,她突然一下子又对自己这么好,林昔瑶有些不适应了。 “太后……” 林昔瑶一开口,就对上太后慈爱的眼神。 她抬手,对着林昔瑶招了招,并道:“阿兰也过来。”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看向林昔兰。 林昔兰这会儿也正转过头来看向林昔瑶。 姐妹俩显然都有些意外。 太后叫林昔瑶过去坐也就罢了,竟然还拉上了林昔兰? 不仅姐妹俩,在场的众人表情也都有些奇怪。 “来,别怕,哀家又不是洪水猛兽。” 太后又一次开口。 林昔瑶和林昔兰自然不能摆架子,一低头,便迎了过去。 太后一手拉着林昔兰,一手拉着林昔瑶,笑道:“林家可真是出了两个好姑娘。” 若不是有上一次的事情,林昔瑶可真的是以为是在夸她们姐妹俩。 但是现在,就算太后表情上没有任何的不妥,但她听来却十分不是滋味。 在场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虽然当天仁寿宫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封了口,没有人会传出去,但底下的人也看出来最近太后对林昔瑶的态度有些微妙。 就如同现在,两人虽然相处的融洽,但怎么看都貌合神离。 “阿兰今年多大了?” 太后转过头来,看着林昔瑶道:“我记得,过了年也该及笄了吧?” 闻言,林昔瑶压下心头的紧张,连忙道:“回太后的话,阿兰还小,要后年才能及笄。” 太后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戒备,她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转而拍了拍林昔兰的肩膀,慈爱道:“那就是哀家老糊涂了,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阿兰也不小了,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 闻言,林昔瑶心头越发紧张了起来。 她的脑子却转得飞快,难怪太后前后态度变化的那么大,该不会是打起了阿兰的主意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昔瑶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生怕太后当场给林昔兰指了婚。 虽然在林昔兰的婚事上,她完全可以找宇文宸商量,太后说了不算,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怕是皇上也不会轻易违背太后的意思让她颜面扫地。 林昔瑶抬眸看着太后,生怕她下一句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劳太后娘娘记挂了,清宁觉得,阿兰还小,再等等看也不急,家里虽然父母都已经不在,但小婶婶对我们姐妹俩视如己出,最近已经在帮阿兰留意了。” 林昔瑶的话虽然说的委婉的,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林昔兰的事情不用旁人操心,别以为她们姐妹俩没爹没娘的就没人做主。 闻言,太后也不恼,她笑了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对了,说起来,哀家听说,前一段时间将军府出了点事情?你二叔……” 太后怎么知道了? 林昔瑶已经让人将消息封锁了下去,她觉得不会传出去了,没曾想,太后还是知道了。 她抬眸看着太后高深莫测的神情,愣是看不出太后到底知道了多少。 看不出来,林昔瑶便也继续装傻充愣道:“二叔身体有恙,这些时日都是小婶婶在照顾,颇为尽心尽力。” 太后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哀家还听说,那刘氏虽然出身商户,但性格不错,对你二叔也是极好的,如今看来,传言不假,既能照顾你二叔,又能对你姐妹二人尽心尽力,倒是个好姑娘,只不过她才入府不久就这般操劳,只怕在阿兰婚事上未必有这般多的精力,到时候难免会有所疏忽,” 闻言,林昔瑶面上依然从容,她微笑道:“阿兰又不急着嫁出去,不妨事的。” 听到这句话,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昔瑶一眼。 就在林昔瑶以为她会生气,至少面色会黑一些的时候,她却突然笑了。 “听到你这话,哀家便觉得格外的耳熟,刚刚想了想,大清早的是谁来着,也说过这句话。” 言罢,太后从林昔瑶的面上收回了目光,转而去看下面坐着的人。 她的目光从女眷的面上一一划过,最后停在宁王妃的面上。 “可不是宁王妃早上跟哀家说过的,阿楠还小,又不急着娶亲,不妨事的。” 太后开玩笑般将这话说出来,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也有打趣的。 唯有林昔瑶和宁王妃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 听到太后点到宁王妃的一瞬间,林昔瑶就有那么一种猜测,会不会是宁王妃为了宇文楠而求到了太后这里? 不过,下一瞬她转过头去看向宁王妃的眸子,便知道,并不是。 虽然她对宁王妃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人风风火火的性子,看似不着调,但绝对不屑于耍阴谋诡计。 太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从二叔的婚事,到刘静娴,如今到了宁王妃宇文楠这边,无一不是在告诉林昔瑶,虽然她最近没有招她进宫,但实际上她对将军府的事情了如指掌,一直都在关注着的。 这是在给林昔瑶提醒,亦或是别的目的? 一时间林昔瑶不能确定,面上只能陪着笑意。 “太后还是像以前一样打趣我,难得我今年有机会提前回京呢,还想着在您面前多尽尽孝道,现在看来,是嫌弃我了。” 宁王妃眉宇间带着轻笑,三言两语就将尴尬给化解了开来。 太后笑了笑,抬手点了点她道:“你呀,都快要张罗娶儿媳妇儿的人了,还是这般孩子气,什么时候能让哀家省点儿心呢。” 宁王妃笑道:“有太后宠着,我就要一直这般孩子气,别人想这般还没这福气呢。” 宁王妃长袖善舞的一席话直接将太后逗乐了,也将大殿里紧张的气氛给缓和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有小太监来报:“太后,惠妃带着安王妃来了。” 闻言,太后双眸微微眯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宁王妃道:“你瞧瞧人家,都带着儿媳妇儿来了,你叫你家阿楠可得抓紧了。” 听到这句话,宁王妃抬眸,目光不经意间划过林昔兰的面庞,转而对太后笑道:“哎,我可没有惠妃娘娘那么好命,连给太后请安都敢怠慢。” 宁王妃跟惠妃不合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但林昔瑶也没有想到,宁王妃竟然会当众指摘惠妃。 尤其是她说起后半句话来的时候,还故意转头看向了殿门口,那时候,正巧惠妃的步子刚迈进来。 541 看不穿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宁王妃啊。” 惠妃慵懒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的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挽着王采薇的手,两人看起来极其亲昵。 “是宁王妃来的太早,可不能怪我们来得太晚啊,刚巧薇薇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找了御医来瞧瞧,这才耽搁了一会儿的时间就有人挑我的不是了,太后,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这两人之前就没少闹腾。 太后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笑了笑,看向惠妃道:“刚刚才说宁王妃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没曾想转身看到你,你们俩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哀家耳根子就清静了。” 闻言,惠妃笑着进了殿,淡淡的扫了一眼宁王妃之后,她笑道:“太后也瞧见了,每次是她要挤兑我的,可不是我主动挑事儿呢。” 说话间,惠妃已经带着王采薇行了礼,不等太后作答,惠妃抬眸看向太后,眼底里满是笑意和骄傲道:“臣妾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太后,只怕您以后耳根子就更不清静了。” 话音才落,偌大的殿里瞬间投过来诸多探究的目光。 林昔瑶也看向了惠妃,恰巧这时候惠妃身边的王采薇扬起了下巴,她神色倨傲的看向林昔瑶。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从她的眼底里看出了冷意。 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下一瞬,她便转头看向了太后。 太后这才将目光放到了王采薇的身上。 “什么好消息?对了,你刚刚说给薇薇请了御医,怎么样?我瞧着这孩子面色红润,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闻言,王采薇面颊上染上了一层绯色,似是有些娇羞,她低下了头来,抬手扯了扯惠妃的袖子。 见状,惠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宠溺道:“好孩子,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刚巧今天还是你皇祖母的寿辰,你怀的这个重孙儿,正好是礼物呢。” 话音才落,满座皆静。 王采薇有孕了? 安静了那么一瞬之后,四下里便全部都是恭贺的声音。 太后亦笑的合不拢嘴,她抬手拍了拍身边林昔瑶的手,意有所指道:“看看,人家老二都有孩子了,宸儿什么时候才能让哀家省心呢。” 这句话,林昔瑶还真的答不上来。 不过,好在太后也不是问她的,在感慨了一句之后,太后便赏赐了许多东西,并且亲昵的叫了王采薇上前。 见状,林昔瑶很自觉的拉着林昔兰退到了一边,将刚刚她的位置让给了王采薇。 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她看到王采薇眼底里的得意之色。 林昔瑶假装没看见一般,眉眼依然带着温柔得体的笑意。 大殿上,惠妃和宁王妃你来我往,暗流涌动,一点儿都不客气。 在场的众人似是也都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人觉得意外和惊讶。 不多时,外面又有了传报声。 这一次,是顾知晓来了。 自从上一次仁寿宫的事情之后,林昔瑶再也没见过顾知晓。 她对顾知晓没有兴趣,自然也不会刻意去打听。 结果,乍一看明显瘦了一圈的顾知晓的时候,林昔瑶也有些意外。 现在的顾知晓,应该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 虽然顾家已经不再如往日那般显赫,但毕竟有太后在撑腰,作为顾家的嫡出的小姐,又怎么会瘦弱成这般模样? 若不是林昔瑶之前就跟顾知晓有过节,单单看到她这般模样,都能让人心疼不已。 “知晓给姑奶奶请安。” 她眉宇间再不似往日飞扬跋扈的神彩,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也满是疲惫和乏力。 只是上前行礼的一个动作,就让人觉得弱不禁风似得。 “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一见到顾知晓进来,太后眉头一皱,差点儿就要起身。 不过好在她还顾及到现在这场合,只抬手招了招,让顾知晓到她面前来。 顾知晓的身段弱不禁风,每走一步都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她颤颤巍巍的来到太后身边,娇弱道:“知晓前几日生了场病,怕把病气渡给姑奶奶,所以这几日都没有来请安,还请姑奶奶见谅。” 太后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都把她当亲孙女来疼爱的,如今看到她这般模样,又怎么会不心疼。 不过,转眼间,她眼角的余光透过顾知晓看到顾知晓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林昔瑶的时候,太后心底一沉。 一股恨意便从心里蔓延开来。 她的顾知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旁人都以为是生病,实际上她是最清楚不过。 是为了相思罢了。 但偏偏她那个倔强的孙儿愣是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似得,硬是要娶林昔瑶,而且一点儿都没有将顾知晓放在心上。 哪怕她后来已经放缓了语气,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依然起不到任何作用,连个名分都不能给顾知晓求来。 念及此,太后对林昔瑶的怨怼便又多了几分。 不过面上,她依然从容得体,甚至还带着慈爱的眼神。 “好孩子,你还病着就不要来这一趟了,你对姑奶奶的孝心,姑奶奶都放在心上的,不会不理解你。” 闻言,顾知晓双眸一眨,差点儿落下泪来。 “姑奶奶……” 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她硬生生的止住了,并挤出一抹笑意来,对太后道:“今天是姑奶奶的寿辰,我可不能哭的,但是姑奶奶这般疼爱我,知晓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完,一想到姑奶奶的好,知晓就感动的忍不住落泪。” “傻孩子。” 太后抬手拉住了顾知晓的手,心疼不已。 这会儿,满殿的人都在夸着顾知晓的懂事。 这一幕倒是将刚刚王采薇的风头给盖了过去。 事实上,从顾知晓出现,太后的眼神就再没有停留在王采薇身上片刻。 所有人都知道,她最疼爱的孙子是宇文宸,其他的孙儿不过是面上的照拂,哪怕是慈爱也是有限的。 所以,就算王采薇有了身孕,在她看来,也不及面前的侄孙女重要。 看到王采薇眼底里划过的一抹愤愤然,林昔瑶下意识捏了捏林昔兰的手,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虽然王采薇还不值得她去浪费精力,但是刚刚看到她挤兑自己的模样,转身王采薇自己就被人挤兑了,这种感觉当然好。 林昔兰自然知道林昔瑶心里想的是什么,姐妹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正好抬头看向王采薇的时候,王采薇也看向了林昔瑶。 “太后,听说清宁县主跟太子殿下的婚期定了,在什么时候呢,不知道到时候我大着肚子方不方便喝这杯喜酒呢?” 太后正跟顾知晓热诺的聊着,冷不丁的听到身边的王采薇提起林昔瑶,她下意识就要皱眉,但好在她反应快,当即展颜笑道:“是定下来了,不过在明年二月份呢,到时候你六七个月的身子,应该是不大方便的。” 言罢,太后似是这才记起来王采薇一般,她转过头去又叮嘱了惠妃几句,让好生照顾王采薇。 大殿里的气氛又一次活络了起来。 不少之前跟林昔瑶打过照面的命妇都开始聊着林昔瑶和太子之间的有趣传闻。 太后也跟着笑着,但她眼底里却并没有多少温度,林昔瑶看的分明。 尤其是从顾知晓出现之后,太后看向她的眼神就更冷了。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轻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顾知晓到底是彻底放弃了,还是贼心不死,故意将自己折腾成了这般模样,好来博取太后的同情。 不过,林昔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反正宇文宸的心在她这里,上一次顾知晓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宇文宸甚至还当着太后的面戏耍了顾知晓,都没有点头要给她一个名分。 所以,林昔瑶放心的很。 太后拉着王采薇和惠妃说着家长里短,下面坐着的众人见气氛开始热诺,也都纷纷窃窃私语。 林昔瑶从一开始就没见到萧贵妃和宇文婉的身影,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先退下去找宇文婉,就听见外面有传报的声音。 萧贵妃带着宇文婉来了。 这两人是这个皇宫里难得的能给她和林昔兰温暖,并让人安心的存在了。 两人才一进门,林昔瑶和林昔兰双双看了过去,宇文婉也正在满殿里找她们的身影。 几双眼睛撞到了一块儿,瞬间便都有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皇祖母,是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婉儿在外面都能听到皇祖母的笑声了。” 宇文婉对林昔瑶挤了挤眼睛,便转过头去随着萧贵妃行了礼。 一开口,宇文婉娇俏的模样就惹来了众人的称赞。 太后自然也喜欢这唯一的孙女。 她笑着指了指宇文婉道:“你这孩子,皇祖母有什么趣事还不得都告诉你吗,快来,你二哥的嫂嫂给你怀了个小侄儿呢,你的礼物可得提前备好了。” 闻言,宇文婉面上依然带着笑意,却并没有看王采薇一眼。 她轻叹了一声道:“可惜啊,我虽然已经备了一份礼物给小侄儿,但却是给太子皇兄的,我也没有想到二哥还先一步当爹爹了,等回头我还是再琢磨琢磨该给二哥备些什么吧。” 542 气氛微妙 她的语气娇俏不已,但在场的人一听都能听出来,这六公主心里向着的还是太子。 一下子就冷落了王采薇。 王采薇也不恼,她含笑道:“只要公主有心,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宇文婉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王采薇,也没有说什么,只微微一笑,便转过身子朝林昔瑶蹦跶了过去。 “皇祖母,你们长辈在这里,我们这些小辈儿可憋坏了,我母妃还有事要跟您商量呢,我就把瑶姐姐先借过去陪我喝茶啦!” 言罢,宇文婉果然来拉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摇头苦笑。 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当着太后的面拉人的,估计也只有宇文婉了。 而且太后一点儿也不生气。 她摆了摆手道:“你这丫头,在皇祖母这儿都待不住,去吧,等下开席别来晚了。” 言罢,太后又看向林昔瑶道:“婉儿性子太活脱了些,你现在一只脚也算跨进了皇家的门儿,就是她将来的嫂嫂了,可得管着她一点儿,宸儿太忙了,总不能这些事情也要他操心。” 林昔瑶连忙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点头称是。 这边已经打了招呼,自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林昔兰和宇文婉出了这正殿。 才从里面出来,林昔瑶感觉投在她身上的目光瞬间褪去的感觉真好。 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宇文婉拉着她的手,笑道:“小嫂嫂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啊。” 林昔瑶微微一笑,这里人多口杂不好说什么,她只道:“我们去太液池瞧瞧吧。” 宇文婉自然含笑点头。 这一次太后寿宴因为正赶上昭庆帝生病,所以太后令人一切从简。 就连朝中大臣的宴席都省了,只是邀请了一些女眷进宫来陪陪太后,再加上皇族众人,就直接将宴席搬到了太极殿。 虽然没有外臣,但人数加起来也并不少。 自从上一次李默出事之后,皇后就生了一场重病,这一次太后寿宴也都全权交给了萧贵妃在操办。 至于皇后是真的生病了,还是为了避风头假装生病,这就有待考究了。 三人一行顺着鹅卵石小径一路去了太液池。 从仁寿宫出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太液池。 一路走来,不少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 宇文婉拉着林昔瑶的袖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小嫂嫂,你看看,这宫里头每个人都在悄悄打量你呢。” 林昔瑶自然知道,她是将来的太子妃,不被人注意才怪呢。 只是这小丫头口无遮拦的,让人又喜欢又头疼。 林昔瑶左手拉着林昔兰,右手拉着宇文婉,走到一处凉亭坐下。 这才道:“我听说,左相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一路上也有不少的小宫女打量呢。” 话音才落,宇文婉双手握拳,打在石桌上,愤愤然道:“谁?谁敢?我去挖了她眼珠子!” 虽然她表面上说的凶狠无比,但林昔瑶知道其实这姑娘心地善良。 林昔瑶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对了,还没有问你,你母妃可知道了?” 萧贵妃对宇文婉看的那么紧,而宇文婉的喜欢又是直白且热烈的,萧贵妃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按理说,顾云倾为人端庄正派,以前林昔瑶还担心他的身份低了些,会让萧贵妃不喜,现在他身份是左相,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萧贵妃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然而,当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就见宇文婉难得的低下了头来,一脸委屈样。 “我母妃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她应该是猜到了,所以最近越发将我看的严了起来,不让我出去。” 越说,宇文婉越委屈。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将几个小宫女屏退之后,宇文婉拉着林昔瑶的手,差点儿落下泪来。 “我以前不知道,前几日无意间偷听到我母妃跟舅母聊天,才算是明白了,我母妃帮我看上了表哥,说是知根知底的,不怕我吃亏,就算我嫁到外祖家,也照样有人宠着我,可是,我一直都将表哥当成自己的哥哥,我明白我心里一直喜欢的就是顾书呆,但是我母妃……” 说到这里,宇文婉再也忍不住,直接落下泪来。 难得这么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会这般伤心的模样。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没事的,你母妃只是暂时没有想明白,等让她看到你和左相之间的情谊,再有你皇兄做主,不会有问题的。” 至少她这里还和顾玉清两情相悦,只要两人心在一处的就没有问题。 而林昔兰……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看向了林昔兰,果然见到她流露出痛楚的神色。 林昔瑶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王采薇有孕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没有提前听说呢? 王采薇跟宇文铭成亲还不到一个月,这就诊断出有孕了? 林昔瑶不仅惊讶还有些怀疑。 毕竟她是知道的,宇文宸之前是打算将宇文铭派去漓江治理水患,至少两三个月不会回来。 如今王采薇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身孕,若是再有支持宇文铭的朝臣上奏,多半这事儿就有些为难了起来。 毕竟人家妻子都怀孕了,还要被外调。 在朝中领差事的皇子又不止宇文铭一人,若是宇文宸执意如此的话,只怕会落人口舌。 让人以为他是在针对宇文铭。 林昔瑶自然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所以她听到王采薇有孕的时候就有些担忧。 闻言,宇文婉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刚刚我跟母妃从太极殿那边过来,就听说惠妃叫了好几个太医过去诊治了,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宇文婉从小在宫里头长大,虽然被萧贵妃保护的很好,但也多少知道宫里女人之间争宠的手段,假孕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毕竟王采薇怀孕也太快,太突然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宇文婉似是想起什么来,她拽了拽林昔瑶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对了,小嫂嫂,前两日我看到顾知晓进宫的时候跟刘娇有说有笑呢。” “她们两人以前不是不合吗?那顾知晓从来眼睛看天上,感觉自己就是这后宫的女主子,而且看谁都不顺眼,都感觉像是要抢她的太子表哥似得。” 说起这里,宇文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在林昔瑶面前说起顾知晓叫太子表哥有些不太妥当,但她抬眸见林昔瑶神色从容并没有半点儿不愉,宇文婉便又放下心来继续道:“反正我都不喜欢这两人,一个感觉鼻孔朝天,一个成天假的很,整日里戴着一张假面具,都不嫌累得慌,我觉得这两人凑在一起准没有好事。” 就连宇文婉都感觉到了,林昔瑶自然也这么认为。 她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再加上府里的事情又乱七八糟的,都没有注意到刘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之前不是去了观里吗? 这才多久就回来了? 林昔瑶将心头的疑惑压下,把玩着手边的茶盏,笑道:“没想到你观察力这么好,早知道就该让你多帮你母妃分担一些宫务的,你看现在皇后养病,所有的事情都是贵妃娘娘一个人操持,可是累坏了,偏还有你这么一个惹祸精。” 听到这一番话,宇文婉委屈的捧着肉呼呼的脸颊道:“小嫂嫂也说人家是惹祸精,你看我几时惹祸了?可委屈死我了。” 一旁沉默了半天的林昔兰也被逗笑了,她抬手拍了拍宇文婉的手背笑道:“阿姐就是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宇文婉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并相信林昔瑶的。 只是被林昔瑶这么一打趣,她便又抬起下巴,气鼓鼓道:“我回头去告诉皇兄去。” 言罢,宇文婉又觉得,以皇兄那么怕小嫂嫂的样子,恐怕最后自己还要挨一顿数落,她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得,有气无力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自找麻烦了。” “惹不起,惹不起。” 林昔瑶被她这么可爱的样子给逗笑了。 她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来,抬手揭开茶盖撇去上面的浮沫,却并没有饮下,只道:“对了,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宇文宸。 按理说给太后祝寿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太后最喜欢的孙儿应该一早就去了才是。 闻言,宇文婉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听母妃说,本来太子皇兄也是要来的,但是临时有快马送了加急密函要处理,他又只得赶去了御书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连还在生病的父皇都起来了呢。” 说起这个,向来不管朝中政事的宇文婉也忍不住皱眉。 看她的模样,林昔瑶就感觉事情不太妙。 她沉默了一瞬。 宇文婉喝了一口茶,正要拉着林昔瑶姐妹俩去太液池边走走,就见兰心从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 “公主,两位县主,刚刚奴婢听到仁寿宫那边传了消息来,太子刚去了仁寿宫。” 闻言,林昔瑶还没开口,宇文婉先挤眉弄眼的笑道:“哟,看样子是追着小嫂嫂去的,可惜了,我提前把小嫂嫂从仁寿宫拐走了。” 543 都有烦心事 林昔瑶笑着瞪了她一眼道:“就你知道的多。” 闻言,宇文婉笑得合不拢嘴,她拉着林昔兰的手道:“你看看小嫂嫂,现在都不让人说了呢。” 言罢,似是觉得这样打趣还不够,宇文婉挑眉笑道:“那小嫂嫂我们现在是去仁寿宫找皇兄呢,还是继续去太液池呢?” 林昔瑶抬手点了点她额头,笑道:“要去你去吧,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里陪阿兰。” 宇文婉抬手来拉林昔瑶的手:“好嫂嫂,我们还是去太液池吧,我听说那边水榭最近重新修葺了一番,上面还有题字呢。” 能让宇文婉这般感兴趣的事情很少。 林昔瑶下意识道:“莫非,是某人题的字?” 要知道,顾玉清的字在朝中堪称一绝,不少人都为了求他一副字画而绞尽脑汁,偏偏顾玉清是真的书呆,从来都直接拒绝了外面的邀请。 要是宇文宸让他在水榭上题几个字的话,应该是没问题。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果然见到宇文婉双颊绯红,她有些娇羞的垂下了眸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嫂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是林昔瑶都知道,而是这小姑娘不会藏着心思,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她的爱来得直白,憎恨也是明明白白的。 不喜欢王采薇这些人,就会直接写在脸上,从来不会看人的脸色。 这才是她最率真可爱的一面。 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这一份纯真良善。 林昔瑶就要站起了身来,拉着林昔兰笑道:“既然婉公主想去,那我们就勉为其难的陪婉公主去看看那传说中堪比名家的题字吧。” 话音才落,宇文婉面上越发不好意思。 她跺了跺脚,娇羞道:“小嫂嫂!” 言罢,她却第一个站起来转头往太液池的方向走去。 林昔瑶跟林昔兰相视一笑,正拉着手提起步子跟上去,却见走在前面的宇文婉突然惊呼了一声,直接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好在林昔瑶反应极快,她松开了林昔兰的手,一个飞身直接掠到了宇文婉的身前,在宇文婉摔倒之前一把抱住了她。 “婉婉?” 刚刚还双颊绯红的宇文婉像是在这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她面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看她的状态不对,林昔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林昔兰也快步走了过来,扶住了宇文婉的另外一只手臂。 “小嫂嫂,我头晕的很,肚子疼……” 话才说到一半,宇文婉身子蓦地一软,直接彻底晕了过去。 见状,林昔瑶的心咯噔一下。 身体康健的宇文婉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心里有些慌乱,但她面上依然沉稳,在迅速抬手探了一下宇文婉的脉搏,发现她的脉象十分紊乱,隐隐有中毒的迹象。 中毒? 这个词语才从林昔瑶的脑子里冒出来,她的心底就划过一片凉意。 “初十!” 话音才落,一直都隐藏在暗处只等着林昔瑶的命令的初十一个闪身就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马上让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十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兰心焦急道:“我去叫御医。” 林昔瑶点了点头,见兰心快步离去,她又叫住了兰心道:“等等。” 见近处没有人,刚刚因为宇文婉要跟她们说悄悄话便将其他的宫女都屏退了,这会儿还在远处,没有她们的命令自然不敢上前来。 林昔瑶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慌,走到前面去找个宫女,就说是婉公主刚刚扭伤了脚,去太医院找刘安过来瞧瞧。” 言罢,林昔瑶转头看了一下周围,皱眉道:“距这里最近的宫室是哪处?” 兰心已经在皇宫里住了一段时间,自然将这里的地形都烂熟于心了。 “裳梨宫,之前的云妃在里面住过,自云妃去后,里面便一直都是空着的。”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她攥紧了宇文婉的手道:“就叫刘安去裳梨宫。” 兰心自然也不敢耽搁,迅速镇定下来便站起身来,提起步子就去了不远处吩咐小宫女。 这时候,初十也已经叫来了暗卫,将这周围的人都严加看守了起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一把打横将宇文婉抱了起来。 好在最近有苏澈的药,她最近身体恢复了不少,这身体常年练武,力气本来就比一般的女儿家大,再加上宇文婉身段娇小,所以林昔瑶能够抱的动。 一路几乎是用飞奔的速度去了裳梨宫。 这里虽然没有人住,但毕竟紧靠着仁寿宫,所以一切都打理的干干净净。 林昔瑶将宇文婉放在了榻上,便守在一边等着刘安过来。 初十很快回来了。 “女主子,这茶水有问题。” 说话间,初十拿起从刚刚凉亭里带过来的茶盏放在了林昔瑶的面前,当着林昔瑶的面用银针试了一下,转眼间那银针就变成了暗黑色。 见到这一幕,林昔兰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刚婉公主喝了茶!” 恰恰她之前心情不太好,有些走神,所以并没有拿起茶盏来。 念及此,林昔兰顾不上担心自己,她转头看向林昔瑶,一把抓紧林昔瑶的手道:“阿姐,你刚刚喝茶了吗?”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 她本来是要喝的,平时她落座之后就有喝茶的习惯,但今天刚巧专心跟宇文婉谈话,心里还惦记着林昔兰的心情,所以也就没顾得上喝茶。 “三杯都有毒吗?” 林昔瑶拿起刚刚初十用银针试探过的茶盏,若有所思。 “另外两杯尚未发现银针变色,不过也不能肯定,得等刘太医来了才能确定。” 初十说的很严谨。 但林昔瑶却觉得,也许,她和林昔兰的真的没有毒,幕后之人的目标就是宇文婉。 但为什么是宇文婉呢? 心里焦急不已,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屋外。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院外却迟迟不见刘安的身影,林昔瑶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忍不住要叫初十再去找个其他能信的过的御医的时候,才终于看到院外匆匆走过来的刘安的身影。 “清宁县主。” 刘安正要请安,林昔瑶连忙抬手制止了,并紧张道:“刘太医,快进来。” 刘安是宇文宸的心腹,作为御医院的副院首,平时若是没有什么急事根本就用不到他出面。 而宇文婉一扭伤了脚,林昔瑶直接让宫女去找了他来,他听到这消息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奈何当时正在给昭庆帝熬药,最近都是他亲自把关的,在最后当口走不开,这才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 去叫刘安的小宫女并不知情,只将刘安带到了裳梨宫,才一进门,刘安看到放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宇文婉的时候惊讶道:“婉公主这是怎么了?” 他脚下的步子也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快步朝床榻边走去。 这时候也顾不得礼数了,救人要紧。 刘安跪坐在床榻边,迅速为宇文婉查看了一番,最后他面带紧张道:“公主可是吃了什么?” 闻言,林昔瑶连忙将那茶盏递了过去。 刘安仔细辨了辨,神色大变道:“是断魂散!”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几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断魂散…… 传闻中发作快,而且无药可救的断魂散? 听到那三个字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手脚冰凉,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有办法?” 她抬手一把拽住了旁边的帘帐,勉强打起精神来,一字一句道:“无论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她。” 刘安深吸了一口气,面露难色道:“这药效发作十分迅猛,而且御医院也没有能解开此毒的药,据我所知,苏神医当年倒是有治愈过此毒的先例,不过这会儿到哪里去找苏神医呢?” 苏神医? 提起苏神医,林昔瑶便想起了苏澈。 她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来,打开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子递给刘安道:“你看看,这个可行否?” 这是苏澈给她研制的药丸子,据说可以暂时镇住她体内的蛊毒。 林昔瑶之前也没有想到,连蛊毒这么凶猛的毒物都能镇住,更何况一个断魂散。 但她也不能确定,只能看刘安的意思了。 刘安拿到那小药丸子在鼻息间嗅了嗅,又用手指将药丸子在掌心碾碎,仔细辨别了一番里面的成分,最后,他双眸划过一抹晶亮道:“可以试一试,不过……”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向林昔瑶道:“不过微臣也不敢确定,毕竟用此药也极为凶险,无异于以毒攻毒……” 林昔瑶明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反正刘安也没有办法了,宇文婉身上的毒再不能拖延。 必须当机立断。 林昔瑶把心一横,点头道:“那就试一试吧。” 言罢,她亲自拿起了药丸子来,转身扶起了宇文婉将药丸子掰碎,一点一点的给她送进了口里。 544 中毒 林昔兰让兰心端来了一杯水,这裳梨宫没有人住,短时间内自然是没有热水的,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 林昔瑶用那冷水给宇文婉送了下去,便在一旁默默地等着了。 刘安也小心翼翼的在一边等着,生怕再横生枝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林昔瑶抬手去探宇文婉的脉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宇文婉的脉息似乎平静了不少。 “刘太医,你快来看看。” 闻言,刘安连忙抬手搭在了宇文婉的脉上。 下一瞬,便见他惊喜道:“有效果!” 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不管怎么说,至少这药丸子有效果,那就是好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轻叹道:“那你便先在这里守着,我去一趟仁寿宫。” 这件事肯定捂不住,只能瞒得过一时。 而且此事关系重大,她必须得告诉宇文宸还有萧贵妃。 宇文宸这时候在仁寿宫,那边肯定热闹的很,若是这时候让人去送了信,万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或者萧贵妃的神态间露出了端倪,都会惹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林昔瑶刚刚的心思都在宇文婉的身上,这会儿宇文婉的情况稍稍好转了,她才能冷静下来思索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要害宇文婉? 为什么偏偏是宇文婉? 若是宫里的人,会不会是跟萧贵妃有过节,最近一段时间是萧贵妃在执掌宫务,免不了会被人嫉妒,尤其是在太后寿辰的节骨眼上。 若是宇文婉出事,萧贵妃不但会心疼难过,还难免会落个行事不缜密的责罚。 最关键的是,宇文婉还在林昔瑶姐妹俩面前中毒,这件事也让她们脱不了干系。 所以,一捋下来,林昔瑶只觉得事情复杂的很,三言两语不能说清楚。 但她知道,现在这时候最不能乱,尤其不能先让外面的人知道宇文婉已经中毒的消息。 “阿姐,我在这里守着婉公主,若是有什么事,我会让兰心第一时间通知你。” 林昔兰主动留了下来。 林昔瑶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嘱咐了刘安两句,便提起了步子往外走去。 初十在屋外等着林昔瑶。 “派几个暗卫来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 将这里的事情吩咐妥当之后,林昔瑶快步去了仁寿宫。 *** 仁寿宫这边如林昔瑶所想,确实热闹的很。 自宇文宸来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连话头都围绕着宇文宸一人。 太后看着面前如芝兰玉树的身影,感慨道:“一转眼,宸儿都这么大了,哀家真的是老了。” 宇文宸含笑道:“祖母在孙儿的心里,永远年轻。” “就你嘴甜。” 太后拿起茶盏来,轻抿了一口,才感慨道:“人家姑娘前脚来,你后脚就跟来了,莫不是怕哀家这个老婆子欺负她?这是来给她撑腰来的?” 太后是用玩笑般的语气说出来的,在场的众人也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毕竟,虽然准太子妃还没过门,但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宠爱已经满城皆知了。 “孙儿自然知道皇祖母是心疼孙儿的,也会心疼瑶瑶,哪里会欺负她,只怕疼惜她都来不及。” 主座上的太后听到这一番话,眼底里终于有了笑意。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哀家确实心疼她,只不过……哎……” 说起这里,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知晓这孩子,也让哀家心疼。” 她不由得想到顾知晓那形单影只的身影,一时间就觉得心疼无比。 在刚刚听到宇文宸要来,顾知晓就紧张不已,推脱说身体不适,她让人带着她下去休息了。 虽然外人都以为顾知晓是身体不舒服,但她知道,是因为她害怕面对宇文宸。 那个傻姑娘…… 太后看向宇文宸,这个她最疼爱的孙儿,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她,为她好好照顾她最喜欢的侄孙女顾知晓呢? 思绪一下子飘得有些远了。 太后回过神来,看向宇文宸,却见宇文宸根本就没有在看她,更似是没有听到她刚刚的感慨,他低头喝茶,眼神却已经飘向了殿外。 只怕他人还在这里,心思都已经去了林昔瑶那个女人身边吧。 太后心头冷笑。 “皇祖母,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孙儿还有些政事没有处理完,就先去忙了。 没有林昔瑶在这里,宇文宸终是坐不住了。 如太后所言,他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给林昔瑶撑腰的,既然正主儿不在,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留在这里。 闻言,太后心里虽然不喜,却还是摆了摆手,正要开口,却见一个宫女端着茶盏从宇文宸的位置后面经过。 恰巧宇文宸这会儿正转身。 那宫女将茶水直接撞到了宇文宸的身上。 哐当。 一声闷响,茶盏倒是没碎,但宇文宸却被一杯茶给给泼中了。 “太子饶命,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小宫女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宇文宸刚刚有些出神,还在想着林昔瑶,冷不丁的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宫女,这才被撞了个正着。 他也不是个冷血的人,再加上因为林昔瑶给予他的温暖,若只是因为被泼了茶水就处死了一个小宫女,只怕回头林昔瑶得数落他了。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那宫女一眼,冷声道:“虽不至死,但自去内务府领罚吧。” “宸儿没事吧?” 见到宇文宸胸前一片都被热茶给打湿,那茶渍迅速在他胸前晕染开来,太后担忧道:“可有烫着?” 宇文宸摇了摇头,缓和了一点儿面色道:“皇祖母放心,孙儿无碍。” 言罢,宇文宸垂眸,眼底里带着一抹嫌弃的看着胸前的衣襟,皱眉道:“孙儿先回去沐浴更衣了。” 他心里还在惋惜,好不容易抽时间来了一趟仁寿宫,只想着等下偷偷去见见林昔瑶的,这下子却被打乱了。 念及此,宇文宸有一种要将这小宫女踹上一脚的冲动。 太后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她连忙招手道:“衣服都湿了,哪里还用回东宫去换,赶巧前几日哀家让人给你做了几套衣服,还没给你送过去呢,你就去往日你住的房里去涣洗就是了。” 言罢,不等宇文宸开口拒绝,太后抬手便招来了内侍道:“去准备一下,太子沐浴更衣。” 宇文宸无奈,便只好一应下。 自从母后去后,他确实在这仁寿宫住了两年,后来觉得自己大了,再住在这里不合适,而且太后身前还总有一个对他虎视眈眈的顾知晓,所以便提前搬去了东宫。 虽然他搬回去了,但仁寿宫这几年一直都将他的房间备着。 “那孙儿先去了。” 想起太后对他的体贴入微来,宇文宸心里便又有了一层柔软,他行了礼,快步离去。 宇文宸一路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后殿他曾住过的房间。 里面的摆设依旧,床上也果然放着一沓太后给他准备的衣服。 内侍的手脚很快,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屋子里就已经备好了热水。 宇文宸提起步子走了进去,直接褪去了衣服就开始沐浴。 他心里还想着林昔瑶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的小姑娘这会儿被宇文婉拉去了哪里,明明能想到他肯定要来仁寿宫的,竟然也不等他。 宇文宸有些小埋怨,不过更多的是想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的亲一亲。 屋子里的水汽逐渐弥漫开来。 最近一段时间他也确实很累了,每一晚都忙到了深夜,天不亮又要起身,一连几天加起来的睡眠时间都不够一个时辰。 这会儿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卸去了一身疲惫,宇文宸竟渐渐有了睡意。 一屋子氤氲的水汽让人视野也逐渐模糊。 迷迷糊糊中,宇文宸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就已经能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那味道有些熟悉。 但这会儿神色疲倦,他的脑子都来不及思考那熟悉的幽香是谁身上的。 脚步声渐近,最后一直在他身后三尺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衣料摩挲的声音,思绪已经有些混沌的宇文宸蓦地一个机灵。 *** 裳梨宫距离仁寿宫最近。 林昔瑶从裳梨宫出来,便急匆匆往仁寿宫赶。 才走到仁寿宫的匾额下,不等那传话的太监进去禀报,就听见里面起了一阵骚动。 很快便有小太监快跑到林昔瑶跟前道:“县主,太子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林昔瑶下意识联想到中了毒的宇文婉,那一刻,她差点儿热血上头,险些站立不稳。 这时候情况紧急,她也不等里面太后的通传了,直接提起裙摆就快步朝里面走了进去。 才来到正殿,林昔瑶看见之前还在大殿里陪着太后说笑的命妇们也都面面相觑。 尤其是看到林昔瑶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向她头去了复杂的眼神。 同情?怜悯?幸灾乐祸? 将这些眼神一一掠过,林昔瑶的心绪更难平静。 不过,她很快确定了一件事,她从这么多的眼神里,并没有看出来恐惧或者担忧。 至少说明,宇文宸并不是中毒。 545 算计 林昔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太后以及宁王妃等几个分量最重的人已经不在正殿,林昔瑶侧耳听,就能听见后殿隐隐有争执声传来。 她压下心头的紧张,转头问向旁边的太监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太监一脸紧张和无措,在对上林昔瑶那双冷冽的眼神的时候,他连忙摆手道:“奴才也不知道,就是听说后面……有些情况。” 那小太监说的隐晦,但林昔瑶差不多已经听出来了。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如此,也该有人遮掩一二,为什么还这么多人听见了? 心头不解,林昔瑶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同大殿中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也直接转身顺着廊檐去了后殿。 后面果然热闹。 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人。 宁王妃站在最外围,看到林昔瑶的时候,她对林昔瑶招了招手。 林昔瑶还没看清楚前面的情况,只看宁王妃的眸子,就已经从她眼神里读出了几分忧色。 她点了点头,下一瞬便看到一脸幸灾乐祸的惠妃安王妃两人的身影。 林昔瑶继续往前走,就见到回廊尽头的房间门口,衣衫不整的顾知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太后黑着一张脸险些要滴出水来。 “姑奶奶,你要给知晓做主啊。” 顾知晓本来就瘦得风吹就倒似得,这会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跪在地上越发的楚楚可怜。 在她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小宫女,她将头放的很低,几乎要贴到地面上。 “你说宸儿轻薄你?” 太后冷冽的声音一瞬间让林昔瑶想起上一次她跟自己针锋相对的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的太后也是这般,浑身冰冷,满是杀气。 顾知晓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却还是点头道:“太子表哥也没有怎么轻薄知晓,只是,只是……知晓不知道表哥在里面沐浴,之前姑奶奶让知晓回去后面房间休息,在路上也是被这小宫女打翻了茶水弄湿了衣衫,知晓让人去准备了热水,结果谁曾想,一进门竟然看到表哥在……而且那时候知晓已经……” 后面顾知晓似是再也不好意思说下去,她苍白的双颊因为说起这个而浮现出了绯红色,似是极其难以启齿。 即使她没有说完,但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林昔瑶也算是听出来了。 宇文宸在这里沐浴,顾知晓恰巧被人“算计”一进门,就撞到了宇文宸沐浴,结果还被宇文宸给轻薄了??? 就算没有轻薄,孤男寡女,而且都是在褪去衣衫的情况下,顾知晓的清白已经保不住了。 难怪太后的面色会这么差。 林昔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旁观者看到她的神情里会带着一丝同情。 因为经过这么一闹,宇文宸就必须要给顾知晓一个名分。 她这个准太子妃还没有入主东宫,倒是先出了旁的幺蛾子来,而且还是这种方式,不但给宇文宸面上摸黑,更是等于给了她一巴掌。 难怪刚刚在大殿的时候,林昔瑶见那些命妇们看自己的神色中多少带着一丝同情。 念及此,林昔瑶的心尖儿都跟着一颤。 说不上来的滋味。 愤怒?失望?恨意? 她也不清楚。 明明她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窟窿。 这时候,她满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宇文宸要娶顾知晓了。 “清宁县主。” 萧贵妃也已经看到了林昔瑶过来了,她从太后身侧退开一步,走到林昔瑶跟前,抬手扶住了林昔瑶的手臂,轻声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别急。” 萧贵妃是为了安抚林昔瑶。 虽然声音小但还是让太后听个正着。 她面色一沉,冷冷道:“还没有弄清楚?还要怎样才算清楚?” 太后从顾知晓的面上转过头来,看向林昔瑶,淡淡道:“这件事,清宁县主怎么看?” 闻言,林昔瑶心头越发冷了起来。 问她怎么看? 太后不但是要当众给她难堪,也是将这个难题丢给了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就说太后不会有那么大度和好心要跟她握手言和。 林昔瑶心头冷笑,面上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直接不避不让,当着众人的面对上太后冷冽的眼神道:“这件事若真的是太子失了分寸,太后应该问太子才是。” 宇文宸还在里面没出来。 林昔瑶一句话,就让大家将重点转向了宇文宸。 都过去这半天了,这外面闹成这个样子,宇文宸没有理由还不出面。 这不是宇文宸的行事作风。 顾知晓攥着太后裙摆的手抖了抖,她娇羞道:“表哥在里面。” 闻言,太后双眸微微眯起,她扬声道:“宸儿,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该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了。” 然而,太后的声音落下之后,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仿似里面根本就没人似得。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太后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便对身边的内侍道:“去将太子请出来。” 话音才落,那内侍正要转身去推那房间门,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皇祖母叫孙儿?” 听到那声音自身后响起的一瞬,林昔瑶才感觉自己的心鲜活了起来。 她蓦地转头,看向身后款步从容走来的男子。 他穿着一袭墨色的锦袍,腰际系着碧玉坠子,上面的穗子还是她亲手打的。 那雍容华贵的气场扑面而来。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刚刚还那般坚强的林昔瑶眼睛里蓦地有了泪意。 宇文宸第一时间看向了她。 见她一副小媳妇儿受了委屈的模样,宇文宸的心也跟着一疼。 他走到跟前,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直接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微笑道:“没事的。” 没事的。 只三个字,就像是给林昔瑶吃了定心丸。 让她再不担忧。 而这三个字里包含的意思,他们彼此之间最清楚不过。 闻言,林昔瑶微微点头。 被晾在一边的太后沉声道:“宸儿,你不是在房间里吗?” 一旁的顾知晓也愣愣道:“表哥你明明刚刚还在房间里的……” 这时候,看到宇文宸竟然从外面走过来的众人眼底里也同样有了这个疑问。 明明在屋子里模样的人,为何会好整以暇的从外面进来,而且他姿态从容,丝毫不见狼狈。 “谁说孙儿在房间里沐浴了?” 宇文宸嘴角噙着笑意,那淡淡的眼神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跪在太后跟前痛哭流涕的顾知晓面前,他眉头微皱,不解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才落,顾知晓的面色已经一片惨白。 她咬着唇,抬眸直直的看着宇文宸,正要开口,却被宇文宸先一步打断。 “孙儿本来是要在这里面沐浴的,不过进门前突然想起来,顾知晓还住在皇祖母的宫里头,按理说应该避嫌的,为了她的名声,孙儿自然不好在这里久留,当即就转身回了东宫。” 言罢,宇文宸转头看向太后道:“怎么,可有哪里不妥吗?” 当然不妥了。 顾知晓一口咬定她撞破了宇文宸洗澡,而宇文宸却说他根本就没有在这里洗澡。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相信谁的。 按理说,顾知晓是没有那个胆子就这样敢明目张胆的嫁祸给太子,再加上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先入为主的观念,很容易就让人相信了。 但偏偏宇文宸根本就不在房间,他是从大殿那边过来的。 就这会儿功夫,他是怎么做到突然从房间里消失,然后好整以暇的从众人身后出现的? 太后眉头一皱,冷声道:“你的意思是知晓在污蔑你?” 宇文宸耸了耸肩,无奈的笑了笑道:“难不成皇祖母觉得,我还真的是侮辱了她的清白,然后在这里颠倒黑白?” 宇文宸刻意将“侮辱”两个字加重了几分,让顾知晓的面上越发难堪了起来。 “不是的,姑奶奶,太子表哥确实在里面,我看到的。” 顾知晓这会儿哪里还反应不过来的,她抱紧了太后的腿,一个劲儿的指着房间道:“他之前就靠在浴桶里,姑奶奶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让人进去搜,一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的。” 闻言,太后还来不及开口,宇文宸却先笑了起来。 “那就让人进去搜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宇文宸一派坦荡的作风,倒让在场的人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这时候,一直都抱着看好戏态度的惠妃终于开口道:“那依着太子的意思,就是顾家小姐连脸面都不要了,要用清白换一个名分咯?” 惠妃的声音十分不讨喜。 话音才落,就挨了太后一记眼风,惠妃笑了笑,识趣的退到了一边拉着安王妃王采薇的手不再开口,但两人的眼底里都有嘲弄的笑意。 “那就只能问她自己了。” 宇文宸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她们二人一眼,便又落到了太后的身上。 太后的眸子也落在宇文宸面上,见他眉宇间除了从容之外,还带着一丝嫌弃,太后的目光也跟着冷了冷。 546 全盘否认 宇文宸甩了一下袖子,抬眸看着太后道:“对了,刚刚孙儿走的急,都忘记皇祖母还给孙儿新作的衣服一事了,等下让常远带回去。” 一句话,就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上。 宇文宸之前来请安的时候穿着的是一件月白色锦袍,当时那衣服被弄脏了,太后说这里有给他备着的衣服。 而他现在身上穿着是一件墨色锦袍,如果这衣服不是太后所准备的,那就可以从侧面说明顾知晓在说谎了。 因为从仁寿宫到东宫,那么远的距离,就算当时让人回去取衣服,也肯定来不及。 太后的神色凌厉,她转过头来看向顾知晓道:“你在胡闹些什么?”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 “姑奶奶,知晓没有说谎,知晓真的撞见了,不信你问问这个宫女。” 那宫女早就已经不敢抬起头来,听到顾知晓的话,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顾知晓抬手推了她一把,她才颤颤巍巍道:“奴婢奴婢一进门确实看见两个主子抱……抱在了一起。” 话音才落,宇文宸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怎么看这宫女有些眼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在大殿上打翻了茶盏泼了茶水在我身上的,就是你吧。” 闻言,那小宫女身子一僵,后面一个字也不敢往外吐了。 “太后,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分明是这小宫女在里面作祟,至于顾家小姐,太后之前也看见了,身体这般不好,臣妾听说身体虚弱的人会经常看花眼,说不定是因为生了病产生了幻觉呢,不如让大夫来瞧瞧。” 萧贵妃在最合适的时机上前,走到太后跟前请罪道:“是臣妾失职,虽领了管理六宫的职责,却让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在臣妾眼皮子底下发生,还请太后责罚。” 萧贵妃一句宫女栽赃陷害顾知晓看花了眼,就已经摆明了是要将这件事这样下定论。 太后动了动身子,一下子甩开顾知晓的手,沉声道:“你们先退下。” 闻言,之前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这才退了下去。 宇文宸自然没有走。 林昔瑶要走的,却被宇文宸抓住了手腕。 林昔瑶抬眸瞪了他一眼,她用力一挣扎,直接抽出了手去,转身就走。 这就生气了? 看到林昔瑶冷冷的背影,一时间,宇文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里只剩下太后顾知晓和宇文宸三人,就连那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小宫女也被拖了下去。 “宸儿,你打算怎么办?” 太后缓和了一点儿语气,抬手搀扶起顾知晓来。 闻言,宇文宸皱眉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太后气得跺脚。 “你说说看,跟你有什么关系?如今知晓这么一闹,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回去还怎么做人?”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必须要许她一个名分,哪怕是以后娶进东宫放着也好,这件事也要这么定了。” 太后的话音才落,顾知晓的眼底里蓦地划过一丝窃喜,不过转瞬即逝,她可怜兮兮的拉着太后的袖摆,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姑奶奶,还是你心疼知晓,知晓真的不是幻觉,是……” “够了!” 太后不想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现在只想将事情用最好的办法解决掉。 反正顾知晓一门心思都扑在宇文宸身上,与其看到她为情所伤的模样,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嫁进东宫。 她到底还是想着顾知晓的。 太后目光凌厉的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直接拒绝道:“我不会娶她的。” 话音才落,太后身子一怔,差点儿没站稳。 “姑奶奶!” 顾知晓紧张不已,连忙搀扶住了太后的身子,才让她重新站好。 “你说什么?” “孙儿说,不会娶她。”宇文宸语气笃定道:“之前孙儿就说过,不会娶她,若是肯为了她服软让步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 “宇文宸!” 太后气急之下,直呼了宇文宸的名字。 “你是要气死哀家吗?” 闻言,宇文宸不急不恼,反笑道:“要气皇祖母的是你的好侄孙女,可不是孙儿。” 太后被这一句话怼得眸色一沉,她冷声道:“就算今日是知晓的错,她不该算计你,但今此一事,她以后还怎么找婆家,为了她的清白……” 不等太后说完,宇文宸已经退开一步,直接冷笑道:“为了她的清白,我就必须要当这个傻大头?她以后怎么找婆家那是她的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孙儿可没有为她的愚蠢买单的道理。” 言罢,宇文宸淡漠的看了面色苍白如纸的顾知晓一眼道:“就凭你今日所为,就已经可以判个重罪下狱了,若非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你以为区区一个身体有恙就能遮掩过去?”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宇文宸眼底里满是厌恶。 他再不看太后和顾知晓一眼,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宇文宸!你若是就这样走了,哀家就当时没有你这样的孙儿!” 这已经是宇文宸第二次这般挑战自己的威严了。 太后上前一步,看着宇文宸的背影道:“不过是后院多个女人而已,你为什么就这么容不下她!” 闻言,宇文宸的步子顿了顿,他没有回头,只轻叹了一声道:“皇祖母已经不是以前的皇祖母了。” “你以前教孙儿要明辨是非,可如今却又为什么要陷孙儿于两难的境地?” “不管皇祖母认我也好,不认我也罢,孙儿始终是皇祖母的孙儿。” 言罢,不等太后回过神来,宇文宸快步离去,再不看两人一眼。 顾知晓已经哭出了声来。 她抱紧了太后的手臂,哽咽道:“姑奶奶,现在可怎么办啊?” 闻言,太后暴怒之下抬手就给了顾知晓一巴掌:“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还有脸来问哀家?” 顾知晓身体本来就弱不禁风的,被这一巴掌打得直接摔倒在地上。 太后看不过,又只好叫来了宫女搀扶着。 她再没有了赴宴的心情,直接让人给前殿带了话,推说自己身体有恙,让众人各自尽兴。 *** 话说林昔瑶从后殿离开之后,就被宁王妃挽住了手拉到了一边儿去。 趁着身边没人,宁王妃压低了声音,忍住笑意道:“小姑娘,我怎么瞧着太子那衣服,有点儿像我家那混小子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 闻言,林昔瑶心头满是诧异。 她转头对上宁王妃那狡黠的眸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之前能打消众人的疑虑的,就是宇文宸穿戴整齐从外面进来,而且那衣服也不是仁寿宫准备的。 如今看来,这衣服是他临时扒拉的宇文楠的? 念及此,林昔瑶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因为这样一来,至少说明了顾知晓说的有一半是真的。 她真的撞到了宇文宸在沐浴,而且她还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了宇文宸面前。 宁王妃拉了拉林昔瑶的袖子,笑道:“你别着急,我算是看清楚了,不过是别人的算计,但太子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甘于被算计的,只可惜太后这寿宴怕是过不成了。” 林昔瑶自然知道宇文宸不会辜负她,但是她一想到顾知晓脱了衣服出现在宇文宸面前,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谢谢宁王妃,我知道的。” 宁王妃的好意,林昔瑶还是要领的。 虽然前几天林昔兰才拒绝了宇文楠,而且将她儿子的心伤的那么重,她对自己却像是没有半点儿成见和隔阂,而且刚刚那种情况下,她只需稍稍惊叹一声宇文宸的衣服,就能戳破宇文宸的谎言,让局面愈发不能收拾,无论最后宇文宸是否会娶顾知晓进门,但经过这一件小事,足以让太后对她越发信任。 但是她没有。 林昔瑶对着宁王妃含笑的眉眼点了点头。 宁王妃也满意的笑了笑,见萧贵妃过来了,便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转身去找别人聊天了。 “贵妃娘娘。” 经过刚刚一番,林昔瑶紧张的都差点儿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萧贵妃如今是六宫的掌权人,身边自然跟着不少巴结讨好的妃嫔。 林昔瑶面上带着一丝难色道:“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萧贵妃笑着点了点头,嘱咐了身边人几句,就拉着林昔瑶去了庭院。 避开众人的目光,林昔瑶这才上前扶住了萧贵妃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我刚刚急匆匆的回来,是专门找贵妃娘娘的,婉儿中毒了,现在人在裳梨宫。” 话音才落,萧贵妃瞬间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林昔瑶扶稳了她的手臂,不等她急匆匆开口,她先道:“现在情况不明,我没有让人声张,等下贵妃娘娘忙完我们再从长计议。” 林昔瑶的眸子里带着让人信服的光芒。 萧贵妃哪里会不相信她。 这会儿听说宇文婉中毒了,她越发六神无主,恨不得身上长了翅膀就要去找宇文婉。 547 不是滋味 但在对上林昔瑶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的一瞬,萧贵妃很快镇定下来。 她下意识握住了林昔瑶的手道:“好,我去安排,等下就过去。” 毕竟是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里头身居高位的,哪里可能没有那点儿应变能力。 见萧贵妃没事人一样起身去招呼那些嫔妃,林昔瑶也稍稍放下了心来。 这里没有她什么事了,反正太后也看她不顺眼,林昔瑶心里还记挂着宇文婉的安危,便跟传话的太监打了一声招呼就出了仁寿宫。 才走下仁寿宫的玉石台阶,就听见身后有宇文宸的声音传来。 林昔瑶头也不回,直接继续往前走。 刚巧这时候又有小太监有事回禀宇文宸,林昔瑶直接快步离开了仁寿宫的范围,转头就去了裳梨宫。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宇文宸是穿了宇文楠的衣服,但她一进院门,看到站在廊檐下只穿着雪锻内衫有些狼狈的宇文楠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小嫂嫂……” 宇文楠一手抓着衣领,面上带着尴尬对林昔瑶打了招呼。 “你这是……” 林昔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宇文楠就越发不好意思了。 “我遇到点儿事情,才来了这里,刚巧又撞见了小仙子……安平县主在这里,还请小嫂嫂帮我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来这里耍流氓的……我只是……” 宇文楠急的双颊通红一片,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毕竟把衣服脱给宇文宸这件事,他还不确定林昔瑶是否知道,所以他不敢贸然开口。 想起这件事来,宇文楠就脑壳疼。 他被情所伤,这些天关在家里足不出户,赶上今天太后的寿辰,他才进宫来准备请个安就回去,结果人还没走到仁寿宫就被衣衫不整的宇文宸给拦住了。 二话不说就让他脱了衣服…… 刚巧就在这裳梨宫墙角。 宇文宸的月白色锦袍上有太子才能用地方纹络标志,他自然是不能穿的。 而他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绝对不能被外人看去。 所以,宇文楠才直接翻墙进了裳梨宫,本来打算先去里面躲一躲,等宇文宸回头来给他解围,谁曾想,一进门竟然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小仙子竟然也在,而他竟然是这般落魄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在跟后宫里的某个姑娘偷情被人看见狗急跳墙逃跑的狼狈样。 想起刚刚他推门而入的一幕,宇文楠就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小嫂嫂,你要相信我啊!” 宇文楠快哭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的。” 她走的时候让初十在周围布下了暗卫,裳梨宫外面看起来就像是没人一样,但实际上周围都隐藏有暗卫,别人不可能进来。 当时应该也是宇文宸也在这里,暗卫见到是宇文宸带来的宇文楠,这才没有加以阻拦。 就这样,让宇文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样尴尬的出现在了林昔兰的面前。 “初十没给你找衣服吗?” 林昔瑶话音才落,初十一个闪身就掠到了林昔瑶面前,恭敬道:“属下已经让人去宁王府取了,还要一点儿时间。” 宇文宸的衣服宇文楠自然是穿不得,所以只得让宇文楠就这样等着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对着隔壁房间扬了扬下巴道:“你先进去避避吧,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见林昔瑶这般态度,宇文楠这才算放下心来,他连连感激道:“谢小嫂嫂信我。” 言罢,宇文楠再不敢在林昔瑶面前晃悠,一转身就去了隔壁房间藏了起来。 在林昔瑶一进院子,林昔兰就听到动静了。 宇文楠前脚才进了隔壁屋子,林昔兰后脚就出来迎了过来。 “阿姐,怎么样?”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屋子里走去,一边道:“贵妃娘娘等会儿来,婉婉怎么样了?” 闻言,林昔兰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她摇了摇头道:“刘太医说脉象虽然平稳了不少,但人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一切还要再观察。” 听到这番话,林昔瑶的心也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两人相携进了屋子,林昔瑶走到塌边看了看宇文婉的面色,虽然还没有醒来,但好歹恢复了一点儿血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可怕。 “刘太医,怎么样了?” 刘安一直都在床榻外守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回县主的话,还需要等公主醒来再观察一下。” 林昔瑶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转眼间,宇文宸和萧贵妃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了门口。 “瑶瑶。” 宇文宸的目光只落在林昔瑶一人身上。 林昔瑶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淡淡的别开了目光,上前给萧贵妃行了一礼,并没有搭理宇文宸。 “婉婉怎么了?” 一走进房间,萧贵妃的步子就开始乱了,还没走到跟前就差点儿落下泪来。 “之前离开仁寿宫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这样了?刘安,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说话间,萧贵妃已经来到了床榻边上,一把攥住了宇文婉的手,泪如雨下。 刘安将宇文婉的身体状况和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听到最后,萧贵妃面色苍白如纸。 “可有查到是谁?” 被林昔瑶晾在一边的宇文宸干咳了一声,沉声叫来了外面候着的常远。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仁寿宫一个叫香雪的丫头下的毒,今天她负责太液池的茶水,等我们查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自己已经服毒自尽了。” 线索也就这样断了,再往下查还需要时间。 萧贵妃神色凌厉道:“不管是谁,本宫都要给她揪出来!” 就在这时候,昏迷中的宇文婉突然嘤咛了一声。 在场的众人蓦地一喜,萧贵妃离的最近,她又惊又喜道:“婉婉?婉婉,你醒了吗?” 宇文婉动了身子,下一瞬便有一口暗黑色的血从她嘴角溢了出来。 见状,萧贵妃大惊失色,连忙扶着宇文婉坐了起来。 宇文婉才坐直身子,就又吐了一大口暗黑色的血。 好在林昔瑶反应快,她一把拿过丝绢来接住。 这才没让宇文婉吐了一身。 “婉婉,你怎么了婉婉?你快看看母妃,母妃在这里。” 宇文婉就像是听不见似得,吐了两口黑血之后又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萧贵妃完全慌了手脚。 林昔瑶将带血的丝绢丢到一边,抬手扶住了宇文婉的身子,并迅速去探宇文婉的脉息,确定她脉息又平稳了几分,林昔瑶才道:“贵妃娘娘别急,婉婉应该是将这毒吐出来了,她的情况比之前要好许多了。” 听到这句话,萧贵妃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没事了?” 林昔瑶也不敢肯定,但以她的经验和直觉,宇文婉应该没有大碍。 她转头看向刘太医。 萧贵妃也立即让开了身子,将宇文婉的手臂递给刘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刘安身上。 见刘安紧皱的眉头在搭在了宇文婉的脉上之后逐渐舒展开来,大家也才稍稍安心。 “回娘娘的话,清宁县主所言极是。”刘安长出了一口气道:“婉公主性命之忧已除,只是之前那毒太过霸道,伤及了婉公主的肺腑,眼下最重要的是排除余毒好生调养。” 话音才落,萧贵妃身子蓦地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床沿边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一瞬,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推入了深渊,又重新看到了光亮一般,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人抽走,那种大喜大悲之后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既然宇文婉没事了,萧贵妃也需要时间来调整情绪,林昔瑶便悄悄的拉着林昔兰的手退了出去。 宇文宸紧随其后。 几人才出了屋子,隔壁房间的宇文楠就蹦了出来。 他已经换了一套墨色锦袍,看样子,是去宁王府取衣服的暗卫回来了。 一见到宇文宸,宇文楠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他也顾不得君臣礼数了,谁让宇文宸让他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 “堂兄,你来的正好,快来跟小嫂嫂她们解释一下,我是怎么回事。” 闻言,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怎么能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没良心的话,宇文楠差点儿被气死。 他要找哪儿去说理去! 不过,他犹不死心,气势弱了几分,带上了几分可怜兮兮的神情道:“堂兄,你得还我一个公道。” 闻言,宇文宸抬眸看向林昔瑶。 见林昔瑶的态度依然冷冷的,宇文宸的小心脏微微一颤,没好气的对宇文楠道:“我还你公道,谁还我公道呢?” 这话说的! 宇文楠想揍人。 但偏偏这个霸道不讲理的人是当朝太子。 论权势,他比不过。 论拳头,他也比不过。 宇文楠欲哭无泪,只得转头看向林昔兰道:“小仙子……安平县主,我真的……真的没有做什么,这都是误会,误会……” 他有苦难言。 548 委屈的楠世子 林昔兰虽然不及林昔瑶知道的那么多,但她也能猜到其中肯定有隐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宇文楠的人品。 “楠世子,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瞬间让宇文楠拔凉拔凉的心又暖了起来。 到底还是他的小仙子好,只可惜,他的小仙子不是他的…… 这个问题让人头疼心疼,宇文楠摇了摇脑袋,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摒除。 就在这时候,院外响起了通报声:“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这才多会儿的功夫,皇上和太后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听到那奏报声的一瞬,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也在这时候看向林昔瑶。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心尖儿微微一颤,来不及思考宇文宸那神情的眼神,就直接避让了开来。 众人来不及对口供,就迅速的分两边站开。 转眼间,昭庆帝同太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怎么都在这里?” 多日不曾露面的昭庆帝比起上一次林昔瑶见到的时候,又消瘦了不少。 往日里合身的龙袍穿在他的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单薄的很。 他一进院门,就看向了宇文宸,然后目光掠过林昔瑶。 那句话是问向宇文宸的。 太后一言不发的走在昭庆帝边上,在看见林昔瑶也在这里的时候,她双眸泛起了冷意。 “回父皇的话,之前婉婉在前面凉亭贪玩扭伤了脚,便就近先在这裳梨宫歇息,等着刘安过来诊治,恰巧我和楠世子也听说了,就一起过来瞧瞧。” 宇文楠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总之宇文宸说的都是对的,他连忙点头。 “婉婉扭伤了脚?伤的怎么样?” 昭庆帝已经提起步子走了进去。 太后却在一旁冷冷道:“不是有人说婉婉中毒了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心也跟着一提。 太后是怎么知道的? 林昔瑶转头看向宇文宸,宇文宸递给她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头不动声色的递给了常远一个眼神。 “祖母说笑了,在后宫之中,谁会给婉婉下毒?” 闻言,太后冷冷的看了林昔瑶一眼,意有所指道:“人心难测。” 昭庆帝已经走到了廊檐下。 而这会儿宇文婉还在昏迷。 宇文宸上前一步,走在了昭庆帝面前道:“父皇,婉婉刚刚已经睡下了。” 昭庆帝不做他想,点了点头道:“朕进去看看她。” 然而,宇文宸却没有让开身子。 “父皇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回头婉婉状态好了,儿臣亲自带她来给父皇请安。” 闻言,昭庆帝深深的看了宇文宸一眼,似是想从宇文宸的神态上看出端倪。 宇文宸的意思已经明显了,让他们别进去。 昭庆帝自是相信宇文宸的,但也难免好奇宇文婉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迟迟不见萧贵妃的身影。 难道真如太后所说,宇文婉中毒了? 昭庆帝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身边的太后冷哼了一声道:“怎么,连哀家和皇帝看一眼都不行吗?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因为有昭庆帝在场,太后的声音越发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昭庆帝只看向宇文宸,见宇文宸执意拦在面前,昭庆帝叹了一声道:“既然婉婉睡下了,就依宸儿的意思吧。” 言罢,昭庆帝转身看向太后道:“今天是母后的寿辰,理应高兴才是,不该为了这些小事闹心。” 之前在仁寿宫后殿的事情昭庆帝已经听说了,他自然知道太后为什么会对宇文宸和林昔瑶怒气这么大。 “走吧,儿臣陪母后去太液池坐坐,散散心。” 昭庆帝有心当和事老,然而太后却并不领这个情。 “散散心可以,不过哀家要确定婉婉没事才能放下心。” 说话间,太后已经提起步子往里走去。 她的大有就算宇文宸拦着她也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的架势。 宇文宸叫住了昭庆帝道:“父皇,婉婉……” 宇文宸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太后的步子一顿。 不是因为太后突然想通了,而是萧贵妃搀扶着宇文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皇祖母,父皇。” 宇文婉的面色虽然苍白了些,但身体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昭庆帝眸子里划过一抹错愕,很快就恢复了常色,他上前一步,关切中带着责备道:“怎么又调皮了?还扭伤了脚?脸色这么苍白是怎么了?” 宇文婉嘿嘿一笑,抬手揉了揉脑袋,一脸做错事的模样乖巧样:“就一个不小心扭伤了,恰巧又是上一次被刺客刀砍伤的那只脚,所以就格外疼了一些,不过刘太医已经诊断过了,没有大碍,只要好生养着,别乱动就是了,让皇祖母和父皇担心了,是婉婉的不是。” “你还知道是你的不是了?”昭庆帝吹了吹胡子,转头抬手拍了拍面色有些诧异的太后的肩膀道:“母后也看见了,婉婉没事,小丫头就是调皮了些,不知道母后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竟然乱嚼舌根,回头母后可得要好好查一查身边的人。” 宇文婉既然没事,太后也无话可说,她轻叹了一声道:“哀家老了,也管不住身边的人了。” 言罢,她再不看在场的众人一眼,甚至都没有看昭庆帝,直接转身离开。 昭庆帝看了一眼宇文宸。 宇文宸躬身道:“儿臣回头会给父皇一个解释。” 昭庆帝这才点了点头,提着步子朝太后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一走,所有人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几乎是同时朝宇文婉迎了过去。 “婉婉,你没事吧?” 刚刚在最关键的时候,萧贵妃叫醒了宇文婉,这才让她勉强撑过了这一局。 宇文婉摇了摇头,挤出来一抹笑意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困,想睡一觉。” 萧贵妃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那好,我们先在这里睡一会儿,等你稍微舒服一点儿了我们再回重华宫。。” 宇文婉点了点头,就这样靠在了萧贵妃的肩膀,由萧贵妃搀扶着又转身回了屋子里。 两人前脚一走,宇文楠就忍不住皱眉道:“堂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让皇上和太后知道?” 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最后目光落到林昔瑶的身上。 他轻叹了一声,淡淡道:“以皇祖母的性子若是知道婉儿中毒了,只怕很快会闹得天下皆知了,而且这一次事情太蹊跷,在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就让皇祖母知道了,难免让她越发误会瑶瑶了。” 本来太后就已经不喜欢林昔瑶了,这一次是林昔瑶姐妹俩陪着宇文婉在一起的时候才让宇文婉中了毒,只怕皇祖母因此会越发对林昔瑶生了恨意了。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一层原因,先瞒着太后,也好看看仁寿宫各人的反应,方便快速查出那幕后之人是谁。 宇文宸难得有耐心说了这么多,宇文楠感慨道:“还好我不是生在这皇宫中的,要不然以我母妃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只怕我活不到现在。” 闻言,宇文宸给了他一记眼风,再回头才发现林昔瑶已经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外走了。 宇文宸也懒得搭理宇文楠,直接快步跟了上去。 “瑶瑶,你听我解释。” 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跟林昔兰解释之前在仁寿宫那边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会儿林昔兰也是一脸茫然。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都知道了。” 林昔瑶转过了头来,直视着宇文宸的眼睛道:“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这是真生气了…… 宇文宸委屈的很。 要是就这样放着她离开,只怕回头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你既然知道我是被人算计的,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宇文宸见林昔瑶不为所动,提起步子就拉着林昔兰要走,他一转头,瞪了宇文楠一眼道:“还跟块木头似得杵在那里干什么,把阿兰平安护送回去。” 闻言,林昔瑶正要开口,宇文宸已经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直接带着她往前面的御花园走去。 “宇文宸!” 林昔瑶有些恼,用了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来。 她索性沉着脸任由宇文宸拉着。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较偏僻的宫墙下。 宇文宸一把将林昔瑶拉进了院子,反手关上了院门,这才对上林昔瑶的眸子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昔瑶是有些恼的,不过在看到宇文宸眼巴巴的跟过来之后,那恼意便去了几分。 只是心里依然有些不舒服,她一想到之前在仁寿宫听到的见到的,心里就觉得膈应。 “我没生气。” 林昔瑶别过了头去,不去看宇文宸的眼睛。 但宇文宸却偏偏又转过了身来,朝她走近了两步。 林昔瑶下意识后退,最后退到了墙边,再没有地方可退,就被宇文宸抬手抵靠在了墙上。 “你明明就生气了。” 549 兴师问罪 宇文宸一手撑着墙边,一手勾住了林昔瑶的下巴,迫使林昔瑶对上他的眸子。 林昔瑶也有几分赌气,她瞪着宇文宸道:“没有。” “就有。” “没有。” 两人你来我往了好几回,最后宇文宸先败下阵来,他无奈道:“瑶瑶,我错了。” 闻言,林昔瑶这才抬眸看着他道:“错哪儿了?” 林昔瑶自然是相信宇文宸的。 他不可能动顾知晓一根手指头,这一切都是算计。 她心里之所以不畅快是因为宇文宸沐浴的时候被顾知晓撞见了,而且顾知晓还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说不定也被宇文宸给看见了。 当时的情形虽然顾知晓没有将细节说出来,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跟说出来没有什么两样。 林昔瑶膈应的是这个。 宇文宸也知道。 他语气越发温软。 在松开了林昔瑶的下巴之后,宇文宸抬手揉了揉林昔瑶的额头,柔声道:“我不该没有对皇祖母设防的。” 闻言,林昔瑶没有吭声。 宇文宸继续道:“当时那宫女泼了我茶水,我只是想去早点换洗了然后来找你,谁曾想顾知晓突然闯了进来。” 说起这里,宇文宸能明显感觉到林昔瑶眸子里迸发出来的冷意。 求生欲极强的宇文宸连忙否认三连道:“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动她,当时我就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将她丢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后面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这跟林昔瑶想的差不多。 她冷哼了一声,依然气哼哼道:“那顾小姐的身材不错吧。” 闻言,宇文宸就知道,这女人还在生气。 他哪里还敢应这句话,只连忙摇头道:“房间里水汽太大,我什么都没看见,而且,你也看见了,顾知晓还穿着里衣,能看见什么。” 然而,林昔瑶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皱眉道:“那殿下的意思,是有些惋惜当时顾知晓没有来得及脱得精光,让你大饱眼福,还没有看得清?” 宇文宸心头警铃大作。 难怪说女人惹不得。 果不其然。 聪慧善良体贴如林昔瑶,也有钻牛角尖跟他较劲儿的时候。 宇文宸心里叫苦不迭只将那顾知晓在心里骂了千百回,面上却对林昔瑶一脸严肃道:“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的眼里只有瑶瑶一人。” 言罢,似是觉得这样表忠心还不够,宇文宸又加了一句:“还有,我当时泡在水里,她也没看到我什么,所以你的夫君还是为你守身如玉的。”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起这句话来,林昔瑶的小脸霎时间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 她抬手推了宇文宸一巴掌,娇嗔道:“登徒子!” 虽然她面上带着娇嗔的模样,但宇文宸知道,她的气是消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道:“好了,别生气了,这真的是个意外,而且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后宫里头也只有皇祖母会让他如此放下戒心。 而这种事情,出一次也就够了,哪怕是下一次去见皇祖母,他也会提着十二分小心,再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宇文宸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林昔瑶哪里还会再计较。 她心头的那一丝丝不愉快也因为宇文宸如此诚恳的认错态度而褪去了。 “嗯。” 在淡淡的点了点头之后,林昔瑶抬手推了推宇文宸的胸口,然而却没有推动。 林昔瑶抬眸,带着疑惑的神色看向宇文宸。 却见宇文宸嘴角噙着笑意,故作委屈道:“你刚刚冤枉了夫君,现在是不是要给点儿补偿?” 还想要补偿? 还蹬鼻子上脸了! 林昔瑶想也不想,直接反手就在他的手臂上一拧。 这一次带着一丝怨怼,林昔瑶有了一点儿力气。 宇文宸也不躲闪,就任由林昔瑶拧着。 最后林昔瑶有些下不了手了,这才皱眉道:“你都不知道躲吗?” 宇文宸微微一笑,凑近了林昔瑶些许,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因为我知道你会心疼我。” 哼! 林昔瑶的脸颊更红了。 她恼羞成怒的瞪了宇文宸一眼,极力辩解道:“谁心疼你了!” 言罢,她跺了跺脚,就要从宇文宸的怀里跳出来,然而下一瞬却被宇文宸给抱个满怀。 “瑶瑶,今天好险,万一有迷香一类的东西,我今天不小心着了道儿,你会怎么办?” 会不会离他而去? 宇文宸觉得,以林昔瑶这般爱憎分明的性子,一定会! 所以,他才觉得后怕。 比自己中毒涉险还怕。 他抱紧了林昔瑶,感慨了这一句之后便将下巴搁在了林昔瑶的颈窝间。 闻着林昔瑶身上那独有的馨香,宇文宸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若是宇文宸被人设计最后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那时候她还能一如既往的敞开心怀的对他吗? 今天光是想到他跟顾知晓在一处,她心里就膈应了,跟别说真的有什么事发生。 这样一想,林昔瑶就觉得头疼。 好在宇文宸也没有追问她。 他抱紧了她,依偎在她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也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宸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林昔瑶。 “这几日身体可好些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蓦地想到之前宇文婉说起的加急快报,心里不由得担忧道:“听说有加急快报?让皇上都头疼?” 说起这个,果然就见到宇文宸微微皱眉的样子。 “北齐有异动,上一次萧为安回去之后一直贼心不死,只怕会趁着这一次削藩作乱,若战事一起,受苦受难的还是边境百姓。” 闻言,林昔瑶也感觉心头蓦地沉重了起来。 宇文宸见她情绪低落,便抬手拉住了她的小手,柔声道:“还没有到最糟糕的一步,你别太担心,而且万事有我。” 一句万事有我,成功的让林昔瑶放下心来。 她点了点头。 这时候,外间传来一声唿哨。 那是暗卫们联络的信号。 宇文宸应了一声,下一瞬,常远便自院墙上翻了下来。 在给林昔瑶请安之后,常远直接开门见山道:“是仁寿宫里的明月将婉公主中毒的消息带出去的,刚刚我们去找了明月,她也服毒自尽了。” 闻言,林昔瑶的心也跟着一沉。 宇文婉中毒一件事,直接死了两条人命。 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会不会跟顾知晓有关? 毕竟顾知晓在仁寿宫那么久,有自己的心腹也很正常。 只是林昔瑶一直都不觉得顾知晓是那种随意草菅人命的人,她虽然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但本性没有那么残忍。 顾知晓…… 林昔瑶才在心里念叨了这个名字,脑子里却蓦地跳出来另外一个人来。 刘娇! 就在她和宇文婉在凉亭喝茶的时候,宇文婉还提醒她,刘娇最近跟顾知晓走在了一处! 念及此,林昔瑶连忙抬头看向常远道:“刘娇今日在哪里?” 常远也很快明白了过来,他摇头道:“她一早来给太后请安之后就去了凤仪宫,暂时还没有证据指向她,不过还得进一步查证,我们手下的人已经在查了。” 虽然还没有查出来,但以林昔瑶对刘娇那般深沉的算计来看,多半跟她脱不了干系! 不过口说无凭,她没有再追问。 林昔瑶点了点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她看向宇文宸道:“王采薇有孕了,这下还要派宇文铭去治理水患吗?” 她根本就不关心宇文铭的去否,她在意的是宇文铭能否按照宇文宸的设计走进他的圈套。 派他去治理水患调离楚王都只是第一步。 但这第一步就出了幺蛾子。 王采薇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了。 这也是宇文宸和她都没有预料到的。 闻言,宇文宸轻叹了一声道:“只怕父皇会顾及群臣的意思了。” 言外之意,多半宇文铭是不会被外调了。 林昔瑶能理解为什么宇文宸会皱眉了。 “不过你放心,总有机会,现在不是不能奈何他,而是要不动声色的拔掉他的爪牙彻底除去他,东楚现在内忧外患,且先留着他几日吧。” 林昔瑶自然不会有意见。 她甚至还担心宇文宸会因为私人恩怨不顾大局提前对宇文铭动手。 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了。 只要不牵涉到她,宇文宸总能保持理智和清醒,并且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了,你还有事先去忙吧。” 宇文宸点了点头,见林昔瑶要走,又有些舍不得,他抬手再一次将林昔瑶拥入了怀里,轻叹道:“父皇那边我还需要去解释一下,让常远送你回去可好?” 刚刚林昔瑶跟他闹情绪的时候,宇文宸让宇文楠先送了林昔兰回去。 这会儿让林昔瑶一个人回去,他有些放心不下。 林昔瑶自然也不会让他担心,她笑着点了点头。 550 哄着小媳妇儿 在抬手调皮的捏了捏宇文宸的脸颊之后,林昔瑶笑道:“多吃点儿饭,你看你最近都瘦了,瘦了就不好看了。” 闻言,宇文宸故意扬起下巴,一脸傲娇道:“即便是瘦了,也是楚王都第一美男子。” “臭美!” 林昔瑶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便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 “你似乎还忘了什么事情。” 见林昔瑶要走,宇文宸笑着提醒。 闻言,林昔瑶果然顿住了步子,她看了下自己周身,并没有什么不妥,便下意识道:“什么事情?” 话音才落,宇文宸已经大步才欺身过来,不顾还有常远在场,直接俯下身来吻了林昔瑶的额头,并笑道:“忘了吻我。”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老脸瞬间红透了。 她抬手气哼哼的锤了宇文宸的胸口,直接转身就跑了,哪里会如宇文宸的意还给他一吻。 林昔瑶跑出了好远,一直转过了前面的转角再看不见,宇文宸面上的笑意这才淡去,他心满意足的提起步子走出了院门,转而向御书房走去。 “女主子,您可慢着点儿,万一不小心摔了,我怕我回头会被主子给打死。” 常远快步跟了上去,在林昔瑶跟前耍宝。 走出了好远的林昔瑶这才终于平复了内心的激动和羞涩。 她瞪了常远一眼道:“你可别把你主子给带坏了。” 闻言,常远委屈万分道:“女主子明鉴,分明是主子带的我……” 后面的话常远自然不敢说了,因为暗处还有初十等人,只怕这些家伙回头就告诉给了主子,他还得挨一顿胖揍。 林昔瑶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快步往承德门方向走。 放下宫里头这些事,林昔瑶还记挂着刚刚是宇文楠送林昔兰回去的。 她怕林昔兰觉得尴尬,也不知道怎么跟宇文楠继续相处了,所以林昔瑶便想着赶快赶回去。 她越想快点儿回去,结果越是有事情耽搁。 就如此时,她才走到承德门,就见到从另外一道宫墙下走过来的刘娇。 数日不见,刘娇清瘦了许多。 比起之前那娇俏可人的模样,现在的刘娇多了几分清雅。 在林昔瑶看到刘娇的同时,刘娇也看到了林昔瑶。 她微微一笑,直接迎着林昔瑶的目光走了过来。 “给清宁县主请安。” 在规规矩矩的行礼之后,林昔瑶没有开口,刘娇并没有起身。 林昔瑶上前一步,抬手虚扶了刘娇一把。 “我听说,今日刘娇妹妹去了皇后那边?” 闻言,刘娇面色如常,对林昔瑶点了点头道:“是啊,最近皇后娘娘身体不大好,我有空就多去陪她坐坐。” 两人之间含笑融洽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之前林昔瑶还在这里给了刘娇一巴掌的恩怨。 林昔瑶意有所指道:“刘娇妹妹这般得皇后娘娘的欢心,恐怕跟陈王的婚事也近了吧?” 这人刘娇的脚痛。 果然,一提到这里刘娇神色一变,眼底里划过一抹冷意。 林昔瑶瞧个正着。 她不动声色道:“也不知道看在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想讨杯喜酒喝呢。” 刘娇很快恢复了神色,她嘴角微扬,对着林昔瑶灿然一笑道:“到时候自然是要请县主的,就怕县主身份太尊贵了,不肯赏脸。” “再尊贵,还能越的过陈王和显国公府去?” 林昔瑶笑了笑,抬手状似亲昵的拉起了刘娇的手,微笑道:“刚刚幸好刘娇妹妹没来,你都不知道仁寿宫那边有多乱。” 闻言,刘娇眸色一紧,诧异道:“仁寿宫怎么了?” “顾小姐出了点状况,这会儿正在太后跟前抹眼泪呢,怎么,刘娇妹妹不知道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刘娇,似是想从她眼底里看出什么。 然而,刘娇神色如常,除开最初的一抹诧异之外,从她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来。 “县主说笑了,我刚刚才从凤仪宫过来,哪里能听到仁寿宫的消息,那顾小姐怎么了?” 林昔瑶笑了笑,下意识捏紧了她的手臂道:“丢人了呗,不过啊……” 说起这里,林昔瑶故意拖长了尾音,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娇一眼,才意有所指道:“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等我弄清楚了,找到了证据,不管那幕后之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刘娇妹妹相信吗?” 闻言,刘娇身子一僵,抬眸看向林昔瑶的一瞬间就已经恢复了常色,她微笑道:“是啊,县主的能力刘娇从来都不曾怀疑。” 林昔瑶松开了刘娇的手,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你知道就好。” 言罢,她再不看刘娇一眼,直接转身就走。 刘娇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她走远了,等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刘娇眼底里的笑意才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恨意。 ** 林昔瑶不用回头都能猜得到刘娇这会儿的心情。 她不在乎。 上了东宫派过来的马车,一路直接回了将军府。 在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常远看着林昔瑶,有些不解道:“女主子既然讨厌刘娇,之前为什么不动手将她除掉就是了。” 常远说的倒是轻描淡写,旁人听了可要大惊失色。 毕竟,那是显国公府的嫡女,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除掉的。 但是,经由常远,宇文宸身边最信任的暗卫说出来,就没有人会觉得诧异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道:“再等等,我也想看看这一次她到底是怎么谋划的。” 精明如刘娇,肯定也有破绽。 闻言,常远点了点头,对林昔瑶行了一礼就回去复命了。 林昔瑶心里挂念着林昔兰,一进将军府就直接去了林昔兰的院子。 海棠院的侧院,同样种满了秋海棠。 这会儿正是海棠盛开的时节,一朵一朵,妖娆似火,美的不可方物。 而林昔兰站在海棠花树下,柔若无骨的身段配着那绝美的容颜,比那海棠花还要娇美几分。 见林昔瑶进来,林昔兰含笑迎了过来。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之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昔兰见宇文宸让宇文楠将她送回来,而阿姐又是那般生气的状态,林昔兰唯恐林昔瑶和宇文宸之间生了什么误会,从离开之后就提着一颗心呢。 这会儿见林昔瑶步履轻松的走了进来,林昔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楠世子呢?” 林昔瑶已经猜到了,为避免口舌,宇文楠估计只将林昔兰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但她还是多问了这么一句。 果然,提到宇文楠,林昔兰眉头微微一皱,似是有万般愁绪堵在心头。 “他把我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林昔瑶抬手拉着林昔兰在石桌前坐下,柔声道:“你觉得楠世子怎么样?” 闻言,林昔兰一怔,待反应过来,便抬眸看着林昔瑶摇头道:“阿姐,楠世子很好,但是我心里……” 心里已经装下了一个刘玉珏,所以就算知道别人有万般的好,但是她也没有能力去喜欢别人。 林昔兰勉强不了自己,也不想委屈了宇文楠。 林昔瑶当然能理解。 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昔兰一直泥足深陷进去。 如果刘玉珏那边真的没有可能,她也希望林昔兰能从中清醒过来,再去喜欢别人。 一开始她也对宇文楠抱有成见,现在看来,宇文楠既然是真心喜欢林昔兰的,两人身份也配得上,若是可以的话……倒是一桩好姻缘。 只是,一切都还要看林昔兰的意思。 “阿姐没有催你,也没有要为楠世子说情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若是刘玉珏那边不可能的话,你要学着放下,去接纳其他人。” “我知道放下很难,但你总要给别人一个机会,也许有些人一开始你没看上,但慢慢相处下来,你就会发现他的闪光点。” “楠世子人品也还是不错的,虽然之前有些不靠谱不着调,但我亲眼所见,自从认识你之后,他确实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这些,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不等林昔兰急急拒绝,她又道:“我不是在逼你马上做决定,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心态,慢慢来,别把那根弦绷的那么紧。” 林昔瑶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说完,这才感觉压在心头上的石头松动了些。 “阿姐,我晓得的。” 林昔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道:“你就别担心我了,快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宫里头状况太多,林昔瑶都还没来得及跟林昔兰解释。 这会儿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林昔瑶这才将仁寿宫那边的情况以及宇文楠为什么会衣衫不整的逃进裳梨宫的事情说了一通。 听到最后,林昔兰也忍不住笑道:“姐夫对楠世子还真的是无情啊。” 林昔瑶也忍俊不禁道:“谁让他运气好呢。” 其实,也正好说明了宇文宸对宇文楠的信任。 两人说笑间,初十打了个唿哨,一个闪身就掠到了林昔瑶跟前。 “女主子,宫里头有新的消息传来。” 551 明争暗斗 “刚刚宫里来的消息,死去的两个宫女都跟凤仪宫有关,不过还要做进一步调查才能确定是否是皇后下的手,或者是有人嫁祸。” 初十说到这里林昔瑶就已经明白了。 她不觉得皇后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 毕竟李默一党才出事,这会儿的皇后和陈王宇文昊巴不得夹起尾巴来做人,生怕被人再找到什么把柄,才不会在这时候给自己添堵。 与其相信是皇后设计的,林昔瑶更愿意相信是有人设计的皇后,想要嫁祸给她。 至于是谁,那个答案已经在脑子里呼之欲出了。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眸看着初十道:“你去给顾知晓送个匿名信,将刘娇想要嫁给宇文宸的消息透露给她,看看顾知晓怎么看。” 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人眼睛都亮了。 这件事是否牵扯的有刘娇进来,顾知晓应该是知情的。 但为了她自己的颜面,她肯定打死也不会承认是故意设计,因此就更加不会暴露刘娇了。 但若是让顾知晓知道刘娇喜欢的是宇文宸,那么顾知晓肯定就会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利用了。 接下来,就只等着她们狗咬狗,看好戏了。 “好,属下这就去办。” 初十正要转身,林昔瑶又道:“等等。” 她眉眼弯弯,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道:“既然要对付刘娇,一个顾知晓怎么能行,你把上一次查到的刘娇派人杀害李云秀的证据整理妥当,两日后送去给显国公,另外再去皇后那边透个风声。” 三管齐下,也够刘娇喝一壶的了。 林昔瑶从前没有把刘娇放在眼底,就算知道她对宇文宸虎视眈眈,而且几次陷害设计自己,她发泄过了,便也罢了。 那是因为她压根儿就不屑跟刘娇斗。 但是这一次,她真的生气了。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林昔瑶抬手拿起了案几上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道:“这一次,我不打算放过刘娇。” 凡事不过三,刘娇已经再而三的挑战她的耐心了。 “好,属下这就去。” 初十跟在林昔瑶身边,自然跟林昔瑶同仇敌忾,尤其是知道这一次男主子竟然还被刘娇给设计了,自然心中越发不痛快,他离去的背影都带着几分快意。 “阿姐,那刘娇是显国公府嫡女,万一她狗急跳墙反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林昔兰面露担忧。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不会的,她没有证据,而我们有。” 不仅如此,刘娇的靠山只是显国公府,最多再有一个失势了的皇后和陈王,而她,身后靠着的是宇文宸,而且她自己本来也就不是软柿子,能任人揉捏。 这一次就算她不出手,宇文宸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林昔瑶和林昔兰在将军府里讨论着刘娇,有人则在太液池的水榭上讨论林昔瑶。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昭庆帝和太后。 从裳梨宫出来,太后的面色就难看的的很。 一路上任由昭庆帝在后面怎么说,太后愣是不搭理。 一直到了水榭,太后直接坐下,抬眸冷眼看着昭庆帝道:“皇帝,也不知道那林昔瑶到底给你们父子俩灌得什么迷魂汤,为什么你们处处都要维护她?” 闻言,昭庆帝尴尬的笑了笑,他抬手屏退了身边伺候的宫女,在太后身边坐下之后才道:“母后这话怎么说的,是宸儿喜欢上了人家林家姑娘,儿臣可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 太后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淡漠道:“那林昔兰的县主之位是怎么来的?林昔瑶和太子之间的婚事是谁点头的?若是没有你的首肯,她能这么嚣张?” 说起这个太后就气不过。 昭庆帝只得苦笑道:“母后此言差矣,今日之事儿臣也听说了,跟林家姑娘没关系,您为何总要揪着人家不放呢?” “是哀家揪着她不放吗?” 昭庆帝不劝还好,一劝说下来,太后越发恼火。 “连皇帝也觉得是哀家针对她?” 说完这句话,太后气的浑身发抖。 见状,昭庆帝连忙打圆场道:“孩儿不是那个意思,母后误会了,孩儿是说,母后跟林家姑娘应该也是有些误会,孩儿觉得那姑娘的品行可以,母后为何不多体谅一二呢?” 见昭庆帝声音软了下来,太后的面上怒气犹在,声音到底也跟着软了些。 “你觉得她不错?哀家却觉得她目中无人,压根儿就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 “那母后是不是觉得,只有让宸儿娶了顾知晓,您才能容得下林家姑娘?” 昭庆帝身居高位多年,何曾像现在这般屈尊降贵的给人说好话。 哪怕是对太后,他平时也只是敬重有嘉,却难得放下身段还这般讨好。 三五句下来,昭庆帝也没有了耐性。 “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见昭庆帝神色不悦,不由得冷脸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哀家管得太宽,一心只为了娘家的侄孙女?” 昭庆帝没有开口,但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见状,太后抬手揉了揉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没想到,哀家辛苦操持了一辈子,竟然换来这样的下场?哀家是那种鼠目寸光的人?哀家要当真只是为了自己的娘家,顾家又何至于落败到现在这般下场?” 一时间,昭庆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太后却继续道:“哀家还不是为了宸儿,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清楚吗?跟你一样,甚至比你还要一根筋儿,他既然认定了林昔瑶,若那林昔瑶不肯大度的话,以后难不成整个东宫甚至皇宫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再容不下其他的侧妃侍妾?” “母后,这是将来的事情,现在瑶瑶还没过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昭庆帝也有些不耐烦了。 实际上,他骨子里是认同宇文宸的。 就如太后所说,他自己的儿子,他最清楚,跟他一样。 当年喜欢了烟儿,就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放在她面前,再容不下其他的女人,莫说三宫六院,就是看到别的女人在他面前卖弄风情,他都觉得厌烦。 如今的宇文宸跟当初他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昭庆帝是认同的。 但是,作为帝王,他自然更希望宇文宸能扩充后宫,雨露均沾为了皇家开枝散叶。 所以,面对太后的质问,昭庆帝无言以对。 “当年若不是哀家让你取了李静兰,为你扩充了后宫,你是不是也打算抱着柳若烟终老?” 太后也是气急了,这时候也顾不上柳若烟是昭庆帝的逆鳞,直接开口斥责道:“你是皇帝,怎么能感情用事,当年若非是李静兰稳住了李默一党,靠着李默等人的盘旋稳住了诸侯王,又怎么能有你现在这般稳稳当当的皇位?” 话音才落,太后身子都有些不稳。 昭庆帝却并没有上前来搀扶一把。 他眸色冷冽的看着太后,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但在对上太后那冰冷的眼神的时候,硬生生的忍住了。 “过去的事情,母后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那如今你且告诉哀家,你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宸儿重蹈覆辙?是像你当初一样做个痴情种,还是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昭庆帝没有开口,只转过了头去,看着微微荡漾开来的太液池水面。 他的心头起了一层层涟漪,逐渐扩散开来,最后再难平静。 “朝政大事,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但是为皇族开枝散叶却是女人的头等大事,如今有人告诉哀家,林昔瑶不能生育,皇帝你会怎么办?” 作为将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竟然不能生育,这消息让昭庆帝也为之一怔。 “母后听谁说的?瑶瑶年龄尚小,而且两人尚未成亲,竟然说出这等闲言碎语。” 昭庆帝的面上带着几分明显的怒气。 然而,太后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哼了一声道:“你不用管是谁说的,就算是假的,你也该为宸儿的子嗣着想,他的后院不能只有林昔瑶一个女人,痴情如你,都还有那么多妃嫔,也正是因为母后当年为你选的这些妃子,才让你现在有了这么多孩子。” 言罢,太后的语气突然沮丧了很多。 “母后都是为了你,为了皇家好,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非但不能体会母后的难处,看样子还在心里怨恨着母后。” 闻言,昭庆帝连忙否认道:“儿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恐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吧。” 说话间,太后站起了身来,她再不看昭庆帝一眼,直接道:“当年你护不住柳若烟,你以为现在的宸儿就能护住林昔瑶?” “宸儿不是她一个人的宇文宸,他还是东楚的储君。” 言罢,太后直接气冲冲的离开,再不看昭庆帝一眼。 昭庆帝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来。 这时候,宇文宸才从仁寿宫的方向追过来。 在请安的时候被太后无视之后,宇文宸直接进了水榭见昭庆帝。 “父皇,对不起,儿臣给父皇添麻烦了。” 宇文宸不用问,都能猜到准是太后又拿林昔瑶的事情跟昭庆帝发火了。 昭庆帝夹在当中,自然为难。 552 斥责 昭庆帝又叹了一声,才道:“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宸正是为了解释这件事而来。 他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细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昭庆帝眉头紧蹙道:“竟然敢害婉儿!可有查到幕后之人?” 宇文宸摇了摇头道:“再给儿臣几天时间。” 既然如此,昭庆帝相信宇文宸的能力,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老实告诉朕,瑶瑶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昔瑶的身体状况宇文宸自然是保密的,就连昭庆帝都不曾知道。 这是从哪里走漏的消息? 宇文宸不确定昭庆帝知道了多少,只垂眸道:“昔日李静兰威胁她谋害儿臣,给她下了毒,她身体里至今还有余毒没有清除,不过儿臣已经在想办法了。” 闻言,昭庆帝眸色一沉,冷声道:“又是那个女人!” 想起李静兰来,他眼底里就满是恨意,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但废后是大事,尤其是牵涉到封王的皇子,这件事马虎不得。 再加上如今东楚内忧外患,只能从长计议。 昭庆帝生生的忍了下来。 他抬眸看着宇文宸道:“那瑶瑶……是不是果真不能……” 后面的话昭庆帝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宇文宸耸了耸肩,做无奈状,他抬眸直视着昭庆帝的眸子道:“不过是有心人在以讹传讹罢了,瑶瑶的身体怎么样,要太医说了才算,要等我们大婚之后,若是长期无说出,才能有定论,儿臣跟瑶瑶才订婚,就有人传出这样的言论,其心可诛。” 闻言,昭庆帝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既然如此,朕便先不过问,但若是真的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宇文宸没有开口。 因为他知道,就算昭庆帝再疼爱他这个儿子,也断然不会允许他做出抱养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在沉默了短短一瞬之后,宇文宸道:“父皇,儿臣说了,不过是以讹传讹,莫须有的事情,又何必我们担心?” 换做是以往也就这样让宇文宸给揭过去了,但是今日不同。 太后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让昭庆帝很是触动。 他皱眉看着宇文宸道:“暂且不论这件事,你今后的后宅也只打算娶一个林昔瑶吗?” 问起这句话的时候,昭庆帝的语气生硬了许多,而且是直呼林昔瑶的名字。 宇文宸不是傻子,知道这是昭庆帝带着隐隐怒气的威慑。 他退后一步,直接在昭庆帝面前跪了下来,笃定道:“儿臣的身体之前就跟父皇说过。” 闻言,昭庆帝手掌微微颤抖,他颇有些愤愤然道:“朕说的是以后,等你跟她成亲之后,身体也该养好了,到时候……” “没有到时候,儿臣心里只有瑶瑶一人。” 宇文宸磕了一个响头,笃定道:“儿臣知道父皇担心子嗣的问题,但不光儿臣是皇族子弟,且不说老二老三,再往后还有八弟,九弟,小十一,他们哪个不能为皇族开枝散叶?” “你懂什么!那不一样!” 宇文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接怼昭庆帝了。 昭庆帝气的浑身发抖,他的背脊却挺的笔直,丝毫不肯退让。 见状,昭庆帝眸色一沉,冷冷的看着宇文宸道:“你可知,朕为何立你为太子?” 闻言,宇文宸没有起身,面上无波无澜,似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了然于胸。 他没有开口。 昭庆帝才缓缓开口道:“朕承认,很大一定的程度是因为你母后,但除此之外,是因为你的天赋和聪慧,你从小就有过人的天赋,父皇对你给予厚望,因为你能振兴东楚。” “你不光为了你一个人,为了林昔瑶而活着,你还是东楚的储君。” 昭庆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宇文宸一眼,语重心长道:“为了一个女人,最容易感情用事,诚然,在这件事情上,朕自己也很失败,没有资格来教训你,但正是因为朕尝尽了这里面的苦楚,才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宇文宸默默的听了,却并不应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昭庆帝目光变得越发冰冷深沉的时候,才缓缓的,一字一句道:“父皇,儿臣不是您,瑶瑶也不是母后。” 昔年昭庆帝身不由己,为了顾全大局,最后不得不舍弃他母后,而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昭庆帝,他有足够的自信和实力能保护林昔瑶周全。 他的母后柳若烟就像是琉璃珠子做的心似得,柔肠百结多愁善感,中毒之后郁郁而终。 而他的瑶瑶,坚韧乐观,她是他怀里最脆弱的小姑娘,也是最坚韧不屈的丫头。 “还请父皇成全!” 说完最后一句,宇文宸直接又磕了一个响头。 昭庆帝却并没有让他起身。 他站起身来,走到宇文宸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宇文宸道:“你当真以为,东楚的太子非你不可吗?” 闻言,宇文宸直起身子来,对着昭庆帝满是愤怒的眸子,不避不让道:“儿臣从未这般觉得。”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半点儿要退让的意思。 见状,昭庆帝气极,直接拂袖而去。 等昭庆帝走出了好远,宇文宸这才站起了身来。 常远虽然在远处候着,但他们暗卫本来就耳聪目明,早就将这些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平时耍宝的他这会儿半个字都不敢表露,只默默地跟上了宇文宸离去的步子。 走出了两步,宇文宸突然转过头来叮嘱道:“不要告诉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林昔瑶。 宇文宸不想让林昔瑶有负担,所有的压力他一个人扛。 常远哪里会不明白,他用力点了点头。 **** 时间过的飞快。 一转眼,就过去了两日。 林昔瑶一早起来就收到了初十递上来的最新消息。 凤仪宫那边的事情果然有刘娇的搀和进来的影子 所以,这件事跟她所料差不多。 林昔瑶将那消息仔细的折好了,交给初十道:“上次李云秀被杀的证据送过去没?还没来得及送的话,就连同这个一起也给显国公府和凤仪宫送一份儿。” 初十摇头道:“女主子说两日之后才送,底下的人这会儿正要去递呢。” 林昔瑶笑了笑,道:“那便去吧。” 言罢,她拿起了内功心法来看。 最近她身体渐渐好了,心情也顺了不少,自然就该将功夫再重新练起来。 阿兰也要跟着一起练武,林昔瑶无奈,便专门挑了一些入门级的内功心法来,自己再从里面选出一些简单易学的教给阿兰。 初十前脚刚走,林昔兰就来了。 “阿姐,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林昔兰一进门就见林昔瑶含笑的模样,显然心情大好。 林昔瑶朝她招了招手,将刚刚收到的消息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估摸着,这两日就有热闹可瞧了。” 林昔兰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亦笑道:“那可真是恶有恶报呢,对了,婉公主怎么样了?” 林昔瑶关心刘娇的事情,自然也没有错过关心宇文婉的身体状况。 “好多了,余毒清的差不多了,就是身体差了点儿,要在床上将养着,明天下午天气好的话,咱们就去瞧瞧她。” 林昔兰自然是欢喜的,她笑着应了。 姐妹俩吃了一会儿茶,休息的差不多了,林昔瑶就拉着林昔兰往练功房去。 正准备打坐修习内功,就见苏旭匆匆忙忙从院外进来。 “大小姐,楠世子来了,还带着显国公府的小公爷,说是知道了林二爷病了,前来探病。” 宇文楠来,林昔瑶自然不意外,她只是没有想到宇文楠竟然会跟显国公府的刘陵走到一处去。 说起刘陵来,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见了。 上一次还是在滇南,她被萧为安掳去滇南的时候,在滇南王府她曾见到刘陵不远万里去找滇南王。 不过那时候她戴着面具,恐怕至今刘陵也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丫鬟是她。 从那之后,林昔瑶就再没有见过刘陵,听说他领了公职调去了幽州一带考察盐政。 “那刘小公爷怎么来了?” 林昔兰也有些意外,她不知道个中内情,眨了眨眼睛道:“该不会是猜到了姐姐找刘娇的麻烦,提前来请罪的吧?” 林昔瑶想了想,很有这种可能。 她以前还对刘陵有几分好印象,毕竟那是前世里身处黑暗中,鲜少的能对她投以温暖笑意而且从不曾露出过嫌弃神色的男子。 但自从滇南之行以后,知道他暗中在为宇文昊做事,林昔瑶对他的感觉就变了。 以至于现在她连见都不想见。 “不见,就说二叔还在静养之中,不便见客。” 他们总不能直接来找府里的女眷,所以林昔瑶直接用这个话头打发了,两人也只得离开。 苏旭领了命转身退去没有多久,却又折返了回来。 “不肯走?” 林昔瑶见苏旭为难的模样,好奇道:“都撵不走的?” 闻言,苏旭摇了摇头,一脸为难道:“是那小公爷,说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您。” 林昔瑶没有想到,还真的指了名字找上来了。 553 不肯退让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林昔瑶自然不好再撵人。 她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苏旭道:“你先让他们去前厅喝茶。” 虽然不大愿意见刘陵,却还是要见的。 林昔瑶跟林昔兰说了一会儿话,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相携来到了前厅。 进门之前,偌大的厅堂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如预想中的谈话声。 宇文楠似是跟刘陵并不相熟,林昔瑶进门的时候,就见两人各自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一言不发。 待姐妹俩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两人这才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清宁县主。” 宇文楠跟林昔瑶姐妹已经很熟悉了,自然略过了行礼这一层。 刘陵十分客气的抱了抱拳,对林昔瑶微微一笑道:“叨扰了。” 既然明知道是叨扰,还要来? 出于礼貌,这句话林昔瑶自然不会说出口,她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道:“不知刘小公爷有何事相唤?” 刘陵似是已经料到了林昔瑶会这般开门见山,连一点儿场面话都没有说。 他轻叹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道:“想来,县主应是已经猜到了我为何而来。” 林昔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微笑道:“小公爷有话不妨直说。” 闻言,刘陵面上划过一抹尴尬,只是一瞬,下一瞬他面上已经满是歉意的表情。 “前几日仁寿宫的事情我听说了,我知道县主应该也有所察觉,是舍妹顽劣,竟然给那顾家小姐出了那样不堪的主意,还请县主宽容她这一次,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够好,没有做好表率,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她,他日我也会亲自带着她来负荆请罪。” 林昔瑶确实已经猜到了刘陵上门的目的。 只是,她想不通刘陵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难道以为只是三言两语自己就能给他这个面子,从而原谅刘娇? 怎么可能。 就算她能原谅刘娇,以刘娇的性子,也绝对不会放过她,有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而且,她也不会原谅刘娇。 林昔瑶故意沉默了一瞬,再抬眸看向刘陵的时候,眼底里的笑意已经淡去了几分。 “既然小公爷知道个中缘由,也该知道,这件事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林昔瑶退开一步,浅浅一笑道:“而且,李云秀再怎么说也是小公爷的表妹,她的生死小公爷就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林昔瑶曾经亲眼见过刘陵对李云秀的宠溺,如果在知道了李云秀的死也是刘娇所为,他还能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刘娇只是顽劣的话,林昔瑶可算是当初真的瞎了眼,竟然没有认出这人谦谦君子皮囊之下藏着的薄凉内心。 话音才落,刘陵一怔,似是一下子没有听懂林昔瑶说的是什么。 “县主什么意思?” 林昔瑶见他的表情有所松动,眼底里划过一抹骇然和不敢置信,她便能肯定,李云秀的死刘陵是真的不知情。 “我是什么意思,以小公爷的手段回头去查一下就好了,就算我现在直说了,小公爷也未必相信我,到时候转身还是要去查证的。” 林昔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 她对刘陵的印象已经很淡,没有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他现在为陈王做事,自然立场就跟她不一样。 所以保持疏离的态度是最好不过的。 “小公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转身要走。 刘陵还没开口,倒是一旁一直都没有做声只在偷偷的打量林昔兰的宇文楠开口道:“那个,那个……小嫂嫂,是刘陵要拉着我来的。” 言外之意,不是他要带着刘陵过来给林昔瑶找不痛快的。 林昔瑶自然知道,她一开始见两人神情就知道了。 她微微点头,再不看刘陵一眼,直接带着林昔兰转身离去。 姐妹两人回到了海棠院,林昔兰不解道:“阿姐,那刘小公爷凭什么就以为自己一开口我们就能原谅他?而且他要请罪,也该是去找太子才是。” 林昔瑶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他的身份不方便去找太子。” 毕竟受到李默一党的牵连,在这个节骨眼上如今的显国公府都得要夹起尾巴来做人,若是让人看到刘陵跟宇文宸走的近的话,首先陈王那边就会坐不住。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求到了自己这里。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刘娇真正针对和得罪的是自己。 宇文宸在乎的也是她。 所以,刘陵直接找上了她。 只是刘陵恐怕也没有想到,她才不是个傻白甜,凭他一两句道歉的话就可以将这件事作罢。 “刘陵这会儿回去,只怕显国公府热闹的很。” 林昔瑶笑着拉着林昔兰的手进了屋子,在招呼水仙去准备午膳之后,她又道:“等下咱们也进宫去瞧瞧热闹。” 事实上,正如林昔瑶所言,这会儿显国公府热闹的很。 显国公刘振南一把将手上的密函丢到了刘娇的面上,怒气冲冲道:“刘娇,你说,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显国公府本来子嗣就少,作为显国公府唯一的嫡孙女,刘娇从小到大都是整个显国公府的宝贝,被所有人宠着,就连刘振南也从来不舍得苛责她。 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还是第一次。 刘娇在第一时间以为是自己挑拨了顾知晓的事情东窗事发,她心里有些心虚,面上却不肯服软道:“祖父,娇儿做错了什么?” 刘锦成也在一旁当和事老道:“对啊,爹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那密函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刘振南气的身体都在颤抖。 他死死的捏着密函,用最冰冷的眼神盯着刘娇道:“她杀了阿秀!” 话音才落,在一旁劝和的刘锦成一怔,灿灿道:“爹,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听到谁在胡说八道呢?阿娇怎么可能伤害她表姐,她们两个从小关系就那么好。” 刘娇在听到刘振南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也无疑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好半天都平复不下来。 这件事怎么被查出来了? 她明明让人做得天衣无缝的。 心里惊诧,刘娇面上一副委屈加震惊的模样:“祖父,娇儿冤枉,就如爹爹所言,娇儿跟表姐如同亲姐妹,又怎么可能伤害她?这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娇儿。” “陷害?”刘振南冷笑了一声,直接将那密函丢给了刘娇,并冷声道:“人证都找齐了,你要不要来当堂对峙?” 闻言,刘娇一怔,她下意识抬手接住了刘振南递过来的密函,那密函里有她写给自己在外面豢养的杀手的指令,还有她的信物。 她的字迹不能作假…… 可她明明都已经让人毁掉的,又怎么会出现在刘振南的手上? 刘娇面上满是震惊。 看到她这一瞬间的表情,刘振南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痛心疾首愤怒至极的他抬手就拿起了桌面上的茶盏直接朝刘娇的脑袋掷了过来。 就算刘娇反应快躲闪及时,但刘振南一个习武之人丢过来的茶盏力道和速度又怎是她一个娇小姐能轻易躲得开的。 那茶盏擦着她额头掠过,砰的一声闷响之后,最后落到地上炸裂开来。 刘娇的额头瞬间肿起了一个大包。 刘锦成心疼不已,连忙上前一把护住刘娇,并对刘振南道:“爹,您这是做什么?再怎么话说娇娇也是您的亲孙女,您是打算让她毁容吗?” 刚刚若非刘娇躲闪,那滚烫的茶水就要在她脑门儿上开花。 刘振南眼底里划过一抹动容,不过转瞬便被怒气所覆盖。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娇道:“那是你的表姐……是你姑母所出,你姑母一家遭此大难,我们没有能力护住他们便也罢了,好不容易能救下你表姐一命,却被你害了,你好毒的心!是不是明天我当了你的绊脚石,你也要让人杀了我?!” 刘振南又气又恨又痛又苦。 他重重的跺了跺脚,抬手招来外面的护卫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饭吃,也不许放出来!” 话音才落,就有侍卫上前来要拿住刘娇。 刘锦成连忙上前劝和,但刘振南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进去那么多。 就在这时候,凤仪宫来人了,要请刘娇进宫一趟。 刘振南再气,也不敢拂了皇后的面子,在又摔了两个杯子之后,便放刘娇去了。 从显国公府出来去皇宫这一路上,刘娇心里都在想着,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节骨眼上将事情捅出来。 她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那么一个有能力做到这些而且还有动机针对她的人。 正想的出神,冷不丁的差点儿撞到突然从转角处走过来的人。 那人看到她的时候,神色一变,眼底里瞬间满是怒火。 “刘娇!我正要找你呢,你倒是还有胆子在我面前出现!” 顾知晓依然是那一身娇纵的气息,在看到刘娇的时候,她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她收到了消息,这就打算去太后面前告刘娇一状的,结果才走到这御花园竟然冤家路窄的先遇到了刘娇。 554 戳破 “不知道顾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刘娇的额头上的红肿已经用脂粉遮盖住了,在对上顾知晓的一瞬,她就已经恢复了她一贯的娇俏和烂漫。 “你说我找你什么事?” 顾知晓早就被太后宠坏了,哪怕是面对这后宫里最受宠的宇文婉,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所以她根本就不会将刘娇放在眼里。 更何况,是在她刚刚得知了自己被刘娇当枪使了之后,就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你明明自己喜欢太子表哥,想要谋害林昔瑶,自己去不争取,却还想要利用我,来个一石二鸟的计策,你脸呢?” 顾知晓的声音尖锐,说出来的话刻薄又难听。 刘娇面上的笑意终于再保持不住。 被刘振南打骂,她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又对上了目中无人的顾知晓,刘娇就算是再能忍,也一下子来了火气。 她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顾知晓道:“顾小姐,莫说这是在御花园,就算是在外面,以你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也显得没有教养吧?” 之前刘娇为了取得顾知晓的信任,没少在她面前放低姿态,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自然不会客气。 而顾知晓仗着有太后的宠溺,在这后宫中几乎是横着走的存在。 平时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她。 她也只有在林昔瑶那里吃过亏,谁曾想今天竟然被刘娇这般当着面的骂,顾知晓哪里能忍。 她上前一步,冷眼看着刘娇道:“我没有教养?到底是你没有教养还是我?是谁在我耳边灌迷魂汤,说要得到一个男人,就得先把名分站稳了,等用了那些龌蹉的手段有了名分在手上,还愁没有机会接近他得不到他的心?是你刘娇说的!” 在面对顾知晓的叱问的时候,刘娇不避不让,她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顾知晓,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给你讲了一个故事,谁曾想你还真的不知廉耻去勾引太子呢?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知道你没有教养了,顾知晓,这里是御花园,如果你不想将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天的事情是你故意的,是你的设计的话,我劝你的嘴巴最好干净一点。” 言罢,刘娇懒得再跟顾知晓掰扯,她提起了步子就往前走。 然而,顾知晓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她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动手能力强,而且有仇就报,当场就要报。 所以,在刘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顾知晓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前一步扬起了巴掌就要往刘娇面上打。 刘娇在第一时间感觉到顾知晓的神色不对,她反应极快,不等顾知晓的巴掌落下,刘娇反手抓住了顾知晓的手腕。 为了博得太后的同情,顾知晓最近都在节食装病,现在的顾知晓几乎风吹就倒,哪里可能会是刘娇的对手。 刘娇轻松的抓住了顾知晓的手腕。 她本来抬手就要将顾知晓丢开,谁曾想顾知晓这时候却怒骂道:“不要脸,耍手段还不敢承认!” 一句不要脸彻底惹怒了刘娇。 她一手抓着顾知晓的手腕,一手扬起了巴掌。 也不等顾知晓身后的丫鬟阻拦,刘娇的巴掌已经清脆的在顾知晓的脸颊上响起。 在爽快利落的打了顾知晓这一巴掌之后,刘娇抓着顾知晓手腕的这一只手才蓦地往前一带,直接将顾知晓推到了地上。 “就你这样子,还想来欺负我?” 刘娇双眸微微眯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在地上狼狈不已的顾知晓道:“顾大小姐,我劝你回去多吃点儿核桃用用脑子,别成天到晚只知道娇纵到处找茬儿。” 顾知晓就算有太后宠着,今日的事情闹到太后面前,她也并不理亏,毕竟当天的事情她笃定顾知晓是不敢告诉太后的。 而且,在打顾知晓之前,刘娇就已经确定周围没有旁人。 这里只有她和顾知晓,以及各自带着的丫鬟。 她自己的丫鬟自然信得过,到时候双方都有理,顾知晓没有证据,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说完这句话,刘娇眉梢微微上挑,带着一抹嘲弄的神色。 她正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的一抹朱红色衣角。 下一瞬,刘娇感觉自己的心都漏掉了半拍。 她甚至还来不及转身去看那衣角的主人,就听见一声包含了威严的呵斥道:“哀家倒要看看是谁要让她多吃核桃。” 话音才落,刘娇的双腿本能的一软,下一瞬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太后饶命,臣女不是有意的。” 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藏在了前面转角的假山后了,刘娇也不知道太后到底听了多少,这时候向来沉稳的她也有些慌乱。 “不是有意的?” 太后一步一步自假山后走出。 刘娇的身子已经有些颤抖,她还是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并垂眸道:“太后饶命,是顾小姐欺人太甚,臣女实在是没有忍住,这才跟她发生了一些口角,而且刚刚也是顾小姐要打臣女的,臣女只是自保。” “自保?”太后冷笑,走到刘娇面前,一点儿也不将刘娇显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放在眼里,她抬腿一脚就踹到了刘娇的胸口,并冷声道:“哀家不瞎,不聋不傻。” “姑奶奶。” 刚刚被刘娇打倒在地的刘娇这会儿才一脸泪痕的爬到太后脚边,痛哭流涕道:“你要为知晓做主啊,知晓之前都是被这女人利用,是她都是她指使知晓的,而且您刚刚也看到了,她还打知晓……” 顾知晓梨花带雨的模样越发让太后心疼。 她抬手亲自搀扶起了顾知晓,在抬手擦掉顾知晓脸上的泪痕的时候,太后语重心长道:“哀家也没有想到这刘娇竟然是这样的人,你都被她给带坏了。” 闻言,顾知晓只管顺着太后的话头趴在太后的手臂上哭。 刘娇迅速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道:“太后饶命,臣女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太后看在臣女祖父的份儿绕过臣女这一回。” 太后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娇道:“若不是看在刘振南的面上,现在哀家恨不得剁了你这只手!” 就算刚刚踹了她一脚太后犹自不解气。 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顾知晓出一口恶气这么简单,还因为刘娇引出的这件事是算计了宇文宸,也从而引发了她跟宇文宸之间爆发出矛盾冲突。 太后最近心情本来就不顺,一下子就将所有的怒气都泼到了刘娇的身上。 “皇后倒是给陈王选了一个好媳妇儿,如今倒是让哀家刮目相看。” 闻言,刘娇眉头微微一皱。 不等她开口,就听太后道:“来人,去凤仪宫将皇后叫来,让她把她的人领回去。” 话音才落,刘娇面如土色,她连忙磕头道:“太后饶命,臣女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最近身体不好,臣女不敢劳烦她,臣女等下自去请罪。” 然而,太后哪里会听她说这些,她冷冷的看了刘娇一眼,再转头递给了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便抬手牵着顾知晓的手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太后没有叫刘娇起身,刘娇自然不敢擅自起来。 再加上旁边还有嬷嬷冷眼看着,她只能跪着。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身繁琐宫装的皇后由桂嬷嬷搀扶着出现在了鹅卵石的小路尽头。 在看到跪在地上的刘娇的第一眼,皇后眼底里也满是怒意。 “皇后,娇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娇伏低了身子,不等皇后走到跟前,就先一步认错。 然而,皇后却不再似之前那般疼爱她。 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刘娇的衣领道:“这一次仁寿宫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是你陷害本宫!” 闻言,刘娇一怔。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为什么她所有的动作都被人知道了。 先是祖父,再就是顾知晓,太后,现在连皇后都知道了。 她明明做的天衣无缝的。 刘娇自认为找不到证据,便硬着脖子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女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跟顾知晓说了两句闲话,让她做出了那种陷害太子的行径,其他的事情臣女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 皇后冷笑了一声。 她一把丢开了刘娇。 在冷冷的看了一眼不远处微风轻拂的桂花树之后,皇后冷声道:“先带回去。 言罢,不等刘娇开口,皇后率先提起了步子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还不起来,愣着干什么?” 桂嬷嬷冷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刘娇这才回过神来。 虽然没有跪上多久,但这御花园的小径都是铺满了鹅卵石,才这会儿的功夫她的双膝就像是被人用棒槌打过似得,根本就站不直站不稳。 好在她身边的丫鬟及时搀扶住了她,刘娇这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皇后的步子已经有些不耐烦,刘娇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行人前脚刚走,不远处桂花树下走出来两道娉婷的身影。 555 自食恶果 “阿姐,我们要跟过去看看吗?” 林昔兰比林昔瑶还要生气,现在看到刘娇这般下场,觉得痛快的很。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看看婉公主呢,”林昔瑶笑了笑,一边拉着林昔兰的手往重华宫方向走,一边道:“刘娇这一次栽的彻底,连皇后都不会护着她,她也不可能会有翻身的机会,这都是她罪有应得。” 林昔兰点了点头,看向林昔瑶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钦佩。 “阿姐真厉害。”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儿道:“我哪里厉害了,不过是她自己失策了。” 刘娇没有想到林昔瑶手上还有显国公府的桩子,这是林业成留给她的,而且恰巧这桩子就安插在刘娇的院子里,是刘娇身边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嬷嬷。 一来二去,林昔瑶自然很容易就能盘查到刘娇的信息。 她算准了皇后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叫刘娇进宫,显国公刘振南知道李云秀被害真相会震怒,而挨了训斥的刘娇心浮气躁,在突然撞到飞扬跋扈的顾知晓的时候,两人之间肯定会有摩擦。 尤其是顾知晓前一瞬才得知了自己是被刘娇当枪使了,自然更加要抓着刘娇不放了。 至于凑巧出现在那里的太后,也是林昔瑶提前知会重华宫的萧贵妃,以宇文婉为由头给太后带了消息,太后才会在那个时间点心急火燎的赶去重华宫看宇文婉。 这一切看似凑巧,实际上不过是林昔瑶掐准了时间算计刘娇罢了。 她就是要让她像老鼠过街一般人人喊打,自食恶果。 林昔瑶带着林昔兰不疾不徐的去了重华宫,错开了太后带着顾知晓去探望宇文婉的时间。 才一进门,萧贵妃起身亲自将她们两人迎了进去。 “这次多亏了有清宁县主,不然的话,婉婉……” 说起这件事,萧贵妃就心有余悸。 她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任她显国公府门庭显赫,我萧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这一点林昔瑶自然知道,萧贵妃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如今膝下就宇文婉这么一个孩子,眼见着她被人下毒差点儿丢了性命,萧贵妃怎么可能会饶过刘娇。 林昔瑶不想再提刘娇,她笑了笑,转头看着靠在软垫上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挺好的宇文婉道:“婉婉今日精气神倒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萧贵妃点了点头,开始数落道:“这丫头,真的是要气死我,御医叮嘱了不能吃凉,不能吃辣,她不忌口,非得嚷嚷着要吃辣,不然没有胃口,我一下子没看住,就叫了小丫头给她捎带了香辣鱼。” 闻言,宇文婉一脸委屈道:“母妃,人家真的是嘴馋,特别特别特别想吃辣辣的东西才有胃口,不然我吃不下饭又哪里来的东西来养身体呢?” 听到这句话,就连林昔瑶和林昔兰都被逗乐了。 “就你歪理多。” 林昔瑶走到跟前来,抬手搭在了宇文婉的脉搏上,确定她的脉象已经平稳有力,这才笑道:“御医说的都是对的,你伤及了肺腑,若是这时候吃了辣,只会雪上加霜,若是真想吃,就早点儿好起来,按照你母妃说的做。” 话音才落,宇文婉眉头一皱,成了一张苦瓜脸。 “小嫂嫂,你怎么也不帮帮我,我命苦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想吃顿好的都不行。” “这丫头,还来劲儿了!” 萧贵妃哭笑不得,上前拧了一把宇文婉的胳膊,她自然是心疼宇文婉的,不敢多用力气,只是象征性的拧了一把。 结果,宇文婉表情夸张的直呼疼。 “哎哟,我的亲娘哎,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 萧贵妃头疼的抚了抚额头,看着宇文婉这一活宝,哭笑不得。 “难得你们来,就陪着她说会儿话,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免得成日里听我唠叨的都腻了。” 萧贵妃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却听宇文婉笑道:“您还知道您唠叨啊。” 闻言,萧贵妃笑着抬手指了指宇文婉的额头。 萧贵妃对宇文婉亲昵宠溺的模样,让林昔瑶感慨不已,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阿娘。 过去了那么久,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 林昔瑶下意识轻叹了一声。 “小嫂嫂有心事?” 不只宇文婉看见林昔瑶落寞的神情,一边的林昔兰也发现了。 “阿姐,怎么了?” 林昔瑶笑着摇了摇头,她不过是叹了一口气,也能让这两人这般紧张。 一时间,原本落寞的心情又被暖意给填补了。 “没什么事,就是见到贵妃娘娘这般疼婉公主,有些羡慕了。” 林昔瑶用玩笑般的语气说出来的。 为了不让两人担心,话音才落,林昔瑶就转移话题道:“对了,经过了这一次,贵妃娘娘对顾大人的事情是不是有所改观了?” 闻言,宇文婉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我也以为母妃能改观呢,谁曾想,倒是越发坚定了她要将我嫁给表哥的心思。” 说起这个,宇文婉就心口疼。 “父皇最近身体不好,我又不能拿这些事情去烦他,皇兄又忙的脚不沾地,更加没时间和心思来管我,哎,只等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看到她落寞的小表情,林昔瑶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你还小,不着急,你母妃又没有说要立即将你的婚事订下,一切都还有转机,而且……” 林昔瑶顿了顿,见宇文婉抬起头来,才对着她的眼睛道:“若是顾大人有心,哪怕是千难万难,他也会想尽办法克服,如果他连直面贵妃娘娘和皇上的勇气都没有,将来又怎么能给你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这件事既是对宇文婉的考验,也是对顾玉清的考验。 林昔瑶的话让宇文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她紧皱的眉宇舒展开来,也不顾自己还是个病人,直接抬手给了林昔瑶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含笑道:“还是小嫂嫂懂我!” 林昔瑶笑着将她抱着自己腰际的爪子扒拉下来,一边抬手给她盖被子,一边道:“你呀,好生养着,过两日我们再来看你。” 宇文婉依依不舍道:“难得你们来一次,就不多陪我一会儿?” 闻言,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从重华宫回来,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收到了初十的消息。 暗卫已经将仁寿宫和凤仪宫的人排查了个干净,同时也在第一时间将证据递去了大理寺。 刘娇获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林昔瑶还是有些意外,这一次宇文宸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她和林昔兰进宫的时候,刘娇才被带去了凤仪宫,结果她前脚才从凤仪宫出来,后脚就被大理寺收押了。 身为显国公府嫡女,若非有十足的证据,是不可能直接收押的。 也是因为证据确凿,加上这一次她是利用了凤仪宫中的人,有嫁祸给皇后的嫌疑,再加上她下毒给宇文婉,这让本来就无心护她的皇后更加不可能护住她。 “显国公府可有动静?” 初十摇头道:“显国公府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大理寺的消息,但还没有所动作。” 闻言,林昔瑶还未开口,一边的林昔兰皱眉道:“阿姐,你说显国公会不会救刘娇?” 林昔瑶摇了摇头,她也不确定。 “显国公刘振南一身正气,嫉恶如仇,即便是老了,也不愿意搀和朝堂党派之争,最近几年显国公府在朝中的关系都是世子刘锦成在打理,上一次李默出事,按理说,显国公就该明哲保身的,他却跪在大殿之前甘愿用自己的爵位换李云秀一命,可见他还是重情重义的。” 说起这里,林昔瑶摇了摇头,啧啧道:“只可惜啊,他豁出脸面护住的外孙女,结果却被刘娇给谋害了,我都可以想象得到他有么生气和失望,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会不会出面为刘娇求情还很难说。” 就算刘娇做的再错,也是现在显国公府唯一的姑娘,娇宠了这么多年,刘振南肯定舍不得。 但是去救的话,又咽不下这口怨气和恨意。 听完林昔瑶的分析,林昔兰挑眉道:“那万一他放下仇恨去求皇上呢?那刘娇不是没事了?” 言罢,林昔兰觉得也不太可能,毕竟刘娇这次犯下的是谋害公主,甚至算计太子的重罪,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算了。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抬手抚上了林昔兰皱成一团的眉,轻笑道:“脸面这东西用一次就够了,若是再用第二次,未必就有那效果,而且还有萧贵妃一家呢,刘娇这一次就算不死,也会生不如死。” 听到这里,林昔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松开了林昔瑶的手,笑道:“那我就不担心了,我这会儿赶快去练功去,把身体养好了,将来保护阿姐。” 说话间,她已经笑着走出了房间,那眉宇间的笑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这样的阿兰,让人如何不喜欢。 偏偏刘玉珏那个呆子…… 林昔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一转头,才意识到,初十还杵在这里。 平常初十汇报之后见她没有吩咐就退下去了,难不成还有话要说? 556 不凑巧 林昔瑶抬眸,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刘娇入狱之后,要求见主子。” 初十说得小心翼翼。 林昔瑶一开始没有觉得不妥,她挑眉道:“这会儿她百口莫辩,家里人也未必会救她,自然会想到找太子了,只是她是有多天真,觉得宇文宸会出手救她?” 然而,下一瞬却听初十道:“但是主子确实是去见她了。” 闻言,林昔瑶一怔。 宇文宸去见刘娇了? 事出反常,肯定有变。 “为什么?” 初十摇了摇头,垂眸道:“属下还没有来得及去打探,若女主子想知道,稍等一下,属下这就去。” 林昔瑶点了点头,见初十准备退下,她又摇头道:“算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他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必绕来绕去那么麻烦。” 宇文宸肯定会给她一个解释。 初十领命退了下去,本来有些困意的林昔瑶这会儿却睡不着了。 从中午开始,她眼皮子就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放眼看过去,这几天所有的事情应该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出不了岔子,到底是哪里呢? 彼时,宇文宸正走在去大理寺监牢的路上。 如林昔瑶所想,他自然不可能将刘娇的生死放在心上,这一次将这些证据用最快的速度揭开来就是为了除掉刘娇。 但刘娇让人带了消息,那消息恰恰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武月,解药。” 刘娇只说了这两个关键词,就已经让宇文宸坐不住了。 哪怕是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 所以就算他再忙,也还是亲自来了监牢。 监牢里常年不见光亮,阴暗潮湿一片,宇文宸微微皱眉,暗色锦靴踩在已经生了青苔的地面上,连一点儿声音的回响都没有。 一路走到审讯室,宇文宸只淡淡的扫了一眼端坐在案几前的女子,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即使在黯淡无光的地牢,刘娇的头发一丝不苟,即使身上沾染了些污秽,但她从容含笑的模样就跟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一般。 宇文宸一进门,刘娇才起身行礼,就听到宇文宸这句话。 不等宇文宸叫起来,刘娇在自己站了起来,她含笑看着宇文宸道:“我想跟太子殿下做一笔交易。” 宇文宸除了对林昔瑶之外的其他女人向来都没有什么耐心。 见刘娇双目灼灼的盯着他,他眸色一沉,没有开口,但浑身上下已经散发出了冷冽的杀意。 刘娇微微一怔,下一瞬眼底里便绽放出了笑意来。 明明宇文宸透着对她的嫌弃,而她却偏偏喜欢这样出众的男子。 哪怕是看他一眼,就算换来的是他厌恶的眼神,刘娇也心生欢喜。 这种欢喜,还是她从未有过的。 在少不更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陈王宇文昊,每一次看到他对李云秀含笑的模样,她就嫉妒不已,常常将依偎在宇文昊身边的女子想象成她。 可当她顺利的将李云秀这块绊脚石踢开,也成功成为了陈王府的不二人选,她才知道,她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出于对李云秀的嫉妒。 在那一段时间,哪怕宇文昊就站在她身边,她也对他并无多少热情和期待,而且他对她冷眼相待的样子越发让她寒了心,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骗自己。 这时候,宇文宸闯入了她的视野。 她亲眼看到宇文宸对林昔瑶温柔缱绻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甚至在宇文昊曾经对李云秀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对宇文昊死心之后,她将目标转向了宇文宸,一开始,她也觉得自己只是为了那显赫的地位,还有她心底里的骄傲。 只有宇文宸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而且,跟宇文宸一对比,宇文昊就像是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可渐渐的,随着她对宇文宸的关注增多,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哪怕她远远的看一眼宇文宸都会觉得心跳加速。 这才叫喜欢。 她向来活的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会立即付诸行动。 从她认清楚这件事起,她就暗自发誓,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嫁给宇文宸,不择手段! 看着眼前如谪仙一般风姿绝世的人偏又带着与生俱来睥睨天下的气势,刘娇拢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收紧,再放开来,她面上已经带上了几分从容。 “我知道殿下现在最需要要的是什么。” 刘娇笑了笑,一点儿也不避讳宇文宸那冰冷的似是要杀人的眸子,她微笑道:“殿下在找武月,从而找到林昔瑶身上蛊毒的解药。” 闻言,宇文宸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他冷冷道:“你是想说你知道武月在哪里?还是说你有解药?” 刘娇一点儿都不在意宇文宸的嘲讽,她扬眸对着宇文宸,用她自认为最娇俏的模样,微笑道:“我既然在找殿下来,就知道今日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会是什么下场。” 刘娇抬起左手来,揉了揉右手手腕上带着的一只金镯子,笑道:“武月,殿下就不用找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的眸子里蓦地划过一抹震惊。 只是短短一瞬,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沉稳内敛如宇文宸,在面对林昔瑶的问题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失控的表情。 刘娇心里划过一抹苦涩,面上却继续笑道:“我曾救下一位故友,他恰巧是武月的同门师妹,武月会的蛊毒,她基本上也会,所以,殿下知道我的意思吧?” 武月既然已经死了,如今也就只有她能就林昔瑶! 宇文宸的眸子越发阴沉,他上前一步,那种迫人的气势越发扑面而来,好在刘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否则的话只会被这种威压震慑,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你觉得,你胡编乱造的几句话孤就能信了?” 闻言,刘娇娇俏的一笑,她转动了手上的金镯子,那金镯子里竟然是有暗格的。 只听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从暗格中滚落出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子来。 刘娇将那药丸子摊开在手上,递给宇文宸道:“殿下手上能人异士众多,肯定不乏了解一些蛊毒的,您不妨将这药丸子让他们拿去辨一辨,看看能否对林昔瑶的蛊毒有所帮助。” 宇文宸将信将疑的看着刘娇,却没有立即接过。 这人不愧是她喜欢的男人,哪怕心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也能从容沉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 “这只是三分之一的解药,剩下的三分之二,我那位故友还在准备材料制作,这需要时间。” 言罢,刘娇将手上的药丸子又往宇文宸面前推了推。 宇文宸的身子丝毫未动,他身后跟着的常远连忙上前接住了那药丸子。 “若这真是解药,孤可以许诺保你不死。” 闻言,刘娇噗嗤一声,蓦地笑了起来。 她摆了摆手,双眸如月牙湾似得,笑道:“殿下未免将林昔瑶的命看得太便宜了些。” 她的话才一出口,宇文宸蓦地一抬手,掀起了一道劲风直接毫不客气的打在了刘娇的腹部。 那力道之大,直接将刘娇打翻在地。 她也在乎自己现在的狼狈,更不急着站起来,就这样跌坐在地上,嘴角噙着笑意看向宇文宸道:“殿下还真是维护她呢。” 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她心里的妒火快要将她吞噬了。 凭什么,她千辛万苦都得不到的东西,林昔瑶却能轻而易举的占为己有! 揣着一腔的嫉妒和恨意,刘娇看向宇文宸一字一句道:“我的条件是让殿下娶我,我要成为太子侧妃。” “做梦!” 宇文宸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娇道:“你以为你用这个就可以威胁孤?既然知道你手下有人能做出解药,孤不介意用任何手段任何办法让显国公府将这解药交出来,哪怕血溅三尺。” 宇文宸声音平静的犹如亘古幽潭,然而他说出来的这一番话却带着铁血的杀气。 那种扑面而来的肃杀感让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刘娇微微一怔,旋即,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等宇文宸开口,她先笑了起来。 “那殿下就去啊。” 刚刚宇文宸的一击掌风伤及了她的内脏,这才转瞬的功夫她肺腑里像是针扎一般的疼。 刘娇压下一口喉头涌上来的鲜血,嘴角噙着笑意道:“时至今日,我也不怕殿下知道,我这人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为了我想要得到的,我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在进这地牢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是一笔不会讨价还价的交易,殿下自然可以大开杀戒,但我一人甚至整个显国公府的性命换一个林昔瑶做垫背,殿下觉得值不值?” 话音才落,刘娇眸色一沉,眼底里划过一抹绝然,明明刚刚瘫坐在地上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然直接跳了起来,一头朝着牢房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557 交易 砰的一声响,刘娇的脑袋没有如愿撞到柱子上,而是被踹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在千钧一发之际,宇文宸及时一个闪身掠到了跟前踹开了她。 她滚落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污秽,就连她精心打理的头发都乱成了一团。 然而,她一点儿都不在意。 甚至面上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看吧,殿下果然还舍不得我死。” 刘娇灿然一笑,眼底里满嘲讽之色。 她没有打算要让自己死,刚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赌罢了。 她赌宇文宸会不会因为林昔瑶而对她手下留情。 只要宇文宸出手救下了她,那么她所提出来的交易就有可能实现。 但反之,如果这会儿宇文宸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不管她的死活,那么横竖她也是个死字,倒不如一头撞死在他面前,就算不能走进他的心,也能在他心里留下一记特别的印象。 刘娇不觉得其他的女人会如她这般绝然。 尤其是在她稳住了身子之后对上了宇文宸震怒的眸子的时候,刘娇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做法。 “疯子!” 宇文宸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再不看刘娇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他没有立即同意,也没有再说出杀伐果决的话,刘娇便知道,宇文宸在犹豫。 只要他犹豫,自己便有机会。 “殿下,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她?” 刘娇跪坐在地上,看着宇文宸渐渐远去的背影,撕心裂肺道:“林昔瑶也心狠手辣,她也精于算计,而且动起手来并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为什么你喜欢的是她?” 听到这一番话,宇文宸的步子一顿,他没有回头,轻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哪里都不如她。” 闻言,刘娇眸色一沉。 她本来以为宇文宸不会搭理她,就这样直接走掉的。 谁曾想,宇文宸竟然转过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心狠手辣的只是你,你无心无情无情无义,而瑶瑶,有情有义重情重义,她的狠辣只针对敌人,不要拿你的肮脏和龌龊跟她相提并论。” 言罢,宇文宸轻蔑的扫了刘娇一眼,便再不看她,直接转身离去。 刘娇愣愣的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缓和过来。 地牢阴暗潮湿,她身为阶下囚,只穿了两件单衣。 但在此之前,她并不觉得冷,甚至会因为自己的计划得逞而欢呼雀跃的疯狂,但是,在听到宇文宸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刘娇感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起来。 寒意刺骨,让她心痛如刀绞。 宇文宸的步子已经渐渐远去,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前萦绕在她周围的幽香也逐渐淡去,刘娇的眸色越发阴沉,她咬紧了牙关,在心里默默地发誓:若她能渡过此劫,一定要让林昔瑶也尝尝这种尊严被人践踏的滋味! 而此时的林昔瑶在海棠院里连打了两个喷嚏。 一下午都觉得心神不宁,连午睡都省了。 下午林昔兰拿着一本医术来找她。 “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染了风寒?我感觉你的气色不太好。” 自从被刘玉珏拒绝之后,林昔兰就没让自己闲着,上午的时候熟读内功心法,下午研究医书。 “没什么,就是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林昔瑶抬手揉了揉鼻尖儿,感慨道:“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她想了一圈,最后思绪落到了林远成的身上。 二叔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御医已经悄悄告诉她准备后事了。 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跟刘静娴和张氏说。 林昔兰也跟林昔瑶想到了一处。 “阿姐,二叔……” 后面的话林昔兰没有继续,她轻叹了一声。 姐妹俩对视了一个眼神,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怅然表情。 受林昔兰的影响,林昔瑶最近对医书也开始感兴趣起来。 不过林昔兰主要研究医术救人,而林昔瑶则把重点放在了毒谱上。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埋头在自己手上的书本中。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林昔瑶吃了晚饭,早早的就收拾妥当等着了。 然而,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宇文宸过来。 按理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了,宇文宸不亲自好找她都会给她递个信儿。 但是,都没有。 林昔瑶有些不安,便招来了初十。 初十的回答跟她预想中的一样,宇文宸从大理寺回去之后就一直在忙,这会儿多半也抽不出时间过来,而且,暗卫们也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应该是无事。 得了这样的回答,林昔瑶这才稍稍安心。 不过,她也没有立即睡下,不确定宇文宸是否会过来,她就直接抱着一本毒谱坐在了油灯下等着。 事实上,宇文宸确实很忙,但也没有帮到抽不出时间过来。 从大理寺出来,他就立即让人将那药丸子拿去研究了,顺便还找人比对了之前苏澈给林昔瑶送来的药丸子。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两者大致成分相似,都对林昔瑶的蛊毒有抑制作用,甚至刘娇的药丸子药效更强烈。 但这药丸子里具体添加了些什么,分量是多少,用什么样的手法制成,就不得而知了,这还需要更多的人力和时间投入进去研究。 不过这一个结论差不多就能说明刘娇应该没有说谎。 本来知道这一消息,宇文宸应该高兴的,但刘娇的条件让他高兴不起来。 甚至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昔瑶,怎么将这一番话告诉她。 从东宫到海棠院,他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往日里恨不得一得空就跑过来,但今日却不知道这步子该往哪边迈。 磨磨蹭蹭的在院墙上等了一刻钟,宇文宸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怎么了?” 他一进门,林昔瑶就感觉他的状态不对了。 联系今天下午自己的心神不宁,林昔瑶挑眉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等林昔瑶开口,他上前一步抱住了林昔瑶。 待将她抱在了怀里,感受到她的馨香和温度,宇文宸这才道:“瑶瑶,我今天下午去见了刘娇。” 林昔瑶是知道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宇文宸的情绪低落跟刘娇有关。 “怎么了?是她的案子不好办?” 林昔瑶觉得这种可能性为零。 能让宇文宸这般为难的,肯定很棘手。 她动了动身子,从宇文宸怀里挣扎了起来,抬眸看着宇文宸那双深沉的眸子,轻叹道:“怎么了?”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在要不要告诉林昔瑶的问题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告诉她。 他将刘娇的话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这边已经让人去查了,将刘娇所有接触过的人都一一盘查,看看能不能得到武月那师妹的线索。” 事情都已经吩咐妥当,但这一次宇文宸却没有多少的信心。 他虽然不了解刘娇,但觉得,那样狠辣绝然的一个女子留给她自己的最后一条保命的路,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被查到。 若是查不到呢? 宇文宸不知道,也不敢想。 刘娇想要的是侧妃的位置,这对于他来说就跟赏赐一个东西似得,反正只是东宫里多一个摆设罢了,等她交出了解药之后,该怎么处置那摆设都无所谓。 但他知道林昔瑶肯定不愿意。 他曾经答应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侧妃之位,也是他失言了,而且以林昔瑶的性子,肯定不会愿意。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为难的主要原因。 林昔瑶前一瞬手还下意识搭在了宇文宸的手臂上,在听到这样一番话之后,她下意识松开了宇文宸,退后一步道:“那如果找不到呢?” 刘娇被大理寺收押,这件案子不能久拖,该怎样处置,必须要很快决定。 林昔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漏掉了半拍似得。 虽然宇文宸没有明说,但她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要立她为侧妃吗?” 闻言,宇文宸呼吸一窒,他垂眸看着林昔瑶失望的表情,紧张道:“如果走到最后都没有什么发现的话,只能如此。” 言罢,似是怕林昔瑶误会,宇文宸连忙道:“不过是一个侧妃的位置,许她就是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动她分毫。” 在宇文宸看来,侧妃的名头轻如鸿毛,哪里能跟林昔瑶的性命相提并论。 然而,林昔瑶听到这句话却心痛如刀绞。 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拉开了她与宇文宸之间的距离之后,才展颜凄然笑道:“不过是一个侧妃的位置罢了,殿下说的好轻松。” 笑着笑着,她眼底里渐渐有了一层氤氲的水汽。 但她倔强的撑着眼睛,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瑶瑶,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宇文宸上前一步,抬手想要去拉林昔瑶的手,却被林昔瑶直接甩开。 “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想要她的解药,只有这个才是最快的能解除你身上蛊毒的,只要解药到手,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宇文宸说得确实有道理,然而林昔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558 抗拒 这时候,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词语。 宇文宸要娶刘娇为侧妃! 心里有愤怒,有不甘,也有委屈。 但林昔瑶还有理智尚存,她知道宇文宸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然而,骄傲如她,怎么可能为了那解药而且去求刘娇。 再说,她太了解刘娇了,就算答应了她,将来她一定还会再使计谋。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抬眸对着宇文宸如星辰般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可她现在是准陈王妃,就算这一次她犯下重罪,让皇族有理由废除这门婚事,但你身为太子,怎么可能再立昔日的准陈王妃?你让朝臣怎么看,让天下人怎么看?” 闻言,宇文宸一点儿都不介意,他摇了摇头,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认真道:“那些我从来都不介意,我在乎的只是你的安全。” “如果一个名头可以换来你身上所中蛊毒的解药,哪怕只是一种可能,也许刘娇的话只有一半真实,我也愿意去试一试。” 林昔瑶的身体再不能拖下去。 就算现在有苏澈给的药物能压制蛊毒,不让它侵入肺腑,但谁也说不准那蛊毒能被压制多久。 一旦它突破压制,势必会在身体里疯狂的反扑,一开始压制得有多狠,后期反扑的就越厉害。 在知道林昔瑶中了蛊毒之后的这些时间,宇文宸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安稳觉。 有时候迷迷糊糊中,他梦到了她毒发身亡,从噩梦中惊心,汗水都打湿了几层衣衫。 噩梦中的那种痛楚他不想经历。 自然,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意放弃。 “瑶瑶,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绝对不会背弃,我宇文宸这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就算刘娇进了东宫,也只会是摆设。” 言罢,宇文宸抬手就要立誓,林昔瑶却突然甩开了宇文宸的另外一只手,并迅速后退一步道:“你不用跟我立誓,你当初也告诉我不会娶别人的。” 闻言,宇文宸心情越发复杂。 他知道林昔瑶会抗拒,却没有想到林昔瑶态度如此决绝。 “瑶瑶!”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由我来决定要不要接受刘娇的条件,就算殿下真的答应了她的要求,从她那里取来了解药,我也不会吃的。” 林昔瑶一转身,打开了房门,并对宇文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如果殿下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去吧。” “你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宇文宸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和疲惫。 他上前一步,抓紧了林昔瑶的手腕道:“你有没有想过,武月死了,她只有这一个同门师妹,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再找不到别人能配制这种解药,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宇文宸受伤的表情让林昔瑶的心蓦地一软。 她也是在听到宇文宸要娶刘娇之后一下子太激动了,所以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跟宇文宸争吵了起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 “宇文宸,我不想跟你吵。”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动了动手腕,再一次想要挣脱宇文宸的束缚。 然而宇文宸抓的太紧,林昔瑶一下子没有挣脱开。 她便也放弃了挣扎,只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道:“我跟刘娇势不两立,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吃跟她换来的解药。” 言罢,似是觉得这样的语气有些生硬,林昔瑶又道:“我相信苏澈,这一次他给我带来的药丸子就很有效果,他答应过我,会想办法救治我,就一定能做到。” 闻言,宇文宸眼底里划过一抹轻笑。 似是自嘲,也似是在冷笑林昔瑶这句话。 “苏澈?你就那么相信他?” 宇文宸的眼底里带着迫人的光芒。 林昔瑶不避不让,点头笃定道:“对,我相信他。”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明明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她从第一眼看到苏澈的时候就知道,他不会伤害他。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宇文宸无情的嘲讽了。 “你可知道苏澈是什么人?” 不是苏神医的徒弟? 林昔瑶知道,宇文宸想要的回答肯定不是这个。 她没有说话,只抬眸看着宇文宸。 “之前教你练武的夫子,你可还记得?” 林昔瑶自然觉得。 忘尘,原名姜顺,是林业成麾下的一名大将,在战场上受了伤之后干脆就换了个身份跟在苏旭身后打理苏家军的暗卫。 当初忘尘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离开了,让宇文宸钻了空子,假扮成了忘尘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那段记忆如此深刻,林昔瑶怎么可能忘记。 宇文宸见林昔瑶还记得,便微微蹙眉道:“姜顺当年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当初林将军在汉江对抗西辽和北齐联军的时候,敌我兵力悬殊,为了出奇制胜,林家军商议让林将军麾下的大将姜顺诈降,带一支铁骑深入敌军内部,跟林将军里应外合,这才杀了西辽和北齐联军一个措手不及。 也是在那一场战斗中,姜顺受了重伤,九死一生,最后捡回了一条命,但腿上有伤再不能上战场。 这林昔瑶也是知道的。 “你可知道,西辽和北齐不是傻子,怎么就信了姜顺的?” 宇文宸的一番反问,让林昔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这个跟苏澈有什么关系。 宇文宸轻叹了一声,这才悠悠:“姜顺的家就在汉水一带,当时姜顺投降叛变的消息在他家乡人尽皆知,十里八村的乡民把对姜顺的怨恨发泄到了他妻儿身上,她们被游街拖行,被鸡蛋菜叶打,甚至他妻子还被浸了猪笼,在事发之前,林将军已经提前让人去接应他的妻儿,但是北齐和西辽的人动作更快一步,他们本来就在策划撬动姜顺叛变……当时他的孩子只有六岁。” 听完这一番话,林昔瑶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这些。 是苏旭他们将她保护的太好,她没有主动询问过这些过往,忘尘也就是姜顺便没有主动提及。 任林昔瑶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他的家人下场竟然如此凄惨。 那个孩子…… 再一想刚刚两人谈及的对象是苏澈,林昔瑶一个机灵,下一瞬便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宇文宸道:“你是说……那孩子……姜顺的儿子就是苏澈?” 这句话说出来,林昔瑶都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在桌前坐下,见林昔瑶怅然的神色,他轻叹道:“苏澈一开始接近你未必就安了好心,暗卫打探回来的消息,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找姜顺,他找姜顺可不是为了认亲。” 是报仇! 这个字眼才跳出来,林昔瑶的眼皮都跟着跳跳。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臭脾气娃娃脸的小屁孩儿竟然还有这样痛苦的经历。 在被世人打骂唾弃,最后亲眼看到自己的阿娘被人沉塘,他的内心该有多痛恨和绝望! 林昔瑶不由得想起苏澈之前最喜欢吃桃花酥这一类的糕点。 每次都是狼吞虎咽的,而且一看到桃花酥就两眼放光。 那一次她好奇之下问了起来,当时苏澈的眸子里有一抹跟他年龄不相符的仓伤感。 如果林昔瑶没有记错的话,他当时说,那是他要被饿死的时候,阿娘为他求来的。 在那个时候,常年战乱,林昔瑶只当是苏澈跟着他阿娘颠沛流离,日子过的清苦,却不曾想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吃到的桃花酥。 林昔瑶心头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诧异。 “现在你该知道,他接近你并没有好心了吧?” 宇文宸发现林昔瑶的手心一片冰冷,他抬手为林昔瑶倒了一杯茶,才道:“他不过是想接近你找到姜顺的行踪,他甚至有可能连带着将军府还有你也一起记恨上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后来让人查证才发现,他第一次给你的那一瓶小药丸子既能压制住你肺腑里的蛊毒,同时也养着那些蛊毒,若是有朝一日被蛊毒反噬,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为什么宇文宸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苏神医的缘由。 林昔瑶听后心里惊讶不已。 但很快,她摇了摇头,抬眸对着宇文宸道:“我相信他,如果他想利用我,在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如果他想谋害我的话,也不会再送来第二次的解药了。” 这也是宇文宸所不解的。 但无论如何,苏澈这人不可信。 “他能不能找到办法尚且两说,就算他有办法,你能肯定他不会和现在的刘娇一样不提条件?” 话题又绕了回去。 林昔瑶的后背挺得笔直,她笃定道:“我相信他,他不会的。” “你相信他?” 宇文宸也有了一丝火气。 他皱眉看着林昔瑶道:“那他现在在哪里?连他半个影子都找不到,你要我如何相信她?” 似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些,宇文宸又放软了音调道:“瑶瑶,生命不是儿戏。” 559 执拗 他不敢赌,不敢尝试,更不能去冒险。 林昔瑶也来了几分火气。 “那为什么你能相信刘娇的解药,就不能相信苏澈会做出解药呢?” 言罢,林昔瑶蓦地从宇文宸的掌中抽出了手,她站直了身子,笃定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的身体和我自己的性命,我自己可以做主。” “瑶瑶!” “夜深了,殿下没事的话,就请回去吧。” 言罢,林昔瑶直接背过了身去。 宇文宸知道林昔瑶这会儿还在气头上,若是继续争执下去,只会让矛盾升级。 他轻叹了一声,将茶盏往林昔瑶面前推了推,柔声道:“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现在我们都冷静一下,明天再来商量好吗?” 林昔瑶背对着宇文宸,没有开口,只留给他一个固执的背影。 宇文宸不知道发出了今天的第几声轻叹,在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昔瑶之后,他这才起身离开了海棠院。 宇文宸前脚才走,林昔瑶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当然知道宇文宸是为了她好。 但是,她做不到。 做不到让宇文宸娶别的女人,哪怕是为了她。 而且,刘娇那样的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今日将她迎进了东宫,明日再想撵她出去,绝对不是那么容易。 林昔瑶并不怕刘娇的算计,她更多是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愿意让宇文宸以为自己背负一个抢陈王王妃的名头。 那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和骂名。 这一夜,林昔瑶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天将蒙蒙亮,她就招来了初十,“刘娇有什么软肋?” 宇文宸昨日就已经让暗卫去打听了。 初十如实道:“目前来看还没有发现,昨日她在牢里就连祸及显国公府甚至她自己的性命都不怕,应该是没有的。” 闻言,林昔瑶敛眉,笃定道:“我要去大理寺,见刘娇。” 昨夜的事情初十自然是听见的。 这会儿见林昔瑶这般要求,初十有些为难道:“见刘娇固然简单,但是女主子……为了那种人,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连初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林昔瑶摇了摇头,笃定道:“我这人性子执拗,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屈服。” 初十见她执意如此,闪身就去准备了。 暗卫都有自己的门径,再加上有太子的令牌,出入大理寺就如初十所言,的确很简单。 站在昨天宇文宸见刘娇的审讯室,林昔瑶端坐在圈椅上,看着被拖拽过来一身狼狈的刘娇,眼底里的划过一片冷意。 刘娇昨日挨了宇文宸的一脚,再加上那一掌风,今日疼的稍微一动肺腑里都跟刀绞似得。 她连站起身子走路都困难。 这才被人架了过来。 但在被丢到地上之后,刘娇强撑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抬眸看向林昔瑶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闻言,林昔瑶面上依然是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如每一次见到刘娇时候的样子。 “那你知道我来做什么的?” 刘娇轻笑道:“该不会是送我上路的吧?” 林昔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眼神冰冷道:“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你?” “会。” 才坐了这两口气的功夫,刘娇额头上就已经有豆大的汗珠子滚落了下来。 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按在地面上借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我既然进了这里,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刘娇笑了笑,迎着林昔瑶的目光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道:“你想要杀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你觉得太子会同意?” 这一点正说到了林昔瑶头疼的地方。 她眸色越发冰冷,“那是他的事。” “刘娇,我自认为从未有想过要跟你站在敌对的立场,可为何从一开始你就处处谋害我?一次两次,我可以不计较,我这人随和,淡然,懒得去计较那么多,但有些事情就是我的底线,碰不得。” 说话间,林昔瑶站了起来,她朝刘娇一步一步走过来。 这时候,林昔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杀气。 刘娇状似没发现似得,她嘴角依然噙着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话格外冰冷。 “但就是你这么一个随和淡然的人,却偏偏得了他的心,你让我如何能甘心?我原本好言好语的跟你说过,我只要嫁进东宫,甚至可以生下孩子抱养给你,我都卑微到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身段,然而你却根本就不屑一顾,林昔瑶,骄傲如你,在发现自己的性命被别人攥在手上的时候,那滋味儿一定很不好受吧?” “确实不好受。”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走到了刘娇的面前。 她蹲下了身子,抬手一把卡住了刘娇的下巴道:“所以,我不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我的命只能是我自己的,你不是想死吗?你不是不怕死吗?那你就去死吧。” 言罢,林昔瑶另外一只手腕一转,掌心里已经多出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她抬手就要给刘娇喂下,却在这时候门外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等林昔瑶将药丸子给刘娇塞下,宇文宸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瑶瑶,你在做什么?” 宇文宸赶过来的同时,一把攥住了林昔瑶握着药丸子的手,连同药丸子一起包裹在了他的掌心,然后大力将林昔瑶从地上拉了起来。 此时,他眸子里一片猩红,模样看起来格外煞人。 林昔瑶冷冷的看着宇文宸,笑道:“干什么?我在杀人啊,太子殿下难道没看见吗?” 闻言,宇文宸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疲惫和无奈。 “瑶瑶,她不能死。”宇文宸放软了语气道:“我们回头再说好吗?” “可是,如果我一定要让她死呢?” 宇文宸握着林昔瑶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他的语气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 “瑶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 固执? 林昔瑶冷笑了一声,手腕用力挣脱出了宇文宸的掌心。 她一转头,就对上了刘娇那满是嘲讽和得意的眸子。 是她固执。 呵。 560 争执 心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般的疼。 哪怕知道宇文宸是因为在乎她的生死才要留着刘娇一条命,林昔瑶也心疼不已。 因为宇文宸的不理解。 他不懂得她的骄傲。 不理解她宁为玉碎的固执。 好似现在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固执,是恃宠而骄。 林昔瑶鼻尖酸涩,眼底里渐渐起了一层水汽。 她定定的看着宇文宸道:“是啊,我固执,我无理取闹。” 宇文宸也是在情绪激动之下脱口而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见到林昔瑶这般受伤的模样,宇文宸连忙道:“瑶瑶,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林昔瑶却不听他的解释。 她将手中的药丸子直接在掌中捏碎,然后抬眸看向宇文宸道:“我累了,殿下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容我告退了。” 言罢,也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快步转身离去,再不看身后的宇文宸和刘娇一眼。 宇文宸提起步子想去追,却又不知道追上之后该说些什么才能平复林昔瑶的心情。 “看来殿下想清楚了。” 这时候,刘娇娇滴滴的声音从一侧响起。 宇文宸才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她道:“你如今还是准陈王妃,就算这么婚事作罢,要想将你以侧妃的名义放进东宫也需要时间。” 刘娇早就料到了,她嫣然一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等,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林昔瑶身上的蛊毒会不会等她。” 闻言,宇文宸呼吸一窒。 他蓦地转过了身去,快步朝着林昔瑶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林昔瑶又气又恨,又怒又怨。 一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将军府。 她本想着回去之后蒙头睡一觉,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谁曾想,她前脚才进门,林昔兰后脚就红着眼睛拉着她的手道:“阿姐,二叔走了。” 闻言,林昔瑶的心咯噔一下。 虽然提前知道,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个林远成死亡的时候,林昔瑶还是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和疼惜。 苏旭已经让人开始准备丧事了。 林昔瑶直接去了沐雪院找刘静娴。 刘静娴的眼睛也有些红肿,林昔瑶说了一些宽慰的话,又陪着她一起整理二叔身前的衣服。 院外是张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尤其是在得知林昔瑶进了沐雪院,张氏的哭声越发大了几分。 自从上一次林昔瑶威慑过她之后,她就再不敢生出什么事端,更不敢胡乱说话,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心中不满和怨怼罢了。 “小婶婶,你别难过了,二叔如果在的话,也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不想你活在痛苦中。” 刘静娴点了点头,但还是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林昔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陪着刘静娴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上掌灯十分才回到了海棠院。 林远成膝下就只有林赋和林昔云,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灵堂前连个守灵的都没有。 林昔瑶匆匆吃了两口饭,就穿上了孝服以晚辈的身份跪在了二叔的灵位前。 林昔兰也执意要陪着她一起,林昔瑶劝不过,便应了下来,再加上刘静娴,三人默默地守在了灵位前。 入了冬的夜寒风呼啸,地板冰冷如霜。 就算垫着蒲团,一连跪几个时辰双膝也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林昔瑶担心林昔兰的身体熬不住,直接让夏雨和冬雪将她架了回去。 子时已过,外面的寒风越发冰冷了几分,林昔瑶看着身边衣衫单薄的刘静娴,关切道:“小婶婶,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刘静娴摇了摇头,笃定道:“我是二爷的遗孀,怎么能不守着二爷呢,县主快去休息吧,你都守了这大半夜了,于情于理都已经足够了。”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态度很坚决。 刘静娴不好再劝,她沉默了一瞬,才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静娴很少主动找自己说话,林昔瑶转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她。 这堂屋里除了林远成的棺木之外,没有别人,刘静娴看着林昔瑶,迟疑了一瞬才道:“县主是不是跟太子吵架了?”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不等她开口,就听刘静娴道:“我见县主往日里眉宇间都带着几分神彩,今日却格外落寞,我觉得,不仅仅是因为二爷,能让县主焕发那种神彩的,只有太子一人。” 林昔瑶没有否认。 从大理寺出来,她都没有时间来得及整理自己的心情,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怼,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在深深的看了刘静娴一眼之后,林昔瑶叹息道:“他要立别人为侧妃了。” 闻言,刘静娴诧异道:“怎么可能?这应该是误会。” 就连刘静娴都能看出来宇文宸的深情,林昔瑶又怎么可能不自知。 她摇了摇头,怅然道:“不是误会,因为那个女子能救我的性命,他为了救我才跟那个女子谈的交易,而那个女子恰恰跟我是至死方休的仇敌,你说可笑不可笑。” 面上说着可笑,但她眼底里却渐渐有了泪意。 一旁的刘静娴伸出了手来,抬手覆在了林昔瑶冰冷的掌心上。 “县主说的那个女子,是显国公府的刘娇?” 才一日的功夫,显国公府嫡女刘娇获罪的消息就已经满城皆知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从未对刘静娴隐瞒什么,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刘静娴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道:“那刘娇是怎么想的?就算她用这种手段算计了县主和太子,也只会将太子推到更远,她贵为显国公府嫡女,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那一份侧妃的尊荣的。” 闻言,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怕只怕她是对宇文宸动了心,或者说她的眼光在更高处,不仅仅是要太子侧妃的身份。” “刘娇这人心思深沉,为了达到目的从来都会不择手段,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可以利用陷害,甚至杀掉,她跟李云秀这些年在外人看来表姐妹情深的,李云秀对外人娇纵,但对她还算有几分真心,最后因为挡住了她成为陈王妃的路,最后还是被她害死了。” 所以,这样的人物就是一个祸端,林昔瑶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那太子怎么说?” 刘静娴压低了几分声音。 林昔瑶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刘静娴就明白了。 宇文宸的意思是要答应了。 所以林昔瑶才这般难过。 刘静娴虽然从未体验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因为对林昔瑶的真心和体贴,她也能对林昔瑶这会儿的难过感同身受。 “县主,要不然,咱们还是退后一步吧。” 刘静娴的语气放软了许多,她眉眼温柔的看着林昔瑶道:“我有时候觉得,县主的性子跟我很像,对于认定了的事情决不妥协,哪怕撞了壁头破血流,但是好钢易折,一般的女子都不能做到随心而活,更何况县主将来还会嫁给太子,最后成为一国之母,这件事太子和县主本来就分不出什么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站在太子的角度,他是因为对县主的爱意和在乎,才会选择妥协,在他眼里,县主的性命胜过一切。” 林昔瑶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放下这两个字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做到的。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是,他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我相信苏澈,如果苏澈要害我,之前就有大把的机会,但是他没有,甚至在他不见踪影的这段时间,我都能猜到他是在为了我的蛊毒奔波,他都没有放弃,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他?” 她相信苏澈,可宇文宸不相信。 就算没有苏澈,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向刘娇低头,但是在宇文宸心里,她的性命比骄傲更重要。 念及此,林昔瑶只觉得肺腑里有一团说不上来吐不出的郁气。 她摇了摇头,叹息道:“就这样吧,他执意如此,这件事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 生气归生气,日子还要照样过。 她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跟宇文宸彻底闹僵。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林昔瑶感慨道:“这段时间我想静静,等时间来抚平一切吧。” 既然宇文宸愿意从刘娇的解药上面想办法就让他去吧。 她也累了。 刘静娴体谅林昔瑶,看着林昔瑶疲惫的表情,刘静娴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一定会没事的,说不定不用等到迎娶刘娇进门,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呢?” 那样自然再好不过,不过希望渺茫。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刘静娴也没有多问,她只靠近了林昔瑶些许。 在这寒风瑟瑟,阴冷无比的灵堂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不说一句话,却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上午。 张氏带着婉婉来了,林昔瑶才扶着双腿都有些站立不稳的刘静娴回了沐雪院。 561 交心 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几个丫头和小厮虽然都恭敬的行了礼,但林昔瑶发现他们看向刘静娴的眼神有些奇怪。 等回了沐雪院,两人才坐稳,翠兰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银耳粥走了近来。 她气哼哼的模样,仿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林昔瑶关切道:“怎么了?” 林远成刚去,这府里人心浮动,作为刘静娴身边的丫鬟,很有可能受委屈。 “县主……” 林昔瑶不问还好,这才一问起来,翠兰就忍不住了直接一头跪在了林昔瑶面前,泪如雨下道:“县主,您可得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翠兰,你胡说些什么!” 向来好脾气的刘静娴呵斥了翠兰一声,直接递给了她一个退下去的眼神。 既然听了这一嘴,林昔瑶自然不能当做没听见。 她放下了手上到底银耳汤,皱眉看着翠兰道:“到底是怎么了?” 翠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刘静娴,不敢开口。 刘静娴尴尬的笑了笑,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就是府里有些风言风语,不碍事的。” 林昔瑶还没细问,就听翠兰摇头生气道:“小姐,什么叫不碍事,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背后都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 林昔瑶抬手拦住了刘静娴,示意翠兰继续说下去。 “他们……他们私下说小姐克夫,克母,之前祸害刘家也就算了,如今嫁给二爷才几天就将二爷给……” 后面的话翠兰说不下去了。 林昔瑶也再听不下去。 她扬声对身后站着的水仙道:“跟苏旭一起去查一下,这些风言风语从哪里传出来的。” 水仙领命转身就去了。 刘静娴一脸为难的看着林昔瑶道:“其实,县主不必查,我也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只要县主不误会我,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笃定道:“可是我在乎,你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怎么能被府里的人这般诋毁,是婉儿?” 一开始听到这些八卦的时候,林昔瑶第一时间就想到的是张氏,可转念一想二叔死了,张氏越发没了靠山,只怕巴不得低调做人,才不会在这个时候生事。 这样一想,最有可能是就是婉儿。 刘静娴轻叹了一声,似是有些疲惫道:“她这人胆子小,但野心却极大,恐怕是不甘心一直都被我压着,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能将我打压下去的话,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越发能在府里站稳脚跟。” 因为出身的关系,刘静娴太了解后宅这些女人之间争斗的伎俩了。 这些道理,林昔瑶自然也知道。 她也知道婉儿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但是她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几次三番震慑过她,这人依然是贼心不死。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留着她了。 “快喝银耳汤吧,等下凉了。” 刘静娴抬手探了探林昔瑶的碗边,见还热着,就将碗往林昔瑶面前推了推。 林昔瑶一点儿都没有胃口,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还要连续守着几天,她得振作。 “好。” 两人一起默默的将碗里的银耳汤喝掉,水仙也回来。 “小姐,查到了,是婉儿散布出去的。” 说起这个,水仙也有些生气。 “她让手下的丫鬟故意这么说的,还说了一些更难听的,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她肚子里有孩子,不过沐雪院捂得严实,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林赋的,都以为是二爷的……” 这样一来,其他的下人自然会向着婉儿靠拢。 毕竟刘静娴没有子嗣傍身,而且才嫁进门就守了寡。 林昔瑶点了点头。 刘静娴见她垂眸沉思,有些不安道:“最近二爷的丧事要紧,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让人看笑话,而且那些风言风语都已经起了,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反正我也不在意,就让他们这么说去吧,等事后我再去找她算账。” 刘静娴所谓的算账,也不过是言语上的威慑罢了。 但现在婉儿仗着肚子里有孩子,根本就没有将刘静娴放在眼里。 林家到了现在,所有的男丁都去了,要继承香火,也只有寄希望于婉儿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婉儿才有恃无恐。 林昔瑶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但她知道,二叔他们还是在意的。 为了二叔,她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至于孩子的母亲……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递给了几个丫鬟一个眼色,让她们先退了下去。 等房间里只有她跟刘静娴的时候,林昔瑶才开口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打算现在说的,但既然话赶话到了这里,我便要多一句嘴了。” 刘静娴抬眸看着林昔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想问问,小婶婶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一开始刘静娴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昔瑶的意思。 “县主的意思是……” 话才说到一半,对上林昔瑶的眼神,刘静娴蓦地就明白了过来。 她双颊微红,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自然,在林昔瑶眼神的注视下,她还是点了点头直接道:“我就在将军府里,哪里也不去。” 这跟林昔瑶预想的一样。 只是这样才越发让她心疼。 “小婶婶,其实,你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怅然道:“现在看到将军府这般光景,我都有些后悔当初撮合你们之间的婚事了,小婶婶,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果有喜欢的人,我也愿意帮你达成心愿,这将军府不是你的囚笼。” “县主……” 刘静娴万万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在世俗的眼光里,不应该是所有人都希望她就这样守着将军府,恨不得给她立一个贞节牌坊吗? “你别想太多,我没有恶意的。” 刘静娴当然知道。 她只是一时间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县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刘静娴鼻尖一酸,眼底里渐渐有了一层泪意。 林昔瑶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可能就像是你说的,我们骨子里很像,所以便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吧,你难道不也是一片赤诚的对我吗?” 闻言,刘静娴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咬牙道:“县主,我哪儿都不去,将军府很好,我就守着将军府,将来两位县主出嫁了,等你们回门的时候,我还能给你们煮一杯热茶,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林昔瑶微微一怔。 她没有想到刘静娴会这般回答。 “小婶婶,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二叔那天都跟我说了,你和他……他希望我能照顾好你,也能安排好你今后的人生,你不用顾忌任何事情。” 闻言,刘静娴惊讶道:“二爷他……竟然这么说……” 她以前只觉得林远成温润如玉,是个极好的人,就算因为林昔云的事情让他对她起了误会,甚至在暴怒之下推倒了她。 但刘静娴却一点儿也不怨他。 所以,在他最后的这一段时间,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虽然当初是被人设计,让她不得不攀附林远成,但嫁给他是她自愿的。 刘静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唯有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小婶婶,二叔尸骨未寒,我本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只是话头既然引到了婉儿这里,我才想着多嘴问一句。” “婉儿这人野心太大,让她留在将军府,只会不断有是非出现,所以将军府容不下她,我想着,等她生产之后,将她送走,至于那孩子,如果小婶婶愿意留在将军府,就将那孩子过继给小婶婶,虽然辈分上不妥,但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孩子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且小婶婶有了这孩子傍身,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就算我和阿兰不在将军府,祖母也欺负你不得。” “如果小婶婶以后有了其他的打算,也没有关系,到时候将孩子交给祖母就是了。” 林昔瑶处处都在为刘静娴考虑,刘静娴又怎么会不知道。 “县主……”刘静娴声音哽咽,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 “别哭了,最近你哭得太多了,眼睛都肿了。”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抬手拿出了丝绢来擦掉刘静娴脸颊上的泪水。 她原本以为刘静娴嫁给二叔之后,可以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谁曾想……天不遂人愿。 既然如此,她愿意尽她的所能给她庇护。 “是县主为我考虑得太周到了,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刘静娴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动容道:“从小到大,除了我阿娘之外,县主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好到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林昔瑶笑了笑,正要开口安慰她两句,就听见水仙在外面脆声道:“大小姐,表少爷来了。” 表少爷? 听到这三个字,林昔瑶的脑子反应慢了半拍,好半天才意识到,水仙口中的表少爷是她和林昔兰的表哥,秦景焕。 562 为她考虑 可是,他不是在滇南吗? 就算得到了二叔去世的消息回来探望,也不可能有这么快。 林昔瑶心头不解,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她转头对刘静娴道:“我表哥来了,我去前面照应一二。” 刘静娴点了点头。 “你先睡一会儿,养好了精神,身体才不会垮。” 林昔瑶的话刘静娴哪里会不听的。 “县主也一晚上没有睡觉了,等下见了表少爷也记得回去休息。” 林昔瑶点了点头,对她微微一笑,便起身往外走去。 秦景焕已经在林远成的灵位跟前上了香了,这会儿正在前厅等着林昔瑶。 他又长高了不少,不过比起往日来越发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采。 那英俊的剑眉配着小麦色的肌肤,越发给人以沉重稳妥的感觉来。 林昔瑶进门之前,他坐在圈椅上握着茶盏若有所思,就连林昔瑶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 “表哥。” 林昔瑶一声轻唤,这才将秦景焕神思给拉了回来。 他面上划过一抹难为情的表情。 “瑶瑶,我才接到消息就过来,没有想到林二爷竟然遭此变故。” 秦景焕的眼底里满是惋惜。 林昔瑶感慨道:“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林昔瑶在秦景焕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她不解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表哥应该还在滇南,怎么回到了王都来?” 情景换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收到了太子的密函,让我回来复命,昨日夜里刚刚赶到楚王都,再休整几日恐怕还有新的任务。” 具体的秦景焕没有明说,但林昔瑶隐约觉得,所谓的新的任务估计跟晋王有关。 朝中的事情她不会过问,更不会让秦景焕为难。 “那这几日表哥就在将军府住下吧,去外面住总归不大方便。” 林昔瑶是认真的,不带有半点儿的客套。 秦景焕本来想应下,结果转念一想到底不太妥当。 毕竟如今的将军府剩下的几个主子都是女眷,他一个外男,哪怕是表亲,也不太好。 得顾及林昔瑶姐妹俩的名声。 秦景焕再抬眸看向林昔瑶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笑意。 “那倒不用了,大户人家总有太多的规矩,我一个人闲云野鹤惯了,住在客栈,还方便自在些。” 话虽这样说,林昔瑶却能感觉的到他是为了她们姐妹俩着想。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勉强。 “太子对你可还好?” 说话间,秦景焕抬手拿起了面前的茶盏送到了唇边,却没有立即饮下,透着茶盏的边缘,他眼角的余光掠向了林昔瑶。 只一眼,就让他生出万般不舍来,但他自制力极好,即使在林昔瑶面前,也能恰到好处的掩饰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说起宇文宸来,林昔瑶就觉得心气不顺。 但毕竟秦景焕是个大男人,而且他风尘仆仆的回来,她总不能那这些事情去烦他。 林昔瑶抱紧了手上的茶盏,摇了摇头道:“挺好的。” 然而,秦景焕却没有错过这一瞬林昔瑶眼底里划过的落寞。 “真的吗?” 他又追问了一句。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点了点头。 秦景焕自然是相信宇文宸对林昔瑶的真心的。 所以,一开始的那句话不过是随口的关切,他却没有想到林昔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虽然跟林昔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的一些小动作还是没有逃脱秦景焕的眼睛。 比如说,她在没有设防的情况下,心里装着事情不愿意说出来就会攥紧了手上的茶盏。 知道林昔瑶不愿意多说,秦景焕也没有多问,他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秦景焕本来就是个寡言的性子,三五两句话说出口,就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林昔瑶心里装着事情,也有些出神。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待林昔瑶反应过来,才发现手上的茶凉了,而秦景焕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她坐了这半天。 她面上到底有些挂不住,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打破尴尬的局面,却听秦景焕先开口道:“阿兰表妹呢?” 秦景焕表情自然从容,仿似是随口说了这句话。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憋了有多久,才终于想起来要用这句话来打破僵局。 林昔瑶笑了笑,放下茶盏感慨道:“她身体本来就不大好,昨日守了大半夜,又受了凉,今天早上就有些虚软发热了,我让大夫去瞧了,说是染了风寒,要修养。” 秦景焕点了点头,没话找话道:“她身体确实单薄了些,以后得多加锻炼才是。” 话音才落,就听外面回廊处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就见身段羸弱的林昔兰由夏雨搀扶着走了进来。 “表哥来也不通知我,要不是听到丫鬟们私下说起,我都不知道呢。” 林昔兰含笑走了进来。 虽然她面上看起来有几分虚弱,但精神头却很好,比起她之前几次生病,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林昔瑶起身去迎了她一下,“表哥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了,你也不怕外面风大当心再受了凉,回头可有你受的了。” 秦景焕也站起了身来,对林昔兰抱了抱拳,行了个虚礼才道:“你姐姐说的是,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看起来气色比往日好多了。” 闻言,林昔兰面上一喜,她拽了拽林昔瑶的手,小眼神儿带着几分得意道:“阿姐你看,还是表哥有眼光,最近习武都让我的身体比以前好了,阿姐还总是将我当成一个病秧子,生怕被风吹跑了。” 林昔兰这般娇俏可人的模样,让秦景焕也眼前一亮。 要知道,以前林昔兰这个小姑娘可不就是个病怏怏的模样吗? 不仅身体差了些,就连精气神都萎靡的很,而且遇到事情总是一副胆小懦弱的模样。 如今看来,俨然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一开始不算起眼,站在林昔瑶面前只会轮为陪衬的小姑娘,如今越发落落大方亭亭玉立了。 秦景焕不由得赞道:“看来,瑶瑶把阿兰养的极好。” 闻言,林昔瑶笑着瞪了林昔兰一眼,打趣道:“她还嘴硬呢,说自己身体好着呢,既然好着呢怎么又病了?” 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林昔瑶的袖子道:“阿姐,我不要面子的啊?” 话音才落,三个人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有了林昔兰过来,气氛也热闹了不少,再不似之前那般沉默。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苏旭就从快步从外间进来,禀报道:“小姐,宁王妃和楠世子来了。” 二叔去世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只怕这两日会有不少人上门来祭拜。 但让林昔瑶没有想到的是,宁王妃和宇文楠竟然会是第一个。 宇文楠来也就算了,宁王妃身份尊贵又骄傲,竟然也肯屈尊降贵的来吊唁。 林昔瑶作为主人家,自然不敢怠慢。 “阿姐,你去休息吧,我去应酬。” 林昔兰心疼林昔瑶一整宿都没睡,这会儿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应酬。 “你呀,就老老实实的回海棠院养病,别让我担心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言罢,林昔瑶抬手推了推林昔兰,直接叫来了水仙带林昔兰下去休息。 这时候,秦景焕也起身道:“我去拜见一下老夫人。” 来都来了,就算再不喜欢也该给张氏问个安。 林昔瑶点了点头,指了门外一个丫鬟给秦景焕带路之后,她去见了宁王妃和宇文楠。 今日宁王妃一改之前的艳丽华服,她一席素色的纱裙,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在见礼之后,宁王妃一把拉住了林昔瑶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这丫头,这才几日的光景,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无奈道:“府中事情太多,虽不至于事事亲力亲为,但也少不得要操心的。” 宁王妃点了点头,看向林昔瑶的眼睛里还带了几抹怜惜。 在她看来,林昔瑶幼年丧父丧母,如今连二叔也没了,偌大的将军府连个顶梁柱都没有,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如何不叫人心疼。 “那也要注意身体。”宁王妃拉着林昔瑶在一边很自来熟的坐下。 她给宇文楠递了一个眼色,见宇文楠很识趣的退了下去,宁王妃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外面都在传太后寿宴上的事情是刘娇做的,是不是真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 闻言,宁王妃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道:“我一开始就看那女人不顺眼,平时看起来乖巧娇俏的,但实际上手段和心机可是狠辣的紧,她大费周章的这么做,肯定也不是为了皇后和陈王吧。” 林昔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从昨天到现在,都几个人来这么问自己了。 别人出于好心,她当然不会生气。 只是面对的是通常不按常理出牌的宁王妃,林昔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默默地应了。 然而,宁王妃这人热诺的很,她拉着林昔瑶的手腕叮嘱道:“你可别怪我多嘴啊,我是让你多个心眼儿,以我多年来看人的经验,刘娇肯定是把主意打到你家太子身上了。” 你家太子…… 563 劝慰 这种话,估计也就只有宁王妃敢说。 林昔瑶笑了笑,只觉儿心头的郁气都消退了几分。 “嗯,我知道的。” 她总不能现在就告诉宁王妃,宇文宸都答应许给刘娇侧妃的位置了。 林昔瑶嘴角泛着苦笑。 宁王妃却只当她没有放在心上,她摇了摇她手腕道:“不光刘娇,那些贵女们各个看到你家太子眼睛都跟放光似得,你可得提防着,就算太子对你是独一无二的好,也保不齐被那些女人用手段钻空子。” 说起这些,宁王妃颇有心得道:“我只是跟你提个醒,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嫌弃我唠叨啊。” 难道不唠叨吗? 林昔瑶只是笑了笑,这话自然是不敢说的。 她都可以想象的到宇文楠被宁王妃唠叨了这么多年的不容易。 面上,林昔瑶笑了笑无比真诚的表示了感谢,两人这才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在宁王妃看出来了林昔瑶面上带着倦意,也没有唠叨多久,又叮嘱了两句就告辞离开了。 宁王妃前脚走,林昔瑶后脚就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她确实有些累了。 好不容易稳了稳心神,林昔瑶提起步子要往海棠院的方向走。 结果才走出两步,却被廊檐下突然探出来的脑袋吓了一跳。 好在林昔瑶反应快,不然下一瞬都要惊呼了。 “小嫂嫂。” 看清楚是宇文楠一瞬间,林昔瑶有一种想要脱掉自己的绣花鞋拍在他脸上的冲动。 “你就不能好好的走路,要突然探个脑袋出来?” 林昔瑶没有好气。 宇文楠身子一掠,一个闪身就落到了林昔瑶面前。 他抬手揉了揉后脑勺,一脸愧疚道:“我这也不是故意的啊,刚刚是为了避着我母妃,我这才藏在了这里,要让她看见了,可不得立即揪着我回去。” 他难得光明正大的来一次将军府,虽然这个时机并不太好。 但既然来了,总得看一眼小仙子才行。 林昔瑶瞪了他一眼,也懒得在这里跟他掰扯,她提起步子就要离开,却被宇文楠给叫住了。 “小嫂嫂,你最近是不是跟太子堂兄置气呢?” 林昔瑶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宇文楠。 宇文楠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别多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听说太子堂兄这两天都臭着一张脸,满朝文武都遭了秧,我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小嫂嫂。” 林昔瑶没有说话,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宇文楠这个话痨,俨然有遗传了他母妃宁王妃的唠叨性子。 他快走了几步,追上了林昔瑶道:“小嫂嫂,你就体谅体谅堂兄吧,他也挺不容易的,明明那么记挂着你呢,你为什么要跟他生气呢?” 宇文楠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只知道宇文宸是惹了林昔瑶,他自然的就当起了这个和事佬。 然而,林昔瑶却并不领情。 她顿住了步子,抬眸瞪了宇文楠一眼:“你想知道原因?” 宇文楠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好歹也让我知道堂兄错在哪儿了啊。” 这样找到问题的关键,他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两人之间的小别扭。 和事佬不好当啊。 宇文楠感慨。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就等着林昔瑶说出个所以然来,谁曾想,林昔瑶眼神一挑,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既然是他错了,你就该去问他,看看他错在哪里,别来叨扰我了,不然我让初十把你丢出去,下次都别想再进将军府的大门儿。” 虽然不怪宇文楠,但这会儿林昔瑶正在气头上,再加上脑子有些混沌了,偏生宇文楠还挡在这里。 她料定宇文楠不会生气,这才没好气的说了这一番话。 “小嫂嫂,别啊。” 宇文楠连忙认错道:“我这就在您面前消失,再不敢来打扰你了。” 话音才落,宇文楠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不是他认怂,而是对方不仅仅是他的小嫂嫂,更是小仙子的姐姐,惹不起,惹不起。 林昔瑶见宇文楠走了,才觉得耳根子清静了。 她混沌的脑子又清醒了不少。 这才提起了步子往海棠院的方向走去。 结果,才走出前面的回廊转角,就遇到了从倚兰院那边过来的秦景焕。 恰巧这时候,刘静娴从院子另外一头的月牙形拱门走了过来。 三人恰巧就遇到了一处。 刘静娴第一眼先是看到了林昔瑶,“县主。” 她刚开口打招呼,才发现从回廊那头走过来的秦景焕。 在看到情景换的一瞬,刘静娴微微一怔。 “这是景焕表哥。” 刘静娴自然是不认识秦景焕的,林昔瑶出声为刘静娴解围,又对秦景焕道:“这是小婶婶。” 林远成续弦的事情秦景焕已经听说了,他只是没有想到林二爷续娶的妻子竟然是跟林昔瑶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刘静娴上前见了礼,这才道:“表少爷难得来一次,就在府里多住些时日吧。”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道:“表哥固执,不肯呢。” 话头转到了秦景焕这里,秦景焕笑笑道:“我就住在前面客栈里,跟这里只隔开了一条街,往来也方便的很。” 刘静娴点了点头,不再客套,她转过眸子看着林昔瑶道:“县主怎么还不去休息?” 之前,林昔瑶前脚走,她也打算睡下的,可是脑子却清醒的很,怎么都睡不着,而且又担心林昔瑶在这边太过操劳,她索性就起来了,正打算去前面照看一下,结果就遇到了林昔瑶。 “我这正打算去呢。” 言罢,林昔瑶转头看向秦景焕道:“景焕表哥既然住的近,就在府里吃个茶,用了饭,等晚上再回去也无妨的。” 秦景焕还想推脱,林昔瑶又道:“这府里正缺人手呢,景焕表哥若是闲来无事,倒可以给苏旭搭把手。” 既然这样,秦景焕也不好推脱了,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县主去休息,我带表少爷过去吧。”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刘静娴又对情景换行了一个虚礼,这才走在了前面。 除开第一眼看到秦景焕的那一瞬外,她再不敢看秦景焕的眼睛。 那样明亮的一双眼睛,只看一眼仿似就能将人的心思全盘照亮。 只一瞬,刘静娴感觉自己的心都漏了半拍。 564 悸动 从未有过的悸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即使她性子沉稳,面上已经做到了像没事人一样,但一颗心却再难平静。 心里紧张,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出了错。 刘静娴才提起脚尖来,没有注意到前面的石阶,竟然直接摔了下去。 她心头一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这样的人面前丢脸了! 然而,下一瞬,痛感却并没有来袭,反而她腰际一紧,凭空多出来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来捞着她的腰际将她往回一带。 “小婶婶得罪了,仔细些可不要摔倒了。” 秦景焕及时拉住了刘静娴的腰际,将她的身子扶稳了,便立即松开了刘静娴的腰,然后迅速退开了身子,他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君子风度。 而刘静娴的一颗心却再难平静。 刚被秦景焕带过的腰际就像是着了火似得,火辣辣的。 虽然隔着衣料,但她能感觉到他掌心宽厚,还有粗粝的老茧,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落拓男子,让她心跳加速。 她脸上同样有火辣辣的感觉,那一片升起来的绯红色怎么也遮盖不下去。 “谢……谢谢表少爷。” 紧张过度,她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她当初嫁给林远成,只是因为合适,而且当时她陷入困境,面对刘家那些人,再没有比嫁给林远成更好的选择。 那时候不是因为心动。 但这一次看到秦景焕不一样。 从乍一看到他的第一眼,刘静娴就感觉心跳加速。 明明是个陌生人,她却觉得像是认识了很久似得。 他一举手一投足,对她来说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偏偏是这个时候。 偏偏是这个身份。 这时候,刘静娴才终于悟出了曾经在话本子上看到的一句话: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那甜蜜痛楚混合着的丝丝缕缕情愫压制了下去,再抬眸看向前面的时候,她的眼底里已经一片清明。 *** 林昔瑶跟刘静娴和秦景焕分开之后就回了海棠院。 她身心俱疲,只想赶快梳洗一番就这样睡下。 然而,她前脚才踏进海棠院,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海棠花花开灼灼,艳丽的眼色占尽了秋色,而且他俊美的身姿堪堪让满院的海棠都沦为了陪衬。 “瑶瑶。” 宇文宸一开口,依然是那温柔缱绻的声音。 一如之前。 但林昔瑶心里的不痛快依然还在,她面色冷清,看着宇文宸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面上便露出了怅然的神色。 他也不恼,上前几步,主动迎了过来。 在款步走到林昔瑶跟前的时候,宇文宸抬手要来拉林昔瑶的手,却被林昔瑶给避开了。 “瑶瑶。” 宇文宸的语气加重,他皱眉道:“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闻言,林昔瑶也不由得拔高了两分声音道:“殿下觉得我在闹吗?” 虽然她承认,她确实是在闹了。 但她不愿意委屈自己,这一辈子更加不愿意委曲求全,哪怕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她也不想忍。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宸神色间透着意思疲惫。 林昔瑶一整夜没睡,他又何尝能安眠。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刘娇的事情尚未下定论,我下令暂时将她的案子押后,再争取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宇文宸耐心解释。 然而,林昔瑶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退后一步,抬眸看着宇文宸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如果这段时间查不到解方呢?如果找不到武月的师妹呢?殿下就决定要跟刘娇做交易吗?” 虽然是问话,但她却用得是肯定的语气。 林昔瑶知道,拖延不过是宇文宸的权宜之计,他到底还是决定要娶刘娇为侧妃了。 这一瞬,林昔瑶心口一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自己的心情,见宇文宸朝她伸出手来,林昔瑶连忙避开道:“既然殿下已经有了决定,又何必来问我。” 言罢,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直接提起步子绕开了宇文宸朝房间走去。 “瑶瑶,我来不是跟你起争执的,我们好好说话可以吗?” 林昔瑶一口一个殿下,宇文宸感觉自己的心都似是被人用力掐住了,疼的厉害。 但平时善解人意的林昔瑶在这一件事情上却固执的很,一点儿都没有缓和的余地。 宇文宸头疼不已。 林昔瑶没有回答宇文宸,她这会儿身心俱疲,脑子里一团乱麻,只想回去将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睡觉,再也不想其他。 宇文宸看着林昔瑶快步离去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将她揉进怀里,但估计这样的话只会让她更生气。 他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再给林昔瑶一点儿时间,她需要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看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宇文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林昔瑶背靠着门板,听到院子里没有了动静,这才提起了步子回到了榻上。 她也懒得洗漱了,倒头就睡下。 这一觉是睡得昏天黑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林昔瑶头疼欲裂。 昨晚在灵堂前受凉的不只林昔兰,还有她。 不过她没有声张,起身收拾了一番,只让水仙请了善元堂的陈大夫开了一副治疗风寒的药来。 才喝下一碗浓稠腥臭的汤药,芙蓉就快步来报:“小姐,安王妃来了。” 王采薇? 林昔瑶这会儿身体不好,心情更不好,才懒得去搭理王采薇,她摆了摆手道:“她若是来吊唁的,就让她去灵堂前走一趟就算了,若是来找我的,就说我病了,不见客。” 闻言,芙蓉面露迟疑之色,她为难的看着林昔瑶道:“可是那安王妃在前厅刁难二奶奶,一会儿嫌弃沏茶的杯子不够精致,一会儿嫌弃茶水不好。” 林昔瑶可以给王采薇甩脸子,但刘静娴不能。 林昔瑶一联系王采薇平时那娇纵跋扈的样子,都能想象得到她欺负刘静娴的模样。 本来他不想去搭理王采薇,但既然她送上来了,林昔瑶也没有坐视不理任由她欺负刘静娴的道理。 她吃了一口蜜饯,将喉头苦涩的药汁味道给压了下去,便站起身来道:“去准备一些东西来。” 林昔瑶朝着芙蓉勾了勾手指头,压低了声音吩咐了两句。 听完,芙蓉面上露出了一抹诧异,“那可是安王妃啊。” 林昔瑶嘴角噙着笑意,声音却冰冷道:“你只管去就是了。” 见芙蓉退了下去,林昔瑶便带着水仙去了前厅。 才走到回廊处,还没到门口儿就听见王采薇略带尖锐的嗓音道:“你们将军府到底会不会待客?还是说你们压根就没有将我这个安王妃放在眼里?” 哐当! 王采薇的话音才落,就响起了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 林昔瑶从回廊处转过身子,正对着前厅的时候,刚好看见她将茶盏砸在了刘静娴的脚下。 “安王妃息怒,若是这茶水还有不合心意的地方,我亲自去泡就是了,何必生这么大的火气呢。” 刘静娴依然沉稳镇定,她答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前倾,既不会失了礼数,态度上也不卑不亢。 “你?你一个下贱奴婢生出来的庶女,不过是借着林远成的东风才进了这将军府,就凭你还有资格给本王妃泡茶?” 王采薇一听到说林昔瑶病着,摆明了不会见她,她越发气不打一处来,见刘静娴就在眼前,自然就将这火气全部泼向了刘静娴。 565 恨不相逢未嫁时 “喲,来的正好。” 王采薇眼底里划过一抹讥诮的笑意。 “没有想到安王妃竟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林昔瑶面上含笑走进了屋子里。 她在打招呼的同时,已经不动声色的拉起了刘静娴,并递给了刘静娴一个放心的眼神。 “怎么,清宁县主不是病着吗?怎么我一说这个女人,你就来了?” 以王采薇的身份自然不会将一个商户出身,而且还是庶女的刘静娴放在眼里,所以一口一句骂人的话。 刘静娴早已经习惯了,对于她不在乎的人,她一点儿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这并不代表林昔瑶不在意。 她抬手扶着刘静娴在王采薇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并含笑道:“小嫂嫂,我难道没有教过你被狗咬了,要学会打狗吗?” 这些话林昔瑶自然是不可能跟刘静娴说的,这会儿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说给王采薇听的。 闻言,刘静娴面色微微一变。 她有些局促不安的拉着林昔瑶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毕竟面对的是安王妃,她受两句气也就罢了,她不希望林昔瑶为她出头最后结下梁子。 林昔瑶自然懂得刘静娴眼里的担忧,她微微一笑道:“没关系。” 而这时候,刚刚反应过来的王采薇蓦地一拍桌子,怒气腾腾的看着林昔瑶道:“林昔瑶,你说什么?谁是狗?我只听说过打狗还要看主人,怎么这条狗也是你养的吗?” 王采薇仗着自己的身份,还有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越发横行霸道。 就是想着之前被林昔瑶欺负,她怀孕之后就巴不得立即跑到林昔瑶面前去显摆,将林昔瑶狠狠地踩在脚下。 难得遇到林家办丧事,这是最好的嘲讽机会,谁曾想林昔瑶不但没有半点儿收敛,如今更是直接骂她是狗,王采薇如何能忍得。 “来人!” 王采薇带了一堆二十人的护卫,就在院外不远处候着,她一声令下,外面的护卫齐刷刷的冲了进来。 随着刀刃出鞘的声音,转瞬的功夫偌大的厅堂就被这些护卫给包围了。 刘静娴面色微微泛白,但她依然让自己镇定下来。 林昔瑶递给她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转头看向王采薇道:“怎么安王妃是想血溅将军府吗?”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王采薇就算再无脑也能听出来是林昔瑶给她设下的套。 她不接这个话头,只抬眸冷眼瞧着林昔瑶,嘲讽道:“是你出言不逊在先,正巧这将军府办丧事,我便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污了清宁县主的眼睛,这才让这些护卫来看看。” 闻言,林昔瑶不但不生气,反而笑道:“哦?是吗?我也觉得自从二叔去后,这厅堂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呢。” 言罢,林昔瑶扬声对外面回廊处道:“端进来。” 话音才落,芙蓉就端着一盆又腥又臭的血水进来。 才一进门槛儿,王采薇就一个没忍住趴在了一边吐了起来。 林昔瑶似是一点儿也不在意那盆子里的污臭,她走上前,亲自从芙蓉手上接过了铜盆。 不等将肺腑里吐了个干净的王采薇坐直身子,林昔瑶直接端着那铜盆朝王采薇身边泼了出去。 哗啦! 血水溅了一地。 伴随着王采薇的尖叫,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而这时候,林昔瑶的笑声朗朗,对比王采薇的尖叫声尤为明显。 “安王妃不是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我听说啊,这黑狗血最是能治那些东西,安王妃还怀着身孕,可不要被那些东西给害了,我这就帮王妃将那些脏东西给泼出来。” 话音才落,林昔瑶端着铜盆作势要继续往王采薇身上泼,见状王采薇又是一声惊叫。 “林昔瑶!你谋害本王妃,谋害皇嗣不得好死!你敢!”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将剩下的血水全部都泼在了王采薇的脚边。 “看样子,安王妃身上的脏东西还是没有驱除掉呢。” 林昔瑶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将所有的血水给泼了出去。 刚刚那一次只是靠近了王采薇身边泼的,实际上并没有对着她身体泼,倒是四溅开来的血水珠子沾了不少在她的裙边。 而这一次,林昔瑶直接在她脚边泼下,在王采薇的惊呼声中,那血水顷刻间就将她的一双云锦绣花鞋给打湿透了。 “啊啊啊啊啊啊!” 王采薇何尝受到过这种惊吓和屈辱,一时间惊叫声不断。 在她上蹿下跳的时候,脚下踩着了血水,一个不稳就直接朝一旁摔倒了下去。 林昔瑶哪里能让她摔倒,本来没事的,如果这么一摔在这将军府掉了孩子小产了,到时候她就是有嘴都说不清。 见状,林昔瑶一个箭步就要上前去拉王采薇。 这时候却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比她更快一步将王采薇拉住了并顺势抱在了怀里。 林昔瑶堪堪的稳住了身形,就对上宇文铭那双带着冷意的眸子。 “够了。” 他淡淡的开口,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是对他怀里的王采薇说的,还是对林昔瑶说的。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会来。 毕竟王采薇没有头脑,送上门来给自己欺负,宇文铭若是知道了又怎么可能放心。 对上宇文铭那双若寒星射水的眸子,林昔瑶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铜盆交给芙蓉,再转头对着宇文铭道:“安王来的正好,安王妃不小心在这将军府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我这会儿正用黑狗血帮她驱除污秽呢,既然安王来了,就将她带回去吧,免得到时候有个什么不妥,可要赖上我们将军府了。” 话音才落,之前接到王采薇的授意进来包围林昔瑶的这些侍卫面面相觑,甚至有些人都忍不住翻白眼。 论起说瞎话的功夫,还有谁能比得过清宁县主吗? 这是在场大部分人心里的想法。 宇文铭嘴角微微一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王爷……你要给臣妾做主啊,臣妾好心好意的来将军府吊唁,结果被人冷落在一边也就罢了,如今林昔瑶来了,竟然还这般对待臣妾,臣妾知道她是准太子妃,平时都不会跟她一般计较,也听从了母妃的话,对她百般忍让,可是若是往日林昔瑶百般欺负臣妾,臣妾也就忍了,但是现在……现在臣妾肚子里还有孩子……” “她怎么可以……” 王采薇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落泪。 之前的血水有些溅到了她的脸颊上,这会儿跟着泪水混合在一起,整个一张脸花花麻麻的一片,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王爷,臣妾……臣妾肚子疼……” 哭着哭着,她就直接捂住了肚子叫疼。 林昔瑶从头到尾都冷眼看着,像是在看跟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 宇文铭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他转头冷眼看着林昔瑶道:“将军府的大夫呢?”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我懂几分岐黄之术,所以我就是将军府的大夫,安王爷要不要我来给安王妃诊脉呢?” 话音才落,趴在宇文铭怀里的王采薇就尖叫道:“不要!你滚开!” 见到她这般反应,林昔瑶似是早就已经料到了一般。 她笑道:“安王爷,您看,是您的王妃自己不要我诊治的,可怜我一片好心。” “林昔瑶!” 宇文铭终于是带了一层怒气,冷眼看着林昔瑶道:“你曾经不是这样的。” “原来的你那般纯真良善。” 宇文铭一字一句的开口,双眸死死的盯着林昔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然而,他眼底里撇开那一层怒气之后,更多的却是翻涌着的情愫。 “王爷,臣妾肚子疼……” 宇文铭这才转头来对身后的护卫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叫大夫!” 林昔瑶表情冷漠的看着这一幕。 她可以肯定,王采薇的肚子疼是装的。 就算是真的肚子疼,她也一点儿都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否保得住。 更何况还是装的。 宇文铭的那句话让她听来也觉得十分搞笑。 纯真良善。 呵。 纯真良善的那个李云裳被这一对狗男女害死了。 她没有立即扑过去不顾一切的要了他们两人的性命就已经是活菩萨了。 更何况,今天的一切都王采薇自找的。 林昔瑶冷眼看着宇文铭。 这会儿宇文铭也正抬眸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的眼底里渐渐的浮现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那安王爷可真的是看错了我了,我从始至终都是个心计深沉且歹毒的人,对我好的,我会加倍的对她好,但凡是伤害过我的,我会百倍奉还,安王爷信不信?” 林昔瑶意有所指的话才说完,宇文铭面色蓦地苍白了起来。 他额头上瞬间有汗珠子滚落。 “阿……林昔瑶……你为什么要这样?” 一句无头无脑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听不出所以然来。 林昔瑶却是懂了。 她微微一笑,退开一步,面上带着一抹嫌弃道:“我本性啊,安王爷现在才看清吗?也不晚呢。” 566 还击 言罢,林昔瑶嘴角微扬,笑意加深了几分,她直直的看着宇文铭道:“或许现在安王爷应该庆幸当初的所作所为。” 不然的话,又怎么能识破她这个毒妇本性呢? 这是林昔瑶话外的意思。 当然,这只是一层,另外一层深意是对宇文铭的嘲讽。 “王爷……” 王采薇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抬手攥紧了宇文铭的袖子,面上泪痕犹在,含泪道:“王爷,您要为臣妾做主,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叫别人怎么看安王府?” 确实,堂堂一个安王妃被林昔瑶吓到险些小产,传出去了不仅仅是王采薇颜面尽失,宇文铭的面子也没有地方搁。 他扶着王采薇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看到刚刚因为情急之下抱起了王采薇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水,宇文铭眼底里划过一抹嫌弃。 下一瞬,他便神色如常,负手而立的看着林昔瑶道:“今日之事便是告到了父皇面前,你也没有理,林昔瑶,本王可以网开一面,只要你现在给本王的王妃道一个歉。” 话音才落,林昔瑶还没开口,就见王采薇面色苍白道:“王爷……你怎么……” 王采薇的话才说到一半,宇文铭转过头来就递给了她一记冰冷的眼神。 他什么都没说,但一个眼神已经让王采薇不敢再继续下去,她只得默默的听着。 好在宇文铭让林昔瑶这个贱人当众给她道歉,也算是挽回了她一点儿颜面。 王采薇恨恨的想着。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她所料。 因为林昔瑶压根儿就没有将宇文铭放在眼里。 她嘴角噙着笑意,不但没有行礼没有道歉,反而还退后一步直接在王采薇对面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安王爷这句话倒是有意思了,明明是安王妃说我将军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开口三句话全是脏话,是她沾染了脏东西,我便想着用黑狗血给她去去煞气,除掉那些污秽的东西,免得她一个怀了孕的妇人吃苦受累的,怎么,我这么做也有错吗?” 林昔瑶含笑的眉眼让人觉得格外的欠揍。 至少王采薇是这样觉得。 她甚至恨不得扑过来撕破林昔瑶那张脸。 然而,她办不到。 不仅她,就连她依赖着的男人也没有办法。 “王爷……” 王采薇压低了几分声音,垂下了眸子掩盖住这会儿眼底里的恨意,她拉着宇文铭的袖子,正要哭诉,宇文铭背对着她,不经意间一动,就正好避开了她的手。 王采薇的手落空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从高处跌落到了谷底。 空荡荡的。 “本王还从来都不知道清宁县主这般好的口才。” 宇文铭的眼底里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冷意。 林昔瑶丝毫不惧。 她抬手拿起旁边的茶壶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然后一手拿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这才含笑看向宇文铭道:“明明这么好的茶嘛,安王妃却喝不得,可见是病得不轻,这件事若是闹到了皇上面前,我看理亏得可不是我们将军府吧?” 林昔瑶的态度云淡风轻,似是一点儿都没有将宇文铭和王采薇放在眼里。 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彻底激怒了宇文铭,他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攥紧,下一瞬便冷声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就算知道林昔瑶动不得,但被彻底激怒的宇文铭也不介意给她展示一下自己的威压,免得被她小瞧了。 王采薇被欺负,他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想维护,但他清楚的知道,那种维护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出于本能,只此而已。 那一缕怒气只有一瞬间,便褪去了。 可是现在,看到林昔瑶对自己冷淡疏离甚至还带着嘲讽的态度,让宇文铭心里格外不痛快,尤其是被她那般轻蔑的瞧着的眼神,让他长期以来压抑的精神到了爆发的边缘。 “来人!” 话音才落,外面突然冲进来十几个穿着玄色铠甲的护卫,加上之前的这二十个,这偌大的厅堂里瞬间被牢牢地包围了起来。 “给本王拿下。” 他倒要看看林昔瑶今日服软不服软。 然而,这些人的出现并没有让林昔瑶的面上露出丝毫的意外。 她悠然自在的喝着自己的茶。 一直到有护卫上前来拿自己,林昔瑶才冷笑了一声,嘲讽道:“王爷大概忘了,这里是哪里。” 将军府。 她的地盘。 还轮不到别人来撒野。 话音才落,林昔瑶面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她抬手直接将茶盏摔在了地上。 砰! 一声脆响,茶盏四分五裂。 而同时,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以及将军府外面的护卫瞬间鱼贯而入。 转瞬间的功夫,宇文铭的护卫就又被外面的暗卫和将军府的护卫给包围住了。 宇文铭的护卫虽然都是精英,但是比起林昔瑶身边的暗卫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些暗卫才一出现,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腾腾的杀气。 那是一种来自高手的压迫感,是气场。 初十最先掠到了林昔瑶跟前。 哪怕面对的是安王宇文铭,初十面上也依然从容冷漠。 “林昔瑶,你敢!” 宇文铭攥在手里的拳头紧了紧。 闻言,林昔瑶嘴角又一次勾勒出了笑意。 “那安王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如果宇文铭下一瞬真的要动手,她是真的敢! 这几日她心里不痛快。 这会儿正好宇文铭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管他什么大局,什么计划,什么朝廷,她这会儿心里只有恨意,冲动起来哪怕宇文宸来了,也拦不住。 宇文铭深深的看着林昔瑶。 毫无疑问,他从林昔瑶的眼底里真的读到了杀气。 这一瞬,他能深切的体会到,林昔瑶是真的想要在这里杀了他。 场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双方都不退步。 就在这时候,屋外廊檐下响起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哎?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表妹在跟安王爷比谁的护卫多吗?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随着那笑声落下,秦景焕一个闪身掠到了众人面前。 他的身手飘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浩然正气,让人不由得高看一眼。 “景焕表哥。” 林昔瑶面上带着笑意,全然不同刚刚对宇文铭那种冷漠疏离的嘲讽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毫无戒备的。 只一眼,就让宇文铭心疼不已。 眼前的女子……再不是他的阿裳…… 可是,她又明明就是他的阿裳。 心疼到无以复加,宇文铭借着秦景焕的这个笑话为借口,抬手让人撤去了护卫。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里是将军府若林昔瑶执意要动刀动枪,他只带了这三十个护卫来,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更何况,站在林昔瑶身前的那个暗卫一看就深不可测,连他都不是对手。 既然有了台阶,宇文铭自然会顺着台阶下。 他从来都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确实是个笑话,不过是因为一起误会罢了,秦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一瞬宇文铭面上还带着腾腾的杀气,脸黑成了锅底,结果才下令让人撤去了侍卫,转瞬就能换成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让人如何不惊讶。 秦景焕却像是没看出来似得,他面上带着从容得体的笑意,对宇文铭微微抱拳行礼之后才道:“今日刚回来。” 宇文铭其实今天一早就收到了秦景焕回楚王都甚至来了将军府的消息,他也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才赶来了将军府,他原本的目的是想会会秦景焕。 并不是为了给王采薇出头。 刚巧才走进大门就听到里面的动静,碰巧遇到王采薇受欺负,这才顺势给她出头。 “下官见安王妃面色不太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秦景焕转头看向王采薇。 王采薇面色确实不太好。 她虽然被林昔瑶吓得不轻,但肚子疼却是装的,而这会儿面色差是因为发现宇文铭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为她出这口恶气。 而且,她发现宇文铭看向林昔瑶的眼神不对。 之前她只是猜测,可是结合每一次他们碰面时候的情景,说出来的话,还有宇文铭偶尔梦中呓语的话,王采薇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只是她想要理清楚,却如隔着层层雾霭,怎么也看不到真相。 既然有秦景焕在这里,宇文铭也不会不借坡下驴。 他点了点头,对秦景焕道:“这大夫一来二去也要些时间,本王便先带着她回去了,改日再跟秦大人把酒言欢。” 秦景焕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应了。 而这会儿,王采薇已经没有任何的表情了,她呆呆的看着宇文铭,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宇文铭见她不为所动,眸色一沉,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指责道:“今日之事你也有不对,回去要好好反省。” 闻言,王采薇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铭,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绝望。 “那王爷的意思是,我被人欺负了,到头来还要我去认错吗?” 567 僵持 虽然一开始是她傲慢想要来找茬在先。 但林昔瑶竟然这样对她,换做是谁都忍受不了。 宇文铭不帮她出头也就算了,现在到头来还要让她去认错。 凭什么! 王采薇从未有现在这一瞬这般失望过。 她愣愣的看着宇文铭,眼底里带着几分陌生和疏离。 宇文铭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轻叹了一声道:“今日之事闹开了对大家都不好,归根到底还是你娇纵在先,虽然……” 说起这里,宇文铭转头看向林昔瑶,他的眸色冷冽了几分。 虽然林昔瑶也太胆大妄为了些,但就算闹到了这一步,险些让他下不了台,宇文铭打心眼里不想将事情闹开,也不想跟她针锋相对。 他的初衷只是为了震慑她,结果林昔瑶的脾气和性格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既然如此,他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更不想去用这种方式闹开了之后伤害她。 退开一步,宇文铭抬手扶起了王采薇,转头对林昔瑶道:“既然刚刚是个玩笑,那便罢了,希望清宁县主下一次能记得自己的身份,未必处处都是将军府。” 这句话带着一股威胁的味道。 但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铭眉眼温柔,丝毫不见有半点儿冷意和威胁。 林昔瑶微微一笑,展演到底:“谢安王爷提醒。” 言罢,林昔瑶扬声对外面候着的苏旭道:“送客。” 宇文铭自然也不好再多做停留,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昔瑶,便搀扶着王采薇转身离去。 看到这些人离去的背影,林昔瑶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她往后退开一步,直接坐回了圈椅。 旁边的刘静娴小脸儿煞白,她一把抓着林昔瑶的手,关切道:“县主,你刚刚吓到我了。” 她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在看到林昔瑶要对宇文铭出手的那一瞬,刘静娴想到的是林昔瑶要背负的罪名。 毕竟宇文铭是二皇子,堂堂安王爷,怎么可能就在这里悄无声息的被林昔瑶杀掉。 刘静娴生怕林昔瑶一个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林昔瑶笑着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到她掌心一片冰冷,林昔瑶放在唇边呵了一口热气,微笑道:“你看,这不没事吗?” 闻言,刘静娴摇头道:“怎么没事,这下跟安王爷结下的梁子就大了,我被安王妃打压几句没什么,不能将县主牵扯进去。” 刘静娴还不知道林昔瑶跟宇文铭和王采薇之间的那些恩怨,只当全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时候她自责不已。 林昔瑶摇了摇头,笑着安慰道:“别担心,不怪你的,我跟王采薇本来就是死敌,跟宇文铭就更是不共戴天了,所以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我跟他们两个也没完。” 话音才落,一旁笔直如玉站立着的秦景焕这才跟了过来,他皱眉道:“为何?” 话一出口,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是僭越了,秦景焕连忙补充道:“我并非是想窥探瑶表妹的心思,只是大概知道原因,以后也好知道该如何面对安王爷。”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没有说实话,只怅然道:“因为我有个生死之交的好姐妹,被他们两个害死了。” 言罢,怕两人继续追问,林昔瑶转头看向秦景焕道:“对了,表哥,刚刚你的面子好大啊,竟然连宇文铭都要给你几分薄面。” 要不是秦景焕及时出现,现在的场景,还真的很难说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若是能成功的将宇文铭击杀在这里便还好,宇文宸总会想办法给她遮掩过去。 但若是让他逃出去了,最后这谋杀王爷的泼天罪名可就要落在将军府的头上了。 林昔瑶之前头脑一热,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差点儿做出那样的决定来,这会儿冷静下来,才懊恼不已。 还好,秦景焕及时出现。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剿灭滇南王的时候我立了一点儿功,皇上封了我做刺史,再加上经过那件事之后,在滇南和林家军中都颇有威望,这应该就是安王爷想要拉拢我的原因吧。” 其实,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不过秦景焕暂时还没有猜到。 自从他在滇南崭露头角之后,宇文铭的人就没少跟他接触。 这一次,甚至还当众邀请他喝酒,宇文铭拉拢的心思简直不要太过明显。 然而,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跟将军府这么近的关系,肯定是太子的人吗? 这一点让秦景焕很费解。 他轻叹了一声,微微皱眉道:“那个安王爷深不可测,是个能屈能伸又不择手段之人,下一次你切记不可鲁莽了。” 秦景焕长辈似得语气听得林昔瑶觉得好笑。 她连忙点头,并笑道:“知道了,我的景焕表哥。” 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气氛轻松了起来,刘静娴才看着这一地的血污,皱眉道:“县主,你让人上哪儿去找的黑狗血?” 林昔瑶笑着看了一眼芙蓉,颇为得意道:“我能上哪儿这么赶巧去找黑狗血啊,只不过是让芙蓉去后厨里找了一些猪血来。” 赶上二叔的丧事,府里要准备祭祀的东西,肯定要宰杀活猪的,要点儿猪血自然不难。 听到这一番话,刘静娴感慨不已。 “县主真是厉害。” 话音才落,她对面站着的秦景焕笑着打趣道:“小婶婶可别惯着她,再由着她这性子,以后只怕越发胆大了。”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里面也没有包含其他的意思,但是被秦景焕叫了一声小婶婶。 这三个字才钻进耳朵,刘静娴就感觉自己的心尖儿也跟着蓦地一痛。 小婶婶。 按辈分,她可不是秦景焕的小婶婶吗? 然而,她正值妙龄,算起来应该比秦景焕还要小上半岁。 但这辈分和身份却是她和他之间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 念及此,刘静娴心中越发苦楚,就连舌根儿都开始发麻。 但面上她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颜道:“我们县主那么好的人,哪里有不对呢?” 闻言,秦景焕笑道:“瑶瑶表妹就是被小婶婶给宠坏了。” 林昔瑶挑眉等着秦景焕,不满道:“表哥这是嫉妒我有小婶婶疼爱吗?” 三人一开玩笑,瞬间将刚刚紧绷的气氛给化解了。 刘静娴稳了稳心神,这才抬眸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看向秦景焕道:“县主和表少爷还请移步吧,这里环境差了些。” 满地的猪血,也是很煞风景的。 林昔瑶之前还没注意到这一点,被刘静娴这么一说,她才一拍脑门,笑道:“就是,就是。” 言罢,林昔瑶起身,就要跟秦景焕往外走,却见对面回廊上走过来几道身影。 为首的是祖母张氏,在张氏身边跟着的竟然是刘静娴的母亲秦氏,在秦氏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小丫头。 看起来跟林昔兰差不多大,模样俏生生的,那眉宇间有几分刘静娴的样子。 自从上一次刘静菀的事情之后,刘家的人已经很久没有来登门了。 这一次二叔死了,这秦氏竟然还有点儿良心来吊唁一下。 林昔瑶注意到,在这三人出现的一瞬间,刘静娴的眸色蓦地一沉。 显然,她并不喜欢来人,包括那个小姑娘。 林昔瑶心里有了底,面上自然也冷淡的很。 在双方见礼之后,祖母张氏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秦景焕。 “刚刚听表少爷说,现在是刺史?可了不得呢,刚刚那种场面,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在那回廊转角处远远瞧着,就觉得表少爷真的是厉害,竟然连安王爷都买表少爷的账。” 张氏不住的称赞秦景焕,倒让秦景焕有些不自在。 林昔瑶面色如常,她一转头对上秦景焕的眸子,便给了他一个无妨的眼神。 在之前林昔瑶才重生不久,秦景焕只身一人来将军府投靠的时候,张氏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俨然一副生怕他这个穷亲戚靠上了将军府的嘴脸。 如今,见到人家有权有势,竟然想要来巴结拉拢,这模样简直不要太难看。 林昔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抬手招呼了一下秦氏,便对张氏道:“祖母,表哥刚刚在后面帮忙,这会儿也累了,就让他去休息一下吧。” 闻言,张氏连忙道:“对对对,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厢房,这就让丫鬟带表少爷下去休息。” 秦景焕本来就没打算住下,他抱拳回礼道:“老夫人,不必了,我就住在前面客栈,距离将军府很近,只要有需要,只一声招呼就可以了。” 听到这句话,张氏不由得皱眉道:“那怎么行,这若是传出去了,还会说将军府怠慢了亲戚。” 言罢,张氏转头看向林昔瑶道:“瑶姐儿,你一向最懂礼数的,这会儿怎么能怠慢了表少爷?” 张氏对秦景焕的热情有些过度,林昔瑶也没有看出来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有秦景焕在府上帮忙也是好的,而且住的近也方便,再者,张氏发话了,真的让人传出去了,确实会让人说将军府怠慢了亲戚。 林昔瑶转头看向秦景焕,眼底里带着一丝询问。 568 心酸 秦景焕摇了摇头,执意道:“我怕对两位表妹的名声不好,我等下还是回客栈住,不过老夫人的心意我领了。” 闻言,张氏倍感失落,她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吃了晚饭再回客栈,可好?” 这倒没什么。 秦景焕点了点头。 刚刚跟宇文铭靠的太近,他身上也沾染了一点儿猪血,这会儿有一股子血腥味。 张氏眼神儿好,立即让丫鬟带着秦景焕下去将衣服换了。 已经拒绝了一次,而且身上的衣服确实不舒服,这一次秦景焕也只得应了。 秦景焕前脚才走,张氏就转头看向林昔瑶道:“瑶姐儿,你跟我来倚兰院一趟,我有话问你。” 林昔瑶看出来了张氏是有事情,而且很有可能跟秦景焕有关,这里还有秦氏和刘静娴,不方便多说,她点了点头,让刘静娴招呼她娘家人,自己就跟着秦氏走了。 一路匆匆来了倚兰院,张氏屏退了左右,等四下无人的时候,才压低了声音看向林昔瑶道:“瑶姐儿,你觉得你那个表哥如何?” 林昔瑶一开始还没看出来张氏的意思,她微微皱眉,没有答话。 张氏挤眉弄眼,又靠近了林昔瑶些许,并压低了声音道:“祖母的意思是说,你觉得表少爷人品如何?” 这是要说亲的节奏! 然而,林昔瑶愣是想不通张氏为什么会问起自己这个。 就在她疑惑之际,张氏直接挑明了道:“阿兰!阿兰的事情你难道不上心吗?我觉得这表少爷也是一表人才,之前虽然家事落魄了些,配不上咱们阿兰,但是现在人家也出人头地了,我看安王爷对他都礼让三分,可见将来前途无量,若是他跟阿兰能促成一对儿……” 张氏的话才说到这里,林昔瑶差点儿将刚刚喝下去的茶给喷了出来。 阿兰跟景焕表哥? 这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段。 且不说阿兰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算没有,若是阿兰真的喜欢景焕表哥那样的,也不会等到后面遇到了刘玉珏才动心。 而且,景焕表哥看样子也只是当她和阿兰是妹妹,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 张氏是怎么想到将这两个促成一对儿的? 见林昔瑶不说话,张氏又上前拉着林昔瑶的手,语重心长的劝说道:“你不知道啊,虽然现在因为有太子的姻亲关系,要给阿兰找个好亲事容易,但是那些身份配得上的世家公子,大多数都是三妻四妾的,如今看着好,以后难保不齐将来会纳妾取小,但是这个表少爷就不一样了,我这双眼睛看人准的很。” 闻言,林昔瑶差点儿就忍不住要说嘲讽的话来了。 既然看人准,那当初将人家撵出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么一天呢?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将这句话给压了下去。 她放下茶盏,认真道:“祖母放心,阿兰的婚事我心中已经有数了,而景焕表哥应该对阿兰也没有别的心思,他只当我们是妹妹,所以这件事祖母以后不要再提了。” 林昔瑶自认为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但张氏却不死心,她拍了拍大腿,焦急道:“你不懂啊,表少爷如今可是少年新贵,将来皇上面前的红人,我早上就派人去打听了,楚王都里多少闺秀挤破了头皮想要嫁给他呢,咱们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懂不懂?”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张氏又道:“再有,你觉得那秦氏今天为什么会带着一个庶出的女儿登门?她平时都不见得有脸来,如今姑爷死了,倒还来吊唁了?她没有那么好的心!” 闻言,林昔瑶心头微微一怔。 难怪她看到那俏生生的小姑娘觉得眉宇间有些眼熟,像刘静娴,原来也是刘家庶出的女儿,怎么她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女儿? 这不是让林昔瑶意外的,让她惊讶的是秦氏。 竟然将算盘打到了秦景焕的身上。 念及此,林昔瑶眸色一愣,淡淡道:“那也要看看表哥肯不肯,若是表哥喜欢,我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 闻言,张氏不安道:“瑶姐儿,祖母都跟你说了些掏心掏肺的话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言罢,她拍了拍大腿,一副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道:“祖母也不怕跟你说了,你瞧瞧咱们的将军府,如今像个什么样?” “你爹娘没了,你二叔没了,现在唯一剩下的苗子就是婉婉肚子里的孩子了,而且还不知道男女,将来你和阿兰要都是嫁出去了,咱们将军府也就是个空架子了,祖母还有什么指望?” “要是让阿兰跟表少爷的婚事成了……你想想,表少爷他父母都不在了,只身一人的,我们又是表亲,劝说他给咱们将军府当个上门女婿将来撑起我们将军府的门面儿,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原来,张氏的算盘才在这里。 林昔瑶不由得感叹,这还真的是目光常远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那祖母可是想错表哥了,表哥外表看起来谦逊,实际上性格最是骄傲,他肯定不会入赘的,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更加不可能。” 言罢,林昔瑶抖了抖袖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背对着张氏道:“这些话祖母以后别再说了,阿兰的婚事我还是那句话,我心里有数。” “另外,祖母不说婉婉,我都忘记告诉祖母一声了,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带着婉婉去别苑了,最近府里有些不好的风声传出去,我一查,就查到了她的头上,既然她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我们将军府也就容不下这尊菩萨。” 话音才落,张氏面色一变,声音陡然拔高道:“你!你说什么!你将婉婉打发出去了!” 林昔瑶转过了身来,对张氏微微一笑道:“对,只有将她送出去将军府,将军府才能安生,我不是容不下她,是她自己找的麻烦。” 言罢,不等张氏训斥,林昔瑶又道:“不过祖母不用担心,我可保她肚子里的孩子无恙。” “我已经跟小婶婶商量过了,从现在开始,小婶婶就装作有孕在身的模样,等将来婉婉的孩子出生……这些细节,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 张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抬手指着林昔瑶,气愤到了极点。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在意她的态度,她耸了耸肩,笑道:“祖母换个角度想,你既然疼那孩子,也该知道,如果那孩子是由婉婉肚子里生出来的,那就只能是个没名没分的野孩子,将来带出去了,都会被世人唾弃,这个世道本来就看不出庶出的孩子,更何况还是没有名分的丫头生的,但若是养在小婶婶的名义下就不一样了。” 那将是将军府嫡出的孩子,将来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将军府的家业。 就是这辈分上乱了一点儿,然而比起孩子的身份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被林昔瑶这么一提醒,张氏这才反应了过来,她若有所思道:“那……那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 林昔瑶见她终于松了口,便也放软了语气道:“祖母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而且等婉婉生完孩子之后,我会将她送走,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却永远也回不了楚王都。” 就算这孩子将来知道了真相,但养在她们身边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向着他那个惹是生非又野心勃勃的母亲。 而且,林昔瑶也不会给这孩子一个知道的机会。 闻言,张氏一咬牙,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想了想,她又道:“不过,能不能不把她送出去,现在我要是不亲眼看到她的肚子,我就不放心。” 那可是她唯一的念想。 林昔瑶笑着拒绝道:“如果都放在府里的话,她野心大,而且贼心不死,保不齐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所以还是送去庄子上妥当。” “在她要生产之前,我派人将小婶婶送去庄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孩子抱给小婶婶。” 这其中的细节林昔瑶都已经算好了。 既然如此,张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颓然的放下了手,点头道:“那便依你吧。” 反正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心里也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那便由着林昔瑶去吧。 现在面对林昔瑶,张氏越发不知如何自处了,她知道只要她规矩老实,林昔瑶会给她一份体面,就如今天在外人面前一般,但若是她不肯要这份体面,硬要跟她硬来的话,只怕下场不会比婉婉好到哪里去。 毕竟今日林昔瑶是连安王爷都敢直接杠上的人。 之前躲在回廊后面看到这一幕张氏就已经倒吸凉气了,要不是顾及秦氏在身边,她都吓得腿软。 因此,万分庆幸当初没有跟林昔瑶硬碰硬。 张氏沉默着,不再多说什么了。 “祖母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见张氏没有说话,林昔瑶便转过了身子往外走去。 她没有直接去海棠院,而是提起了步子往沐雪院走去。 如果真的如张氏所说,那么这会儿功夫,秦氏跟那庶出的女儿该磨着刘静娴去了沐雪院说秦景焕的事情了。 林昔瑶倒是很好奇了。 569 算盘 话分两头。 王采薇被宇文铭半拉半抱走出了将军府之后,整个脸色越发阴沉。 上了马车一路回到了安王府,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宇文铭跟着她回了房。 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通知了御医,这会儿御医已经在房里等着了。 “让御医瞧瞧。” 宇文铭自知理亏,他的声音也柔软了许多。 然而,王采薇却不像往常那般热情的对他。 她抬手让开了宇文铭的搀扶,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声音也带着一股浓浓的沙哑。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劳烦王爷挂心了。” 言罢,王采薇就要往里间走。 见状,宇文铭眸色一沉,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宇文铭扬声对候着的御医以及一众丫鬟道:“都退下去。”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宇文铭才走到了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发呆的王采薇身边。 “生气了?” 宇文铭将双手很自然的搭在了王采薇的双肩上,他看着铜镜里的娇美容颜,眼神有些飘忽,似是在看眼前的人,似是又隔着这铜镜看向了另外一道影子。 “妾身怎敢生王爷的气。” 王采薇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 虽然她表现的很平静,然而,这会儿她的心像是在滴血那般的疼。 宇文铭今天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当众打了她的脸。 她本来以为仗着自己如今有了身孕,可以恃宠而骄的。 至少可以在她和林昔瑶起了冲突的时候,他能护着她。 她甚至都不敢奢望他会向着她。但至少在林昔瑶那般过分的情况下,他的态度会公平些。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越发让她寒心。 王采薇这会儿手脚冰冷,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脑袋里也是冰冰凉凉的一片,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你是本王的王妃,我怎么能不护着你呢?” 宇文铭见王采薇这一次是真的寒了心,一咬牙,便俯下身来,抬手将她鬓间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 “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不帮你?” 王采薇并不想知道。 但她亲眼看到的,亲自感受到的,都是宇文铭对林昔瑶的维护和偏袒。 哪怕当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宇文铭也可以出手的,就算当时碍于林昔瑶太强势,是将军府的地盘,回头宇文铭明明可以用这件事做文章。 但是,他没有。 他像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这件事。 这让王采薇如何不心凉。 换做往常,无论她有多生气,只要宇文铭放软了态度,她都会开开心心的原谅他,甚至自己在心里就为他找到了千百种借口。 然而,今日的事情,她找不到借口。 “王爷的心思,妾身怎么能猜得到。” 王采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眼底里的泪意逼回。 往日里,她没有伤心的时候都恨不得掉眼泪来博取宇文铭的关注和心疼。 而今日,她才算明白,当一个人心灰意冷的时候是不希望让他看到自己掉眼泪的狼狈模样。 王采薇微微仰头,避开铜镜里宇文铭的眼神,她淡淡道:“妾身有些不舒服,王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妾身就先回去休息了。” 闻言,宇文铭眉头微微一皱,不等王采薇站起来,他直接一个转身就将王采薇打横抱在了怀里,然后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本王来告诉你,为何今日没有为你出头。” 宇文铭一手把玩着王采薇的头发,一手轻轻的放在了王采薇平坦的小腹上,柔声道:“你可知今日看到的那秦景焕是什么人?” 王采薇并不关心。 但既然宇文铭问起了,她叹了一声,摇头道:“不知。” 宇文铭轻笑了一声,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耐着性子道:“他是现在父皇跟前的红人,时任滇南刺史,不但掌控了滇南王李峥的全部军权,还跟林家军交好,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秦景焕可以轻松调动二十万人马。” 就算王采薇不关心朝政,但这件事也让她意外不已。 她毕竟是军侯府出身,自然知道能调动二十万军队的人对皇帝和众位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怎么可能?他……我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王采薇有些难以置信,但既然话是宇文铭说出来的,而且又事关朝政,他不会乱说。 “事实就是如此。” 宇文铭轻叹了一声,旋即转过头来,深深的看着王采薇的眸子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巴不得将这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你,和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子,微微,你一直都知道的,我从来都不甘心居于人心,尤其是处处被宇文宸压一头。” 王采薇自然知道。 在她对宇文铭动心的时候,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野心。 知道他要参与夺嫡之路,所以她才用自己的生命威胁,要阿爹阿娘全力支持宇文铭。 “微微,你和孩子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 宇文铭的声音越发温柔,他从王采薇呆愣的眼神中转过了目光,转而去看她尚未隆起的小腹。 “我也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孩子,如今的局势,就算我不争抢,宇文宸也不会放过我,若不是这孩子来得及时,只怕现在我已经被调去了漓江治理水患,说不准还在路上就被宇文宸埋伏的人给刺杀了。” “三郎……” 虽然心里有恨意有不甘,虽然刚刚才被他彻底伤了心,但王采薇依然不能拒绝他的温柔。 他三言两语的解释,她是相信的。 或者说,她在心里愿意自己相信。 “你不要这么说,以前我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我也不想屈居人下,但自从认识了你,我别的都不想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好好的过日子,现在我们又有了孩子,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的,三郎,你不要说那些让我感觉害怕的话,我……” 说到这里,王采薇再也忍不住,直接落下泪来。 见状,宇文铭抬手握住的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然后才柔声道:“我也想要跟你长相厮守和和美美,哪怕不要争这一切,可是宇文宸不会放过我,如果我出事了,他也不会放过你和孩子,所以,为了你和孩子,在这条路上我也必须要走下去,而且一定要走到最后,微微,你相信我。” 王采薇自然是相信的。 她咬牙点了点头。 见状,宇文铭的神色蓦地一松,他眉眼舒展开来,这才道:“那秦景焕暂时得罪不得,眼看着东楚和西辽交战在即,我估摸着父皇多半会派秦景焕去前线,只要我们能拉拢了他,到时候我们有太多的可能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王采薇一个不懂朝政的人也能听出来其中的机会,只是…… 她皱眉,看着宇文铭不解道:“那秦景焕是林昔瑶的表哥,他又怎么会帮我们?王爷,你看今日……” 闻言,宇文铭微微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有确切的消息,秦景焕跟宇文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相互信任,甚至之前在滇南的时候还闹了一些不愉快。” 王采薇依然不解。 宇文铭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宠溺道:“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然会处理好,你现在就是好好养身体,什么都别管。” 言罢,宇文铭又道:“微微,你放心,今时今日你我所受到的委屈,等时机一到,我定然百倍奉还。” 听到这句话,王采薇一怔,她忍着心底里泛起来的酸涩,抬眸看着宇文铭道:“那林昔瑶呢?” 宇文铭微微蹙眉,似是没有听到王采薇的意思。 王采薇又道:“如果到时候……那时候王爷还会护着林昔瑶吗?” 闻言,宇文铭轻叹了一声,握紧了王采薇的手道:“微微,你想什么呢?林昔瑶跟我今日都成了这般你死我活的敌对面了,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心思?” 虽然宇文铭说的斩钉截铁,但王采薇心里依然有些不安。 她的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宇文铭每一次看到林昔瑶时候的眼神。 之前她打算埋藏在心里,为了不破坏她跟宇文铭之间的感情就不提起来的一个问题,这会儿怎么也忍不住了。 王采薇反握住宇文铭的手,一字一句道:“三郎,你告诉我,林昔瑶跟李云裳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神态自若的宇文铭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怔。 然而,就是他这般失神的态度让王采薇心里越发没有底。 “之前她自己不是说了吗?她跟李云裳是朋友,为了李云裳出头,所以处处针对我们,怎么,这件事还有什么存疑的地方吗?” 王采薇摇了摇头。 就在宇文铭以为就这样敷衍了过去的时候,王采薇又突然道:“我总觉得,三郎看向林昔瑶的眼神就跟当初看向李云裳的眼神一模一样。” “以前我没有见过林昔瑶,自然不知道是怎样的,但自从李云裳死后,三郎会时不时的抽空去幽兰谷,哪怕那里只有一座坟茔,你也会在那里一站就是大半天,但是,自从这个林昔瑶闯入了你的视野之后,我发现你再没有去过幽兰谷了。” 570 安抚 幽兰谷是李云裳的埋骨之地,王采薇恨不得将那个女人挫骨扬灰,但有八皇子宇文轩罩着,而且那女人都已经死了,她若是再做得这么绝,只怕越发惹来宇文铭的恨意。 所以,她这才忍了。 不过,她依然气不过,所以那一次才会带着宇文铭去幽兰谷借着赏兰花的名义,实际上是想发泄心中的不快,也是为了试探宇文铭的态度。 那一次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林昔瑶。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宇文铭看向林昔瑶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但具体是哪里,是为什么,到现在王采薇也说不上来。 “你是不是把她当成了李云裳了?” 王采薇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但换来的却是宇文铭的沉默。 在这短暂的沉默的一瞬,王采薇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让她喘不过气来。 在她差点儿要背过气的时候,才听宇文铭道:“不是,她是她,李云裳是李云裳。” 宇文铭垂下了眸子,眼底里翻涌着难以名状的痛楚,再抬眸看向王采薇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灵台清明,甚至还带着一抹疏离。 “你放心,我不会将她当成李云裳。” “若是将来等我们事成,随你如何处置她。” 宇文铭做出了承诺。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和承诺,然而王采薇的心情却没有如预期那般高兴。 她有些失望的看着宇文铭道:“三郎……”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宇文铭这一次敏感的捕捉到了王采薇的情绪变化,他握紧了她的手,柔声哄道:“好了,别多想了,母妃说怀孕的女人心思敏感一些,尤其喜欢掉眼泪,我瞧着你现在就是,想多了,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倒是其次,可别伤了自己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宝宝。” 闻言,王采薇愣愣的点了点头。 真的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她才多愁善感得想多了吗? “御医还在外面,让他进来瞧瞧?” 宇文铭已经将姿态放到了最低的位置,王采薇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满。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心头的疑虑和不安瞬间抛去,再抬眸对上宇文宸的时候,她的眸子里已经换回了往日的热情和欢喜。 “好。” 见状,宇文铭抱着王采薇腰际的手这才蓦地一松。 他扶着王采薇坐好,再站起了身子去外面招呼御医。 在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王采薇的一瞬间,他的眼底里划过了一抹比隆冬腊月的浮冰碎雪还要冷冽的锋芒。 然而,只是一瞬。 下一瞬便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润如玉。 *** 将军府的沐雪院,这会儿正热闹着。 刘静娴虽然不喜欢秦氏,但碍于将军府的颜面,再加上刚刚张氏已经叮嘱了,要好生招待,她便只好招呼了秦氏和她这个同样是庶女出身的妹妹,刘静芙。 刘静芙的生母是秦氏房里的陪嫁丫鬟,这些年来对秦氏百依百顺,秦氏生了一双儿女之后损了身子,见她乖巧就抬了她做姨娘。 而她也果真是乖巧的很,就算生下了刘静芙也都一如既往的以丫鬟的身份在秦氏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连带着秦氏对这刘静芙也宽容了几分。 虽然同样是庶女出身,但刘静芙靠着生母对秦氏的讨好,再加上她自己也巴结刘静菀,这些年她在府里的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刘静菀,但也是一个小姐做派。 刘静娴跟她是没法比的。 不仅如此,为了再秦氏和刘静菀面前卖乖讨好,这些年刘静芙明里暗里可没少捉弄刘静娴。 这人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做派。 就连这一次刘静娴被设计嫁给林远成,这里也有刘静芙的影子。 因为在当初,林家人最开始选中的女儿是刘静芙。 正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乖巧和懂事,秦氏和刘才贵才会觉得送她进将军府好掌控多了。 然而,这个消息却被刘静芙放在秦氏身边的眼线给听见了,刘静芙知道这秦氏信道,连夜让人去了道观找人编纂了一套说辞,大致是她有一场血光之灾,在小半年内必须得去道观避一避,免得祸及家人,听说此事之后,秦氏果然深信不疑,唯恐被刘静芙给牵连了,当即就让人送了刘静芙去道观,自然最后这个要设计送进将军府的名额就落在了刘静娴的身上。 这些都是刘静娴后来让人打听到的。 有了这一层因果关系在,就算她很满意现在的日子,但当初对自己的算计和打压这口气,断然不会就这么顺了。 母女三人在外面言笑晏晏,一进了沐雪院,就很有默契的变了脸色。 秦氏面上还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带着几分算计和威胁。 “静娴,你说你,怎么就没有照顾好林二爷呢?林二爷是林家的顶梁柱,本来阿娘还指望着你能享清福呢,如今……哎,如今可怎生是好。” 说起这个,秦氏就抬手假装抹眼泪。 她的表情里并未见多少真诚。 而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恐怕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 刘静娴也懒得跟她掰扯,她抬手揭开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小口,这才转头看向秦氏道:“女儿在这将军府有吃有住的,过得很好,就不劳烦母亲担心了。” 当初她在刘家可是连一口饱饭都没有吃过。 这句话里的嘲讽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氏面上装出来的悲戚表情蓦地一怔,下一瞬便灿灿的开口道:“做母亲的,哪里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呢?你静菀姐姐也是挂念你的,她现在也刚出嫁,这会儿不适合出现在将军府,你妹妹静芙一听说这件事,也连忙赶了来,就怕你心里不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开始刘静娴还没有看出秦氏的目的。 她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眼珠滴溜儿转,浑然不顾及她还在这里,就明目张胆的打量这里的刘静芙,然后才看向秦氏道:“静芙妹妹不是说命里有一劫吗?算起来还不到小半年,怎么就回来了?” 刘静芙正在想着心事,冷不丁的听到平时软柿子一般的刘静娴竟然提到了她的名字,她一转头就对上刘静娴那清冷淡漠的眸子。 刘静芙嘴角微扬,眼底里划过一抹讥诮,面上却拉着秦氏的手微微一笑道:“还是静娴姐姐关心我,都还记着我去道观的时间呢,母亲都忘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言罢,不等秦氏开口,刘静芙又道:“那观里的女道士说我那一难已经避开了,所以现在没事了,静娴姐姐放心。” 刘静娴淡淡的点了点头。 态度上说不出热情,但也不算失礼。 若不是碍于将军府的颜面和风度,她只想将这两面三刀的两人给撵出去。 “静娴啊,你说说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啊?” 秦氏往刘静娴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可难听了,说你克父克母,如今才嫁到夫家又克死了丈夫,你说,你以后总不能抱着这空荡荡的将军府吧?” 刘静娴一手拿着茶盏,一手解开盖子,垂眸看着上面的浮沫,并没有说话。 秦氏以为有戏,又道:“我知道,将军府家底厚,吃穿肯定少不了你的,但是两个县主将来出嫁了,这将军府又没有个一儿半女的继承香火,等老夫人百年之后,可不就是你一个人了吗?你有没有想过?” 刘静娴依然不说话,只抬眸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秦氏。 秦氏越发来了精神,她笑道:“只要你点头,我这回去替你张罗。” 刘静娴终于听不下去了。 敢情是来劝她改嫁的? 当初都打算将她卖了,换一个好价钱,如今还能给她张罗一门好亲事? 骗鬼呢! 而且,就算再好的婚事,她也不稀罕。 刘静娴铁了心要留在将军府。 她放下茶盏,这才抬起头来对上秦氏和刘静芙有些不耐烦的眼神道:“那就不劳烦母亲和妹妹担心了,谁说将军府没后的。” 言罢,她抬起了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既然已经跟县主说好将来要将婉婉肚子里的孩子抱在她名下抚养,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就要装作有了身孕,免得日后再落人口舌。 “你说什么?” 秦氏似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刘静娴笑了笑,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展颜对秦氏道:“母亲,我说,我已经有了二爷的孩子,这件事老夫人是知道的,只不过还没有满三个月,不宜对外宣扬,所以恐怕老夫人连你们都没有说。” 既然她有了孩子,秦氏这会儿哪里还好意思再提让她改嫁的事情,一时间秦氏面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又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失落多一点。 她沉默了两瞬,再抬起头来看向刘静娴的时候,眼底里又多了几分算计的光芒。 “对了,静娴,今日在前厅,那个秦少爷是什么来头?” 571 不安好心 一开始刘静娴还没看出来秦氏的算盘,这会儿可算是明白秦氏为什么会带着刘静芙过来将军府了。 原来,才是为了秦景焕。 这对母女简直不要太恶心。 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刘静娴的身子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向秦氏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冷冽的光芒。 “我看,母亲这一次来,恐怕不是为了吊唁二爷的是吧,是为了表少爷,想要将二妹妹嫁给表少爷?” 虽然是句问话,但却是用的笃定的语气。 而且,这时候刘静娴的表情上还带着几分嘲讽。 秦氏眸色一沉,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几分:“怎么,她是你妹妹,难道你就不帮一把?” 这些年来处处打压她,嘲讽她,甚至设计她。 这算哪门子妹妹! 刘静娴心头冷笑,面上丝毫也不客气,她冷笑道:“帮啊,母亲想让我怎么帮?人家只是两位县主的表哥,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氏尚未开口,刘静芙已经阴阳怪气道:“到底二姐姐跟往日里不同了,如今已经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就不待见我们这些娘家人了。” 刘静娴这才转过头去看向刘静芙。 哪怕是现在,刘静芙还在挑拨她跟秦氏的关系。 然而,有一点刘静芙却想错了。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在刘家无依无靠任人揉捏的刘静娴了。 如今的将军府就是她的家! 这是林昔瑶说的。 只这一句话就够了,给她足够的底气和勇气。 刘静娴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道:“妹妹还算有些眼力见儿,能看出来我不待见你们。” 话音才落,秦氏第一个就坐不住了。 她抬手猛的一拍桌子,沉着脸道:“好你个刘静娴,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当初若不是刘家,又怎么会有你?我们苦心抚养你长大,将你送到将军府,如今你倒成了白眼狼了?我这就出去,让大家瞧一瞧,看看你这只白眼狼的嘴脸!” 说着,秦氏作势就要转身往外走。 她走了两步,发现刘静娴没有做声,她心头一沉,面子上又拉不下来。 便又转头看向刘静娴道:“你以为你现在就能在将军府站稳了脚跟了?就凭你?我要将你当初怎么爬上林二爷的床上的事儿告诉清宁县主,你觉得这将军府还能容得下你?” 刘静娴一点儿都不受她威胁,因为这些一开始她就跟林昔瑶坦白过,而且她也是受害者。 刘静娴拍了拍手,一脸笑容道:“那母亲大可以去告啊,到时候看看是你在外面闹开的速度快一些,还是将军府的人出手更快一些。” 说到这里,刘静娴顿了顿,她垂下眸子,沉思了一瞬,再抬眸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璀璨的笑意。 “不过,如果你要是觉得自己活得不自在,想早点儿去投胎的话,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 “你!” 秦氏这一次彻底被激怒,她也不管了,直接跳起脚来骂:“你个贱蹄子,我就知道你是天生的小贱种,没有想到啊,如今倒是会咬人了。” “谁在这里咬人呢?” 秦氏正骂得起劲,冷不丁的,她背后却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女声。 秦氏愕然,立即转过头去,就对上林昔瑶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清宁县主……” 她的小姑子沈氏之前可是在林昔瑶这里吃过亏的,所以就算借给秦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林昔瑶面前闹。 刚刚不过是闹给刘静娴看的。 她一直以为刘静娴这个庶女比较好拿捏,就如同这些年在刘家一样,然而,今日的事情却远远的失控了。 秦氏心头的愤怒和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所以这才闹开了。 她也料定了刘静娴不敢将当初如何勾搭上林二爷的事情抖落出来,更不敢让她的娘家人在将军府闹,最后丢脸的都是刘静娴。 “县主,您来的正好。” 一见到林昔瑶,秦氏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她连忙迎了几步,凑到林昔瑶跟前道:“我这女儿啊,现在越发不懂事了,我刚刚才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就将我气得半死。” 说话间,刘静娴用眼风瞪了瞪刘静娴,大有如果刘静娴这会儿不松口,她就能立即在林昔瑶面前告一状的架势。 然而,刘静娴就像是没看见似得,她含笑看向林昔瑶道:“县主,你怎么来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扶住了刘静娴的手臂,柔声道:“都跟小婶婶说了多少次了,别再叫我县主了,叫瑶瑶就好了。” 刘静娴知道林昔瑶是在给她长志气,她笑着点头道:“好,瑶瑶。” “我刚刚在外面就听见这里的热闹了,怎么,是秦夫人刁难你吗?” 林昔瑶一开口,问的不是秦氏,而是刘静娴,而且说的还是秦氏对刘静娴的刁难,这话语里的维护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氏不是傻子,她身边站着的刘静芙更不是傻子。 刘静芙拐了秦氏一胳膊,连忙笑着打圆场道:“不过是母女俩拌嘴,再正常不过,母亲也是为了二姐好,县主别误会。” 秦氏也连忙点头道:“对啊,我就怕静娴的性子倔强,在府里生出什么事端来惹了县主不高兴,这才多了两句嘴。” 林昔瑶没有看这两人,她转头看向刘静娴道:“小婶婶,是这样吗?” 刘静娴不想给林昔瑶添麻烦,她虽然不愿意搭理这两人,但想着若是今日将事情闹得太僵硬,最后凭着秦氏那张嘴,肯定会有不好的言论传出去,她倒是无所谓,但她不希望将军府和林昔瑶被牵连。 反正这两人现在就是跳梁小丑,已经折腾不起什么来。 刘静娴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秦氏和刘静芙才道:“是啊,不过是母女两人拌嘴,让县主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林昔瑶笑着捏了了捏她的手,纠正道:“又见外了。” 刘静娴连忙改口:“瑶瑶,瑶瑶。” 她不是因为跟林昔瑶感情疏远才像外人一般叫她县主,实际上从她第一眼看到林昔瑶的让时候起,叫林昔瑶县主都是因为对她的敬重和喜欢。 现在看来,既然林昔瑶这样说了,刘静娴便笑着应了下来。 敬重和喜欢放在心里就是了,不必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刘静娴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小婶婶劳累了一天了,也该休息了。” 林昔瑶见这母女两人还没有点儿要离开的自觉,便扬声对刘静娴道:“这样下去你身体可吃不消。” 林昔瑶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若是秦氏还有一点儿眼力见儿也该离开了。 然而,林昔瑶到底高估了秦氏的眼力见儿,或者低估了她的厚脸皮。 “县主,那个……” 秦氏上前支支吾吾半天,一副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 林昔瑶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假装看不懂,皱眉道:“怎么,还有事吗?” 秦氏正要开口,一旁的刘静芙拉了秦氏一把,并微笑对林昔瑶道:“没什么事了,我母亲是想说,如果县主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话音才落,秦氏立即转过头来瞪了刘静芙一眼。 刘静芙给秦氏递了一个眼色。 秦氏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咬牙算了,她转头来面对着林昔瑶道:“是啊,我们这就告辞了。” 林昔瑶将这两人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她点了点头道:“那就不送了。” 刘静芙拉着秦氏出了沐雪院,一路出了将军府,等到四下没人的时候,秦氏才忍不住道:“你刚刚拉我做什么?难得见到清宁县主,她跟秦大人又是表兄妹,如今秦大人家里没有父母,可不得将军府操心他的婚事了吗?问清宁县主是最直接的。” 秦氏还在为了这件事而耿耿于怀。 刘静芙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母亲,先不急,今日我看见那清宁县主对二姐姐态度颇为敬重和维护,只怕我们之前想错了,刚巧您前脚才发火,后脚清宁县主就来了,这不是在为二姐姐撑腰吗?” 闻言,秦氏一拍脑门儿,颇有些懊恼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当时是被那小贱蹄子给气糊涂了。” 刘静芙微微一笑,继续分析道:‘所以我才提醒母亲,不能在清宁县主生气的这会儿提出来,反正二姐姐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如今她能被清宁县主维护和重视,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再过几天,等她心气儿消了,我们再登门给她赔个不是,服个软,到时候还不愁她不会在清宁县主面前给我们美言几句吗?” 这道理秦氏自然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然而,要让她给刘静娴服软,她一百个不愿意。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 一想到刚刚刘静娴的模样,秦氏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像之前那般将她推到地上一顿毒打。 572 无耻 刘静芙轻叹了一声,又拉着秦氏好声好语的劝道:“母亲啊,您得想长远一点,若是她能替我美言几句,到时候我能成功嫁给秦大人,那就是刺史夫人,而且秦大人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哪里是那个林家二爷能比的,到时候有了秦大人这层关系,还怕给大姐姐撑不了腰吗?” 刘静菀当初惹怒了太子之后,刘家族长怕被太子计较,因此连夜让人给刘静菀看了姻缘,将她迅速的嫁了出去。 偏偏她嫁出去的那家公婆对她并不好,虽不至于打骂,但她在府里的日子过的也艰难无比,而刘家生怕沾染上了刘静菀的事情会被太子惦记,根本就不会伸出援手。 秦氏自然是心疼女儿的,这才被刘静芙说动了,打起了秦景焕的主意。 这会儿听刘静芙这么一说,秦氏便只得忍下了这口气,她点头道:“那我就先忍忍她。” 言罢,她跺了跺脚,这才由刘静芙拉着往前面大街上走去。 等两人前脚走,后脚就有一道人影从一旁的围墙边上转了出来,快步去了将军府。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的对话就传到了林昔瑶和刘静娴的耳朵里。 林昔瑶拉着刘静娴的手,轻叹道:“小婶婶,你若是真的不喜欢这两人,以后大可以不见,我们将军府也是这种鼠辈就能抹黑的。” 刘静娴之前担心的就是会被外人看笑话,让人以为将军府不认亲。 这会儿有了林昔瑶这句话,她心里暖暖的,但还是摇头道:“礼数不能废,若是下一次她们再来,我把她们骂回去,但见还是要见的。” 林昔瑶见她执意如此,便也由着她了,不过她叮嘱道:“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断然不能被她们给欺负了。” 刘静娴看到林昔瑶这般维护她,忍不住笑道:“我是你小婶婶呢,现在怎么感觉你才像个担心孩子的长辈?” 林昔瑶被这么一打趣,忍不住笑道:“那人家也是担心你啊。” 两人说话间,水仙从外间进来,说起晚饭已经备好了。 林昔瑶想着秦景焕等下吃过晚饭还要回客栈,便让人早点准备晚饭。 而且,她肚子也饿了,中午饭都还没有吃呢,一来二去就过去了这么多时间。 “那咱们去吃晚饭吧。” 林昔瑶拉了拉刘静娴的手,转头对水仙道:“也叫上阿兰和景焕表哥。” 至于老夫人…… 林昔瑶觉得,她可能自己在倚兰院更自在一些。 不过出于礼数,林昔瑶又补充了一句:“跟祖母也打声招呼吧。” 如果她愿意来,自然也没什么。 结果如林昔瑶所料,张氏并没有来。 席间没有张氏,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气氛倒是格外活络。 林昔兰的身体好了许多,精神状态也跟着好了起来。 将军府不像其他的高门大户规矩多,秦景焕也是自在惯了的,所以一席饭大家都很轻松。 只是刘静娴的状态不是很好。 等吃过了饭,将秦景焕送走,林昔瑶让林昔兰先回去,她陪着刘静娴走了一段路。 “小婶婶是有什么心事吗?” 林昔瑶看出来刘静娴吃饭的时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有心事。 刘静娴哪里敢告诉林昔瑶是因为秦景焕的事情。 她自从见到秦景焕不过才一天的功夫,然而,她的心却根本就不受她控制。 一旦有他在场,刘静娴就心跳加速,连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看。 所以,吃饭的时候她生怕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心思,所以越发不敢开口搭话。 然而,越是这样,倒越让林昔瑶觉得奇怪了。 刘静娴有苦难言,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昨晚受了凉,脑子晕乎乎的,不太灵活了。” 林昔瑶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如果累了就别勉强,回去好好休息,今晚我来守夜。” 闻言,刘静娴哪里肯依,她摇头道:“应该我去的,县主今晚好生休息才是。” 两人昨晚都没有睡好,但按照规矩,至少要守上三天。 林昔兰身体不好,林昔瑶自然舍不得,所以就将这事情给揽了下来。 林昔瑶见刘静娴执意如此,便退后一步叹息道:“那既然如此,咱们一人守着上半夜,一人守着下半夜,上半夜我来,你先回去休息吧。” 刘静娴不好再反对,她用力点了点头,叮嘱了林昔瑶两句,就要离开,却被林昔瑶叫住了。 “对了,小婶婶,之前祖母跟我说起过景焕表哥的事情。” 刘静娴心里装着事情,尤其是听到林昔瑶提起秦景焕,她感觉身上的经脉都像是被人挑了起来。 “怎……表少爷怎么了?”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结巴,刘静娴有些尴尬。 然而,林昔瑶却没有往别的方向想,她只当是因为秦氏对刘静娴说了那些话,以至于刘静娴装着这件事觉得不好意思来面对她。 林昔瑶抬手握住了刘静娴冰凉的手指,微笑道:“祖母说秦氏可能打着景焕表哥的主意,小婶婶是不是也担心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被林昔瑶发现自己那一丝不能见光的心思。 她垂下了眸子,点了点头。 林昔瑶摇了摇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景焕表哥不是那样浅薄的人,刘静芙的什么样的性子,任她装得再好也会露马脚的,我觉得景焕表哥是不会看上她的,你就别担心了。” 闻言,刘静娴点了点头。 心头追柔软的位置被人挑开。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刘静娴口舌发麻,却在这时候忍不住冒出来一句自己都吓了一跳的话来,“那表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然而,这个问题可把林昔瑶给难住了。 她似乎对秦景焕的喜好并不了解。 不过刘静娴这句话也正好给她提了个醒儿,表哥年龄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如今他除了她和阿兰就没有别的亲人了,这件事是得给他张罗一下。 这样一想,林昔瑶就有一种迫不及待想去问问秦景焕喜欢什么样的人,要给他物色的冲动。 不过这会儿,对上刘静娴疑惑又期待的目光,林昔瑶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明天问问表哥,说起来,小婶婶是长辈,到时候正好还能帮表哥操持呢。”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心咯噔一下。 让她去操持自己喜欢人的婚事……去为他物色合适的姑娘…… 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太残忍了。 然而,林昔瑶并不知情,刘静娴哪里会怪她,她只觉得心头苦涩,抬眸间她很快压下了眼底里翻涌着的情绪,只对林昔瑶道:“只要瑶瑶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 言罢,她笑着笑对林昔瑶点了点头,见林昔瑶没有什么说的,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林昔瑶突然间感觉有些萧瑟和落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刘静娴似乎很伤心? 林昔瑶一路上都在想着刘静娴的表情,等她去了灵堂,冷不丁的撞到了一堵墙。 抬眸才对上那一双幽深莫测的眸子。 “怎么都不好好走路了?” 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昔瑶眨了眨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宇文宸怎么会出现在二叔灵堂前? 想着自己还因为刘娇的事情而不痛快,林昔瑶没有吭声,绕过了他身侧,直接跨过了门槛儿。 她在蒲团前坐下,抬手拿起了草纸来丢进了前面的铜盆里。 宇文宸知道她还在生气,也不恼,他转过了身子就在林昔瑶身后的案几前坐了下来。 林昔瑶一回头,才发现,案几上已经堆满了折子,宇文宸是知道她要守夜,所以将奏折都搬到了二叔的灵堂前来批阅了? 这成什么体统!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皱眉道:“殿下请回吧,二叔消受不起。” 不仅消受不起,只怕棺材板儿都盖不住了。 堂堂太子殿下来给他守灵! 然而,宇文宸却根本不理会林昔瑶的劝阻,他执笔低头垂眸继续批阅折子,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林昔瑶的话一般。 “殿下!” 林昔瑶来了火气,她从蒲团上起身,走到宇文宸跟前,一把按住了他手上正在批阅的折子,皱眉道:“殿下请回。” 要是这件事被人传出去了,只怕明天一早将军府就要被言官们的口水给淹死,而且也会给宇文宸带来天大的麻烦。 太后和皇上那一关肯定过不了。 皇上再信任宠溺宇文宸,也不会允许他胡闹到这种地步,这是置皇家颜面于不顾。 然而,宇文宸像是没有看见林昔瑶眼底里的怒气一般,他气定神闲的从折子上抬眸看向林昔瑶,慢悠悠道:“所以,瑶瑶是在担心我吗?” 林昔瑶没有想到这时候宇文宸给她来了这一句。 所以,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赢得自己的关心? 林昔瑶不喜欢本算计捉弄,若换做往常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她最多羞涩的瞪他一眼。 但这会儿,最近心里不痛快,连带着看宇文宸都格外欠揍。 林昔瑶沉下脸来,立即松开了刚刚还按在折子上的手,淡淡道:“殿下想多了。” 言罢,林昔瑶再不看宇文宸一眼,直接转过了身去继续往蒲团上一坐。 573 不是滋味 宇文宸见林昔瑶还在赌气,笑了笑,便转头开始继续忙着批阅自己面前的折子。 昭庆帝借着身体不好为由,越发将事情都推给了他。 再加上临近年关,本来事情就多,又有了一个削藩的目标,这下忙起来更是脚不沾地。 偏偏在这时候跟林昔瑶闹了矛盾。 宇文宸这几日心里就跟猫抓了似得,怎么都不舒服,他自然不介意在林昔瑶面前放下身段来服软。 但前提是林昔瑶要给他一个机会。 就比如现在,明明他都已经示弱了,偏偏这小妮子依然不肯原谅他。 宇文宸没有办法,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反正他心意已决,刘娇暂时是不能动的。 他自然能理解林昔瑶的骄傲,也能理解林昔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执拗,但理解是一回事。 他做不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明知道还是有希望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个希望。 哪怕是让他背负抢夺了手足兄弟王妃的罪名,他也愿意。 只要林昔瑶的身体能好起来。 念及此,宇文宸轻叹了一声,握在手上的狼毫笔有些颤抖。 他再抬眸看向林昔瑶,见林昔瑶跪坐在蒲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只一个侧影就能让他心神向往。 闹矛盾的这几日,他都没能好好抱抱她,如今美人就在身侧,可偏偏抱不到。 宇文宸心里难受的很。 既委屈,又辛酸,但最后还是深深地看了林昔瑶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提起笔来继续批阅折子,就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过林昔瑶一样。 而同时,林昔瑶也在悄悄的打量宇文宸。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开口劝,可她才稍稍一动,就发现宇文宸像是有所感应似得,林昔瑶慌忙又转过了头去。 最后,她索性再不去想了,直接一门心思的开始为二叔祈福。 夜里有些凉,就算屋子里已经烧好了炭盆,但林昔瑶跪坐在蒲团上久了,双膝也有些发麻。 昨天是第一天,自然马虎不得,第二日相对来说可以放宽松些。 林昔瑶动了动膝盖,改为了坐在了蒲团上。 身子有些冷,她鼻尖一痒,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瞬,一片阴影朝她笼罩了下来。 林昔瑶一抬眸,才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宇文宸的手上多了一件大髦。 他直接温柔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林昔瑶还有些别扭,不想接受他的好。 她转过了身子,避开宇文宸的手,并淡淡道:“不用劳烦殿下了,我不冷。” 言罢,林昔瑶动了动身子,想要离宇文宸远一点儿。 然而她才一动,发现膝盖麻的厉害,身子差点儿没稳住。 宇文宸眼疾手快的捞起了她,一把将她拉回在了怀里。 “你在我面前又何必逞强?” 熟悉的温柔,熟悉的温度,熟悉到骨子里的人。 但偏偏,却是让她感觉膈应的情绪还在。 林昔瑶吸了吸鼻尖儿,将眼底里的酸涩压了回去,她一抬手就推开了宇文宸,并沉声道:“还请殿下自重,这里是我二叔的灵堂。” 言外之意,怎么能在灵堂前做这种暧昧的事情。 闻言,宇文宸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给你披一件衣服,还能怎么样你了?” 他能感觉到林昔瑶的态度明显柔和了不少,宇文宸心情自然是好的。 只是,不等他放下心来,林昔瑶一把攥紧了手上的大髦,并迅速推开他的胸口,跟他拉开了距离并道:“殿下知道就好。” 言罢,林昔瑶转过了头去,再不看宇文宸一眼。 对于宇文宸送上来的大髦,她也没有客气直接大大方方的批上了。 这倒是她的性子。 宇文宸哭笑不得。 他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就像往日一般,然而不等他伸出手去,林昔瑶的后脑勺就像是长了眼睛似得,直接避开了他的手。 宇文宸的手放在半空中就有些尴尬。 他灿灿一笑,也不再纠缠,继续回到了位置上开始批阅折子。 满满的一案几折子,如果全部批阅完成也得到后半夜了。 一开始宇文宸心里还想着林昔瑶,这进度自然慢了不少。 好在他很快投入到了状态。 林昔瑶见宇文宸不再跟着她耗着,便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她表面上看起来平静的很,实际上一颗心早就像一团乱麻。 “怎么了?” “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本来已经认真投入到折子上的宇文宸发现林昔瑶坐在蒲团上时不时的动一下,显然有心事。 他温柔的声音就在身后,这曾经给了林昔瑶足够的安全感和温暖的声音,这会儿听在林昔瑶的耳里却觉得五味杂陈。 她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宇文宸却再难静下心了,他放下了折子和狼毫,转头看向林昔瑶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气我不能理解你,但是瑶瑶,这件事你多为我考虑一下?你的性命我不敢赌,若你相信苏澈,我也愿意相信他,但是我不会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你知道吗?” 林昔瑶没有开口,她垂下了眸子看着面前的铜盆,一言不发。 宇文宸继续道:“我不是一个胆小猥琐的人,不会做没有胜算的赌局,但对于你,哪怕是丝毫我都不敢赌。” “瑶瑶,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已经稳定了萧家的人,暂时将刘娇软禁起来,再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利的线索,苏澈那边我们不放弃,刘娇这边也不能断了。” “时间可以证明一切,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宇文宸的声音几乎已经带上了几分祈求。 林昔瑶如何听不出来。 她的心里早就软的一塌糊涂,但是她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宇文宸一直都看着她。 林昔瑶依然沉默着。 她倔强的背影已经说明了一切。 最后,宇文宸轻叹了一声。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那笑意里带着几分自嘲。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以林昔瑶这种性子,又怎么可能向刘娇低头。 “好吧,那咱们先不说这个问题了。” 宇文宸收回了目光,对于林昔瑶的固执,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意外。 接下来,宇文宸继续批阅折子,林昔瑶垂眸想着心事。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但气氛却莫名的温暖和谐了许多。 就这样一路到了后半夜。 刘静娴刚过了子时就跟了过来,结果才在院外就被常远给拦住了. “二奶奶请回吧。” 常远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虽然恭敬,但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显然,这是里面那位的意思。 刘静娴自然是见过跟在宇文宸身边的常远的。 她一见到常远,有那么一瞬的惊讶。 不过下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刘静娴知道太子对林昔瑶的宠溺,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宠到了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仅仅是屈尊降贵那么简单了。 既然是太子的意思,刘静娴自然不能说什么,不过这里有宇文宸陪着,她当然是放心的。 刘静娴对常远服了服身子,便转身离去了。 在正屋里的林昔瑶已经听到了动静。 不过她没有起身。 反正宇文宸已经在这里守了半夜了,看他聚精会神看折子的样子,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疲惫似得。 林昔瑶有些累了,却不敢分神,她一分神就会打瞌睡。 昨晚守了一夜,白天又有那么多事情忙活,堪堪的睡了那么一会儿时间,又怎么能够。 但她心里装着事情,再加上背后还坐着宇文宸,所以林昔瑶还能强撑起精神来。 后半夜的晚风格外的凉。 门窗被吹的时不时的晃动,再加上灵堂这气氛,越发给人以阴森恐怖的感觉。 上辈子的李云裳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形,只怕早就吓坏了。 但经历过生死,而且亲手杀过人的林昔瑶现在已经能平静的面对这一切。 感觉夜风冷了些,她抬手将大髦往身上拉了拉,便垂下眸子继续安安静静的守着。 时间漫长又寂寥。 就这样又熬过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寅时到了,林昔瑶听到院外有脚步声传来。 刘静娴又来了。 而这时候,一直都在后面处理公文的宇文宸也站起了身子。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闻言,林昔瑶没有吭声,但身子却听话的动了动。 跪坐得久了,从膝盖往下全部都是麻木的。 好在宇文宸眼疾手快,敢在林昔瑶摔倒之前抬手稳稳得扶住了她。 才感觉到软玉温香在怀,然而下一瞬林昔瑶就直接从他的怀里挣扎了起来。 “殿下还是请回吧,再不回去,就赶不上上朝了。” 刘静娴也真的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竟然想到了这一点。 宇文宸不可能陪着林昔瑶一直到天亮,他还要上早朝。 所以,刘静娴赶在了这个时间点来。 “我先送你回去。” 宇文宸抬手,要来搀扶林昔瑶。 林昔瑶心里要说不敢动是不可能的,但她依然迈不过心头的那道坎儿。 574 放低姿态 面对宇文宸伸出来的手,林昔瑶摇头道:“我自己可以走。” 言罢,她转动了一下脚腕,确定双腿的麻木已经褪去,这才提起步子往外走。 刘静娴已经走进了院子。 “瑶瑶,你快回去休息吧,可别着凉了。” 看到宇文宸在,刘静娴面上也依然保持平静,在对宇文宸行了一个无声的礼之后,刘静娴连忙上前扶住了林昔瑶。 林昔瑶的双手一直都捂在大髦里,所以这会儿双手暖呼呼的,倒让刘静娴有些意外。 她笑道:“快去吧,瑶瑶不去休息,殿下都不会放心的。”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转头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也正抬眸看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有无数的情愫在彼此眼中胶着。 最后,林昔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宇文宸也快步跟了过去。 他一路都默默的跟在林昔瑶身后,直到护送她回了海棠院。 “瑶瑶。” 走到门口,宇文宸终于忍不住了,他出声叫住了林昔瑶。 林昔瑶顿住了步子,她没有回头。 “这几日我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过来照顾你。” 不用宇文宸说,林昔瑶都是知道的。 单看他这一晚上处理的公文量她就知道。 林昔瑶点了点头,抬手放在了门上。 见状,宇文宸心头一急,连忙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他怀里一带。 “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宇文宸的声音温柔缱绻,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哪里是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太子殿下。 林昔瑶自然心疼不已。 她鼻尖泛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其实,她心头的气早就消了。 但是那一个疙瘩依然还在。 所以,才不肯拉下脸面来跟宇文宸好好说话。 “我还没有娶刘娇呢,一切都只是缓兵之计,你哪怕要气我恨我,也要等到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在说,好不好?” 劝说林昔瑶同意他的办法已经是不可能,宇文宸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她不要再生气。 至于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到时候在说。 现在他自己想起来都颇为头疼。 但总不能为这个不确定的结局,而让两个人一直都膈应着吧? 林昔瑶被宇文宸揽在了怀里,他的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间。 那熟悉的温度和幽香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在这一瞬,面对全身心为她着想的他,林昔瑶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轻叹了一声,将下巴埋在了他胸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宇文宸感应到了她这一动作,心头立即划过一阵欢喜。 “瑶瑶。” 宇文宸松开了林昔瑶,俯下身子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你快去上早朝吧。” 两人从闹别扭这些天开始,都没有好好说话,更别说如此亲密的动作了。 林昔瑶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她红着脸推了宇文宸一把。 宇文宸笑着点了点头,在转身离开之前,他突然上前一把将林昔瑶抱进了怀里,用力紧紧抱了一下,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真想把你变小了,然后直接揣进口袋,走到哪里都能贴身带着。” 闻言,林昔瑶瞪了他一眼,红着脸转过身去关上了房门。 宇文宸笑着离开。 林昔瑶却靠在门板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 她本来还没有打算就这么快跟宇文宸和解的。 但是……她架不住这人温柔的攻势。 林昔瑶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林昔瑶连洗漱都省了,直接褪去了外衫趟到了床上。 她这会儿还能睡上半天,而宇文宸一整宿没有合眼,现在还要赶着去上早朝,早朝之后还要见各个大臣……几乎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没有时间休息。 林昔瑶心疼不已。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她就这样沉沉的睡了下去。 明明累到了极点,结果却浑浑噩噩的做起了梦来。 在梦里,林昔瑶看到一片红烛摇曳,大红的喜色铺天盖地。 那是在东宫宇文宸的寝宫里。 屋内屋外的宫女太监们都在说着吉祥话,而喜床边上坐着的女子更是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但却不是她。 是刘娇。 她眼底带着几分得意和算计。 画面一转,是一片花飞如雨的桃林。 刘娇的小腹微微隆起,她一手放在了丫鬟手臂上,由丫鬟搀扶着,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脸娇俏的对林昔瑶道:“林昔瑶,我已经怀了殿下的孩子了,你口口声声的说着爱他,却自私的连他想要有个自己孩子的愿望都给剥夺了,你这是爱吗?” 林昔瑶感觉肺腑都要被气炸了,她想说话,但喉头就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似得,怎么也说不出来。 刘娇越发得意:“感情这东西,向来都靠不住,唯有孩子,这是我跟殿下之间的羁绊,怎么剪也剪不断。” 林昔瑶被这句话气得吐血,她大吼了一声,正要训斥刘娇,结果脑袋一沉,她醒了。 梦里的情形如此真实。 林昔瑶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上的撒花蚊帐。 在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在梦里,她哭湿了枕边。 人都说梦是一个人内心的一面镜子,通常会将自己藏在心底里的事情给照射出来。 林昔瑶从前不在意,如今被这梦境一提醒,她才发现,在跟宇文宸的这段感情中,她还是缺乏安全感的。 尤其是在听到皇后说,她今后都不能生育之后。 林昔瑶越发的怕。 因为宇文宸不是寻常男子。 虽然宇文宸再三跟她保证,而且还笃定的告诉她,以后可以去抱养。 但林昔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她不是不相信宇文宸。 事实上,恰恰相反,她相信宇文宸可以为她做到这一切。 但正是因为相信,她才越发紧张和不安,因为皇上和太后绝对不会允许宇文宸胡来到那一步。 只是说不娶别的女人,就已经让太后震怒了,若是再让太后知道她的身子不能孕育孩子…… 到时候,别说太后,就连昭庆帝都不会同意。 那时候,宇文宸四面楚歌,他又会怎么选择? 林昔瑶不怀疑他对自己的真心和笃定,但她害怕自己会将他推入那种两难的境地。 而娶了刘娇为侧妃…… 林昔瑶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那一日刘娇跟她说的话。 她要为宇文宸生下孩子! 那怎么可能! 她容忍不了宇文宸有别人,现在,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刘娇。 林昔瑶对刘娇已经恨之入骨。 就算退一万步,将来她的身体治不好了,宇文宸也必须要娶别人要有子嗣,那个女人也绝对不可能是刘娇。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将那些思绪摒除,好半天才让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平静。 她转过头来,看向窗外,才发现今日难得出了太阳。 外面阳光暖暖的,透过窗台照了进来。 林昔瑶掀开被子起身。 才弄出了一点儿动静,外面的水仙和芙蓉就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起来了?” 林昔瑶应了一声,两人连忙推门进来帮林昔瑶洗漱。 一番收拾下来,已经收到了消息的林昔兰也带着银耳燕窝粥过来了。 林昔瑶才知道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一上午。 “阿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昔兰给林昔瑶盛了一碗银耳燕窝粥,一脸关切道:“可不要病了。” 说起这里,她心疼不已:“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今晚换我来吧,你就好好休息,别再强撑着了。” 闻言,林昔瑶笑着刮了刮林昔兰的鼻尖儿道:“我身体可比你好多了。” “哪有,我现在身体也不错啊。” 海棠院里,姐妹俩有说有笑的吃着粥,这会儿,在东宫的书房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宇文宸坐在案几前,看着站在跟前不卑不亢的秦景焕,有些头疼道:“你说你要护送林远成的棺木回幽州?” 秦景焕点了点头,神态自若道:“昨日我已经跟老夫人和林家姐妹商量好了,林二爷膝下没有孩子,而林家的祖坟在幽州,与其将来兴师动众的再迁坟,倒不如直接送回幽州下葬。” 只这一点倒也没什么,宇文宸心里有些不痛快,他皱眉道:“那为什么瑶瑶也要去?” 闻言,秦景焕有些无奈,他抬眸用一副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来问为我的表情看着宇文宸道:“我以为殿下知道。” 宇文宸难得被人反问这么一句。 不过他也不恼,只沉声道:“是因为在跟我置气?” 秦景焕没有否认,只叹息道:“殿下这一次做的让她很伤心,不过,我能理解殿下的立场。”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只是……这一辈子他都没有那个机会罢了。 秦景焕心头苦涩,不过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再抬眸对上宇文宸探究的眸子的时候,他的眼底里已经一片清明透彻。 “那是昨天,现在她未必是这么想的。” 毕竟昨天晚上林昔瑶都还在跟他置气,但今天一早两人就和好了。 宇文宸还是有把握的。 然而,他的这句话却让秦景焕颇为意外。 他惊讶道:“殿下的意思……不对,殿下昨晚是在……” 后面的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宇文宸他坦然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575 和好 即使是秦景焕也意外不已。 宇文宸竟然为林昔瑶做到了这一步。 也难怪林昔瑶会放下芥蒂。 如此看来,宇文宸便是说对了,今天她未必就是想着要一道护送林二爷的棺木返乡。 不过,不管林昔瑶是否同行,秦景焕依然笃定道:“此去幽州关山路远,她们不去我倒还放心些。” 宇文宸见他眼神坦荡,便收回了目光,落在了他面前的折子上。 “晋王最近动作有些大了。” 秦景焕也是收到了这些消息才赶回来的。 他点头道:“所以,我此去幽州,正好可以借着扶棺回乡做掩饰,悄悄去一趟晋地,虽然有消息带回来,但总不如自己亲自去一趟亲眼看到的来得稳妥。” 宇文宸也正有此意。 “这一次叫你回来,就是为了晋地的事情,不过当时我没有料到林二叔出事了,如今这个契机刚刚好。” 秦景焕点头应下。 宇文宸从面前的茶盏边上拿出一封密函,递给秦景焕,并道:“听说宇文铭几次想找你?” 这些事情秦景焕本来也没有打算瞒着宇文宸,但他没有想到宇文宸的消息竟然这么快。 不过他心怀坦荡,从容道:“是的,不过我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一直都在推脱。” 宇文宸笑了笑,将那尚未开启的密函往秦景焕面前推了推,才道:“无妨,多去接触他也好,顺水推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闻言,秦景焕下意识抬眸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微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唯一怀疑的是秦景焕对林昔瑶的心思,不如亲表兄妹那般纯粹,除此之外,宇文宸对秦景焕的人品以及办事能力自然是相信的。 而如今,他看秦景焕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坦荡,看样子,他是真的放下了。 既然如此,宇文宸也没有那么小肚鸡肠,更何况中间还有林昔瑶在。 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再跟林昔瑶之间生了龃龉。 只要秦景焕能好好的处理这段关系,并且从此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寸,宇文宸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在晋地这些年也布置了一些亲信,到时候你大可以作为己用。” 这是对秦景焕的肯定和相信。 秦景焕抬眸,对上宇文宸那双幽深莫测的眸子,点头道:“好,谢殿下信任。” 虽只一个“好”字,但这一个字却代表着他千金不换的承诺。 “没什么事就去将军府帮忙吧,这两日可别让她们太累了。” 这个她们指得自然是林昔瑶姐妹俩。 恰巧秦景焕也是这么想的,他曲身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秦景焕前脚走,后脚常远就跟到了宇文宸身边,带来了一个宇文宸十分不大愿意听到的消息。 “主子,刚刚初十让人递了消息来,说女主子还是要去幽州。” 闻言,宇文宸微微一愣,似是也没有料到。 不是气消了吗? 怎么还要去幽州? 常远见宇文宸皱眉,生怕他生气最后牵连到了自己,连忙补充道:“女主子说了,心里的结不可能那么快打开,与其整日里困在这里钻牛角尖,倒不如出去走走,而且,本来林二爷魂归故里,膝下没有子女,她也应该回去看一下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林昔瑶没有说,但宇文宸想到了。 因为苏澈。 幽州距离药王谷不过百里的距离,林昔瑶也想借着回幽州的机会去一趟药王谷。 苏澈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就说自己会去药王谷,虽然宇文宸也派了人去查看了,但都没有消息回来,林昔瑶想要亲自去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宇文宸一下子就猜到了。 如秦景焕所说,此去幽州关山万里,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但他太了解林昔瑶了,她看似温婉的性子,实际上最是倔强执拗,一旦她决定的事情,若非走到尽头,她是不会回头的。 宇文宸心里纵然有千般不舍,最后还是叹息道:“吩咐下去,沿途接应,不计一切代价护她周全。” 话音才落,常远惊讶得下意识张大了嘴巴。 “主子……你……你难道不应该拦住女主子吗?” 一旦林昔瑶离开了楚王都,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太多的可能和变数了,天知道有多危险。 宇文宸怎么可能放心。 按照宇文宸的性子,肯定不会允许。 然而,让常远意外的是,宇文宸竟然答应了。 他的话音才落,就见宇文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那也要拦得住。” 闻言,常远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女主子的性子,谁又拦得住。 常远下意识叹了一口气,转头就将这消息带给了初十。 林昔瑶收到宇文宸同意的消息的时候,刚将府里的事情吩咐了下去,这会儿正在收拾自己的行装。 之前为了出府方便,她让人专门为她量身裁剪了几套男装,林昔瑶将这些男装都打包好了,只让水仙装了两套换洗的女装。 出门在外,还是男装方便些。 她本来想自己跟在送葬的队伍一起的,但林昔兰也执拗的要跟着她一起回去。 林昔瑶想着将她一个人放在楚王都也不放心,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回幽州祭拜一下林将军夫妇,她自然不能拒绝林昔兰。 所以敲定了行程之后,姐妹俩就分头准备了。 林昔瑶前两日都守夜到天亮,第三天林昔兰和刘静娴说什么也不让她守了。 两人合力将她推了出去。 这一夜,是刘静娴和林昔兰两个人守着的。 二叔的棺木在家里停满三天,第四天就该启程返幽州了。 林昔瑶之前和秦景焕商量过,由秦景焕率队带着棺木走在前面,她和阿兰落后小半天的路程。 以她的身份,一举一动在楚王都都颇受关注。 若是她和林昔兰回幽州这件事走明面上的话,还不知道一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或者刺杀。 所以,林昔瑶决定跟林昔兰悄悄的走。 至少要跟送葬的队伍拉开半天的行程。 秦景焕一早就出发了,姐妹俩带着各自的丫鬟等到午饭过后才动身。 为了一路上方便,两人都轻车简从。 林昔兰只带了夏雨,林昔瑶带了水仙和莺莺,两人都留了一个大丫鬟在院子里,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这一天,早上天气还晴空万里,到了中午的时候天色就阴沉沉的,似是有一场大雨要下。 即使是这样,林昔瑶也不愿意耽搁行程。 姐妹俩收拾妥当了,直接上了马车,从侧门出发。 等来到城门口的时候,马车蓦地一停,不等林昔瑶掀起帘子来,马车外的初十就轻声道:“女主子,主子在城头上。”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宇文宸来送她了。 但这是在城门口,人多眼杂,到底不太方便。 林昔瑶抬手掀起了马车帘子来,朝城头看过去,就见宇文宸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站在城头上,对她微微一笑。 那温暖和煦的笑容,直直地照进了她的心里。 要是她的身体能恢复就好了。 这一瞬,林昔瑶心头感慨无比。 如果她身体没有问题,又怎么会被人拿捏住宇文宸的软肋。 那刘娇又怎么可能得逞。 一想到刘娇,林昔瑶心头蓦地一堵,她对宇文宸遥遥的摆了摆手便放下了帘子。 “快走吧,天要下雨了,得赶快赶路。” 林昔瑶催促了一声。 初十自然不敢耽搁,连忙扬起了缰绳直接快速朝前奔了出去。 宇文宸站在城头上,一直看到马车走远了,都还没有收回目光。 在他身后还站着另外一穿着雪白色锦袍的男子。 待林昔瑶放下了马车帘子,他才探出了半个身子,看向远去的马车,怅然道:‘既然舍不得人家,那还干嘛要放人家走。’ 话音才落,他脚边突然蹿出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来。 它直接蹿上了城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远去的马车,眼底里似是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不舍。 那样的眼神倒是跟现在的宇文宸很像。 宇文宸轻叹了一声,一转头,就对上狗剩那幽怨的眼神,似是跟它主人一般,在质问他。 宇文宸冷冷的扫了一眼狗剩,这才看向刘玉珏道:“你这是公猫还是母猫?” 话音才落,狗剩一个哆嗦,下一瞬就用闪电般的速度蹿上了刘玉珏的肩头。 在呜呜呜一通乱叫之后,大有要寻求刘玉珏庇护的架势。 见状,刘玉珏那俊秀的容颜差点儿都笑开了花。 “我说,你不会连只猫的醋都吃吧?” 这句话才说完,藏在他肩头的狗剩一个不满,直接啪叽一爪子拍在了他那俊逸的脸颊上。 刘玉珏吃痛,却依然舍不得将狗剩给撵下来。 宇文宸眼神凉凉的扫了一眼这一猫一人,冷笑道:“难说。” 也就是说——真的会吃! 刘玉珏本来只是为了打趣宇文宸的,没曾想竟然得到这么一个惊天的答案。 一时间,他脑子转不过弯来,下意识道:“那可惨了,我们家狗剩是只公猫。” 话音才落,刚刚嗷呜一嗓子之后只是用爪子啪叽一下打了他这半边侧脸的狗剩这次直接抬起爪子,毫不留情的给了一爪子。 576 不舍得 “哎哟!” 在刘玉珏的痛呼声中,狗剩扬长而去。 “你快看看我的脸,毁容了没有?” 狗剩的爪子本来就锋利,再加上它又用了几分力道,所以转眼间刘玉珏白皙的脸颊上就有了三道红血痕。 本来不算很重的伤痕,但陪着他如雪的肌肤,就显得有些怵目惊心了。 “都是你,我刚刚跟你说话,都忘记不能当着它的面叫它名字了。” 而且,还是在它趴在他肩膀上的时候。 可不是在自寻死路么。 狗剩这一次没有用全力,简直就已经是对他格外开恩了。 刘玉珏疼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看着宇文宸控诉道:“你看看你,都怪你!” 闻言,宇文宸很无奈道:“是你自己不知死活的要给它取那个名字。” 言罢,宇文宸颇有些无奈道:“到底你是狗剩的主人,还是瑶瑶是?我怎么觉得在狗剩眼里你连瑶瑶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话音才落,刘玉珏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难过道:“你什么时候对我不这么实诚就好了。” 闻言,宇文宸冷嘲热讽道:“只怕那时候你就开始惴惴不安了。” 两人打着机锋,最后刘玉珏率先败下阵来。 他看着林昔瑶离去的方向,在他跟宇文宸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马车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刘玉珏感慨道:“你跟那丫头怎么回事?你不会真的想要娶刘娇吧?” 现在宇文宸听到刘娇两个字就头疼。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亲手将刘娇掐死。 那个让他讨厌入骨的女人。 但是偏偏现在不行。 宇文宸没有回答刘玉珏的话,反而转头认真的看着刘玉珏道:“你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刘玉珏何其聪明,他的心思只对林昔兰一个人说过,当时若不是为了让林昔兰彻底死心,他也不会直接说出藏在心底里的这个秘密。 既然宇文宸这么问了,显然就是林昔瑶让宇文宸来问的。 刘玉珏抬手抚着隐隐作痛的半张脸,抬眸看向远处,怅然道:“是啊,有的。”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刘玉珏的眼底里满是怅然,并不是那种满心满眼的欢喜。 让人即使不知道真相,也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的感情之路并不顺利。 宇文宸习惯了在他伤口上撒盐。 他冷笑道:“怎么,人家没看上你?” 平时跟他你来我往,而且厚颜无耻的刘玉珏第一次没有回击。 他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宇文宸这才转过了目光,也看向远方。 两人沉默着,站了良久,最后宇文宸道:“若你真的不喜欢我小姨子,喜欢了别人,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也愿意成全你这一份单相思。” 话音才落,宇文宸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眉头一皱,不等刘玉珏开口,他先阴测测道:“可别告诉我,你惦记上了不该惦记的人。” 毕竟看刘玉珏这会儿爱而不得的眼神,再加上跟他互通心思的狗剩对林昔瑶的喜欢,这让宇文宸如何不多想。 下一瞬,刘玉珏的面色就垮了。 他摊开了双手,高举在头顶,一脸生无可恋道:“我求求殿下绕了我吧,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言罢,刘玉珏又笑道:“而且,你家的悍妇,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是那种温柔似水易推倒的。” 闻言,宇文宸若有所思,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刘玉珏,确定他没有说假话,这才收回了目光。 “那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不幸,被你看上了,说来听听?” 宇文宸笑着嘲讽刘玉珏。 刘玉珏早就习惯了,他苦笑了一下,转过身子背对着城外方向,双手环胸看着宇文宸道:“你与其关心我的终生大事,倒不如多关心关心你那堂弟吧,你刚刚没看到那两丫头后面紧跟着一辆马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宁王府的马车。” 宇文宸自然是看见了。 他不但看见了,还默许了。 因为就在前一刻钟,宇文楠还来请示过他。 有了他的默许,宇文楠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在林昔瑶的马车后面而没有被暗卫解决掉。 “其实,阿楠本性不坏,再加上真心实意的对阿兰,这两人……” 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但宇文宸却没有想到,林昔兰竟然喜欢了他身边这么一个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刘玉珏。 这席话宇文宸没说,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喂,殿下想什么呢?” 刘玉珏抗议道:“你家悍妇这一趟离开楚王都这么久,你就不怕中途遇到什么绝世美男子将她的魂儿给勾了去?” 闻言,宇文宸冷哼了一声,阴测测的看了刘玉珏一眼,浑然不在意似得道:“这天下还能有比我俊美的男子?” 刘玉珏:“……” 不过,刘玉珏前面一句话倒是让宇文宸很是感慨。 他家的悍妇可不是那种温柔似水易推倒的小姑娘。 温柔似水易推倒…… 就在前天上午,常远也跟他说这样的话。 当时的情形是,他正在为林昔瑶还在跟他置气发愁。 常远这活宝就凑到他身边,一脸献宝似得献策道:“主子今晚上不是要去陪女主子守夜吗?到时候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他当时不以为意,结果常远又道:“您想啊,就算女主子心里有气,结果看到您这样陪着她,心也就跟着软了,再加上一整宿守下来,女主子身体也吃不消,肯定不用等天亮,她不是睡着了,就是晕乎了,最后肯定身娇体弱易推倒直接靠在了您的肩头了啊。” 当时被常远这么一蛊惑,宇文宸心里也有这样的期待。 后半夜他虽然也在批阅折子,但心思都在林昔瑶身上,就等着这小姑娘疲惫犯困最后他直接上前一把抱在怀里……软玉温香抱满怀,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他眼看着小姑娘困得眼皮直打架,最后她一咬牙狠狠的掐了她自己一把,然后又撑起了精神来,最后一直跟他撑到了寅时,都没有犯困。 宇文宸心里一直跟猫抓了似得,都没有等到机会。 所以,他的小姑娘,可不就如刘玉珏所说,不是那种温柔似水易推倒的。 这前提一定是她给你机会,才能推倒。 否则的话,以她那执拗的性子…… 想起这一点,宇文宸就脑壳疼。 **** 这时候,林昔瑶也有些头疼。 她头疼的是,在出了城有好半天了,她才发现宇文楠还跟在后面。 不仅如此,在她们在驿站落脚喝茶的功夫,一席小厮装扮的宇文楠就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小嫂嫂,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母妃将我扫地出门了,我没地方去,求小嫂嫂收留则个?” 闻言,林昔瑶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宇文楠编瞎话的本事还能再高级一点儿吗? 他是怎么做到能厚颜无耻的将这些瞎话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的? 一旁的林昔兰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皱眉道:“楠世子……你还是回去吧。” 宇文楠却不为所动道:“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了,要是被我母妃看见了,可不得打死我。” 言罢,宇文楠抬手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条淤青道:“小仙子,你看看,你能忍心我再遭受一顿毒打?” 林昔兰自然是不忍心的,她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只得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淡淡的扫了一眼宇文楠的袖子,冷笑道:“你那是前两日翻海棠院的墙头上被树枝刮到的吧?” 宇文楠没有想到林昔瑶一点儿都不给他面子,直接拆台。 他立即改变策略,换了一副苦瓜脸道:“小嫂嫂,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我打听过了你们要去幽州,可巧我要去晋地看一下我那晋王叔呢,正好顺路。” 宇文楠这个混不吝的,之前跟谁关系都好,也不会在意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如果是换做其他人这个时间点去晋地,自然要被人揣度用心,但他不一样。 林昔瑶之前也没有想到过幽州跟晋地竟然这么近。 如今晋地已经成为了宇文宸的心腹大患,宇文楠这时候去一趟晋地倒也是好事。 “那好。” 林昔瑶点了点头,不等宇文楠欢呼,她又沉着脸,郑重道:“不过要乔装改姓,你能做得到就跟上吧。” 反正就算她不答应,只怕以宇文楠这性子也会暗中偷偷跟上。 而且,林昔瑶隐约觉得,宇文楠跟过来,是宇文宸的默许。 否则的话,初十这些人早就一开始就告诉她了,不会等到出了城十几里路后再说。 “谢谢小嫂嫂,谢谢小嫂嫂!” 宇文楠忍不住欢呼,声音大了一点儿。 凉棚里还有其他人在喝茶,看到他这疯癫的劲头都忍不住投过来好奇打量的眼神。 见状,林昔瑶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压低了声音道:“我现在是男装。” 闻言,宇文楠这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只顾着看小仙子了,都没有注意到小嫂嫂竟然穿了一席月白色锦袍。 这模样一看就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宇文楠猛的一拍脑门儿,嘿嘿一笑道:“谢谢少爷。” 只要能跟着小仙女,哪怕跟在小嫂嫂身边当个小厮又有何妨? 577 他家的悍妇 林昔瑶都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她转头看向林昔兰,微笑道:“那就让他留下来吧,要不然保不齐他暗中跟着,到时候出了问题,还得赖到我们头上。” 林昔瑶话音才落,宇文楠就忙不迭的点头道:“就是,就是。” 话一出口,宇文楠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有些不妥,他连忙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小仙子的,但如果出了什么差池,我肯定不会赖着小嫂嫂你们的,我要来保护你们。”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若换做是以前,林昔瑶肯定要笑他了。 但自从看到过宇文楠为了林昔兰奋不顾身的那一瞬之后,林昔瑶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阿姐……这到底有些不妥当。” 林昔兰又怎么会不知道宇文楠的心思。 但是她都已经拒绝得那么明显了,宇文楠却一次又一次的黏了上来。 这让林昔兰为难的很。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宇文楠,又转头看向林昔瑶道:“阿姐,我不想耽搁楠世子,你是知道的。” 她已经都把话挑明了,然而,宇文楠却是一根筋似得,林昔兰不想这样继续接受人家的好,不想要耽搁人家,现在只要看到宇文楠出现在她身边,她就有一种负罪感。 林昔兰的心思,林昔瑶自然是懂得。 她抬手握住了林昔兰的手,柔声道:“没关系的。” 既然刘玉珏那只老狐狸跟阿兰没有缘分,那为什么不能给宇文楠一个机会。 林昔瑶知道,宇文宸也是这样想的,不然的话,也不会默认宇文楠追上来。 这一路上,正好是个考验,也是给宇文楠的一个机会。 这句话林昔瑶没有当着宇文楠的面说,而是等到大家休整好了,再一次回到了马车上,林昔瑶才拉着林昔兰的手,柔声道:“阿兰,你刚刚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闻言,林昔兰连忙摇了摇头,正要否定,却对上了林昔瑶那双仿似已经洞悉了一切的眸子。 林昔兰脸颊一红,这才垂下了眸子,有些难为情道:“阿姐,我其实刚刚在想,刘先生为什么没有出城来送我们……” 说起这里,林昔兰眼底里蓦地划过一抹落寞。 到底,她还是抱着一丝奢望的。 奢望着他能来看她一眼,哪怕是送她出城也好。 明明之前就已经让自己私心了,但感情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 林昔兰觉得自己很矛盾,所以越发不好意思跟林昔瑶说,然而她却不知道林昔瑶一早就看出来了。 “刘先生来了。” 话音才落,林昔兰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似是想确定林昔瑶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假。 林昔瑶笑了笑,轻叹了一声才道:“刚刚我看向城头的时候,看到了一团雪白的狗剩,所以,他肯定是来了,但是,阿兰……” 说起这里,林昔瑶欲言又止。 见林昔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林昔瑶才道:“你有没有想过,明明刘玉珏都来了,却没有让你看见?” 那只狐狸…… 来了却不告诉林昔兰,反而要借着她的口告诉林昔兰,无非是想让林昔兰知道,他对她并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但除开这一点,他依然将她们姐妹俩当做是一家人。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来送行了。 林昔瑶点到即止,林昔兰冰雪聪明,哪里会想不到的。 “阿姐……” 一时间,无比的酸涩从眼底里蔓延开来,林昔兰下意识攥紧了林昔瑶的袖子,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都会好起来的。” 林昔瑶抬手将林昔兰半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阿姐会陪着你好起来的。” 言罢,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柔声道:“这一次我们也借着送二叔回去的机会出来散散心,把那些不开心的都甩掉。” “我知道让你现在一下子接受宇文楠并容易,但时间是治愈一切创伤的良药,也是检验一份真心的试金石,咱们不一棍子打死,这一路就当是给宇文楠一个机会,好不好?如果从幽州回来,你还是对宇文楠喜欢不起来,那以后他要是再缠着你,阿姐第一个不答应。” 林昔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林昔兰到底是听进去了不少。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对林昔瑶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阿姐,我听你的。” 车厢内,姐妹俩情意绵长,马车外刚刚经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这一番话的宇文楠欲哭无泪。 所以,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吗? 一旁的初十瞪了他一眼,递给了他一个离车厢远点儿的眼神。 宇文楠就像是没看见似得,他垂头丧气的骑在马上,被初十瞪得有些狠了,宇文楠转头来回瞪了初十一眼,不满道:“你没看到我才受了情伤吗?能不能有点儿人性?” 闻言,初十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要不是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属下早就将您丢出去了。” 就算宇文楠是世子爷,初十也丝毫不给面子。 这一点宇文楠之前就领教过了。 谁让他这一路上还得靠着初十才能接近自己的小仙子呢,宇文楠只得默默的忍了。 林昔瑶耳朵比林昔兰灵敏,自然将外面的对话听进去了。 实际上,她也是有意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宇文楠。 ——小子,加把劲儿,这一路过去了,就没机会了! 就连这一次机会也是看在宇文楠之前舍身救林昔兰的份儿上,林昔瑶才答应下来的。 “你昨夜守着灵堂都没有睡好,就靠在我肩上睡一觉吧。” 说着,林昔瑶抬手接过水仙递过来的软垫,放在了林昔兰的后腰上。 林昔兰这会儿神情倦怠,确实有些困了。 “好。” 她点了点头,就这样放心的靠在了林昔瑶的肩头。 姐妹俩亲密无间的依偎在了一处,很快林昔瑶也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睡了过去。 等马车停下,林昔瑶醒来才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他们来到了一处驿站。 从楚王都出来,第一个要到达的城池是青州,有一日的车程。 不过他们中午才出发的,算时间,这回儿应该是到了青州的地界边了。 “少爷,客栈已经收拾妥当了。” 宇文楠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他对自己小厮的身份倒是很接受的很快,一路上跑前跑后的忙,把水仙和夏雨的活儿都抢着干了。 林昔兰也已经醒了。 姐妹俩先后下了马车。 这客栈位于官道边上,因为夜色色深深,也看不出周围的情形。 夜风细细,林昔瑶抬手拉住了林昔兰的手,两人相携进了客栈。 大堂里还有两桌客人正在吃饭。 宇文楠已经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店小二已经收拾出来两张桌子并迅速的摆上了酒菜。 奔波了半天,大家都饿了。 林昔瑶姐妹俩和丫鬟们坐一桌,另外一桌是宇文楠初十,以及几个在明面上的暗卫们一桌。 至于那几十个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就不需要林昔瑶操心了,他们有自己的组织和纪律,只会在传唤或者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现身,平时很难寻觅到他们的踪迹。 “少爷,饭菜可还合口味?” 宇文楠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肚子填报了,然后凑到了林昔瑶身后压低了声音道:“要是小仙子有什么忌口的地方,还请少爷跟我说一声。” 他一口一个少爷,喊得煞有介事的模样,把林昔瑶都逗笑了。 随行的暗卫那么多,林昔瑶哪里会真的将他当小厮,只是这宇文楠也太自觉了些。 林昔瑶和林昔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没什么忌口的,劳烦楠世……”林昔兰话才说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连忙住了口。 宇文楠笑着接过话头道:“小仙子叫我阿楠就好。” 阿楠,阿兰…… 连名字都这么天造地设…… 宇文楠在心里暗戳戳的想着。 林昔瑶一转头,就看到他一脸痴汉的模样看着林昔兰。 林昔瑶都觉得有些丢人。 她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额头,压低了声音对宇文楠道:“你的口水都要掉到地上了。” 正走神的宇文楠听到这句话,蓦地回过神来,连忙道:“有吗?有吗?”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下意识摸到了自己的嘴角和下巴。 在发现并没有口水之后,宇文楠一脸哀怨的看着林昔瑶道:“小嫂……小少爷,您怎么能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呢?” 对面的林昔兰早就被宇文楠这样子给逗乐了。 她噗嗤一笑,忍不住为阿姐叫屈,“我们阿姐从来都不欺负老实人。” 言外之意,你楠世子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瞬间换成了苦瓜脸,他抬手比了一把匕首的形状,然后猛地插在了自己的心口,并痛呼道:“哎哟,小仙子又给了我一刀!” 他这般活宝的模样,将大家都逗乐了。 林昔瑶都不好意思再拿他开涮了。 宇文楠见林昔兰笑了,越发顺杆往上爬,正要再耍两下宝,却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客栈门口。 砰! 578 同行 因为天色已晚,外面寒风猎猎,在林昔瑶等人进店之后,店小二就将店门虚掩了半扇。 这会儿,有人突然闯了进来不说,还直接踹开了那半扇门。 大堂里另外两桌是商旅打扮,听到这动静也不由得抬眸看了过去。 “小二,上酒。” 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闯进了大家的视野。 他手上提着一把没有刀鞘的砍刀,配上那铜铃般的大眼睛,再加上那凶神恶煞的气场,越发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至少,旁边两桌商旅以及店小二和店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位爷,请问您,您要喝什么酒?” 那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将砍刀往桌子上一丢,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仿似震得整个大堂都跟着晃了晃。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给朵三爷上上来,另外再来两斤牛肉,一斤花生米。” “好,小的这就上来。” 店小二忙不迭的转身进了后厨。 那两桌商旅用最快的速度扒拉好了自己碗里的饭菜就转身回了二楼的客房。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林昔兰的肩,柔声道:“吃饭啊。” 被这自称为朵三爷的人特别拉风的出场一转移注意力,林昔兰都没顾上吃饭了。 听到林昔瑶这句话,林昔兰点了点头,也快速的继续吃了起来。 林昔兰还算镇定,但她身边的夏雨却早已经被吓得有些发抖了。 她下意识拉了拉林昔兰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我们早些回房吧。”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夏雨不知道林昔瑶姐妹俩身边带着的这几个男子都是暗卫,更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以为只是寻常的马车夫和护院。 所以,在看到这凶神恶煞的壮汉之后才会有些害怕。 林昔兰却是知道的。 她抬手拍了拍夏雨的肩膀,柔声道:“无妨的,你快填饱肚子,睡一觉明天咱们还得赶路呢。” 闻言,那夏雨连忙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转过了头去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那络腮胡子。 “你看什么看!当心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酒!” 那朵三爷一进门就看见林昔瑶这桌子在嘀嘀咕咕了。 他自然也打量了一番这一桌子人。 一个模样俊朗的小少爷,一个容颜俏丽的小姐,应是楚王都大户人家出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尊贵和风雅。 他们身边还带着三个丫鬟几个小厮。 这些人看在他眼里就跟弱鸡似得。 根本不值得一提。 倒是这对兄妹的容貌让他惊叹不已。 小少爷自然自是俊美非凡,但毕竟是男人,还是算了,他对男的不感兴趣。 倒是那小姐…… 恰巧这时候她身边的丫鬟在嘀咕着什么。 声音虽然小,但距离不远,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正准备找个由头来找茬儿,这下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寻常被他这么一挑衅的世家公子,哪里会忍得住的,当即就要来理论。 然而,今天却超出他的预料。 对面那一桌并没有人理会。 尤其是那白净俊美的少年,还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不必理会。” 在外人眼里,明明是认怂的表现,但却让他莫名的感觉到了憋屈。 憋屈? 这个词儿才冒出来,朵三爷冷哼了一声,抬手就抓起了桌子上的砍刀直接朝着林昔瑶这一桌子走了过来。 “你们是不是活腻歪了?敢挑衅我朵三爷?也不打听打听,这青州这一带是谁的地盘!” 话音才落,他手上的砍刀已经朝林昔瑶挥了过来。 林昔瑶递给了初十一个眼色,制止了初十的出手。 当看准朵三爷的砍刀从她身边掠过,林昔瑶连眼皮都没有炸一下。 砰! 那砍刀直接撞击到了林昔瑶身后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我们初来青州,自然还没有来得及打听这些道儿上的规矩,我们也不想结怨,所以,还请兄台高抬贵手。” 林昔瑶面上带着和煦温暖的笑意,明明是在说好话,却让人感觉到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这种感觉让横行惯了的朵三爷十分不爽。 他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将砍刀收回,而是透过林昔瑶的肩膀看向她身后从容优雅的林昔兰。 “高抬贵手也可以,这个美人儿得陪我一晚上。” 啪! 朵三爷的话音才落,林昔瑶都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她身边一席小厮大半的宇文楠已经飞快的扬起了巴掌给了这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朵三爷一记响亮的巴掌。 “臭小子你找死!” 朵三爷彻底被激怒,抬手就抡起了手上的砍刀朝着宇文楠挥砍了过去。 宇文楠虽然是个半吊子,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躲闪。 他脚尖一点儿,脚腕翻转间就错开了朵三爷这一刀。 对付这种人,林昔瑶根本就没打算用上暗卫,她正要抬起手来一巴掌解决掉这人,却听见有一道剑气凌空而来。 感觉到那一股剑气的瞬间,林昔瑶连忙退开了一步。 她站稳了身子,一抬眸,就见一个穿着天青色锦袍的男子手上拿着碧玉剑三下两除二的就将刚刚还嚣张不已的朵三爷给制服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锦袍男子还是林昔瑶认识的。 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一处小客栈里遇到熟人,林昔瑶眼底里划过一抹诧异。 这人同样也惊讶不已。 萧恒。 当初林昔瑶从永宁侯府赴宴出来,那个躲在马车里中毒昏迷的少年,萧恒。 这人容貌清秀,而且一声洒脱的气质格外出众,让人很难忘却,林昔瑶自然是记得的。 “县……” 萧恒惊讶之余,就要起身行礼,但话才说了一个头儿,他才反应过来林昔瑶轻车简从,就连装扮都换了男装,应该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 萧恒连忙顿住了行礼的动作,改为踹了一脚刚刚被他一剑挑翻在地之后就开始装死的朵三爷。 “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还遇到了熟人。” 林昔瑶笑着上前打招呼。 萧恒自然也笑了,“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林昔瑶抬手让出了身边的位置,请萧恒坐下,微笑道:“在家里闷的久了,出来透透气。” 她没有说实话。 毕竟她跟萧恒之间并不相熟,而且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人的下落以及他的动静。 外面世道险恶,林昔瑶不敢轻易暴露行踪。 哪怕是曾经相熟的人,她也提了几分小心。 萧恒哪里会不理解她们这种身处高位之人的隐忧,他微微一笑,也不介意。 “这客栈不太欢迎你,还不快滚!” 萧恒又踹了一脚地上的朵三爷,这才冷冷的开口。 他对朵三爷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透着的冷意跟对林昔瑶说话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明明之前还嚣张不已的朵三爷这会儿吓得直哆嗦。 他连忙道:“小的这就滚……” 话音才落,他已经连忙抱起了自己的砍刀朝外跑了出去。 萧恒看到他慌不择路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可有什么不妥?” 林昔瑶也注意到了萧恒的表情有些不对。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刚刚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言罢,萧恒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连忙站了起来,对林昔瑶抱了抱拳道:“实不相瞒,我正在被人追杀,刚刚我就觉得这人不对,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去通风报信去了。” 闻言,林昔瑶脑子里瞬间划过诸多的疑问。 但不等她开口,萧恒又道:“我没有想过要将这些麻烦带给您的,我现在就走。” 言罢,他一把撩开衣摆,就要转身。 见状,林昔瑶摇了摇头道:“只怕这会儿功夫已经晚了。”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外面天空上突然绽放的一朵旗花。 那个朵三爷放出了信号。 萧恒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退后一步,转头压低了声音,对林昔瑶一脸惭愧道:“对不起县主,这实非我意,趁着那些人还没来,您赶紧让您的护卫带着您离开吧,只要我在这里,他们不会追杀你们的。” 见他一脸凝重的表情,林昔瑶越发不解了。 “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按理说,萧恒这样天赋异禀的高手,就算跟初十打起来也是不相上下的,能让他如此谨慎,甚至不惜让自己先跑路的对手,到底是有多厉害? “这就说来话长了,您快先走吧。” 说话间,萧恒已经推了林昔瑶身边的宇文楠一把。 他也将宇文楠当成了小厮。 然而,既然已经遇到了,而且也算是朋友了,林昔瑶哪里会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她转头看向初十,压低了声音道:“去查看一下,什么情况。” 初十点了点头,吩咐了他身边的一个暗卫。 那暗卫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见状,萧恒惊讶不已。 他转过头来看向林昔瑶,眼睛里满是疑惑。 林昔瑶身边一个不起眼的护院竟然有这等身手? 林昔瑶也没有跟萧恒解释,只退开身子,走到林昔兰身边,抬手拉起了林昔兰的手。 上一次在京郊山上遇险,她跟林昔兰距离太远,才会让林昔兰陷入了陷阱,以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再让阿兰受伤。 579 嚣张? “阿姐,你不用管我。” 林昔兰下意识攥紧了林昔瑶的掌心,捏了捏,并递给了林昔瑶一个放心的眼神。 暂时还不知道萧恒到底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从道义上讲,林昔瑶自然不能丢下萧恒就走。 但她可以先让初十派人将林昔兰送走。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林昔瑶否定了。 与其将林昔兰送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倒不如跟在她身边。 而且,林昔瑶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些暗卫应该足以应付。 萧恒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瑶疑惑的眼神。 他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道:“实不相瞒,我受人所托,要护送一样东西,结果这消息半路上被走漏了,所以一路上都有江湖上的人觊觎,自然免不了被追杀。”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要送到哪里去,萧恒没有说。 这是道儿上的规矩,他得守住一个义字。 林昔瑶虽然没有行走江湖,但多少对于这些规矩还是懂得一些的。 她没有追问,只点了点头道:“没关系,如果只是一般的江湖中人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应付。” 闻言,萧恒感激的看向林昔瑶,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瞬,院外就掠过来几道剑气。 砰砰砰! 那凌厉的剑气直接打在了客栈的门板上。 那之前被朵三爷吓到藏到了后面的店小二和店家才从后厨出来,就碰上了这样的阵势。 两人吓得一个机灵,连忙又缩了回去。 二楼还住着一些旅客这会儿也都关闭了各自房间的门窗,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时候多管闲事。 “我倒要听听,是谁这么大的口气!” 门板应声而落,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身后还站着二三十个黑衣剑客。 这些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杀气。 看起来就不好惹,惹不起。 但在林昔瑶看来,应该只是一般的江湖人士,并不是暗卫的对手。 甚至不是萧恒的对手。 只是,为什么萧恒刚刚会让他们先离开? 不等林昔瑶细想,那魁梧的中年人身后突然又传出来数十个亮着膀子的壮汉来,为首的正是刚刚离开的朵三爷。 “二哥,萧恒那小子就在这里!” 言罢,朵三爷一脸骄横的瞪了一眼萧恒,那凶神恶煞的目光飞快的从林昔瑶以及她身边的宇文楠面上掠过,最后道:“刚刚就是这小子不知死活伤了兄弟的颜面,二哥可得给我做主!” 朵三爷又恢复了之前进门时候的气场,全然不见刚刚被萧恒打得屁滚尿流装死的模样。 被朵三爷尊称为二爷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抬手指着萧恒道:“小子,识相的话,赶快把东西交出来,大爷我今天可能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见状,夏雨已经攥紧了林昔兰的袖子瑟瑟发抖。 她一个将军府里没有出来见过世面的小丫鬟,何尝见过这等架势。 林昔瑶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正要开口,从大堂的窗外掠过来一道黑影,转眼间就到了林昔瑶跟前。 这人正是刚刚被初十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 “主子,这帮人就是这附近一带的悍匪,这一次纯属是为财追杀萧恒,并没有朝中势力牵涉其中。” 言罢,这暗卫又补了一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听到这话,林昔瑶心里也有了底。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客气了,反正也都是一群恶霸。 林昔瑶转头对初十道:“累了一天,我们要休息了。” 言罢,她全然不顾及那些悍匪还在场,直接拉着林昔兰转身往楼上的客房走去。 朵三爷等人何曾被这样轻视挑衅过。 那二哥面色一沉,直接提起了手中的长剑,并对手下众人道:“给我上,男人一个不留,女人留下来暖床!” 话音才落,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颊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这一次出手的,还是宇文楠。 “你们兄弟俩倒是一个德行。” 宇文楠的功夫虽然没学了两天,但轻功格外用心思,所以进退还是很轻松。 而且他对自己几斤几两十分清楚,打完这一巴掌就立即闪身退了回去。 等那朵三爷的二哥反应过来的时候,宇文楠已经站在了林昔兰的身后了。 “给我杀!” 愤怒至极的一群人拿着刀剑就朝客栈冲杀了进来。 然而,他们只感觉面前黑影一闪,还来不及辨别刀刃出鞘的声音,就感觉脖颈处一片温热。 下一瞬,鲜血喷溅而出。 初十站在暗卫的身后,语气平淡道:“处理干净,不要污了主子的眼睛。” 林昔瑶在他们出手之前就已经拉这里林昔兰上了楼梯。 萧恒对着林昔瑶抱拳道:“萧谢过了。” 见这里不需要他动手,萧恒便也转身去找已经被吓得缩成了一团的小二准备他的房间。 林昔瑶带着林昔兰和几个丫鬟直接去了客房。 几个丫鬟听到后面的厮杀声根本就不敢回头。 一路回到了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客房,夏雨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姐……我好怕。” 她生性胆小,懦弱的性子也有几分像当初的林昔兰。 看到她这般模样,林昔瑶不由得想到当初她才重生过来的时候见到林昔兰的模样。 胆小,怯懦,遇到事情总是诚惶诚恐的。 如今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当初的小丫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连林昔瑶都不得不承认,这里面刘玉珏有很大的功劳。 因此,也不难怪林昔兰知道刘玉珏有了心上人之后会那么伤心难过了。 到底是没有缘分。 林昔瑶下意识叹了一口气。 之前都没有开口的莺莺走上前去,抬手揽住了夏雨的肩膀,柔声宽慰道:“没事的,跟着我们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言罢,莺莺转头看向林昔瑶,带着几分期待道:“小姐,夏雨被吓得不轻,今晚就让她好好休息,让我来照顾二小姐吧。” 林昔瑶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林昔兰,笑着摇头道:“我要跟阿姐一起睡,不用你们守着,你们彼此好好照应就是了。” 这一夜,林昔兰果真挨着林昔瑶睡下。 姐妹俩说了很多体己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林昔兰在说,说着她在黎山书院的时候的事情。 说着,当初刘玉珏对她的温柔和关怀。 林昔瑶都默默地听了。 她知道阿兰将这些都藏在心里,这是她隐秘的心事,平时是绝对不好意思讲出来的,如今要跟她分享,也是想要理清这一段感情,然后做一个告别。 林昔瑶当然会洗耳恭听。 两人一直聊到后半夜,这才终于有了困意,然后紧挨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林昔瑶起来的时候,林昔兰已经醒了。 “阿姐,我作为是不是太唠叨了?吵到你休息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双颊泛起了一丝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我巴不得你每日这般唠叨我呢。” 林昔瑶拥着被子笑着起身,抬手就来捏了捏林昔兰的鼻尖儿。 姐妹俩笑做了一团。 最后,闹够了,林昔兰才抱着林昔瑶的手臂,撒娇道:“阿姐,我走出来了。” 闻言,林昔瑶一怔。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嫁给他,得到他,就算被拒绝,也不一定要剔骨刮肉一般将他从心里剔除,我想通了,就如之前阿姐跟我说过的,人海茫茫,恰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着自己,是多么小的一种可能。” “但能喜欢上一个人,体会到那种期待和满心欢喜本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也因为这种喜欢,才让我变成更好的人。” “我喜欢先生,我也感谢先生,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缘分,从此以后,我也希望他能拥有他的幸福,我想,他也是一样的心情,这应该也是他昨天明明有来送我,却没有让我看见,反而要通过阿姐来告诉我的苦心。” 林昔瑶没有想到一晚上的时间林昔兰就看透了这么多。 道理很简单,但当局者迷,人在局中很难懂得这道理。 看来阿兰的心境比林昔瑶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她真的不再是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了。 “嗯,我们的阿兰终于长大了。” 林昔瑶感慨不已。 闻言,林昔兰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握着林昔瑶的掌心,垂眸道:“其实,我能变得比以前更阳光,能从那个懦弱的性子走出来,不仅仅是先生的功劳,也因为阿姐。” 因为阿姐,她才从心底里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 她不想成为阿姐的累赘。 林昔兰说得是真心话。 林昔瑶自然能分辨出来。 她笑了笑,抬手点了点林昔兰的鼻尖儿道:“快起床吧,咱们还得赶时间呢,可不能跟表哥拉开太远的距离。” 不然到时候都不好互相照应了。 林昔兰笑着点了点头。 水仙带着夏雨和莺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休息了一宿,夏雨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都有了精神。 580 释怀 “公子。” 昨晚上都不敢出面的旅客,天还没亮就收拾了东西上路了。 所以等林昔瑶等人下楼的时候,偌大的饭堂里只有萧恒和初十等人在。 “小仙子,昨夜睡得可安稳?” 穿着一袭小厮装扮得宇文楠一脸关切的凑了上来。 林昔兰笑了笑,红着脸颊没有搭理他。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继续在旁边献殷勤。 萧恒虽然不知道宇文楠的身份,但观其样貌和举手投足间的尊贵也不像是一般人。 不过人家没说,他也没有点破,只迎着林昔瑶走了过去,并感激道:“昨晚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林昔瑶既然是一席男装,萧恒便称呼林昔瑶为公子。 林昔瑶笑了笑,坦然接受了他这一声感谢,并打趣道:“两次遇到你都是被人追杀,希望下一次再遇到你的时候,你不要那么狼狈啊。” 上一次她从永宁侯府赴宴回来,那时候萧恒带着永宁侯府贪墨的罪证,当时也是到处被人追杀。 那时候若是没有林昔瑶和苏澈的出手相救,只怕他早就死了。 当时林昔瑶听他说要去浪迹江湖,洒脱的踏遍河山万里,当时她还心生无限向往。 如今,这才过去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当初那个要潇洒仗剑走江湖的人,又一次被追杀,而且还是被林昔瑶给救下了。 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被林昔瑶这么一打趣,萧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抬头揉了揉额头,也笑着开玩笑道:“那我换句话说,是不是每一次遇到县主的时候,我都是最幸运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饭桌前坐下。 萧恒很有礼数,只在旁边桌子前坐下,没有来林昔瑶这一桌。 “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吧?” 饭菜还没上来,林昔瑶转头压低了声音看向萧恒。 她昨晚就奇怪呢,以萧恒的身手,就算对方人数不少,但也绝对不会被那样的角色追着到处逃走的程度。 刚刚她才观察到萧恒坐下来的时候下意识捂了一下胸口。 那通常是有内伤的人或者肺腑有旧疾的人才会做的动作。 后者不可能,那就多半是前者了。 林昔瑶话音才落,萧恒眸子亮了亮。 他微微摇头,笑道:“不碍事的,再过两日就好了。” 言罢,不等林昔瑶询问,他先开口道:“是前两日我在青州大意了,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最后拼死逃了出来,身上却落了内伤,所以才会被这些人追着跑。” 要不然的话,以他的身手这些人又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林昔瑶下意识叮嘱道:“那你日后要小心一些。” 看样子,萧恒手上的东西很重要,否则的话也不会被人追到这种境地。 但既然他与人有约,不好直说出来,林昔瑶自然也没有要窥探人家隐私和秘密的八卦之心。 叮嘱了这一句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 吃过饭之后,林昔瑶一行人要继续前行。 虽然不知道萧恒要去哪里,但他刚从青州方向过来,至少跟林昔瑶一行人不是一个方向。 林昔瑶跟他话别之后就登上了马车,一路朝着青州城而去。 萧恒也骑上了一匹快马,在另外一条岔路口上飞驰而去。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被林昔瑶抛到了脑后。 她们的马车一路前行,终于赶在日落时分青州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青州城是距离楚王都最近的一处大城池。 城中的繁华虽然比不上天子脚下的楚王都,但热闹却一点儿也不差。 甚至因为是楚国最大的地下拍卖场的所在地,这里鱼龙混杂,让人一进城门就能感受到这里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 而且,这里有一个最大的特点。 晚上的青州城,才是最鲜活的。 换做城池,入了夜就如睡着了的雄狮一般,安安静静的,哪怕有夜市,也只是一两处热闹。 但青州城却不同。 自掌灯时分起,偌大的青州城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街道上的小贩,人来人往的商旅,仗剑的侠客,各色的人物在街道巷口穿插而过。 街上杂耍卖艺的,表演绝活儿的,卖小吃的…… 竟然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初十准备好的院子就在闹市区,还没等走到那条街口,马车就已经走不动了,全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林昔瑶只好牵着林昔兰的手下了马车。 混迹在人群里。 “阿姐……兄长,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林昔兰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林昔瑶如今是男子装扮,所以她便得改口叫兄长。 林昔瑶来过一次青州城,是跟宇文宸一起。 那时候林昔兰被林雪云给掳走了,当时她心里记挂着林昔兰,哪里有心思看这青州城的热闹和风景。 所以,她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 但凭借着记忆,她也觉得上一次来的时候青州城没有这么热闹。 不过这里人太多了,她也不方便问初十,便摇了摇头,拉着林昔兰继续往前走。 几个人好不容易穿过了这一条街道,才来到了暗卫在青州城的一处秘密联络地点。 一处茶庄。 也是初十安排好的林昔瑶等人在青州的落脚点。 回到了房间,林昔兰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天啊,这人也太多了吧?” 水仙笑着打趣道:“二小姐累坏了。” 林昔瑶笑了笑,这才转头看向初十道:“青州城怎么回事?” 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妥,但是又说不上来。 刚刚一路看过来,就见到好多人穿着有些奇怪的衣服,不像是楚国人的装扮在街上游走。 这些人是什么目的,什么身份? 为什么会在青州城? 这跟青州城的地下拍卖场有什么关系? 外人不知道,林昔瑶是清楚的,青州城的地下拍卖场实际上是宇文宸在江湖上设置的一个组织。 天杀。 为了方便宇文宸更好的掌控江湖上的局势,凝聚朝中的势力,做到一些明面上不能做到的事情而设立的。 听到林昔瑶的问话,初十低头不语。 初十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而且他也从来不会对林昔瑶撒谎。 一般他这样的状态,只会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林昔瑶想问的话,他不想回答。 至于为什么,原因肯定是有不想让林昔瑶知道的隐情在。 若换做是以前,林昔瑶不会多打听,但是这一次她隐约觉得,事情好像跟自己有关。 她怕宇文宸瞒着她做了什么事不想让她知道。 这样一想,林昔瑶借着去院子里透气的机会走出了房间。 在避开了林昔兰等人之后,林昔瑶才单独对初十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初十一脸为难的模样。 他抬手摸了摸头,嘿嘿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十月初十是青州城一年一度的地下拍卖大会狂欢宴。” “在这里,会拍卖出一年当中最重磅的东西,我想,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来青州城的人多了些吧。” 闻言,林昔瑶上前一步,直视着初十的眼睛,轻笑道:“你本来就不是一个惯会撒谎的人。”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肯定还有别的。 被林昔瑶这么一追问,初十有些不好意思。 他急得揉了揉脑袋,一脸无措道:“女主子,你还是别问了,我怕你知道了会生气的。” 看样子,果然有事情瞒着自己。 而且还跟宇文宸有关。 甚至就是宇文宸吩咐的! 这样一想,哪怕还不知道其中缘由,林昔瑶也有了几分气恼。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我正在生气”的气场,初十心头一紧,连忙曲身道:“这不是主子的本意,是……是我觉得女主子听了会生气,所以刚刚才没想着要告诉女主子,我们主子从来没有叫我们隐瞒您什么,您千万别误会!” 初十就怕林昔瑶一不小心误会宇文宸了,到时候他的罪过就大了,连忙先澄清。 刚刚气呼呼的林昔瑶这才稳了稳心神,再一次抬眸看向初十。 她没有说话,但眼神和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初十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他垂眸道:“是巫医。” 巫医。 这个词儿才冒出来,林昔瑶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又一次从心头浮了上来。 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向初十。 初十被吓的一个机灵,也不敢有所隐瞒了,连忙道:“主子知道您的身体不好,所以吩咐了不计一切代价要找到苗疆的后人,只要懂得一点儿巫医巫毒的都让天杀的人用重金买过来。” 听到这句话之后,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败家子儿! 她第一反应是这得花多少钱! 不过,下一瞬再一想今天看到的青州城的情形,林昔瑶蓦地想到了一件事。 她神色一变,看向初十沉声道:“你说什么?” 初十又重复了一遍,并垂眸道:“这一次拍卖会的重头也是巫蛊,所以这两日出入青州城的人才会那么多。” 毕竟苗疆虽然被灭了,但当初毕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封禁了巫蛊,但那些人还在。 如今有了青州城和天杀做后台,那些巫蛊巫毒自然就冒了出来! 581 青州 “可是巫蛊之术不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吗?” 那等邪术一出江湖,势必引起恐慌。 初十就是知道林昔瑶听到这个消息会生气,所以刚才才不敢说。 这会儿面对林昔瑶的质问,初十垂眸无奈道:“但是,主子为了您……也顾不得了……” 也顾不得了…… 只一句话,让林昔瑶的心没来由的一软,不过下一瞬,却多了一抹担忧和慌乱。 为了她一个人要造成这么大的轰动吗? 这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当年苗疆没有被除掉的时候,巫蛊之术在江湖上横行,多少人受害,多少家庭流离失所,先祖皇帝正是考虑到东楚的长治久安才会花费了很大的力气除掉了苗疆,并永久的封禁了巫蛊。 如今,只是为了她一个人…… 林昔瑶心头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紧了,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我要去地下拍卖场。” 看时间,应该快开始了。 闻言,初十连忙道:“女主子,万万不可,今日地下拍卖场人太多,而且鱼龙混杂,到时候情况混乱,属下很难保证女主子绝对的安全。” 保护林昔瑶的安危永远是暗卫们放在第一位的任务。 然而,林昔瑶既然已经知道青州的这一场巫蛊盛宴是因她而起,自然不能再当做是什么都没听见。 她坐不住。 “没关系,我有分寸的。” 言罢,林昔瑶回头看了看房间,压低了声音叮嘱道:“这件事不要告诉阿兰。” 上一次因为林昔云的设计,让阿兰险些在那里出了事,从此之后这里就是阿兰的噩梦。 就算那一次是有惊无险,阿兰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就像是没有这回事一般,但林昔瑶知道,那始终是一团阴影笼罩在阿兰心头。 她自然不会让她再去体会一次当日那种无助和绝望。 “是。” 初十当初就跟在宇文宸身边,自然是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连忙应下。 “既然如此,那我们出发吧。” 林昔瑶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反正她穿着男装,而且地下拍卖场的规矩就是要戴面具。 对于安全,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觉得问题不大。 毕竟地下拍卖场本来就是天杀的地盘,是宇文宸的场子。 是初十他们太过担心她了,才会小题大做。 不等初十应下,林昔瑶提起了步子往外走去。 初十只得转身吩咐了小十七带着几个人留下来保驾林昔兰等人的安危,便提起了步子快速追上了林昔瑶。 林昔瑶在街边挑了一张狐狸面具给自己戴上,就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地下拍卖场的入口走去。 虽然提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入口处看到众多的巫蛊巫医排着队的盛况,林昔瑶还是有些意外。 “公子,需要蛊毒吗?我这里有各种蛊毒,还顺便包赠解药?” “公子,要毒谱吗?现在整个江湖都在搜罗的巫蛊毒谱,我这里有,您要的话一百两银子给您?” …… 一路走过来,已经有不少的人跟林昔瑶打招呼了。 有推销自己的毒谱的,有卖蛊虫的,还有要给林昔瑶诊脉看病的。 前面的一些林昔瑶都只当是江湖骗子。 毕竟巫蛊之毒当年就被先祖皇帝连书都烧掉了,如果真的能找到巫蛊的毒谱,估计至少也是今晚拍卖的重头戏,不会在外面到处叫卖。 这些叫卖的人,大多数是看到林昔瑶一个翩翩少年郎的打扮,弱不禁风的模样好欺负,好哄骗。 毕竟毒谱这东西,得花时间去验证才能知道是否是真的。 所以那些话林昔瑶一个字都没相信,倒是那个要为自己诊脉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在地下拍卖场的入口。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带着一张兔子面具,对她伸出了手,并用担忧的声音道:“公子,我是百年巫医世家传承,我看你走路气息有些不对劲,可否借一步说话,让我给您诊一下脉?” 林昔瑶一开始也当是跟那些江湖骗子没有两样,可不等她拒绝,这人又道:“诊得不准不要钱。” 本来也是来凑个热闹,顺便看一看这些巫蛊到底闹到了哪一步,所以林昔瑶饶有兴趣道:“好啊。” 言罢,她先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这一次没有宇文宸的引路,林昔瑶也不用担心会迷路,因为一路上有不少同行的去拍卖场的人。 所有人都带着面具。 不仅是身份,就连气息都隐藏的很好。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密道,又下了密室,最后才来到宽阔的地下拍卖场。 林昔瑶没有打算利用特权,她只带着初十混迹在人群里,给出面接应的天杀的一个蒙面人丢了一百两银子,当即就被人引着往有案几的前排去了。 那兔子面具的男子也跟着林昔瑶过去了。 才一落座,他欠身道:“可否让在下探探公子的脉?” 林昔瑶也没有迟疑,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 见状,站在她身后初十几次欲言又止。 毕竟这是将自己的命脉交给人家,可不仅仅是给人诊脉这么简单。 林昔瑶相信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平白无故的不会有人算计她。 她递给了初十一个放心的眼神,便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腕来。 “请吧。” 那兔子面具的男子这才坐下,对林昔瑶抱了抱拳之后,便伸出两指搭在了林昔瑶的手腕上。 因为隔着面具,林昔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见他眼神越发幽深,直觉告诉林昔瑶这人应该是看出了点什么名堂。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搭在林昔瑶手腕上的指尖松开,语气带着几分忧色道:“姑娘。” 话一出口,林昔瑶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不等她开口,那兔子面具的男子似是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干咳了一声,纠正道:“公子……公子。” 虽然他纠正了,但林昔瑶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是被这人看出来了。 “先生请说。” 在态度上,林昔瑶已经比之前多了几分恭敬。 这人连忙摆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道:“先生不敢当,我叫洛书,公子叫我洛书就好。” 林昔瑶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刚刚看洛公子的神情,似是有些不太好,请问我这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闻言,洛书轻叹了一声,摆了摆手,没有开口。 林昔瑶很有耐心,只含笑看着他。 这时候,前面的三尺高台上走出了一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子里的人,跟上一次林昔瑶来救林昔兰的时候一样。 地下拍卖场的拍卖开始了。 只不过不同于上一次,后面的十个铁笼子里有大活人,这一次都是一些秘籍功法或者蛊毒蛊虫一类的。 林昔瑶对这些没有兴趣,她反而对面前这人有些兴趣。 这时候,四周鸦雀无声,林昔瑶也不好开口来打破安静。 她见这人很自然的拿起了石桌上的茶盏,没有半点儿拘束感,就将目光投向了拍卖的高台。 林昔瑶便先将这件事放下,转头也将注意力投了过去。 一番拍卖开始,最先出场的是一本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毒谱。 这在地下拍卖场很常见,但难得的是这毒谱上还有一张蛊毒的方子。 所以,一时间偌大的拍卖场沸腾了起来,喊价声此起彼伏。 林昔瑶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看到这些人这般热衷于巫毒,心情反而有些沉重。 “巫毒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这般推崇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林昔瑶的心思,那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男子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听起来应该在三十岁上下。 林昔瑶挑眉道:“那阁下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人握紧了手上的茶盏,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林昔瑶也不催问,只抬眸看着他。 良久,才听他道:“福祸相依罢了。” “为百姓来说,肯定不是好事,但对于那些上位者而言,未必就是坏事。” 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下遇到的一个人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见解来。 林昔瑶有些意外。 当然,她知道,这人口中的上位者肯定不包括宇文宸。 宇文宸要重新启动巫蛊是因为她。 绝不像是一些人利用这个来做丧天害理之事。 “公子可见过武月?” 林昔瑶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冷不丁听到武月这个词语,她一怔,旋即转拖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诧异道:“你知道武月?” 闻言,那人自嘲的笑了笑。 他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只道:“看样子,公子是知道自己身上的蛊毒是她所下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仅仅只是替她把了一下脉就能知道她身上中了蛊毒,而且还能准确的说出来是武月的蛊毒。 这让她如何不意外。 不仅她,就连她身后一直寸步不离守着的初十也诧异不已。 但越是惊讶,面上林昔瑶越是震惊。 她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放到了唇边,却没有饮下,只是看向那男子声音淡淡道:“阁下跟武月什么关系?” 582 戴兔子面具的男子 林昔瑶的脑子转的很快。 她知道,就算再懂巫蛊巫毒,也未必就能同一种蛊毒上判断出来施蛊之人是谁,除非能对那人了如指掌。 当初就连苏神医的徒弟苏澈都没有辨别出是武月所下的,这人又是怎么一针见血就看出来的? 那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来对上林昔瑶探究的目光,眼底里瞬间荡漾出了一抹笑意。 “公子别紧张,我跟她虽然认识,但并不是一路人。” 不知怎的,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几许落寞。 林昔瑶正打算细究,他已经轻叹了一声开口道:“我也在找她。” 闻言,林昔瑶皱眉道:“阁下既然知道这蛊毒,也知道她,那可有办法解开我身上这蛊毒?若阁下可以做到的话……” 不等林昔瑶开出条件,那人已经摇头,无奈道:“还请公子恕罪,这蛊毒在下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闻言,林昔瑶皱眉,眼底里满是不相信。 这人苦笑了一声,无奈道:“这是苗疆最隐秘的两种蛊毒之一,只有苗疆一脉的传人才有解方,我不过一个普通的巫医,从小对这些有兴趣,便多读了关于这方面的书罢了,解一般的小蛊还可以,这种是没有办法的。” 本来在听到他提起武月和自己身上的蛊毒的时候,林昔瑶心里已经升起了一线希望,但这会儿听到他斩钉截铁的话,林昔瑶心头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公子也不要泄气,只要找到武月就还有办法。” 说起武月的时候,这人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林昔瑶,似是想从林昔瑶的表情上看出端倪。 林昔瑶摇了摇头,苦笑道:“人海茫茫,我到哪里去找?我连她人都没有见过,当初得罪了仇家,到底是怎么被下了这蛊毒我都是稀里糊涂的。” 其实,林昔瑶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比如说,武月已经死了。 宇文宸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再加上刘娇手里的那个武月的师妹说的话,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她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她自然也不会贸然说出来这些。 “那倒是可惜了。” 这人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之后对林昔瑶抱拳道:“公子不要灰心,有志者事竟成。” 言罢,他似是想起什么,又道:“敢问公子家住哪里,若是有朝一日我有缘遇到了武月,我定向她讨要解方,到时候送予公子。” 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这么好的人? 林昔瑶是不相信的。 她觉得,这人多半是想来套她的身份。 林昔瑶微微一笑,展颜道:“那就多谢洛公子了,我家就住在楚王都城南的铭记药铺旁边,药铺的陈大夫是我的二叔。” 陈大夫是自己人,林昔瑶根本就不担心会被人打听到什么。 这人没有料到林昔瑶会这般“坦诚”,他笑了笑,抱拳道:“好。” 这时候,刚巧那本秘籍被人买走,现场一片欢呼起哄声。 那戴着兔子面具的男子双眸微微眯起,看向了台子上的那本被人拿起来的秘籍,像是多有兴趣似得。 林昔瑶微微测过身子,看着他的眸子,越发看不懂这人。 她转头递给了初十一个眼色。 初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拍卖会继续开始,林昔瑶也没有什么兴趣了,见这人还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她就竖起耳朵听身前身后的一些闲话。 “也不知道这天杀到底是什么样的后台,竟然连朝廷上明令禁止的巫蛊都敢公然拍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早就听说了,人家在朝廷上有后台,而且不小呢。” “不小是多不小?难不成还是王爷皇子?” “嘘……这话你可别乱说,得罪了天杀不说,搞不好还要掉脑袋!” “好好好,不说,但就算这后台再强硬,这种事情怎么能如此乱来,你看,现在以青州为中心开始向江湖上传出了一个信号,蛊毒横行,到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还来?” “我这不是得趁着盛行起来之前先屯点儿东西,就算不为了钱财,也得为了保命啊,免得到时候自己被算计了没命花钱。” …… 诸如此类的谈话,比比皆是。 林昔瑶越听心悦沉。 她知道宇文宸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利用巨大的利益诱惑发动整个江湖中的人寻找巫蛊发掘巫蛊,最后找到能治疗她的办法。 出发点是为了她。 但是这样做的目的代价太大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林昔瑶再听不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就要站起身来,才发现刚刚她听的太入神,思绪飘的也太远了,以至于都不知道那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男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林昔瑶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初十。 初十对她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看样子已经有所准备了,林昔瑶这才轻叹了一声站了起来。 她心情有些低落,也没有心思继续停在这大堂了。 出了地下拍卖场,林昔瑶站在漆黑一片的入口处,感觉到拍打在脸上的寒风瑟瑟,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一路沉默无言回到了茶楼。 确定四周没有旁人,林昔瑶才压低了声音对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初十道:“青州的地下拍卖场是谁负责的?” 初十没有想到林昔瑶会问起这个。 他垂眸如实道:“是初四。”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让他来见我。” 宇文宸叮嘱过,林昔瑶的话就是他的命令,初十哪里敢违背,当即就让人去传话了。 林昔瑶先去了林昔兰的房间,陪着林昔兰说了两句话,叮嘱她好生休息,这才退回了自己房间。 林昔兰也没有主动问起林昔瑶下午的去向,她知道林昔瑶想让她知道的话,一般都会主动说起,没有说起来的事情,也是为了她好,她不会胡乱猜测。 林昔瑶回了房之后,就让人沏好了茶。 她抱着茶盏坐在窗前的矮榻边上等着初四。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窗外黑影一闪,一声唿哨之后,初四的身影出现在了林昔瑶跟前。 “初四见过女主子。” 在来见林昔瑶之前,初四已经见过了初十,并且知道了林昔瑶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 林昔瑶点了点头,抬手让他起身之后,才轻叹道:“巫蛊的事情有多久了?” 闻言,初四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林昔瑶一开口竟然问起巫蛊的事来。 不过他如实道:“从上个月开始属下已经让人将天杀需要重金购买巫毒巫医的消息放出去了,今日是第一次正是拍卖。” 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握紧了手上的茶盏,感觉到茶盏传来的暖意,林昔瑶的心才恢复了一点儿温度。 沉默了一瞬之后,林昔瑶开口道:“既然才刚开始,那停下来也很容易吧。” 闻言,初四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林昔瑶说的什么意思,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寥寥夜色道:“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初四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仅仅只是发出了一个信号出去那么简单。 而且是主子的火漆命令,怎么能说停就停了? 初四还不知道这巫蛊的出发点是为了林昔瑶,他没有在林昔瑶的面前当差过,更没有看到宇文宸对林昔瑶重视的程度和模样,所以一时间有些不敢接受这道命令。 这时候,在外面候着的初十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跪下对林昔瑶道:“还请女主子三思,主子这么做都是为了您,要是……” “没有要是,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捅出这天大的乱子。”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道:“这巫蛊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绝对不能让它流传于世,若现在不住手,只怕从今后起,江湖上遍地都是巫蛊,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纷争的江湖,好不容易才让老百姓安居乐业的过日子,绝对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林昔瑶虽然没有涉足江湖,但对于江湖上曾经关于蛊毒的那些血雨腥风的争斗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在刘娇的问题上,宇文宸已经固执的为她做了选择了,在这件事情上,林昔瑶绝不让步。 “哪怕你们主子在这里,我也不会同意的。” “女主子……” 初四欲言又止,想要再劝说林昔瑶。 林昔瑶不为所动,她抬眸看向初十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再传信给宇文宸,告诉他,如果要为我一条命背上那么多的罪孽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将这条命给他。” 夜风微凉,透过窗台吹了进来。 穿着一袭男装的少女身姿窈窕,腰杆挺得笔直如玉,明明是弱不禁风的身量,但说出这一番话来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以及心怀坦荡,可以弃自己生死于不顾的大义。 583 她的拒绝 初四微微一怔,感觉胸腔似是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情绪在。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只有眼前的女子能配得上他的主子。 “是。” 这一次初四没有丝毫的含糊,直接点头应了下去。 见状,林昔瑶点了点头,转过眸子看向初十道:“你也给他带个信儿,就用我刚刚的话。” 如果她不用这般绝然的语气,她知道宇文宸一定不肯依她的。 初十见林昔瑶态度笃定,只得应了下来。 这件事终于算是尘埃落定,林昔瑶下意识舒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用这种办法找到了方子,只怕我后半辈子也过的不安生。” 等这两人退下之后,林昔瑶轻叹了一声,也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倒下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林昔瑶才起来收拾妥当,就收到了天杀已经放出风声,不再需要巫蛊巫医的消息了。 一时间,满大街都是关于这类消息的传闻。 林昔瑶打开窗户就能听见外面的讨论声。 对初四的办事效率,她很满意。 陪着林昔兰等人一起吃过了早饭,大家就再一次启程了。 天色阴沉沉的,似是又有一场大雨要下。 最近的天气都是这般阴雨连绵似得,林昔瑶有些担心能不能敢在洪汛之前赶到幽州。 怕耽搁行程,后面的这一路他们几乎没有做丝毫的停顿,连吃饭都是买了干粮在马车上解决的。 在林昔瑶赶到清阳县城的时候,宇文宸也正好收到了初十传回去的消息。 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林昔瑶在将军府的时候,他也很少有时间过来,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不见面。 那时候也这般过来了。 而如今,林昔瑶才离开了两天,宇文宸却感觉像是分别了许久似得。 她人不在楚王都,他觉得这一片天地都失去了色彩。 忙了一上午,终于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妥当,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可脑子一得了空闲,她的影子就不断的在眼前浮现。 宇文宸连午饭都没有吃,直接几个纵身掠出了宫,一路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将军府海棠院。 站在她的地方,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才能稍稍冲淡几分他心头的相思。 恰巧是这时候,常远带来了初十的密函。 看到那内容的一瞬间,宇文宸眸色深深,眼底里是一片看不清的晦暗。 他没有说什么,只抬手攥紧了手上的密函,看着面前那树开得最盛的海棠花,一言不发。 “主子,可是女主子说了什么?” 常远跟在宇文宸身边久了,自然知道这是他心情郁闷到极点才会有的神情。 不过,他不敢妄自揣测,只好低声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青州的事情?” 林昔瑶回幽州,势必要经过青州,而且还是在这个时间点,她又那般敏感,察觉到什么也很正常。 而初十密函里写的那些她说的话,宇文宸早就已经料到了。 轻叹了一口气,宇文宸眸色深深道:“她不愿意。” 闻言,常远也跟着叹息道:“咱女主子那性子就是这样啊。” 宇文宸点了点头,这一次难得的没有怪常远多嘴。 宇文宸看着面前的海棠花,心里默默地算着她从楚王都到幽州的路程。 一算下来,至少还要等十天的时间,宇文宸的心情就更郁闷了。 就在这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呵斥声:“谁?在那里做什么?” 门口的护卫对着前面不远处的花丛一声厉呵。 宇文宸这才回过神来,他提起了步子朝院门口走去。 “是我……我是二奶奶的妹妹,没有恶意的。” 在一丛花树下,走出来一道窈窕俏丽的身影。 正是刘静娴同父异母的妹妹,刘静芙。 她一脸诚惶诚恐的对那护卫道:“我听说县主病了,所以想过来请个安,问个好的。” 说话间,她感觉到院子里的人走了过来,刘静芙压制住心头的紧张和慌乱,故作坦然的抬眸看去。 只见那人穿着一袭墨色锦袍,袍子的边角绣着金丝云纹,随着他走路的步调,那纹络散发着隐隐光泽,衬托着他这人的风姿越发尊贵无双。 但这一道身影就是如此,再见那被造物者偏爱的五官,尤其是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的时候,刘静芙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攥紧了,根本喘不过气来。 哪怕是多看一眼,都是对这人的亵渎和冒犯。 这般风姿已经不是常人能及,再加上他旁若无人的出现在这海棠院,这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刘静芙连忙上前一步,跪下行礼道:“民女刘静芙,见过太子殿下。” 宇文宸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见她眉宇间隐约有几分刘静娴的模样,便知道她说的不是谎话。 林昔瑶对刘静娴格外关照,宇文宸自是爱屋及乌,对刘静娴的妹妹也不会过多苛责。 若是别人敢在这海棠院鬼鬼祟祟,只怕刚刚瞧着他的那一眼,就已经足够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她身体不舒服,请安就不必了。” 宇文宸淡淡的开口,言罢,直接转身朝回廊那头走去。 见状,刘静芙蓦地抬起头来,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声音在告诉她——她要嫁给这个男人! 不过,她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在情绪激动之下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再叫住宇文宸以期换来他的注意。 因为她知道,那样将自己的目的表露得太明显的话,只会让他对自己反感。 要知道,她那个胸大无脑的长姐刘静菀当初的下场可是要多惨就有多惨的。 她不是没有脑子只知道往上扑的刘静菀,更不是没有眼光任人摆布只当了人家填房最后还死了丈夫的刘静娴。 她有勇有谋,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只是出身差了一点儿,为什么不能争取一下? 之前她乍一看到秦景焕,就惊为天人,就如秦氏所说,秦景焕如今是她所能选择的去依附的最好的高枝。 然而,今天她看到了宇文宸,才知道秦氏和自己都想错了。 “你怎么在这里?” 刘静娴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刘静芙一个机灵,连忙站起身来对刘静娴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听说县主病了嘛,所以赶过来瞧瞧。” 林昔瑶生病只是对外界的一个幌子。 刚刚前院有事找刘静娴,所以她才让人先将刘静芙带去沐雪院,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趁她一个不留神就跑来了海棠院。 刘静娴双眸微微眯起,看向刚刚刘静芙出神看过去的方向。 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回廊转角处有一抹墨色锦袍掠过。 这海棠院周围都是暗卫,能在这里出入自由的男子,只有那个人。 这样一想,刘静芙的心思刘静娴就已经猜出了七八了。 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县主病了,自然是有人照顾,妹妹还是把自己照顾好,免得哪天冲撞了贵人的霉头,最后连小命都是不保的。” 刘静娴的话虽然说得轻飘飘的,但心里却已经带上了几分厌恶。 刘静芙平时欺负她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妄想把主意打到了太子的身上! 简直是痴心妄想!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林昔瑶,刘静娴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刘静芙已经从地上起身了,即使被刘静娴这般嘲讽,她依然面色如常,甚至还笑着来拉刘静娴的手。 “二姐,你可别吓唬我啊,我真的是来请安的。” 刘静娴笑了笑,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手,“那你来的可不是时候,两位县主去了庄子上修养,府里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们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至于是哪一处庄子,刘静娴自然不会说。 刘静芙本来也只是打算来海棠院附近碰碰运气的。 她一开始是想来打探一下关于秦景焕的消息,如今看到了宇文宸之后,她心里哪里还有半点儿秦景焕的影子。 “既然如此,那我来的可不是时候。” 言罢,不等刘静娴开口,刘静芙又道:“对了,阿姐,母亲说你怀着身孕,最近又要操持那么多事情,怕你忧思过度,所以让我过来小住几日,陪着你解闷儿呢。” 闻言,刘静娴心头冷笑。 这哪里是来解闷儿的,这只怕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可惜,她的主意打错了。 刘静娴动了动手腕,招来了身后的翠兰,漫不经心道:“我身体很好,心情也不错,就不劳烦母亲担心了,倒是你,我看你气色不太好,还是回去修养吧。” 言罢,刘静娴转过了身子,淡淡道:“翠兰,送二小姐回去。” 闻言,刘静芙愣了愣。 往日里刘静娴虽然对她不是言听计从,但也不会这般不客气。 这样的态度让她意外,当然更多的是生气。 “二姐!” 刘静芙的语气也生硬了几分。 她上前一步,抬手拉住刘静娴的手腕道:“我记得,你一直在找柳姨娘的身世和下落来着,恰巧我跟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一些,你要不要听?” 话音才落,刘静娴迈出去的步子一顿。 柳姨娘…… 那是她的亲阿娘。 584 惦记上了 在她八岁那年突然间没了之后,她的世界也开始倾塌了。 那时候,秦氏以及刘家所有人都告诉她,她阿娘是得了疾病,突然间没的。 可是她连阿娘的尸体都不曾见过。 所以,她从来都不相信阿娘就这么没了。 这些年来,就算过得再苦,再累,她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阿娘的身世和下落。 她才来了将军府,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所以还顾不上去追查这些。 没有想到,在这时候却被刘静芙说了出来。 刘静娴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面上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对刘静芙道:“我阿娘已经没了,你以为你随便编造一个说辞就可以利用我?” 闻言,刘静芙噗嗤一笑。 下一瞬,她眼底里瞬间绽放出来万千华彩来。 “二姐,如果我告诉你,柳姨娘还好好的活着呢?” 话音才落,刘静娴心头一咯噔。 面上的沉稳冷静终于有了裂痕。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刘静芙道:“你说什么?” 刘静芙眼底里的笑意更甚,她握紧了刘静娴的手腕,笑颜如花道:“二姐不信我也无妨,我会证明给你看,不过,我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刘静娴动了动手腕在,睁开了刘静芙的掌心,冷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刘静芙一点儿都不在意她表现出来的疏离和冷漠,她笑道:“二姐应该猜到了我要什么。” 言罢,不等刘静娴开口,她自己提起了步子转身离去。 在离开的时候,她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回廊尽头。 刘静娴下意识看了过去。 那是宇文宸之前离去的方向。 ***** 林昔瑶等人从青州出来,就一直赶上下雨。 到达清阳的时候,那雨水如柱,打得马儿都无法前行。 好在他们敢在落下城门之前到了青州城。 这一住,就是两天。 等到第三日,天色渐渐放晴,大家自然不敢耽搁,连忙收拾了东西上路。 不过骤雨过后,哪怕是官道,也泥泞不堪,道路难行。 从早上一直紧赶慢赶的,走到了下午才到达云州地界。 在界碑附近的一处客栈里,林昔瑶收到了秦景焕递过来的消息。 前面道路越发难行,他们一路护送棺木越发不易,但还能坚持,但怕林昔瑶几个姑娘家出行不方便,秦景焕劝林昔瑶在客栈住上几日,等天气放晴再出发,不必追赶着他们。 然而,林昔瑶哪里有心思住下,在跟林昔兰商量了之后,她们决定趁着天气放晴继续赶路。 总不能还不如秦景焕他们护送棺木的艰难。 然而,人有时候运气坏起来就一路坏到了底儿。 林昔瑶一行人眼看着经过前面一处峡谷,再走上两里地就有客栈落脚了,结果他们刚到峡谷前面就塌方了。 一整块山石斜斜的落了下来,再加上旁边滑下来的泥土,瞬间将谷口堵得死死的。 再想从这里经过,就必得先将石头脚下的那些泥土给疏通了,而且还得保证那一块石头不会继续往下掉。 可堵住谷口的全是稀泥,几个暗卫过去,用剑才挑开一点儿,上面又有稀泥滑了下来。 要疏通也得等天气放晴,这些泥土干一些才行。 林昔瑶跳下马车,神色凝重的看向身边的初十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路,绕过去?” 闻言,初十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果从清阳这边走的话,这是最近的,也是唯一的一条去往幽州的路,否则的话,我们得返回青州,往南边走,过漓江坐船顺流而下去幽州。” 这一来二去,时间也耽搁了不少。 林昔瑶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色,皱眉道:“那咱们今晚上怎么办?” 两辆马车都陷阱了深深的泥里,拉出来就得好长时间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如果走夜路的话,几乎寸步难行。 但若是不调头离开,难不成在这山谷里过夜?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里寒风料峭,冷也就罢了,地理位置如此险峻,林昔瑶担心有意外。 初十正要开口,却听见山崖两边突然响起了口哨声。 一声,两声,三声。 伴随着最后一声前后呼应的口哨声响起,在峡谷的悬崖两侧突然冒出来二三十个拿着砍刀穿着短打劲装的男子来。 “打劫!识相的就丢下东西跑路去吧,大爷们只要财,不害命。” 在这群人的起哄声中,走出来一个身材圆滚滚的矮胖子。 看起来十七八岁,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有些滑稽。 就算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威胁的话来,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一手拿着弓,一手拿着箭,瞪着眼睛看着林昔瑶。 林昔兰和几个丫鬟坐在车里,蓦地听到这句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掀起一角车帘子,看向林昔瑶,声音里透着几分担忧道:“阿姐。” 闻言,林昔瑶对她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无妨。” 她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却没有想到,这意外来得也太及时了。 林昔瑶负手而立,看着那个拿着弓箭的矮胖子,笑道:“可以啊,你们下来拿就是了,我们这里有黄金白银,粮食衣物,一应俱全。” 那矮胖子显然没有遇到过这么好说话的对象,他眸子里划过一抹惊慌,肉嘟嘟的手也下意识攥紧了弓箭,沉声看向林昔瑶道:“我告诉你啊,别耍花样,我们可是站在制高点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 言罢,他还转头得意的对身边的一个清瘦男子显摆道:“老五,我这个词儿用的不错吧。” 被他称作老五的清瘦男子点了点头,一脸严肃道:“词儿倒是没用错,你可快点儿,别惹出麻烦来叫大当家的知道了!” 得了夸赞的矮胖子越发得意,他抬手将箭搭在了弓上,抬手瞄准了林昔瑶,笑道:“我数一二三啊,你们要是不丢下东西跑路,我的箭可是不长眼的啊。” 闻言,初十就要行动,林昔瑶却抬手拉了他一把,并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昔瑶转头看了看那矮胖子,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清瘦男子,再迅速打量了一番这些像是随便来凑数的山匪,心里有了底。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不等那矮胖子数到三,林昔瑶笑道:“我没有耍花样啊,你们要是想要这些东西,有本事就下来拿啊。” 一席男装的林昔瑶微微含笑的模样犹如玉树芝兰,在这阴暗潮湿的峡谷里熠熠生辉。 那矮胖子眸子亮了亮,心里感慨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不过他很快稳了稳心神,抬手将弓箭对准了林昔瑶身侧的空地道:“你以为我不敢放箭吗?” 话音才落,他握着箭羽的手指骤然用力,下一瞬便直接拨开了手指。 唰! 那箭羽携着风声呼啸而来。 眼看着就要到林昔瑶的跟前。 这一箭他是为了震慑林昔瑶,并不是为了取林昔瑶的性命。 然而,不等那箭羽落在林昔瑶的脚边,刚刚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玉质少年竟然一个闪身,抬手轻易就将那箭羽接在了手中。 “阁下的箭准头不是很好啊。” 林昔瑶拿着那箭羽在手上,笑吟吟的看着那矮胖子。 “呸!你懂什么,我那是吓唬你的,你要是再不识抬举的话,可别怪我动真格的了。” 话音才落,他一抬手,沉声道:“兄弟们,给我……” 然而,一个“上”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掠过来数十道黑影,快如闪电,瞬间来到了他的身边。 连带着他和他身边的数十人转眼间就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你……你们……” 矮胖子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脖颈上泛着寒芒的剑,又转过眸子看向下面马车边上的少年。 这少年,也即是林昔瑶,她笑吟吟的看着矮胖子,打趣道:“怎么不上了呢?” 听到这句话,那矮胖子差点儿吐血。 剩下的没有被制服的劫匪见到矮胖子几人都被抓住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睁大了眼睛看着两边的人。 林昔瑶脚尖一点,一个纵云梯掠到了矮胖子跟前。 她拨开暗卫放在矮胖子脖颈上的剑,笑道:“我不想为难你们,只是路过这里正愁今晚上没地方住,赶巧你们就撞上来了,怎么,不打算给我们安排一下?” 听到这句话,矮胖子就差没哭了。 他欲哭无泪的看着林昔瑶道:“公子,我们不打劫了,你就绕过我们吧,我们都是良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 闻言,林昔瑶抬手敲了敲他肉呼呼的脑门儿,笑道:“开玩笑的?那你们这身行头可是够逼真的呢,比戏班子的还像。” 她的态度表明,她显然是不相信的。 那矮胖子转头瞪了瞪身后的老五,沉声道:“老五,你瞪着我干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五轻叹了一声,一副天要亡我的样子,悲愤道:“事到如今我能说什么?不都是你今天非要出寨子,说能捞到油水吗?” 这下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家连老巢都惦记上了。 老五痛心疾首。 585 打劫 “你自己闯出来的麻烦,你自己看着办!” 欲哭无泪的老五在瞪了一眼矮胖子之后就直接转过了头去,再不看这人一眼。 矮胖子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看向林昔瑶,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道:“大侠,壮士,咱们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怎么能动刀动枪的呢?” 这人前后态度的转变让林昔瑶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她笑了笑,收起了手上的软剑,浅笑道:“好啊,你说说怎么个商量法?” 矮胖子抓耳挠腮,他也没想到。 本来还想糊弄面前的少年的,可发现这人贼精明,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但那一身从容洒脱的劲儿仿似什么都能被他看穿了似得。 矮胖子忍不住叹了一声,才用商量的语气道:“我知道前面峡谷里有几户农家,若是大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带路,保证能让你们住的安心,住得踏实。” 林昔瑶笑了笑,用没有半点儿商量的语气否定道:“可是,我就惦记上了你们的老巢了,再没有别的地方比你们那里更安全了不是?” 闻言,矮胖子快哭了。 “大侠,您就饶了我吧,我不是寨子里当家的,我就是个小喽啰,本来想露一把脸的,结果弄成了这幅模样,要是还带着你们回去了,只怕大当家的非把我剁了不可。” 看到他凄凄惨惨的模样,林昔瑶不为所动,她轻叹道:“我们也不是坏人,只是想借个地方住一两天,等这路修好了我们就走,难道连这个小小的忙你们都不帮吗?”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林昔瑶下意识按了按手上的剑柄。 这时候,在她眼神的示意下,身边的暗卫齐刷刷的将剑锋靠近了那些山匪的脖颈。 一瞬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大侠!大侠饶命!” 矮胖子连忙抱拳道:“别伤了兄弟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故作无奈道:“我知道你也为难,不然这样吧,派人去给你们寨子里的大当家的带个信儿,问问他是否愿意给我们借住两天。” 话音才落,矮胖子脸色霎时间黑了起来。 看样子,这件事绝对不能善了。 如今非得要闹到大当家的那里了。 大当家的好说话,他倒不是怕大当家的,只是怕大当家的那疯丫头…… 矮胖子一想起自己之前做错了事被她打的满头包的情况这会儿就忍不住抱头。 “我数到三。” 林昔瑶笑了笑,学着之前矮胖子的语气,轻飘飘道:“一,二……” 矮胖子迟迟不敢做决定。 这时候,还是那个老五看不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林昔瑶道:“那就让人给大当家的带给信儿吧。” 言罢,他又瞪了一眼矮胖子,气哼哼道:“你我死了倒没什么,不能连累这里这么多弟兄。” 这山崖两半被暗卫们控制住的山匪至少有二十个,而且以这些暗卫的身手,就算没有被刀剑架在脖子上,想要逃走也是不可能的。 局势已经很明显。 矮胖子跺了跺脚,一咬牙道:“成!” 言罢,他转头对一个小个子山匪道:“去给大当家的送个信儿,就说我们栽了。”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又道:“瞒着,得带一个我们的人去,不然我怎么知道他回去了不是在耍花样?” 矮胖子这会儿哪里还有资格讲条件,他只得应了。 初十点了一个暗卫跟上了那小个子山匪顺着山坡小径去了。 林昔瑶一个闪身就掠回到了马车边上。 “阿姐,没事吧?” 林昔兰担心不已,林昔瑶才回到马车边上,她就掀起了一角车帘子看向林昔瑶道:“咱们真的要去是山匪的老巢吗?”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这才多点儿的人。 林昔兰有些不安。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她凑近了马车边上,压低了声音道:“这些人就是寻常的小喽啰,没什么要紧的,而且我看这些人的面相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身边至少有三十名暗卫。 这三十个人都是宇文宸手下的精英,就算在巡防营,也是能以一敌百的强悍。 更何况这些山匪。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担心。 比起被困在这阴暗潮湿的山谷里,跟着这些山匪回老巢显然是个明智之举。 听到林昔瑶这样说,林昔兰也才放下心来。 从那个矮个子山匪离开之后,时间就过的格外漫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听到那条他们离开时候的那条小径尽头传来了一声唿哨。 是暗卫的信号。 下一瞬,从那小径上突然涌出来一群拿着锄头砍刀的山匪来。 与其说是山匪,这些人的装束和动作更像是在田间劳作的百姓。 “那个杀千刀的肥四在哪儿呢?” 在这群人中,突然传出来一声清脆的呵斥声。 声音才落,一个穿着大红色劲装的年轻女子一个闪身就掠到了众人眼前。 她双手拿着银枪,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带着一抹飒爽和利落。 随着她声音落下,她整个人已经掠到了矮胖子对面。 “霜霜,救我!” 一看到这红衣少女,矮胖子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还要不要脸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红衣少女鄙视了一番,一转头就对上了底下山谷里马车边上的那个穿着小厮装扮的男子。 “哟,肥四,你这是给我找了一个压寨相公回来了?” 话音才落,肥四愣住了。 下面被她那娇俏的眼神一扫的宇文楠下意识打了个机灵。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脑门儿……他承认自己确实长得俊美无双,但从哪里看出来他像个给人家当压寨相公的? 林昔瑶刚刚上了马车,听到外面的动静,正要打起帘子出来,却听到这红衣少女的一番调笑的话,林昔瑶也忍不住笑着打趣宇文楠道:“不然,为了我们能平安过去,委屈你一下?” 本来宇文楠就已经很郁闷了,结果被林昔瑶这么一打趣,他差点儿憋出内伤来。 “小……少爷……” 宇文楠可怜兮兮的看向林昔瑶。 见状,林昔兰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宇文楠就更郁闷了。 “小仙子,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严肃一点儿?” 闻言,林昔兰笑道:“我很严肃啊,刚刚兄长的提议确实不错。”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林昔兰跟宇文楠之间的相处也融洽了许多,林昔兰渐渐的放下了之前的尴尬和为难。 这会儿犹如朋友般轻松愉悦的语气,就已经让宇文楠欢喜的快要飞起来了。 当然,如果前提不是在开玩笑要他牺牲色相的话,会更好。 “喂,你们在听吗?” 上面的红衣少女等了半天,才发现底下马车上几个人在自顾自的开玩笑,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她的火气就蹭蹭蹭的上来了。 右手一抬,手上的银枪一指,直接对准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林昔瑶道:“你们绑人勒索,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来单挑啊。” 闻言,林昔瑶的眉头都忍不住挑了挑。 这姑娘是不是虎的很…… 她抬眸,看向那个被矮胖子叫做霜霜的红衣少女,笑道:“明明是你们的人先要抢劫我们的,怎么现在反倒怪我们不是好汉?” 闻言,赵霜霜面上划过一抹尴尬,她豪气的摆了摆手,大笑道:“那不重要,既然你们是江湖中人,咱们就按照道儿上的规矩,来个一对一的单挑如何?” “你确定要单挑?” 林昔瑶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单薄的身量仿似风吹就倒似得,但周身上下却带着一股子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只一个眼神就让人透不过气来。 赵霜霜虽然没有见过世面,也能感觉到这人的强大,并不仅仅只是外表看起来这般柔弱。 她是个识时务的,当即手腕一转,就将银枪的方向指向了林昔瑶身侧的宇文楠,并笑道:“你一个风吹就倒的,我才不要跟你打,免得传出去了坏了我赵大小姐的规矩,我就跟他打。”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的脸更黑了。 他招谁惹谁了! 林昔瑶笑了笑,扬眸看向红女少女道:“可以,要怎么打,输赢怎么算?” 赵霜霜见林昔瑶没有意见,她嘿嘿一笑,抬手揉了揉下巴,用一副男人打量美人儿的眼光扫了一遍宇文楠周身上下,最后笑道:“我要是赢了,他留下给我当压寨相公。” “要是我输了,你们不是要借住吗?我们清风寨随便你们怎么住。” 看样子,是个稳赚不赔的。 就算输了,顶多也就是牺牲一下宇文楠。 林昔瑶笑着看向宇文楠。 后者下意识打了个机灵,连忙道:“你们不会真的要把我留下来吧?” 言罢,宇文楠连忙转头看向林昔兰。 林昔瑶笑着抬手拍了拍宇文楠的肩膀,“怎么,一个小姑娘你就害怕了?” 闻言,宇文楠将腰杆儿一挺,拍着胸口道:“谁说怕了!” 586 欺负 只是他觉得这赌注根本就没什么水平,为什么要用他做赌注? 然而,林昔瑶这么一激将,他竟然直接就同意了。 话才一出口,宇文楠就后悔了。 但是,已经迟了。 因为那红衣少女脚尖一点,直接手持银枪朝他刺了过来。 见状,宇文楠眉心一蹙,也不敢大意,他抬手抽出了身边暗卫腰际的长剑,直接迎了上去。 宇文楠的功夫虽然是半路出家,但好在有名师指导,而且天赋异禀,这红衣少女一手银枪挥得掷地有声飒飒生风。 但却没有什么章法,但胜在身手灵活,反应敏捷。 一时间,两人竟然相持不下。 林昔兰抬手扯了扯看热闹的林昔瑶,压低了声音道:“阿姐,万一……不会真的把他留下来……”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摇头道:“怎么会。”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这红衣少女一出来,林昔瑶就已经对她的身手做了一个初步判断。 她用的是蛮力,而宇文楠恰巧轻功不错。 一开始两人还很难分出胜负,但数十个回合下来,红衣少女就该体力不支,然后渐渐落了下风了。 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宇文楠真的输了,大不了还有下一场比试。 林昔瑶刚刚答应了跟红衣少女比试,却没有说只比一场。 论起腹黑来,这个山寨里的丫头还是稚嫩了点儿。 对上林昔兰担忧的眸子,林昔瑶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意。 见状,林昔兰也就放下了心来。 “砰!” “铿锵!” 就在姐妹俩说话的功夫,场上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红衣少女果然一个体力不支,被宇文楠直接挑开了银枪。 在她身上的银枪脱手的一瞬间,宇文楠直接持剑欺身而上。 下一瞬,他的长剑便搁在了红衣少女的脖颈间。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 等众人才看清,两人的胜负已分。 “我输了!” 红衣少女咬了咬牙,一脸的不甘,但却还是认赌服输点头道:“既然我输了,就得遵守承诺,你们跟我们走吧。” 这时候,在山坡上站着的矮胖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霜霜,你怎么也输了呢?这要是让大当家的看见了,可不得打死我。” 矮胖子就差没有抹眼泪了。 闻言,赵霜霜蓦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十分不屑道:“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我爹那里我自然会交代,就说我本来是想给他招个上门女婿的,这下没招成,我只能倒贴给人家了。” 话音才落,才收了剑的宇文楠差点儿没站稳。 他连忙摆手道:“姑娘,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闻言,赵霜霜一改刚刚瞪着矮胖子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一脸娇羞的看着宇文楠道:“是啊,我脑子就是有问题,自从见到了你之后问题就越发严重了,小相公你可得给我负责啊。” 小相公…… 听到这三个字,宇文楠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一旁的林昔瑶早就笑得乐不可支了。 “小相公……”林昔瑶笑着看向宇文楠道:“还挺适合你的。” 才怪! 宇文楠一脸怨气的等着林昔瑶,心里有万语千言,却愣是说不出来半句。 他只得抬眸看向林昔兰,然而林昔兰笑得比林昔瑶还开心。 一时间,宇文楠越发郁闷了。 “走吧,我给你们带路。” 赵霜霜拍了拍胸口,走到林昔瑶跟前来,一脸豪气道:“我叫赵霜霜,是清风寨的少当家。” 林昔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小姑娘。 那一股子敢爱敢恨的利落劲儿让人十分舒服。 比起楚王都里那些一言一行都谨言慎行,生怕出了什么岔子的世家贵女来,林昔瑶更喜欢眼前这小姑娘的性子。 “林锐。”林昔瑶抱了抱拳,依然用她的假声音打招呼道:“有劳霜霜姑娘了。” 闻言,赵霜霜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劳烦不劳烦,反正迟早是一家人不是?” 宇文楠:“……” 林昔瑶笑而不语。 赵霜霜转身对山上后面跟过来的那些拿着砍刀锄头的一群人摆手道:“没事了,都回去吧,让我爹准备一下,他女婿来了。” 宇文楠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倒是老五和那个矮胖子肥四急的跺脚,“霜霜,终生大事怎么能如此潦草!” 闻言,赵霜霜转头瞪了这两人一眼,一脸嫌弃道:“人家玉树临风俊美无双,怎么能算潦草?” 言罢,赵霜霜冷哼了一声,不满道:“还不快滚回去!” 赵霜霜显然是凶惯了,这两人一个哆嗦,也不敢在这时候再多嘴,连忙转身往回走。 林昔瑶早就在赵霜霜跟宇文楠比试的时候让暗卫们都退了下去。 这会儿,她抬手扶着林昔兰从马车上下来,跟上了赵霜霜的步子。 赵霜霜一眼看见林昔兰,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诧,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这是你妹妹?长的好生俊俏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姑娘。” 当然,眼前的少年也是极美的,但他毕竟是个男人。 赵霜霜理所当然的没有将林昔瑶放在对比范围内。 被她这么一夸赞看,林昔兰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笑了笑道:“姑娘过奖了。” “什么过奖不过奖的,美就是美,我们江湖中人从来都是快人快语,才不藏着掖着呢。” 林昔瑶笑着拉着林昔兰的手,对赵霜霜道:“霜霜姑娘果然是奇女子。” 虽然面上这样说,但林昔瑶估计,这姑娘口口声声说着江湖上的事儿,以江湖中人自居。 实际上很有可能连寨子都没走出去过。 “山路崎岖,你们的马车是过不去了,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我派人在这里轮流守着?” 林昔瑶一边扶着林昔兰小心翼翼的绕开泥泞,一边答道:“无妨的,反正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们出门为了方便,都是轻车简从,几个包裹都被三个丫鬟背上了,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也都被暗卫们收拾好了。 所以也没有什么东西在马车上了。 赵霜霜见林昔瑶这般大度,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她走在林昔瑶姐妹俩前面,一路上絮絮叨叨,很快就将清风寨的情况跟林昔瑶说得门儿清。 而她说出来的情况,跟林昔瑶之前的猜测也都差不多。 清风寨本来也就不是个土匪窝。 十多年前在东楚和北齐交战的时候,一群流民来到了清风寨。 这里地势险要,而且极其隐蔽,为了躲避战乱,这群人就在这里定局了下来。 随着寨子里的人口越来越多,最近几年天公不作美,寨子里的粮食也渐渐不够开销了,大当家的也就默认下面的人去这山谷里打劫一些富商。 赶巧今日是肥四第一次鼓动了下面的一群小弟出来打结,就碰到了林昔瑶。 他不过是想在大当家的面前露个脸儿,长点儿本事,谁曾想……结果惹来了一群讨债的。 在赵霜霜絮絮叨叨中,一行人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了山崖后面像是造物者用斧头开辟出来的一处空旷之地。 在入口处,写着“清风寨”三个大字。 “你们还是清风寨的第一批客人呢。” 赵霜霜显然有些激动,这些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外面的人打交道,寨子里的人对她来说都烂熟于心,早就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林昔瑶笑了笑,一抬眸,就见到入口处还站着一群人,为首的那人身形魁梧,络腮胡子一脸凶神恶煞。 “站住!” 一声厉呵,把围绕在林昔瑶等人身边的“山匪”们吓了一跳。 尤其是肥四和老五。 “大当家的,息怒啊!” 不等人开口,肥四已经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一脸委屈道:“是这些人非要找上门来的。” 说话间,肥四指了指林昔瑶。 在对上林昔瑶那笑意吟吟的眸子的时候,肥四下意识想到之前林昔瑶将刀剑架在他脖颈上的时候也是这般笑吟吟的样子,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连忙收回了手指头。 “爹,你别吓着他们了。” 不等林昔瑶开口打招呼,赵霜霜已经先开口了。 她自来熟的拉了一把林昔瑶,带着林昔瑶走到了她爹面前,对林昔瑶介绍道:“这是我老爹,人称赵老大,你别看他外表凶神恶煞的,其实都是纸老虎。” 闻言,赵老大瞪了一眼赵霜霜,他腮边的胡子抖了抖,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的表情道:“你这疯丫头,都是被我给惯坏了,哪有这样说你老爹的。” “本来就是嘛!” 林昔瑶笑了笑,对赵老大抱了抱拳,诚恳道:“刚刚一切都是误会,我们途径贵宝地,恰巧遇到了山谷塌陷,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打扰几日,还请您勿怪。” 林昔瑶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而且言语间还带着对赵老大的尊重,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觉得熨帖。 赵老大不由得高看了林昔瑶一眼。 之前肥四差人回来递消息的时候,他气的要带着人抄家伙去灭了这帮人,但那个跟肥四一起回来的黑衣人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想着肥四还在他们手上,他才不得不先让看起来胡闹的,实际上精明劲儿是寨子里数一数二的赵霜霜出面来打破这个僵局。 若是这些人真的心怀不轨,赵霜霜也不会直接就把人领进来。 在看到这群人出现在寨子口的时候,赵老大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587 比试 “阿爹,还愣着干什么啊,快来看看你女婿!” 赵霜霜见赵老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呆,连忙出声提醒。 “那个,姑娘,我们……” 宇文楠正要辩解,赵老大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用赞赏的眼光打量了一番宇文楠,然后肯定道:“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 宇文楠心在吐血。 他连忙摇头道:“大当家的,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跟令千金……” “我们已经打过一架了,我们寨子里的规矩不就是谁打赢了我,就可以娶我吗?” 不等宇文楠把话说完,赵霜霜已经一脸兴奋的拉着赵老大的手道:“阿爹,这就是缘分啊。” 宇文楠百口莫辩。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打赢了还得娶人家姑娘? 宇文楠转过头来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见状,要不是知道林昔瑶事先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山寨,宇文楠都要怀疑林昔瑶是故意把他卖了的。 “我们旅途劳顿,还请大当家的帮我们安排一下住宿,只要有个落脚遮雨的地方就行。” 在宇文楠快要将眼珠子瞪下来之前,林昔瑶终于开口解围了。 赵老大这才反应过来,他点头道:“对对对,我光顾着看女婿了,这都忘记了。” 宇文楠:“……” 这父女俩的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 而且,自从赵霜霜认定了宇文楠是小相公之后,赵老大就是一副看女婿的眼神看着宇文楠。 不仅赵老大,整个寨子里的人对林昔瑶一行人都格外热情,俨然是当做了亲家一般在款待。 等一番招呼了之后,终于来到了赵老大让人收拾出来的农家小院了。 虽然是小院子,但两进的院子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已经够林昔瑶的人安顿了。 而且是个独立的小院子,不会被外人打扰。 等这些热情的村民们都退了回去之后,宇文楠面上的神情终于垮了下来。 他一脸委屈的看着林昔瑶,压低了声音道:“小嫂嫂,不带你这么坑我的啊。” 闻言,林昔瑶一脸疑惑道:“我怎么坑你了?” 宇文楠被这句话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算起来,也不是林昔瑶要坑他。 当时明明是赵霜霜先叫板的,而人家直接点了他。 林昔瑶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怎么看这件事都不是林昔瑶的算计。 但要不是林昔瑶之前那一番激将,宇文楠也不会上去迎战,以至于稀里糊涂的被人当做了小相公…… 宇文楠心里苦。 他转头看向林昔兰。 “小仙子,你可得帮我啊。” 言罢,宇文楠快步跳到林昔兰面前,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林昔兰道:“小仙子,你要是都不帮我的话,在这荒郊野岭的,说不定小嫂嫂还真的打算把我留在这里当人家的压寨相公。” 闻言,林昔兰忍不住笑道:“我见那赵霜霜姑娘性子率真可爱,没有丝毫的揉捏造作,配你倒是顶好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就差没被气得翻白眼了。 他憋红了脸,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还是林昔兰看不下去了,她笑了笑,抬手拉了拉林昔瑶的袖子,对宇文楠道:“我阿姐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想,那赵霜霜姑娘应该也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闻言,宇文楠一怔。 似是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下子被满寨子里的人当做了上门女婿,也是开玩笑的?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玩笑呢!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握紧了林昔兰的手,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你难道没有觉得,自从霜霜姑娘认定你为小相公之后,不但我们的安全得到了保障甚至这些村民有求必应吗?” 是这样子的,但这还不是因为赵霜霜认定了他。 宇文楠正要开口,林昔瑶却笑道:“但反过来呢?村民们对我们热情,也让我们放松了警惕,而且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不过是一句善意的谎言,何乐而不为呢?” 赵霜霜看向宇文楠的眼睛里有光芒,显然是喜欢的。 但林昔瑶觉得,这姑娘率真可爱,口口声声讲着江湖道义,这样的姑娘是绝对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的。 而再联系她一进寨子就对着赵老大宣布要嫁给宇文楠的这句话,显然她是想用这种方法来缓解两方的敌意,让大家在短时间内能和谐相处。 至于她最后和宇文楠的事情成不成,林昔瑶觉得,最后还是得看他们两个人。 若宇文楠真心不喜欢,人家赵霜霜也不会逼迫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宇文楠这才反应过来,他连连点头道:“这姑娘性格还真好啊。” 这时候,趴在墙头竖起耳朵来偷听的赵霜霜嘴角微扬,忍不住露出的灿然的笑意。 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姑娘含笑的眼睛。 她对她点了点头,便笑着拉着林昔兰进了房间。 从那峡谷口到清风寨,也有不算远的一段距离,而且一路上弯弯绕绕都是泥泞。 姑娘们身上到处都是淤泥了。 才安顿下来,夏雨和莺莺就开始忙着烧水给林昔兰姐妹俩沐浴。 一番收拾下来,天色已经暗了。 赵老大在寨子里设了宴席,诚恳的邀请了所有人去赴宴。 在席间,赵老大一直不停的打听着宇文楠的事情。 一开始宇文楠还有些不自在,可是接收到林昔瑶的眼神,再一想之前林昔瑶说的善意的谎言,他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对赵老大的提问都对答如流了。 晚上的宴席下来,所有人都相处得很融洽。 这一夜,林昔瑶一行人就住在赵老大安排的小院子里,睡的很安稳。 即使知道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初十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还是让暗卫们分成了三班轮流值守。 赵老大等人显然对他们也还有一些提防,同样安排了人彻夜巡查清风寨,就怕生出什么事端。 这一晚,就在这样既紧张又安稳的状态下度过来了。 第二天一早,初十就带着一群暗卫将清风寨的情况摸了个彻底,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才分出了一大半的人带领着清风寨的村民去峡谷疏通道路。 林昔瑶姐妹俩在院子里练剑。 林昔兰这段时间也跟当初的兰心一样,缠着林昔瑶学剑。 一开始林昔瑶不同意,觉得她身体太单薄了,而且刀剑无眼的,不适合林昔兰。 她准备了一些内功心法给林昔兰。 但时间长了,只练内功也会让人觉得乏味。 在林昔兰再三请求下,林昔瑶这才答应了陪她练剑。 练剑可不是个能偷懒的活儿。 就算天赋再好,也要吃很多的苦。 林昔瑶在最初跟着忘尘练剑的时候,手掌都磨破了皮,最后长了茧子。 还是宇文宸让常远从宫里头找来了冰机膏给她摸上,这才没让她的双手变成松树皮。 “阿姐,这个招式是这样的吗?” 林昔兰学得很用心,林昔瑶也很认真的陪着。 一旁的宇文楠双手环胸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一脸痴汉的模样看着林昔兰。 他家的小仙子怎么能这么美呢? 平时又美又仙气飘飘便也罢了,如今练剑的模样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宇文楠看着看着就痴了。 “喂!小相公,你在想什么呢?” 冷不停的一声清脆又陌生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宇文楠瞬间收回了心神,一转头就对上了赵霜霜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极了扑闪着翅膀的蝴蝶。 然而,宇文楠却对着水灵清澈的姑娘没有半点儿心动的意思。 他收起了面上的笑意,转头来淡淡的看着赵霜霜道:“姑娘,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闻言,赵霜霜双眸一亮,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楠道:“那……相公?去掉小字,就直接叫相公好不好?” 好个鬼! 宇文楠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认真的看着赵霜霜道:“这三个字都不要,可以吗?” 闻言,赵霜霜一脸为难的看着宇文楠,确定他是认真的,她这才皱眉,凝神想了想,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一脸惊喜道:“那就叫夫君吧。” 宇文楠:“……”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赵霜霜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是同意了,连忙欢喜道:“夫君,你家里父母健在吗?今年多大了,我们都还没有彼此了解呢,要不要我们两个单独出去走走,拉近一下距离和感情?” 闻言,宇文楠抬手拍了拍脑门,一脸哀怨的看着正在教小仙子练剑的林昔瑶。 小嫂嫂说的是真的吗? 看这赵霜霜的架势,哪里像是善意的谎言了? 宇文楠要崩溃了。 但偏生他是男子,被一个姑娘这么叫,人家姑娘都还没有觉得吃亏,他自然不好喊委屈。 “赵霜霜姑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澄清一下,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你要是一直这样叫我的话,最后对你的名声有损的。” 闻言,赵霜霜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宇文楠道:“名声是什么,可以吃吗?” 588 亲家 好吧,宇文楠彻底被打败了。 他痛苦的跺了跺脚,有无数的话想说,但面对这样的赵霜霜,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君,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赵霜霜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 宇文楠摇了摇头道:“别理我,我怕我会短命。” 闻言,赵霜霜一脸紧张道:“别啊,你短命了,我不就成寡妇了……” 宇文楠:“……” 这一次,他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只得继续当做没看见赵霜霜一样,转头看着正在专心练剑的小仙子。 “哎?夫君,你总看着你家主子干什么?” 言罢,不等宇文楠开口,赵霜霜似是想起什么来,她抬手挠了挠脑袋,一脸为难道:“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你是林公子家的仆人,那我嫁给了你,不是也成了他们就的仆人了?要不,我跟我老爹说一声,跟你赎身?” “也不知道你家林公子大方不大方,要给你赎身的话得多少钱,我们家虽然是清风寨的第一家,但也没有多少银子的。” 宇文楠还没没有来得及开口,赵霜霜就已经开启了一堆的碎碎念。 宇文楠彻底崩溃了。 什么赎身都出来了。 他现在后悔当初要装扮成小厮了。 “赵姑娘。” 宇文楠退后了一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霜霜。 赵霜霜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抬手摸了摸光洁的脸颊,一脸疑惑道:“怎么,我脸上有花吗?” 言罢,不等宇文楠开口,赵霜霜又道:“对了,你都是我未来夫君了,我们不必那么见外,你就叫我霜霜,阿霜,或者娘子?” 听到最后两个字,宇文楠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刚巧挽了一个剑花收起了招式休息的林昔兰一转头,就看到了两人谈笑风声的模样。 不知道怎的,尤其是在看到赵霜霜不加掩饰心中的爱慕看向宇文楠的一瞬间,她心头蓦地一紧。 几乎是下意识的,鼻尖就有了酸涩。 “他们两个倒是挺般配的啊。” 林昔瑶发现了林昔兰的异样,忍不住在旁边煽风点火道:“阿兰,你说呢?” 林昔兰正走神,蓦地听到这句话,连忙转头对着林昔瑶笑了笑,点头道:“是啊,好般配呢。” 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心里却忍不住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酸楚。 然而,林昔兰并不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喜欢了宇文楠。 她觉得那是她的私心。 自从知道了宇文楠对自己的心思之后,她发现,宇文楠的世界里几乎都是她的存在。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被宇文楠用一种宠溺爱慕的眼光看着。 突然间发现,有另外一个女人闯进了宇文楠的世界,林昔兰觉得是自己的私心在作祟。 这是她心里的阴暗面。 既然发现了,她自然不会让其生根萌芽。 林昔兰握紧了手上的剑柄,深吸了一口气,对林昔瑶真诚道:“其实,如果楠世子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也不错的。” 她既然不能回应宇文楠的满腔的喜欢,但却希望宇文楠能得到他的幸福。 她应该祝福才对。 这样一想,林昔兰感觉自己心里舒服多了。 “阿姐,我们继续练剑吧。” 林昔兰从两人身上收回了目光,转头来继续跟着林昔瑶一起练剑。 而这边槐树下,宇文楠明明感应到了林昔兰的目光的,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他能肯定,他的小仙子看他了。 不等他欢喜,一转头,小仙子又继续练剑了。 宇文楠郁闷不已,这时候身边的赵霜霜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宇文楠深深的觉得,一定是因为赵霜霜在这里碍眼了。 保不齐是小仙子还会以为他跟赵霜霜般配,最后甚至祝福他们了。 这怎么可以! 念及此,宇文楠连连退开一步,对赵霜霜满是警惕道:“我跟你说,我是有喜欢的人的,而且非她不娶,所以你别多想了。” 言罢,见赵霜霜微微一怔,下一瞬眼底里蓦地浮现出了一抹水汽。 见状,宇文楠的心又有些不忍。 到底对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说出这样拒绝的话有些残忍。 像当初他被小仙子拒绝的时候,明明小仙子已经尽量用最委婉最不伤他自尊心的方式了,他依然心痛如刀绞。 可见现在赵霜霜有多心疼了。 宇文楠心一软,便又放软了语气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不好,你这么好,以后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上门女婿的。” 这已经是宇文楠能用的最温柔的语气了。 他本来以为赵霜霜会难过的,谁曾想,话音才落,赵霜霜竟然欢喜的拍着手跳起来。 并高呼道:“我就说我眼光是不错的,看我小相公多温柔啊!” 宇文楠:“……” 这姑娘的关注点永远都不在要紧处。 “我的意思是……” 宇文楠清了清嗓子,决定要说明白,然而赵霜霜已经一摆手,翻身就上了墙头。 “还是小相公叫起来亲切些,夫君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呢,小相公,我去给你准备午餐,你等我啊。” 话音才落,不等宇文楠开口,赵霜霜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墙头。 宇文楠脑壳疼。 “小嫂嫂,你要救我。” 万般无奈之下,宇文楠只得求助林昔瑶。 这时候,林昔瑶坐在石桌前,抱着茶盏指导林昔兰练剑。 对上宇文楠求助的眼神,林昔瑶爱莫能助道:“你要我怎么帮你呢?我这男装也是假扮的,总不能帮你留下来当压寨相公吧。” 宇文楠快哭了。 “我写信给堂兄,说你欺负我。” 宇文楠握拳,一脸悲愤欲绝的模样。 闻言,林昔瑶笑道:“那正好,我也有消息要带给他,要不要把你的带上一起?” 宇文楠彻底被打败。 他知道,就算带给了宇文宸,明明知道是自己被欺负,最后宇文宸不但不会帮他,说不定还会夸他媳妇儿做的对。 没错,这就是那个重色轻友的堂兄。 宇文楠一想到将来东楚的皇帝是这般妻管严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东楚的百姓来。 林昔瑶笑了笑,抬手招来了初十。 “派两个脚程快的暗卫给他和表哥都递个消息。” 这谷口路毁了,最快也要一两天的时间,万一在这段时间里消息传到了他们那里,在不知道她行踪的前提下,免不了要担心的。 “是。” 初十点头应下,就要走,抬眸就见宇文楠一脸苦瓜脸站在一边。 初十忍不住开玩笑道:“楠世子,要一起带信儿吗?” 闻言,宇文楠抬眸瞪了他一眼道:“不需要!” 话音才落,林昔瑶和正在练剑的林昔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消息带出去之后,林昔瑶一行人又在清风寨里住了两天,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听到说路已经通了。 眼看着天色越发暗了起来,约莫到了晚上就会又有一场大雨要下。 林昔瑶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人收拾妥当准备启程。 赵老大倒是个爽快人,当即就同意了,只是在临别的时候,将目光锁定在了宇文楠的身上。 “这……” 赵老大看了看宇文楠,见宇文楠完全没有留下来的自觉,赵老大清了清嗓子,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赵霜霜就要开口,下一瞬却是一怔。 赵霜霜呢? “霜霜呢?” 平时赵霜霜都是站在他身边的。 尤其是在宇文楠来了这清风寨之后,虽然才两日,但是但凡有宇文楠的地方,赵霜霜都会在。 这会儿人家要走了,却不见了踪影? 赵老大转头看向四周。 不等他细看,就听见一群村民身后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小相公,等等我!” 话音才落,穿着红色劲装的少女一个翻身就掠到了林昔瑶等人的面前。 她背上背着包裹,一脸兴奋的看着林昔瑶,笑道:“小相公既然不愿意当上门女婿,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林公子也是一样的。” 闻言,宇文楠的爪子下意识抖了抖。 他就说人家姑娘不像是开玩笑的吧! 念及此,宇文楠下意识看向林昔瑶. 他的眼神仿似是在说——看你怎么收场! 然而,林昔瑶的态度超乎宇文楠想象中的镇定。 她笑着看向宇文楠道:“人家姑娘要嫁给你呢,你怎么说?” 闻言,宇文楠差点儿没被气死了。 他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 要是能跟这姑娘说得清,他早就说清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如今清风寨所有的村民都围在一起,看着他们两人。 宇文楠觉得自己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而且,这些人这般维护他们家的赵霜霜,只怕他只要说出一个不字,这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了。 宇文楠一脸郁闷的看向林昔瑶。 他抬手扯了扯林昔瑶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嫂嫂,你不会真的打算给小仙子找个小姐妹吧?” 闻言,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的林昔瑶差点儿他没被这句话给气死。 她抬手拧了一把宇文楠的胳膊,面上带着笑意道:“你试试?” 虽然是开玩笑,林昔瑶也用了两分力道。 宇文楠疼的就差没惊呼出来了。 589 说不清 “小……公子,我错了!” 疼得龇牙咧嘴的宇文楠差点儿说漏嘴,他半路上连忙将那“嫂嫂”两个字改成了“公子”。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霜霜的身上,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霜霜,你在胡闹什么?” 一向对女儿言听计从的赵老大这一次终于不再顺着赵霜霜了,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赵霜霜道:“还不快回去!” 赵霜霜哪里肯依,她一个箭步跑到了宇文楠的身边,抬手拉起了宇文楠的袖子,一脸笃定道:“我才不,我要跟着小相公一起走,不是你们常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闻言,赵老大的脸色当时就垮了下来。 他见瞪赵霜霜无用,只得转头看着宇文楠道:“我说,女婿,你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之前不是说好的要娶霜霜吗?” 闻言,宇文楠差点儿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娶赵霜霜了。 从头到尾他都在拒绝,哪怕是第一次见到赵老大的时候,知道他们这一群人身不由己,他也已经表明了立场。 是这对父女脑壳有问题,一直在自说自话。 这会儿所有村民都怒气冲冲的看着宇文楠,俨然是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 宇文楠心里苦,却还得坚持解释道:“大当家的,你误会了,我没有说过要娶霜霜姑娘的话,那天在峡谷口比试的时候霜霜姑娘就说过了,我如果输了就要娶她。” 话音才落,赵霜霜立即接话头道:“可是,我们寨子里的规矩,打赢了我就要娶我!” 闻言,宇文楠彻底语塞了。 这是什么规矩。 合着无论他当时是输是赢,最后都要娶赵霜霜? 一时间,宇文楠脑袋开始疼了。 “霜霜姑娘。”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子走到赵霜霜的面前,真诚道:“我想,霜霜姑娘之所以这般执着,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想要跟着阿楠吧。” 闻言,赵霜霜一怔。 她发愣的这一瞬间,林昔瑶已经捕捉到了她眼底里的神色变化。 林昔瑶心里有了底,便抬眸对赵老大笑了笑道:“我觉得,与其说霜霜姑娘是想嫁给阿楠,倒不如说霜霜姑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离开清风寨,去闯荡江湖。” 言罢,林昔瑶转头看向赵霜霜,眼底里带着几分笑意道:“是也不是?” 一下子被人说中了心头的盘算,赵霜霜面上有些不自然。 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下意识她摆了摆手,十分洒脱道:“那不重要,反正我嫁给小相公也是要跟着小相公一起离开清风寨闯荡江湖的。”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赵老大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敢情这丫头就是想跑出去江湖上野! “你给我回来。” 言罢,赵老大对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一个眼色,沉声道:“给我将这丫头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下山!” “老爹!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去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看看?你们不是常常说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多没吗?不是说楚王都有多繁华迷人吗?” 她心生向往。 这个念头早就埋在心里了。 “胡闹!” 赵老大才不管赵霜霜的意思,直接让人将赵霜霜带下去。 赵霜霜会一些拳脚功夫,哪里会轻易任人摆布,然而赵老的身边的几个人也不是吃素的,三下两除二就将赵霜霜双手反剪在了背后,然后一路押了回去。 临走的时候,赵霜霜还对着宇文楠的背影大声道:“小相公,你带我走啊。” 闻言,宇文楠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他怎么能带她走。 “大当家的。” 见赵霜霜被带走,林昔瑶这才上前一步,对赵老大抱拳道:“男女婚嫁不仅讲究缘分,更讲究你情我愿,我看霜霜姑娘跟阿楠……” 林昔瑶话只说一半,后面的话赵老大自然知道品味。 他抬眸看向宇文楠,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道:“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 宇文楠心尖儿一颤。 他一开始还以为赵老大跟赵霜霜一样,是为了维护两边的和谐相处故意表现出来对他热络,将他当准女婿的。 谁曾想,赵老大这会儿看向他的眼神儿……分明是当真了! 宇文楠十分无奈,但却不得不如实道:“大当家的,实不相瞒,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而且此生非她不娶,若她不嫁,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娶别人,如果我只是为了眼前的局势而答应娶霜霜姑娘的话,这样对霜霜姑娘很不公平,是辜负,还请大当家的见谅。” 闻言,赵老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一咬牙,跺脚道:“既然如此,便是你们没有那缘分了,罢了,罢了。” 言罢,他背过了身去,对林昔瑶一行人摆了摆手。 “谢大当家的。” 林昔瑶和宇文楠几人都站直了身子,抱拳表示了感谢,这才转身离开。 寨子里还另外派了几个人来送他们。 其中就有那个矮胖子肥四。 在离开的这一路上,肥四没少念叨宇文楠。 “你说说,你一个小厮,我们大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是不是眼瞎?” 宇文楠不眼瞎,但这话确实没法接。 见他不吭声,肥四一路都在埋怨:“我们大小姐虽然凶悍了一点儿,虽然不讲理了一点儿,但是为人率真可爱,这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在挑剔什么?” “不识好歹啊你!” 这样的抱怨声一直持续了一路。 等到终于将他们送到了已经疏通了的峡谷口,肥四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都没看宇文楠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见他们走远了,林昔瑶才看向身边的宇文楠道:“是不是后悔了?你现在要是想回去当人家的压寨相公,还是可以的。” 话音才落,宇文楠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一直都没有做声的林昔兰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仙子,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宇文楠一转头,对着林昔兰哭诉道:“你看看,我为了你拒绝了这世上所有的姹紫嫣红,到头来你还要取笑我,我心都碎了。” 闻言,林昔兰心头一热,双颊泛起了一抹红晕,她娇嗔的瞪了宇文楠一眼道:“谁让你拒绝了,我觉得你跟人家霜霜姑娘挺般配的,宁王妃那般大度,你若是喜欢,又不想当人家的压寨相公,直接娶回去当世子妃也是可以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都忍不住看向了林昔兰。 这小姑娘训起话来,也是伶牙俐齿,简直跟她平时温婉的形象一点儿都不搭边。 林昔瑶看了看宇文楠,再看了看明明就有些生气,但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林昔兰,越发觉得这两人之间有戏! 不过,她也不点破,只笑道:“好了,我们出发吧,天色都要晚了,再不走就赶不到前面青阳县城了。” 林昔兰这才回过了神来,对林昔瑶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不得不说,清风寨的人确实厚道。 不知道是因为宇文楠而将他们当做了亲家的缘故,还是因为他们民风淳朴,这几日林昔瑶一行的马车都被寨子里的人轮流看守着,就连外面的泥泞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马车里面还被寨子里的大娘铺了两床棉絮,软软的,比她们之前的坐起来舒服多了。 “等我们从幽州回来再去看他们好不好?” 林昔兰提议。 本来这一趟等将二叔入祖坟的事情办好了,剩下的时间林昔瑶就是打算出来透气散心的,再去清风寨住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不过,她有些担心宇文楠未必愿意。 现在只要一提到清风寨的赵霜霜,宇文楠浑身上下都要炸毛。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清阳城城门落下之前进了城。 初十已经提前知会了暗卫进城安排,所以一进城,他们就去了暗卫在清阳的一处秘密联络地点。 外面看起来也是一间寻常的茶楼。 这几日在清风寨里住的舒服,才赶了下午半天的路,所以几个姑娘精神都还好的很。 吃过晚饭,林昔瑶跟林昔兰两人在研究内功心法。 水仙拉着莺莺和夏雨做针线活。 林昔瑶正说到兴起处,灯花突然爆了一下。 林昔瑶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那盏油灯,却听见初十的敲门声。 “女主子,不好了。” 得了许可,初十前脚才进来,后脚就捎带着不安道:“刚刚我们的人在街上碰到了清风寨的老五,他说赵霜霜跑出来了,这会儿全寨子的人都在找她,可我们一路上并没有发现赵霜霜的踪迹。” 闻言,林昔瑶眉梢微微一跳,她放下了手上的书卷,皱眉道:“老五呢?” 初十垂眸道:“就在外面大堂里,他说峡谷那边有一条进清阳城的小路,很有可能赵霜霜是想追上我们走的小路,算起来应该比我们先一步到达清阳城才对。” 可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依然没有见到人影。 让人如何不着急。 虽然那小姑娘会点儿拳脚功夫,但她毕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不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 590 不强求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连忙道:“快吩咐下去,马上找。” 事不宜迟,初十连忙应了,转身就去吩咐了。 林昔兰下意识拉了拉林昔瑶的袖子,一脸担忧道:“阿姐,霜霜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昔瑶摇了摇头,“按理说,她熟悉峡谷里的地形,早就想要离开清风寨去外面闯荡,应该也知道来清阳城的路,如果真的如老五所说,她走近路比我们先一步到达清阳城的话,应该在我们进城的时候就该蹲到我们了。” 如今她还没有出现,情况就不太妙了。 除非那小姑娘是想自己一个人去闯闯,并没有打算联系他们。 但林昔瑶觉得不太可能。 在离开清风寨的时候,那小姑娘的眼神分明是想跟着他们一起走的,尤其是黏在了宇文楠的身上,那眼神里的爱慕简直再明显不过。 “别着急,再等等吧。” 林昔瑶先稳住了林昔兰,转头吩咐水仙等人道:“你们在这里照顾阿兰,我去看看。” 言罢,林昔瑶提起了步子就要往外走。 见状,林昔兰连忙站了起来。 “阿姐,我也去。” “入了夜你一个姑娘在外面走反而会引人注意,我穿男装方便些,而且我还有点儿功夫在身,你在这里等着我就好。” 见林昔瑶已经决定还了,林昔兰只好应了下来。 林昔瑶去前厅的时候,老五急的直跺脚。 “我听说你们偶尔也会来清阳城采办,平时进城之后遇到麻烦的话,有什么特殊的联络信号吗?” 蓦地听到林昔瑶的声音,老五面上一喜,连忙站起身来对林昔瑶抱了抱拳,诚恳道:“三叉两横。” “我们寨子里的人大多数不识字,是大当家的让我们如果有人下山遇到了麻烦的话就用这样的标记,其他人好顺着标记去营救。” 话音才落,老五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抬手猛的一拍脑门人,惊恐万分道:“霜霜不会是被人抓走了吧?” 林昔瑶没有答话,只摇了摇头。 她抬手招来了初十,让老五将那标记画下来,然后让暗卫们满大街的去找。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想要在这样昏暗的情况下看清楚标记,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昔瑶带着老五也走到了街上,一路向城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注意街道两边。 走了两个来回,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站在城南一个十字路口,林昔瑶抬手招来了初十,压低了声音道:“青阳县县丞是谁?谁的人?” 暗卫虽然身手了得办事效率也高,当在青阳县找人这件事并不擅长。 如果再没有半点儿线索的话,林昔瑶就要考虑是否去找青阳县县丞了。 只是如今朝中势力划分为几派,若非肯定是宇文宸的人,林昔瑶不会轻易去动用自己的身份。 初十垂眸道:“顾昀,是顾家的人。” 闻言,林昔瑶一怔。 顾家的人。 满朝文武,姓顾的不少,但通常被人称为顾家的……那就跟身居高位的太后脱不了关系了。 顾太后的娘家。 林昔瑶沉默了一瞬。 初十补充道:“那顾昀是顾家如今的家主顾帆的侄子。”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如果清阳城是顾家的地盘的话,以顾太后对她恨之入骨的劲儿,只怕就算她去找了顾帆,顾帆明面上答应下来,私下里也未必肯出真力气。 林昔瑶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转眼间就从对面的屋脊上掠到了林昔瑶面前。 “主子,那边巷子口有发现。” 闻言,林昔瑶神色为之一振,老五也激动了起来。 林昔瑶留了一个暗卫在后面照顾老五的速度,她直接跟初十等人翻身上了屋脊抄着近路去了那暗卫所说的巷子。 可最后在那巷子口看到一辆门框上画着三叉两横的标记的时候,林昔瑶的眸色一沉。 因为这是一条烟花巷。 “传信下去,让所有人过来找!快!” 马车停在巷子口,这印记还是新的划痕,说明人一定就在不远处。 至于这烟花巷…… 一想到那直率可爱却又没有经过世事的红衣小姑娘,林昔瑶的心也跟着紧到了一处。 要去烟花巷里找人,自然不能从正门直接问人家老鸨,换做是谁家老鸨都不会说的。 林昔瑶采取了最直接的办法,她纵身一跃直接翻身进了距马车最近的那一家青楼的后院。 她才一落脚,就撞到了一对正在暧昧的男女。 林昔瑶抬手将那男子敲晕了,反手再来抓住了那女子的脖颈,沉声道:“你们今天可收了一个红衣少女?” 那女子衣衫不整,乍一看到林昔瑶从天而降,险些都要吓晕了,这会儿被林昔瑶抓住了脖子,愣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 林昔瑶眸色一沉,手指骤然缩紧。 她没有打算真的杀了面前的女子,只不过是想吓唬一下对方罢了。 “有有……有的!” 这女子被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在林昔瑶冷冽的眼神下,她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指了指前面阁楼的二楼。 见状,林昔瑶一个手切刀直接将她敲晕了,她再翻身上了阁楼。 这阁楼一层四间屋子,每一层的楼梯口都有两个龟奴在把守。 不过这会儿几个龟奴都在插科打诨儿。 林昔瑶动作轻盈,没有被他们发现。 她才在二楼站稳身子,正打算挨个房间去找,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不要过来!” 虽然有些虚弱乏力,还带着一些歇斯底里,但林昔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赵霜霜的! 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林昔瑶提着的一颗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她直接翻身去了那道声音传出来的房间门口。 抬手推了推,发现房门从里面落了锁。 里面赵霜霜的哭喊声让人揪心。 林昔瑶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抬手抽出了腰际的软剑,用力几层的内力直接朝着房门劈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她直接劈开。 房间里七零八落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霜霜!” 赵霜霜软绵绵的躺在地上,这会儿有两个身材精壮的男子正一左一右按着她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林昔瑶看到的时候,她的外衫已经被撕成了碎片,上半身只有一件红肚兜。 “什么人!” 那两个壮汉抬眸看向了林昔瑶,见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郎,压根儿就没有将林昔瑶放在眼里。 其中一人继续按着赵霜霜,另外一人捋起袖子就朝林昔瑶扑了过来。 “敢来醉仙阁闹事,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这人话才说到一般,声音就像被卡住了似得,然而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前倒了下去。 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出手,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初十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其击杀在了当场。 林昔瑶闪身就来到了赵霜霜跟前。 那个按着她的壮汉早就看傻了眼。 林昔瑶一脚将他踹翻,便蹲下了身子一把抱住了一脸泪痕的赵霜霜。 “没事了,没事了。” 赵霜霜一脸凄然,她目光呆呆的看着林昔瑶,眼神好半天都没有焦点。 初十已经飞快的褪去了外衫递给林昔瑶。 林昔瑶连忙给赵霜霜包裹了起来。 这时候,外面听到动静的龟奴们从楼梯口那边冲了过来。 林昔瑶抱紧了赵霜霜,柔声道:“不要怕,我们马上回家。” 言罢,她直接将赵霜霜打横抱了起来,然后一路施展了轻功掠出了阁楼。 剩下的就交给了暗卫。 一路飞檐走壁回到了茶楼,林昔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毕竟是抱着一个人,就算她练武力气大了一点儿,那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暗卫们倒是可以轻轻松松的抱起赵霜霜,但林昔瑶觉得,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若是让暗卫们来抱只怕赵霜霜会更加抵触。 “阿姐!” “霜霜!” 才一进门,看到赵霜霜这般面色苍白如纸又衣衫不整的模样,林昔兰吓的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林昔瑶对林昔兰摇了摇头,然后才转过眸子来看向赵霜霜道:“没事了,没事了。” 然而,赵霜霜一路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她双眸死死的盯着林昔瑶,手也攥紧了胸前的衣衫,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听到林昔瑶那句没事了之后,她的神色才终于换了一点儿。 毕竟刚刚差点儿出事,换做是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被吓到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找到了吗?” 就在这时候,宇文楠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 之前他听到赵霜霜不见了的消息就跟着暗卫们一起出去找了。 不过林昔瑶比他快一步找到了赵霜霜。 刚刚他才收到了消息说赵霜霜找到了,宇文楠这才心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他对赵霜霜没有男女之情,但毕竟是对自己表达过爱慕的小姑娘,而且率真善良,宇文楠也不忍心她出事。 “小相公!” 之前一直都没有从绝望中回过神来的赵霜霜在见到宇文楠的那一瞬,似是立即鲜活了过来一般。 她双眸晶晶亮亮,一脸凄然的看向宇文楠道:“小相公!” 591 不太妙 闻言,宇文楠一怔。 他的步子已经走到了跟前,这才发现赵霜霜衣衫不整,外面还裹着初十的外衫。 常年混迹青楼,宇文楠只一眼就知道赵霜霜身上发生了什么。 “霜霜姑娘……” 宇文楠想开口安慰,而这时候,本来被下了迷药浑身乏力的赵霜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直接扑向了宇文楠。 她用尽了全部力气,这才支撑着扑到了宇文楠的身上。 下一瞬,她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了宇文楠的怀里。 “小相公……” 第二次唤出这个称号,赵霜霜瞬间哭成了泪人。 今日在那阁楼所遭受的委屈,瞬间爆发了出来。 宇文楠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将她推开。 不过下一瞬看到她这般歇斯底里的崩溃模样,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声音温柔如许,赵霜霜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了过来。 宇文楠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抬手将赵霜霜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软榻上,这才站起了身来。 然而,赵霜霜的手却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摆,双眸含泪看着他。 才经历了那一番,这会儿旁人她都信不过,眼睛里唯有眼前的宇文楠。 宇文楠心里着急得不行,却还是没有忍心甩开她的手。 他转头看向就在不远处的林昔兰,眸子里带着几分征询的味道。 而林昔兰只是淡淡的扫了这两人一眼,便转过了身子。 “我让水仙和夏雨去烧些热水来。” 言罢,林昔兰再不看宇文楠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在看到赵霜霜濒临绝望的时候看到宇文楠叫出“小相公”的那一瞬,林昔兰心头泛起了无尽的酸楚。 仿似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般。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理智也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宇文楠这样做无可厚非。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头的酸涩感。 林昔兰害怕对上两人的眸子,所以这才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林昔瑶将林昔兰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底,不过并不打算在这时候戳破。 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林昔瑶心头这样想着。 “别担心,你身上的迷药应该等上半个时辰就自行消退了,要不要喝口热茶?” 宇文楠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甚至连腰都不敢弯一下,见赵霜霜好半天都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去给你倒杯热茶吧。” 言罢,宇文楠正要转身,他的衣摆却被赵霜霜攥得更紧了。 “小相公,我害怕。” 平时看起来娇俏率性的小姑娘,这会儿满眼里都是惊魂未定。 她涉世未深,从小长在民风淳朴的清风寨,谁曾想一出寨子竟然遇到这种情况。 换做是谁也很难迅速平复心情。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柔声道:“我来吧。” 言罢,她转过身来走到案几前倒了一杯热茶,转身递给赵霜霜。 “没事了,虚惊一场,不要害怕,明天早上城门开了,我就让人送你回清风寨。” 赵霜霜接过了热茶,听到清风寨几个字,她眸子一亮,似是想起什么来。 旋即,她转过头来看向林昔瑶道:“林公子……林姑娘……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原本在清风寨的时候赵霜霜还没有发现林昔瑶的女子身份,因为平时林昔瑶都用得是假声。 之前在那阁楼抱赵霜霜回来的时候,为了让赵霜霜放松下来,林昔瑶才用了女声。 喝了一口热茶,赵霜霜的情绪果然缓和了不少。 见她情绪终于慢慢好转,林昔瑶走到跟前,柔声道:“什么事?” 赵霜霜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攥着宇文楠的衣摆,转头对林昔瑶道:“我本来是想悄悄抄小路追赶你们的,结果我从山上下来经过峡谷的时候,发现那里有不少脚印,还有被人开凿的新鲜痕迹,平时我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去那条小路绕到峡谷口去玩耍,那里一直都很隐秘,没有什么痕迹的。” “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所以就翻身爬上了之前倾塌的峡谷口,我在那里还找到了一些工具和痕迹。” 闻言,林昔瑶眸色一沉。 宇文楠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他转头看向林昔瑶道:“小嫂嫂,难不成那峡谷口是有人专门堵住的?” 林昔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赵霜霜将茶盏交给宇文楠,这才松开了宇文楠的衣摆,认真笃定道:“我可以保证,那峡谷口不是我们清风寨的人干的,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再加上之前刚巧你们前脚来清风寨,那峡谷口就倾塌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关联,但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所以我才越发心急要追上你们。” 说到这里,赵霜霜垂下了眸子,一脸惊魂未定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两个人,我问他们打听你们的去向,结果……” 被骗去了青楼,甚至还险些失了身。 这一段回忆对于赵霜霜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的折磨。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她肩膀道:“没事了,你放心,安心在这里休息,我等下就让人去探探清风寨。” 言罢,林昔瑶站起了身来,拿了一杯热茶在手中冥想。 “小相公,你为什么叫林姑娘小嫂嫂?” 赵霜霜到底是乐观率真的性格,情绪一旦恢复起来,也好的很快。 她转过眸子看向宇文楠,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全是清澈和灵动。 宇文楠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眸子,干咳了一声道:“因为她是我堂兄未过门的媳妇儿。” 闻言,赵霜霜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楠道:“那小相公……你不是家丁吗?” 闻言,宇文楠想翻白眼。 想他堂堂宁王世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尊贵无双,哪怕是穿着一身家丁的打扮,但这一身气质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 这姑娘是怎么想的。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家丁吗? 宇文楠摇了摇头,无奈道:“不是,只是为了路上好照顾她们姐妹。”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眼底里划过一抹诧异,下一瞬便多了几分怅然。 “那……” 她突然间有些明白之前在清风寨的那个小院子里,宇文楠痴痴傻傻站在那棵槐树下的原因了。 “怎么了?” 宇文楠耐着性子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吗?” 话都到了嘴边,赵霜霜却没有勇气问下去。 她摇了摇头,垂下了眸子来,不敢再看宇文楠的眼睛。 “公子,热水烧好了。” 莺莺和夏雨一人提了一只木桶进来,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的水,水仙抱了一套衣服走进来。 林昔瑶点了点头,看了宇文楠一眼便提起步子往外走去。 宇文楠对赵霜霜点了点头,也一转头迅速的溜了。 林昔瑶去了隔壁房间,抬手招来初十道:“派人连夜去清风寨送个信,就说霜霜已经平安,另外去打听一下,清阳城最近有什么异样。” 言罢,不等初十转身,林昔瑶又道:“去一趟县城府,探探那顾昀的情况,你亲自去。” 别人去了,林昔瑶不放心。 初十看林昔瑶的表情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他连忙应了,一个闪身离开了。 初十前脚走,林昔兰后脚就走到了林昔瑶跟前,紧张道:“阿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她也不能肯定,但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等等初十的消息。” 林昔兰也不再多问,只陪着林昔瑶在一旁坐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林昔瑶也没有要睡的意思,她就坐在案几前等着。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初十才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女主子,顾昀不在县城府,我去城外的兵营也打探了一番,发现清阳城的府兵都不见了。” 闻言,林昔瑶眸色一沉,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会不会朝廷上有什么调动,让顾昀带兵去了?” 一个青阳县城的府兵至少有五千以上,这么多人在这大半夜的突然间去了哪里? 林昔瑶联系之前赵霜霜说的,发现清风寨谷口倾塌是人为的这件事,林昔瑶只想到了一个去处。 清风寨! 顾昀会不会带兵去了清风寨?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漏了半拍。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看向初十道:“派去给清风寨报平安的人最快多久能回来?” 初十垂眸道:“两个时辰。” 夜路难走,就算暗卫功夫再高,也已经是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了。 “阿姐,怎么了?是不是清风寨?” 林昔兰也想到了,不过旋即她摇头道:“可是清风寨这么多年在山谷里都没有事,他们鲜少打结富商,最近朝廷又没有颁发剿匪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初十也想不通,他皱眉道:“要不然属下派人立即给清阳县丞顾昀送个信?”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皱眉道:“顾昀是太后的人,顾太后巴不得我死,又怎么可能会让底下的人听命帮我。” 说起这里,林昔瑶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眸色一紧,睁大了眼睛看着初十道:“会不会是太后想让我死?” 592 蹊跷 虽然没有证据,也还没有见到顾昀本人,但林昔瑶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不然又怎么会在这几个节骨眼上,这么巧合的让顾昀带兵去了清风寨? 而且当初那垭口好巧不巧的,就在她们过去之前倾塌了。 林昔瑶希望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不过她不敢掉以轻心。 “女主子,太后应该不会吧……” 初十也不敢肯定了,毕竟他是知道当初太后对林昔瑶的刁难的。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是不是,回清风寨就知道了。” 言罢,林昔瑶轻叹了一声,皱眉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如果顾昀的人不是去的清风寨,那带着这至少五千的府兵去了哪里? 林昔瑶不敢细想。 “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闻言,初十不解道:“女主子,如果那顾昀的目标真的是清风寨的话,那咱们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昔瑶点了点头,感慨道:“确实是自投罗网,但如果他的目标就是我,就算我们在这清阳城,也是不安全的,等他去清风寨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关起城门来严查,就算把我们都逼死在了清阳城,外面也不会有人知道。” 对比起来,清风寨地势显赫,倒是比清阳城还要安全很多。 至于继续往前走,若是他真的心怀不轨,肯定会在前面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到时候她们依然是自投罗网。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去剿匪,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要伤害我,我也正好可以用自己的身份救下清风寨的村民们。” 所以,无论如何,清风寨这一趟势在必行。 “阿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林昔兰握紧了林昔瑶的手。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也没有打算将林昔兰留在这里。 若是太后真的起了杀心,就绝对不仅仅只是想杀她一个人那么简单。 “事不宜迟,快吩咐下去。” 初十点了点头,“我们这后院恰好有一条通往青州城外的密道。” 就算不过城门,也可以快速出城。 林昔瑶点头,见初十转身要走,林昔瑶想了想,最后还是拿出了贴着胸口放着的一个锦囊交给初十道:“去青州一趟。” 闻言,初十打开一看,见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迅速应下,一转身就将林昔瑶的吩咐一一置办了下去。 在林昔瑶几人收拾的时候,初十就已经吩咐了下去,并且已经先让暗卫去城外准备马车随时待命了。 赵霜霜才收拾妥当,就被林昔瑶拉着往外走。 “清风寨可能出事了,我们必须得走小路回去,需要你带路。” 林昔瑶长话短说,赵霜霜也不迟疑,立即就起身跟了上来。 一行人依次进了后院的枯井里的那一条密道。 一路摸黑出了城。 从清风寨到清阳城平时至少要两个时辰,但因为赵霜霜知道小路,所以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就由赵霜霜领头,所有人踏上了山间小路。 林昔瑶抱着林昔兰,几个丫鬟也分别由轻功姣好的暗卫抱着,所有人施展了轻功一路在山路上飞驰,用最快的速度往清风寨赶。 等到一行人终于顺着山路尽头再转过一个当口,就能看到清风寨的匾额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一大片火光冲天而起。 是清风寨的方向! “我老爹!” 赵霜霜第一个冲了过去。 见状,林昔瑶将林昔兰交给了宇文楠,自己也一个闪身跟着赵霜霜的身影快步转过了当口。 当两人来到清风寨门口的时候,一瞬间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偌大清风寨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见到这样的情形,那些村民的下落已经不言而喻了。 一瞬间,林昔瑶的心都像是被人用刀子扎了一下似得。 “老爹!老爹!” 赵霜霜的精神瞬间崩溃了。 她直接朝火海冲了过去。 好在林昔瑶反应得快,她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把扣住了赵霜霜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放开我,我要去找我老爹,我老爹还在寨子里!” 赵霜霜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林昔瑶心里也难受的很,但她却没有松手。 在两人拉扯间,林昔瑶看到了前面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人。 矮胖子! 看到他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都像是被人揪了起来。 赵霜霜也发现了林昔瑶表情的异常,她循着林昔瑶的目光转过了头去。 一眼就看到了肥四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肥四!肥四!” 这一次赵霜霜也不知道从哪里恢复的力气,她直接挣脱开了林昔瑶的掌心,朝着肥四的尸体扑了过去。 肥四矮胖的尸体上中了至少数十剑,每一剑都不在要害,他是被人一剑一剑折磨致死的。 明明下午分别的时候还在跟宇文楠念叨着,他们寨子的霜霜有多么的好,这才半天的功夫…… 林昔瑶眼睛有些酸痛,眼底里也隐隐有水汽弥漫开来。 不过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忍住了。 “阿姐,他……” 林昔兰和宇文楠等人后一步到,看到赵霜霜抱着肥四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林昔兰也被吓得不轻,她下意识捂住了唇,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看看那些人离开了没有。” 林昔瑶最先冷静了下来。 这些火光才起没有多少时间,就怕顾昀的人离开不久又杀个回马枪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顾昀的目的是真的剿匪,还是针对她,林昔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初十点了点头,抬手就找了五六个暗卫闪身而去。 “肥四……阿爹……” 一夜之间经历了这么多,那个率性可爱的小姑娘一下子崩溃了。 她抱着肥四的尸体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嚎啕大哭。 这时候再多的语言安慰都是苍白无力。 林昔瑶转过了眸子看向火场。 火势越来越大,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她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里面有半个人影。 难道说,这些人都被抓走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昔瑶心头五味陈杂,喜忧参半。 “霜霜……” “霜霜……” 在所有人都为寨子里的人提着一颗心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少年来,正是之前给林昔瑶他们热情引路的一个村民。 看到他的一瞬间,赵霜霜以及林昔瑶等人都是一怔。 “二虎!二虎!你没事?我老爹呢?寨子里的人呢?” 赵霜霜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她一个箭步冲到了二虎跟前,一把攥紧了二虎的衣领紧张道:“他们人呢?” 二虎险些被她勒得背过气去。 他连连咳了好几声,还是在林昔瑶的提醒下,赵霜霜才意识到,这才连忙放开了他。 “我们躲在后山的地窖里,你忘了赵老大之前带着我们挖了好大一个地窖就是为了防止有官兵来搜查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赵霜霜这才反应过来。 她喜极而泣道:“原来你们都还在!” 不过,话音才落,她蓦地想起身边已经死去多时的肥四。 赵霜霜神色一紧,面上满是泪痕道:“所以,肥四就是最后留在外面负责关闭地窖的人?” 闻言,二虎沉默了。 后山的地窖设计的很精妙,一旦从外面关上,就不可能再打开,而且从外表很难看出破绽,只有从里面才能被再一次打开。 但有一个缺点就是必须要留一个人在外面关闭这一道机关。 二虎的沉默以及赵霜霜脚边肥四的尸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肥四就是那个留在最外面的人。 “是肥四自己请愿的。” 二虎难过得落下了泪来。 “本来赵老大把我们都撵了进去,他要出来的,最后肥四趁他怖注意把他敲晕了……” 后面的话二虎再也说不下去。 赵霜霜却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不仅赵霜霜,在场的其他人听了也都陷入了沉默。 就连林昔瑶都是如此。 之前她在峡谷口第一次看到肥四的时候,觉得这矮胖子看起来颇为滑稽,虽然说着凶狠的话,但眼神却并不凶狠,还透着善良。 后面虽然他看起来胆战心惊的怕着赵老大,而且说话特别唠叨,但这人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如今…… 林昔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女主子,他们就在山下,这会儿又朝山上杀回马枪了。” 初十派出去的暗卫飞身回来,直接带回了这个消息。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们快去地窖躲起来,我断后!” 赵霜霜连忙开口,说话间,她已经拉起了身边林昔瑶的手。 林昔瑶摇了摇头,抬眸看向赵霜霜的身后。 “已经来不及了。” 赵霜霜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她老爹的声音。 “霜霜,你怎么回来了?” 闻言,赵霜霜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转过了头去,看向赵老大道:“老爹,你们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官兵马上就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赵老大面上惊恐万分,但他的步子却纹丝未动。 593 突发 “官兵又来了?” “是啊,老爹,你们快去藏起来。” 闻言,赵老大的步子依然未动,他一跺脚,一脸焦急道:“寨子里的火烧到了后山地窖那边,地窖底下又烫又闷,根本就不能再藏人了,所以我们这才偷偷跑了出来,原以为没事了,这……这可怎么办?” 赵老大转头看向林昔瑶,“林公子,你们可有办法?” 林昔瑶这会儿也一筹莫展,除了躲起来,没有别的办法,毕竟顾昀人数众多。 “你们先去后山藏起来。”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赵霜霜的肩膀,轻叹了一声道:“你们对这一带的路况比较熟悉,就在山里头躲起来,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也只好这样了。 “可如果等到天亮那些官兵都没走,可怎么办?” 毕竟这些人来势汹汹,不是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话音才落就直接转过了身子拉起了林昔兰的手。 赵老大领头,将寨子里的村民分成了几波上后山。 赵霜霜和林昔瑶一行人走在一起。 初十留下了几个暗卫去打探情况,其余的人一并上了后山。 后山有陡峭的悬崖,是最好的屏障,就算顾昀要攻打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林昔瑶这会儿还不能确定顾昀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不是针对她。 所以,她不敢贸然站出来。 一切都先再等等。 这一夜注定难熬。 一行人循着峭壁攀爬,好不容易才跑到了峭壁后背,就听见排山倒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就在刚刚他们落脚的山坳,有至少两千官兵奔袭而来。 林昔瑶一行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儿响动来引人注意。 山寨的火势越来越大,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山坳照得如同白昼。 林昔瑶将林昔兰交给宇文楠和初十,她一个翻身掠过了前面的小山峰,站在山峰顶上正好对看清风寨的山坳。 那些官兵正从以清风寨为中心开始搜查了起来,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循着刚刚赵老大那一拨人离去的方向找了过去。 林昔瑶一个闪身就又回到了峭壁上。 “怎么样?” 林昔兰压低了声音,攥紧了林昔瑶的衣角,担忧道:“阿姐,那些村民不会有事吧?” 虽然他们也算是劫匪,但常年被困在清风寨,也是迫于生计,而且比起一般的劫匪来,他们从来没有打家劫舍,更没有伤人性命,都是民风淳朴的村民。 林昔兰心地善良,自然不愿意见到他们血溅当场的局面。 “山崖峭壁的,又是半夜,就算他们搜山也要半天的功夫,赵老大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他们。” 现在她最担心的是明天天亮以后。 如今还可以趁着夜色在山里躲藏起来,天亮之后搜山就容易得多了。 “阿姐,那顾昀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林昔兰一想起林昔瑶之前说的,顾昀是针对她而来,林昔兰就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还不确定,等明天就知道了。”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一边的赵霜霜跟了过来。 “林小姐,明天天一亮我们该怎么办?” 赵霜霜又急又气。 “山寨好好的,怎么会被官兵盯上呢?这些年来,我们都已经很低调了,肥四这一次出来打结你们也是临时起意,我们很久都没有引起官兵的注意了,这可怎么办。” 说起肥四来,赵霜霜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贪生怕死胆子小的被她嘲笑的肥四在最关键的时刻却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英勇。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办法吧,反正我们现在困在这里也是干着急。” 林昔瑶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这会儿局势不明,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好说出来。 如果那顾昀只是来剿匪的,跟她没有任何关联的话,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握紧了林昔兰的手,喃喃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林昔兰没有说话,只回握住了林昔瑶的手。 这一夜,所有人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林昔瑶手下的暗卫不时的穿梭在丛林间递送那些官兵搜山的消息。 他们搜查到了后半夜也没有什么收获就收队下了山。 但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山脚驻扎了下来,另外在峡谷口附近各个路口还设置了关卡。 这时候,就算林昔瑶等人想要逃离这清风山谷也是不可能的。 一听说官兵们停止了搜山,林昔瑶立即让大家先放松下来,抓紧时间休息。 不过她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背靠着大石头,左边拉着林昔兰,右手边靠着赵霜霜,就这样睁着眼睛等到了黎明。 天将蒙蒙亮的时候,初十快步走到了林昔瑶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女主子,顾昀亲自带队上山来了。” 闻言,林昔瑶立即提起了精神。 她左右两边的林昔兰和赵霜霜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那我们怎么办?” 赵霜霜的声音里透着恨意和无措。 “青州还没有消息吗?” 林昔瑶站起了身来,看着天际的那一片鱼肚白,眉心微蹙。 初十摇头,“还没有。” 林昔瑶没有再说话了,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衫,一个闪身掠到了昨晚查看情况的山峰顶上。 才站直了身子,就见到几队人马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还有赵老大他们藏身的位置也有黑压压的一群人赶了过去。 用不了半个时辰,等天色完全亮了,这山上就藏不住人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闪身回到了原地。 “我们绕过去跟赵老大汇合。” 闻言,赵霜霜连忙提起了步子在前面领路。 林昔瑶一行人快步跟了上去。 山路难走,到处都是湿滑的,林昔兰以及几个丫头们都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让自己成为累赘。 一行人绕过了一处小山坳,就隐约能看到赵老大等人的身影了。 “老爹!” 官兵就在前面不远处,赵霜霜提起步子掠了过去,转身来到了赵老大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官兵来了。” 闻言,赵老大越发焦急了起来。 “霜霜,我等下带着几个人出去自首,你们藏起来,官兵们拿了我,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咱们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言罢,赵老大看向身后的村民,带着几分担忧道:“你们谁愿意陪我一起?” 话音才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见状,赵老大眸色一沉,正要开口,却见刚刚还在沉默的村民齐刷刷的上前一步,对赵老大道:“老大,我去!” 就连平时胆子小的钱六也站了出来,而且还是站在了队伍的前面。 赵老大面上满是动容,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跟着他去自首无异于去送死,然而村民在经过短暂的纠结之后迅速的做出了赴死的准备。 这让人如何不感动。 “等一下。” 不等赵老大点出人来,林昔瑶已经走到了赵老大的身边,她摇头道:“还没有到那一步,咱们再等等。” 言罢,她转头看了看这些视死如归的村民,担忧道:“是清阳县丞顾昀亲自带队,而且清阳城的府兵倾巢而出,就算有人出去自首了,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赵老大一脸惊恐道:“围剿我们一个小小的清风寨,竟然动用了整个青阳县的府兵?” 连赵老大都能看出来问题的所在,林昔瑶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也正是她担忧的地方。 这些官兵原就不是为了清风寨而来。 “林公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么多人肯定是跑不了了,你们的人功夫高强,能不能带着霜霜和我们寨子里的几个孩子走?” 赵老大一脸恳求的看向林昔瑶。 话音才落,寨子里的人都用同样的眼神看向林昔瑶。 “不是我不帮,而是官兵封山了,就算我的手下功夫再高,也抵不过那么几千官兵,想要杀出重围很难。” 更何况还带着一群孩子和几个没有功夫的姑娘。 这一条路早就被林昔瑶否决了。 “那……那我们就只有等死了吗?” 赵老大叹了一口气,急得直跺脚。 赵霜霜拉着他的胳膊,也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昔瑶转过了身去,看向南边,轻叹了一声道:“再等等吧。” *** 宇文宸这几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林昔瑶不在楚王都,所以心里总感觉是少了一块,空落落的。 可早朝下来之后,听到常远来报:“太后身边的赵嬷嬷这两日不见了踪影。”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一次冒了出来。 宇文宸眉头跳了跳,看向常远道:“可有去查查下落?” 不是他不相信太后,而是这件事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赵嬷嬷是太后当年嫁给太祖皇帝时候的陪嫁丫鬟,从她还是太子侧妃的时候就陪着她,一路坐上了正宫的位置,一直到如今。 是太后最信任的人,也是太后身边寸步不离的存在。 “查了,还没有消息回来,属下觉得有些可疑,所以先来告诉主子一声。” 594 围剿 自从上一次林昔瑶跟太后起了冲突之后,宇文宸就让常远多关注一下仁寿宫。 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皇祖母,而是为了林昔瑶,他要做到万无一失。 “瑶瑶那边这两日可有消息回来?” 常远点了点头,垂眸道:“是刚刚来的消息,初十说连着几日大雨,道路不好走,他们过青州清风山峡谷的时候路被堵住了,好在那里有一处山寨,民风淳朴,他们暂时在那里歇脚。” “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进入幽州地界了。” 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宇文宸点了点头。 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殿下,太后让您去仁寿宫一趟。” 自从上一次太后寿宴因为林昔瑶和顾知晓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之后,太后就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宇文宸了。 宇文宸有些意外,以前他也有惹恼了太后的时候,但太后性子骄傲而且固执,从来都是他这个孙儿去仁寿宫主动赔个不是。 像这样气性都还没有过,就主动让人来找他的,还是第一次。 宇文宸抬眸看了一眼常远,常远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疑惑。 宇文宸也没有耽搁,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去寝房换了一身衣服就往仁寿宫去了。 太后今日气色不错。 见宇文宸来了,她抬手招了宇文宸过来,面上含笑道:“宸儿可是个大忙人,现在哀家不叫你,你都不来看哀家了。” 太后已经给了个台阶了,宇文宸自然得接着。 他连忙上前,含笑赔罪道:“皇祖母又在打趣孙儿了,孙儿这不是忙嘛,父皇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所以孙儿自然应当为父皇多分担一些。” 闻言,太后满意得点了点头。 她拉着宇文宸的手在案几便坐下,感慨道:“你父皇啊,自从凤凰台被毁掉之后,那身体也就再没有好过。” 凤凰台不仅仅是昭庆帝的心结,也在宇文宸的心头有一席重要的位置。 这会儿听到太后说起凤凰台,宇文宸没有开口,只默默的垂下了眸子。 “你父皇是为了一个情字伤了心,这世上的药治不了心病。” 太后轻叹了一声,感慨了之后转头看向宇文宸道:“你们父子俩是一样的秉性,所以哀家也担心你。” 宇文宸以为太后又要说起林昔瑶来,正要开口反驳,却听太后道:“不过哀家老了,这些事情也懒得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吧。” 说起来,太后的声音里还透着几分疲惫。 让人听了没有来由的心软。 宇文宸不由得想到自己幼年丧母的时候,是太后将他带回了寿安宫,曾几何时,寿安宫中的皇祖母是他最亲近的人。 如今…… 明明就近在眼前,却让他觉得如同隔在云端。 那种没有来由的陌生感和距离感让他有些不适应。 “祖母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给你唠叨这些的。” 太后放开了宇文宸的手,转而去拿旁边案几上的茶盏。 她揭开玉瓷青花茶盖,轻轻撇开面上的浮沫,却并没有饮下。 “哀家找你,是为了顾知晓。” 一提到顾知晓,宇文宸就忍不住皱眉。 那个算计了自己,还让林昔瑶心里不舒服的顾知晓,让他如何高兴的起来。 “皇祖母,孙儿已经说了,孙儿不喜欢她,还请……” 不等宇文宸说完,太后一挑眉,目光沉沉的看向宇文宸道:“哀家这一次叫你来不是为了让你娶她。” 之前每一次说起顾知晓,太后跟宇文宸就会有一场争吵。 然而,这儿一次却能心平气和,倒是越发让宇文宸意外。 “自家知道你不喜欢晓晓,强扭的瓜不甜,哀家也就不勉强你了,”太后轻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才道:“不过,上一次在哀家寿宴上出了那种事情,对晓晓的名声是极不好的,你既不愿意娶她,哀家自然得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闻言,宇文宸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娶顾知晓,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这是自然,皇祖母可看上了哪家的少年郎,可要孙儿帮忙?” 闻言,太后笑了笑,拉着宇文宸的手道:“看到是看上了一个。” “跟顾家也是带点儿关系的,哀家觉得不错,就让赵嬷嬷亲自去说了。” 冷不丁的听到太后很自然的提起赵嬷嬷的去处,宇文宸的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过旋即,他心中那一股不好的预感又一次冒了起来。 “是哪家的?” 宇文宸耐着性子。 太后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就是顾家三房顾昀的表亲,顾昀的夫人外家孙儿赵赫,身份虽然不高,但听说这赵赫文采出众,而且一表人才,赵家在青州又是名门望族,晓晓嫁过去,有她表叔照应着,断然不会吃亏的。” “青州?” 宇文宸眉头微微一皱,虽然知道这一层关系,但他总觉得太后既然这么宠着顾知晓,又怎么会忍心将顾知晓嫁去青州。 似是看出了宇文宸的疑惑,太后又道:“我费尽心思把她嫁那么远,还不是为了你!要是她在楚王都,被你那个太子妃瞧见了,保不齐心里要膈应着,现在有哀家照应着,倒是没有人能动她,若是哀家有个好歹来,有人要秋后算账对她不利,哀家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太后说得斩钉截铁,而且越往后越生气。 宇文宸只得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他垂眸道:“皇祖母做主就是,若有需要孙儿帮忙的,孙儿义不容辞。” 见他表态,太后这才展颜笑道:“你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就好。” “宫里头传出去的风言风语,哀家怕有损晓晓的闺誉,这才派了赵嬷嬷出宫去,她亲自走一趟,也代表了哀家的态度,给足了晓晓颜面,这亲事基本上就这么定了。” 宇文宸当然不会有意见。 “皇祖母英明。”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哀家有些乏了。” 太后招了招手,宇文宸这才站起身来告辞。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宇文宸似是想起什么来,他转头看向太后道:“孙儿一向敬重皇祖母,所以也相信皇祖母不会欺瞒孙儿。” 他突然说出来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让太后眉头一皱,不悦道:“宸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宸摇了摇头,微笑道:“只是字面意思,孙儿希望皇祖母对孙儿说的话,也都是字面意思。” 言外之意,不要背着他做一些触犯他底线的事情。 闻言,太后不怒反而笑道:“那是自然,你可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儿,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宇文宸深深的看了太后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一路回了东宫,宇文宸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主子,太后不都说了吗,赵嬷嬷是去了青州,还是为了顾小姐的婚事去的,没有什么问题啊。” 常远见宇文宸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是不是因为女主子不在的缘故?” 闻言,宇文宸眸色一沉,自言自语道:“青州。” 算时间,赵嬷嬷到达青州的时间跟林昔瑶前后脚! 为什么赵嬷嬷会在这个时候去青州? 青州是顾昀的地盘……林昔瑶要路过青州……赵嬷嬷这会儿又去了青州…… 宇文宸再一联系太后前后的态度,越发觉得不安了起来。 他面色一沉,抬手招来常远道:“快去传陈轩昂和刘玉珏过来!” **** 宇文宸还在东宫御书房为林昔瑶而担心的时候,林昔瑶也正面临被青州五千多府兵围困在山里的困境。 从林昔瑶那一句等等之后,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们藏身的小山包下面的树林里就已经有一群士兵摸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了他们,一声惊呼道:“在这里,在这里!” 声音才落,其他的士兵齐刷刷的朝他们所在的小山包围了过来。 不仅这一面,另外两边也有士兵朝这边搜查过来。 他们这么多人,已经无处可躲。 林昔瑶将招了三名暗卫来将林昔兰和宇文楠护在其中,她站起了身子朝外走出了几步。 “林姑娘!” 赵霜霜一脸紧张的看向林昔瑶。 赵老大也紧张不已。 林昔瑶对他们点了点头,便提起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初十紧跟在她身边。 她走到小山包的边缘,抬眸看着林子里这一片围过来的府兵,沉声道:“叫顾昀过来。” 话音才落,就听见一道浑厚的男声道:“本县丞在此,你一个小小的土匪还想说什么吗?” 随着这一道声音落下,林昔瑶才看见视野的尽头被士兵们拱卫着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过来。 在对上林昔瑶那双清凉的眸子的时候,那男子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和紧张,不过旋即便便换成了不屑。 “来人,快将这些劫匪拿下!” 他看清楚了林昔瑶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杀过来。 “慢着!” 林昔瑶提着内力,低吼了一声,带着凌厉和威压,倒是让冲在前面的府兵顿住了身子。 595 不同寻常 此时,仁寿宫,宇文宸前脚刚走,皇后就过来了。 “今日倒是敢明目张胆的来了?”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慵懒,见皇后进来,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后一脸恭敬的对太后行了礼,这才小心翼翼退到了一边,对皇后道:“母后说的哪里的话,臣妾来给您请安何必偷偷摸摸。” 闻言,太后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见状,皇后心里起了一丝愠怒,然而面上却很好的掩饰了下来。 “母后,青州那边……” 皇后才一开口,太后犀利的眸子就转了过来。 那一瞬,她眸子里满是腾腾的杀意。 吓得皇后一个机灵,连忙改了口:“臣妾是问赵嬷嬷去给知晓说亲的事呢。” 见她反应够快,太后这才放松了表情。 她抬手屏退了宫人,等到偌大的正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太后才道:“你放心吧,这一次保证万无一失。” 闻言,皇后面上一喜,连忙抬头看向太后道:“还是母后厉害。” 太后轻叹了一声,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 “这也不是哀家想要看到的局面,不过……” 事已至此,也怪不得她了。 即使到了现在,太后依然有些不忍。 皇后一抬眸,就见到太后眼底里的挣扎之色。 她连忙上前,走到太后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母后,您别这么想,是太子不对在先,他可以为了那个女人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又何必要顾及旧情?” 太后闭上了眸子,似是在沉思。 皇后又道:“母后,您想想顾家的人现在的遭遇?您可是东楚最尊贵的女人,是皇太后,可是您的母家呢?” “臣妾知道母后的心思,之前是为了知晓打算,想要将知晓嫁给太子,说句不好听的,如今顾家越发不成气候,若是知晓能成为太子侧妃,将来也能为顾家撑起一片门楣,可太子……” 说起这里,皇后面上一脸的愤愤然。 “太子也太不懂事了,竟然没有看出母后的苦心,一点儿都不为母后着想。” 这正是太后的痛处。 这时候被皇后提了起来,她一脸不悦,冷脸看着皇后道:“这些哀家知道,不必你多说,你什么心思,哀家心里可清楚的很。” 闻言,皇后面上划过一抹尴尬的笑意,不过旋即就换上了讨好:“母后,臣妾的心思您还不明白吗?臣妾一心都为了昊儿,当初有了母后的提拔,臣妾才能稳居中宫的位置,如今昊儿也是嫡出,他也是您的孙儿啊,为什么……” 话音才落,皇后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她连忙捂住了嘴,急急后退了一步,并对太后恭敬道:“是臣妾一时失言了,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皇后见状,也不起身,继续道:“臣妾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这几日心里琢磨着一件事,想要来问问母后的意思。” 见太后在听,皇后继续道:“之前昊儿的王妃本来是定得是刘娇,可如今那刘娇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臣妾断然不能容下她,昊儿年龄大了,是该把婚事定下来了,之前臣妾看来看去,一直就很喜欢知晓那丫头,可是当时……臣妾知道母后的心思是想将她许给太子,所以一直都不好意思说,如今,母后觉得……” 后面的话皇后没有继续,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听到这里,太后眸色一亮,她转头看向皇后道:“你让知晓嫁给昊儿?” 皇后一脸认真道:“母后,难道不好吗?” 当然是好。 宇文昊可是皇后嫡出的亲王,如今听皇后的意思,嫁过去就是王妃,按知晓的身份已经是很高攀了。 太后面上郁色这才渐渐褪去。 她没有立即应下,只垂眸看着手上的寇丹红指甲。 “臣妾知道母后的担忧,是怕顾家如今权势败落,知晓的身份配不上,但请母后放心,等昊儿渐渐有了起势,臣妾和昊儿一定帮扶着顾家,如今我兄长一家……” 李默已经倒了,跟显国公府的婚事也彻底崩了,皇后和陈王再没有别的仰仗。 这时候,若是能娶到顾知晓,讨好了太后,顺便扶持了顾家…… 这对皇后来说简直是一盘好棋。 对太后和顾家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还有那么一丝丝顾虑,那就怕是太后还顾念着跟宇文宸的祖孙情谊。 毕竟这么多年太后心里最疼爱的孙子还是宇文宸。 所以皇后明明已经猜到了太后也有这方面的心思,却没有直接点破,而是一点一点的试探。 她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太后也没有再继续沉默着不表态。 她将手放在了案几上,长长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在案几上,发出笃笃笃的闷声。 “你放心。” 良久,太后才缓缓说出这三个字来。 虽然只三个字,却像是给皇后吃了定心丸似得,她这几日来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母后……” 皇后一脸兴奋。 太后冷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哀家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哀家这一次跟你们站在一起,本来也有这打算。” 他的孙儿可不仅仅只有宇文宸一个。 虽然最疼爱的是宇文宸,但若是这个最疼爱的孙儿为了别人反过来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对她不敬,那就怪不得她了。 就如皇后所说,如今皇后和陈王处于弱势地位,她所仰仗的势力都没有了,如果在这时候促成顾家和宇文昊的联姻。 那么,只要扶持宇文昊,顾家的势力也会再上一个台阶。 对皇后和宇文昊,以及顾家,都是双赢的事情。 皇后之前有一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她明明是这东楚最尊贵的女人,然而她的娘家这些年却一贬再贬。 昭庆帝是自己的儿子,当年为了柳若烟的事情不重用顾家便也罢了,如今宇文宸更是不将顾家人放在眼里。 现在她还活着就已经这样了,只怕她百年之后,顾家越发没有了地位可言。 太后一手握拳,一手虚扶了皇后一把,这才道:“哀家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无需担心。” 闻言,皇后面上一喜,连忙顺势起身,她靠在太后身边坐着,展颜道:“母后的能能力臣妾自然是知道的,像当初柳若烟那件事,臣妾也一定为母后保守秘密。” 话音才落,太后眸色一冷,她冷冽的眼神打在了皇后的面上。 “什么事?” 只一句话,已经带着凌厉和威压。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她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臣妾不小心说错话了。” “记住,没有下一次。” 太后拂开皇后的手站了起来。 皇后连忙讨好似的跟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们身后的屏风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太后眸色一沉,冷声道:“是谁!” 声音才落,殿外突然冲进来数十名内侍和宫女来。 转眼间就将藏在屏风后面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给带了出来。 太后犀利的目光掠过那小宫女的面颊,冷声道:“宫里谁这么有能耐,都把眼线放到哀家身边来了。” 话音才落,太后身侧的掌事太监福来一抬脚就踹到了那小宫女的肚子上。 “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派奴婢来,奴婢是在打扫屏风,不小心……不小心……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然而,她抖得厉害,就算刚刚没有亲眼看到她躲在屏风后面,这般动作已经够惹人怀疑了。 来福连忙扯出一方帕子堵住了她的嘴,然后转头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这青青在咱们宫里头都有五六年了,不应该是……” 话音才落,太后眸色一冷,直直的看着来福道:“不应该是?你一个掌事太监怎么当的?连手下的人出了问题都看不出来!” 太后的声音带着斥责和威压。 吓得来福一个腿软直接跪了下去。 “她最近跟谁走得近?有谁发现她最近的行为异常了?” 来福跪下之后,底下的众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下来。 当她犀利的目光扫视了全场之后,终于有个小宫女战战兢兢的直起了腰来,对太后道:“奴婢跟青青是一个房的,这几日奴婢发现青青每天干完伙计之后都会偷偷的去跟重华宫的宫女碰面,重华宫里的兰心近来跟她走的很近。” 重华宫,兰心。 太后眸子眯了起来。 这时候,好半天没有说话的皇后才道:“母后,那兰心我是知道的,是林昔瑶送到婉公主身边的丫鬟,之前我就觉得那丫鬟不太对劲,现在看来,原来是林昔瑶那个女人很早之前就开始在宫里头布置自己的眼线了。” 闻言,太后冷哼了一声,她一甩袖子直接往外走去。 在跨过门槛儿的时候,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淡淡道:“拖下去,杖毙,把尸体送去重华宫,让人来认尸。” 话音才落,在场的一众宫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太后前脚走,皇后眼底里就已经忍不住划过了一抹算计的光芒。 596 舍弃 话分两头。 林昔瑶等人陷入了重重包裹之中。 在她一声夹带着内力的吼声之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府兵果然顿住了步子。 不等这些人回过神来,林昔瑶冷声道:“我乃将军府清宁县主,未来的太子妃,谁敢动我!” 话音才落,本来已经准备提剑冲过来的府兵们瞬间愣住了。 清宁县主,准太子妃? 对于这些地方上的府兵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一些词语,然而面前做少年打扮的女子一身尊贵从容的气场,只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犹如俯瞰众生的神祗一般。 寻常人哪里见到过这种绝色又尊贵的姑娘。 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大胆山匪,竟然口出狂言!” 顾昀一听到林昔瑶自报家门,面上就是一沉,他不等这些府兵犹豫,连忙道:“给本官将这大胆大包天妄图冒充清宁县主的人拿下!” 话音才落,林昔瑶冷笑了一声,直接骂道:“顾昀,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而是故意想要置我于死地吧?” 闻言,顾昀梗着脖子,硬声道:“你说你是清宁县主,你可有证据?堂堂清宁县主,准太子妃这会儿人不在将军府,反而来这荒山野岭当了土匪?说出去谁信!” 这时候,林昔瑶身边的初十抬手亮出了身上的腰牌。 那是太子府令牌。 见令牌者,如见太子亲临。 然而,清阳城这些没有见识的府兵哪里知道这令牌的重要性。 倒是顾昀的眸色越发阴沉可怕。 他自然是一早就知道林昔瑶的身份的,甚至还被人命令来这里就是为了取林昔瑶的性命。 在来之前,他也很忐忑,毕竟对方可是准太子妃,传言是被太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可担不起谋杀太子妃的罪名。 但那人的命令他又不能违抗,为了顾家,为了他自己,他也打算拼这一把。 横竖这是在清风寨,出了事大不了可以推脱给这些劫匪。 就算有人起疑心,只说是剿匪,刀剑无眼…… 这些后续的说辞顾昀都已经想好了。 但是他没有料到林昔瑶等人竟然撑到了天亮,而且还当众表露了身份。 这时候,顾昀万分庆幸冲在前面的这些府兵几乎都是他的亲兵,等回去了再用些办法封口就是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杀掉林昔瑶,顾昀眼底里的犹豫和动摇之色渐渐褪去。 他看着那令牌,冷笑道:“不过是一块普通的令牌,怎么,你们就敢用这种东西来诓骗我们?” 林昔瑶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事情果然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之前她的猜测没有错! 顾昀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哪怕现在她表明了身份,对方依然一口咬死不承认。 他一个堂堂青州县丞,而且是曾经的显赫门庭,顾家出身,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太子令牌。 林昔瑶怒急反笑道:“你觉得,你在这里杀了我,回头就可以向太后讨赏?” “我这里至少有一百名精英暗卫,每一个都可以以一挡百,这是寻常的山匪能做到的?将我当成山匪就推脱了罪责……给你出这个主意的人,恐怕是想置你于死地,借刀杀人吧。” 闻言,顾昀一怔。 这也是他之前迟迟不肯下手的原因。 在收到林昔瑶已经被困在清风寨的时候,他本可以在第一时间动手的,但一向胆小怕事的他退缩了。 所以才会给了林昔瑶两天的时间。 他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林昔瑶过去,对上面也就说是她偷偷溜走了了事的,谁曾想太后另外还派了人来,将林昔瑶的行踪都给摸清楚了。 他敷衍不了。 杀林昔瑶是死,违背了太后的命令,同样是死。 两头都是死,顾昀权衡之下,前者还有能辩解的机会。 这样一想,顾昀把心一横,冷声道:“我管你是谁,当山匪杀就是了!” 言罢,顾昀拿起剑来,直接刺向了前面一个迟迟不敢上前的府兵后背,并沉声道:“给我杀,再不动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时间,血溅当场。 话音才落,在场的伏兵们哪里还敢迟疑,直接拿起了刀剑朝小山包冲杀了过来。 之前在等这些人找过来之前,林昔瑶让赵老大带人去找了一些石头堆在了跟前,这会儿府兵们往上冲,林昔瑶直接退后了一步,沉声道:“放石头!” 赵老大点了点头,带头将面前的一个个碗口大的石头朝小山包脚底下砸了过去。 “你……你真的是清宁县主……太子妃?” 村民们分成了三波,轮换着投石头。 林昔瑶等人退在了最后审视局势。 赵霜霜等林昔瑶从前面退了回来,这才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林昔瑶道:“那……那她是安平县主……” 说起这里,赵霜霜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蓦地转头看向宇文楠。 之前宇文楠跟她说,林昔瑶是他堂兄的媳妇儿……如果他堂兄是他太子的话,那宇文楠…… 一想到这里,赵霜霜心头像是瞬间被人压了一块巨石。 在这种万分危急的关头,伤春悲秋明显不合时宜,然而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他是宁王世子。” 林昔瑶抬眸看了一眼跟村民站在一起,奋力的用手中石头将冲在前面的府兵逼退的宇文楠,对一旁的赵霜霜解释道。 听到这个消息,赵霜霜已经完全说不上话来。 她应该怪自己眼光太好,还是怪自己眼瞎? 看上了那般尊贵又优秀的人,然而却没有看出来人家是人上人,是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存在。 “小心!” 赵霜霜正发愣,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支冷箭,转眼间就到了赵霜霜的面门。 林昔瑶反应极快,抬手一把拽住了赵霜霜的手腕,将她的身体往左边一带,这才堪堪的躲过了那一支暗箭。 “不要分心!” 林昔瑶一边叮嘱回过神来吓出了一身冷汗的赵霜霜,一边转过眸子循着那冷箭射来的方向。 在不远处一棵古树的枝桠上,她看到了一个浑身都包裹在黑袍里的人。 韩一! 他没死! 那一日从庄子外的悬崖上掉下来,他竟然没死。 没死便也罢了,林昔瑶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她转头看向顾昀,顾昀对韩一的出现并不意外,所以,他们之前就已经勾结好了? 韩一是李默的豢养的杀手,李默死后,剩下的一部分势力暗中投靠了皇后和陈王。 韩一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在上一次林昔瑶被韩一刺杀之后初十调查出来的。 而这时候,皇后手下的韩一,竟然跟顾太后的亲信顾昀走在了一起。 这意味着什么! 林昔瑶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然而,这可能太过可怕,她本来就提着的心差点儿跳到了嗓子眼。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为了自己紧张,而是此时在千里之外,远在东宫的宇文宸。 “主子小心!” 林昔瑶正走神,韩一又一发冷箭射来。 初十反应极快,这一次他拽开了林昔瑶。 不过林昔瑶倒是躲开了,可怜了林昔瑶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村民,正被这箭射中了肩膀,霎时间痛呼出声。 林昔瑶眸色一沉。 初十连忙抬手指了三个暗卫道:“给我杀了他!新仇旧恨一起算!” 若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林昔瑶,初十恨不得自己去杀了韩一。 当初就是韩一让林昔瑶和林昔兰差点儿遇险,当时是他的失职,这一次初十怎么可能还能让韩一继续在他面前嚣张。 初十话音才落,那三名暗卫身形快如闪电,转眼间就掠过了层层府兵直接扑向了古树上的韩一,四人瞬间交战成了一团。 而这时候,村民面前的石头没有了。 “暗卫!” 林昔瑶沉声道:“上!” 话音才落,数十个暗卫从村民身后掠出,提剑朝躲过了石头冲杀在前面的府兵砍杀了过去。 这些寻常的府兵在暗卫的眼里就跟砍瓜切菜似得。 不过片刻间,小山包上就已经一片尸骨了。 然而,暗卫功夫再好,体力却有限。 尤其是在面对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府兵的时候,就像是怎么也杀不尽砍不完。 除开派出去求救和接应的暗卫,林昔瑶身边还剩下不到六十个暗卫。 她将这些暗卫分成了三组,轮流休息上场。 底下的顾昀也展开了车轮战。 战况越演越烈。 伏兵们倒下了一批又一批,暗卫们的体力消耗也逐渐到了极点。 然而,对面的山谷里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府兵朝这边冲杀过来。 这些人数加起来,远远不止林昔瑶粗步估算的五千人。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如果你这会儿乖乖停手,我可以考虑放过这些村民。” 在这时候,人心也有些散了,顾昀开始了心理战术。 见林昔瑶不为所动,顾昀转头看向带着男丁跟暗卫们并肩作战的赵老大。 “只要你们交出她,我保证你们不死。” “呸!” 赵老大的胳膊上已经有了两道伤口,他却像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似得,用砍刀挥开面前的一个府兵的长剑,赵老大铜铃般的眼睛越发睁大了几分,怒骂顾昀道:“你以为我们都像你那般猪狗不如!” 597 置之死地 赵老大没有读过什么书,所以也不会什么文绉绉骂人的句子,一个猪狗不如已经是他认为骂得最狠的句子了。 顾昀冷眼看着赵老大,沉声道:“赵林,你不要以为这些年你的清风寨的情况本官不知道,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对你格外开恩了,你别不识好歹。” 闻言,赵老大啐了一口,冷笑道:“你格外开恩?你是怕攻打清风寨付出代价太多,懒得费这些精神,反正我们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你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思被人说中,顾昀越发来了怒气,他转身指挥着手下的众人越发疯狂的往小山包上攻。 好在虽然是个小山包,但也正因为小,所以才容不下一时间太多的人围攻,也正好给了林昔瑶的暗卫喘息的机会。 但长时间下来,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 “女主子,属下带着您先杀出重围吧。” 初十看着局势越来越糟,已经有十几个暗卫都受了伤,再继续下去,情况不妙,连突围出去的可能都降为了零。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笃定道:“我不走。” 就算现在她走了,不说阿兰,宇文楠,这些无辜的村民都难逃一死。 “阿姐,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们。” 林昔兰攥紧了林昔瑶的手,摇头道:“只要你好好的,哪怕是死我也不怕!” 言罢,林昔兰推了林昔瑶一把,将林昔瑶往初十跟前推了些,让林昔瑶快走。 一旁的宇文楠比起林昔兰的郑重,他的表情倒是轻松了几分。 “小嫂嫂,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你快走吧,我就守着小仙子。” 言罢,宇文楠转头深情的看了一眼林昔兰,感慨道:“就算是死,能跟小仙子死在一起,我也死而无憾了。” “宇文楠,你说什么呢!” 林昔兰没有想到都这时候了,宇文楠还在油腔滑调,她生气得跺了跺脚。 宇文楠却一脸认真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怕再不说出来就来不及了。” 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暗卫们最多再坚持一个时辰,到时候…… 宇文楠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林昔瑶道:“小嫂嫂,你快走吧,只有你走了才能为我们报仇,不然我们死在这深山老林里都没人知道。” 话音才落,就连赵霜霜都跟着附和。 既然已经没有了生路,这时候如果只能护送一个人出去的话,大家都希望那个人是林昔瑶。 但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林昔瑶越发不能走。 “不会的,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 林昔瑶笃定道。 她转过眸子看向顾昀,一开始被围攻的时候,她就在想要不要试试拍暗卫拼死过去拿下顾昀。 擒贼先擒王。 不过最后当她看到顾昀身边出现的几个穿着褐色衣服手持长剑的高手的时候,林昔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府兵太多,杀到顾昀身边就已经很难了,还想要在层层高手护卫下拿住顾昀显然不可能。 他能这般有恃无恐的站在林昔瑶的对立面,自然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 既然拿住顾昀没有办法,林昔瑶只得想了另外一条主意。 她垂眸扬声对顾昀道:“顾昀,你这是谋逆,这么做你想过你的妻儿吗?” 闻言,顾昀一怔,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常色。 “我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是想好了,所以你不用再劝了,没用。” 顾昀冷笑了一声,说话间,他抬手拿起了身边府兵身上的弓箭,抬手对准了林昔瑶。 见状,隔着众人的厮杀声,林昔瑶笑道:“我在回清风寨的时候,就让人去了青阳县丞的府邸,你觉得这会儿你的妻儿已经被掳去了哪里?” “你!” 之前林昔瑶让初十去夜探青阳县丞府的时候,就将里面的情况摸清楚了。 顾昀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今年八岁,最得他的宠爱。 林昔瑶并没有让初十去做出绑架他妻儿的举动,毕竟当时她还没有看清楚顾昀的真实意图。 她这么说只是为了唬住顾昀,拖延时间罢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顾昀愣了一瞬。 这时候,冲杀到他们跟前的伏兵们见顾昀没有发令继续攻杀,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派人掳走了我儿?!卑鄙” 顾昀一心扑在要击杀林昔瑶的上,却没有想到要加派人手护住府中的儿子。 这会儿听到林昔瑶的话,顾昀愤怒至极,不过理智告诉他,林昔瑶会不会是在骗他。 毕竟县丞府的守卫不是一般的森严。 顾昀正疑惑着,却见林昔瑶身边的初十抬手抛出来一个小木马。 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顾昀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那是他儿子最喜欢的玩偶,平时连睡觉都放在枕边的。 所以,林昔瑶的话并不是假的! “卑鄙?”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时间,山林间空荡荡的,林昔瑶的声音格外清脆。 “顾大人也会说别人卑鄙?你以下犯上,谋杀准太子妃,视太子令牌如若无物,这就已经等同于谋逆了,顾大人竟然还有脸来跟我说卑鄙?” 林昔瑶的话里带着十足的嘲讽。 顾昀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属下给他捡过来的木马。 “今日之事,我们可以各退一步。” 林昔瑶放软了语气,劝道:“我虽然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若是顾大人能保证放了我和这些清风寨的村民,我可以以我准太子妃的身份跟你保证,绝对不伤害你和你家人性命。” 闻言,顾昀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眼底里满是纠结。 不过下一瞬,他眸中泛起了一丝冷意,“我才不信县主能有这般好的肚量,你倒是能放过我们,可太子呢?” 林昔瑶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漏洞。 果然是个狐狸,并不好糊弄。 她轻叹了一声,展颜道:“我的意思就是太子的意思,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将太子令牌给你。” 太子的金令,等同于免死金牌。 顾昀心动了。 他沉默了一瞬。 就在这时候,他身边有个府兵提醒他:“顾大人,贵人说了,此女狡诈,令牌是死的,人是活的,今日您将她逼至如此境地,若是放虎归山的话……” 后面的话那府兵没有继续,但顾昀的眸色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攥紧了手上的木马,抬眸看着林昔瑶道:“我差点儿就上了你的当!” “来人!给本官将这些山匪斩尽杀绝,谁能取到她的项上人头,官升三级赏金万两!” 话音才落,所有的府兵发出齐刷刷震天响的欢呼声。 人为财死,官升三级的诱惑虽然大,但万两黄金可是够一个人一辈子吃喝不愁。 “冲啊!” 一时间,嘶吼声伴随着这些如潮水般涌上小山包的府兵一起扑面而来。 顾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林昔瑶,似是要将林昔瑶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而他的手也一直攥紧了小木马,却再也没有勇气低头看一眼。 儿子自然重要,但若是今日事情败露,那么不仅儿子,连他甚至顾家满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孰轻孰重,顾昀分得清。 所以,就算痛,就算不忍,他也必须要做出最正确最有利的判断。 林昔瑶退后了一步,轻叹了一口气。 “阿姐,你知道他会放弃儿子?” 林昔兰拉着林昔瑶的袖子,面上带着忧色。 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之所以跟顾昀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扰乱顾昀的心神,拖延时间。 已经临近中午,半天的时间都快过去了。 暗卫和村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林昔瑶的心也越发焦急。 她抬头看向南方,鸦青色的天际,让人越发透不过气来。 随着厮杀声近在眼前,林昔瑶转瞬便收回了心神,她将林昔兰交给了初十和小十七,自己抬手抽出了腰际的软剑,一个纵身就跳到了最前面,跟这些暗卫并肩作战。 林昔兰也要上前,却被小十七拦住了。 “安平县主,只有您安全了,女主子才能全身心应战。” 小十七拦住了林昔兰。 林昔兰毕竟才学了几天的剑法,跟这些身强体壮的府兵们比起来,也占不到半点儿优势,所以她贸然上前只会让大家分心。 在冷静了一瞬之后,林昔兰攥紧了拳头退了回去。 山谷里的厮杀声还在继续。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远在东宫书房里,宇文宸抬手掀翻面前的案几。 他双眸冷得犹如寒冬腊月里的浮冰碎雪。 “孤让你在楚王都守着,你怎么就有意见了?” 禁卫军统领陈轩昂不卑不亢的跪在宇文宸面前,笃定道:“属下自当守着楚王都,但属下不能答应让殿下离开。” “殿下一人身系东楚安危,万不可冲动行事。” “你以为你能挡得住孤?” 话音才落,宇文宸直接抽出了案几上的长剑,剑指陈轩昂。 见状,一旁站着的刘玉珏连忙上前拦住了宇文宸。 “陈统领说的对,这时候你千万不能离开楚王都。” “连你也要拦着我?” 598 惊险 宇文宸一脸余怒未消的看向刘玉珏。 刘玉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给陈轩昂递了一个先退下的眼神。 等书房里只剩下宇文宸和他两个人的时候,刘玉珏才道:“我不是要拦着你去救瑶瑶,而是现在情况不明,你就这么冲动的去了,万一楚王都有什么变故呢?我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最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不在楚王都,到时候这摊子怎么收拾?” 宇文宸没有说话。 刘玉珏继续道:“陈轩昂是皇上的心腹,这些年也一心效忠于你,正是因为他的忠心,他才要死命拦着你,你关键时候怎么能糊涂。” “我知道我糊涂,但是现在为已经管不了了。” “皇祖母为什么会派赵嬷嬷去青川?顾昀手上在这案卷上报备的就有七千府兵!而算行程,瑶瑶刚好在青川,如果有什么变故呢?” “自从上次寿宴的事情,皇祖母就对瑶瑶百般刁难,我以前觉得她心疼我,虽然一开始不喜欢瑶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看到瑶瑶的好,会接受的,但渐渐的,我发现我错了。” “我几乎忘记了,她除开是面目慈祥的皇祖母之外,更是睚眦必报的深宫上位者,她对瑶瑶的恨意怎么可能如她今日对我说的那般,已经放下了。” “如果她不拉找我,不亲自解释一下赵嬷嬷的行踪,我或许还不会多想,但被她态度这么奇怪的一番解释,我就更加怀疑了,青川一定是出事了。” 言罢,宇文宸再坐不住,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见状,刘玉珏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 平时笑眯眯的刘玉珏,这会儿一脸严肃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皇祖母是故意让你看到这些异样的?” 宇文宸当局者迷,尤其是牵涉到林昔瑶安危的时候。 这会儿听到刘玉珏的话,他神色一怔,聪明如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 后面的话宇文宸没有说,他转头对外面候着的常远道:“速速去打探这几日太后都见了些什么人。” 常远立即领命退了下去。 刘玉珏见宇文宸冷静了下来,才又道:“聪明如太后,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又怎么可能是那种不小心自己露出马脚让你看出端倪的人?” 闻言,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再探出来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忧色。 “可是,不管怎么说,青川依然有可能出事,就算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这一趟虎山行我也必须亲自去一趟。” 不看到林昔瑶,他于心难安。 话音才落,刘玉珏差点儿气得直接拔剑自刎。 “我刚刚都已经听常远说了,那赵嬷嬷和瑶瑶的行程都已经到了清阳两天了!就算现在你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往青川赶,最快也要三天时间!若是真的有事的话,你根本就来不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不过下一瞬,他固执道:“那也要去!” 话音才落,刘玉珏气得跺脚。 “我怎么辅佐了这么一头倔驴!那林昔瑶就是你的命吗?” 宇文宸没有理他,提起步子要往外走,见状,刘玉珏又道:“我去!我替你去!我跟你说,这时候你绝对不能离开楚王都!” 言罢,见宇文宸已经快步掠出了门槛,刘玉珏又道:“你要是去了,你的瑶瑶没事,到时候楚王都乱了,你拿什么来保护你的瑶瑶?” 话音才落,宇文宸一怔。 楚王都若是乱了,他拿什么保护林昔瑶? 这时候,宇文宸才算冷静了下来。 刘玉珏刚刚跟他说的话也一字一句的听了进去。 父皇的身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御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保不齐会出个什么意外。 再加上太后言语不明的态度。 若是父皇有个万一……就算楚王都现在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一旦他的人离开楚王都,那么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再说这里本来就有虎视眈眈的宇文昊和宇文铭。 “我马上就去,虽然我功夫不及你,但是我的马术并不比你差。” 见宇文宸已经能听进去话了,刘玉珏掏心掏肺的保证,“而且,你要相信你的瑶瑶,她可是将来的太子妃,一国之母,怎么可能就那么容易被人打倒!” 这一点宇文宸从不怀疑,但毕竟青川那里可是七千府兵。 念及此,宇文宸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你守好楚王都就是了,人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刘玉珏生怕宇文宸反悔,提起步子就往外走。 见状,宇文宸动了动唇,就要开口,这时候常远飞快的跑了进来,呼吸急促道:“主子,这几日陈王去过仁寿宫,就在刚刚皇后也去过,而且很奇怪的是,在皇后去了没多久,仁寿宫就有一个三等宫女被乱棍打死,太后还让人将尸体丢去了重华宫。” 这件事听起来非同小可。 宇文宸皱眉道:“重华宫?” 常远点头道:“我们在仁寿宫外围的眼线说是,那宫女撞破了太后和皇后聊天,还被以为是重华宫兰心姑娘安排的人,太后这才震怒让人将尸体送去给兰心。” 这一番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 宇文宸脑子转得飞快,第一时间的得出的结论就跟刘玉珏之前猜测的一样。 太后果然是靠近了皇后和宇文昊。 所以,这一次是不是也是故意要将他引开楚王都? 这样一想,宇文宸本来是要去追上刘玉珏的步子也顿住了。 “主子,这事万分蹊跷,越是在这时候,您越是不能为了女主子自乱阵脚,如果您实在不放心的话,让我也跟着右相去吧。”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的手握紧了拳头,心里万分纠结。 最后,他一扬眸,转身回到了案几前。 常远以为他想通了,高兴道:“主子,您想通了?” 闻言,宇文宸一言不发,坐在案几前就开始写密函。 几封密函写完,不等字迹风干,宇文宸抬手交给常远道:“传下去,我马上去清阳。” 就算楚王都生变,这里离不开他,他也放心不下林昔瑶。 皇位固然重要,但不及她重要。 那个位置丢了也就丢了,他自信以他的能力总能想办法夺回来,就算夺不回来,至少也能护住她一世周全。 但若是她这一次有个好歹来。 哪怕是他坐在了皇位上,也如行尸走肉。 瞬间做出了决定,宇文宸再不迟疑,他一个翻身上了院墙,转头对常远道:“去把刘玉珏追回来,剩下的事情他会考虑。” 楚王都的摊子就丢给刘玉珏了。 他必须要去一趟清阳,要亲眼看到她黯然语言,这一颗心才能安安稳稳的放回原处。 哪怕刘玉珏告诉他,就算真的出事了,他此去也赶不及,宇文宸也一定要去。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他! **** 在宇文宸翻身上马一路飞奔离开楚王都的时候,林昔瑶这边已经撑到了极点。 暗卫们伤的伤,死的死,最后能战斗的已经不到一半人。 那些村民们虽然被护在后面,却也有不少伤亡。 最关键的是,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而那些被重金悬赏的府兵们却像是杀不尽似得。 杀了一个还有一个,扑灭了一拨还有下一拨。 远远望不到头。 林昔瑶也渐渐没有了力气。 在一轮厮杀结束后,她退回了暗卫身后,想要喘息片刻。 却在这时候,从侧面突然掠过来一支箭雨,直逼她的面门。 等精疲力尽的林昔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那箭羽破空而来,转眼间就到了跟前。 咔嚓! 眼看着就要射中她,最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提剑一剑将那箭羽破开,那箭羽在林昔瑶面前堪堪的劈开成了两半。 “阿姐,你没事吧!” 一直都被小十七护住的林昔兰在这一瞬爆发了最快的应变能力,护住了林昔瑶。 “我没事!” 劫后余生,林昔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林昔兰也跟着蓦地松了一口气。 “小仙子,小心!” 就在这时候一杆缨枪突然从林昔兰侧后方袭击过来,林昔兰一转头,就对上了那杀招。 宇文楠这会儿正跟眼前的四名府兵缠斗,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往林昔兰身边分神。 突然看到这样惊险的一幕,宇文楠手中的长剑也跟着偏离了分寸。 铿锵! 在万分危急的关头,好在林昔兰身边的小十七反应极快,他抬手砍掉了那缨枪头,再一个翻身反手就抓住了林昔兰,避开了面前的杀招。 看到林昔兰脱险,宇文楠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候,不等他回过神来,他身前两个府兵的长剑已经攻到了他的胸口。 “小相公!” 在赵霜霜的惊呼声中,宇文楠蓦地回头,但已经晚了。 那长剑转瞬就到了他身前,不过寸许间。 “砰!” 宇文楠还来不及挥剑挡开左右的杀招,就有一道人影从一旁突然窜了出来,扑到了他身前。 599 抉择 那长剑直刺入了那人的胸口。 时间仿似在这一瞬静止。 谁也没有想到,在危急关头冲出来不顾生死保护宇文楠的那人竟然是赵老大! 不仅赵霜霜愣住了,就连宇文楠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大当家的……” 噗通! 赵老大的身体直接倒在了宇文楠的身上。 宇文楠抱了一个满怀,这时候那个拿剑的府兵还要继续挥砍下来,却被赶过来的林昔瑶一刀毙命。 “大当家的!” 宇文楠抱着赵老大逐渐虚软的身体,越发六神无主。 “你没事吧?” 虽然是问话,但是答案显而易见,那一剑刺中了心口,已经回天乏术。 这一瞬间,宇文楠抱着赵老大的手都在颤抖。 “我没事,女婿啊。” 赵老大挣扎着靠着宇文楠的肩头坐起了身子,他抬眸看着宇文楠,又透过宇文楠的肩膀看向正往这里赶过来的赵霜霜。 刚刚若不是他出手快,那么为宇文楠挡下这一剑的就是赵霜霜无疑。 之前宇文楠每一次听到赵老大叫他女婿,他就忍不住冒鸡皮疙瘩,然而,这会儿他却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忙着抬手捂住他那不停往外冒血水的胸口道:“你为什么要为我挡这一剑?” 赵老大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抬手握住了宇文楠的手,认真道:“我就霜霜这么一个丫头,我死了之后,能不能拜托你好好照顾她下半辈子?” 闻言,宇文楠一怔。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答案。 赵霜霜虽然是个好姑娘,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只有小仙子一人。 而且,他也当着小仙子立誓,这一辈子只娶小仙子一人,非她不娶。 如今…… 赵老大却为了救他而死,他临终前要让他应下,开口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宇文楠愣在了原地。 “女婿……?” 赵老大攥紧了宇文楠的手,紧紧的盯着他的眸子。 才说了两个字,一口猩红的鲜血就从他的喉头涌出。 宇文楠连忙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听到这句话,赵老大这才放下心来。 他心头的那一根弦一松,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人抽掉了灵魂似得,转眼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老爹!老爹!” 刚刚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的赵霜霜惊呼出声。 然而,她的阿爹却永远都不会再回应她了。 “小心!” 宇文楠正抱着赵老大的尸体分神,前面的杀招又扑面而来。 这一次林昔瑶提剑迎上。 到了最后关头,林昔兰抬手推了小十七一把,焦急道:“别管我了,快去帮忙!” 闻言,小十七看了一眼前面的情况,一咬牙点头迎了上去。 宇文楠的胳膊受了伤,右手不能提剑,他换了左手来格挡,赵霜霜还沉浸在失去老爹的悲恸中,蓦地发现近在眼前的杀招,她双目泛红,提起手中的缨枪就冲杀了上去。 她不管不顾的打法就像是入了魔一般。 林昔兰怕她出事,连忙招呼小十七道:“快护住她!” 话音才落,从旁边突然掠过来一支箭羽。 林昔兰抬手用剑去挑,只是她手中的剑还不等触碰到那箭羽,右边又有人提剑攻向了她的心口。 为了避开心口要害,她只能偏转了身子,这一转,手上的剑就失了几分准头。 扑! 箭羽直刺入了她胸口。 那力道直接将林昔兰带出去了好几步远。 “阿兰!” 林昔瑶才击退攻杀到宇文楠几人面前的府兵,谁曾想林昔兰却在这时候中了箭。 看到她中箭倒下的一瞬,林昔瑶心如死灰。 “阿兰!” 她抬手砍杀了面前的两个府兵,脚腕一转就掠到了林昔兰面前。 堪堪的接住了林昔兰倒下的身体。 “阿姐,小心!” 林昔兰一手捂着胸口,眼睛还顾着帮林昔瑶看周围的杀招。 砰! 被困重围的初十在关键时刻赶了过来,成功的挡开了姐妹俩面前的杀招。 林昔瑶抱紧了怀里的林昔兰,一时间心乱如麻。 “没事的,没事的。” 她自言自语。 眼神却不敢往林昔兰中箭的位置看过去。 她生怕是在要害。 这时候,暗卫们也接二连三的倒下,村民即使被护在后面,也已经死伤大半。 眼看着就要穷途末路,顾昀阴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给我杀!杀光!杀掉之后每人重重有赏!让她去阴曹地府当她的太子妃吧!” “冲啊!” 厮杀声震天响。 林昔瑶抬头望天,心道说难道真的来不及了吗? 然而,下一瞬却听见了不远处响起了如潮水般扑面而来的嘶吼声。 那声音波澜壮阔,即使还没有来得及看过去,但那气势已经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林昔瑶蓦地抬眸,果然见到前面山坳转角处涌过来黑压压的一片骁骑卫的身影。 那墨色的铠甲连成一片,直朝着这山林扑杀了过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我们的援军到了!”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林昔兰的手,垂眸看向林昔兰,却见林昔兰眸子里的光芒逐渐微弱了下去。 “阿兰!阿兰!” 那一瞬,林昔瑶泪如雨下。 她慌忙去看林昔兰中箭的位置。 看到不是在要害,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才发现林昔兰伤口上流出的血是暗红色的。 那箭羽有毒!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林昔瑶抬手摸出了自己日常服用的小药丸,又将一整瓶护心丹倒了出来,直接往阿兰嘴里送。 “阿兰,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 “阿姐,我好累。” 林昔兰拉着林昔瑶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道。 林昔瑶把心一横,将她放在了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药丸子一股脑的吞了下去。 “没事的,没事的。” 话音才落,眼泪已经顺着林昔瑶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一瞬,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魂飞魄散六神无主。 “女主子,他会些医术,让他来看看。” 初十提了一个受了重伤的暗卫到跟前,林昔瑶连忙让开了身子。 这会儿,骁骑卫已经跟顾昀的人杀成了一片。 冲杀在最前面的是初三带领的青州的暗卫。 这些人比骁骑卫更骁勇善战,而且轻功卓绝,很容易就杀进了重围,赶来接应林昔瑶等人。 在那些骁骑卫出现的一瞬,顾昀面上的表情就已经变了。 “怎么会这样?骁骑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言罢,顾昀抬手拉起了身边的一个府兵,沉声道:“为什么会这么快?” 青阳地理位置特殊,想要调兵只能从幽州或者青州去调集,但幽州是晋王的地盘,太子跟晋王本来就不对盘,晋王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求救消息就倾巢而出。 但青州距离青阳有两天的路程,林昔瑶等人是昨天夜里才被困在这山上的,她是如何做到一夜之间就调集了援军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她是准太子妃,没有军令,没有虎符,也调不动骁骑卫! 顾昀彻底慌了。 他手上的七千府兵在跟林昔瑶等人缠斗中已经损失了近一半,就算没有折损,寻常的府兵又怎么可能跟千里挑一的骁骑卫抗衡。 只一个照面,顾昀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无论哪一种可能,事情已经彻底败露。 反正林昔瑶这里也拿不下,顾昀面色一沉,一把丢掉了头上的官帽,转身就带着亲卫夺路而逃。 在小山包上的林昔瑶见状,对初十道:“抓住他!” 顾昀才要跑,他手下的府兵越发溃不成军,一时间,小山包下乱成了一团,青阳城的府兵互相踩踏场面格外惨烈。 在混乱中,顾昀脱去了官府,混在了府兵中,由几个亲卫掩护着往林子深处跑去。 初十眼疾手快,亲自提剑追了过去。 顾昀一跑,战况就越发一边倒了。 不多时的功夫,骁骑卫副统领陈放和初三就已经来到了林昔瑶面前。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县主恕罪!” 初三将手中的锦囊双手奉给了林昔瑶。 林昔瑶接在了手中,怅然道:“起来吧。” 那锦囊里装着之前昭庆帝给她的玉扳指。 这件事只有宇文宸一人知道。 所以这一次恐怕连算计她的太后也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能调动东楚所有兵马的玉扳指。 有了这个,再加上青州本来就是宇文宸的地盘,还有初三的在地下城的天杀保驾护航,这才能顺利调动骁骑卫。 她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最快的速度了。 从青州到青阳,正常行军速度要一天一夜,算上昨夜那个派出去通报的暗卫赶到青州的时间,骁骑卫们已经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这已经是奇迹了。 林昔瑶怪不得他们。 只是……若是他们能早来片刻,林昔兰也不会受伤中毒,赵老大也不会死…… 林昔瑶自责不已。 想起林昔兰,林昔瑶连忙转头看着皱眉在给林昔兰把脉的暗卫道:“怎么样?” 那暗卫面上还有血迹,听到林昔瑶的话,他摇了摇头。 见状,林昔瑶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安平县主的身体很差,虽然毒没有入肺腑,但此毒剧烈无比,而且属下也不知道解药,所以……” 600凄惨 凶多吉少。 那暗卫就差没有将这四个字说出来了。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险些没有站稳。 她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是旁边的初三反应极快,拉住了她。 “女主子,您没事吧?” 初三关切道。 林昔瑶想要说自己没事,可嗓子却疼的厉害,眼泪也不争气的往下掉。 她摇了摇头,抬手蓦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然后蹲下了身子来。 “阿兰,你别吓阿姐好不好?” “阿姐还要带你回幽州,咱们去看看爹娘。” 林昔瑶抱紧了林昔兰的手,泪如雨下。 暗黑色的血从林昔兰的伤口处涌出。 林昔瑶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血。 她的眼泪也跟那些血水似得,怎么都止不住。 “阿兰!” “小仙子!” 刚刚从缠斗中抽出身来的宇文楠一见林昔兰这般模样,他的声音也在那一瞬间嘶哑了下来。 “小仙子!” 两人的哭喊声终于唤醒了林昔兰。 她动了动手腕,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乏力的很,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阿姐……我没事……” 见状,林昔瑶心头一喜,连忙抬手握住了林昔兰的手腕,用力道:“你一定要撑住,护心丹能护住你心脉,苏澈给我的药丸子也有解百毒的功效,咱们一定会没事的!” 林昔兰轻轻的点了点头。 林昔瑶抱紧了她,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阿姐,你别哭,我看你伤心我也难过。” 林昔兰轻轻的捏了捏林昔瑶的手。 “嗯,阿姐不哭。” 林昔瑶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 她脸上还有之前杀敌的时候溅起的血珠子。 这会儿混合着泪水擦了一脸都是。 然而,林昔瑶却顾不得了。 她抬手扶着林昔兰在一边轻轻的靠着,见林昔兰确实比刚刚恢复了一点儿气色,林昔瑶为她诊脉,她脉象虽然紊乱,但比刚刚有了一点儿力气。 这说明苏澈的药丸子对她身上的毒素也有作用! 念及此,林昔瑶差点儿喜极而泣。 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大喜大悲。 “女主子,顾昀抓回来了。” 初十提着顾昀回来,才到跟前,就直接一把将顾昀掼到了地上。 见状,林昔瑶拍了拍林昔兰的肩膀,安抚了她之后,这才站起身来看向顾昀。 她的目光越过顾昀,看向他身后堆叠如山的尸骨。 青阳府兵的,暗卫的,还有清风寨的村民的…… 哀鸿遍野,好不凄惨。 “方正我也落到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昀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脸傲气的看着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抬手抽出了初十身上的佩剑。 长剑出鞘发出嗡鸣声。 下一瞬,林昔瑶的剑锋直接划破了顾昀的两只手腕,瞬间挑破了他的手筋。 “杀你?” 林昔瑶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恨意和冷冽道:“太便宜你了。” “不仅是你,甚至连整个顾家都担不起今日之责!” “顾昀,我不会杀你,我要留着你,让你看看犯上作乱的后果,诛灭九族?你不是最疼你儿子吗?让你看看你们顾家一个一个甚至包括你那才几岁的儿子死在你面前,让你好好体会一下那般感受!” “林昔瑶!你!啊……” 顾昀怒目瞪着林昔瑶。 然而,不等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完,林昔瑶直接长剑一挑,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割掉了他的舌头。 若大的清风山谷,成千的尸体堆叠在林昔瑶面前。 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累累的血渍,只一个顾昀有怎么能够分量来担当! “传令下去。” 林昔瑶抬手将手上的长剑插在了地上,剑锋发出嗡鸣声,衬着林昔瑶接下来的话愈发冰冷无情。 “将刚刚冲杀进这林子里的所有府兵就地处决!” 闻言,陈放一怔,似是没有料到一个女人会有这般狠辣利落的心肠。 刚刚骁骑卫攻过来,顾昀自知不敌就先逃了,所以冲杀进这林子里的府兵至少有一千。 这些人已经投降了。 然而,林昔瑶一句话却要将这些人全部杀掉? 一时间,陈放看向林昔瑶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诧。 林昔瑶面色淡淡,她冷笑了一声,自嘲道:“之前顾昀已经挑明了我的身份,这些人不但没有迟疑,反而还为了高官厚禄赏银万两不惜以命相搏,那时候,就已经犯了谋逆诛灭九族的重罪。” 言罢,林昔瑶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她身前不远处倒下的那些暗卫和村民的尸体,林昔瑶的声音越发冰冷道:“他们投降了之后可以活下来,而那些无辜的村民,和忠心护主的暗卫却再也回不来!” 话音才落,林昔瑶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陈放。 见状,陈放连忙点头道:“是!” 平时最是心地善良的林昔兰这一次也没有出声阻止林昔瑶。 因为现况太惨烈了。 尤其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在最后关头为了保护她们所作出的努力。 这会儿他们的尸体就倒在她们身前身后,这让人如何不心寒。 林昔瑶没有下令追究后面山谷里还没有跟上来的府兵责任,就已经是网开一面。 “霜霜姑娘。” 交代完这边的事情,林昔瑶这才转头看向呆愣楞的对着赵老大尸体的赵霜霜。 听到林昔瑶的声音,她才像是有了一点点反应,动了动手指,然而依然没有开口。 “对不起……” 林昔瑶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自责。 若是当初她没有去清风寨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将这战火引到他们身上?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一切都已经不可能有如果。 “不怪县主的,不怪你们。” 赵霜霜摇了摇头,才一动,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我老爹若是怪你们,就不会为了小相公……不……是世子爷挺身而出了。” 说起宇文楠,赵霜霜的心越发如刀绞一般。 听到赵霜霜这句话,林昔瑶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清风寨已经被毁了,骁骑卫一部分清理战场,另外一部分被调去在原来清风寨的位置开始安营扎寨。 等简易的帐篷搭起来了,林昔瑶赶忙让人将伤兵伤员扶回来帐篷休息。 经此一役,暗卫只剩三分之一,而且剩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伤在身。 清风寨的村民也死伤大半,一时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村子。 林昔瑶的三个丫头,水仙莺莺和夏雨,因为不会功夫,所以在厮杀中一直都被村民们自发的护在最中间,所以她们安然无恙。 “小姐……” 三人一回到帐篷,就抱着林昔瑶的袖子哭成了泪人。 有惊恐,有感动,更多的是为村民和暗卫们感到痛惜而掉下的眼泪。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安抚了她们的情绪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一直都守在林昔兰的身边,生怕她再有什么意外。 在清风寨的最南边,宇文楠陪着赵霜霜一起将死去的村民们一一安葬。 最后两人来到赵老大的坟头前。 宇文楠心头有千言万语,这会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边是救命之恩大过天,一面是他的生死不渝的承诺。 宇文楠眼底里有动容,也有挣扎。 赵霜霜跟赵老大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转头看向宇文楠道:“宁王世子。” 闻言,宇文楠一怔,蓦地抬起头来,下一瞬就对上赵霜霜那双清澈的大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失去了之前的俏皮和灵动,这会儿满目悲戚。 之前小姑娘一直叫他“小相公”,他总觉得郁闷和无奈,而这会儿她一开口“宁王世子”,直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和距离,这倒让宇文楠越发惭愧起来。 “我阿爹最后那句话不是让世子娶我,他只是想让世子以后多照拂我一些,所以……” 说起这里,赵霜霜似用尽了力气和勇气,她咬牙道:“还请世子不要误会了。” 闻言,宇文楠一愣。 当时赵老大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 他抬眸疑惑的看向赵霜霜。 赵霜霜一抬眸,就对上了他深邃的眸子。 赵霜霜挤出来一抹勉强的笑意道:“世子想娶,我也不想嫁啊,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霜霜眼底里荡漾开来一抹向往之色。 仿似真的心里住着某人似得。 她的语气像是说着今天的天气一般,云淡风轻。 这让宇文楠也不确定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之前我就是想让你们跟村民们和谐相处,也为了打消我老爹对你们的疑虑,才故意要嫁给你的。” 赵霜霜在赵老大的坟前跪下,苦笑道:“哪有姑娘一见面就认定了一个人而且对人家死缠烂打的道理,所以,我当时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闻言,宇文楠一时间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刚刚纠结的事情一下子得到了解决。 不是他对不起赵老大,而是赵霜霜也没有这个意思。 念及此,宇文楠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表情看在赵霜霜的眼里,那一瞬间,她垂下的眸子里划过了一抹难以名状的悲楚。 不过只有一瞬,等她再抬眸看向宇文楠的时候,已经是一片云淡风轻。 601 狠辣 “霜霜姑娘……” 宇文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霜霜笑道:“世子爷不必多说,我都知道的。” 言罢,她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其实,我老爹临终的时候将我托付给你,也是有私心的。” “这些年清风寨所有的村民都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害怕被官府搜查,害怕家园被毁,大家看似没心没肺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日子却过得胆战心惊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大家还是希望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这一次,既是清风寨的劫难,也是清风寨的机遇。” 虽然九死一生。 但经历过生死之后,因为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刻跟准太子妃并肩战斗,光是这一份情谊,就已经足够保清风寨的太平日子了。 赵霜霜垂下了眸子,声音放缓了几分道:“所以,世子爷不必介怀。” 听赵霜霜这样一说,宇文楠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点。 不过,他依然笃定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以后断然不会让人欺负清风寨的任何人。” 平时没个正形的人,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赵霜霜看着他的眸子,用力的点了点头。 在祭拜了赵老大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往主帐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赵霜霜看了看宇文楠望向主帐的方向,忍不住道:“世子爷喜欢安平县主?” 这一点宇文楠从未有所隐瞒。 只是之前赵霜霜误以为他只是个小厮,仰望着人家,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赵霜霜才暗叹自己当时眼瞎。 这两人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无论是俊男美女的外形,还是旗鼓相当的身份,都那般契合。 念及此,赵霜霜心头泛起了一丝酸楚。 她刚刚说不喜欢宇文楠,那是骗人的。 只是骗得了宇文楠,却骗不了她自己。 在那一日她赶去那个山谷看到即使穿着小厮的衣服也是一身朱玉风流的男子,她第一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当时确实是私心作祟,才想要跟他进行一番打斗。 虽然一开始她是为了寨子里的人放心,也为了让林昔瑶等人能放松,跟寨子里的人和谐相处,她才直呼他为“小相公”。 但那一声看似戏谑的称呼,却带着她十足的真心。 如果说一开始,她觉得林姑娘没有喜欢他的意思,而且他身份也配不上人家,所以她还抱着几分奢望。 奢望能用她的一腔热情感化他,只要跟在他身边也好。 昨日在青楼差点儿被侮辱,她心如死灰,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的心才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虽然认识不过短短几日,但赵霜霜就是知道,他将是她放在心里一辈子的人。 直到她知道了他的身份。 原来他竟然是宁王世子,天潢贵胄,不是她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可以觊觎的。 在那一瞬间,赵霜霜就自觉地掐断了要继续追随他脚步的火苗。 可她的眼神却总是控制不住关心的往他身上看,尤其是看到他遇险的那一瞬,她甚至比自己置身危险中还要紧张和难受。 若不是老爹及时出现,那个扑在他面前为他而死的人将会是她。 她的老爹…… 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临死也要将她托付给他,因为老爹跟她一样,也看出来了他的重情重义。 然而,她在明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的情况下,又怎么能用恩情这种方式要挟他来娶她。 她不愿意他为难。 而且,她也知道,就算今天他点头应下了,将来她和他之间也会以怨怼收场。 既然如此,倒不如洒脱放手,至少在他面前能留有一份体面。 赵霜霜转头,用看朋友似得眼神看向宇文楠。 “嗯,喜欢到骨子里。” 宇文楠点头。 说起林昔兰来,宇文楠的眉头已经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的小仙子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让他如何不担心。 “会没事的。” 赵霜霜安慰道:“安平县主那般幸运,肯定不会有事的。” 能得到他的喜欢,可不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吗? 赵霜霜心头苦涩,不过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再抬眸看向宇文楠的时候,她已经掩饰好了自己眼底里的情绪。 “嗯,会没事的。” 宇文楠也笃定道。 两人才走到林昔瑶的帐篷跟前,就见两个暗卫押着一身普通妇人打扮的中年女子走进了帐篷。 宇文楠认真打量了一番,最后有些不敢置信道:“赵嬷嬷?!”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林昔瑶被太后算计和针对时候的情形,所以哪怕听到林昔瑶的结论是太后预谋,宇文楠也不敢相信。 如今却看到太后身边的亲信赵嬷嬷被带了上来,宇文楠不相信也得信了。 “楠世子,您好端端的宁王府不住,要跟着一个女人跑?” 赵嬷嬷依然端着架势。 之前她在太后身边久了,待人接物都带着几分狐假虎威的势头,哪怕是面对朝中重臣,也都拿捏着架势。 对于宁王世子,她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然而,她却忘了,自己现在是阶下囚。 “本世子往哪里跑,还用不着赵嬷嬷担心,”宇文楠冷笑了一声,提起步子先一步走进了大帐,并嘲讽道:“赵嬷嬷不在太后身边当差,大老远的跑来清阳,莫不是就是为了看这一出厮杀的好戏?” 闻言,赵嬷嬷面色一变,身上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小婶婶,小仙子的情况怎么样?” 宇文楠才懒得搭理赵嬷嬷,他掀起帘子一进来,就看向了床榻边上躺着的林昔兰。 这会儿是在山里,而且又没有外人,特殊情况下,也就没有人会注意他这样合不合礼数了。 “没有,还一直昏迷着。”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之后,眼神就落到了被带进来的赵嬷嬷身上。 “赵嬷嬷,是不是很失望?” 看到她的一瞬间,林昔瑶浑身上下都迸发出了冷厉和狠辣。 “奴婢不知道清宁县主说的是什么。” 就算到了这个关头了,赵嬷嬷依然一口咬死不承认。 林昔瑶轻笑道:“不知道?” 赵嬷嬷动了动手腕,将被人反剪在后背的双手挣脱开来,阴测测的看着林昔瑶道:“奴婢奉了太后的旨意而来,但奴婢此来是为了顾小姐的婚姻大事的,太后有意将顾小姐许配给顾昀任下的赵家赵赫,为了给足顾小姐的体面,这才特意派了奴婢来,而奴婢一来清阳就听说了顾昀在这边山谷剿匪,奴婢并不知道清宁县主被顾昀误当成了山匪……” 啪! 赵嬷嬷的话还没说完,林昔瑶已经站起身来,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误当成山匪?赵嬷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清宁县主!我代表的是太后!” 赵嬷嬷抬手捂着一边脸颊,怒目瞪着林昔瑶。 话音才落,林昔瑶反手又是一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在赵嬷嬷脸颊上炸响。 林昔瑶眸色冷冽道:“代表了太后?这么说,也是太后授意赵嬷嬷来不顾一切代价杀我的咯?” “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赵嬷嬷来这清阳就是为了督促顾昀取我项上人头的,如今倒是红口白牙的否认得彻底。” 这几耳光林昔瑶用了十足的力气,这会儿手掌心都火辣辣的疼。 林昔瑶却顾不上,她抬手一把捏住了赵嬷嬷的下巴,冷声道:“顾昀的手筋脚筋都被我挑断了,赵嬷嬷想要去看看吗?” 闻言,赵嬷嬷面上终于划过一抹惶恐。 她死死的盯着林昔瑶的眸子,沉声道:“你竟然敢动用死刑!那是朝廷命官!林昔瑶你蛮好大的胆子!”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我好大的胆子?赵嬷嬷可真的是高抬我了,我可没有私自动用府兵妄图抹杀准太子妃和宁王世子这么大的胆子。” “这一次清风寨一役,一共损伤近四千人,这一条条累累血债,我可是都会记到你们头上的!” 说起这里,林昔瑶越发用了几分力道,她捏紧了赵嬷嬷的下巴,迫使赵嬷嬷对上她的眼睛。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太后这一次要除掉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对太子不利?她的计划是什么?” 赵嬷嬷眼底里划过一抹嘲讽之色。 “你那么能耐,又何必来问奴婢?” 咔嚓!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掌心用力,卸掉了她的下巴。 “啊啊啊……” 赵嬷嬷的痛呼声传来。 林昔瑶抬脚直接将她踹倒在地。 赵嬷嬷的脑袋碰到了地上的木头桩子,直接晕了过去。 林昔瑶转头对初十道:“让人将她秘密送回楚王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太后。” 赵嬷嬷虽然对太后死忠,但她太后亲信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只要用得好,将来就是一步好棋。 “是。” 初十招来了两个骁骑卫直接将赵嬷嬷拖了下去。 处置完赵嬷嬷,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宇文楠道:“清风寨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602 退让与成全 她说的是村民们的安葬问题。 宇文楠点了点头,往床榻边走近了一步,小心翼翼道:“她好些了吗?”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 之前扶着林昔兰回了帐篷之后,她就说要睡一会儿,可这一睡过去,就好半天没有醒来。 林昔瑶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林昔兰的身边,生怕她出事,可发现她的状态不太对劲之后,林昔瑶连忙在旁边不停的喊她的名字,然而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她的气息虽在,但脉象紊乱。 就算她的护心丹和苏澈的药丸子能护住她的心脉,看样子也不能彻底解毒。 上一次宇文婉中毒之后,服了这药丸子之后很快就醒过来了,而且脉象也趋于平稳了。 林昔兰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显然不是毒素已经被解开的样子。 护送她的暗卫中懂医术的只有那么两个,其中一个在之前的厮杀中中剑身亡,另外一个,也就是之前身负重伤强打起精神来给林昔兰探脉的那个。 他也没有办法。 林昔瑶只好让小十七用最快的速度去找清阳城中最好的大夫来。 在等待大夫过来的这会儿功夫,林昔瑶如坐针毡。 听到林昔瑶的话,宇文楠彻底愣在了原地。 赵霜霜从进门后就一言不发,这会儿越发不知道说什么。 一时间,偌大的帐篷里安静的可怕。 “女主子,女主子,大夫来了!” 小十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下一瞬,一个年过五十发须发白的大夫被小十七一下子从外面提了进来。 老大夫哪里被人这般带着,一路飞檐走壁,差点儿吓掉了他半条命。 “大夫,快请。” 不等老大夫站稳,林昔瑶已经一把拉着老大夫走到了林昔兰的床边。 “这是属下打听到的清阳城最好的大夫,听人说他当年是从药王谷出来的,所以属下觉得应该靠得住。” 小十七的解释让林昔瑶的心稍稍放下了几分。 老大夫见床榻上的林昔兰面色苍白如纸,自然也不敢耽搁,连忙抬手给她诊脉,又看了看她的瞳仁和她身上流出来的暗黑色的血。 “大夫,怎么样?我妹妹……” 林昔瑶实在没有勇气将后面的话说完。 “凶险万分呐!” 老大夫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这毒刁钻而且凶悍,好在及时护住了心脉,才保住了一丝性命。” 闻言,林昔瑶眉头一皱,紧张道:“什么叫做保住了一丝性命?” 老大夫摇了摇头,叹息道:“她只是暂时无碍,但坚持不了多久的,除非……” “除非什么?” 要不是看在了老大夫年纪大了,好半天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林昔瑶急的就差没有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一次性说完了。 “药王谷有一处汤药池,那汤池常年被各种滋补排毒的汤药浸泡,可解百毒,对她这样的情况最是合适,不过她现在这般情况,估计很难坚持到……” 不等老大夫说完,林昔瑶已经转身吩咐下去:“初十,安排下去,我们马上去药王谷。” 闻言,初十有些迟疑,他抬眸看向林昔瑶,再一次求证道:“女主子,药王谷在幽州和晋地的交界处,我们贸然前去,怕是……” 经过了此番,初十越发不放心林昔瑶的安危。 林昔瑶之前就打算在去幽州安葬好了二叔之后,再去一趟药王谷的。 但那计划一早就有了,所以也给了暗卫们足够的准备时间,如今是匆匆忙忙的去,初十怕路上有个什么变故根本就来不及接应。 守护在林昔瑶身边的暗卫也折损了三成,除开重伤需要休养的,如今能一路继续护送的还不到三十人。 “没有怕是,什么都比不上阿兰重要!” 林昔瑶笃定道:“快去安排,我们马上就走。” 见林昔瑶去意已决,初十也不再耽搁,转身就去准备了。 “大夫,可有什么药物能让她多坚持一下?” 林昔兰盯紧了老大夫的眸子。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见状,林昔瑶的心也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了一般,好半天都透不过气来。 “事不宜迟,大家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言罢,林昔瑶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向水仙道:“人多赶路耽搁不方便,太耽搁时间,水仙你带着夏雨和莺莺留在这里等我们。” 闻言,水仙想要跟着一起去,不等她开口,却被林昔瑶的眼神制止了。 在初十让人去准备的功夫,林昔瑶叫来了骁骑卫副统领陈放,除去吩咐了一些清阳城中的事情之外,还交代陈放要好生安置清风寨的村民,从顾昀的府库里拿出银子来给这些村民重新修建家园。 最后,林昔瑶屏退了左右,叫来了初三,让初三带人快马加鞭回青州接应宇文宸。 以她对宇文宸的了解,只怕一听到她遇险的消息,他就会不管不顾的过来,只怕那样一来正中了别人的圈套。 在这时候,她宁愿相信宇文宸会将她的事情放一放,也不愿意他来涉险。 等一番吩咐妥当,马车和暗卫们已经准备妥当。 林昔瑶小心翼翼的抱起了林昔兰,直接掠起了轻功,快步下了山,一路来到了谷口。 宇文楠已经策马在等了。 林昔瑶对他点了点头,正要上马车,才见赵霜霜跟了过来。 这会儿看到赵霜霜,林昔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她看了一眼宇文楠。 宇文楠摇了摇头道:“小嫂嫂别误会,我跟她之间已经说清楚了。” 话音才落,赵霜霜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县主,你们一路多保重,小心!” 赵霜霜深深地看了林昔瑶一眼,她眸子里满是真诚,让林昔瑶也有些动容。 赵霜霜是个好姑娘,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她对宇文楠有意。 但是…… 又是一个三角恋。 林昔瑶忍不住皱眉,她轻叹了一句,才道:“你放心,我们很快回来,清风寨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水仙她们。” 赵霜霜用力的点了点头并挥手道:“你们快去吧,时间紧迫。” 闻言,林昔瑶也不再说什么,她微微点头,抱着林昔兰就上了马车。 山路蜿蜒曲折又泥泞不堪,马车颠簸,坐在马车里自然不好受。 然而,这会儿林昔瑶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抱了林昔兰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当人肉垫子,来为她减轻一点儿颠簸。 林昔瑶才出清阳地界,另一边宇文宸走在去往青州的隘口就遇到了一拨埋伏。 不过暗卫们提前已经探查清楚了,直接弃马,用轻功翻山越岭,直接绕过了那一处关卡。 才到青州地界,就收到了暗卫送过来的密函。 上面的内容让宇文宸皱眉。 幽州有异动! 北齐萧为安率领的重兵正朝幽州进发! 幽州! 那是林昔瑶姐妹要护送林远成回去安葬的地方。 看到那消息的一瞬间,宇文宸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两下。 不过很快,他冷静了下来,林昔瑶若是真的在清阳耽搁的话,不会那么快到幽州。 算时间,最快也要两天以后。 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他追过去了! 念及此,宇文宸一把将手中的密函揉成了粉末,身形一闪,就掠上了暗卫们刚刚准备好的马车上,一路策马扬鞭朝清阳飞奔而去。 **** 此时,在凤仪宫内,皇后悠哉悠哉喝着茶,一边将之前在太后那里得到的准信儿说给陈王宇文昊听。 “母后,万万没有想到啊,有朝一日皇祖母竟然会帮我们!” 宇文昊拍手称绝。 皇后放下了茶盏,笑道:“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呢。” 比如,当年柳若烟中毒的真相。 不过这个秘密,皇后暂时不打算告诉宇文昊。 她理了理袖子,悠悠道:“以宇文宸对那女人的痴迷劲儿,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本宫估摸着这会儿他人就已经在去往清阳的路上了,到时候……” 说到后面的话,皇后面上的笑意更甚。 到时候不仅林昔瑶要死在那里,宇文宸也注定会去陪葬。 两个既然相爱,就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皇后冷笑。 宇文昊同样心情大好,不过他眼底里还是有一丝惋惜。 “可惜了林昔瑶那个美人儿啊……明觉不是说她有母仪天下之相吗?母后,皇祖母有十足的把握吗?” 宇文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皇后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皇祖母可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言罢,皇后似是想起什么,她抬手拿起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悠悠道:“让你给萧为安带的消息,你带到了吗?” 闻言,宇文昊拍着胸口保证道:“万无一失。” 见状,皇后眼底里的笑意更甚。 “既然如此,就算林昔瑶张了翅膀逃出了清阳,最后……也是难逃一死。” 最后一个字的字音她说得极重,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大仇得报的畅快。 宇文昊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惋惜,不过一想到宇文宸给她陪葬之后,这皇位就是他的,一时间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瞬间将那一点点的惋惜和不舍得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603 失望又希望 皇后掷地有声的话才落,就听外间有小太监来报:“皇后娘娘,太后去了御书房。” 闻言,皇后眉梢微微一挑,饶有趣味道:“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宇文昊站起了身子,却没有移动步子。 “母后,这时候,儿臣去怕是不太妥当吧。” 皇后想了想,点头道:“难得你想的周到,那你先回去安排吧。” 宇文昊连忙应下,皇后端着架子就往御书房走去。 此时,御书房里,太后一脸愠怒看着昭庆帝道:“皇帝,你说宸儿,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昭庆帝面色苍白如纸,听到太后的话,皱眉道:“母后又跟宸儿闹矛盾了?昨天他不是还去你的仁寿宫请安了吗?儿臣可听说你们相处的很好。” 闻言,太后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他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儿,哀家怎么会想着跟他闹矛盾,只不过哀家今天早上收到了一些消息,皇帝要不要听?” 说话间,太后走到了昭庆帝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势头。 见状,昭庆帝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挑眉道:“何事?” “今天早上有人来告诉哀家,说宸儿他……连夜出城了,可有此事?”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太后又怎么可能闹到昭庆帝面前来。 她抬手拢了拢袖子,恨铁不成钢道:“如今楚王都局势才刚刚稳住,各路藩王心怀鬼胎,北齐又陈兵边境,最是关键的时候,他这个太子倒是清闲,为了一个女人连夜出城,连招呼都不打。” 越往后说,太后越是生气。 昭庆帝面无表情的听完这一番话,最后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太后道:“母后是听谁说的这些风言风语?” 闻言,太后眸色一沉,冷声道:“你觉得是哀家在诋毁他?风言风语?呵呵。” 太后的语气也冷到了极点。 见状,昭庆帝转头扬声对外面的侍卫道:“去请太子过来。” 话音才落,不等外面的侍卫应声,就听宇文宸的声音在书房门外响起:“不必了,儿臣已经来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宇文宸如玉树芝兰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御书房。 他浅笑从容地分别对昭庆帝和太后行了礼,最后转过眸子,一脸疑惑的看向太后道:“皇祖母到底听了谁的胡话,竟然这样编排孙儿?” 闻言,太后一怔。 实际上,自听到宇文宸的声音,再看到他本人好整以暇的站在这里的一瞬,太后心就已经泛起了几层凉意。 为什么他没事? 她的计策就是不动声色透露给宇文宸林昔瑶遇险的消息,然后以宇文宸对林昔瑶的痴迷程度,肯定会立即不管不顾的去往清阳。 而在去往清阳的路上……她已经让皇后以及顾家的人安排了顶级杀手。 只要宇文宸一出楚王都,就会被人盯上,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怪不得她心狠,而是她对宇文宸的希望一次一次落空,到最后,连带着顾家的荣耀也跌落到了谷底。 因为顾知晓跟宇文宸之间的矛盾只是一个导火线。 而林昔瑶就是那点燃这导火线的火石。 而在知道林昔瑶身体受损不能生育,宇文宸竟然为了她连侧妃侍妾都不要这一点,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太后彻底对宇文宸寒了心。 “哀家有没有编排你,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太后没有想到宇文宸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的眼线明明亲眼看到宇文宸翻墙离开了东宫。 “皇祖母这是哪儿的话,为什么孙儿听不明白?” 宇文宸上前一步,对太后拜了拜,这才转身对昭庆帝道:“父皇之前叫儿臣来,可是为了此事?” 昭庆帝点了点头,轻叹道:“是你自己行为有不端,才会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借此来离间你和太后,以后切记要时刻记得自己的一言一行,谨言慎行。” 昭庆帝意有所指,宇文宸连忙点头道:“是,儿臣谨记。” “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昭庆帝摆了摆手,对太后道:“母后,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儿臣就先去休息了。” 最近他的精神头越来越差,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吃力的很。 “那你先休息吧,哀家回头再来看你。” 太后起身,在离开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宇文宸。 等太后前脚走,房间里的宇文宸立即转头跪下对昭庆帝道:“儿臣告退。” 昭庆帝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来,抬手虚拉了宇文宸一把,叮嘱道:“你这几日身体不好,就索性将事情都交给刘玉珏和顾玉清去处理。” “宸儿他……没事吧?” 见外面探听的人已经翻身走了,昭庆帝才攥紧了“宇文宸”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清阳到底如何了?” 面前的“宇文宸”立即换回了自己的声线,垂眸道:“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顾家确实有异动,而且才传回来的消息,说萧为安陈兵幽州地界,竟然跟晋王也有所勾结,殿下此去清阳也正好亲赴边境处理那边的事务。” 这人正是之前在宇文宸去滇南的时候,曾易容成宇文宸的青云。 比起上一次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刻意模仿,以及他易容术越发精湛,现在的青云站在昭庆帝面前,就连昭庆帝都很难分辨出真假。 是因为昨日刘玉珏秘密见了昭庆帝,将宇文宸的事情和盘托出,所以昭庆帝才知道青云的身份。 昭庆帝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必说那些条条道道了,归根结底,他是因为放心不下林昔瑶。” 现在的宇文宸,像极了他当年不顾一切的样子。 这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昭庆帝摇了摇头,松开了青云的手,叹息道:“去吧,小心别露出破绽。” “是,谢皇上。” 青云恭敬的行了礼,再起身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就已经换上了如宇文宸那般尊贵从容的气场和风度。 话说,太后才从御书房出来,就收到了心腹宫女递过来的密函。 “暗杀失败,宇文宸并没有从必经的隘口经过,而且沿途也没有发现暗卫的踪迹。” 看到这条消息,太后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事已至此,宇文宸若是不除去的话,清阳林昔瑶被击杀的消息就不可能捂得住,到时候不仅很难保全顾昀一家,甚至还会牵连到顾家老底。 太后气得跺了跺脚,咬牙切齿低声道:“不是说他痴迷那女人吗?难不成哀家的释放的信息还不够明显?” 一旁的宫女都不敢做声。 就在这时候,从御花园尽头走过来皇后窈窕的身影。 在见礼之后,皇后问明了太后动怒的原因,在听到宇文宸竟然没有离开楚王都,而是好好的出现在御书房,一时间皇后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不过,旋即,她想到了之前宇文婉遇刺的那一次。 “宇文宸”也是好好的在东宫,就是身体差了一些,当时她都以为他毒入肺腑时日无多了,谁曾想,活生生的宇文宸竟然从滇南回来了,而且好得不能再好,哪有半点儿中毒的迹象。 念及此,皇后屏退了宫女,拉着太后低声道:“母后有没有想过,那个宇文宸是不是真的?” 闻言,太后眉头一皱,紧紧的盯着皇后。 皇后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干咳了一声,这才将上一次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最后她下结论道:“臣妾总觉得,不太可能,宇文宸一定是离开楚王都了,那个人说不定就跟上一次一样,是假的,臣妾这就去看看。” 说话间,皇后就要转身而去。 见状,太后沉声道:“慢着!” 皇后的步子一顿。 太后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就这样去了,你觉得他会承认?他若是假的,既然面目一样,你又找不到破绽,如何能证明他是假的?” 闻言,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后沉默了一瞬,最后道:“先去重华宫。” 话音才落,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眸色一亮,赞道:“还是母后有办法。” 太后没有看她,直接率先提起了步子往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皇后连忙招呼了宫女跟上。 此时,重华宫里,宇文婉正跟兰心在一起练剑。 冷不丁的听到太后来了,宇文婉立即丢了剑,换成了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出去迎接。 萧贵妃也在第一时间出来候着了。 “母后,您怎么来了?” 萧贵妃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想到太后这会儿为什么会怒气冲冲的来这里。 “怎么,这重华宫哀家还来不得了吗?” 太后一开口,就怼了萧贵妃一句。 萧贵妃连忙换上了笑意道:“臣妾哪里是那个意思,只是母后身子不好,如果有什么事大可以吩咐一声,我们马上过来,不必母后亲自跑一趟。” 太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越过了她的肩头看向她身后规规矩矩站着的宇文婉,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宇文婉身边的兰心身上。 “这个丫头……” 太后双眸微微眯起,那一线开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见状,宇文婉连忙上前解释道:“皇祖母,这是孙女请来教孙女练武的女夫子,兰心。” 兰心。 呵。 604 质问 这个名字才划过太后的脑子,她嘴角就已经勾勒出了一抹冷凝的笑意:“兰心?” 兰心连忙上前,曲身行礼,并迅速给太后回话。 然而,太后没有叫她起身,只突然冷声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者的威压,只一句话,就压的下面的人喘不过气来。 兰心心头一紧,知道约莫是跟之前被丢到重华宫的那个被打死的宫女有关。 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太后息怒,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了太后生气。” 兰心跪了下来,但态度依然不卑不亢,眼神也没有半点儿躲闪。 见状,太后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做错了事还这般理直气壮,当真她是好糊弄的吗? “来人!”太后怒斥道:“给哀家拖下去,乱棍打死!” “母后!” “皇祖母!” 萧贵妃和宇文婉几乎异口同声道:“兰心怎么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转头瞪了一眼身边的掌事公公来福。 来福上前一步,用细长阴柔的嗓音道:“这兰心贼胆包天,竟然买通仁寿宫的宫女晴晴,妄图窥探太后的消息,该不该处死?” 晴晴? 兰心的脑子转了一圈,依稀记得是太后宫里的一个三等宫女,负责打扫的,之前跟她打过照面,但并没有交集。 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之前,从仁寿宫抬出来一个被打死的宫女,让重华宫的人去认认,当时她在跟宇文婉练剑,又跟仁寿宫的人都不怎么熟悉,所以就没去。 她没有想到,那个被打死的宫女晴晴竟然被人牵扯到她的身上了。 “太后明鉴,奴婢一直都在重华宫,并不认识什么晴晴,只是之前跟着婉公主去仁寿宫的时候,跟那个宫女打过照面,但从未在私下有过交集。” 兰心笃定道。 然而,太后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冷眼看了一眼来福。 来福连忙道:“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话音才落,萧贵妃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兰心面前,她躬身对太后道:“母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兰心一直都在重华宫陪着婉儿,这一点臣妾可以作证,如果母后不相信的话,也可以传重华宫其他人来,是不是有些人在母后耳边说了什么,才让母后生了误会?” 说到有些人的时候,萧贵妃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皇后。 见状,皇后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妹妹这是在含沙射影的说本宫吗?本宫可是什么都没说呢,宫里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本宫只是刚巧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遇到了母后,听说母后要来重华宫兴师问罪,本宫这才来凑个热闹,对了,本宫都还没有说重华宫出了一个有问题的兰心,是不是有心人在背后指使的呢,倒先被别人先打一耙了。” “你!” 萧贵妃被皇后气得牙痒痒。 她怒目瞪着皇后。 这时候,太后冷声道:“够了!你们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母后!”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是她不对!” 太后皱了皱眉,冷冽的目光掠过这两人,最后落到了跪在地上的兰心身上。 “归根结底在这个丫头身上,将她拿下去拷问一番就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话音才落,萧贵妃连忙道:“母后万万不可,拷问只会动用酷刑,屈打成招,兰心是无辜的,为什么要逼迫她说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闻言,皇后在一旁轻笑道:“哟,妹妹这是心虚了吗?怕不是被拷问出什么消息来吧?” “皇后没有证据的话就请不要乱说。” 萧贵妃只看着太后,认真道:“兰心是儿臣请进宫来教导婉儿练武强身健体的,若是兰心有什么事,让我情何以堪?” “那是她咎由自取!”太后冷哼了一声,一点儿都没有将萧贵妃的话听进去,她目光冷冷的扫向一旁犹豫不决的禁卫军士兵。 “皇祖母,兰心是无辜的,婉儿不能让你带走兰心!” 关键时刻,宇文婉也站在了兰心面前,用身体挡着禁卫军,以一副绝不退让的姿态。 “哟!倒是哀家的好贵妃,好孙女!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在帮着外人!来人,给哀家一并拿下!” 太后一向喜欢宇文婉,昭庆帝膝下就只有宇文婉宇文静两个公主,尤其是宇文静出嫁之后,就只有一个宇文婉在宫里头了,平时她也是疼爱有加的。 但自从知道了宇文婉跟林昔瑶走得近了之后,太后连带着看宇文婉也越发不顺眼了起来。 尤其是这会儿看到宇文婉身为公主,竟然帮着一个林昔瑶手下的奴婢,太后越发怒不可遏。 “皇祖母这是要拿下谁?” 宇文宸的声音悠悠然从回廊处响起。 下一瞬,宇文宸尊贵雍容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太子皇兄!” 宇文婉惊呼了一声,便提起了步子快步迎了过去,她面上带着欣喜和期待。 “皇祖母要拿兰心问罪,可是兰心真的什么都没做。” 宇文婉有些小抱怨。 顶着宇文宸妆容的青云点了点头,抬眸对太后道:“皇祖母,凡事都要将就证据,而且,如果儿臣没有记错的话,自上一次李默出事,父皇就收了皇后的凤印,连同六宫理政之权一并交给了萧贵妃,所以,哪怕是皇祖母,要想拿下萧贵妃,也得提前告知父皇吧。” 青云一席话,轻描淡写的,却带着四两拨千斤的味道。 而且,直接戳中了皇后的脚痛处。 话音才落,太后和皇后的面色各异。 太后冷眼看着“宇文宸”道:“哀家贵为太后,你以为哀家就不敢动她们吗?” 青云笑了笑,点头道:“皇祖母自然能动,不过,皇祖母贵为六宫表率,孙儿相信,皇祖母不会坏了规矩,更不会只凭臆断就来重华宫兴师问罪的。” 这句话噎得太后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没有证据,之前也只是由一个小宫女指证,但口说无凭,而且人家还是重华宫的人。 萧贵妃身后有日益强大的萧家撑腰,现在还掌管凤印领六宫理政之权,她确实不能越过昭庆帝来动她。 这样一想,太后心头的怒气越发飙升了。 最最让她生气的不是因为面前宇文宸的忤逆,而是宇文宸的态度让她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面前的人应该是真的。 若换做冒牌货,又怎敢如此从容的面对盛怒的她。 太后心里又气又失望。 然而,眼前的局面却一时间僵持不下。 最后皇后上前打圆场道:“既然如此,母后那咱们就将事情交给来福去调查,等找到了证据,咱们再来拿这兰心也不迟。” 自从“宇文宸”出现,皇后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身上。 然而任是她从应变能力,外形和声音上来仔细辨别,都没有看到任何错处。 最后,皇后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应是宇文宸无疑。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还拉着太后在这里跟宇文宸硬碰硬了,毕竟要实施下一步计划,也得要太后跟宇文宸周旋,不能一下子闹太僵。 太后也深谙此理。 她此来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跟一个小宫女过不去,而是来试探宇文宸的。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步步紧逼。 “好,哀家也乏了,这件事就先这样吧。” 说起这里,太后抬眸意味深长的看着宇文宸道:“哀家今日是给你面子。” 闻言,“宇文宸”连忙感激道:“谢皇祖母,孙儿谨记。” 太后点了点头,这才携了皇后一路离开重华宫。 太后前脚走,青云立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 刚刚他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刘玉珏,刘玉珏一听太后的动向就立即想到了她们的目的,这才让他不要惧怕太后的威压,直接强势不肯退让。 但凡涉及到林昔瑶的事情,哪怕是一个小宫女,都不能有丝毫的退让,这才是宇文宸正常的反应。 因为提前被刘玉珏招呼了一声,所以青云的表现堪称完美。 就连萧贵妃宇文婉以及兰心都没有看出来。 太后刚走,宇文婉就蹦蹦跳跳的跟了过来。 “太子皇兄,你真厉害,皇祖母果然还是最偏心疼你了,你说的话她才能听。” 闻言,青云轻叹了一声,没有解释。 宇文宸出宫的消息一定不能走漏,即使是萧贵妃宇文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能透露。 青云按着宇文宸的行事作风跟萧贵妃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了重华宫。 才回到东宫御书房,就见刘玉珏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见青云的表情,刘玉珏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在屏退了左右之后,刘玉珏轻叹道:“这只能瞒得过一时,时间一长肯定要露出破绽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青云皱眉。 刘玉珏急得跺脚。 一时间,他也没有想到万全之策,宇文宸走的匆忙,不管不顾,一下子就把所有的摊子交给了他,可不是要急死他吗? 就在这时候,为了避免露出破绽,留下来的常远从外间掠了进来。 “幽州有八百里加急快报!” 605 真假 林昔瑶一行一路飞奔,终于赶在第二天深夜到达药王谷。 药王谷谷口都设置了阵法和机关,一般人进不去,好在初十会一点儿阵法轻功又了得,再加上带上了苏澈之前留下的印记,这才让药王谷为她们打开了大门。 大半夜的,药王谷一瞬间灯火通明。 林昔瑶抱着林昔兰急匆匆跟着引路的小童上了药王谷高高的台阶,一路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来到了山坳中的药王世家,薛家。 才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天青色袍子的俊美男子优雅从容的迎了过来。 “姑娘是苏公子的朋友?” 他的声音也格外清脆,很难想象一个男子的声音能如夜莺一般婉转动人,而且偏偏不带有半点儿女气。 “是的,阁下就是药王谷谷主薛公子?” 在来药王谷之前,初十已经将知道的关于药王谷的消息告知给了林昔瑶。 老谷主前几年去世了,如今的药王谷都交给了独子薛清在打理。 薛清也不过二十出头,人长的俊美白净,看起来跟林昔瑶等人一般上下的年纪。 “正是,这位是……” 薛清一转头,就将目光落到了林昔瑶抱着的林昔兰身上。 见林昔兰面色不太好,而且还是在昏迷状态,薛清连忙抬手一引道:“快这边请。” 说话间,他已经大步朝着里间走了进去。 林昔瑶看了一眼宇文楠,点了点头,便抱着林昔兰跟了过去。 里间有一张床榻,旁边放着十多个架子,架子上全部都是各种坛坛罐罐。 才一进门,就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药香。 而这薛清身上也自带着一缕淡淡的药香,不过那药香类似花香,没有一点儿苦涩,反而甘甜清新。 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他衣袂翻飞,带起来的药香萦绕在了林昔瑶身边,让人蓦地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一下子就将大家旅途劳顿的疲惫给消除了。 “请。” 薛清抬手指了一下床榻,彬彬有礼的样子越发让人有了好感。 林昔瑶点了点头,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将林昔兰放在了榻上。 “我听一个老大夫说,我妹妹这病只有靠着药王谷的汤池才能祛除余毒。” 闻言,薛清点了点头,不过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他又摇头道:“那老大夫只说对了一半。”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有什么?” 她生怕这人下一句说出来的话是她不可承受之重。 但好在这会儿他的表情轻松,并不见有半点儿凝重,才没让林昔瑶越发胆战心惊。 “药王谷的汤池要在正午时分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对这姑娘的毒素才能有所治愈,而现在是半夜。” 说到后面的的半句话,薛清打了一个呵欠,面上虽然没有露出什么抱怨的话,却让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 她们深更半夜的来打扰人家,确实不太厚道。 但为了阿兰,她也没有办法。 林昔瑶一脸歉意,诚恳道:“对不起,薛公子,我们也不知道,我是挂念妹妹心切,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 说起这里,林昔瑶抬眸对上了薛清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担忧道:“那不是要等到明天正午?可是,我妹妹……” 她怕林昔兰撑不住! 当时那个老大夫也说了,怕时间来不及。 这可怎么办! 林昔瑶记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事关林昔兰的生死,她再冷静再沉稳也冷静不下来。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可以为她施银针,暂时续命,保到明天中午不成问题。” “那太感谢您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差点儿高兴的跳起来。 薛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他转身去往一旁的架子上拿银针,却对上了一双颇为幽怨的眸子。 “这位兄台可有事情吩咐?” 宇文楠有苦难言。 他见不得别的男人看小仙子,哪怕是大夫,然而,这会儿为了小仙子的命,什么都已经顾不得了,但这不妨碍他看薛清不顺眼。 “没什么。” 宇文楠淡淡的开口。 林昔瑶一转头,也对上了那双幽怨的眸子。 她莫名的觉得好笑。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请兄台和其他人都先出去,只留下这位姑娘就好。” 林昔瑶虽然穿着男装,但在薛清这样医术高明的人眼前,所有的伪装都不值得一提。 人家一眼就看出了她女装的身份,她也坦然,没有半点儿尴尬之色。 听到他叫其他人屏退,初十和宇文楠都杵在那里,没有要退出去的自觉。 见状,薛清只得转头看向林昔瑶道:“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褪去这位姑娘的衣服施银针吧。” “还要脱衣服!!1” 本来让薛清靠近林昔兰就已经让宇文楠暴跳如雷了,如今薛清竟然还要让林昔兰脱掉衣服施银针,这让他如何能接受的了。 然而,薛清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笑道:“隔着衣服又怎么能找准穴位?如果这穴位一个找不准,到时候……” 后面的话薛清没有继续,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瞬间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吧了。 他内心既痛苦又挣扎,最后在舍不得小仙子和保住小仙子的性命之间,他只得选择了后者。 “好吧,但是……” 说到这里,宇文楠转头紧紧的看着林昔瑶,万分不放心,叮嘱道:“小嫂嫂,你一定要看紧了他。” 可别让他占了便宜! 宇文楠就差没明说了。 林昔瑶觉得有些头疼。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宇文楠道:“我是她阿姐,你觉得我能让她受欺负?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被人欺负?” 闻言,宇文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林昔瑶对林昔兰的在乎并不亚于他。 这样一想,宇文楠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跟着初十离开了房间。 虽然关上了房门,但宇文楠恨不得扒在门边上听。 “那我们开始吧?” 薛清依然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话间,他已经放下了银针,但却在背对着床榻站着,没有要上前一步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意思。 林昔瑶愣了愣,现在开始? 跟她有什么关系? 让她留下来是为了帮把手,但怎么开始还是他说了算的,她什么都不懂的人让她如何开始? 不等林昔瑶开口,就听薛清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来说位置,请姑娘施针。” 闻言,林昔瑶又是一愣。 “我?我怎么可以……我从来没有试过。” “可以的,你会功夫,就知道各处穴位,按照我说的做就好。” 言罢,薛清转过眸子,含笑看着趴在门边上的身影,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我不为了姑娘的名节考虑,也得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担忧啊。” 说话间,薛清转过头来,对林昔瑶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见状,林昔瑶都忍不住逗乐了。 连薛清都看出来了,宇文楠对林昔兰的在乎和维护,只怕若真的让薛清施银针,这之后宇文楠看薛清都不会顺眼。 而且,林昔兰的名节最重要,就算是大夫,在这时代也是不能随便看的。 这样一想,林昔瑶也放下心来。 带着些许忐忑,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是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风险是有的,不过,不是还有我在吗?” 薛清说话的时候永远是一片云淡风轻的从容,带着与生俱来的风雅。 再加上他动听的声音,越发让人觉得可靠可信,而且没有来由的舒服,就跟他身上的这一缕药香一般。 “好。” 有他这句话,林昔瑶也放下心来。 而这时候,门边上趴着听墙角的宇文楠也蓦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的小仙子没有被人占便宜。 不是他舍不得,而是他心疼小仙子。 “先脱去外衫,将伤口露出来,找准伤口位置,偏上方一寸的位置下针,针入半分。” “好。” “再在伤口正下方位置,同样一寸的位置下针,针入半分。” “好。” …… 林昔瑶紧张不已,但有薛清不疾不徐的指导,她渐渐的也恢复了镇定,每一针都下的很准,很稳。 当最后一根银针刺下,薛清轻笑道:“好了。” 只两个字,让林昔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一抬手,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子了,就这会儿功夫,她身上的汗水打湿了几重衣服。 “我见姑娘有这方面的天赋,找穴位又准,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教姑娘一套银针续命之法。” 薛清依然背对着林昔瑶,说出来的话也如夜莺般婉转动听。 闻言,林昔瑶一怔,她显然没有料到这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对她慷慨以赠。 虽然她打着苏澈朋友的名号,但能大半夜的起来给她诊治林昔兰就已经是格外的情分了。 现在怎么又这么好还要传授她一套银针续命之法? 要知道,药王谷的名头遍布天下,常言道,一药难求,说的就是药王谷谷主的药。 哪怕是士族,想要见一面都难。 更何况还这般耐心又热心的对待。 林昔瑶有些不解。 606 薛清 然而,这薛清就像是有七窍玲珑心似得,不等林昔瑶开口,只在她迟疑了这一瞬的功夫,就已经猜到了她心头的疑虑。 “姑娘不必担心我有什么图谋,如果有的话,在你们进入药王谷的第一时间,我就可以将你们抓住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笃定和自信,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浑然天成的自信。 在亲眼看到过谷口精妙的阵法之后,林昔瑶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她身边只带了三十名暗卫,想要突破这药王谷,确实不容易。 “我只是没有想到薛公子竟然这般仗义。” “仗义?” 薛清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才道:“不过是为了朋友罢了。” “苏澈的朋友不多,只有那么一两个,而且我都认识,至于姑娘你……” 说起这里,他顿了顿,而林昔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倒不是她说的是假话,而是担心苏澈那小屁孩根本就没有跟薛清说起她们认识的事情。 万一小屁孩儿没说,薛清又不知道,到时候还真的以为她是个江湖骗子。 然而,接下来血清的一番话证明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虽是第一次见,但我知道姑娘没有说谎。” 闻言,倒是林昔瑶有些意外了,她不解道:“薛公子就不怕我是江湖骗子吗?” 毕竟认识或者见过苏澈的人不好,手里头有他的标记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数。 薛清只接了东西立即就让人打开了谷口的机关,将他们放了进去。 而且从一进门,就没有问起过任何关于苏澈的话,仿似老朋友到来一般。 这让林昔瑶如何不惊讶。 听到林昔瑶的话,薛清只笑了笑,没有作答。 “时间到了,姑娘按照刚刚施针的顺序,一根一根的拔出来即可。” 到底还是林昔兰最重要,林昔瑶迅速收回了心头的疑虑,连忙转过头来开始为林昔兰拔针。 等一番动作之后,林昔瑶迅速为林昔兰穿好了衣服。 听到意料摩挲的动作停了,薛清这才转过身子,走到床榻边上将手搭在林昔兰的手腕上,隔着衣料为她诊脉。 “嗯。” 他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说具体的,但林昔瑶知道,应该已经没问题了。 听到这一声,林昔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直接跌坐在了床边上。 “天色已晚,姑娘就在此歇息吧,外面的人我也会安排下去的。” 林昔瑶哪里会不同意的,只要林昔兰没事,她浑身上下的疲惫感又一次上来了。 “好,劳烦薛公子了。” 薛清笑了笑,点头转身去了。 他的动作飘溢洒脱,说不出来的风雅,让人看了格外舒服。 这人还真的是个妙人。 看他周身的气量和风度,很难跟苏澈那个小屁孩儿联系在一起。 这两人是怎么成为生死之交的? 若不是苏澈曾经亲口跟她说,林昔瑶都以为外界传闻是假的。 不过这会儿,她也懒得再想那么多。 在清阳的清风寨那一场厮杀中,她的体力几乎撑到了极点,不等有片刻喘息,林昔兰又出事了,然后一路带着林昔兰狂奔到了药王谷。 这会儿知道林昔兰没事了,林昔瑶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蓦地松了开来。 累极,困极的她再撑不住,直接靠在了林昔兰身边,合衣躺下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冬日的阳光并不怎么刺眼,反而带着和煦的暖意。 若不是宇文楠在外面絮絮叨叨,林昔瑶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才发现一晚上保持着一个姿势,这会儿手脚都有些发麻。 林昔瑶才挣扎着一动,就见身边的林昔兰有了动静。 下一瞬,林昔兰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 “阿姐?” 她的声音虚弱乏力,带着浓浓的疲惫,但能清醒过来,就已经让林昔瑶喜出望外了。 “阿兰!” 林昔瑶一声惊呼,急得外面的宇文楠差点儿破门而入。 “阿姐……” 林昔兰的嗓子又干又疼,好不容易憋出了这句话。 “你别乱动,也别说话,我起身去给你倒热水。” 林昔瑶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然而她这一激动,忘记了自己手脚发麻还没有缓和过来,一个起身,噗通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发出砰的一声响。 这时候,房门也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打开。 宇文楠冲在最前面,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林昔瑶。 “小嫂嫂,你怎么了?” 宇文楠快步上前,正要搀扶林昔瑶,一转眸子就看到了床榻上睁开眼睛的林昔兰。 “小仙子!” 一瞬间,宇文楠将林昔瑶丢到了九霄云外,一转身就往床榻边上扑。 因为激动,他还差点儿踩到了林昔瑶的手。 林昔瑶:“……” 果然还是不能答应这臭小子的婚事! 林昔瑶咬牙切齿。 她动了动手腕脚腕,要挣扎着爬起来,却有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朝她探来。 “姑娘。” 林昔瑶下意识抬眸,就对上了一双让人如沐春风的眸子。 眸子里含着点点笑意,让人感觉亲切又温和。 “薛公子?” 林昔瑶有些尴尬,她这样直咧咧的躺在地上,被人这般看到,丢脸都丢到家了。 这样一想,林昔瑶决定以后越发不能帮宇文楠的忙。 重色轻友!欠揍! 连她这么重要的小嫂嫂,将来的阿姐都抛到脑后了! 林昔瑶心里狠狠地将宇文楠怪了一个遍,最后挤出一抹笑意道:“那就多谢了。” 虽然面上已经故作没事人一般,但她心里尴尬的直想撞墙。 但偏偏手脚发麻,自己起不来。 薛清似是看出了她心头的想法,他也没有多问,直接伸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 稍微一用力就将林昔瑶带了起来。 林昔瑶的双脚才一站稳,脚跟儿上的酥麻劲儿蓦地涌了上来。 “哎呀!” 剧麻之下,林昔瑶哪里还站得稳,都来不及给她时间反应,她直接一个趔趄又一次摔倒了下去。 好在这一次有薛清在身边,他一抬手就将林昔瑶拉住了,然后不等她发麻的双脚挨地,就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姑娘,得罪了。” 薛清依然是一片云淡风轻彬彬有礼的君子做派。 林昔瑶的脸却已经羞愧难当。 她垂眸道:“有……有劳了。” 这会儿,才从小仙子清醒过来的巨大喜悦中回过神来的宇文楠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一转头,就看到自家小嫂嫂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宇文楠的双眸就差喷火了。 好在薛清很君子,尽量没有让自己的胸口挨着林昔瑶。 里间全是放着要药罐罐的架子,没有一把椅子。 薛清直接抱着林昔瑶出了里间,在外间的圈椅上轻轻放下。 放下之后,他抬手覆在了林昔瑶手腕上,传了一股带着暖意的内力往林昔瑶的体内。 “好多了吗?” 那暖暖的感觉瞬间传遍林昔瑶的全身。 一时间,林昔瑶四肢百骸的酥麻感觉也都退了下去,舒服得不行。 她连连点头道:“嗯,好多了,谢谢薛公子。” 薛清微微一笑,放开了林昔瑶的手腕。 这时候,宇文楠才从里间冲了过来,他一脸紧张的看向林昔瑶道:“小嫂嫂,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人……” 这人真欠揍啊! 但人家确实是帮了忙,所以宇文楠一句抱怨也说不出来,只能将脸色憋成了猪肝红。 “你别拿眼睛瞪人家。” 林昔瑶挑眉看了一眼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如果宇文楠之前扶了她一把,哪怕是被宇文楠这般抱过来,她也不至于这般尴尬。 毕竟她已经将宇文楠当成了弟弟,而且将来也是自己的妹夫。 薛清却是外人。 所以,林昔瑶才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 偏偏薛清却是一派光风霁月的做派,倒越发显得他们太心眼了。 林昔瑶只得瞪着宇文楠道:“别想着给你堂兄打报告,到时候知道了第一个受罚的,还是你。”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瞬间蔫吧了。 好吧,他刚刚确实是这么想的。 要是让宇文宸知道了别的男人抱了他媳妇儿…… 宇文楠恶趣味的等着看宇文宸的好表情,然而下一瞬林昔瑶的话却提醒了他……只怕到时候他死得更惨。 这样一想,宇文楠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去看小仙子了。” 见状,林昔瑶这才轻叹了一口气,从宇文楠身上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含笑从容坐在对面圈椅上的薛清。 昨晚的疑问这时候又冒了上来。 林昔瑶看向薛清,不解道:“为什么薛公子会这般帮我们?只是因为苏澈的关系吗?” 闻言,薛清依然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他没有立即回答林昔瑶的问题,而是站起了身子,对林昔瑶抬手一引道:“可否请姑娘换个地方喝杯茶?” 这是有要事要说。 林昔瑶动了动脚腕,见酥麻的感觉已经全部褪去,便笑着站起来道:“好。” 607 悲催 薛清温文尔雅,笑着对林昔瑶招了招手,便走在了前面带路。 冬日的暖阳并不刺目,带着温暖,洒在整个山坳。 薛清一路带着林昔瑶走过了蜿蜒曲折的水榭,最后来到四周都是文竹的凉亭了。 “请。” 等林昔瑶落座,薛清才坐下,十分优雅从容的抬手为林昔瑶倒了一杯茶。 茶壶里的茶水还是热的。 林昔瑶拿了茶杯在手,却没有立即饮下,而抬眸看向薛清道:“薛公子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们?” 闻言,薛清没有回答林昔瑶的话,而是笑道:“我想跟姑娘讲个故事。” 林昔瑶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做出认真聆听的状态。 薛清笑了笑,轻叹了一声道:“在七年前,我爹出谷捡回来了一个孩子,才六岁,就算我从小跟着我爹学习药理和医术,早已经看惯了生老病死,但在当我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还是被震惊到了。” “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浑身都红肿且溃烂,有些伤口已经化了脓,有的结了痂,在疤痕上又有新的伤口。” 说起这里,薛清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他垂眸,抬手将茶盏送到了唇边,如饮酒一般,轻咂了一口,才悠悠道:“很难想象那孩子曾经经历过什么。” 听到这里,林昔瑶依然有些云里雾里,她不知道薛清跟自己说那个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唯一能让人联系在一起的,就是苏澈。 苏澈…… 这个名字才跳出来,林昔瑶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而这一次的发麻,是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对,你没有猜错,就是他。” 薛清就像是古文里有着七窍玲珑心似得,只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别人心中所想。 得到了他的肯定,林昔瑶只觉得手上抱着的热茶也瞬间凉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听着薛清后面的话。 “我以为我能够从他的伤口上判断出他所受到了什么样的遭遇,结果,当我从我爹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一切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所猜测的不过是他遭遇的皮毛。” 说起这里,之前一直都是一片云淡风轻的薛清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里划过一片悲悯之色。 “那时候我爹跟苏神医关系好,正巧苏神医来药王谷里找药,看到这孩子,便收为了徒弟。” “在苏神医暂住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时间,我千方百计的想要走近这孩子的内心,但他因为受过重创,变得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哪怕是我,也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让他慢慢的对我敞开了心扉。” 说起这里,薛清动了动手腕,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石桌上,挑眉浅笑看着林昔瑶道:“所以,我才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他去做这些,而且这人跟造成他那般悲惨的身世密不可分。”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没有想到,薛清竟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林昔瑶放下茶盏,正要开口,却听薛清继续道:“所以,在我从他嘴里知道要救你之后,就很好奇清宁县主是什么样的人,没有想到,县主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起这里,薛清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如春日暖阳般的笑意来。 只一瞬,便让人如沐春风。 林昔瑶有些惭愧,她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跟他关系也没有多好。” 之前他们可是一见面就打架来着。 她揪了苏澈的耳朵,骂他小屁孩儿,而苏澈直接叫她臭女人…… 念及此,林昔瑶就觉得有些好笑。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他跟姜顺的关系,所以……” 闻言,薛清笑了笑,抬手为林昔瑶续了一杯茶,展颜道:“看样子,县主已经知道了,而且并没有对他有过任何怀疑。” 林昔瑶点了点头。 就连宇文宸之前告诉她苏澈的身份,并说苏澈接近她别有目的的时候,林昔瑶都觉得,那小屁孩儿看向她的眼神是纯粹的,不带有半点儿算计。 她发自内心的相信他。 林昔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她的表情都看在薛清的眼里。 薛清本来就是个七窍玲珑心,一个眼神都能看出别人心中所想。 见林昔瑶这般信任苏澈,他欣慰道:“看样子,这孩子的付出是值得的。” 他的话语依然是云淡风轻般。 然而,林昔瑶却听出来些许不同的况味来。 刚刚她也听薛清说到值得苏澈付出。 林昔瑶这会儿才转过弯来,忍不住想,听薛清这语气,苏澈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林昔瑶看向薛清,带着些许不安道:“他呢?难道他为了给我找解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吗?” 她从薛清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应该是这样的。 只是这样一想,林昔瑶整颗心就越发不安了起来。 虽然父辈们的事情跟她无关,而且当年的事情也怪不得林将军更怪不得姜顺,但毕竟最后害苏澈母子无辜受牵连的是他们。 所以,林昔瑶对苏澈还是有那么一些愧疚的成分在的。 薛清将林昔瑶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指尖摩挲着茶盏,轻叹道:“你身上的蛊毒不一般,除非施蛊之人甘愿为你解读,可武月已经死了,这条路就断了,除此之外,他只能铤而走险凑齐几味罕见的药材,然后试上一试。” 只是几味罕见的药材那么简单? 薛清一眼看出了林昔瑶心中所想,他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几味药材并不好凑齐,比如说,其中一味就是盛开在极北苦寒之地的珈蓝。这药材只在古书上提到过,就连我都不曾见过,可见其稀罕程度。” “极北苦寒之地,要远赴西辽,在西辽最北边,光是跋涉就有千里之遥,而且还要进入寒冰腹地,偏生又不能让别人代为采摘,传闻中珈蓝从盛开到枯萎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为了它的绽放,要一直守在它旁边,然后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要将其采摘并且迅速制成药膏,寻常人不懂,也不会他的入药手法。” “他幼年受了那些苦,造成了他身量单薄,无法凝聚内力,不能习武,试想一下,他要去那样寒冷恶劣的环境下带回珈蓝。” 那该是怎样的九死一生。 而且……希望渺茫。 偏生苏澈并没有放弃,不但没有放弃,而且对林昔瑶只字不提,就连上一次送给林昔瑶药丸子,都用了他一贯的臭臭的语气。 让林昔瑶以为他只是四处云游找解方去了,并没有想到那解药这般难配。 林昔瑶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她才能理解刚刚为什么薛清才说起,好奇为什么苏澈为她付出那么多。 “他什么时候去的?” 林昔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抱紧了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薛清道:“如果要他受尽苦楚九死一生才能找回那珈蓝,这解药我不要也罢。” 闻言,薛清却笑了。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他的行踪从来飘忽不定,上一次来我这里要那雪莲子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也就是说,就算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瞬间泄了气,一时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那孩子性子坚韧,绝不是你表面看起来那般娇弱,我相信他。” 最后一句话带着笃定。 薛清面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一次,他的笑意也感染到了林昔瑶,让林昔瑶觉得,苏澈一定可以做到。 只是她依然心疼那孩子。 她何德何能,让他这般付出。 薛清想知道,她自己都想知道。 “日头差不多了,我让侍女带你去南边的汤池,虽然对你身上的蛊毒没有什么用,但至少有伐筋洗髓的功效,不但能洗去你一身疲惫,还能让你的内力修为大增。” 说话间,薛清站了起来。 闻言,林昔瑶也跟着站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林昔兰。 “那我先去找阿兰。” 林昔兰身上的毒才最重要。 闻言,薛清笑了笑,抬手招来了在前面路口候着的医女,并道:“阿兰小姐那边我已经安排了医女照顾,而且她的毒应该在北边汤池。” 药王谷有两个汤池,分别在南北两边,两边所耗费的药材不一样,功效也不一样。 既然如此,林昔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薛公子。” 薛清坦然的受了,目送着林昔瑶离开了竹林。 在去往南边汤池的一路上,林昔瑶都在想,这薛清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胸,却又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悲悯,又似是大透大悟之后的淡然和豁达。 这样的心胸和气质,让人很难相信这人不过才二十上下。 “姑娘,小心脚下。” 林昔瑶正想着薛清的事情,冷不丁的脚下差点儿踩到了一颗小石子。 好在她身边的医女提醒。 林昔瑶转过头,感激道:“谢谢。” 闻言,那娇俏的小医女笑了笑,打趣道:“姑娘可是在想我们谷主?” 林昔瑶否认。 见状,小医女眼底里的笑意更甚:“第一次见到我们谷主的人都会惊讶的,明明年纪轻轻的,行事作风却像是个老头子。” 小医女娇俏又活泼,将林昔瑶都逗乐了。 608 九死一生 她笑道:“是啊,我也正好奇呢。” “那是因为夫人去世的早啊,老谷主一门心思在求仙问道上,咱们偌大的药王谷都靠着他才能撑下来,那时候他也才八岁。” 八岁。 很难想象一个八岁的孩童撑起了这偌大的,闻名于天下的药王谷。 也难怪年纪轻轻的薛清会有那般老成持重却又云淡风轻的模样。 林昔瑶感慨道:“那真是不容易。” 小医女笑道:“是啊,你别看我们谷主随时像老头子一样,但实际上人很好的,只不过外面那些人将他传的妖魔化了,而且为了不给药王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对外才冷冷清清的,实际上他是个很热心善良的人呢。” 林昔瑶一路上都在听着小医女夸奖她们家谷主,她越听越感觉不太对劲儿。 不等林昔瑶出声打住,就听那小医女一脸贼兮兮的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谷主这般对待一个女孩子哟,姑娘,我们谷主……” 得! 这小姑娘是误会了! 林昔瑶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你们谷主的朋友有些私交,他是为了朋友才对我们格外照顾的。” 林昔瑶说得斩钉截铁,而且态度诚恳的很。 那小医女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昔瑶,确定林昔瑶没有说谎,这才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今天早上谷里的人都在八卦呢,说像姑娘这般仙女似得人物才能配得上我们谷主……可惜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路,林昔瑶都在听着这小姑娘的惋惜喟叹。 而这时候,同样被人称为小仙女的林昔兰也由着一名医女搀扶着来到了北边的汤池。 这汤池是浑然天成的一处活泉水,还未走近,林昔兰就已经能感觉到从那里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气了。 “姑娘,请。” 醒来之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林昔兰也恢复了一些体力。 小医女扶着她在汤池边上坐下,抬手就要为她宽衣,见状,林昔兰有些难为情道:“这……这是露天……没有屏风遮挡什么的吗?” 汤池位于一处峡谷中央,四面都是林立的石壁,虽然遮挡的够好,但这毕竟是在露天之下。 林昔兰还是第一次在这外面脱衣沐浴。 闻言,小医女笑了笑道:“姑娘放心,这里平常都不会有人来的,这会儿谷里的人都去后山采药晒药了,再加上谷主已经吩咐了下去,这会儿就更不会有人来的。” 听到这句话,林昔兰才稍稍放了心,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而且还是当着陌生人的面宽衣解带。 见小医女抬手,林昔兰双颊泛红,她垂眸道:“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闻言,小医女的手一顿,抬眸见林昔兰羞红了的面色,就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她笑笑道:“那好,泡汤池很费体力,姑娘从醒来就没有吃什么东西,我端一些糕点来给姑娘备着,等下可以吃一点填填肚子。” 小医女十分善解人意,林昔兰连连点头道:“有劳了。” 待小医女走后,林昔兰听了听周围没有什么动静,确定没什么人,这才壮着胆子除去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将整个身子泡进了汤池里。 汤池里水汽氤氲,没多一会儿,林昔兰就感觉肺腑里也跟着有一股灼热的气息在涌动,跟汤池里的水呼应。 应该是这汤药起了作用。 这池底有厚厚的一层药渣,随着冒出来的腾腾热气,空气里也带着一股浓浓的药香。 没多一会儿,林昔兰就有些受不住了。 头晕目眩,身体还乏力的很。 她这才知道,原来小医女没有跟她开玩笑,也没有夸张,泡汤池果然很费体力。 小医女还没有来,林昔兰怕自己体力不支滑到进了汤池,便挣扎着从汤池里爬了起来。 她抬手捡起了事先准备好的寝衣,正准备披上,却听见汤池的入口处突然传来宇文楠的声音:“小仙子,你在哪儿呢?”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林昔兰心头一紧,脚下的步子也乱了分寸。 噗通! 汤池边上本来就湿滑无比,林昔兰脚一滑,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她还没有应声,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对宇文楠说别过来,那愣头青却已经从入口处冲了过来。 听到脚步声,林昔兰慌忙挣扎着爬坐起来。 在抬眸间,她看到了宇文楠如遭雷击石化在入口处的模样。 “小……仙子……我……” 他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刚支撑着身子坐稳了的林昔兰,这才反应过来,寝衣才批了一半! “啊!” 一声惊呼,林昔兰连忙背过了身去,并用最快的速度慌忙穿好了寝衣。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也……也没看见……也没看清。” 宇文楠也已经后知后觉的回过了神来,他背对着林昔兰,手足无措的杵在那里,不停的解释。 虽然他的解释苍白无力。 但到底让林昔兰心里好过了一点儿。 “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林昔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 闻言,宇文楠这才知道她虽然又羞又囧,但到底没有真的生他的气,他连忙保证道:“我马上就走,我在外面等……等你!” 开玩笑,小仙子在这里泡汤池,怎么能少了护花使者,幸好闯进来的是他,万一是别的男人,宇文楠非得要亲手宰了他! 不过,宇文楠不知道,之前那小医女说的没错,这会儿整个药王谷的人不是在趁着天气好晾晒药材,就是在后山采药。 在加上有薛清的吩咐,南北两边的汤池根本就不会有别人来。 而宇文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纯属是个意外。 他刚刚就是去厨房给小仙子找东西的功夫,小仙子就被人带去了汤池,他不放心,所以听到消息按照人家说的方向,就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谁曾想……最后撞到了这样香艳的一幕。 光是想想,宇文楠就觉得不虚此生,他在转身过去的时候,鼻血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而这时候,之前那个为林昔兰取糕点的小医女去而复返,宇文楠怕人见了误会,连忙一个闪身掠到了一处石壁后面躲了起来。 “姑娘,您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适应这汤池吗?” 小医女见林昔兰面色又红又烫,显然有些不正常。 闻言,林昔兰连忙摇头道:“没,没什么,可能是被这热气熏的,没事的。” 小医女见她没有其他的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林昔兰还记挂着宇文楠刚刚说的在外面等,她生怕被这小医女撞见,遂忍着羞耻心,问道:“外面有人吗?” “没有啊,我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看样子是没有遇到宇文楠。 林昔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转念想到,万一被这小医女撞到了在外面等的宇文楠…… 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我一个人就可以的,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林昔兰红着脸低声道。 小医女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沐浴,便也没多想,毕竟之前她也是这般神态,于是便点头道:“那好,我叫芍药,姑娘吃点点心,补充一下力气,谷主交代,您至少要在这里泡上一个时辰,坚持三天才能完全将身上的毒素祛除,等下时间差不多了我再过来。” 林昔兰红着脸点了点头。 送走了芍药之后,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不过一颗心又很快提了起来。 宇文楠不会真的就在外面等吧? 一想到那人竟然看到了自己……林昔兰的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儿。 在勉强吃了几块糕点填饱肚子之后,她抬手拍了拍水,洗了一把脸,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了心情。 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昔兰这一次快速穿好了衣服起身。 本想着用最快离开这汤池,免得再见到宇文楠泛尴尬,谁曾想,她才走出路口,就看到了前面青石板上端端正正坐好的宇文楠。 一见她出来,宇文楠一个纵身掠到了她跟前,眉开眼笑道:“小仙子,可有感觉舒服了些吗?那汤池有没有起效果?” 看到他的一瞬间,林昔兰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这人…… 脸皮到底是有多厚,才能将刚刚的事情转瞬就抛到了脑后当做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可以当做没发生,林昔兰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冷着脸看向宇文楠道:“今天的事情,你不许出去胡说!” 闻言,宇文楠乐不可支道:“那是自然。” 言罢,见林昔兰红着脸越发不好意思,宇文楠为了缓和气氛,强行转移话题打趣道:“不过,还好是小仙子,不是小嫂嫂。” 是他喜欢的小仙子所以才这么好的脾气,就算被他看到了春/色,最多也只是羞涩难挡的瞪了他一眼。 要换做小嫂嫂的暴脾气,只怕一个巴掌就呼过来了。 这样一想,自己果然要比堂兄幸运的多。 宇文楠没别的意思,纯粹是想感慨和夸奖一下小仙子的温婉大气。 谁曾想,林昔兰却想多了,蓦地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还想着偷看阿姐洗澡?” 闻言,求生欲迫使宇文楠连忙否认,但是已经晚了。 不等他摆手否认,向来温婉端庄大方良善的林昔兰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无耻!” 609 撞破 响亮的巴掌声在宇文楠脸上炸响了好半天,宇文楠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林昔兰也跟着一怔,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情急之下,竟然打了宇文楠? “小仙子?” “楠世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林昔兰一想到这登徒子龌蹉的心思,立即气不打一处来,刚刚心头升起来的那一点儿愧疚立即退了下去,转而对宇文楠怒目而视。 宇文楠那个冤呐! “小仙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看到的小嫂嫂洗澡……” “你还说?” 平时温婉可人的林昔兰第一次对人怒目而视。 宇文楠心里苦,憋了一肚子委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这个问题只怕是说不清楚了,而且越说越糊涂,越描越黑! “好好好,我不说了的,小仙子别生气,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好不好?” 宇文楠前一瞬还在感慨林昔兰的温婉,谁曾想下一瞬就结结实实的挨了这巴掌。 虽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嗯,别说,被小仙子打,还挺舒服的。 这时候,他才算能理解为什么堂兄宇文宸会那般喜欢小嫂嫂那个彪悍的性子了。 彪悍的小仙子……怎么越看越可爱! 宇文楠一脸痴汉笑,痴痴的看着林昔兰。 而林昔兰的脸颊早就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这时候被宇文楠这般盯着,她越发不好意思,瞪了宇文楠一眼道:“不要这么看着我!” 自从刚刚凶悍起来之后,林昔兰觉得,这样对宇文楠似乎更让她觉得舒服些。 比起之前的谦谦有礼,现在这样舒服多了。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 让林昔兰有些意外的是,宇文楠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越发顺着她来了。 这人…… 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林昔兰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尤其不想看到宇文楠。 她面上的红晕尚未褪去,脑子里还在不停的回想起之前被宇文楠看到的那一片旖旎春.色。 “我去找阿姐,你别跟着我。” 林昔兰瞪了宇文楠一眼。 宇文楠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可转念一想,又放心不下,连忙摇头道:“那我送你过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在这药王谷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才是最让她不放心的。 不过后面这一句话林昔兰没有说出来,她垂下了眸子继续往前走,脸颊滚烫,甚至都不好意思回头去看宇文楠一眼。 而宇文楠就这样眼巴巴的跟着,就算林昔兰没有搭理他,他一路上也像是捡了钱那般高兴,笑的嘴角都没合上过。 “阿兰,你好点儿了吗?” 才转过了一道回廊,迎面碰到了赶过来的林昔瑶。 见林昔兰面上带着的红晕,林昔瑶担忧道:“是不是不舒服?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正好被问到了脚痛处,林昔兰眉头都不敢抬,忙摇头道:“没有,我没有不舒服,就是那汤池的水太热了,氤氲的水汽熏的,阿姐你放心,我没有什么不舒服,之前胸口有些闷痛的感觉,泡过之后也好多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算彻底放了心。 她点了点头,走到了林昔兰跟前,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为她探了脉。 确定林昔兰的脉象已经平稳了,林昔瑶才笑道:“嗯,药王谷的汤池果然名不虚传。” 言罢,林昔瑶这才注意到了林昔兰身后笑得跟个二傻子似得宇文楠。 “楠世子?” 闻言,宇文楠一个机灵蓦地回过神来,抬眸对上了林昔瑶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宇文楠的脑子里瞬间就回荡起之前林昔兰咬牙切齿的威胁。 他连忙正色道:“小嫂嫂,什么事?” 林昔瑶摇了摇头,疑惑道:“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闻言,宇文楠连忙道:“阿兰身上的毒解开了,我自然开心啊。” 虽然是值得开心,但林昔瑶总觉得这二货笑起来不像是那么简单。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宇文楠。 宇文楠立即如临大敌,站得笔直,任由林昔瑶打量。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言罢,林昔瑶眼观鼻鼻观心,发现林昔兰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 她转头看向林昔兰道:“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林昔兰的脸颊越发红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摇了摇头,连忙岔开话题道:“没什么,就是刚刚楠世子开玩笑,说要来偷看阿姐洗澡,我情绪激动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闻言,林昔瑶愣了愣。 就为这个? 不过转念,林昔瑶反应过来,转头饶有趣味的看着宇文楠道:“你想偷看我洗澡?” 林昔瑶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宇文楠知道,一般用这种表情这种笑意的林昔瑶,绝对是危险的!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不,我就是口误!就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闻言,林昔瑶皮笑肉不笑道:“不敢?” 宇文楠笃定的点头。 不过转瞬求生欲让他迅速做出承诺道:“而且也不是敢不敢,是根本不会,你是我小嫂嫂啊,而且人家都说长嫂如母。” 林昔瑶本来也就开玩笑,唬他一下。 没曾想,宇文楠竟然这般作答,她连忙笑着摆手道:“打住打住,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儿子,而且你不怕你母妃听到了会打断你小狗腿儿?” 提起宁王妃,宇文楠就忍不住皱眉,哀嚎道:“当我没说好了。” 话音才落,这一次不仅林昔瑶,就连窘迫不已的林昔兰也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林昔瑶也算是看出来了,是他们两个之间闹了一点儿小尴尬,至于是为什么,她也没有细想,毕竟是他们两人之前的事情。 “天气不错,我们去晒晒太阳。” 林昔瑶很善解人意,两人都不愿意多说,她也不会继续追问。 这两人蓦地松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好啊。” 林昔瑶笑了笑,拉起了林昔兰的手往前面的山坡上走去。 山坡上有一处凉亭,还有一个很大的晒坝,上面晒着各种药材。 药王谷的男女老少上百人都在忙着翻晒药材。 薛清从容优雅的坐在凉亭里品茶,看到林昔瑶等人来了,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含笑抬手一引,将林昔瑶请进了凉亭。 “谢薛公子。” 虽然知道这汤池有效果,但林昔瑶没有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不仅林昔兰身上的毒素清除了大半,就连她身上的内力修为都精进了很多,而且这才是第一天的功效。 薛清依然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 对上林昔瑶眉眼含笑的模样,他抬手拿起茶盏来,放到了唇边轻饮了一口,才道:“是两位姑娘跟药王谷有缘。” 帮了林昔瑶这么大的忙,这人却一点儿也不居功,而且明知道林昔瑶三人身份尊贵,但在他们面前依然如之前那般对待,不卑不亢,从容有度,就如对待一个老朋友一般,让人没有来由的舒服。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林昔瑶笑了笑,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茶。 宇文楠这会儿看薛清也很顺眼了。 “小仙子,我们去那边看看风景?” 宇文楠对林昔兰挤眉弄眼,这会儿就想跟自己的小仙子单独相处。 林昔兰瞪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然而这厮厚脸皮,就像是没有收到她的眼神警告似得,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 林昔兰害怕被人家薛公子和阿姐看笑话,最后面上绷不住,只得点头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凉亭,往前面的晒坝上走去。 林昔瑶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间有种欣慰的情绪在胸腔激荡。 原以为她的阿兰还会很长时间才能从对刘玉珏的情伤中走出来。 没有想到…… 也许宇文楠早就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寒山寺他们第一次见面,或许是在宇文楠奋不顾身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致命的一剑的瞬间。 只不过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刘玉珏罢了。 之前还为了刘玉珏撕心裂肺的哭过。 在清阳清风寨的时候,是赵霜霜的出现才敲醒了林昔兰略显迟钝的脑子。 如今看来,这两人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升温了。 念及此,林昔瑶万分庆幸,还好之前宁王妃来将军府的时候,她没有给人家黑脸。 不然以后真成了一家人,得多尴尬。 想到这里,林昔瑶眼底里荡漾开来一抹笑意。 她本就生的极美,再加上刚泡过汤池没多久,如细瓷一般的肌肤越发白里透红,鼻尖儿泛着点点汗珠子,越发衬着她美艳不可方物。 有微风从山峰另一头吹来,带着青草香,掠过林昔瑶的身上,最后拂过薛清的面上。 就连那清风中都带着一缕少女的清香。 薛清拿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紧,再抬眸看向林昔瑶的时候,眼底里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和从容。 “薛公子,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610冤啊 林昔瑶在药王谷晒太阳的时候,宇文宸才刚到清风寨。 虽然已经过于了两日的功夫,但山坳底下那些流淌过鲜血的地上依然猩红无比。 看着怵目惊心的景象,宇文宸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剑柄。 “主子,女主子前天下午就赶去了药王谷,安平县主中了毒,要去药王谷找解药。” 初三单膝跪地,一字一句的汇报。 听到最后,宇文宸的眸子里越发阴晴不定。 阿兰手上了? 而且还是中毒? 以林昔瑶对阿兰的重视和紧张程度,当时该有多着急! 这些人,真该死! 一股腾腾的杀气从宇文宸的眼底里蔓延开来。 他转头看向初三道:“阿兰是怎么受伤的?伤的有多重?” 初三没有一点儿隐瞒,将当时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听到最后,宇文宸的眉头已经紧紧的蹙成了一团。 这些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若非当时她反应迅速,若非青州的骁骑卫救援不及时…… 宇文宸不敢往下想,因为一点点可能都会让他的心万劫不复! 之前的担忧到了此刻都成了真,看到这满目疮痍,宇文宸根本就不敢想当时林昔瑶的处境有多危机。 “顾昀人呢?” 初三垂眸道:“女主子割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和舌头,将他暂时关了起来,这件事还没有声张出去,要等您决定。” 宇文宸点了点头,“先把他送去楚王都,记住不能让他死了。” 这累累血债,一个顾昀怎么够! 顾昀有如此大的胆子,他就不相信整个顾家都不知道! 知道林昔瑶这会儿在药王谷,而且安然无恙,宇文宸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不过没有亲眼看到她,他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 清阳城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先放一放,这个烂摊子等他去接了她回来再收拾。 现在他只是疯狂的想她,想要马上见到她。 宇文宸一转身,就要翻身离去,却在这时候,有暗卫飞快来报并送上了一封密函。 “主子,晋王反了。” 话音才落,在场众人面色皆是一怔。 晋王就反了?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连宇文宸也没有想到,按计划就算要削藩,逼晋王宇文简反,也是在开始削藩之后,他的削藩计划还没有正式开始,宇文简倒是先发制人就反了? 虽然先发制人,但却失了民心。 宇文宸接过了密函,待展开一看,见到上面的内容,他气得立即就将密函揉成了齑粉。 宇文简这厮竟然打着清君侧的名号! 而他要清理的对象竟然准太子妃,林昔瑶! 在他带领叛军的誓师大会上,竟然列举准太子妃数十条罪状,其中构陷得最厉害的,竟然指责林昔瑶是妖孽转世,有她在楚国不宁? 什么狗屁! 宇文简一定是在楚王都安插了眼线,知道林昔瑶是他的软肋,所以才用林昔瑶来攻讦他。 他迟早要反,而且找不到什么名头,就干脆他的软肋来。 念及此,宇文宸眼底里蓦地划过一抹杀气。 “他要自寻死路,那便成全他。” 宇文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凌厉的杀气和强大的气魄。 萧为安也在幽州,而幽州跟晋地相连,现在摆明了宇文简跟萧为安勾结在了一起,若是破了幽州,那么两人联手将直取宁王封地秦川渔阳。 宁王没有谋逆之心,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甚至为了让朝廷对他放心,这些年来连亲兵都懒得养,若是被这两支虎狼之师入了秦川…… 这后果宇文宸不敢想。 他已经转过了身子,本来要朝着林昔瑶所在的药王谷而去,这会儿却不得不停下了步子,生生的让转了一个方向。 “先去幽州。” 话音才落,他一个翻身就下了山坳,直接朝谷口停放马匹的方向而去。 …… 这时候,林昔瑶还在与世无争的药王谷里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 清风不徐,阳光正好。 说得就是这样的日子。 看着药王谷里的人从容惬意的日子,林昔瑶也有些羡慕了。 算时间,宇文宸该到清阳了,只怕听到她在这里的消息,会很快赶过来。 最多不到后天早上,她就能见到他了。 可是,若是真的见到他,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毕竟这一次让太后跟他反目的根源在她身上。 之前若不是维护她,宇文宸也不会一次一次的忤逆太后,甚至当中拂了她的颜面,这才让太后对她下了狠手。 甚至…… 林昔瑶担心对她下杀手只是一个引线,她怕宇文宸这一路上会遇到不测。 所以这回儿她既期待见到宇文宸,却又害怕见到宇文宸。 她的思绪飘的很快,抬眸间对上了薛清那双仿似能洞察人心的眸子的一瞬间,林昔瑶立即回过了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之前我听薛公子说,我这蛊毒只能武月一人能解?” 薛清点了点头,轻叹道:“确实,这是蛊毒一派最隐秘的两种蛊毒之一,用施蛊者的血做引,除非武月在你跟前,用她的血为引,将你身上的蛊毒引出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武月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这个办法行不通了是吗?” 薛清点了点头。 林昔瑶的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她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上蛊毒难解,甚至解不开,而是这会儿她想到了刘娇。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的话,那么之前刘娇要宇文宸用一个侧妃的身份换她蛊毒的解药,是不是也是骗人的? 她和宇文宸就为了这么一个骗局而起了争执,到现在心头都还膈应了一层。 林昔瑶心头越发气愤。 面对薛清,她也不隐瞒,直言道:“有人自称掌握了武月的同门师妹,知道解开我这蛊毒的法子,并以此来威胁我,之前我不知道真假,所以才来请教薛公子。” 若没有林昔兰受伤这一件事,林昔瑶本来也打算在安葬好了二叔之后来一趟药王谷的。 闻言,薛清放下了茶盏,淡淡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思虑。 “那会不会她所说的办法,就是苏澈想到的解方?”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之前倒还没有想过。 刘娇也说过了,这解方配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有苏澈在,她和宇文宸又何必受刘娇的威胁? 这样一想,林昔瑶豁然开朗。 她从头到尾都不屑于被刘娇威胁,哪怕自己毒发身亡,她也不愿意跟刘娇妥协。 但宇文宸却不愿意让她的生命冒一点点险。 所以,他们之间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争吵和隔阂。 如今有了这个结论,林昔瑶觉得隔在自己和宇文宸之间的那一丝不痛快瞬间迎刃而解了。 她的眉目舒展开来。 薛清微笑道:“看来姑娘了却了一桩心事?” 林昔瑶也没有隐瞒,笑道:“嗯,多谢薛公子。” 薛清淡淡的笑了,他抬眸看见面前少女巧笑倩兮的模样,脑子里忍不住循着她的身份勾勒出她成为太子妃,甚至将来为一国之母的模样。 这样一想,薛清有些出神了。 “我感觉这药王谷里像是另外开辟出来的一方天地,远离红尘是非,清清静静的,自我自在。” 林昔瑶感慨,在这浑身上下都放松的地方,她觉得手上这杯寻常的茶水也格外甘甜一些。 薛清笑了笑道:“只要心不陷在囚笼,人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如同置身化外一方。” 闻言,林昔瑶眼睛一亮,赞道:“薛公子的境界果然高人一筹,这般心境恐怕寻常人难以企及。” 薛清笑了笑,对林昔瑶的赞美不置可否。 他站起身来,走到凉亭外面的石阶跟前,抬头看了一眼药王谷这一小方天地,轻叹道:“这个中滋味,如人饮水罢了。” 只一句淡淡的话,却没有来由的让林昔瑶听出了万般惆怅来。 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感慨。 她不知道身为名满天下的药王谷谷主,还有什么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薛清看似云淡风轻的外表下,还有一颗饱经沧桑的心。 只这一句话,就让林昔瑶窥探了他藏匿起来的心思一角。 她再抬眸,对方已经恢复了从容和优雅,仿似刚刚的落寞感慨只是她的错觉。 “多晒晒阳光对姑娘的身体有好处,等下日头偏西,姑娘来昨日的客堂等我,我将银针续命之法仔细讲给姑娘听。” 林昔瑶哪里有不应的,她连忙点头。 正想道谢,薛清已经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薛清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寂寥。 让林昔瑶的鼻尖儿也忍不住泛起了酸楚。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不等林昔瑶回过神来,她身边黑影一闪,初十来到了跟前。 “女主子,刚刚有紧急战报传来。” 紧急,战报? 这两个字眼才冒出来,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似是瞬间被人提到了悬崖边上。 不怪她分外紧张,而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 宇文宸悄悄溜出了楚王都,而太后又有谋害宇文宸的可能…… 若是再出什么差池的话,这事情就全部乱套了! 611紧急 “晋王反了。” 闻言,林昔瑶一怔。 “晋王反了?” 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然后抬眸看向初十道:“那宇文琦呢?” 初十摇了摇头,不确定道:“楚王都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回来,暂时不知道靖王世子是否在楚王都。” 林昔瑶下意识轻叹了一口气,皱眉道:“那他呢?是不是去了幽州?” 如果幽州失守,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只怕宇文宸也没有料到晋王会先发制人。 然而,林昔瑶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静静的等消息,她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就能为宇文宸帮大忙,否则的话只会让他分心,至于其他的事情,她相信宇文宸可以解决, “对了,挑选十个身体素质好的,去找一下苏澈。” 虽然知道苏澈的踪迹难觅,但林昔瑶依然不放心:“在极北苦寒之地,总有必经之路,让暗卫们去附近守着。” 只有做些事情,林昔瑶才能减轻半点儿对苏澈的惭愧感。 “可是,女主子,咱们现在只有三十人,若是出现什么状况的话……属下怕人手不够,不能保证女主子的安危。”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无妨,我们在这里再住上两天,等阿兰身上的毒素清除了,我们立即返回清阳,清阳肯定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初十还想劝,但见林昔瑶已经决定了,便只好应了下来。 林昔瑶说的也没错,药王谷地势偏僻,易守难攻,再加上百年来显赫的名声,在各国都吃得开,外界几经战乱,却从来没有将药王谷牵涉其中。 因为人都有生老病死,尤其是各国的权贵,更加惜命。 所以自然不愿意去得罪药王谷。 这样一想,初十也就稍稍放下了心来。 “楚王都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咱们一路上行程都很赶,就算有什么消息,也不会有那么快。”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初十见林昔瑶没有什么吩咐,便转身退了下去。 林昔瑶也从凉亭里走了出来,一路去了昨夜薛清招待他们的客堂。 薛清已经等在那里了。 而且,他已经让人摆好了一副经络图。 旁边是放好的银针。 “我们开始吧。” 薛清对林昔瑶抬了抬手,示意她走过去。 林昔瑶才走近,他就开始给林昔瑶介绍各个经络和穴位。 以为林昔瑶之前没有一点儿针灸的基础,所以薛清说的很详细。 林昔瑶听得也很认真。 她本来记性就好,基本上薛清说过一遍的东西,她都能记住,这一点让薛清越发对她高看了一眼。 一个下午下来,林昔瑶不仅将人体的经络以及穴位分布记得清清楚楚,更是将银针续命之法的口诀也烂熟于心。 剩下的就只有实践了。 薛清递给林昔瑶了一本医书,上面详细的记载了银针的一些治病救人的方法。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回头闲来无事的话,可以瞧瞧这本书。” 林昔瑶先道了一声谢,这才接了过来。 “天色不早了,我们去用饭吧。” 薛清抬手一引,带着林昔瑶出了客堂,去了外面的庭院。 林昔兰和宇文楠等人已经在那里等了。 “阿姐,怎么样?” 林昔兰笑着迎了过来。 林昔瑶笑笑道:“薛公子讲解详细,让人很容易就理解了。” 闻言,薛清笑笑道:“那是姑娘聪慧过人。” 薛清的声音婉转动人,尤其是在夸奖人的时候,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是在恭维或者有夸张的成分。 他是真心实意的欣赏林昔瑶。 然而,被这般夸奖的林昔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薛清是个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很自在亲切的人,就连一开始对他颇有敌意的宇文楠一席饭后也对他赞不绝口。 “薛兄要是去楚王都,到时候一定来找我。” 才一会儿的功夫,宇文楠就已经跟人家称兄道弟了。 林昔瑶忍俊不禁道:“昨天是谁杀气腾腾的?” 闻言,宇文楠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嫂嫂,你就别揭我的短了,昨天是我误会薛兄了,是我不对。” 宇文楠连连道歉。 薛清本来就是心怀坦荡,对于这些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几个人相处下来越发轻松。 这一夜,林昔瑶依然和林昔兰回到了昨天晚上睡觉的客堂里间。 收拾妥当躺下之后,林昔兰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她压低了声音道:“阿姐,你睡了吗?” 林昔瑶摇了摇头,轻笑道:“有心里话想跟我说吗?” 今天她就看出来了。 林昔兰点了点头。 她睡在里面,听到这句话,一侧身改为了面对着林昔瑶。 在抬手抱上了林昔瑶的手臂之后,林昔兰轻叹道:“阿姐,我发现……” 林昔兰话才说到一半,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在黑暗中,她的脸颊早就红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 林昔瑶早就猜到了,她轻笑道:“你发现其实楠世子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是吗?” 蓦地被人说中了心事,林昔兰有些难为情,她应了一声,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但是这些心事若不跟自己最亲密的阿姐分享,她心里总觉得过不去。 “我也觉得楠世子挺好的。” 林昔瑶抬手握住了林昔兰的掌心,微笑道:“人家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前的楠世子是纨绔了些,而且没个正形,可自从认识了你之后,他再没有动过别的念头,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呢?” 给他一个机会。 这已经是林昔瑶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上一次还是宇文楠闹着要跟她们一起出发,林昔兰难为情要拒绝,林昔瑶当时劝她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如今看来…… 林昔瑶简直太有远见了。 “阿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变心太快?” 林昔兰支支吾吾的,终于说出了心头的困惑。 “我也这样觉得,明明我之前那么喜欢刘先生,当时为情所困,也是痛得撕心裂肺的,可是现在我们才从楚王都离开多久,我就移情别恋了,我这……” 她都不能理解自己。 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林昔兰的脸颊,笑道:“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而且这件事本来也是刘玉珏拒绝在先,你是对他彻底死了心之后,才喜欢上了宇文楠,压根儿就不算是背叛,更不是移情别恋,所以傻丫头,别多想了。” “宇文楠虽然跳脱了一些,平时也没个正形,但是他对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而且愿意为了你变得更优秀更强大,立志要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护你周全,阿姐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阿姐……” 林昔兰颇为动容,她抱紧了林昔瑶的手臂,感慨道:“对不起,这一次让你为我担心了。” 她只恨自己练武练得太晚了,在战场上刀光剑影的厮杀中根本就不够看的,所以才会中了招,以至于让阿姐这般难过,林昔兰惭愧不已。 “傻丫头,你是我妹妹啊。” 而且,该说对不起的是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引来了太后和顾家人的恨意,最后又怎么会牵连到林昔兰跟她一同涉险。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林昔瑶不是一个活在过去中的人,她笑着攥紧了林昔兰的掌心道:“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将来她嫁给宇文宸,林昔兰嫁给宇文楠。 这简直是世上最美的两桩姻缘。 “好,我们都要好好的。” 林昔兰抱紧了林昔瑶的手臂,之前心头的焦虑终于褪去,这会儿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林昔瑶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担心宇文宸,也担心楚王都的情况。 她和宇文宸都不在楚王都的情况下,太后会不会对将军府出手? 她对张氏没有感情,要说担心也没有多少担心,她担心的是刘静娴。 念及此,她不由得想起上一次王采薇故意挺着肚子上门来闹的情形。 希望吃了上一次的教训王采薇能老老实实的。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在担忧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照常按照前一天的行程来安排。 中午泡了汤池,下午林昔瑶跟着薛清学习针灸。 不过今天薛清讲的要比昨天少很多。 对上林昔瑶疑惑的眸子,薛清笑道:“银针最讲究悟性和熟练程度,对姑娘来说,前者已经有了,剩下的就只是练手,熟能生巧罢了,这不能操之过急。”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将针囊收好,交给薛清,并感谢道:“谢谢薛公子,我都记住了。” “这针囊就送给姑娘了,就当是……见面礼?” 毕竟是第一次打交道,薛清再怎么老成持重,在面对如瑶池仙女般的林昔瑶的时候,偶尔也会带一丝局促。 他怕林昔瑶误会,随口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坦然收下,感激道:“那就多谢了。” 她的动作大方得体,没有半点儿扭捏,也让薛清心头的那一丝局促瞬间荡然无存。 612 放下 跟这样的姑娘接触,就让如沐春风一般,如何不欢喜。 林昔瑶将针囊收好,见薛清要走,她忍不住叫了薛清:“薛公子,我还有一件事想请问。” 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 但林昔瑶迫切的想知道结果,薛清知道药理,而且擅长解毒,除开苏澈之外,林昔瑶找不到更好的去询问的对象。 所以,平常都落落大方的她面上泛起了一丝红润,垂下的眸子里也满是羞涩和紧张。 “姑娘但说无妨。” 薛清心思通透,看林昔瑶的表情就知道多半跟她的身体状况有关,这姑娘是不好意思了。 他微微一笑,从容道:“姑娘将我当做是大夫就好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林昔瑶这才感觉稍稍好了一点儿,她点了点头,鼓足勇气道:“我想请问薛公子,我身上的蛊毒……若是将来能解开的话……我是否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虽然对于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来说,这句话简直难以启齿,但这确确实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而且一直梗在林昔瑶的心头,是一根刺。 闻言,薛清一怔,总是云淡风轻从容优雅的他,面上难得的划过了一抹诧异之色。 见状,林昔瑶越发难为情,她垂下了眸子。 薛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有些冒犯了,他连忙退后一步,诚恳道:“这蛊毒确实会亏损身子。” 才听到这里,刚刚才升起了一点儿希望的林昔瑶,像是瞬间又被人打入了深渊谷底。 这会儿,在薛清面前,她卸去了所有的坚强面具,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和痛楚。 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盈盈如秋水,让薛清也有些动容。 他摇头道:“不过话也不能说绝对,苏澈能成为苏神医的弟子,不仅仅是因为机缘巧合,更是因为他的天赋,在医术上,他的造诣远远超过我。” “所以,只要有他在,就一定有希望治愈的。” 他的话里带着暖意,也带着让人信服的笃定。 林昔瑶蓦地想起之前苏澈为她诊脉之后的神情,虽然凝重,但也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儿哀伤。 所以,苏澈都还没有说什么,她就更加不能胡思乱想! 这样一想,林昔瑶立即振作了起来。 她对薛清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薛公子。” 闻言,薛清笑了笑,这才转身往外走。 林昔瑶跟在薛清身后,两人才一前一后跨出门槛儿,就见初十突然一个闪身掠到了两人跟前。 “女主子,我们在谷口处发现了洛书,他竟然一路跟着我们找来了药王谷。” 洛书? 这名字有些耳熟,林昔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青州地下拍卖场遇到的那个为她诊脉并准确的说出她身上蛊毒的出处的中年男子。 温文尔雅,弱不禁风。 林昔瑶对他的印象。 在那场拍卖会之后,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就算暗卫去找,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谁曾想,他竟然来了药王谷,还是跟着她来的? 林昔瑶有些意外道:“他跟着我做什么?” 初十也不知道,只垂眸道:“暗卫已经将他抓住了,该怎么处理?” 闻言,林昔瑶转头看向薛清。 薛清面上带着从容浅笑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见见,看看他来做什么。”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是人家薛清的地盘儿,她总不好擅自做主就将一个外人放进来,所以才用眼神询问薛清。 因为涉及到药王谷,所以薛清也没有立即转身离开,而是招呼着林昔瑶一起回到了客堂坐了下来。 初十很快去安排了。 不多时,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的洛书被带了进来。 见到林昔瑶,洛书含笑道:“姑娘,又见面了。” 林昔瑶不喜欢跟人弯弯绕绕,她直接开门见识道:“阁下是一路跟着我来的药王谷?” 洛书也不否认,他点了点头,目光却转向了薛清:“薛公子,不记得我了吗?” 从他一进门,薛清就忍不住蹙眉,最后在他转过头来对上他眼神的一瞬,薛清的眼底里才划过一抹了然之色。 “刚刚没认出来,现在是记起来了。” 林昔瑶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 她转头看向薛清。 还未开口,薛清就已经解释道:“十年前,朝廷扑杀蛊毒最厉害的时候,有个年轻人抱着一个美艳女子找来了药王谷求医。” 说到这里,薛清轻叹了一声,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看向林昔瑶道:“你一定想不到,那女子就是后来的武月。” 武月! 难怪洛书对武月如此了解,就连林昔瑶身上中的蛊毒,他只一诊脉就能判断出是武月施的! 不曾想,这人跟武月竟然关系匪浅。 感受到了林昔瑶诧异的目光,洛书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道:“姑娘放心,我并不是想加害于你,而是看出来姑娘的身份不一般,知道姑娘在寻找蛊毒解方的办法,我便想着跟着姑娘,就能找到一些关于武月之死的蛛丝马迹。” 这是什么逻辑? 林昔瑶有些不能理解。 武月都已经死了,她自然不会去找武月,这人怎么说,让她有些不太理解。 一旁的薛清一改平时的云淡风轻,皱眉道:“武月是蛊毒一派的继承人,她们一代一代都是用自己的身体养蛊,她一身的骨血就是顶级蛊毒和解药,而且可以直接传给下一个人,所以蛊毒这东西才越来越毒辣刁钻。但这种传承方式却又格外残忍,被传承的那个人会用她们独门秘法吸干上一代身上的每一滴血,这样才能将那些精髓化为己用。通常蛊毒一派都是在临终之际才会用此秘法传承,像武月这般,正值盛年就死去的话……” 多半就是被人害的,而不是她自愿相传! 林昔瑶这才算是听明白为什么洛书要跟着她了。 他知道武月的死疑点重重,想要从她这边找到线索。 “你觉得,是我杀死了武月?” 话才一出口,林昔瑶又觉得不对,若真的是她杀死了武月,那靠着那一身蛊毒精髓,她身上所中的蛊毒早就该解了。 “还是说,你觉得我能找到那个杀死武月的人?” 闻言,洛书点了点头。 他看向林昔瑶,笃定道:“只要找到了那人,姑娘身上的蛊毒也就有了办法!” 所谓的办法,就是让林昔瑶用那种秘法吸干那人身上的骨血。 这话办法让林昔瑶不寒而栗。 虽然她也曾手刃不少人,尤其是在清阳的时候,死在她剑下的府兵不知几凡,但要让她用这种方式去杀死一个人……到底让她心里觉得有些膈应。 林昔瑶没有应下,皱眉转移话题道:“就算我找到了,我也不会巫蛊,更不会她们的独门秘法,想要解毒也是不可能的。” 话音才落,洛书一改之前的温文尔雅,他的眼底里带着几分疯狂和执着道:“我知道办法,那秘法我是知道的,我可以告诉姑娘,只求姑娘帮我找到那个人!” 他一定要找到杀死武月的凶手! 这一瞬,林昔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滔天的恨意。 她这才明白,这人明明不懂功夫,却跋涉千里一路尾随着她的真相。 但是,林昔瑶没有立即应下。 “姑娘一定是知道什么,对不对?” 林昔瑶沉默了一下,洛书蓦地抬眸盯紧了林昔瑶的眼睛。 而林昔瑶也确实想到了一件事。 刘娇。 刘娇掌控的那个武月的同门师妹。 会不会是她? 不过林昔瑶不确定,但这不失为一条线索。 反正她也对从刘娇哪里找到解药不抱希望,林昔瑶抬眸淡淡道:“武月是不是有一个同门师妹?” 闻言,洛书一怔,下一瞬,他眼底里划过一抹惊喜道:“看来,姑娘真的知道些什么,可否告知在下?” 言罢,洛书又道:“哪怕是穷尽此生,我也要找到那人!” 林昔瑶被他眼底里的坚韧和执着所打动,虽然他跟武月是一路人,但这并不妨碍林昔瑶对他的高看。 这时候,薛清抬手给林昔瑶递了一杯热茶。 林昔瑶道了一声谢,接了过来。 捧着热茶,看着茶盏上袅袅上升的氤氲茶香,林昔瑶才道:“之前,显国公府的刘娇曾经威胁我,说武月的同门师妹可以解开我身上的毒,而且那人在她的手上。” 言罢,林昔瑶看向洛书道:“我现在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那个同门师妹,我的人也在找,不过还没有找到罢了。” 虽然只这一条消息,但对于洛书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他连连感激道:“谢姑娘,谢姑娘!” 言罢,他就要转身离开。 见状,初十拦住了他的去路。 初十用眼神询问林昔瑶。 林昔瑶看向薛清。 见状,薛清笑道:“姑娘不必看我,这人跟药王谷过去并没有什么瓜葛,所以一切的决定权在姑娘。” 林昔瑶跟这洛书也是无冤无仇的,如今知道了他的目的,而且人家对她也没有恶意,她便摆了摆手,对初十道:“让他去吧。” 613 意外的人 初十这才让开了身子。 见状,洛书转过头来,对林昔瑶抱拳深深的鞠了一躬,最后掷地有声的承诺道:“姑娘放心,若我能找到她,将来必定会带她给姑娘解毒。” 他的声音笃定,让人没有来由的信服。 林昔瑶点了点头,含笑送他离开。 待洛书前脚走,薛清后脚就站了起来。 林昔瑶也跟着起身。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薛清的那句话。 林昔瑶皱眉道:“那当年薛清抱着武月来了药王谷,之后呢?” 若是药王谷对其施了援手,按洛书那种看起来有恩必报的性子,刚刚对薛清也不会那般冷淡了。 闻言,薛清转过了头来,对林昔瑶摇头道:“当年我爹说,蛊毒是邪物,怕治好了武月之后,会有更多人因此丧命,所以没有施以援手。” 薛清的话让林昔瑶一愣。 “那当年……” 薛清都已经抱着武月求来了药王谷,可见当时武月伤得有多重。 然而,在那种情况下,被药王谷拒绝之后,武月是如何保住性命的? 林昔瑶也没有多想,只是纯粹的好奇。 薛清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当时被我爹拒绝了,不过洛书这人性子坚韧,就抱着武月在谷口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我二叔看不下去了,悄悄出了手,也因此……我二叔被我爹赶出了药王谷。” 至今没有回来。 所以,说起来,薛清再一次看到洛书心里应该有怨怼的。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头的那一点儿怨怼早就没有了。 只是如今因为武月,让林昔瑶又遭了这么一遭,所以薛清看向洛书也越发多了几分不喜。 若当初二叔没有救下武月,应该也没有现在林昔瑶生命被威胁的可能了。 不过,当初的事情和现在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这条故事线横亘了十年之久。 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因果关系在。 所以,在薛清看到林昔瑶的第一眼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存了一丝愧疚。 他自然是坦坦荡荡的,那一丝愧疚是因为当初二叔对武月的出手相救。 因为二叔是药王谷的人,所以下意识的将这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一些。 林昔瑶何其聪明,只一个眼神就看出了薛清心中的所想,所思虑。 她这会儿也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她跟薛清也是初相识,而薛清不但对她们姐妹热情款待,甚至还大方传授她针灸秘籍。 其实,都是上一辈的纠葛,而且林昔瑶觉得,就算当年是薛清亲自救了武月,她也不会怪薛清。 林昔瑶心思敏锐,一下子就想通了这其中关节。 她抬眸对薛清笑道:“薛公子放心,孰是孰非,我还是拎的清的。” 闻言,薛清点头,这一次换了他对林昔瑶道了一声谢谢。 经过洛书这么一个插曲,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跟昨天一样,饭菜都已经摆好了。 林昔瑶和薛清一起坐了下来。 比起昨日来,今日饭桌上多了一坛果子酒。 对上林昔瑶诧异的眼神,薛清笑道:“我猜想,等明日林姑娘身上的余毒清了,你们就该离开山谷了,所以就让人特地准备了这果子酒,这酒是用山谷里的野果子酿造的,味道甘甜,没有什么酒,就是不会喝酒的小姑娘,喝一点也是无妨的。” 既然如此,林昔瑶一行人自然却之不恭了。 薛清亲自起身给大家倒了酒,并感慨道:“我跟诸位一见如故,将来若是有什么用得到药王谷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言罢,薛清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灿然一笑,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自然是不希望看到那一天。” 作为药王谷的谷主,来找他的,基本上都是为了病或者毒。 所以,他后面补充的这句话让人听来倍感温暖。 林昔瑶举起了酒盏,对薛清道:“这一次我们不请自来,打扰了数日,还得薛公子如此款待,这份情谊我们都会记在心里,将来若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请薛公子不必客气。” 言罢,林昔瑶学着薛清的表情,顿了顿,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自然也不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薛清无欲无求,就在这一方化外天地逍遥快乐,所以寻常哪里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让她帮忙的,如果有,那就是他遇到了大麻烦。 林昔瑶自然是不希望他有遇到麻烦的一天。 她的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席饭大家越发放松了下来。 只是酒过三巡之后,林昔兰一想到明天就要赶回去清阳,想起清风寨大当家的托付给宇文楠的霜霜姑娘,她就忍不住皱眉。 不是她心眼小,而是既然已经认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决定以后要跟宇文楠好好的走下去,她就不得不多想。 在这一点上,林昔兰承认自己的自私。 她明明知道赵霜霜是个好姑娘,而且当初若是没有赵老大的话,宇文楠很有可能就已经遇到了不测,甚至可以说宇文楠这一条命是赵老大给的。 所以,于情于理,宇文楠都对赵霜霜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她…… 她不是容不下赵霜霜,而是在感情上容不下沙子。 在这一件事情上,林昔瑶为了不跟刘娇做妥协,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相搏,这一点对林昔兰的影响很大。 因此,一想到这里,林昔兰的心情就越发沉重了起来。 “小仙子,怎么了?” 只要有林昔兰在的情况下,宇文楠的眼神从未离开过林昔兰。 他不知道,明明刚刚都好好的,怎么转眼的功夫小仙子就突然沉默了下来,而且眉头紧锁的样子肯定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宇文楠心疼不已,连忙摩挲着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这时候,林昔瑶正在跟薛清说着闲话,林昔兰回过眸子来看了一眼宇文楠,皱眉道:“没有!” 虽然嘴上否认了,但以宇文楠流连花丛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就是有,而且还跟自己有关! 求生欲满满的宇文楠连忙诚恳道:“小仙子,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宇文楠说得斩钉截铁。 林昔兰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没有。” 依然是否定。 这就说明问题严重了! 宇文楠脑壳疼。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一脸幽怨道:“你总得让我知道你生气的原因啊,你气我不打紧,你气坏了自己多不好?” 因为情绪激动,所以他的声音在无意识间已经拔高了几分。 就连正在闲聊的林昔瑶和薛清都听到了。 林昔瑶关切道:“阿兰,怎么了?” 闻言,林昔兰带着一丝怨气瞪了一眼宇文楠,并连忙摇头道:“没什么,阿姐你们聊。” 林昔瑶见是这两人之间的小矛盾,便也没有多问,转过头来继续跟薛清讨论银针施针的一些禁忌和细节。 才两天的时间,想要完全掌握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她得抓紧时间趁着在药王谷的时间请教薛清,这天下应该再没有别这更好的老师了。 “小仙子?” 见林昔瑶回过头去继续跟薛清求教,宇文楠眼巴巴的又凑到了林昔兰跟前,可怜兮兮道:“小仙子?” 林昔兰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 她心里只是有些郁闷,但也知道赵霜霜的事情怪不得赵霜霜,因为喜欢一个人本身是没有错的。 但更怪不得宇文楠。 她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恰巧这时候宇文楠来问她,她就下意识的将这丝不痛快的情绪给带了出来,这会儿一对上宇文楠这样的眼神,林昔兰心头的怨气也散去了大半。 她轻叹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明天我们就要回清阳的清风寨了。” 闻言,见林昔兰没有生气的迹象,宇文楠连忙笑道:“是啊,早点回去也可以让霜霜姑娘以及水仙她们都放心。” 之前走的时候,赵霜霜就万般担心林昔兰的身体,而且一路将他们送到了谷口,宇文楠自然是记得。 然而,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带上半点儿别的心思。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林昔兰听到宇文楠提起赵霜霜,心头的不痛快越发疯长了几分。 她瞪了宇文楠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想着你的霜霜姑娘了!” 闻言,宇文楠一怔。 这才总算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了! 他连忙举双手来,十分诚恳的对林昔兰保证道:“小仙子,我绝对没有别的心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林昔兰也不愿意自己这般一直跟自己的小心眼儿暗自较劲,她转过了身子,正对着宇文楠道:“那赵老大临终的时候都将她托付给你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林昔兰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不过下一瞬,她心头又泛起了一抹自责。 明明赵老大为了救宇文楠都付出了生命,他将赵霜霜托付给了宇文楠,宇文楠就该对她负责。 这样一想,林昔兰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可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614 立誓 一时间,林昔兰憋红了脸坐在那里,气也不是,怒也不是。 刚刚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越发大了,以至于又一次吸引了林昔瑶和薛清的目光。 薛清不明所以,但见宇文楠的表情也能猜到几分。 这件事情林昔瑶只是一个旁观者,局外人,所以她不打算掺和,只跟薛清转过头来看热闹。 “哎哟,我的天呐!” 宇文楠心里那个委屈。 他转头看了一眼林昔瑶,抬起一只手来,立誓道:“阿姐在这里做个见证,我宇文楠,用我宇文家的姓氏来立誓,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小仙子,更不会娶别的女人,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宇文楠的声音掷地有声,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眼底里的坚定不移更是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你!” 听到这一番誓言,林昔兰越发手足无措了。 她垂下眸子,双手不停的绞着绢子,问出了心头那句矛盾十足的话来:“那……霜霜姑娘呢?” 作为女人的直觉,林昔兰可以看出来,赵霜霜明明是喜欢宇文楠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般纠结了。 闻言,宇文楠就差没有跪地表明诚心了。 “之前我离开清风寨的时候就在赵老大的坟前跟霜霜姑娘说好了,她无心嫁我,而我……” 后面的话宇文楠没有说,他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对赵霜霜的愧疚,不过也只是愧疚罢了,他若是为了这一点点的愧疚而愧对林昔兰,宇文楠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以后她不会给你我造成任何困扰,小仙子……等我们回楚王都,我就让我母妃安排人上门提亲,好不好?” 最后这一句话,宇文楠几乎是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出来的。 他也不是个榆木疙瘩,这几日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小仙子对他的不同。 所以,这时候便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忍不住忍不住露出了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这事情发展的太快,巨大的落差让林昔兰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前脚还在为了赵霜霜的事情而苦恼,怎么转眼就说到提亲上面来了? 尤其是这种话当着阿姐说便也罢了,竟然还有薛清以及那么多在一旁伺候的小医女在的情况下,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林昔兰觉得自己简直要被羞死了。 而这个害得自己无地自容的人显然没有半点儿自觉。 他一脸虔诚的看着林昔兰。 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道:“谁要听你的混账话了!” 言罢,林昔兰直接站起身来,要离席。 见状,宇文楠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急急道:“我说的不是混话,是真心话,小仙子现在可以不答应我,但一定要考虑考虑,我会等你,等一辈子!” “你!我不跟你说了!” 林昔兰红着脸,害羞的跑了开来。 宇文楠一转头对上林昔瑶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他一个机灵,连忙认错道:“小嫂嫂,我不是故意要欺负阿兰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轻笑道:“我又没说你做错了什么,还不快去追。”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一怔,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林昔瑶和小仙子姐妹俩简直是一条心,林昔瑶的态度就已经代表了林昔兰的态度。 这让宇文楠差点儿欣喜若狂。 “好!好的!我这就去!” 话音才落,宇文楠已经追着前面已经跑到了回廊转角处的林昔兰而去了。 两人才一走,林昔瑶才忍俊不禁道:“我可算是放心了。” 闻言,薛清也跟着笑了笑道:“姑娘对阿兰姑娘是真的好。” 林昔瑶点头道:“是啊,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外人不知道,只有她和林昔兰知道,她们这对不是亲姐妹的姐妹,对彼此有多信任和重要。 薛清抬手给林昔瑶倒了一杯果子酒,轻笑道:“之前我还不知道那位公子是宁王世子。” 毕竟宇文楠一直都穿着小厮的衣服,而且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林昔兰身后,虽然也有一身朱玉风华,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但也很难跟一个藩王世子联系起来。 薛清有些意外。 看到他的表请,林昔瑶笑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酒足饭饱,而且看了一出好戏,林昔瑶也站起来跟薛清告辞道:“多谢薛公子款待,我也回去了。” 只怕林昔兰这会儿正害羞呢,也不会好意思跟宇文楠说什么话的,林昔瑶想着回去跟林昔兰说会儿悄悄话。 “好。” 薛清点头,淡淡一笑,送了林昔瑶离席。 这一夜,林昔瑶跟林昔兰秉烛夜谈,一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这一夜,宇文宸却彻夜未眠。 他连夜赶路来到了幽州,用最快的速度调集了幽州的府兵,并迅速做了布防,将整个幽州牢牢地掌控自己手上。 忙完这一切,就已经是深夜了。 宇文宸坐在幽州府衙的书房里,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幽州城防图,轻叹了一声,眼前有些发黑,宇文宸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算起来,从离开楚王都到这时候,他已经好几天都没合眼了。 在一旁小心伺候的常远见宇文宸露出了疲态,连忙道:“主子,去休息一会儿吧,幽州暂时无碍的,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宸没有应声,而是转头继续看着舆图,最后他抬手指了指秦川凉城永州,最后点在了幽州,然后皱眉道:“萧为安的兵马在哪里?还没有消息吗?” 他来幽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刺探萧为安的兵马在哪里,然而自他从清阳赶来幽州,还不到两天的时间,萧为安的兵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就寻觅不到踪影。 若不是之前的消息是暗卫亲自打探回来的,宇文宸险些要以为是一条假消息。 闻言,常远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这两日幽州境内连降暴雨,大军行进过的痕迹都被暴雨冲刷了,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还得花上一些时间。” 虽然也有这些因素在,但宇文宸总觉得自己忽略了哪一点儿。 只是一时间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宇文琦呢?” “靖王世子前一日就已经到了永州,不过还没有发消息回来,一切应该是按计划进行。” 闻言,宇文宸点了点头。 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而且一路日夜兼程的赶路,这会儿他的身体也已经开始吃不消了,晕眩感一阵一阵的袭来。 “我去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再叫我。” 言罢,宇文宸起身去了里间,常远连忙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面前的布防图给收了起来,生怕动作幅度大了一点儿会影响宇文宸的休息。 这一夜,林昔瑶睡得很安稳。 了却了林昔兰这桩婚事,她心情自然是好。 虽然担心的事情不少,远在楚王都的将军府,刘静娴,近在幽州的宇文宸,但她相信宇文宸的能力,而且即便是担忧,现在的她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先放松自己的心情,等休息好了,回到清阳,看看能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而休息了这三天,再加上泡着汤池的效果,林昔瑶的身体恢复以及内力修为增长是显著的。 之前她一直都不能突破的一个内力瓶进口,这一次也有所突破。 只差一点点,等着中午再泡一辆给时辰,应该就能有突飞猛进的进步。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给人以措手不及。 林昔瑶跟林昔兰才收拾了妥当走出房门,就见初十一个闪身掠到了林昔瑶跟前。 “姑娘,不好了。” 初十的性子已经被打磨得越发沉稳,很少像现在这般流露出焦急和不安的神色。 见状,林昔瑶紧张道:“怎么了?可是他出事了?” 她第一时间自然想到的是宇文宸。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宇文宸没事,马上有事的会是她! 接下来初十的一番话更是让林昔瑶措手不及。 “有一支辽国大军,至少有五万人朝药王谷压来。”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心也跟着紧到了一处。 辽国! 朝着药王谷围来! “还有多远?” “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达谷口。” 言罢,初十惭愧道:“我们的人手有限,不能分出更多的人探查到药王谷后背的情况,只留了人在一里外的幽州隘口观察,结果这些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让人措不及防。” “女主子,现在走还来得及。” 言罢,初十大手一挥,二十个暗卫齐刷刷的站在了林昔瑶的面前,拱手听令。 林昔瑶的心情也复杂到了极点。 这些辽国的军队为什么会奔着药王谷来? 药王谷百年来,外界历经战乱,却从未有人动过药王谷的主意。 如今却气势汹汹奔腾而来,林昔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 怎么到哪里都有人追杀她? 而这些辽国人是如何知道她的行踪的? 林昔瑶已经来不及想这些,她现在想到的最多的自己不能被抓住。 她的生死不要紧,她怕自己被抓住了之后会被这些人用来威胁宇文宸! 615 忽略 念及此,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就要往外走,才走出一步,林昔瑶这才反应过来,阿兰身上的毒还没有解! 这汤池要泡三天才能算彻底清除余毒,否则的话,之前被压制的毒素会卷土重来,甚至更严重! 林昔瑶的步子顿在原处。 “阿姐,怎么了?” 林昔兰见林昔瑶不动了,也第一时间想到了林昔瑶的担忧,她连忙道:“阿姐,你不必担心我,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少一天,无妨的。” “不行。” 林昔瑶摇头道:“这最后一天才至关重要。” 话音才落,林昔瑶听见脚步声,循声看过去,就见薛清正款步从院外走来。 “薛公子。” 林昔瑶急急迎了过去,看薛清的面色,林昔瑶就知道,他显然已经知道了。 薛清点了点头,刚刚林昔瑶姐妹俩的对话他都已经听见了。 “阿兰姑娘现在确实不能走,现在走了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了,甚至有性命之忧。” 闻言,林昔兰都快要急哭了,她摇头道:“我们现在必须走,若是被辽国人知道阿姐在这里,不但害了阿姐,也会给药王谷带来麻烦,害了大家。” 清风寨就是个例子。 这会儿林昔兰想到清风寨的情况,就已经不寒而栗了。 那堆叠如山的尸骨,只让她心痛不已。 如果可以的话,她再不希望那样的悲剧发生。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沉默了。 林昔兰的身体不能走,可是若是不走,阿兰落入辽国人的手里也是一大麻烦。 当年林将军跟辽国结了私仇,林昔瑶不敢想象若是被辽国人抓住了林昔兰会遭遇什么。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正要开口,却见一名暗卫从院外闪身来到了几人面前。 “女主子,谷口附近有北齐的军队,上面打着睿王的旗号。” 北齐,睿王。 萧为安! 林昔瑶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时候遇到萧为安! 他本人来了吗? 北齐和西辽的联军怎么会突然间同时出现在药王谷附近? 林昔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好半天没有说话的薛清,皱眉道:“谷口有阵法,可以拖延一些时间,只要等到正午,等阿兰姑娘身上最后的余毒排出来,我再安排人送你们从密道出去。” 药王谷有密道,林昔瑶还是第一次听见。 不过试想药王谷百年基业在这里,有条逃生的密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刚刚焦急不已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不过转瞬,她似是想起什么,连忙抬眸皱眉看向薛清道:“那药王谷怎么办?薛公子跟我们一起逃吗?” 这些人来势汹汹,肯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若是到时候攻入了药王谷,发现没有她们姐妹俩的消息,林昔瑶怕到时候会害了药王谷所有人。 但她又担心薛清放不下这里,不会跟她们走。 事实证明,林昔瑶的担心是完全正确的。 因为,下一瞬,就听薛清摇头道:“我不走,我留下来。” 闻言,林昔瑶不解道:“若真的是萧为安亲自来了,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药王谷的人的,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药王谷就算没了,以后还可以再建,只要林昔瑶有一口气在,将来她将来一定还薛清一个好好的药王谷。 然而,薛清却摇头道:“那密道一时间容不下这么多人,我若是走了,药王谷的这些人怎么办?” 闻言,林昔瑶一怔。 不等她开口,薛清又道:“而且密道的出口就在药王谷对面的山脚,人太多的话,只会引人注意,容易暴露,所以,到时候你们走吧。” 话音才落,薛清转头看了看天色。 “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正午,我去谷口看看。” 言罢,他转过了身去。 见状,林昔瑶叮嘱了宇文楠一句好生照顾林昔兰,便提起了步子跟上了薛清的步伐。 薛清也没有拒绝,就带着林昔瑶,一前一后顺着药王谷蜿蜒的羊肠小道一路上了靠近谷口的小山包。 在这小山包上正好可以看向谷口之外数百米的地方。 “就在那一处山脚,所以,若是这些人围了药王谷,你们要抓紧时间逃。” 他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本来已经有了几分希望,林昔瑶该高兴的,可是得知薛清以及药王谷的人不能走,她的心情也跟着跌落到了谷底。 若是他们有个好歹来,只怕她这一辈子都心怀愧疚。 “姑娘也不必担心,这谷口处有阵法,还有重重机关,挡这些人三五个时辰不是问题的,等到他们强行突破了阵法和机关,闯入了药王谷,那时候你们也应该在百里之外的地方了。” 只要逃出去的时候不被发现,那么林昔瑶等人的安全就不会成为问题。 “可若是阵法破了以后呢?” 因为跟萧为安打过交道,林昔瑶知道这人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本来以他的性子就不太可能放过药王谷的人,若是再在谷口损兵折将丧亡惨重的话,只怕会越发变本加厉的报复。 听到林昔瑶的话,薛清转过眸子,对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般道:“生死有命,若薛某人今日真的遇到了不幸,也请姑娘不必感伤。” 他表情淡然,似是一点儿都没有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然而,林昔瑶却做不到不在乎。 严格意义上来说,薛清是她和林昔兰的恩人,也算是半个师傅。 他悉心的教导了她银针针灸,这几日还热情款待,她不但没有半点儿回报人家的恩情,反而还给人家整个药王谷带来了杀身之祸灭顶之灾。 这换做是谁也受不了。 更何况重情重义的林昔瑶。 “不行,我做不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了看头顶的一碧如洗的天空,怅然道:“药王谷避世那么久,从来没有引起过任何争端,这些人在我前脚进药王谷,后脚就杀来了,尤其是在晋王谋逆的这当口,显然是奔着我来的。” 要想保住林昔兰,保住药王谷,为今之计,林昔瑶只能挺身而出。 “姑娘,万万不可!” 向来云淡风轻从容优雅的薛清,面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焦急之色。 “药王谷人的生死是小,外面天下格局是大,试想若是这些人掳了姑娘去,用姑娘做威胁。到时候会死伤更多的人。” 虽然薛清从未见过东楚太子宇文宸,但那些传闻他也知道不少,而且看林昔瑶身边的这些暗卫对她恭敬的态度,看宇文楠一个宁王世子对她唯命是从的尊敬,他也可以从中推断出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在乎。 他也是打心眼里认同,这样的姑娘,本来就该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好。 所以,一旦林昔瑶落入低手,薛清不知道宇文宸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到时候,死伤更大,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药王谷的人可以比拟的。 于情于理,薛清都不会让林昔瑶去冒险。 “我也不想,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见身后有一处石板,便索性在石板边上盘膝坐了下来。 这山包上有几株长势极好的迎客松,周围也是一些茂密的花树,刚好可以遮挡从山谷口那边窥探过来的视线。 只要他们不主动站出来,底下的人很难发现他们。 林昔瑶才坐下,就见视野尽头涌过来黑压压的一片人。 随着这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临近,林昔瑶感觉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北齐的军队。” 林昔瑶目之所及,已经看到了睿王的旗帜了。 薛清抬手招来了后面待命的医女道:“让人去机关处准备。” 谷口的机关处设有阵法以及暗器,等阵法中的暗器消耗了之后,藏在阵法之后的人立即补充上去。 再加上这谷口小,一瞬间不能容纳更多的人突围进来,所以,一个小小的精妙的阵法可以阻挡千军万马。 “是。” 那医女转身去了。 林昔瑶抬眸对初十道:“让谷口的暗卫们也撤下来去帮忙。” 这时候,在外面守着已经无济于事,倒不如把里面的阵法守好。 就在林昔瑶和薛清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北齐的军队已经到了谷口。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马车上挂着睿王旗帜。 看清楚那马车上的标志的一瞬,林昔瑶的心也跟着冷了冷。 若是寻常将领出征,哪里还会优哉游哉的坐着马车。 而且还是有瑞王府标志的马车。 这时候,唯一能让人想到的可能,那就是萧为安本人就在里面! 林昔瑶刚得出了这个结论,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马车里探了出来。 下一瞬,那手打起了帘子来,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美貌来。 萧为安! 就算距离上一次林昔瑶被他掳走过去了那么久,林昔瑶看到他依然好半天都不能平复自己的心绪。 那被关在黑匣子里,暗无天日又绝望的日子,她此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为什么有是他! 只一眼,林昔瑶的眼底里就已经涌动着刻骨的恨意。 616 联.军 “睿王?” 薛清一转头,就对上了林昔瑶那双满是恨意的眸子。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已经从林昔瑶的表情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没有想到,他竟亲自来了。” 林昔瑶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多少情绪变化,但实际上这会儿她心绪有多乱只有她自己知道。 话音才落,走出马车的萧为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一个侧首就向林昔瑶所在的小山包看了过来。 这人! 还是这般敏感! 明明这么远的距离,林昔瑶和薛清的声音也已经放到了极低,而且两人还都是将身子藏在了林木之后,他是怎么感觉到的! 下一瞬,就见萧为安好看的眉峰微微一蹙,转头对身边的副将说了些什么。 那副将直接提着剑就往谷口闯。 不过是他一个人。 在林昔瑶和薛清的位置看不到底下阵法的详情。 林昔瑶看了一眼薛清,薛清点了点头,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很有默契的下了小山包,朝着谷口的方向而去。 还未走近,就见一个药童急匆匆跑过来。 “谷主,刚刚北齐的人带话过来,说他们不愿意跟药王谷交恶,药王谷从来都是避世,这一次也不该卷入到战乱中来,只要我们交出……” 那药童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林昔瑶,这才道:“交出林昔瑶,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番话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意外。 在她看到萧为安从马车上下来的一瞬,就已经能肯定,萧为安是为了自己而来。 这人……还真的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林昔瑶的眸子越发冰冷。 薛清看了一眼林昔瑶,柔声安慰道:“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原计划,就是拖延时间,送林昔瑶姐妹离开。 然而,这个计划林昔瑶一开始就不同意。 不过这会儿薛清坚持,她不好说什么,只得先等等看看局势再说。 药童很快去了。 不等林昔瑶和薛清回到客堂,就已经听到了谷口处震天响的厮杀声。 林昔瑶听得胆战心惊。 “萧为安是个极其聪明狠辣的人,阵法能坚持多久?” 林昔瑶不确定,转头去看薛清。 薛清轻叹道:“那阵法是我先祖所创,极为精妙,至少两个时辰是没有问题的。” 那一两个时辰之后呢? 距离正午都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阿兰还要泡汤池,最少就要两个时辰。 怎么算都来不及。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担忧,薛清道:“还有你的暗卫在阵法外帮忙,世间上应该是无碍的。” 听到他这么说,林昔瑶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候,林昔兰从外间走了进来。 她拉着林昔瑶的手,紧张道:“阿姐,你先走吧,不必管我。” 再没有什么比林昔瑶的安危更重要。 “傻丫头。” 林昔瑶轻笑了一声,面上不为所动。 “一定会有办法的。” 林昔瑶抬手捏了捏林昔兰的掌心,笃定道:“你相信我。” 言罢,她轻叹了一声,转头对薛清道:“对了,薛公子,我想向你讨要几样东西。” 闻言,薛清心头蓦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等他开口,林昔瑶已经提起了步子往里间走去,并笑道:“银针上面我还有些不懂的,也想再请教一下。” 反正阵法至少还能坚持两个时辰,她得利用起来。 薛清也跟着站了起来。 见他们是要讨论银针针灸,林昔兰便不好跟着,只好跟宇文楠在外面等着。 才一进了里间,林昔瑶抬手关上了房门,不等薛清开口,林昔瑶一脸正色道:“薛公子,你应该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闻言,薛清皱眉道:“姑娘,你真的不必为了我们铤而走险。” 林昔瑶摇了摇头,轻叹道:“我也不仅仅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还有阿兰他们。” 她刚刚看过对面山脚下的密道出口了,距离谷口的位置很近,外面前有北齐萧为安的人,后有西辽的五万人,就算她们侥幸从密道口逃出去了,也很难保证在这几万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而不被追上。 希望渺茫。 最关键的是,一旦用了这个希望渺茫的办法,就等于是害死了药王谷的人。 到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一丝希望。 而林昔瑶现在想的办法,是牺牲她一人,保全药王谷,保全林昔兰宇文楠初十等人。 而且,她相信,萧为安肯定不会杀她。 虽然这人心思狠辣深沉,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既然萧为安连同西辽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抓她,肯定不仅仅只是为了要她的性命这般简单。 只要她不死,一切就还有希望。 而且她也不是个傻子,就老老实实的任由萧为安抓走,然后拿去威胁宇文宸。 她既然能从萧为安手下逃跑第一次,就有自信能跑第二次。 念及此,林昔瑶双眸泛起了晶亮,她看向薛清道:“另外,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摆脱你。” “西辽和北齐的联军竟然过了幽州隘口,来到了药王谷,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知道宇文宸那边知不知情,萧为安抓了我,用你们做威胁,我也可以反过来威胁保你们平安,等他抓了我,转移了对药王谷的注意力,你再跟初十他们配合,从密道上将阿兰和宇文楠他们送走,让人去给幽州报信。” 她知道,宇文宸就在幽州。 两人如今相距不过两百里的路程,然而,如今却隔着这千军万马,像是怎么也到达不了。 她自然不是希望宇文宸赶来救她,宇文宸要守着幽州,不能让晋王宇文简破了幽州一路南下杀向秦川。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的,若宇文宸这会儿赶来救她,若是被宇文简从后面包抄了,那将得不偿失。 前后西辽北齐,后有宇文简,林昔瑶希望宇文宸千万不要来! 若萧为安包抄药王谷,只是一个诱饵,引诱宇文宸过来,那就更严重了。 所以,这个消息一定要带给宇文宸。 “也只有告诉宇文宸我被抓住了,才不会让宇文宸误以为萧为安还在围攻药王谷,到时候被萧为安设计。” 说到这里,林昔瑶顿了顿,又道:“另外再告诉他,相信我,一定可以逃出来的!” 话音才落,薛清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 见状,林昔瑶跺了跺脚,有些焦急道:“薛公子,就算我求你了。” 薛清没有说话,林昔瑶又道:“我会保护好自己,当然也需要几样东西,请薛公子为我准备。” 闻言,薛清定定的看着林昔瑶。 但见她眼神笃定,眸子里是一片赤诚。 她明明可以选择从密道离开,虽然凶险,但也有希望。 然而,她却偏偏要向虎山行,为了他们这些人。 这样看似柔弱,实际上重情重义,而且心中有大义大智谋的姑娘,让人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也越发能理解为什么苏澈明明知道他悲惨的身世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却还愿意为了她九死一生,心甘情愿。 对上林昔瑶那双如秋水盈盈的眸子,薛清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最后,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才一应下,林昔瑶心头蓦地一喜,连忙道:“谢谢薛公子!” 言罢,她根本就不给薛清反悔的机会,直接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一罗列了出来。 薛清轻叹了一声,点头道:“好。” 一个时辰之后,收拾妥当的林昔瑶从里间走了出来。 “阿姐!” 林昔瑶虽然没有明说,但了解她的林昔兰已经猜到了几分,这会儿看到她走出来,林昔兰声音都在颤抖。 “阿兰,你让我去吧。” 林昔瑶上前一步,拉住了林昔兰有些颤抖的手,笃定道:“我自有办法全身而退,你要相信我。” 似是怕林昔兰不放心,林昔瑶又道:“你忘了上一次我还被萧为安从楚王都掳走了呢,最后也是我自己逃了出来的。” 即使她这样说,林昔兰依然不放心。 “阿姐……” 她心头有千言万语,这会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她太了解林昔瑶了。 “阿兰,你一定要好好的,等下你泡了汤池,身上的余毒清了之后,薛公子会让人送你出去。” 言罢,林昔瑶又转头叮嘱宇文楠道:“保护好她,清阳现在是最安全的,你们先回清阳,若一天没有我和宇文宸的消息,就马上回楚王都。” 就算战火蔓延到了清阳,楚王都是绝对安全的。 宇文楠眼底里满是不忍,但对上林昔瑶笃定的眼神的时候,他咬牙点头道:“小嫂嫂放心,我会用命来保护阿兰。” 这一点,林昔瑶自然是相信的。 她转头又将一些细节吩咐给了初十。 才告一段落,就见一个暗卫匆匆来报:“女主子,萧为安见阵法一时破不开,扬言要烧山。” 话音才落,林昔瑶以及在场的众人面色皆是一怔。 烧山! 就算有阵法在,但这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却无法用阵法阻断,而且现在吹的是西南风,朝着山谷里! 一旦烧山,火势迅速蔓延,整个药王谷都会付之一炬! 617 被困 然而,林昔瑶知道,这绝对是萧为安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看向那暗卫道:“现在谷口阵法的情况如何?” 那暗卫垂眸道:“北齐死伤近两千。”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怔。 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两千伤亡! 而以萧为安睚眦必报的性子…… 还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林昔瑶抬手抱住了林昔兰,“阿兰,你要听话,阿姐会好好的回来的。” 言罢,林昔瑶蓦地松开了林昔兰,又对薛清道:“薛公子,有劳了!” 闻言,薛清点了点头。 林昔瑶这才放下心来,她不用垂眸都能猜到林昔兰那双满含泪意的眸子。 林昔瑶不敢看,她直接大步往外走去。 “阿姐!” 林昔兰一声惊呼,快步追了上去。 “阿姐,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天知道这句话她用了多大的勇气。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笃定道:“当然,我还等着要给你和宇文楠操办婚事呢,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兰的眼泪掉下来,林昔瑶一个闪身就掠向了谷口。 初十连忙跟了过去。 林昔瑶没有直接去谷口,而是来到了刚刚跟薛清站着小山包上。 “女主子,我跟你一起去。” 话音才落,林昔瑶就摇头道:“你身上的责任重大,我吩咐给你的事情一定不能出差池。” 闻言,初十还想说,林昔瑶摇了摇头。 这时候,林昔瑶没有刻意隐蔽自己的身形,而是走到了山包前面。 萧为安坐着的马车帘子被打了起来,林昔瑶在小山包上一出现,他就看见了。 遥遥相望,萧为安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妖魅的笑意。 林昔瑶的眼神冷冰冰的,一句话也没说。 萧为安挥了挥手,下面准备放火的士兵纷纷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这时候,谷口处上万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林昔瑶。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一转头下了小山包,直接来到了阵口处。 薛清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亲自为林昔瑶开启了阵法,将林昔瑶送出去。 林昔瑶站在阵法的出口,看着薛清,抬手将一枚旗花交给了薛清,并认真道:“若我走后,萧为安言而无信继续为难药王谷的话,你就将这旗花放出去。” 她只要先离开这里,就能给薛清和林昔兰等人创造逃跑的机会。 薛清小心翼翼的将旗花收在了手中,并点头笃定道:“姑娘放心。” 有他这句话,林昔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一转头,直接款步走出了阵法出口。 才一打开,谷口外的风瞬间涌了进来,吹起了林昔瑶一身衣袂翩跹。 这两日在药王谷,她已经换回了女装,这时候,她毅然决然的背影再加上纷飞的衣袂,越发绝美。 薛清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昔瑶的背影,一直到阵法再一次合上。 再看不见。 “美人儿,咱们又见面了。” 萧为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而且那笑意也不曾到达眼底,那眼底里的冷冽直让人心生寒意。 林昔瑶微微一笑,坦然对上了萧为安的眼神,带着一丝惋惜道:“可惜啊,竟然又落到了二皇子的手上,看来我活得还真是失败啊。” 话音才落,不等萧为安开口,林昔瑶突然做恍然大悟,又讥诮道:“噢,我差点儿忘了,您已经是睿王了,不再是当初那个被人追杀狼狈逃命的二皇子了。” 闻言,萧为安不怒反笑:“没看出来,多日不见,美人儿的口才越发了得了,来,快来我身边坐坐。” 说话间,他对林昔瑶招了招手。 看似客气,实际上从林昔瑶才从谷口处出来,身边就已经被四个高手给围住了,再往前是千军万马,她根本就违抗不了。 林昔瑶没有动。 萧为安笑道:“怎么,不肯?那么,在用绳子绑缚着拖在我的马车后面和上我的马车,你选一个。” 这千军万马跟前,只有萧为安一辆马车,根本就没得选。 林昔瑶也不扭捏,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道:“好啊。” 言罢,不等身边的护卫动手,林昔瑶已经提起了步子往萧为安面前走去。 那四个护卫要上前拿住她,却被萧为安用眼神制止了。 在林昔瑶一步步往萧为安面前走过来的时候,萧为安笑道:“我知道美人儿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在这时候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毕竟你要是出个什么意外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不会用这整个药王谷的人做陪葬。” 萧为安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着今天的天气一般自然,然而这句话里代表的凌厉杀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林昔瑶面上的笑意未变,她一步一步走近萧为安的马车,并道:“反过来,这句话也是我想对睿王说的。” 说到这里,林昔瑶顿了顿,待萧为安转过眸子对上她的,她才轻笑道:“如果让我知道药王谷有什么好歹来,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让睿王的计划得逞。” 萧为安可以用药王谷和林昔兰等人的安全来威胁她,而她也可以反过来用这个威胁萧为安。 萧为安既然如此兴师动众的,只为了抓她一个人,肯定有大用处,而不是为了要一具尸体。 林昔瑶话音才落,萧为安就已经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本王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说话间,萧为安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更为慵懒的姿势靠在了马车的侧壁上。 林昔瑶也走到了马车跟前。 萧为安的马车奢华且宽敞,倒不必担心两人在一处尴尬的问题。 而且她又不是没有跟萧为安独处过。 之前被他掳去滇南的时候,马车那般狭窄,她都已经忍受了,更何况现在。 不过心里到底揣着几分紧张,然而骄傲倔强如林昔瑶,是绝度不肯在萧为安面前示弱的。 她含笑走上了马车。 外面的护卫放下了帘子。 在萧为安一声令下之后,马车调头,北齐这上万人的军队也跟着转了方向,一路飞奔而去,就如同它来时的那般迅速。 林昔兰和宇文楠以及薛清从林昔瑶走出了谷口之后,就守在了小山包上,一直目送着林昔瑶上了萧为安的马车。 “阿姐……” 在这一瞬,林昔兰心如刀绞,她从未有如此刻这般觉得自己无用, 如果她能再强大一些,功夫厉害也好,医术厉害也好,甚至会些别的,至少可以帮助阿姐。 然而,她什么都不精通。 在她活了这十三年的岁月中,她一直都被阿姐妥帖的保护着。 原先是她的亲阿姐,后来是比亲阿姐还亲的她。 当她们遇险,同样需要保护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小嫂嫂不会有事的。” 宇文楠抬手拉住了林昔兰的掌心,捏了捏,给了她力量和温暖,并用笃定的语气道:“小嫂嫂的聪慧和决断本就不是一般人,我们要相信她。” 闻言,林昔兰愣了愣。 她的阿姐,确实不是一般人,她那么厉害。 她一定可以的…… 可是,她转眼看到那黑压压的北齐军队……就算是再厉害的人…… 一时间,林昔兰心里越发没了底。 “阿兰,我们不能辜负小嫂嫂的一番心意,等下趁着这些人才撤去,我们马上要行动起来。” 宇文楠比林昔兰冷静许多,他逐条分析道:“初十有他的任务在身,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去清阳,先确保你的安危,然后回楚王都。” 晋王反了,还不知道楚王都已经乱成了什么样。 如果宇文宸已经在幽州的话,昭庆帝又病重,一旦再生事端,楚王都必乱。 他这会儿还另有担心。 一旦晋王和西辽北齐的联军破了幽州,那就是秦川,是他自家的封地。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的父王才最应该稳住,然而,他就怕父王的软肋被人拿捏住…… 他的母妃还在楚王都! 若是这时候,母妃出事的话,父王必然心性大乱。 光是想到这一层,宇文楠的眼皮就忍不住跳了跳。 事情迫在眉睫,他不能不去担心了。 “这里有堂兄,小嫂嫂,他们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我们也不应该拖后腿。” 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宇文楠,这会儿突然老成持重起来,说出来的话也给人无比的坚定和信任感。 看到这样的宇文楠,林昔兰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骤然加快。 她眼底里的泪意也渐渐退了回去。 在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绪之后,林昔兰点头道:“好。” 她绝对不能给阿姐拖后腿! *** 这时候,北齐的军队在前往幽州隘口的官道上飞奔。 林昔瑶自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没有看萧为安。 而萧为安也慵懒的靠在马车侧壁上,似是在闭目养神。 刚刚在外面唇枪舌剑的两人,这会儿竟都很有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队伍突然停下。 萧为安才睁开了眼睛,转头慢悠悠的看向林昔瑶。 618 出阵 彼时,他眼神里带着似笑非笑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林昔瑶神态自若道:“睿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反正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 闻言,萧为安微微一笑,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对林昔瑶的赞赏之意:“我见过那么多的美人儿,你倒是第一个让我刮目相看的。”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忍不住噗嗤一笑,反讥道:“这么说来,那睿王见过的美人也没几个。” “是啊,我这人有洁癖,一般的美人儿可看不上。” 说起这里,萧为安突然往林昔瑶身边凑了凑,他嗅了一口林昔瑶身上带着的淡淡药香,皱眉道:“要不然,我勉为其难将你收为妾氏?跟本王回了北齐,至少本王的后院没几个其他女人,而宇文宸嘛,啧啧啧。” 林昔瑶十分不喜欢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凑近,然而对方是萧为安,她只能忍了。 因为她知道,以萧为安的性子跟脾气,她越是抗拒,这人才越发兴奋甚至以为她害怕了,更加要得寸进尺。 林昔瑶装作一点儿都不在乎,他才会觉得了然无趣。 “我原来还不知道,睿王有喜欢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 林昔瑶不避不让,甚至还主动凑近萧为安几分,并笑颜如花道:“忘了告诉睿王,我身上中了毒,这几日都是在药王谷跑了汤池的,所以现在我浑身上下都是毒,甚至连这药香都有可能是毒,睿王要不要试一试?” “好个伶牙俐齿,你以为本王会相信?” 萧为安轻笑了一声,不过到底是让开了几分身子。 就在林昔瑶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萧为安却突然探出手来,一把拔掉了她头上的一根朱钗。 金银质地,上面雕刻着一朵玉兰花。 是宇文宸亲手雕刻的。 看到那朱钗转眼间落到了萧为安的手中,他拿在手上上下把玩着,林昔瑶的眼底里划过一抹寒意。 “这做工也不怎么样。” 萧为安嫌弃道:“想你一个准太子妃,竟然戴着这样成色的朱钗,原因恐怕只有一个吧。” 说话间,萧为安从朱钗上转过了目光,看向林昔瑶。 他双眸微微眯起的,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见状,林昔瑶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喜欢戴这样花色的朱钗,怎么碍着睿王的眼了?” 话音才落,萧为安惦着朱钗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朱钗瞬间断成了两截。 见状,林昔瑶心疼不已。 那是宇文宸亲手给她雕刻的。 就如萧为安所言,宇文宸只是第一次雕刻,就算天赋异禀,又怎么比得上宫里的御用工匠,技艺上是差了一点点。 但难得的是宇文宸的一番心思! 天知道他每天有多忙多累,甚至连正常的睡眠时间都不能保证,却还是在千方百计的挤时间来给她雕刻了这个。 这让林昔瑶如何不心疼。 不等她开口,就听萧为安拿着断了的两截朱钗,笑道:“如果我把这个送去给楚王都的宇文宸,你猜他会做什么反应?”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头一紧! 萧为安还不知道宇文宸就在幽州! 这么说来,他此来并不是为了给宇文宸设下药王谷这个陷阱,而是纯粹的要抓住她,继而用她来威胁宇文宸! 后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萧为安还不知道宇文宸在坐镇幽州。 这对林昔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至少,就算萧为安要用她来威胁宇文宸,也不会在这一两天间,毕竟从幽州传递给消息去楚王都,一来二去最快也要五天时间! 而这五天的时间里,足够她好好谋划了! 再有,宇文宸坐镇幽州,幽州就是固若金汤,萧为安和晋王不知情,必然会轻敌。 这样一想,林昔瑶心头压着的巨石蓦地松了几分。 不过,她也不能断定是不是萧为安在试探她。 她的心思转的飞快,再抬眸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应该有的惊诧和紧张:“你觉得他会抛下楚王都紧张的局势,不远万里来救我?” 萧为安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林昔瑶面上。 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来,萧为安轻笑道:“有什么不可能,你不是他的软肋吗?”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开口,萧为安又道:“清阳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按理说,宇文宸一定坐不住的。” 说起这里,萧为安顿了顿,似是在沉思什么。 林昔瑶怕他看出端倪来,她也冷眼看着他,冷声道:“到底是谁跟你通了消息?皇后?陈王?” 上一次萧为安跟宇文昊沆瀣一气的事情,林昔瑶可没有忘。 这一次,连她来药王谷这么隐秘的行踪都被萧为安知道了,而且还如此兴师动众,显然不是一两天临时决定的。 一开始就谋划好了。 所以…… 之前林昔瑶离开楚王都的时候,皇后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算准了她为了自己身上的蛊毒回来药王谷,便立即让人给萧为安送了信。 于是乎,萧为安早有准备。 本来林昔瑶还打算等去了幽州再来药王谷一趟的。 谁曾想,在清阳跟顾昀一战斗耽搁了两天,又加上林昔兰中毒,兜兜转转,还是在跟原定的差不多的时间里来到了药王谷,这才正中了萧为安的下怀。 一瞬间想通了这些,林昔瑶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没有想到,从清阳清风寨,再到药王谷,这一路上的截杀计划,却是别人一早就设计好的。 从她踏出楚王都的那一步起,就已经入了别的陷阱,插翅难逃。 “看你的表情,显然是已经猜到了啊。” 萧为安笑了笑,将手上半截朱钗转头从马车帘子递给了外面的一个护卫,并道:“让人给楚王都的宇文宸送过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为安也没有错过林昔瑶的表情变化。 但好在林昔瑶反应够快,她的面上是丝毫没有什么差错的紧张和无措感。 萧为安并没有起疑心。 “我们来赌一赌,这一次你的心上人会不会来救你。” 放下了马车帘子,萧为安抬手支起了后脑勺,慵懒的靠在了马车侧壁上。 林昔瑶冷笑道:“卑鄙!” “卑鄙?” 萧为安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来。 他冷笑道:“论起卑鄙,恐怕他宇文宸更厉害吧。” 上一次萧雪鸢被掳走送去北齐迎亲队伍的事情,他还没有跟宇文宸算账。 虽然没有证据,但萧为安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宇文宸的手笔! 天知道为了这件事得罪了皇后那个老女人,害得他在朝中损失了多少力量。 林昔瑶不再说话了,只是转过了头去,连看都不看萧为安一眼。 萧为安也没有再搭理林昔瑶,马车里的气氛瞬间又冷了下来。 队伍一路飞奔,马车就算再奢华,里面铺就了貂皮狐裘,却还是有些颠簸。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等队伍在请示了萧为安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林昔瑶才抬手掀起了帘子。 也不知道是在哪个位置,外面是一处山林,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队伍停下之后,就开始原地安营扎寨。 很快,便有人率先将主帐篷扎了起来。 萧为安先下了马车。 林昔瑶才一动,手腕就被他抓住了。 “本王再警告你一次,别想耍花样,否则的话……药王谷我可是不会留情的。” 闻言,林昔瑶轻笑道:“睿王这里千军万马,难不成还怕我一个小女子逃跑了不成?” 萧为安没有说话,但是抓住林昔瑶手腕的力道一直都没有松开。 在走进大帐之后,萧为安虽然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腕,却在下一瞬就直接往林昔瑶的手腕处注入了一股内力。 跟上一次一样,他直接锁住了林昔瑶的内力。 “上一次是因为疏忽大意了,这一次才不会让你跑了。” 言罢,萧为安一转身,在放好的软榻边上躺下,笑着对林昔瑶道:“不过,你也可以试试,看你跑得快,还是我杀的快。”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明明是在外面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但这帐篷里的东西却一应俱全。 莫说软榻,就连桌椅板凳,甚至煮茶的器具都有。 这人,还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肯委屈了自己,而且极度洁癖。 林昔瑶不用萧为安招呼,自己走到了案几前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茶。” 萧为安倒是一点儿不客气,林昔瑶才坐下,他就开始将林昔瑶当丫鬟使。 林昔瑶转头瞪了他的后脑勺一眼,不满道:“睿王,我不是你的丫鬟,你这些东西预备的齐全,我不相信你会连一个贴身丫鬟都没带。” 闻言,萧为安不怒反笑道:“你猜对了,我确实没带。”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反唇相讥,萧为安又笑道:“明明知道你要来,我自然要给你留个位置不是?省下一个丫头的口粮不好吗?” 好! 好得很! 林昔瑶被气得咬牙切齿。 这人简直…… 丧心病狂,厚颜无耻! “怎么,你不愿意?” 萧为安蓦地转过头来。 林昔瑶抬眸,便对上了他笑意盈盈的眸子。 619 被带走 只是那笑意,哪里有半分入了眼底。 “好啊。”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大大方方给萧为安倒了一杯茶,并走到了他跟前,故作恭敬道:“睿王请用茶。” 闻言,萧为安眉梢微扬,带上了一抹探究。 他正要伸手过来接,林昔瑶反手就要将那茶盏故作不小心打翻。 然而,萧为安的动作却更快一步。 林昔瑶手腕才一动,他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一个翻身就连同林昔瑶的手腕一起,抓住了那杯茶盏。 同时,因为他突然翻身,身子前倾,为了稳住身子,萧为安的另外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了林昔瑶的肩膀上。 “看样子,美人儿还没有伺候过人,不会端茶倒水这种粗使活计,不过没有关系,我有耐心。” 萧为安笑了笑,那妖冶魅惑的眼神,配着他那比女人还要好看的容颜,直让人觉得耀眼夺目。 当然,如果德行再好一点儿的话,就更好了。 话音才落,他直接就着林昔瑶的手将茶盏往唇边送去。 那茶水才碰到萧为安嫣红的唇角,他似是想起来什么,抬手一把捏紧了林昔瑶的手腕。 突然加重的力道让林昔瑶吃痛,当即松开了握着茶盏的手。 萧为安一转手就接过了茶盏来。 他拿着茶盏在手中把玩,面上依然是笑意如花道:“你会不会在茶水里下毒?” 之前他差点儿忽略了这一点。 林昔瑶可是从药王谷走出来的! 薛清恐怕是天底下除了苏神医及苏澈之外最懂药理和毒性的人了。 林昔瑶见萧为安露出这般剑拔弩张的模样,惋惜道:“哎,可惜了。” “我本来以为,睿王会上当的。” 她的样子,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下了毒一般。 然而,她若是否认的话,萧为安还会怀疑,如今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萧为安反倒不确定了。 他双眸犹如老狐狸一般微微眯起,抬头看着林昔瑶。 同时,他将茶盏又一次递到了唇边,但他的眼神却从未离开林昔瑶的面颊。 但见她没有丝毫的异样,萧为安就要饮下,但多疑的性子到底让他在茶一入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来人!” 话音才落,就有亲卫从外间走了进来。 萧为安将茶盏递了过去,冷声道:“喝下去。” 那亲卫二话不说,上前就将那茶盏一饮而尽。 萧为安的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那亲卫。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在他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那身强体壮的亲卫突然间倒了下去。 “传军医。” 萧为安一直都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终于崩了,他冷冷扫了一眼林昔瑶,立即让人传了军医过来。 经军医诊治,这亲卫只是中了迷药,萧为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底里却不受控制的划过一抹自己也说不出的欢喜来。 她原来也没有舍得要自己的性命。 不过只是一瞬间,下一瞬,萧为安让人将亲卫抬了下去。 等偌大的主帐只剩下他和林昔瑶两人的时候,萧为安才看向至始至终面上都带着淡淡笑意,就算被他发现了她在下毒之后,面上也没有丝毫的窘迫和不安的林昔瑶。 “亏得我没有信任你。” 闻言,林昔瑶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睿王这句话可就不对了,我刚刚明明说了,我下了毒,也没有撒谎啊。” 林昔瑶的表情上,明显摆着一副是你多心多疑,一句真话被他当做了反话听的嘲讽笑意。 然而,她说的没错。 只是这样一来,越发气得萧为安眼神冰冷。 “你是没有说谎,但是你误导了我。” 萧为安蓦地翻过了身子,直接一把拽住了林昔瑶的腰际将林昔瑶往他面前一带,他另外一只手直接卡住了林昔瑶的下巴,迫使林昔瑶对上他的眸子。 “我差一点儿都忘了,你可是才从药王谷里出来,身上怎么可能没有藏毒药。” 说起这里,萧为安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看向林昔瑶道:“你身上还有哪里藏了毒,我给你一次机会,若不老实交出来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亲自动手的意思就是要脱掉林昔瑶的衣服亲自检查! 这时候,他的眼神就是这样说明的。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昔瑶心底顿时升起了一层寒意。 但收起了面上的嘲讽笑意,眼神冰冷道:“我还在我牙根儿上藏了毒,睿王若是想搜查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 若萧为安用强,林昔瑶会在第一时间咬碎牙根下藏的毒药,瞬间毙命。 这时候,她眼底里带着一抹绝然之色。 萧为安知道,这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下意识松了松,眼神里也带着一丝玩味。 “哦?要不要赌一赌?” 林昔瑶没有想到,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这人竟然还要试探。 她眉眼弯弯,笑得颠倒众生道:“好啊。” 说话间,她动了动唇,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萧为安捏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收紧,并冷声道:“疯女人!” 林昔瑶的下巴被捏的生疼,但她心里却是欢喜的。 因为,这一局交锋,她赢了。 若是不用这种极端的法子,她不能保证自己在萧为安这个变态的眼皮子底下能安然无恙。 毕竟上一次的事情就已经让她现在心里有了阴影了。 不得不防。 平时总是慵懒的,带着似笑非笑或者嘲讽笑意的萧为安,第一次在林昔瑶面前有些气急败坏。 看到这样的萧为安,林昔瑶忍不住笑道:“彼此彼此。” 论起疯癫程度,萧为安更在她之上! 听到她这句话,萧为安一抬手,直接松开了她,并将她一把推远了些。 因为不确定这女人身上是否哪里还藏了毒,偏生他对毒物不敏感,而且不擅长,所以若是一个不小心中了这女人的算计,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昔瑶没有功夫在身,被萧为安这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一推,直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她也不恼,笑吟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回到了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并举着杯子,遥遥的对萧为安邀请道:“王爷可要喝茶?” 萧为安:“……” 他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自己拿一个女人没办法的挫败感来。 萧为安气得火冒三丈,但暴跳如雷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他能隐忍。 这么多年能在皇后那个老女人手下忍辱负重这么久,对付林昔瑶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自认为绰绰有余。 念及此,萧为安面上的戾气终于褪去了几分,他恢复了一贯的慵懒道:“你觉得你要是把我算计了,就能从这里走出去?”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开口,萧为安对外面的守卫沉声道:“传令下去,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离开这大帐一步。如果我死了,就拉她陪葬。” “是!” 林昔瑶对萧为安的命令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抬手拿起那杯茶盏来,放到了唇边饮下。 萧为安见她无事,挑眉看了她一眼。 见状,林昔瑶轻笑了一声,一口将茶水饮尽,并将杯底露给萧为安看,“可惜了,没了,王爷得再找人烧水来了。” 闻言,萧为安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再让人送热水进来。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林昔瑶喝饱了水,见案几上有些水果,就随便拿起了一个红果子,开始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萧为安到底是绷不住,他皱眉道:“你倒是不会委屈了自己。” 闻言,林昔瑶三下两除二将那果子吃完,然后抬头看着萧为安道:“被你掳了来,本来就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了,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萧为安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林昔瑶却直接靠在一边的圈椅上开始打了盹儿来。 这让准备了很多说辞,想要从林昔瑶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的萧为安,一下子无从下手起来。 “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在沉默了两息之后,萧为安才开口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 林昔瑶换了一个姿势,用手肘撑着脑袋,一脸看白痴的神情看着萧为安道:“我要说好奇的话,睿王会告诉我吗?” 闻言,萧为安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转了过来,看向林昔瑶,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呢?”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直接一点儿都不淑女的翻了一个白眼道:“那不就得了。” 萧为安被这句话给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不等他再开口,林昔瑶突然道:“不好了。” 她面上带上了一抹不安和紧张。 这才是萧为安希望看到的表情,不过他皱眉,带着一丝探寻的味道看向她。 林昔瑶眨了眨眼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痛呼道:“你这果子有问题,我吃了闹肚子!” 话音才落,萧为安忍不住嘲讽道:“你是把后宫里头那种栽赃嫁祸的伎俩搬到了本王面前吗?”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不信你再传军医来瞧瞧!我真的肚子疼!” 说话间,她直接站了起来。 620 下毒? 不等她站稳,下一瞬林昔瑶腾的一下又跌坐回了圈椅上,并且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了圈椅上,并痛呼道:“我肚子疼!” 前一瞬还噎死人不偿命,下一瞬就变成了这样。 萧为安都意外不已。 他冷眼看着林昔瑶道:“你要是演戏的话,能不能像一点儿?” 闻言,林昔瑶瞪了他一眼,脸色苍白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在你面前示弱的人吗?” 这倒是。 这女人从来都是刺猬,你过去一分,她扎你三分。 而且,看似乖顺,实际上绵里藏针,让萧为安吃了不少亏。 这时候,豆大的汗珠子从她的额头冒了出来,眼看着她面色越来越苍白,萧为安沉声道:“叫军医!” 可怜的北齐睿王队伍里的军医才被打发回去,还没等走到自己帐篷就又被人提拉了过来。 在他查看了林昔瑶的脉象,以及认真翻看了果盘里剩下的水果之后,萧为安有些不悦道:“如何?” 军医摇了摇头,皱眉道:“这果子没有问题,但切忌跟茶水一同饮用,否则容易引起腹泻,刚刚这姑娘应该是才喝了茶……” 剩下的话,已经不言而喻。 军医的话才说到了这里,林昔瑶瞪了萧为安一眼道:“你还觉得我在演吗?” 萧为安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让军医退了下去。 林昔瑶却已经忍着疼站起了身子要往外走。 才走到门口,就被外面的守卫给挡了回来。 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了萧为安那双似笑非笑带着危险气息的眸子。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堂堂睿王爷,该不会连我去茅厕都不放心吧?” 闻言,萧为安已经站了起来,他笑道:“是啊,就是不放心。” 林昔瑶气得翻了一个白眼,她双手捂着肚子,冷冷看着萧为安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听到这句话,萧为安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连去茅厕这种事情都可以当着一个外男的面说出来,而且外面还有这么多守卫…… 这女人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萧为安眸色微微一沉,下一瞬便上前来扣住了林昔瑶的手腕,在迅速的弹了她的脉息,确定他放在她身上禁锢她功夫的内力还在,萧为安这才稍稍放心。 不过依然不敢放松对林昔瑶的警惕。 毕竟这女人不是一般人,她的狡猾程度不必宇文宸差。 林昔瑶见他没有要放自己去如厕的意思,遂将身子往萧为安面前一挺,并笑道:“王爷不放我去也可以,我这闹肚子可说不准,万一等会儿憋不住了,我就在这里释放!”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昔瑶还故意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 惊得萧为安立即松开了她的手。 他本来就极度洁癖,平时别人碰他一下,他都觉得恶心,只有跟林昔瑶拉扯在一起,让他没有那种厌恶感。 至于是为什么,萧为安自己也不想去探究。 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女人虽然可恶,但确实是特别的存在。 自从上一次掳了她去滇南的路上,他就发现了自己对她并不排斥。 但这并不代表,她当着自己的面说出那种恶心的话不让他反感。 萧为安退开了一步,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厌恶道:“粗鄙。” 若非亲耳听见,亲眼所见,他都不能相信一个世家小姐,大家闺秀,东楚未来的太子妃,会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说出那种粗鄙的话来。 哪怕是一个农妇都很难说得出口。 萧为安叹为观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林昔瑶就是掐准了他有洁癖这一点,才无所不用其极。 颜面什么的,在生存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 她要给自己创造机会! 见萧为安如她所料已经越发厌恶她,林昔瑶捂着肚子,继续道:“我憋不住了!” 闻言,萧为安皱眉道:“来人,带她出去……去……” 出恭。 就算并不认为自己够文雅的萧为安,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门外的护卫应了,连忙上前来架住了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面上一喜,不过旋即她转过了头来,看着萧为安道:“我先说好了,让护卫们离我至少三丈远,背对着我,不然的话,我就是憋死,也不去!反正到时候臭得恶心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对不对?” 她倒是可以不去,萧为安会被恶心坏的。 听到这句话,萧为安皱眉看向护卫。 那护卫也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东楚太子妃? 林昔瑶像是一点儿都没有将这些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她捂着肚子跟着两个护卫朝大帐外走去。 在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什么茅房。 整个军营里都是汉子,大家都是往前走几步,找个稍微僻静的地方就地解决。 萧为安身份特殊,而且讲究,但是人家还没有提出来这要求,下面的人都在忙着生火搭灶准备晚饭,也没有顾得上这一点。 所以两个护卫直接又叫了四个人来,一共六个人护送着林昔瑶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他们手中的火把可以照亮眼前情形。 林昔瑶找了一块大石头,转身走到大石头后面,并对那六个护卫道:“你们就在哪儿等着,不许过来。” 因为之前得了萧为安的吩咐,所以护卫们也不敢太上前,不过这里草木茂密,林昔瑶只要有一点儿逃跑的动静都能被发现,更何况他们六个各个身手了得,在身后又是北齐的千军万马,她根本就逃不掉。 “快着点!” 领头的那个护卫沉声道:“你要是敢耍花样,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林昔瑶点了点头,一转身就来到了大石头后面。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凌厉和威压。 萧为安果然还是不放心她,所以又派了亲卫在树上守着她,怕她逃走。 但那亲卫显然也有些心虚,毕竟是偷看一个女子如厕。 林昔瑶一声厉呵,那亲卫一扭头,就闪身到了两丈外的地方,并且背过了身去。 虽然背对着林昔瑶,但这些护卫的耳朵却都比常人灵敏,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林昔瑶逃了,即使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候,主帐里,之前被林昔瑶一番话恶心到的萧为安好不容易才稳了神。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按他的调查,林昔瑶是知道一些药理的。 再加上她在药王谷那么几天,跟薛清关系不错的话,又怎么不知道在这一带盛产的红果无法跟茶水同时服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蓦地从萧为安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一个机灵,提起步子就要朝大帐外走去,却在这时候脑袋里突然起了一阵晕眩感。 萧为安连忙抬手扶住了一旁的案几,不等他稳住心神,那晕眩感再一次来袭。 他根本就不用想,这是无形中上了林昔瑶的当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一时间萧为安也无从想起,他张了张嘴,就要开口喊人,然而眼前一黑,他直接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好在他身边是案几,倒下的一瞬间手臂碰到了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帐外的守卫立即警觉了起来,并连忙询问道:“王爷,可有何吩咐?” 然而,大帐里的萧为安却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彻底晕了过去。 帐外的守卫已经发现不对头,直接掀起了帘子冲了进去。 伴随着一声“传军医”,整个北齐的军队乱成了一团。 前面这么大的动静,林子深处的几个护卫自然也听见了。 然而,这几人奉命过来守着林昔瑶,自然不敢动。 最后是树枝上的那个亲卫收到了在军营中的同伴发来的信号,他一个纵身从树枝上掠下,对几个护卫道:“眼睛都不要眨,一定要守住了,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见几人点头,他一闪身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这边几个护卫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块石头,从他们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从石头那一边露出来的林昔瑶的半个脑袋,她时不时的还抬一下胳膊,有风拂来,吹动着她的袖子翻飞。 几人看得分明。知道她就在这里,也不敢擅自催问。 一盏茶的功夫,刚刚那个亲卫去而复返,他皱眉道:“王爷中毒了,那女人怎么还没起来?” 闻言,这几个护卫抬手一指那石头,一脸不耐烦道:“我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不还在这里嘛!人家军医都说了,吃坏了肚子,闹肚子肯定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嘛!” 话音才落,几个护卫顿时笑成了一团。 然而,他们笑成了这个模样,石头后面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儿反应。 这有些不寻常。 亲卫抬眸定睛了那个脑袋,发现好半天都没动一下,他暗叫不好,当即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621 恶心 然而,那块大石头之后哪里还有林昔瑶的影子, 刚刚他们看到的所谓的“脑袋”不过是林昔瑶放在那里的一块石头,她将外衫褪去压在石头底下,随着有微风吹过,那外衫一动一动的,可不就像是一个人蹲在那里么! “不好!人跑了!你回去报信,其余人跟着我去追!” “伸手不见五指,她又不知道情况,一定走不远的!” 话音才落,这亲卫和几个护卫就分头行动了起来,他们以林昔瑶刚刚处在的这块石头为中心,开始搜查了过去。 而这会儿,林昔瑶已经绕过了这一片林子,走在前面的一条溪流边上。 她对这一片不熟悉,只能按照自己脑子里的方向感往前走,一点儿都不敢往后,她不知道被萧为安抓住了会是怎样的下场。 到时候,再想从萧为安手上逃出来,估计是难于登天了。 就连这一次,也是因为她的幸运以及萧为安的轻敌。 在离开药王谷之前,她在薛清的房间里,问薛清要了一些东西,其中有两样就是毒。 不过她知道萧为安这人生性敏感,哪怕不懂毒物,却有着比常人更为敏感的洞察力。 而寻常带着剧毒的药粉都是有些气味的,很难避免不被他发现。 所以,林昔瑶在考虑了一番之后,决定只用上乘的迷药,虽然取不了他的性命,但只要拖延了他一些时间,就能够给她争取逃命的机会。 而这迷药她也下得巧妙,并不是直接喂给萧为安。 薛清到底是药王谷谷主,手中的各种药材简直让林昔瑶大开眼界。 她就选了其中两味。 其中一个是香粉,她涂抹在了衣服上。 当时她就想到,被萧为安掳去之后,肯定会如上一次一般,跟萧为安同处一辆马车。 而狭窄的空间,再加上气息不流通,很容易就让这香粉发挥作用。 不过她也不敢把剂量用得太多,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会停下安营扎寨。 所以,林昔瑶的药粉用得分量很少,只是能够让萧为安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吸入一些。 但不足以让他立即昏迷。 而薛清这药粉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剂量少的话,发作的时间比较长,但一旦中招无论剂量多少,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以,剂量少就发作时间这一点来看,林昔瑶不必担心在马车上就将萧为安给弄晕了,到时候她反倒得不偿失。 至于为什么萧为安中了招,而她没有。 这就要说到薛清给她的另外一种毒物了。 说是毒物,其实也就是她身上撒的这个药粉的解药。 两者同时中下,综合之后,两者都失去了药性,所以互为解药。 但若是只中了其中一种,那么效果是一样的,同样会昏迷不醒人事。 这药林昔瑶一直都藏在她的指甲缝里,之前给萧为安沏茶的时候,她自己先服下了,然后故意露出破绽,让萧为安起了疑心。 故意让萧为安以为她是在茶水里下毒。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萧为安中毒昏迷,而她安然无恙。 至于那红果子,也并没有让她腹痛难忍,只不过是两种药效综合在一起,在她身上引发的一种表现罢了。 她就借此机会假装闹肚子,这才骗过了萧为安。 这一步一步,是从药王谷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算计好了。 就连萧为安封住了她的内力,她也能在短短的一瞬间自动解开。 有了上一次冲破那禁制的经验,再加上她上了一次当之后,回了楚王都就没少练习这个,就怕再一次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功夫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存在。 刚刚趁着那个亲卫离开的一瞬,林昔瑶就用最快的速度挣脱了身上的内力禁制,然后一个闪身就退出了这一片范围。 这会儿已经用轻功跑出了好远,她的心都在砰砰砰狂跳不止。 等越过了溪水,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她感觉身后有人影一闪。 而且,这一路上她总有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来。 林昔瑶状似继续往前走,实际上脚腕一错,一个闪身就往后掠来,同时她的手也直接成鹰爪之势,朝那人的脖颈抓去。 那人反应也够迅速,他急急退后一步,错开了林昔瑶的杀招,一侧身抬手就来抓林昔瑶的手。 林昔瑶脚尖一抬,就要朝他腹部踢过去,这人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 见状,林昔瑶手腕一转,反手抽出了手臂内侧藏着的匕首。 “瑶表妹,是我。” 低沉醇厚的男声响起,林昔瑶的手蓦地一顿。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秦景焕。 “景焕表哥?” 林昔瑶有些不可思议得睁大了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这时候,秦景焕也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退开一步,站稳了身子道:“是我。” 话音才落,就听溪水那边林子里隐约有窸窸窣窣声音传来。 秦景焕面色一沉,抬手直接拉住了林昔瑶的手腕,带着她一路往前掠去。 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但却默契十足。 时间紧迫,林昔瑶也根本就来不及问秦景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对他有足够的信任。 所以,她直接提起了轻功跟上。 两人翻过了一座小山峰,远远的将后面搜查的人甩开了,秦景焕这才顿住了步子。 “瑶表妹,你没事吧?” 秦景焕这才有功夫跟林昔瑶好好说话。 林昔瑶摇头道:“我没事,你放心。” 言罢,她蹲下身子,摸了摸旁边的石板就直接坐了下来。 “景焕表哥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路跟着你们过来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这更加出乎她的意料。 算时间,这会儿景焕表哥应该已经带着二哥的棺木到了幽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阳的事情传过来的时候,我刚过幽州隘口,当时不放心,就让属下先护送棺木过来,结果等我赶到清阳,又听说你们前一日才去了药王谷。” 说起这里,秦景焕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结果我一路赶来药王谷,就遇到了萧为安的人正包围药王谷,当时药王谷进不来,我只能暗中一路跟着,然后看着你被萧为安挟持而去。” 他强忍着上去将林昔瑶救下的冲动,一路隐匿踪迹跟着萧为安的队伍,就在等时机去救林昔瑶,谁曾想林昔瑶自己创造了机会跑了出来。 萧为安身边的高手如云,他不敢跟得太紧,就在林子外不远处的小山包上观察着,看到林昔瑶被几个护卫带出进来走近了林子深处,他就立即跟了过来。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听到这些话,林昔瑶惊讶道:“难为你了,景焕表哥。” 竟然一路跟着她到了现在,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之前林昔瑶虽然逃出去了,但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因为她对周围的路况不熟悉,更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 她原本的打算是能拖延住萧为安一时是一时,也给宇文宸创造了时间,至于她自己,就随机应变了。 如今有了秦景焕在,林昔瑶觉得自己逃出升天的可能性更大了些。 当然,这样一来,也就等同于将秦景焕也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萧为安至少五万兵马。 而他们,两个人。 这种孤注一掷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上弦月,月色不明,再加上树林茂密,越发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 林昔瑶转过眸子看向萧为安模糊的身影,轻叹道:“景焕表哥,你可知道,你来救我,得冒多大的风险?” 这让林昔瑶如何不感动。 她总觉得自己欠了秦景焕很多,虽然具体的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每一次面对他,她都有一种愧疚感。 如今,经过了这件事,林昔瑶越发的惭愧。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你跟阿兰都是我的亲妹妹。” 说话间,秦景焕站了起来,他一个腾身掠上了前面的树梢,仔细听了听动静,然后翻身回来,对林昔瑶道:“他们已经派了大批人马开始搜山了,这里也不安全。” 秦景焕的语气有些沉重。 林昔瑶不由得皱眉道:“这是哪里?” “幽州隘口百里之外的藤山。” 闻言,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偏偏是这里。 这里看似四通八达,但实际上有着连绵数十里的藤山山脉。 而且,山脉有一大部分都是悬崖峭壁,实际上他们能走的只有一条路。 萧为安顺着这条路追下去,肯定能追到他们。 但若下了藤山,下面的隘口,通向三面。 往北走是清阳,他们可以回去,至少现在清阳是安全的,但显然萧为安也会想到这一点。 往南走是幽州,宇文宸在幽州,这时候幽州已经有晋王,西辽的联军围攻了,林昔瑶万万不能将萧为安也引去了幽州,让宇文宸腹背受敌。 而除开这两条路,就只有往西走了,西边是秦川,晋王宇文简的地盘。 这等于是羊入虎口。 听到幽州隘口这四个字,林昔瑶就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了。 前后左右都不太可能逃出生天,难不成长了翅膀飞出去? 622 逃 “那怎么办?” 林昔瑶自言自语道:“总之不能去清阳,阿兰她们去了清阳,清阳的骁骑卫已经离去了大半,再加上之前跟顾昀一战,清阳的府兵损失大半,万万不能将萧为安引去清阳。” 那样一来,不但害了林昔兰他们,更是让清阳落入了萧为安的手上,断了宇文宸的后路。 清阳之后,就是青州,再过青州是楚王都! 想起这里,林昔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不能去幽州。” 幽州这会儿有晋王,有西辽北齐的联军,不能给宇文宸添乱。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往西,去晋地,秦川了。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抬头看向秦景焕,秦景焕也正垂眸看她。 “越危险的地方,也越安全,若我们能太逃到秦川,再走水路去幽州跟殿下会和,也未尝不可。” 话虽容易,但坐起来难,太难了。 林昔瑶下意识想到自己在滇南被满城搜捕的时候,那种经历她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然而,眼前的局势让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好。” 话音才落,就蓦地听到对面山头有人大声道:“给我搜,肯定跑不远的。” 这些人追得倒是很快。 寻常的士兵有这般快的脚程? 林昔瑶都有些意外。 秦景焕在一边解释道:“他们是萧为安这些年养的亲兵,是他一手带大的,每个人都会一些轻功,甚至功夫比禁卫军还要厉害。” 闻言,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张之后,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景焕表哥,你等我一下。” 话音才落,林昔瑶动了动脚腕,直接从脚底下抽出来一把匕首来。 这是在药王谷的时候薛清帮她改造的。 林昔瑶拿着匕首,直接一个翻身上了树,然后直接朝刚刚那些搜查的人掠了过去。 她对自己的轻功有足够的自信,而且又是黑灯瞎火的,所以倒也不怕一下子就被人查出来。 这些人虽然功夫不弱,但比起林昔瑶来,还是差了一些。 她在仔细勘察了一圈之后,最后选了一个落单的士兵。 林昔瑶一个纵身直接掠到了他身后,抬手就点了他的昏睡穴。 她甚至连匕首都没有用到,就将这人放倒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扒掉了这人的士兵衣服。 听到身边有动静,林昔瑶想要将这人揣进草丛藏起来,奈何这人死沉死沉的,她拽了好半天才挪动了一点儿。 这时候,身边黑影一闪,秦景焕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直接打横将这人扛在了肩头,然后跟着林昔瑶一个闪身离开了这一片林子。 两人飞快逃离,等走出了约莫一里路的时候,秦景焕才放下这人来,看向林昔瑶道:“瑶表妹打算怎么做?” 林昔瑶睁大了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周围,然后抬手指了指一颗大树上。 秦景焕也是聪明,立即就反应过来林昔瑶要做什么了,他直接抬手又对着这人的后脑勺一敲,估摸着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他再继续提着这人飞快掠上了这大树,然后将这被脱去了外衫的人卡在了大树的枝桠间。 做完这一切,秦景焕掠到了林昔瑶跟前,直接拉着林昔瑶的手,往刚刚他们要去的方向一路飞奔。 一路上,林昔瑶抱着这人的衣服。 等跑出去了好远,她才拿出匕首来刨了一个坑,将这衣服埋了下去。 一开始,秦景焕哈没有看出来林昔瑶要做什么。 不等他细想,林昔瑶就解释道:“等下他们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人,肯定会生疑,再往下查下去,等发现那个大树上被扒了衣服的人,是人都会怀疑我是混到了北齐的队伍里面,毕竟可是五万人的军队,想要在里面找出一个混进去的人,也需要时间,更何况大部分的人都派出去搜山了,正好给了我们时间。” “而现在萧为安还在昏迷着,大帐中无人做主,哪怕是他身边的谋士,也不敢断言我这是障眼法,为了避免错过抓到我的最好时机,肯定要全军盘查的。” 听完这些,秦景焕对林昔瑶越发赞不绝口道:“表妹好心计。” 闻言,林昔瑶笑笑道:“表哥也不差啊。” 这一瞬,即使是在黑夜中,看不清她的容颜,但这笑意依然能感染到秦景焕。 他心头藏着的秘密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人挑开了一瞬,心尖儿微微的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明明知道再继续往下探究下去,就是万劫不复,可是他却不能控制好自己。 之前,他看到她和宇文宸那般恩爱,他都已经放弃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心头的奢望又一次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 因为他看到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无论是清阳,还是在这里。 她所面对的困惑和危险,都有很大一定程度是因为宇文宸的关系。 因为他是太子,她是准太子妃,所以那些矛头才会对准她。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秦景焕心疼不已。 两人一路跑了那么久,这会儿体力也耗尽了,林昔瑶直接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情绪有些失控的秦景焕忍不住开口道:“瑶表妹,你喜欢这样刀山火海的生活吗?” 闻言,林昔瑶一怔。 待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自嘲道:“谁会喜欢每天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啊。” 言罢,林昔瑶感慨道:“我无心伤人,但是总是有明枪暗箭对着我,身在其位,就要负起身上的责任,逃不开,避不掉。” 若换做平时,秦景焕一定会沉默着,或者鼓励她,跟她站在一条战线。 但是今晚,见林昔瑶经历了这般险境,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其实你也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言罢,秦景焕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我知道瑶表妹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甚至你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受拘束,不去面对那些阴谋诡计,你本来就该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你若愿意……” 你若愿意,他愿意为她开辟一方天地,即使给不了她锦衣玉食,但可以抛开所有身份,也就丢掉了所有的危险和锋芒,让她一世无忧,过回寻常的日子。 这是秦景焕剩下的没有说完的话。 不等他说完,林昔瑶就已经笑着摇头道:“我是向往那样的生活,但是如今的一切,都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有喜欢的人,有要守护的人,我不能那么自私。” 她喜欢的宇文宸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 她要守护的阿兰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 所以,为了宇文宸,为了林昔兰,她也要一路披荆斩棘走下去。 无论前路有多难。 虽然眼前难了一些,但林昔瑶有自信,而且对宇文宸也有足够的信任。 再等等,再等等。 等天下局势定了,等东楚内政稳了,她相信他会给她一个太平盛世,让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敢欺她辱她设计她。 虽然他从未亲口承诺,但林昔瑶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念及此,仿佛眼前的一切困境也就不那么让人担忧害怕了。 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道:“而且,这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威逼我。” 话听到这里,秦景焕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之前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冀,可真的说到这个份儿上的时候,即使夜色迷茫,但林昔瑶眼睛里有光。 那是一种笃定的信仰的光芒,让他动容。 所以,还能再奢望什么? 然而,就算心头的奢望在这一瞬间破灭,他却反而没有多少失落或者难过。 因为她愿意,她一世欢喜,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原本就是他一时兴起的奢望。 “好,既然瑶表妹喜欢,作为哥哥,我当然会一直支持你。” 秦景焕笃定道。 闻言,林昔瑶笑道:“好,我们一定能出去。” 本来没有多少信心的,因为秦景焕的这句话,让林昔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只不过,接下来,他们就必须要讨论该从哪里去秦川,到了秦川之后又该如何隐藏行踪了。 就在林昔瑶和秦景焕为了逃出去的路线而发愁的时候,萧为安还躺在之前那片林中的大帐里。 萧为安的眸色肖云皱眉对军医道:“你只说王爷中了迷香,可是寻常的迷香也早该醒了,更何况王爷身体底子本来就好,为什么都现在还迟迟不见醒来的迹象?” 军医一晚上来来回回的出入这主帐,这会儿一颗心更是紧张得都没地方安放。 他曲身行礼道:“属下才疏学浅,能诊出来的是王爷身上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迷香,这什么时候醒来,还得看王爷……” “也就是说靠你没用了,对吗?” 肖云的话音才落,军医立即跪下来求饶。 萧为安阴晴不定,他身边的谋士肖云也跟萧为安一个性子,甚至更为阴毒狠辣,动不动就直接砍人脑袋,这让军医的胆都差点儿被吓破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一定竭尽全力让王爷赶快醒来。” 623 算计 闻言,肖云冷哼了一声,不屑道:“那还愣着干什么!” 军医吓的抖了抖,连忙站起了身子来。 他也会一些银针刺激穴位的法子,但是现在萧为安昏迷过去,要想让他醒来,刺激的穴位就有些危险了。 就算银针用得好,最后也有两三个时辰手脚发麻的后遗症,若是用得不好…… 军医不敢想。 但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毕竟若是他不想办法的话,眼前的肖云就能立即杀了他。 在冒险赌一把和被肖云砍杀之间,军医把心一横,选择了前者。 而且,他还带着几分侥幸的心里。 银针刺激穴位倒是简单,等下萧为安手脚发麻,他大可以将其推到他身上中的毒上,推给那个下毒的女人。 这样一想,军医心头悬着的石头蓦地一松,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开始给萧为安刺激穴位。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亲卫来报:“肖先生,在前面山峰上找到了她的踪迹,同时我们还有一个士兵不见了。” 闻言,肖云忍不住皱眉道:“不见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自他心头冒了出来。 那亲卫点了点头,疑惑道:“明明一支小队一起去的,结果转眼人就不见了。” 肖云冷哼了一声,骂道:“好端端的人会不见了?快找,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你们都找不到,就在那一处,哪怕掘地三尺都给我找到!” 话音才落,那亲卫连忙转身去找了。 这时候,军医已经在给萧为安用银针刺激穴道。 肖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 等军医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不等他长长的松一口气,就见刚刚还在昏迷状态下的萧为安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瞬,他眸子里宛若流转了三千光华,昏暗的帐篷瞬间华光璀璨。 同为男人的军医都忍不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过下一瞬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后退了一步曲身行礼。 “王爷,可有哪里不舒服?” 肖云连忙躬身行礼。 萧为安好半天才恢复了灵台清明,他一转头就扫向大帐,发现没有那个女人的踪迹,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也顾不得回答肖云的问题,只皱眉问道:“找到了吗?” 闻言,肖云垂下了眸子。 虽然他没有开口,但萧为安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了。 “废物!” 连个女人都找不到! 骂出这句话的同时,萧为安心头也因为后悔而越发愤怒。 他到底还是大意了。 竟然还会再一次着了那个女人的道儿! 那个骗子! 萧为安气得咬牙切齿。 这一次他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然而没有想到,还是低估了她的本事。 这女人! 怒急之下的萧为安腾的一下子起身,直接站了起来。 谁曾想他手脚发麻,之前他在盛怒之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等他站起来才发现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下一瞬萧为安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因为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而距离他最近的军医以及肖云都站在几步开外,两人都不会功夫,再远一点儿的护卫也来不及。 然后所有人都看着萧为安就这样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之后,气急败坏的萧为安却没有立即爬起来。 “林昔瑶!” 若是能抓住她,他一定要让这女人好好尝尝今日这般羞辱他的滋味儿! 愤怒的嘶吼之后,萧为安转头对护卫道:“蠢货!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这时候,护卫们才意识到萧为安不能自己起身,几个人连忙上前扶起了萧为安。 萧为安有严重的洁癖,平时哪怕是自己的凳子,在坐下之前都得让人再三擦拭,何曾像现在这般直接栽到了地上,一身的灰头土脸。 “林昔瑶!你给本王等着!等着!” 就算要将幽州这一带翻个底朝天,他也要将这女人找出来! 不找出来,誓不罢休! 大帐内的几人正在承受萧为安滔天的怒火,这时候,外面的亲卫又一次来报。 “王爷,之前始终士兵被找到了。” 闻言,萧为安看向身边的肖云,肖云连忙解释了一番。 “人呢?” “被扒掉了外衣,挂在了树上。” 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怔。 “王爷,那女人不知道这周围的地形,这黑灯瞎火的,甚至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您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她是抢了那士兵的衣服,趁着大部分士兵被放出去搜山的功夫,混在了士兵里?” 只有这样,她逃跑的几率才最大。 毕竟一个小姑娘,就算轻功再了得,又如何能逃得出这连绵山脉,而且还是在黑灯瞎火又不知道地形后面还有追兵的情况下。 肖云很笃定。 闻言,萧为安忍不住皱眉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这女人心思缜密的很,你亲自带人让下面所有分队长开始严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言罢,萧为安想起了一件事,他连忙招手道:“对了,她会易容术,上一次就在我面前变了一张脸逃了出去,所以这一次但凡有可疑的士兵都抓起来。” 萧为安还不知道上一次林昔瑶是用了一张面具逃出去的,不能确定林昔瑶是否真的会易容术,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不会放过丝毫。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下面的人立即开始忙活了起来。 若大的军营里,到处都是盘查追问声,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而林昔瑶这会儿,已经跟秦景焕花费了全部力气,走过了大半的藤山山脉了。 “走不动了,我们先休息一下。” 秦景焕看着林昔瑶一路都在咬牙坚持,哪怕体力不支也不肯疼拖后腿喊累,他忍不住开口道:“不急在这一时。” 言罢,他又道:“就算现在到达了隘口,我们也过不去,萧为安有信兵,快马加鞭早就赶到了隘口,只怕这会儿那里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所以,我们不如保存一点儿体力,再想想天亮之后该怎么办。” 林昔瑶也觉得有道理,她点了点头,停下了步子之后,直接浑身虚软,一下子累瘫在了地上。 被萧为安带跑了这半天,她只吃了一个果子,一杯茶,再加上这一晚上拼了命的逃跑,这会儿她早就饿得双眼冒金星了。 大半夜的时间已经过去,眼看着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很快天亮了。 山路并不好走,再加上又是漆黑一片,稍不注意就容易迷路,然后在原路打转。 他们走了这大半夜,也才走了大半的路程,林昔瑶有些感慨道:“只怕天亮之后隘口的守卫会更多。” 秦景焕点了点头,这时候,林昔瑶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咕咕咕叫了起来。 林昔瑶有些尴尬的别过了脑袋,嘿嘿一笑道:“景焕表哥饿了没有?” 秦景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林昔瑶温柔道:“恰好我也饿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打点野味,很快回来。”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也摩挲着站起身子来道:“那我去采点野果子来,天色渐渐亮了,趁着这时候追兵还远,我们得填饱肚子好继续赶路。” 秦景焕点了点头,两人一转身便分头行动了。 在清阳的清风寨的时候,因为谷口坍塌阻碍了行程,那两天林昔瑶除了教林昔兰练剑之外,也跟着赵霜霜几人了解了一些这一带林子里的野果,所以大致知道哪些能吃。 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遇到林间小溪,野果子既能饱腹又能解渴。 休息了一会儿,林昔瑶也已经攒了一些力气,她找到了一颗野苹果的树,翻身上去,直接将自己的裙摆挽成了一个结,然后将野苹果采摘下来直接抱了回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动作够快,没有想到,她只采了几个野苹果的功夫,秦景焕就已经提着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子回来了。 而且他已经动作麻利的处理干净了,这会儿正在生火。 “景焕表哥,你这么快的动作,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打野味动作快,就连生火烤野味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让林昔瑶感慨不已。 接收到林昔瑶崇拜的小眼神儿,秦景焕倒是神色如常,他转头看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瑶表妹大概是忘了我们家祖传是干什么的。” 猎户! 林昔瑶还真的忘了。 秦景焕一家本来就是猎户出身,会打猎,有一套荒山野岭的生存之道,这再正常不过。 但让林昔瑶惊讶的是,这样一个出身平凡的少年,如今竟然能这般出众,就连宇文宸都对他加以重用,可见这人的不凡。 念及此,林昔瑶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层。 她用袖子将野果子擦拭干净,然后递给了秦景焕一个,才好奇道:“景焕表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一次来幽州,表面上看起来是护送二叔的棺木回乡,实际上是阿宸另外给你派了任务对不对?” 林昔瑶这会儿想到的,是生怕秦景焕为了救她而耽搁宇文宸大计。 秦景焕也是个聪明人,只听这一句就已经猜到了林昔瑶的担忧。 他接过了林昔瑶递过来的野苹果,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不会耽搁。” 言罢,秦景焕转过了身子,用一块石头将面前的地面的青苔擦拭干净,露出下面的土层来。 他开始在土层上画着幽州隘口这一带的地形图。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不过想要看清楚他画的是什么,林昔瑶就还得往跟前凑了凑。 她只是单纯的想看清楚地形图,谁曾想,她刚一靠近,秦景焕的手就是一顿,下一瞬连忙侧开了身子,避开了她。 见状,林昔瑶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母老虎吗? 624 同行 林昔瑶微微一怔,秦景焕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的笑了笑,自我解围道:“可见警惕性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 一句话,就轻松将刚刚的尴尬带了过去。 林昔瑶也跟着微笑道:“是我刚刚太冒昧了。” 言罢,林昔瑶转头去看秦景焕画的地形图,疑惑道:“景焕表哥的意思是说,一开始阿宸是让你摸清楚晋地的情况之后,暗中从滇南调兵?” 秦景焕点了点头,轻叹道:“也不全是,李峥盘踞滇南已久,这一次虽然肃清了滇南的叛军,但难保不齐人心惶惶,会有人趁机作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动滇南的守军的,殿下让我去调林家军。” 林家军距离晋地也是最近的。 林昔瑶想了想,这时候调集林家军也确实是合适的。 本来林家军在边境,就是为了抵御外敌,如今北齐和西辽联军来犯,最是出动的好时候。 不过……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叹息道:“都怪我,若不是我落到萧为安的手上,也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 闻言,秦景焕笑道:“无妨,我已经派了心腹去,一样的。” 听到他这么说,林昔瑶才放下心来,她会心一笑。 秦景焕一转头,就对上了她如花的笑颜。 那一瞬,他愣了愣。 为了看清楚地形图,林昔瑶跟他之间的距离很近,他稍一用心,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多少次午夜梦回,那样的幽香也曾入了他的梦里。 秦景焕愣了愣。 不过下一瞬,看到的一幕惊得秦景焕出了一身冷汗。 林昔瑶身后靠着的树枝上缠绕了一条斑斓的毒蛇! 秦景焕看到的一瞬间,那将头部折叠起来的蛇突然一个飞射朝林昔瑶后脖颈攻击过去。 而林昔瑶对此毫无察觉!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秦景焕几乎是本能的抬手一把探向了林昔瑶的身后徒手抓住了那扑咬过来的蛇头。 但因为他发现的太晚,而且时间急促,秦景焕根本就来不及掐住那蛇头,他只顾着一手拉过林昔瑶,一手死命攥紧了那蛇头。 “啊!” 林昔瑶被秦景焕这么一带,下意识转过头来,就看到秦景焕手上缠绕了一圈手腕粗的蛇! 蛇! 看到蠕动成一团的东西的一瞬间,林昔瑶差点儿被吓晕了过去。 就算她手起刀落也曾双手沾满血腥,但这不代表她不怕蛇,这几乎是出于人的本能。 “没事了,没事了。” 秦景焕在确定了林昔瑶的安危之后,另一只手才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腕,转过来直接掐住了这蛇的七寸。 然后一提拉,才将它紧紧缠着的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解救出来。 “景焕表哥,你的手!” 林昔瑶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她一脸惊恐的看着秦景焕虎口处那两个血肉模糊的洞口,声音都带着哭腔道:“这蛇有没有毒?” 秦景焕点了点头。 这蛇不但有毒,还有剧毒。 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说其他的话了。 秦景焕动作迅速的抽出身上的匕首,在被蛇咬住的位置划开两道伤口,然后迅速挤掉虎口周围的毒血。 他抬手封住了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也同时封住了自己身上的内力,这才转手过来将眼前的毒蛇迅速剥皮取蛇胆。 等一番动作做完,他已经开始头晕眼花了。 “景焕表哥,需要我怎么做?” 林昔瑶也顾不得那蛇看起来格外恶心和可怕了,她抬手撕开自己的一角裙摆,然后给秦景焕的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和处理。 她从小虽然吃了很多苦,也看过很多书,但毕竟是扬在深宅大院里的小姑娘,哪里见到过这种毒蛇,更没有处理过这一类的问题。 如今见秦景焕转眼间面色苍白如纸,林昔瑶整个人都慌了。 她也研究过毒谱,但眼下连这蛇是什么品类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被蛇咬伤了该怎么处置。 “没事的,我没事。” 秦景焕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靠在了树干,他皱眉道:“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会拖你的后腿,瑶表妹,你不要管我,你先走,前面不远处就是幽州隘口。” “萧为安要找的人是你,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话虽这样说,但如今面对中了蛇毒的秦景焕,林昔瑶又怎么可能撇下他不管。 “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去找。” 好在她也认识不少药材,至少在书中也看了不少。 闻言,秦景焕想要挣扎着起来,奈何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重。 “景焕表哥,你快说啊,我不会丢下你的。” 林昔瑶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昔瑶知道,他从小在山林里长大,肯定知道该怎么解这蛇毒。 秦景焕深吸了一口气,勉励撑起了一点儿精神来,“有几味药材这山中很难寻觅的,你不要管我,我没事的。” 都到了这种程度了,怎么可能没事。 林昔瑶一跺脚,赌气道:“我能找到多少算多少,你至少能先抑制住你身上的毒性发作。” 秦景焕被她这会儿双眸中的赤诚所感动。 他胸口越来越疼,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眼看着林昔瑶就是不肯放下他,秦景焕索性摇头道:“这是七步蛇,就算现在找到解药,也来不及了,所以,你不要管我。” 七步蛇? 林昔瑶没少从各种无药可救的毒药成分中听到这东西。 往日觉得没什么,如今却听得毛骨悚然。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秦景焕道:“七步蛇?” 秦景焕点了点头,攒出了一点儿力气,抬手推了推林昔瑶道:“你快走,走一个是一个,如果你落到了萧为安的手上,殿下也会方寸大乱的,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道理林昔瑶都懂。 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感情的冲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景焕刚说完那一句话,眼前一黑,就彻底晕了过去。 这时候,摆在林昔瑶面前的是两条路。 在往前就是幽州隘口,她身上还有面具,按她下的迷药来算,萧为安肯定还没有醒来,所以只要她戴着面具,有很大的希望能顺利蒙混过去。 然而,秦景焕不远千里如此奔波,只为了救她,让她如何能就这样其他于不顾。 林昔瑶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直接一咬牙,将秦景焕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力撑着他的身体准备往前继续赶。 在离开之前,林昔瑶一转头,看到了还在冒烟的火堆。 她又将秦景焕先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后撕下了一截裙摆,将刚刚秦景焕烤好的野鸡和兔子包好,再将现场的火堆灭掉,用脚尖挑起了沙土和落叶将其覆盖,确定看起来没有异样了,林昔瑶这才再一次背起了秦景焕往前走。 她本来就有些体力不支,这会儿更是背了一个大男人,走出不到一里地的位置,她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而这会儿,秦景焕浑身上下都开始冒冷汗,他的身子也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的一般,没有一点点温度。 林昔瑶算着时间,只怕不等她赶到幽州隘口,他身上的毒就已经彻底发作了。 而这会儿两人在深山老林里,后面还有萧为安的追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正走神间,她脚下一滑,身子直接一个站立不稳就往下面的坡上摔倒了下去。 若换做往常,林昔瑶一个灵活的翻身就能再一次站稳,然而这会儿她已经体力耗尽,身上还背了一个人,实在腾不出丝毫的力气来。 就这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秦景焕顺着山坡滚落了下去。 在天旋地转间,林昔瑶抬手将秦景焕的头死死的护住,生怕树枝或者石头撞到他的脑袋。 等这一股冲击力渐渐弱了,林昔瑶才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身边的一截树干,这才打住了两人继续往下滚落的架势。 而这一番滚落,林昔瑶早就一身灰头土脸的了,而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只迅速支撑着双手爬了起来,然后用力扶起了秦景焕。 就在这时候,她眼尖的发现前面有一个洞穴。 林昔瑶先扶着秦景焕靠着树干坐下,她一个飞扑就到了洞穴跟前。 这是进山打猎的猎户偶尔落脚的地方,里面有一张陈旧的床榻,还有一些简单粗陋的生活用品。 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折返回来,连拖带扶将秦景焕带回了洞穴。 忙完了这一切,她早就已经气喘吁吁。 林昔瑶抬眸见石台上有一个瓦罐,里面装了半瓦罐的水,她正要起来给秦景焕接一口水,手肘却不经意间碰到了她腰际的一个荷包。 林昔瑶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薛清送给她的银针。 银针?? 想到那银针的一瞬间,林昔瑶突然想起了薛清教她的一套银针续命之法。 是不是对蛇毒也有用? 虽然不能肯定,但总得试一试,不会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了。 625 蛇毒 此时,北齐大帐里,萧为安神色阴鹫的看着肖云,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说,肃清全军都没有找到她?” 肖云点了点头,皱眉道:“这应该是她的障眼法。” 萧为安捏着茶盏,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等他再一次将茶盏放在案几上的时候,那茶盏瞬间炸裂开来,杯中的茶水也立即飞溅开来。 有几滴落到了萧为安的袖子上,他眸色越发阴沉。 “隘口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肖云摇头道:“暂时没有,属下觉得,她若是聪明的话,就不会走官道,这一路上都是我们的哨岗和哨兵,她唯一能选择的就是走藤山山脉。不过,她一个闺阁女子,想要要穿过这一片深山老林……” 显然不太可能。 然而,萧为安却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你可不要小瞧了她。这女人心智坚韧绝非一般人。” “传令下去,幽州隘口那边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过,另外加派人手去搜山。” “王爷,这……” 肖云表情有些凝重,他抬眸看向萧为安,不解道:“我们何必要跟一个女人在这里大费周章的?就算她对宇文宸有用,如今我们盘踞幽州隘口,往北是清阳,若是能再跟西辽联军更紧密一些,我们甚至可以利用这次机会直取清阳,往南破幽州就是秦川,可将秦川收在拢下,若是战事不利,我们也可立即退回琼州,搅乱了东楚这一滩浑水,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裨益了,又何必……” “你不懂。” 不等肖云说完,萧为安一记冷风已经扫了过来。 “林昔瑶对宇文宸的重要性远远不只一两座城池那么简单。” 这一点萧为安十分肯定。 肖云见萧为安已经听不进去劝,只得又换了一种思路道:“那我们之前用药王谷做威胁,现在何不再折返药王谷?” 林昔瑶是因为在乎药王谷的众人,所以才主动愿意被掳走。 闻言,萧为安摇了摇头,轻嗤道:“你太不了解那个女人了。” “她既然敢逃,就说明药王谷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恐怕我们前脚走,那边就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否则的话,她是不会只顾着自己逃走的。” 不然的话,他昨夜在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回去药王谷了。 萧为安也是冷静之后才想到了这一层。 也许等他兴师动众的赶回去了,不但药王谷众人已经人去楼空,只怕这边的林昔瑶最后也没抓住。 “最关键的是,药王谷从来不涉各国纷争,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最好不要随便就灭掉药王谷,会激起民愤惹天下众怒不说,回去了给我那老爹也不好交代。” 皇亲贵族,越是位高权重,就越在乎身体康健,这几方势力虽然长期纷争,但对药王谷却都默认不侵犯,不打扰,不得罪。 都是凡人,谁都会有生老病死求医问药的时候。 那个狡猾的女人! 念及此,萧为安就气得牙痒痒。 肖云见状,提醒道:“她过了藤山山脉,若是能突破隘口的话,幽州,清阳,晋地,三方交汇,再想寻觅她的踪迹就难了。” 闻言,萧为安动了动手腕脚腕,站了起来。 他走出了帐外,看着天际升起来的一缕阳光,淡淡道:“她不会去清阳和幽州的。” 林昔兰等人应是退回了清阳,在这种时候,她是不会将北齐的追兵引去清阳的。 至于幽州,如今幽州正面临宇文简的围困,还有西辽的夹击,心怀大义的林昔瑶肯定不会在这时候给幽州添乱。 虽然明知道她自己去了幽州才是最安全的。 但她更清楚,若是将北齐的敌军也引去了幽州,只怕幽州面临三方夹击,肯定是守不住了。 一旦幽州攻破,再往后就是秦川渔阳漯河。 东楚的中原腹地,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绝对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情形。 对于别人来说,自己的生死才是大事,但萧为安知道,对林昔瑶来说不一样,她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这一方东楚的天地,子民,他的天下。 念及此,萧为安眼皮跳了跳,他郁闷的冷哼了一声,这时候倒情愿自己不了解林昔瑶了。 “你亲自带人走管道,去幽州隘口守着。” 闻言,肖云抬眸看向萧为安,神色间带着一丝诧异道:“王爷是想亲自去追?” 萧为安没有吭声,直接提起步子一个翻身就率先跃入了林间。 **** 此时,在幽州城中的宇文宸也收到了林昔瑶被萧为安掳走的消息。 他前脚才收到消息,后脚初十就来了。 宇文宸快速的展开林昔瑶写给他的密函,待看清楚上面让他放心,她自己会想办法脱险的时候,宇文宸心头一窒,一口鲜血就自嘴角溢了出来。 “主子!” “主子!” 常远和初十齐刷刷跪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情?孤不是让你们不顾一切代价保护她吗?” 情绪激动之下,宇文宸猛的一咳,直接吐了一口血。 见状,初十磕头道:“是属下的错,属下劝不住女主子,还请主子惩罚!” 闻言,宇文宸只觉得脑袋里一片嗡鸣。 这是她的风格,怪不得暗卫。 要怪,只能怪他还没有肃清这天下,不能给她一方安稳的庇护。 此时看,宇文宸有一百个冲动要起身立即带兵去剁了萧为安的狗命,但此时,他手上握着的密函却如千斤重。 林昔瑶让他守好幽州。 他太了解她的性子了。 若是因为她而丢了幽州,让东楚腹地落入贼寇之手,只会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只怕那时候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宇文宸进退维谷。 “女主子说,请主子相信她,而且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否则的话,她会很失望。” 虽然极其不愿意转述这句话,但初十还是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宇文宸捏着密函的手紧了又紧,最后他跌坐在了圈椅上,抬手迅速写下了一封亲笔信交给常远,并沉声道:“传我密令,让林家军转头拿下琼州。” 闻言,常远微微一愣,不过眨眼间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围魏救赵。 常远连忙道:“是,属下立即就吩咐去。” 言罢,常远又转头看了一眼,宇文宸带着几分询问的语气道:“主子,要不要宣大夫?” 他连日连夜的赶路,来了幽州又开始加紧战事布局,这么多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长期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刚刚又被林昔瑶的事情一刺激,直接吐了血,常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宇文宸根本就没有理他这句话,只抬眼冷声道:“还不快去传令!” 没有人知道,这会儿他看似还能沉得住气,实际上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林昔瑶的身边。 此时,在距离幽州城五十里外的西辽军营里,初一也同样收到了这样一条关于林昔瑶被萧为安抓住的消息。 彼时,他顶着潘南晖的面容和身份坐在案几前,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手下奉上来的密函。 “去查查萧为安在哪儿了,本世子要去见他。” 话音才落,他一抬手就将大帐里的其他人都喝退了下去。 只剩下一个贴身丫鬟,青衣。 等确定了大帐外没有人偷听,初一才站起身来,急得团团转道:“这可怎么办,女主子怎么就被抓了呢?” 西辽会派人来跟北齐沆瀣一气,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在知道了消息就立即找了个借口赶了过来。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西辽的军队已经从药王谷附近撤离了回来,女主子已经被萧为安抓住了。 他也是刚来,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呢,就听到这惊天动地的消息。 初一跺了跺脚,咬牙道:“萧为安那混账要是敢伤我女主子分毫,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说这句话的时候,初一咬牙切齿仿似手上真的拿着刀在割萧为安的肉一般。 青衣倒比他冷静。 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小声一点儿的动作,并对初一提醒道:“这帐篷隔音效果并不好,你小心些。” “你让我怎么小心些?” “女主子可是咱主子的命啊!” 初一只恨不得自己这会儿立即去找萧为安要人。 闻言,青衣上前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并轻声道:“急有什么用,你现在军中稳一下,北齐既然要和西辽联军,肯定迟早要碰面,你不要先漏了破绽。” 道理初一都懂,只是气不过,也担心的很。 他抬手接过了青衣手上的茶,喝了一口,点头道:“嗯,还是你好。” 闻言,青衣忍不住娇嗔的瞪了他一眼道:“没个正形!” 话音才落,外间就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连忙恢复了一贯的神情。 不多时,帐外就有人来报:“世子,程将军求见。” 程将军,程阗是这一次负责西辽东伐的将领。 听到这名字,初一立即吊儿郎当道:“本世子都来了好一会儿了,这老家伙现在才来,还有没有有点儿规矩了?让他在外面等着!” 626 担忧 初一的话音才落,就听帐外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世子爷,请息怒。” 初一自然是一早就感应到了程阗在外面了。 他这么说,是故意这样激怒程阗的,以原本潘南晖的性子,就是个十足的纨绔,而且草包一个。 他若是表现地太聪明了,反而让人怀疑。 程阗的声音才落,初一皱眉,不悦道:“息怒?你怠慢了本世子,还要让本世子息怒?” 说起这个,初一蓦地一拍案几,直接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大帐口,一把掀起帘子来,看着外面躬身恭敬候着的程阗,皱眉道:“本世子之前是怎么跟你叮嘱的?让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说一声?本世子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闻言,程阗连忙跪下,道歉道:“世子息怒,不是属下的意思,而是摄政王……摄政王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所以一开始压根儿没有打算让您上前线的。” 听到这句话,初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直接掀起衣摆,一脚踹到了程阗的胸口,将程阗踹翻,然后怒气冲冲道:“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应下,就是欺骗本世子的?” 程阗无话可说。 而初一也确实因为这个而生气了。 他知道西辽会出动兵马,但没有算准是多久,所以一直在盯着程阗这边,只要这边有动静,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带给东楚,然而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潘南晖的老爹,摄政王疼儿子,担心儿子上前线。 念及此,初一气得心肝儿疼。 早知道这一步,他能提前给主子通个信儿,也不至于让女主子被萧为安给抓走。 初一气不打一处来,但面对的毕竟是西辽的老将军,他又不能太过火。 踹了这一脚之后,初一冷声道:“这一次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下一次还敢不敢欺瞒本世子。” 按理说,潘南晖只是一个摄政王世子,在朝中并没有实权,自然不可能对着一个领兵的大将军吆五喝六。 但因为摄政王权倾朝野的关系,就连军中大都是摄政王的党羽,就连这程阗也是摄政王的心腹,所以就算潘南晖闹破天来,也都会有人为他买账,而且事事都向着他。 正是因为算准了这一点,初一才有恃无恐。 “是,属下遵命。” 程阗这才起身。 他看向初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句:“世子爷,有一个叛逃的士兵,说是您的人。” 闻言,初一挑眉,冷哼了一声道:“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说是本世子的人了?本世子从未在军中安插过什么眼线,滚一边儿去。” 一开始,初一只当是程阗在试探他,毕竟他顶着潘南晖的身份,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但当他转过眸子,看到程阗眸子里的疑惑的时候,初一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有什么问题?” 初一抬手掀起了帘子,转身回到了大帐。 程阗连忙跟上,又行了一礼,这才道:“那逃兵是个女的……她还说是您的……” 说起这里,程阗犹豫了一下,抬眸看了看初一的神色,确定没有动怒,这才继续道:“她说是您的世子妃。” 世子妃? 听到这三个字,初一差点儿没把刚刚喝到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 潘南晖的世子妃,就是前段时间东楚和西辽联姻,嫁过来的宇文静。 宇文静。 这三个字才从初一的脑子里冒出来,他的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讥诮。 那个装腔作势而且心狠手辣的女人。 当初就是因为皇后设计陷害女主子,最后她们母女俩才自食恶果,把她自己搭进了西辽。 初一顶着潘南晖的身份,自然是不会碰她。 再加上站在潘南晖的立场,这门婚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初一将她迎进了摄政王府之后就直接丢到了后院,任由其自生自灭。 一开始她也哭过,闹过,最后想通了,又变着法子来讨好初一,然而初一直接将她整个人都丢进了废院,并令人严加看守,都不准放出来,这才终于耳根子清静了。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这么一个人了。 蓦地听到程阗说起她,初一都有些意外。 “属下觉得,一般人不敢这么造次,而且她身上还有世子妃的金令,但属下又觉得,世子妃是不可能出现在军营的,所以才不敢确定,这才来去请教世子爷。” 闻言,初一对程阗翻了一个白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道:“什么世子妃?本世子不清楚,你自己处置了算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承认那逃兵的身份,若是这样的话,宇文静就得按照逃兵来处置,必死无疑。 初一对宇文静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些年她跟在皇后身边,可没少参与暗地里给主子使绊子的事情,再加上她后面还嘲讽女主子。 这样一个娇纵恶毒而且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初一才懒得管她的死活。 他摆了摆手,不耐烦的对程阗道:“本世子乏了,没什么事的话别来打扰我,要是有萧为安的消息再来叫我。” 话音才落,初一站起了身来,直接要往旁边的榻上躺。 见状,程阗有些为难,又劝道:“世子爷,若她真的是世子妃的话,她毕竟是和亲来的……” 闻言,初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见状,程阗这才点头转身离去。 他的步子才迈开两步,初一想了想,又道:“慢着。” 听到这句话,程阗连忙转过身来,眸子里带着疑惑看向初一。 “你先把人带过来,本世子要看看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这么大的胆子。” 初一刚刚想了想,程阗说的没错,确实不能就这么让宇文静死了。 就算现在两国交战在即,但西辽这一次出兵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要侵占东楚的领地,而是跟北齐一样的目的。 东楚越乱越好,他们是来搅这一趟浑水的。 所以,还没有到要彻底撕破脸皮的地步,若是让和亲的公主就这样死了,传出去了会让西辽失了风度,说容不下一个女人。 “是。” 程阗转头让属下将人带了上来。 初一又回到了案几前,他扬了扬手,青衣连忙上前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初一将热茶放在手指间把玩着。 宇文静就在这时候被人带了进来。 “世子爷,您一定要救救我。” 向来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宇文静一脸凄然的跪在了初一面前,泪如雨下道:“妾身不是逃兵,妾身是听说世子爷要来军中,所以想着要陪世子爷解闷儿的。” 闻言,初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轻嗤了一下,眸光冷冷的看着宇文静道:“你来找本世子?” “是。” 宇文静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答的笃定且真诚。 但初一却是知道,他这一次来军中历练是秘密进行的,只怕连西辽太后事先都不知道,是他跟程阗打了招呼,也跟摄政王软磨硬泡了许久这才让他松了口。 宇文静被他关在摄政王府的后院里,她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初一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垂眸看着宇文静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就连她最看重的脸颊也摸了一层灰,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模样。 初一冷笑了一声。 “你先下去。” 他抬头看向程阗,让程阗将其他人都带了出去。 等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他,青衣以及宇文静三个人的时候,初一才站起了身子来,一步一步走到宇文静跟前。 他一言不发,宇文静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世子爷……” 等了良久,宇文静终于沉不住气,她抬头看向初一。 见状,初一冷笑了一声,直接俯下身子来,一把扣住了宇文静的下巴,冷声道:“只怕你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着军中来到边境然后偷偷溜回东楚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初一的语气十分笃定。 而这一瞬,宇文静面上的慌乱也说明了一切。 “没有,没有……妾身没有那么想。”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惯会演戏的。 这些年活在皇后的庇护中,宇文静在宫中根本就没有看过谁的脸色,更不用演戏。 所以,她一说谎,就能让初一看出来。 “是不是你那母后也暗中派了人来接应你?” 话音才落,宇文静身子一抖,下一瞬便连声否认。 但已经晚了。 初一捏紧了宇文静的下巴,冷声道:“倒是很周密的一个计划呢,你竟然赶在我之前混进了军营里,是不是也说明你那母后提前就让人给你带了消息,甚至比我更早知道西辽和北齐联军要对东楚动手?” 只看宇文静的表情,初一就已经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李家倾覆了之后,皇后不但没有夹起尾巴来做人,如今更是跟北齐有了勾结,巴不得东楚打乱。 这一想,初一看向宇文静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冷意。 “世子爷,不是这样的,你听妾身解释……” 宇文静哆哆嗦嗦的的跪在那里,扬起下巴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向初一。 627 初一 若是那个真的喜欢女色的潘南晖,早就把持不住了。 可惜她现在面对的是对她鄙视不已的初一。 “妾身之前想要得到世子爷的宠爱,所以才到处去打听世子爷的行踪,碰巧听人说起世子爷要来军中历练,所以妾身这才……” 宇文静不会撒谎,她说谎话的时候,喜欢眨眼间。 初一捏了捏她的下巴,冷声道:“我平时最讨厌说谎骗我的人。” 这句话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冰冷。 话音才落,初一直接扬声对外面候着的护卫道:“来人!” 两个字掷地有声,仿似下一瞬就要砍了谁的脑袋。 宇文静吓得一哆嗦,连忙道:“世子爷息怒,是妾身错了,妾身再不隐瞒了。” 宇文静泪眼婆娑的看着初一道:“确实是母后让人给妾身带了消息来……妾身是怕……两国若是交战,妾身是会被第一个拉出来祭旗的……世子爷饶命,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 初一这才松开了她的下巴。 他拍了拍手,有些嫌弃道:“你怎么这么笨。” 言罢,他站起了身来,转身来到了案几前,继续将刚刚青衣给她倒的那杯茶喝完,然后才道:“我可告诉你了,李默早就倒台了,你母后根本就没有什么依仗,东楚和西辽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而且也没有打算彻底决裂,你若是这会儿回了楚王都,只怕东楚的言官第一个容不下你,如今,东楚掌权的是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可是跟你母后最不对头的宇文宸,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置你?” 不用说,肯定是立即让人给西辽送过来。 毕竟是和亲过来的公主,就这样回去了,东楚颜面扫尽不说,宇文静还会被东楚当做是被西辽策反的探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东楚。 所以,宇文静就算回了东楚,也不会有活路。 初一自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他放下了茶盏,给一旁的青衣递了一个续杯的眼色,然而青衣就像是没看见似得,依然步拱手垂眸站在那里,压根儿就不搭理初一。 见状,初一心头一咯噔。 这丫头是怎么了? 平日不是最机灵的吗? 一时间,刚刚被宇文静转移了的注意力瞬间又转移到了青衣的身上。 反正潘南晖也是个好色之徒,而且从东楚回来就特别迷恋身边的丫鬟,这件事在西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所以初一干脆抬手支着下巴看向青衣,丝毫不顾及宇文静还跪在当场。 而这时候,宇文静早就被初一的一番话给说愣住了。 犹如一记闷棍,将她打醒了。 她还以为自己回了东楚之后还能过回之前的生活,锦衣玉食,最尊贵的公主。 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若是按这一番推理,她再联想母后的性子,只怕将她接回楚王都之后,也是秘密的,以后也见不得光,从此之后,她就得过着藏着掖着的生活。 她不要那样的生活…… 但那样的日子总是安全的,不必担惊受怕的,而且好歹还是自己母后的地盘。 如今…… 她人在,处处被欺压,被羞辱,甚至连潘南晖都没有正眼瞧过她。 这样的日子对于她来说简直犹如炼狱。 她一定要逃出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信念,所以她才不管不顾混进了摄政王府的府兵中,最后连夜赶来了军营,本来只需要找到一个好机会溜出去,她相信母后的人一定在暗中接应。 谁曾想,她前脚才开溜,后脚就被人抓住了。 不等她看到来接应的人,她就已经被人抓到了程阗的面前。 宇文静恨啊! 然而,恨也没有办法。 初一见她好半天没有说话,这才慢悠悠转过了脑袋,看向宇文静道:“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要逃走的话,我就让东楚来认尸。”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带着无尽的冷意,宇文静听得浑身如坠冰窖。 她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道:“妾身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虽然面上说着不敢,但实际上,她依然没有死心。 初一一转过眸子,就对上了她那双不甘心的眼睛。 “还不快滚!” 初一有些不耐烦,粗暴的开口。 宇文静连连应下,直接慌乱的爬起来往外退去。 待宇文静出了大帐,初一这才站起身来走到青衣面前,一脸疑惑道:“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青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初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刚刚哪里说错了吗?” 他耳朵灵敏,听得到外面人已经走远了,而且他平时不喜欢被护卫靠近,所以这样的音量外面的护卫是听不见的。 初一往青衣面前凑了凑。 见状,青衣连忙后退两步,一脸嫌弃道:“别,您身上的脂粉味儿太重,奴婢怕被熏着。” 闻言,初一一怔。 下意识垂眸顺着青衣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 好像……他刚刚为了震慑住宇文静,用手捏了人家下巴来着…… 这不是纨绔们经常用的动作吗? 初一一开始并没有觉得不妥,待后知后觉发现青衣是为了这个吃醋之后,初一哭笑不得道:“我好冤啊。” 青衣瞪了他一眼,直接转身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初一连忙赔了一圈不是,青衣这才淡淡开口道:“你明明看到她心有不甘的样子,只怕不会放弃逃跑的计划,为什么不直接让人将她带回辽王都去?” 闻言,初一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刚刚我改主意了。” 说起这里,初一抬手来牵青衣的小手,却被青衣直接毫不客气的躲开了,并嫌弃道:“脏!” 初一一脸无奈,却又只得耐心解释道:“我等下派人悄悄跟上她,顺着她这条线也许还能挖到一些对主子有利的东西。” 毕竟,宇文静可是皇后的心头宝。 话音才落,青衣就想到了,她睁大了眼睛道:“那我这就去安排。” 他们身边还带着许多暗卫,有些暗卫在暗处,有些则混在了潘南晖的侍卫里,所以根本就不必担心跟主子的通信问题。 青衣站起了身来,走出了两步又转过了头来瞪了初一一眼,磨牙森森道:“还不快去把手洗洗?” 闻言,初一哭笑不得。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来——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属下。 青衣不过才跟在女主子身边一段时间,结果这性子……还越来越像女主子了! 初一之前同情主子,现在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同情的是自己。 不过这会儿,知道女主子被萧为安掳走的消息,主子该急得发疯了吧? 念及此,初一忍不住轻叹了一声,眉头又一次皱成了一团。 **** 秦景焕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尤其是头顶上,是漆黑的石壁。 他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手脚发麻,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力气来。 脑袋也昏沉沉的,蛇毒还在他体内,但他还没有死。 秦景焕愣了愣,一回神,才发现身边趴着一抹娇小的身影。 其实林昔瑶在姑娘中,算是身量拔高的了,但她身段婀娜,腰肢更是柔若无骨,尤其是她这会儿安安静静的趴在床沿边上的时候,就越发显得娇小了。 秦景焕眨了眨眼睛,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个石室,准确的说是猎人为了临时歇脚而凿建的石洞。 林昔瑶身上的衣服早就脏乱不堪,一身的泥污,脸颊上还有被树枝刮伤的痕迹。 许是累及了,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跌坐在地上,双手枕着床沿靠在边上睡着了。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秦景焕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这一瞬,他真想时间再慢些,再慢些。 甚至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恍惚间就这样跟她白头,该多好! 这念头才浮现在脑海里,他心头立即就有一道冷冽的声音提醒他—— 她只是妹妹,他也只能把她当做妹妹。 此生都不应该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念及此,秦景焕一个机灵,瞬间从刚刚自己编织出来的一场美好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许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猛的一动,就已经惊醒了旁边的林昔瑶。 “景焕表哥!你醒了?” 林昔瑶第一时间查看秦景焕的脉息,确定他脉象虽然还是有些紊乱,但比之前已经好了不少,看样子,那银针续命之法果然管用。 虽然不能立即清除蛇毒,但能暂时稳住蛇毒的蔓延和发展。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在乍一看到秦景焕醒来,那一瞬,林昔瑶的眼睛里满是欣喜的光芒。 那耀眼的眸子让秦景焕越发自惭形秽。 他的心里一个咯噔,迅速将心底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藏了起来,并对林昔瑶挤出来一抹笑意道:“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轻叹道:“你知道吗,你之前发烧了,都烧到说胡话了,可吓死我了。” 闻言,秦景焕像是被人掐紧了心肝一般,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说胡话了?我说了什么?” 628 鄙视 这一瞬,他差点儿被吓得灵魂出窍! 生怕自己糊里糊涂的说出了心里话,那些不该说的话若是说出来的话,只怕这一辈子连以兄长的身份守护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没说什么啊。” 林昔瑶笑了笑,见秦景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难不成景焕表哥还以为你在高烧的时候说出哪个姑娘的名字,怕我笑话你?” 林昔瑶一句玩笑话,却正戳中秦景焕的心! 然而,他面上却只能尴尬的笑道:“哪里有什么姑娘,你看我这般性子和模样,谁家姑娘会看上我呢。” 闻言,林昔瑶笑着摇了摇他的手臂,笃定道:“景焕表哥是极好的人,你都不知道,楚王都那些世家贵女们早就排着队等你回去呢。” 秦景焕笑了笑,不好意思再接话。 这天底下再好的姑娘,都不是她。 听到林昔瑶这么一说,他依然有些不放心,秦景焕抬眸看着林昔瑶的眼睛,认真道:“我真的没有胡说八道吧?” 林昔瑶笑着摇头道:“没有,你就是一个劲儿的跟我说,让我快走,别管你。” 越是在危急关头,越能看出来一个人的本心。 不是谁都可以将自己的生死不顾,去救另外一个人的。 “景焕表哥,你一定要好起来,等回了楚王都,我就帮你张罗一门好亲事,找最好的姑娘。” 林昔瑶十分真诚,并用力点了点头。 然而,她不知道,这句话听在秦景焕的心头却苦涩无比。 最好的姑娘…… 就在眼前。 只可惜…… 他轻叹了一声,想要摇头,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有些僵硬。 林昔瑶以为他要起身,连忙道:“我扶你坐起来。”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上前弯腰来搀扶秦景焕了。 当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穿过他的腋下,来到了后背,秦景焕感觉浑身上下的神经越发紧绷了起来。 “谢谢……谢谢瑶表妹。” 这山洞里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床,还有一张单薄的不像样子的被子。 林昔瑶将那被子折叠起来盖住了秦景焕的胸口,又找来了一块草团子垫在了他后背,让他舒服一些。 “我之前在药王谷跟薛公子学了一些针灸,所以之前试着用银针帮你封住了毒素,等再休息一下,若是景焕表哥感觉好些了,我们再出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镇子,找个药铺子。” 林昔瑶想的是,这里既然有猎人留下的山洞,而且看这里的东西,显然也是经常会有人来的,既然如此这周围肯定会有人住,哪怕是深山老林也一定有住户。 有住户的地方,就会有小村子,甚至小镇。 她对周围的地形不熟悉,只能等秦景焕好一点儿了,她再出去找。 而秦景焕对这一带熟悉,知道这里哪里有地方落脚找大夫,但他也知道那样一来只会给林昔瑶带来更大的风险,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候,林子外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林昔瑶一个机灵,转身来到了洞口。 为了隐蔽起见,之前她将秦景焕安顿好了之后,就找来了松树枝桠将洞口给遮盖了起来。 所以明明是大白天,洞里的光线却暗淡的很。 林昔瑶凑到洞口跟前,抬手将面前的松树枝桠拉出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这时候,她的精神也紧张到了极点,毕竟过去了这么久,萧为安也有可能追了过来。 而这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林昔瑶一转眸子,就看到一个穿着鹿皮衣服的老伯拿着弓猫着腰往她所在的洞口走来。 猎户? 这人这般年龄,肯定不可能是萧为安的人,而且看他的打扮,林昔瑶猜测多半是这深山里的猎户。 而她这会儿就是在等人上门来。 念及此,林昔瑶手腕一转,将刚刚已经握在手心里的匕首又放回了腰际,然后抬手主动打开了松树枝桠。 “哎呦,我的娘哟!” 林昔瑶的动作吓得外面的老伯一怔,一下子跳得老高。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见状,林昔瑶面上满是惭愧和尴尬道:“老伯对不住,我和我兄长在山里迷路了,碰巧我兄长又被七步蛇给咬伤了,刚好途经此处,所以就想进来歇个脚。” 闻言,那老伯连连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我就说嘛,好端端的洞口怎么不见了,我在这周围转了两圈,才确定是这里。” 言罢,老伯看向林昔瑶,一脸关切道:“你刚刚说你兄长怎么了?被七步蛇咬伤了?吃蛇药了吗?” 这正是林昔瑶所担心的地方,她摇了摇头,一脸悲戚道:“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到哪里去找解药啊。” 见状,那老伯轻叹了一声,伸长了脖子往洞口了看了一眼,然后对林昔瑶道:“我们就在前面山脚下的藤山镇上,镇子里有郎中,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回去,我家里也只有我和老婆子两个人。” 这正是林昔瑶所想的!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这个老伯就已经热情的帮他们提了出来。 对上老伯那质朴的眼睛,林昔瑶连忙道:“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秦景焕的性命攸关,林昔瑶也不客气,不过依然感激道:“若是能将我兄长身上的蛇毒解了,他日我必定重谢老伯。” 闻言,老伯摆了摆手,笑道:“什么谢不谢的,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我姓林,大家都叫我老林。” 林昔瑶笑道:“那就有劳林老伯了。” 一声林老伯,让老人家越发开心,他主动走进了山洞,查看了一番秦景焕的伤势,最后道:“这孩子的蛇毒还没有蔓延,但不能再拖了,七步蛇可不是开玩笑的,咱们马上就去镇子上。” 言罢,林老伯看了一眼林昔瑶,见林昔瑶如此瘦弱的身量,也不像是能将秦景焕扛起来的,他一转身主动走到榻前来架起秦景焕。 见状,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林老伯,我来吧,您带路就好了。” 老人家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走这山路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架着秦景焕。 然而,林老伯却摆摆手,爽朗的笑道:“无妨的,我这个老头子再怎么说也比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强啊。” 话音才落,他直接扶住了2秦景焕的肩膀,将秦景焕的重量都搭在了他肩膀上,然后一手扶着秦景焕的手臂,一手抱着秦景焕的腰际,就这样带着秦景焕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林昔瑶还想说什么,但见这林老伯一直坚持,她也不好再开口了。 毕竟外表看起来,她确实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若是让人看见她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顺手就能将秦景焕一个七尺男儿给扛了起来,只怕是谁都会惊讶的。 到时候惹人注意就不好了。 而且,她看林老伯虽然年龄大了,但身子骨硬朗,就算扛起秦景焕来也丝毫不费力,林昔瑶便放下心来。 山路确实不好走。 扛着秦景焕的林老伯却如履平地,倒是林昔瑶好几次险些摔倒。 绕过了两个弯,一路顺着山势往下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昔瑶才终于跟着林老伯来到了他说的藤山镇。 是个小镇。 不过镇子里到处都收拾的干净整齐。 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人经过,也都是行色匆匆的往自家赶,没有人多注意他们这一行人。 林昔瑶一路跟着林老伯去了他位于镇子东面的家里。 家里果然也只有一个老太太,林老伯的结发妻子,周氏。 听到林昔瑶和秦景焕的遭遇,周氏连连感慨并心疼道:“瞧这孩子,这运气哟,该是遭了多少罪啊。” 周氏见林昔瑶这一身褴褛,都能想象的到她在林子里吃了多少苦。 “你快去请大夫。” 周氏帮着林老伯将秦景焕安排在床上躺下,就立即嘱咐林老伯去请大夫了。 话音才落,一直没有开口的秦景焕连忙道:“林老伯,不必。”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怔,不过旋即就反应了过来。 为了谨慎起见,还是不要请大夫的好。 林老伯和周氏都齐刷刷的看向秦景焕。 秦景焕这才道:“我知道那解药方子,所以我将那解药分层三分写下来,还请老伯分开几次去买那解药。” 他们能找到这镇子上,不代表萧为安找不到。 秦景焕和林昔瑶生怕因为这件事被萧为安盯上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番话,林昔瑶也点头道:“老伯,说实话,我们被仇家追杀,所以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老伯一定要帮我们保守秘密。” 相处了这一路,林昔瑶也看出来这老伯心性善良,所以这才敢给他透露这个消息。 闻言,林老伯连忙道:“好好好,不过你哥哥这毒不能耽搁了,我去找人去,一定不会暴露了你们的行踪。” 听到他这番话,林昔瑶这才稍稍放心。 林老伯很快便去了。 629 辛酸 周氏也没有闲着,她急急忙忙转身进了灶台,给林昔瑶和秦景焕煮了两个鸡蛋。 然后又去烧了一锅热水。 最后,拿出两套干净的衣服来。 “这是我儿子和媳妇儿的衣服,都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定做的,七成新呢,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先换下吧。”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总好过自己穿着这么脏臭的衣服。 林昔瑶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周大娘。” 周氏笑道:“这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们家老头子也说了,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呢。” 说起这里,她眼底里的神色一黯。 似是有无尽的苦楚和悲戚。 见状,林昔瑶不解道:“大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林昔瑶这么一问,一下子就打开了周氏的话匣子。 她拉着林昔瑶在一旁坐下,还没开口就直抹眼泪道:“我儿子媳妇儿……” 林昔瑶刚刚也注意到了,周氏刚刚说她手上的衣服是儿子媳妇儿的。 而她从进来这小院子就没有再看到其他人。 “前几年征战,朝廷征兵的时候,就把我儿子给招走了,一去三年都没有音讯,同村的人都有捎信回来,而他……一点音讯都没有,他们说,他这样的多半就是在战场上没了……连尸骨都没找着,所以……要不然总得有个信儿回来……” 说起这里周氏已经哭成了泪人。 林昔瑶也被这样悲戚的情绪所感染,眼底里有了泪光。 她下意识握紧了周氏的手道:“大娘,您放心,如果我这一次走出了这困境,一定让人好好找您儿子。” 周氏不知道林昔瑶的身份,以为她只是在安慰她。 她点了点头,继续道:“我那儿媳妇儿本来也是个乖巧的,这一下子没了儿子的消息,成日面对我们老两口,也渐渐没了耐性,最后跟着别人走了……” 即使被儿媳妇儿抛弃,周氏也没有任何怨言,毕竟儿子生死不明,人家姑娘正是最好的年华。 在儿子还在的时候,人家任劳任怨的照顾他们这一家子,如今儿子没了消息,他们也不能阻拦人家的步子。 只说气来的时候,周氏有些难过。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她早就将儿媳妇儿当亲闺女了。 一时间,周氏泪如雨下。 林昔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来安慰了。 “会找到的。” 只要他还活着,她一定尽她所能找到! “嗯,会找到的。” 周氏自我安慰。 就在这时候,院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林老伯回来了。 “老婆子,快去熬药!” 林老伯一进门,就将三药包往灶台边上拿。 周氏连忙抹干净眼泪,对林昔瑶道:“姑娘,我这话就是有些多了,您别往心里去,平时家里也没个什么人来,我一下子见到你觉得亲切,所以就多说了两句。” 林昔瑶哪里会介意。 周氏抬手拍了拍林昔瑶的肩膀道:“我这就去给你哥哥熬药,你也去梳洗一下,把衣服换了人要舒服一点儿。” 闻言,林昔瑶点头,感激道:“那就劳烦周大娘了。” 周氏心细,而且妥帖。 早就将为林昔瑶打好了热水,就在耳房里。 林昔瑶跟秦景焕打了一声招呼,便拿上了衣服转身去了。 她匆匆洗了一遍,也不敢耽搁时间,就换好了衣服出来。 再回到了秦景焕身边。 林老伯也在床边守着,见林昔瑶出来,看到她穿的这身衣服,当即就红了眼眶。 见状,听了周氏的话之后,林昔瑶瞬间就想到了,这是睹物思人了。 只怕等下看到秦景焕穿上那套男装,应该更难过了。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安慰道:“林老伯,别难过,他们一定都还好好的,我跟你保证,回头我一定去找他。” 闻言,林老伯点了点头。 他毕竟见过世面,不像周氏,之前一看到林昔瑶和秦景焕,他就感觉这一对金童玉女一般俊美的人不是一般的人。 这时候,看到洗干净出来的林昔瑶,越发明艳高贵,就算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妇人衣服,也难掩她一身尊贵雍容的气场。 有这样的贵人的承诺,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兴许就是老天爷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林老伯连声道谢。 林昔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周氏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快趁热喝了吧。” 闻言,林昔瑶连忙转身扶着秦景焕坐直了身子,照顾了他喝下了药。 “这药发热,所以我让老婆子再去烧点热水来,等下公子也去洗洗。” 秦景焕连声道谢。 这对热心的夫妇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等两人一走,林昔瑶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秦景焕皱眉道:“边关连年有战事,东楚从未主动侵犯西辽和北齐,但这两国却总是贼心不死。” 所以,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愿景的。 那愿景有些宏达,从来不好意思在人前表露,直到他遇到了宇文宸。 他心头的想法被宇文宸一眼看破,不仅如此,宇文宸还跟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所以,他见到宇文宸才有一种千里马遇到伯乐的感觉。 而且,他知道,宇文宸将来必定是流芳百世的明君。 而跟在他身边的她……也会注定被载入史册的吧。 念及此,秦景焕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来,之前就,竟然还试图跟宇文宸比。 他拿什么比。 不过他现在不但已经认清楚了现实,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更是已经在学会放下。 既然喜欢她,就默默的守护着她吧。 秦景焕闭上了眼睛。 “所以,最干脆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这句话林昔瑶说得掷地有声,而且杀伐果决。 她说所说的斩草除根,不是指灭掉西辽和北齐,而是天下一统! 她一直都知道,这是宇文宸的宏图大志。 他的心里装着的,从来都不是一城一池,一棋一子的得失。 只可惜…… 她这一次又给他拖后腿了。 林昔瑶有些难过。 “会有那么一点的。” 秦景焕点头,笃定道。 只有等天下一统,这世间才不会再有战事。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林老伯和周氏很快烧好了热水,跟着林昔瑶一起将秦景焕搀扶了过去。 这边秦景焕的情况有所好转,林昔瑶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而另外一边,一路追踪过来的萧为安面色黑到了极点。 “还没有发现吗?”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等天黑了,要想在这山里找人就更不容易了。 萧为安双眸微微眯起,眼底里带着危险的光芒。 身边的副将摇了摇头。 “她一个大活人,又没有在山里生活过的经验,肯定走不远,一寸一寸土地给我找,将草皮掀起来也要给本王找到线索!” “是!” 下面的人应声,连忙继续找了。 萧为安带了两万人一边搜山,一边顺着山脉往幽州隘口走。 林昔瑶若是走这山脉,必定是去幽州隘口的。 但萧为安就怕那女人诡计多端就在深山里藏了起来,等他们赶去了幽州隘口,她再想办法折返回去。 就算她不折返,这些日子她就躲在深山里,对萧为安来说也是极大的挑战。 毕竟这两万人的队伍,还是在东楚的地盘上,到底不太方便。 念及此,萧为安气得用力跺了跺脚。 下一瞬,他发现脚底下的落叶有些松软,不同寻常。 萧为安神色一紧,连忙退后一步,直接拔出身边护卫的剑向刚刚他踩过的地方。 上面的落叶被挑开,露出了新鲜的土层。 显然是不久前被人掩盖过的。 还有新鲜的痕迹。 见状,萧为安心头蓦地一松。 不过下一瞬,一缕疑惑就这样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林昔瑶在藏什么? 不等萧为安细想,他手中的剑挑到了一样东西。 当软绵绵的一圈死蛇出现在萧为安眼前的时候,身边的护卫立即拔出了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王爷,这是七步蛇,有剧毒。” “要你说?” 萧为安冷冷的一记眼风,就让周围的护卫不寒而栗,连忙退开了身子。 萧为安的注意力不在蛇上,而是蛇身上受伤的位置,在一瞬间用了爆发力直接捏碎了蛇的五寸,而且还取了蛇的内胆。 怎么看都是有经验的猎户所为。 不可能是林昔瑶那种闺阁女子能做出来的。 就算那女人再厉害,到底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只是脑子比较厉害罢了。 一开始因为发现了线索而有些欢喜的萧为安瞬间失望了起来。 这多半是山里的猎户所为。 念及此,萧为安抬手就将剑丢开,连同剑尖上挑起的死蛇也一并丢到了一边。 他本来都已经不再关注了,正转过眸子看向前面要让部下继续赶路,却在抬眸间不经意瞥到刚刚刨出来死蛇的泥土里的一样东西。 萧为安微微一怔。 立即转过了头来,他也不顾地上的脏,以及近在咫尺的死蛇,直接蹲下身子来仔细查看那东西。 是一角布料。 衣服上的一角。 被泥土弄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原本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可萧为安的眼睛却在这一角脏兮兮的布料上看到了一丝金线。 630 藤山镇 那一丝金线在脏兮兮的布料中格外显眼。 再加上萧为安本来就有敏锐的洞察力。 寻常的猎户怎么穿得起这种名贵的衣料。 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林昔瑶身上穿着的就是上好的金丝云锦。 所以,肯定是她没有错!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萧为安的手都在颤抖。 知道了这是关于她的信息的一瞬,他分明是欢喜的,可是转眼看到这一块布料再联系这死蛇…… 一瞬间,萧为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被蛇咬了? 只是这一种可能,他就感觉手脚发麻,仿佛被蛇咬的是自己。 “快在这周围找,马上找!” 如果她被咬伤,肯定走不了多远。 就算是从药王谷出来,只怕薛清也不可能料到林昔瑶会遇到七步蛇。 若真的是那样的话…… 萧为安不敢想。 话音才落,他自己已经率先掠了出去,施展了轻功一路探究过去。 两万人马一番搜寻,折腾到了半夜,都没有什么进展。 尤其是入了夜,山里又冷,而且能见度低,亲卫底子好,倒没有什么问题,可苦了那些寻常的士兵,身体体力不支便也罢了,还要忍饥挨饿。 最后,萧为安又回到了挖到死蛇的那一处地方,他转身看了看黑压压的林子,最后转头问向身边的人道:“这附近可有什么村子?” 若是有猎户在,就肯定有村子。 如果有村子的话……那女人很有可能躲进了村子里。 身边的副将不知道,连忙传令下去找队伍里知道这一带地形的人。 他们都是北齐人,极少人来过这一边。 不过问了一圈下来,还真有知道的。 那士兵在幽州隘口那边有个远房亲戚,年幼的时候曾经来这边走过亲戚,所以听说过一点这边的事情。 萧为安将那人传到了跟前,听到距离这里不到一个时辰的地方确实有个镇子的时候,萧为安几乎可以肯定,林昔瑶是去了哪里。 但为了谨慎起见,怕又是林昔瑶的障眼法,萧为安只亲自带了五千人往腾山镇的方向而去,剩下的大部分人继续搜查。 入了夜,山路很不好走,再加上那士兵的记忆很模糊,所以他们在山里兜兜转转,本来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结果等摸索着下了山脚再到藤山镇就已经天亮了。 一到地方,萧为安也没有片刻的喘息,立即让人将整个镇子团团围住,而且堵死了镇子通往外界的路口。 等镇子上的人打开房门走出街道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不大的山野小镇,竟然被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了起来。 林老伯也吓得连忙将院门上了好几道门栓。 “姑娘,姑娘。” 休整了一晚上的林昔瑶神清气爽。 蓦地听到林老伯的敲门声,林昔瑶才打开房门,就见林老伯神色慌张道:“外面来了好些个士兵,将整个镇子都围了起来。” 话音才落,林昔瑶顿时觉得手脚冰冷。 好些个士兵…… 能围住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子的,只可能是萧为安的人! 念及此,林昔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林老伯连忙道:“姑娘,那些人是不是奔着你来的?” 林昔瑶没有说话,周氏已经上前来一把将林老伯拉进了屋子,并紧张道:“你个死老头子,那么大声做什么,生怕邻居听不见吗?” 闻言,林老伯连忙道:“我忘了,我忘了……” 林昔瑶提起步子,快步来到了秦景焕的房间。 秦景焕面上的苍白之色褪去了几分。 林昔瑶给他诊了脉,见他脉象比昨日又平稳了许多,但蛇毒依然没有完全祛除,至少还得再喝两贴药。 “瑶表妹,萧为安来了?” 刚刚林老伯的声音秦景焕已经听到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 秦景焕一动身子,就要坐起来,却被林昔瑶按住了。 “景焕表哥,你要做什么?” “我去引开他们。”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萧为安不好糊弄,他既然追来了,就不会善罢甘休。”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外面就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一点儿都不客气。 下一瞬,外面就有人扯着嗓子吼:“快开门,官兵搜查!” 话音才落,林老伯和周氏都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林昔瑶也扶住了秦景焕的身子道:“我去引开他们。” “不可!” 情急之下,秦景焕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松开。 敲门声越来越急。 林老伯这会儿也缓和了过来,他转头对周氏道:“你快带两个孩子去地窖里躲躲,我去开门。” 闻言,周氏点了点头,应声道:“哎,好!” 林昔瑶也不耽搁,连忙搀扶着手脚依然有些麻木还使不出多少力气的秦景焕跟着周氏去了后院地窖。 等两人下去了,周氏将梯子扯走,并将窖口遮盖好了才对林昔瑶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别出声。” 林昔瑶哪里会不应的。 周氏的步子渐渐远去了,林昔瑶的一颗心却怎么也放心不下。 不多时,就有打砸的声音从窖口上方传来。 期间还伴随着林老伯和周氏的苦苦哀求声。 “求求您别砸了,我们家就这点儿东西。” “官爷,住手吧。” …… 为了追捕林昔瑶,饿了两天的北齐士兵早就饥肠辘辘,所以一进了镇子就开始到处肆掠粮食。 不多会儿功夫,就已经将整个镇子洗劫一空。 “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很漂亮的。” “什么女人,官爷你们是不是在开玩笑,我们老两口的在这镇子上住了大半辈子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就说有没有?” “没有” “有没有看到别家这两天来过什么人?” “没有,我们连院子都没出去!” 一番询问之后,嘈杂的院子终于安静了。 林昔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老两口经历了刚刚的一幕,依然心有余悸,好半天都不敢说话。 周氏要回身去地窖看林昔瑶两人,却被林老伯给拉住了,并使了一个眼色。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顿住了步子,改为跟林老伯一起收拾一地狼藉。 两人才开始忙活,刚刚离开的士兵突然又去而复返,又来了一次搜查。 这一次还撂下狠话道:“若是发现你们家敢私藏犯人,仔细你们的脑袋!” 林老伯和周氏被吓得连声都不敢吱。 士兵们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转身离去,并叮嘱道:“若是有看见了什么线索,就找爷举报,到时候重重有赏。” “哎,哎!” 老两口连声应了,然后像送祖宗似得将一群人送了出去,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周氏被吓坏了,生怕那群人再去而复返,所以也不敢再来找林昔瑶了,只蹲着身子默默的收拾院子。 林老伯等了半天,确定没有什么动静了,这才对周氏道:“你在这看着,我去前面街上瞧瞧那些人是不是走了。” 闻言,周氏连忙上前来抓紧了林老伯的手臂道:“老头子,你别去,那些人怪可怕的。” 林老伯拍了拍周氏的手,安抚道:“没事的,我就去看看,万一他们没走,得提前……” 说到这里,他转了转眼神,看向林昔瑶她们藏身的地窖,用口型对周氏道:“让他们提前想好退路,逃出镇子。” 那些人那么凶悍,万一被抓到了,林老伯不敢想人家姑娘会遭遇些什么。 周氏想了想,点头道:“那你去吧,不过要小心一些。” 林老伯一点头,转身就去了。 林老伯一走,周氏哪儿也不敢去,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就跌坐在门槛儿上提心吊胆的等着林老伯。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 就算绕着镇子跑几圈都够了。 渐渐的,周氏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 她想去看,可又放心不下地窖里的两个孩子。 最后周氏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这才一溜烟的跑到地窖跟前,跟林昔瑶交代了几句,嘱咐林昔瑶两人不要出来,她才转身往林老伯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会出事吧?” 林昔瑶感觉自己的眼皮子直跳。 一种不好的预感蓦地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她下意识扶住了秦景焕的手腕道:“景焕表哥,萧为安这人心狠手辣,我真怕……” 她真怕萧为安会抓住了林老伯……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样好的老两口。 林昔瑶不敢往下想。 “会没事的。” 说话间,秦景焕手腕一动,就要来点林昔瑶的穴道,奈何他身上的毒素还没完全解开,手脚酥麻也不及平时灵活,所以还是比几乎同时出手的林昔瑶慢了一步。 “景焕表哥,我去去就来。” 林昔瑶松开了秦景焕的手,转身扶着他靠在一旁的草席上,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引开那些人。” “但你不了解萧为安,他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既然追到了这里,而且这般大张旗鼓的搜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我得去看看。” “若是林老伯他们因为我而出事,这一辈子我都于心难安。” 631 察觉 言罢,林昔瑶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秦景焕的眼睛,便转过了身去,对秦景焕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若是落入了萧为安的手上,你也不必急着来救我,你务必要将身上的蛇毒祛除了再去幽州找宇文宸,有你在,幽州固若金汤,而宇文宸才有精力腾出手来收拾萧为安。” 闻言,秦景焕连忙道:“可萧为安若是这一次再抓住你……” 再想从萧为安手上逃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林昔瑶都是凭借着薛清的帮忙,再加上自己的运气,以及利用了萧为安有洁癖的软肋。 同样的当,萧为安不会再上第二次。 这一次,林昔瑶也确实没有把握。 但她必须得出去看看。 “也许是我多想了呢,若是林老伯没事,我就回来,你别担心。” 言罢,林昔瑶转身对秦景焕笑了笑,一个闪身就掠出了地窖。 走出来的时候,她还细心的将地窖入口掩藏好了,然后拿出了自己贴身带着的面具,又转身去灶台那里抹了一把草木灰在脸上,再将头发弄得蓬松凌乱离开一些,起来就是个灰头土脸的农村妇人。 确定无恙之后,林昔瑶这才一个闪身掠出了院子,一路朝着街道那边走去。 林昔瑶还没走到街中心,就已经听到了敲锣的声音。 “看看啊,都来看看啊,昨天还有哪些人上这两间药铺子抓药来的,都给我指出来,但凡有线索的,重重有赏!”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难道说萧为安发现了那条死蛇,从而推断出她中了蛇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直接从这镇上的药铺子开始查起。 中了蛇毒肯定是要去抓药的,就算秦景焕已经十分小心了,将那解药分成了三分让人去抓。 但如今看萧为安这阵势,显然是要将昨日所有抓过药的人都抓起来。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倒是萧为安的作风。 念及此,林昔瑶只觉得手脚顿时生了一层又一层的寒意。 不多时的功夫,镇子上的人已经都被官兵驱赶了过来,全部都往那鸣锣的方向走去。 林昔瑶跟着人群也往那里走。 还没有走近,就街道的十字路口中心,有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其中一个就是林老伯。 在距离林老伯不远处,周氏早已经泣不成声。 而此时,跟他们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他们身后的圈椅上,悠然坐着的妖艳无双的萧为安。 他穿着一袭墨色锦袍,却难掩他一身华丽美艳的气场,只一个挑眉间,就已经有万种风情和华彩在他烟波间流转。 “你们中间,谁家里藏了人,或者见过什么陌生人,都如实招来,我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 很难让人相信,美到颠倒众生的男人口里说出来的话却是铁血无情的,带着凌厉的杀气。 他的话音才落,他身边的护卫们已经拔出了腰际的长剑。 剑锋直接搁在了这十几个被绑缚住的村民的身上。 其中有一柄剑就放在林老伯的脖颈间。 “老头子!” 周氏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响了起来。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这时候,她不知道说什么话有用,唯有磕头求饶。 而林老伯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说出地窖里的两个孩子的下落,他梗直了脖子,瞪了周氏一眼道:“你个蠢婆娘,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然而,周氏哪里肯听的进去。 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仿佛那样的话就能求得面前的军爷开恩放过老头子一命。 “我数三二一,若是你们想不起什么的话,就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吧。” 言罢,萧为安转头扫视了一遍全场,然后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不已的话来。 “之后,每隔一个时辰杀十个人,你们一刻不将人交出来,就一直杀下去,直到你们镇子里的人都死绝了。” 话音才落,林老伯和周氏以及周围那些被绑缚住的村民面色皆是一僵。 这时候,林老伯的大哥,也就是昨日被林老伯所托,去买药的林大转头瞪了林老伯一眼。 见状,林老伯心头也有挣扎,他倒是不怕死,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为自己而死,然而,他又做不到出卖那两个孩子。 尤其是那个姑娘,光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就让人不忍心。 林老伯咬了咬牙,正要对林大摇头,却听萧为安突然道:“三。” “二。” 他唇已经开启,周围的士兵已经将剑锋转了一个方向,蓄势待发。 下一瞬,一道清丽的女声突然自人群里响起:“慢着!”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萧为安喜不自胜,他嘴角微扬,之前提起来的一颗心也才稍稍放下。 看样子,她没事! 没事就好。 在第一时间,他欢喜的竟然是这个。 萧为安自己都有些诧异。 自林昔瑶开口之后,人群已经自动分拨出了一条路,直接通往街中心的位置。 而林昔瑶在看到林老伯被绑缚在那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而且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萧为安身上的时候,她迅速抬手扯下了脸上的面具。 这面具珍贵无比,就算人被萧为安抓住了,她也得仔细收好,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到它的时候。 林昔瑶在藏好了面具之后,萧为安已经数到二了。 “睿王爷好本事,竟然都找到了这里来。” 即使心中没底,林昔瑶面上依然冷静从容。 她一步一步走到萧为安跟前。 萧为安至始至终都坐在圈椅上,懒洋洋的接受着林昔瑶的目光打量。 他的嘴角也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他这会儿的笑意倒比之前真诚了许多。 至少不再那么皮笑肉不笑。 “还是没有你有本事竟然能两次从本王眼皮子底下逃走。”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为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之前被林昔瑶算计,他气得恨不得抓住她对她百般折磨甚至用刑,可如今她就这样坦然站在他的面前了,他心头的火气反而消退了。 “睿王爷不就是想要逼我出来吗?如今我既然出来了,就放过这些无辜的村民吧。”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头的冷意和恨意逼退了回去。 然而,萧为安却云淡风轻道:“我有说过要放过他们吗?” 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老伯和周氏也都含泪看向林昔瑶,然而两人不敢吭声,生怕这会儿被眼前这魔头似得人物看出来林昔瑶在乎的是他们最后越发会用他们威胁她。 两人老人没有见过世面,但在危机关头,看到林昔瑶出现了,而且始终不看他们,就像是不认识他们一般,他们也就不敢声张了,生怕再给林昔瑶添乱。 “那睿王打算怎么做?把他们都杀了?” 林昔瑶走近了萧为安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步之遥。 萧为安动了动身子,用手腕支撑着下巴,懒洋洋道:“看我心情。” 这句话有些意味深长。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死死的盯着萧为安。 见状,萧为安眉梢微挑,淡淡一笑道:“你这一番出逃,可是让我费了一番精力,这一股怒气总得有人承受不是?” 话音才落,萧为安转头看向身边的护卫,那护卫会意,提剑就朝他手边那个被绑缚住的无辜的百姓刺去。 见状,林昔瑶心头一紧,一个闪身掠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护卫的手腕夺过了长剑在手。 “你到底想要怎样!” 林昔瑶握紧了手上的长剑,冷眼看着萧为安道:“如果你要我这条命才可以消气,我这就给你。” 言罢,林昔瑶提剑就朝自己脖颈上抹去。 见状,之前一直都神态轻松自若的萧为安突然间神色一紧,他抬手猛的一拍圈椅扶手,一个闪身就掠到了林昔瑶跟前,抬手夺过了林昔瑶手中的长剑。 并冷声道:“本王说要你命了?” 话音才落,不等萧为安身子站稳,他看到林昔瑶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萧为安直觉不妙,不过已经晚了。 因为在他刚刚夺剑的一瞬间,林昔瑶手腕一转,已经飞快的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这会儿那闪烁着寒芒的刀锋正对准了他的脖颈。 只要他稍稍一动,就能血溅当场。 情势一瞬间急转直下。 “只要睿王爷放了这些人,我可以跟你走。” 林昔瑶的神色淡淡的。 只要先离开这腾山镇,拿捏住萧为安在手上,至少也能拖延一些时间。 然而,萧为安神色未变,一直懒洋洋的,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笑吟吟的看着林昔瑶道:“你觉得威胁住了我,就能救下这些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为安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仿似下一瞬就能将周围所有人都冻僵在原地。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以为,我可以。” 话音才落,却见萧为安嘴角上扬,勾勒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下一瞬就听他淡淡道:“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632 逼迫 闻言,林昔瑶神色一冷。 萧为安淡淡一笑道:“就算你威胁了我,你包括这些人,同样都是个死字。” 林昔瑶笑了笑道:“也好,黄泉路上有睿王陪伴,也不孤单,死也值得了。” 话音才落,却见萧为安嘴角笑意更甚。 他一点儿都不顾忌林昔瑶的匕首还架在他脖颈上,恍若未见似得,直接转过头来看向林昔瑶,那眸光深邃,眼波流转间带着一抹林昔瑶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这么说来,你是愿意跟我死在一处的?” 这句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昔瑶瞪了萧为安一眼,冷声道:“我不想死,当然,我也知道,睿王大好的年华和前途,也是不想死在这里的,所以,我们何不都让开一步。” “让一步?” 萧为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他挑眉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点头,郑重道:“如今我已经落在了睿王手上,肯定再翻不了天,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放过这些人,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为难他们?” 萧为安没有说话,只媚眼如丝的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有来了一些火气。 她继续道:“我答应跟你离开,还不行吗?” 一定要血染山河才够吗? 以前林昔瑶就知道萧为安这人狠辣,但是当她亲眼目睹他下令将这镇子上的人都灭口的时候,她依然震惊无比。 一个人到底是有多狠辣无情的心肠,才会将这些无辜的百姓当成草芥。 “你自然是要跟我离开的,跟这些人的死活没有关系。” 良久,萧为安眉梢微挑,露出一抹笑意来道:“但是,这些人……” “该死的还是要死。” 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萧为安眉头一皱,直接给了他手下副将一个眼神。 那副将抬手提剑就要命令那些士兵砍杀村民。 “萧为安!” 林昔瑶有些急了,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直接又靠近了萧为安脖颈几分。 那闪烁着寒芒的刀锋擦着萧为安的脖颈,下一瞬直接能割破他的喉咙。 然而,萧为安面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点儿都不被这面前的威胁所动。 对面的副将看的心惊胆战,但因为有萧为安的命令,他一点儿都不敢怠慢,直接提剑就要做第一个砍杀村民的人。 林昔瑶有些急,一手攥紧了匕首,一手抓着萧为安的手臂,冷声道:“你不要逼我!” 若是萧为安真的敢伤及无辜,她不介意跟他同归于尽! 林昔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里带着一抹绝然。 萧为安看得分明。 他眉梢一挑,那双妖冶魅惑的面容突然绽放出来一抹笑意来。 下一瞬,在林昔瑶惊诧的目光下,他直接手腕一转,不顾林昔瑶还搁在他脖颈上的匕首,直接来抓林昔瑶的手腕。 而他另外一只手已经飞快的来夺林昔瑶手中的匕首。 他的动作比林昔瑶更快。 但林昔瑶的优势在她的刀锋就贴着萧为安的脖颈。 见萧为安要反过来制住她,甚至豁出一切,不顾自己性命的做法,林昔瑶心头骇然,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慢。 她手腕一转,直接毫不客气的握紧了匕首往萧为安的脖颈上划去。 那刀锋擦着萧为安脖颈雪白如瓷的肌肤,当即溅起几点血珠子到了林昔瑶的脸颊上。 然而,却再进不了一步。 因为萧为安已经徒手握紧了刀锋,让林昔瑶的手腕力道再上前不了一步。 而且,同时他另外一只手已经探到了林昔瑶的命门,反手将林昔瑶制住了。 在刚刚那一瞬,他不顾自己脖颈上的匕首,直接不要命的打法让在场众人全部都看愣住了。 就连林昔瑶都有些诧异。 萧为安对别人狠辣,对他自己更狠! “我说了,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得住我。” 萧为安指尖一用力,林昔瑶手腕一痛,被迫松开了匕首。 而此时,他脖颈上已经殷红一片,刚刚那匕首的刀锋再刺入半分,就能割破他的喉咙,让他血溅当场。 “萧为安,你是个疯子!” 其实,林昔瑶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要杀死萧为安,甚至没有要他的命。 在这时候,如果杀了萧为安,莫说她,就连这些村民都会受连累,最后全部惨死。 她只是想要萧为安放过这些村民罢了,然而萧为安根本就不妥协。 他甚至用自己的命跟她相搏。 最后,他赢了。 “我就是个疯子。” 萧为安握紧了林昔瑶的手腕,扣住了她的命脉。 他伸出一只手指来,沾了一点儿脖颈上的鲜血,然后放到唇边用舌尖儿抿了一下。 那猩红的颜色在他唇边绽放,越发衬着他人妖娆魅惑。 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烟波流转间,就仿似将世间的光华都集于一身。 “如今,你可还有跟我对峙的资本?” 萧为安轻笑,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脖颈上的伤口。 实际上,他只有指尖摸了一下,就再没有关注,他的眼神从头至尾都落在林昔瑶的身上。 挟持萧为安的计划失败,林昔瑶心头愤懑难挡。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萧为安道:“你若是敢动他们分毫,我也不会活了,到时候你就用一具尸体去完成你的大计吧。” 林昔瑶知道,萧为安之所以费尽心思来抓她,就是为了能威胁宇文宸。 若是她死了,那么,他所有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话音才落,却听萧为安笑道:“所以,你现在是在用你的性命威胁我?” 闻言,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不敢,睿王刚刚也说了,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威胁你,我只是想跟睿王提这么一个小条件罢了。” 林昔瑶的眼底里带着一抹冷意和绝然。 虽然她是笑着的,但她的笑却没有半点儿温度,让人心生寒意,再加上此时她周身带着一抹凌厉不容侵犯的威严,越发衬着她姣姣出尘,有种别样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场。 萧为安看着就在自己手下的女人,愣了愣。 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突然打动了他。 那种感觉很不好,似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冲破了他的掌控。 萧为安忍不住皱眉。 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也是在这个女人身上。 然而,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不想去探究到底为什么。 没有想到,在这时候,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再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这让萧为安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向来是个活得十分清醒的人。 “放过他们吧,他们也都是无辜的百姓,跟他们不相关的。”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诚的跟萧为安请求,可以说是已经近乎低声下气。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村民无辜惨死,尤其是林老伯和周氏。 念及此,林昔瑶闭上了眼睛,心思翻转间,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然而,她的请求并没有换来萧为安的心软。 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怒意。 “所以,你为了这些贱民都愿意低声下气的来求我?他们如此重要?” 重要到她这么一个骄傲的人,肯为了这些人对他放下身段? 一股无名之火蓦地从萧为安的心头冒了出来。 越想,他越是气愤。 不等林昔瑶再开口,萧为安冷声道:“一个不留!” 话音才落,身边的几个护卫已经提起了剑直接向周围的村民砍杀过去。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住手!” 转眼间,就已经有五六个村民躺在了血泊里,而这些士兵还在对着这些无辜的村民砍杀,其中有两人已经朝着林老伯和周氏走去。 林昔瑶沉声道:“萧为安!住手!” 她几乎用尽了全力,而且这一声里还夹杂着内力。 凌厉的声音却没有让在场的士兵住手。 萧为安反倒是看好戏似得看着她抓狂。 见状,林昔瑶眸色一沉,直接给了萧为安一个绝然的眼神,便张口准备咬牙。 她之前没有骗萧为安,她确实是在舌根下藏了毒。 而且,她这一抹绝然的动作也是给萧为安看的。 见状,萧为安终于面色大变,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甚至来不及多想直接用自己的手掌塞进了林昔瑶的嘴里。 林昔瑶当口咬下,直接咬住了他的手掌。 她目光狠辣带着无尽的恨意看着萧为安。 萧为安的掌心被咬得血肉模糊,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知道,只要这一松开,这疯女人真的会咬碎牙根上的毒药自尽! 在看到她那一抹绝然的眼神的一瞬间,从未有怕过的萧为安心乱如麻。 他顾不得其他,直接沉声道:“住手!” 话音才落,那些士兵这才停住了砍杀的动作。 不过就这眨眼的功夫,他们身边已经有七八个村民倒在了血泊里,生死不明。 林昔瑶依然没有松口,只冷冷看着萧为安。 萧为安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疯女人!” 之前林昔瑶说他是疯子,现在看来,其实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为了某种目地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633 不要命 不同的是,他从来只为了自己,而她却是为了别人。 林昔瑶确定萧为安不会再拿这些村民出气,这才松开了口。 不过这转眼间的功夫,萧为安的掌心上下都已经留下了她整齐的牙印。 因为她太用力,转瞬的功夫,他的掌心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林昔瑶冷笑道:“睿王何必要救我?” 闻言,萧为安冷哼了一声,他捏紧了林昔瑶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听着,你要是敢死,我跟你保证,但凡我萧为安所过之处,绝对杀光每一个东楚子民,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言罢,不得浑身满是恶寒的林昔瑶回过神来,萧为安转身拂袖而去。 走开了一步之后,他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直接点了林昔瑶的穴道,然后一把将林昔瑶扛在了肩头。 原本他气急败坏之下,只想将林昔瑶丢给副将,让副将带着她往回走。 但转念一想,又怕这女人跑了,更不想别的男人碰到她,最后萧为安这才忍住了肺腑里翻涌着的怒气直接自己扛了林昔瑶往前走。 已经找到了林昔瑶,队伍自然不必再继续往藤山上到处找。 从这藤山县城再往东,继续走就是幽州路口了,虽然没有官道宽敞,但也有一条可容纳两匹马儿并行的车道。 萧为安的人在镇子上找来了一辆马车,萧为安像是丢麻袋一般,将林昔瑶丢进了马车里,自己翻身上马,跟在了后边。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藤山县城。 一直等走出了藤山县城的范围,被点了穴道的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萧为安最后还是放过了这些村民。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还好。 至于秦景焕,只要林老伯和周氏在,林昔瑶也就不担心他的安危了。 而且,她点的穴道,等时辰到了,也就自己解开了。 将他们的事情放到了一边,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要动动身子找个舒服的地方靠着,奈何萧为安给她点的穴道手法刁钻,她好半天都解不开。 而萧为安这一次也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将她丢了进来,她脑袋被迫枕着这颠簸不已的马车侧壁,没动一下,林昔瑶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都要荡出水花,泛起涟漪了。 才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她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本以为会这样直接被颠晕了过去,谁曾想,在她晕倒之前,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帘子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下一瞬,萧为安高大挺拔的身量出现在林昔瑶面前。 他一下子钻进了马车,蹲在林昔瑶身边,一把抬起了林昔瑶的下巴,俯身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 林昔瑶从未见过这样的萧为安。 他一脸认真探究,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平时的他总是一副慵懒的,淡漠的,甚至高高在上的孤冷。 偶尔也会似笑非笑,像是优雅的狐狸。 然而,这会儿萧为安让她觉得陌生。 好似换了一个人。 林昔瑶浑身上下也就只有眼珠子能转。 她瞪着萧为安,用眼神对他这种粗暴的行为控诉。 萧为安像是没看到林昔瑶的眼神似得,他一手勾住林昔瑶下巴,一手揽住林昔瑶的腰际,迫使林昔瑶靠在他身边。 “现在感觉怎么样?被人抓住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萧为安冷而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昔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下一瞬,却听萧为安突然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 这个“他”字,让林昔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宇文宸。 但是,萧为安为什么会跟她提起这句话? 林昔瑶看向萧为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然而,萧为安也不等林昔瑶回答,蓦地松开了手,一转身就离开了马车。 马车很快继续前行。 没多久,林昔瑶就被彻底颠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在一处大帐里了。 具体位置在哪里,她也不清楚。 这时候,她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只能直挺挺的躺在榻上,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帐顶。 萧为安就站在榻前,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林昔瑶。 又是那种奇怪的,带着打量的目光。 林昔瑶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然而,她又倔强的不想开口。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是萧为安先开口道:“我虽然只是北齐睿王,但如今我那太子皇兄早就在我的掌控之中,要不了三个月的时间,我可以将北齐牢牢掌控在我的手中。” 林昔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起这个。 一时间,她猜不到萧为安的心思,只默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宇文宸有的,我也都有,他的东楚内忧外患,相比之下,我北齐兵强马壮,他能给你的,我也同样能给你。” 听到这里,林昔瑶终于听出了萧为安的心思。 这是要劝降? 她依然一言不发,睁大了眼睛看着萧为安。 萧为安上前一步,俯下身来,抬手将林昔瑶搀扶着坐直了身子,然后勾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之后,才道:“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 闻言,林昔瑶的心猛的跳了两下。 萧为安这意思…… 见林昔瑶没有开口,萧为安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必急着拒绝我,我可以给你时间,不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结果都是一样的,要么顺从我,要么被我逼迫着顺从我。” 嚣张又霸道的话从萧为安嘴里说出来,一点儿都不让人感觉到意外。 毕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话音才落,萧为安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便直接转身而去,再没有看她。 萧为安走后,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运转一点儿内力将身上的穴道冲开,然而她试了几次都是徒劳。 正当她准备再积攒一点儿内力冲破穴道的时候,却见大帐帘子突然被人挑起,有个容貌清丽的女子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里放着一套崭新的浅粉色百褶流仙裙。 “给姑娘请安,奴婢清颜,奉王爷之命来伺候姑娘。”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清颜已经自己站起了身子来,直接走到林昔瑶跟前,开始为更衣。 被点了穴道的林昔瑶就像是木偶一样,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褪去自己的衣服。 “我自己来!” 她一声轻斥,却并没有换来清颜的住手。 “奴婢是奉了王爷的命令,所以还请姑娘见谅。” 说话间,她已经手脚麻利的褪去了林昔瑶的外衫,然后是里衣服。 林昔瑶看见,她在给她换衣服的时候,仔细的检查了她衣服上的每一处,包括她贴身的里衣。 这哪里是更衣的,这分明是怕她身上还藏着暗器或者毒药,给她搜身的。 林昔瑶万分庆幸之前她将昭庆帝给她的玉扳指交给了初十,让初十带给宇文宸。 否则的话,若是带在她的身上被萧为安搜去,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她身上除了藏着的那一点儿毒,最有价值的就是那面具了。 正想着,她藏着面具的那一个锦囊就被清颜给摸了出来。 不等林昔瑶开口,清颜已经讲它跟褪去的衣服放到了一处,并对林昔瑶微微一笑,恭敬道:“王爷说了,这些东西暂时替姑娘保存。” 言外之意就是,林昔瑶若是不肯老老实实配合的话,就别想要回去了。 闻言,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一次想要从萧为安手上溜走,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她得省点儿力气,冷静下来,好好谋划一下该怎么办,伺机而动。 在她沉默的这会儿功夫,清颜已经很快给她穿戴好了衣服,最后还帮她将头发打开重新梳理了一番。 这丫头心细如斯,竟然连头发都没有放过。 林昔瑶感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之前自己藏在头发里的一粒毒药给搜查了出来。 等一番收拾妥当之后,清颜才服了服身子,转身对外面候着的萧为安道:“王爷,已经好了。” 本就姿容绝美的林昔瑶穿着浅粉色百褶流仙裙越发多了几分缥缈出尘的仙气。 再加上清颜的巧手梳就的一头飞仙髻,只一眼就能将人的魂魄给勾了去。 萧为安一进大帐,乍一见,目光也微微一沉。 下一瞬,再对上林昔瑶那冷冽的眸子,萧为安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笑意道:“这身衣服可还满意?” 林昔瑶没有搭理他,任谁被人当做一件玩偶似得摆弄都不会高兴。 只是在她看到清颜抱着她刚刚换下的衣服和那锦囊往外走的时候,林昔瑶眸色一沉,冷声道:“慢着。” 对上萧为安探究的目光,林昔瑶直接道:“那锦囊里有我的解药,王爷既然能找到药王谷,想来也该从皇后或者陈王那边听到消息,知道我是为了解蛊毒才去的药王谷。” 闻言,萧为安目光一窒。 林昔瑶继续道:“如果睿王不想我死,就把那锦囊留下。” 那锦囊里除了她收好的面具之外,还有苏澈给她的药丸子,确实是她的命。 一旦这续命的药丸子没了,只怕不用等苏澈从极寒之地带回来的解药了,她就先没了。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的神态平静且真诚,不是在威胁,更不是在开玩笑。 见状,萧为安动了动手指。 634 都是疯子 见状,清颜转身过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萧为安的面前。 萧为安用指尖挑起了那个锦囊,仔细查看了一番,眼底里带着一抹嫌弃道:“就这里面?” 他的语气里也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林昔瑶认真道:“是,如果你想杀了我,那大可以现在就将这锦囊扔了,不必要大费周章了。” 林昔瑶都这么说了,萧为安依然不为所动。 他打开了锦囊,见里面是一个白玉小瓷瓶,只有拇指大小,里面装着朱红色的药丸子。 因为之前几次都被林昔瑶算计过,所以这一次萧为安格外小心翼翼。 他转手将那小瓷瓶交给了清颜,并皱眉道:“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闻言,清颜拿在了手中,将那朱红色的药丸子放在鼻息间嗅了嗅,最后皱眉道:“奴婢没有见过这样的药丸子。” 听到这句话,萧为安微微蹙眉。 林昔瑶也没有吭声,她只抬眸一错也不错的看着萧为安。 两人就这样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最后,萧为安淡淡道:“好,就依你。” 言罢,他转头看了一眼清颜,叮嘱道:“可别让她跑了,否则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是,奴婢知道。” 萧为安一转身,很快离开了大帐。 林昔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 这人到底想要怎样? 不等她细想,就见清颜将那白玉瓷瓶放回到了锦囊里,然后将锦囊再一次放在林昔瑶的身边。 做完这些之后,清颜走到案几边上,给林昔瑶倒了一杯热茶。 林昔瑶注意到,她的指尖翻转间,就在茶里丢了一粒药丸子。 明显是给她下药。 至于什么药,林昔瑶不用想也知道,不是软筋散,就是能让人昏迷不醒的药,总之得限制她的自由。 “姑娘,对不起,得罪了。” 清颜走到林昔瑶跟前,不卑不亢的行了礼之后,就将那茶水递到了林昔瑶唇边,迫使林昔瑶喝下。 林昔瑶不开口,她也毫不客气,直接伸出五指,卡住了林昔瑶的喉头,迫使林昔瑶吞下。 “你给我喝了什么?” 林昔瑶冷冷的看着清颜。 闻言,清颜面上依然是那一副不卑不亢淡定从容的模样。 “回姑娘的话,这是主子交代的,给您喂一点儿软筋散,不然的话,总是点住您的穴道,您也会觉得不方便的,而且时间长了,手脚也发麻,这软筋散分量笑,虽然会让人身体乏力,使不出内力来,但奴婢用的剂量很精准,不会让您昏迷过去。” 也就是说,可以解开穴道,但其实也并没有好多少。 行动依然被限制。 就在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的功夫,清颜抬手把住了她的脉息,确定软筋散已经发挥了作用,这才抬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蓦地被解开穴道,林昔瑶还有些不适应,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床边上。 好在清颜反应快,她抬手搀扶住了林昔瑶。 “姑娘饿吗?” 林昔瑶气都气饱了,哪里会饿。 她瞪了清颜一眼,懒得跟她废话。 而且清颜似是一点儿都不在乎林昔瑶的看法,直接扶着林昔瑶在床边上靠着,并不卑不亢继续道:“看样子,姑娘是不饿,若是有需要,就随时吩咐奴婢。” 言罢,清颜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林昔瑶不吭声了,她也不吭声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昔瑶还是靠在床边的,而清颜却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这让林昔瑶都忍不住诧异,这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有这么好的定力,就算是她身边的水仙和芙蓉,都做不到一下午一动不动。 “姑娘有什么需要吗?” 许是察觉到了林昔瑶的目光,清颜转过了头来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微微皱眉,冷声道:“我要见萧为安。” 闻言,青岩摇头道:“王爷还有事,若是要见姑娘的话,自是会来。” 也就是说,叫不动呗。 林昔瑶瞪着她道:“你不是说有需要都可以吩咐?” 闻言,清颜不动了。 林昔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她到底是小瞧了这软筋散的药效,才一动,蓦地发现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软了一般,根本就使不出力气来。 这气死人的清颜还在一边继续用那种态度道:“姑娘想起来直接叫奴婢就是了。” 话音才落,她转过了身子,搀扶起了林昔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到底是自己的身体要紧,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林昔瑶都不会悲观,更不会绝望。 她由着清颜搀扶着坐下之后,就直接吩咐道:“我饿了。” 僵坐了这么一半天,她确实饿了。 而且总得填报了肚子,才有力气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清颜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了帐外准备林昔瑶的晚餐。 在她掀起帘帐的时候,林昔瑶看见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甚至连营帐外的灯笼都没有点,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哪里。 清颜一转身就对上林昔瑶探究的目光,她身子一错,立即挡住了林昔瑶的视线,并飞快放下了帘帐道:“姑娘不必看了,就算您知道这是在哪里,也逃不出去。” 闻言,林昔瑶没有开口。 这一次,清颜倒是出乎意料的跟林昔瑶多说了两句。 “我们王爷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失败过,所以,奴婢劝姑娘在王爷还有耐心之前,好好想想,别惹怒了王爷,最后得不偿失。”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有一种想要跳起来打人的冲动。 这丫鬟说话怎么这么欠揍。 简直跟萧为安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婢。 林昔瑶懒得说话。 清颜也有自知之明,不再开口。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峙着,一直等到帐外响起了脚步声。 本以为是护卫们送晚餐过来,谁曾想,当帘帐被掀开,一道娇俏艳丽的身影突然闯入了两人的眼前。 “哟,我当是二哥抓住了什么人呢,倒真的是稀奇呢。”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后脊梁骨都生出了一层冷汗。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实在是不讨喜。 萧雪鸢。 之前在昭庆帝寿辰的时候,萧雪鸢就跟着北齐的使臣队伍来到了东楚。 那时候,在寿宴上,她就想给林昔瑶难堪,然而最后却反被林昔瑶给羞辱了一番。 再加上最后宇文宸故意设计北齐和西辽的矛盾,将她直接绑了送去了西辽的迎亲队伍里面,可想这女人会有多恨她。 “原来是清宁县主啊,咱们又见面了。” 萧雪鸢见林昔瑶不说话,面上的笑意却越发盛了几分。 她走到了林昔瑶跟前。 清颜上前一步,对萧雪鸢服了服身子,行礼道:“三公主,这是王爷重要的人质。” 言外之意,请萧雪鸢不要插手。 话音才落,萧雪鸢面色一沉,抬手就给了清颜一巴掌,并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的事情还轮得到你来插嘴?就算二哥来了,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萧雪鸢的神态趾高气扬,一点儿都没有将萧为安看在眼里。 挨了一巴掌的清颜面色依然如常,看不出有半点儿难堪和尴尬,不过她身子未动,还是挡在了林昔瑶跟前。 见状,萧雪鸢沉声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 话音才落,帐外突然闯进来七八个护卫来。 其中两人来架起了清颜,直接拖着她往外走。 剩下的五六个人却没有离开。 而是走到了林昔瑶跟前,将她团团围住。 看到这些人的架势,还有他们贪婪的眼神,林昔瑶心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需要她多想,就听萧雪鸢笑道:“好不容易再见清宁县主一次,说明我们有缘分,我怎么着也该给县主送个礼物不是?” 闻言,林昔瑶眸色一沉,冷眼看着萧雪鸢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说话间,萧雪鸢给这几个护卫递了一个眼色。 接收到萧雪鸢命令的护卫们抬手就丢掉了手中的刀剑,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见状,林昔瑶冷冽道:“萧雪鸢,你若是敢动我分毫,我保证你死无葬身之地!” 若换做平时,林昔瑶可以挣扎,但这会儿她被清颜下了软筋散,就连走路都费力气。 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骨头都是酥软的,哪里能使出来半分内力。 这会儿眼看着这些褪去了外衫的护卫已经朝着她围了过来,林昔瑶想夺路而逃却根本就动弹不了。 她一咬牙,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直接从凳子上滚落了下来。 而萧雪鸢却在下一瞬,直接上前一脚踩在了她胸口,居高临下道:“林昔瑶,你也有今天?” 林昔瑶知道她是恨自己的。 但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要用这样歹毒的办法对付自己。 她抬眸冷眼看着萧雪鸢。 这时候,萧雪鸢看向她的眼睛里似是也要喷火。 “你可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闻言,林昔瑶眸色一沉。 她从来没有多想。 不过,以萧雪鸢之前在东楚做的那些事情,以及她的性子,无论她遭受了什么,林昔瑶都不会同情。 635 冤家路窄 “我堂堂公主,竟然险些被一群贱民践踏,你说可笑不可笑?” 萧雪鸢的脚用力踩了踩林昔瑶胸口。 她本来就会些功夫,再加上恨意,这会儿这一脚踩得林昔瑶险些透不过气来。 “林昔瑶,我要把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全部让你再体验一遍。” 说话间,萧雪鸢蓦地松开了林昔瑶,转身对身边的护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才落,那些护卫已经开始动手来撕扯林昔瑶的衣服。 林昔瑶想要挣扎但在这些人面前却是徒劳。 她软绵绵的身体甚至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 撕拉! 外衫被撕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昔瑶厉声道:“萧雪鸢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她若今日在这里受辱,林昔瑶敢保证,他日宇文宸一定的会血溅北齐王都! 然而,萧雪鸢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冷眼看着林昔瑶在无力挣扎,林昔瑶越是无助,眼神越是绝望,她就越是高兴。 像当初,她被西辽的那群护卫抓住的时候,也是被人这般对待。 虽然最后她运气好了点儿,最后没有受辱,但这一份羞辱和刻骨铭心的恨意她却是记上了。 而且,全部要变本加厉的算到林昔瑶的头上来。 “好啊,我等着你来找我算账,找我报仇!” 说话间,萧雪鸢已经退开了身子,让身边的几个护卫全部都上。 林昔瑶感觉无数只肮脏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她想哭喊,却根本喊不出来。 这种绝望和羞辱,比她之前面临生死的时候更甚。 砰! 眼看着她只剩下一件里衣,而这里衣也被人挑开,下一瞬就能被撕裂,林昔瑶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候,大帐被人掀开,一丝光亮从外间透了进来。 下一瞬,伴随着一片月华光芒在大帐里划过,惨叫声迭起。 等林昔瑶再惊恐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一声墨色锦袍的萧为安手中握着长剑,眼睛里泛着嗜血的光芒。 “谁让你动她的?” 他声音冷冽,仿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只一句话,就能将人拖入地狱深渊。 就连萧雪鸢也被他这一身骇人的气场所震慑。 她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萧为安已经迅速的褪去了外袍给林昔瑶盖上,并直接将林昔瑶从一地的尸体中打横抱了起来。 “二哥!不对,萧为安,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雪鸢眼神冷冽,看向萧为安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儿尊敬,只有冷意。 萧为安一转头,就对上了那陌生疏离的眼神,他冷笑道:“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若是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萧雪鸢被这句话气得险些抓狂。 她抬手指着萧为安怀里的林昔瑶道:“她是林业成的女儿,是北齐的敌人,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原谅,唯独这女人!我还叫你一声二哥,你现在就杀了她,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母后,但你若是执迷不悟的话,可别怪我……” 不等萧雪鸢说完,萧为安已经冷声道:“随你便。” 话音才落,萧为安转头递了一个眼神给紧随着他一起进来的清颜。 清颜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见状,萧雪鸢无奈只得愤愤然转身离去,在离开的时候,她恶狠狠的剜了林昔瑶一眼。 而这会儿,林昔瑶还没有从刚刚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根本就没有在意萧雪鸢什么眼神。 萧为安的怀抱跟宇文宸宽大温暖不一样。 他身上跟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总是带着一缕薄凉。 就如现在,明明他抱着她,她身子虚软,被迫靠在他的肩头,但却感觉不到一点儿暖意。 林昔瑶一言不发,知道挣扎也是徒劳,便任由萧为安抱着。 萧为安沉默了一瞬,才转头递给了后面进来的护卫一个眼神。 很快就有人进来将大帐里的尸体往外拖。 萧为安轻手轻脚的将林昔瑶放在床榻上,并转头对正在处理尸体的护卫道:“拖出去喂野狗。” “是。” 吩咐了这句话之后,萧为安才转头看向林昔瑶,并一改之前的冷冽语气,温柔低沉道:“没事了。” 没事了。 似曾相识的话。 然而,却不是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 曾几何时,林昔瑶在最危险的关头,宇文宸会如天神一般降临,然后抱着她,告诉她说——瑶瑶,没事了,我在这里。 此情此景,却蓦地从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林昔瑶心头感慨万千。 她神情有些木讷,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不是她反应迟钝,而是这会儿不知道该对萧为安做何表情。 害她陷入这种境地的是他,最后来救她的也是他。 林昔瑶都有些看不懂萧为安这人。 “这只是个意外,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我跟你保证,从今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萧为安拉着林昔瑶的手,掷地有声的承诺。 闻言,林昔瑶抬眸看着萧为安道:“睿王爷到底要什么?” 就这样把她软禁起来,然后将来用来威胁宇文宸? 林昔瑶觉得最近萧为安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但至少不只她想到的那么简单。 所以,她才困惑。 听到她的话,萧为安眸色深沉,他垂眸看着林昔瑶。 刚刚若是他来得晚了那么一点点…… 后果不堪设想。 萧为安目光微凉,看着林昔瑶道:“我想要做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抓住林昔瑶,然后利用林昔瑶威逼宇文宸就范。 然而,在他费劲千辛万苦总算抓到了林昔瑶之后,心里却十分排斥将她当做一件交易物品来,他甚至想带着她回北齐王庭。 甚至…… 还有一个更为荒诞大胆的想法。 萧为安一直都活得清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且为了那个目的,他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他对别人狠辣,对自己更是如此。 而林昔瑶,却是一个意外。 让他一次一次的打破自己的底线。 如今,面对她抛出来的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答。 萧为安愣了愣。 刚刚经历了那一番险境,林昔瑶的发髻早就散了,她的上衣已经被褪去,里面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里衣,因为那些护卫的拉扯,她胸口衣襟都被扯碎了。 虽然萧为安用外袍包住了她,但刚刚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那外袍滑落,正好露出了她脖颈下一片雪色肌肤和两弯精致的锁骨。 美人如玉,且妖且娆。 到了这一瞬,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萧为安下意识抬手勾住了林昔瑶的下巴,看着她如樱花瓣诱人的红唇,他心头一窒,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这一瞬,他也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的目的?” 解开了自己心头的困惑,萧为安心情大好,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妖娆魅惑的笑意,并道:“如果我说,就是你呢?”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从萧为安的指尖拯救出自己的下巴,然而这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会儿她浑身酥软,甚至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该死的软筋散。 林昔瑶咬牙切齿,冷眼看着萧为安道:“睿王爷开玩笑的功夫倒是与日俱增。” 闻言,萧为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胸口微微一荡,眼底里也是一片水光潋滟的笑意。 说是勾魂摄魄,再不为过。 若非亲眼所见,林昔瑶都很难想象的到一个男人竟然能妖魅成这般模样。 简直让天下间的女儿家都汗颜。 不等她多想,就听萧为安道:“本王突然觉得,就算宏图霸业成就了,也没有人跟本王分享,若是身边有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正好是你,其实也不错。” 这已经是萧为安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表白了。 然而,在林昔瑶听来,却是在嘲讽她。 她冷哼了一声,奋力别开脸颊,直接张嘴咬在了萧为安的指尖上。 本来没有什么力气的,但因为心里悲愤,而且还是用牙齿,到底还是有几分狠辣劲儿在。 然而,萧为安却像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似得。 他既没有挣脱,也没有来打林昔瑶,就这样任由林昔瑶咬着。 最后,林昔瑶压根儿咬疼了,这才松开了口。 因为用力,直接将萧为安的指尖咬破了。 那指尖上流出的血水沾上了林昔瑶的唇角。 猩红的颜色,衬着她绝美的容颜越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见状,萧为安蓦地一抬手,直接扣住了林昔瑶的腰际,将林昔瑶往他面前一带。 不等林昔瑶挣扎,他直接俯下身来,将他绯红色的唇印在了林昔瑶嘴角沾染了血迹的位置。 直接将林昔瑶嘴角的血痕一点一点吃了下去。 而林昔瑶一开始还挣扎,最后发现在她跟萧为安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她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只能任由萧为安这般轻薄。 636 轻薄 “嗯,味道不错。” 萧为安的手指放在唇边,摸了摸刚刚尝过林昔瑶的唇角的位置。 到现在那里还有一股甘甜的味道。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女人的唇有那么软,那么香甜。 让人……欲罢不能。 这样一想,萧为安的脑子一热,下意识就要抱紧了林昔瑶。 “萧为安!” 林昔瑶冷眼看着萧为安,眼底里既有恨意更有悲愤。 那冷冽的眼神让萧为安一怔,倒是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他看着林昔瑶,饶有趣味道:“怎么,你刚刚不是想问我要做什么吗?” 闻言,林昔瑶浑身一僵。 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萧为安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她从前都不觉得萧为安会对她用强,但现在她知道,他一定会! 这样的萧为安才让她感觉到可怕。 如今,她浑身上下都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来,就算是挣扎也完全不是萧为安的对手,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太大,若是萧为安真的用强…… 念及此,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冷眼看着萧为安道:“堂堂睿王,也会做这种胁迫别人的无耻事情吗?” 闻言,萧为安一怔,眼底里的情.欲之色倒是褪去了几分。 然而,他嘴角依然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萧为安冷笑了一声,抬手一把勾住了林昔瑶的下巴,迫使林昔瑶对上了他的眸子。 下一瞬,他便不由分说的将唇覆了上去。 眼看着他妖冶邪魅的面容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近在咫尺。 林昔瑶心头一冷,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见状,萧为安的动作反倒是顿住了。 “你厌恶我?” 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萧为安松开了林昔瑶。 他的指腹上还留有软玉温香的触感。 然而,心底里却升起了一片寒意。 “林昔瑶。” 萧为安第一次这般郑重的,连名带姓的叫林昔瑶。 林昔瑶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这一点彻底激怒了萧为安,他抬手一把扣住了她手腕。 手腕上传来了剧痛的感觉,林昔瑶这才不得不睁开眼睛,被迫对上萧为安那双犹如寒星射水的眸子。 “我告诉你,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 言罢,他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然后一字一句道:“包括你。” 话音才落,他直接丢开了林昔瑶的手,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身体失去了支撑的林昔瑶直接栽倒在了床上。 倔强如她,骄傲如她,在这一瞬蓦地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但她最后还是咬牙忍住了。 她不能倒下。 她一定能想到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宇文宸还在等她,阿兰还在等她! 念及此,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了自己内心的纷乱的清楚。 “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奴婢可以送进来吗?” 经过了刚刚一番折腾,虽然没有损失什么,但林昔瑶心里恶心。 清颜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动了动身子,要起身。 见状,清颜连忙搀扶了她起来。 软筋散的药效果然厉害,就算过去了这么半天,她也使不出多少力气来。 见林昔瑶没有意见,清颜让人将热水抬了进来。 林昔瑶抬眸看着清颜道:“我自己来。” 本以为清颜会拒绝的,但这一次清颜竟然十分好说话,直接点头同意了。 她将林昔瑶搀扶到了木桶边缘,并给她搬来了小板凳,拿来了毛巾,这才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林昔瑶。 行军途中资源有限,这只大木桶在军中都已经十分罕见了。 林昔瑶咬了咬牙,强撑起力气来给自己擦拭身子。 本来再平常不过的一番动作,却累得她出了一身汗。 等梳洗好了,林昔瑶再没有力气来穿衣服了。 清颜听到身后没有动静,这才一转头,发现林昔瑶身子虚软的靠在木桶边缘。 她服了服身子,垂眸道:“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这一次林昔瑶没有拒绝。 她就像是一个布娃娃一般,任由清颜折腾。 等一番梳洗妥当,清颜又扶着林昔瑶回到了榻上靠着。 两人相对无话。 最后是清颜开口道:“姑娘,奴婢刚刚没有背叛姑娘,只是转身去找王爷了。” 林昔瑶没有想到她还介意这一点。 不知道跟她这么一个阶下囚多解释什么。 林昔瑶没有吭声。 清颜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心思,她垂眸解释道:“奴婢怕姑娘误会,姑娘将来是王爷的女人,也就是我们的女主子,若有需要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原来是这样。 王爷的女人…… 呵。 还真的是很讽刺的一个词语。 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清颜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一坐一站,除了彼此均匀的呼吸声,再没有旁的声响。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清颜见林昔瑶没有主动开口,这才道:“姑娘饿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之前就是肚子饿了,准备吃东西的时候,萧雪鸢带人闯了进来。 这一番折腾之后,林昔瑶依然没有吃什么,但是肚子却不饿了。 她下意识皱眉拒绝,可转念一想,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越要吃饱了肚子,不然哪里有精神和力气跑路? 这样一想,林昔瑶淡淡的点了点头。 见状,清颜面上一喜,连忙唤了人将木桶抬出去,并传了饭菜进来。 饭菜才端上桌子,萧为安却又去而复返了。 林昔瑶就算是再乐观,这会儿看到萧为安也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 刚刚被他轻薄的一幕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林昔瑶的脑海里,指不定将来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做噩梦。 她心里直反胃。 似是接收到了林昔瑶反感的目光,萧为安微微蹙眉,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了桌边,抬眸对林昔瑶道:“我让后厨给你准备了几样小菜,都是你喜欢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喜欢的? 萧为安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 林昔瑶没有吭声,身子也根本就没有动。 见状,萧为安转过眸子,眼神清冽的看向林昔瑶道:“你以为上一次你从我眼皮子底下跑了之后,我会不去派人调查你?” 实际上,调查是一回事,但也不必这般事无巨细。 当时萧为安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对林昔瑶这般关注,如今他终于想明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就已经住进了一个这样的女人。 一个满身是刺,甚至恨不得杀了他的女人。 念及此,萧为安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那笑容让林昔瑶不寒而栗。 她没有动,只别过了脸去。 有萧为安在这里,她只觉得倒胃口。 然而,萧为安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手腕一转,换了一个懒散的姿势靠在圈椅让,并用手肘支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林昔瑶道:“如果你不过来的话,我不介意亲自把你抱过来,然后嘴对嘴的喂你,就用刚刚那种方式。” 刚刚那种方式…… 林昔瑶一想起萧为安用唇吃掉她嘴角血迹的模样,就忍不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人…… 变态! 她心头已经冷到了极点,但她太了解萧为安了,他说会这么做,就一定会这么做。 为了避免自己再被他那般轻薄,林昔瑶冷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清颜的手臂上,任由清颜搀扶着她在桌前坐下。 “这就对了。” 萧为安轻笑,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并展颜道:“来,不吃饱了哪里有力气逃走呢?” 闻言,林昔瑶一怔,下意识抬眸瞪了萧为安一眼。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连她的心思都吃的准? 不过也只是稍稍惊讶之后,她也就反应过来了。 跟萧为安打了那么几次交道,她了解萧为安,萧为安又何尝不了解她。 林昔瑶皱眉看着萧为安放在她碗里的那一块红烧肉,冷冷道:“我自己来。” 然而,她才一开口,萧为安已经笑着,将那一块肉递到了她的唇边,并迫使她吃了下去。 “这才对嘛。” 见林昔瑶嘴角沾了一点儿油渍,萧为安抬手,用指腹替林昔瑶擦干净了。 那神情缱绻的模样,倒像是看着喜欢的姑娘。 这让林昔瑶恶寒不已。 她觉得,萧为安这样比羞辱她还让她难受。 而她却又不得不将萧为安递送到嘴边的饭菜吃下。 因为她知道,若她稍微有点儿抗拒,这变态只会用更加激烈的方式让她吃下,甚至不惜用嘴来喂!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一哆嗦,冒出了一身冷汗。 见状,萧为安忍不住皱眉道:“怎么,不舒服?” 话音才落,他已经放下了筷子,转而来为林昔瑶诊脉。 见状,林昔瑶下意识要收回手,却被萧为安握得更紧了一些。 “脉象平稳。” 萧为安淡淡道:“看样子,你这一次倒是老实了不少。” 这一次不是林昔瑶老实,而是这软筋散的药效,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解开。 637 执拗 林昔瑶等着萧为安,有气无力道:“我记得睿王有洁癖,对于别人碰过的东西都嫌脏,如今却肯做起服侍人的活计了?” 甚至,她觉得萧为安不是在服侍她,而是将她当做了一个玩偶。 玩弄于鼓掌之中。 林昔瑶本来是想激怒萧为安的话,让他怒急之下拂袖而去,甚至因为她这句话而提醒他记得自己的洁癖。 然而,这一次她依然想错了。 话音才落,就见萧为安眼底里荡漾开来一抹璀璨的笑意来。 他抬手握紧了林昔瑶的掌心。 那薄凉的温度让林昔瑶皱眉。 “本王确实有洁癖,但本王自遇到了你之后,才发现,本王并不排斥你,所以……” 说起这里,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林昔瑶。 林昔瑶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直接被他拉着手往前一拽,然后跌进了他的怀里。 凉凉的胸口,似是没有半点儿温度。 若不是胸口那微微起伏的呼吸,林昔瑶都要以为这人跟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挣扎,才一动,就被萧为安给扣住了腰际,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同时,萧为安也已经拿起了筷子,继续给林昔瑶喂饭。 林昔瑶心头早就有一团无名之火在燃烧。 这会儿再控制不住,她用攒了这半天的力气,一抬手直接将萧为安送到她唇边的筷子给打翻。 那一筷子菜直接滚落到了萧为安墨色锦袍上。 以他平时爱干净的做派,这会儿定然暴怒。 林昔瑶在等着他的怒火。 然而,依然没有。 他笑意吟吟的看着林昔瑶,对于锦袍上的汤汁视而不见。 然而,接下来,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林昔瑶遍体生寒。 “你若是再不肯配合,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 最后三个字听得林昔瑶胆战心惊。 萧为安果然又一次拿起了筷子继续给林昔瑶喂饭。 这一次,已经知道反抗彻底无效的林昔瑶倒是肯配合多了。 等她已经快吃不下了,萧为安这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并对身边的清颜道:“茶。” 话音才落,一杯热茶就递到了林昔瑶的唇边。 林昔瑶就着那茶盏喝了。 见状,萧为安眉眼弯弯,眼底里荡漾开来一抹满意的笑容。 下一瞬,在林昔瑶诧异的眼神下,他直接将林昔瑶喝剩下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而且,就是林昔瑶刚刚喝过的位置。 这个变态! 林昔瑶咬牙切齿。 萧为安怎么性情大变,突然变成了这种油盐不进的模样? 林昔瑶分明记得这人极度洁癖,之前哪怕她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都嫌弃的很。 这一次她的出逃到底让这人经历了什么? 这样的萧为安让林昔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软硬都不吃。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萧为安放下了茶盏,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瑶眉头深锁的模样。 他抬手捏住了林昔瑶的下巴,迫使林昔瑶对上他的目光。 “你在想什么?” 说这句话的同时,萧为安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抱住了林昔瑶腰际,直接将林昔瑶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林昔瑶讨厌这种被人当玩偶的感觉。 她冷眼看着萧为安,没有吱声。 萧为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捏紧了林昔瑶的下巴,目光冷冽道:“我告诉你,不要再想宇文宸,也彻底断了要回东楚的念头,从今以后你只能跟着我。” 霸道又专横的话从萧为安的嘴里说出来。 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听萧为安的意思,并不是要掳了自己去威胁宇文宸? 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惑,萧为安轻笑道:“我以前是打算用你来算计宇文宸的,可是如今,我改主意了。” 宇文宸可以今后再杀,但是林昔瑶只有一个。 萧为安自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只想要将她带回北齐。 关起来,将她据为己有。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别开了脑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见状,萧为安也不恼,他抬手顺起了林昔瑶的一缕头发来,放到了自己的鼻息间,深深的嗅了一下,然后轻笑道:“我现在给你时间来忘记宇文宸,不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言罢,他直接一把将林昔瑶打横抱了起来。 身子蓦地腾空,林昔瑶眼底里划过一抹慌乱。 下一瞬,萧为安一转身就将她放到了床榻之上,然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扬长而去。 林昔瑶看着他冷冽孤傲的背影,越发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人了。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模样? 要换做是以前,哪怕他是要用她来威胁宇文宸,至少那样的萧为安能让她猜到他的心思和意图。 而现在,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林昔瑶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彻底激怒他。 待萧为安走后,清颜上前,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道:“时间不早了,奴婢服侍姑娘睡下吧。” 林昔瑶确实有些累了。 虽然有软筋散药效的原因,但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这会儿她精神早就快崩溃了,身体累的很,精神更累。 所以,这一次她没有抗拒清颜,任由清颜为她铺好了床铺,再扶着她躺下休息。 林昔瑶睡下,清颜依然守在床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没有去哪里靠着休息一下样子。 林昔瑶也懒得搭理她了,眼皮有些沉,她一躺下来就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林昔瑶听到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时候,猛的一睁开眼,才发现床边竟然还站着萧雪鸢的身影! 在看到萧雪鸢的一瞬间,林昔瑶的精神瞬间清醒了,哪里还有半点儿睡意。 “哟,倒是挺机警的嘛。” 萧雪鸢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昔瑶。 那神情,犹如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萧雪鸢,你要做什么?”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才一动,蓦地发现浑身上下依然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来。 她的身子才起来了一半,却又软绵绵的倒了下来。 “我来,自然是来报仇的。” 萧雪鸢上前一步,近距离笑着看向林昔瑶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这狐媚子,是生了怎样一张脸,能勾引的我那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二哥都对你动了心。” 说起这里,萧雪鸢手腕一转,掌心里已经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她拿着匕首在林昔瑶的面颊前晃了晃,笑道:“这脸蛋儿……若是上面开出一朵花儿来,该多好看?你说我是刻一朵梅花呢,还是一朵梨花?不过,我的刀工可不怎么好。” 那匕首闪烁着寒芒,每靠近林昔瑶一分,林昔瑶的心就冷一分。 她冷眼看着萧雪鸢,却没有说一句话 这会儿无论是置气的话,或者求饶的话,都只会越发激怒萧雪鸢。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萧为安什么时候能赶来救你?” 萧雪鸢一下子就看出了林昔瑶的心思,她笑颜如花道:“我劝你别做梦了,他去了西辽的营地,要跟西辽人联手打着抓住你的名头,将宇文宸引去琼州,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一天一夜呢,他可是没有想到我会去而复返。” 说起这里,萧雪鸢顿了顿,轻笑道:“而且,他为了掩人耳目,只留下了一小支队伍在这里守着你,生怕被别人发现了,可就让我钻了空子了。” 她手下的这支公主亲卫队,都是这些人的三倍了。 所以,就算有萧为安的命令,她的身份,再加上绝对的实力在这里,外面的那些守卫根本就不敢动弹。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敢肆无忌惮的站在这里,跟林昔瑶玩着猫捉老鼠的把戏。 “林昔瑶,被人抓住玩弄的感觉不太好吧?” 说话间,萧雪鸢抬手将那匕首换了一个方向,那刀锋对住了林昔瑶面颊。 她眼底里划过一抹狠辣,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笑道:“你说,我是让这些护卫们先尝点儿甜头呢,还是先划伤你这张脸呢?毕竟若是这如花似玉的脸上开了花,也是影响这些护卫们的心情的。” 说话间,萧雪鸢的手腕转了转,将那匕首在林昔瑶面前晃了又晃,把玩着。 就为了看林昔瑶绝望又无助的表情。 林昔瑶没有开口,只冷眼看着萧雪鸢。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闻言,林昔瑶冷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萧为安对我的在意,就不怕回头他找你算账?” 听到这句话,萧雪鸢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似得,她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看着林昔瑶得意道:“你以为,我会怕那个野种?” 野种? 这是林昔瑶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起萧为安。 然而,她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因为萧雪鸢握在手中的匕首已经对着她脸颊刺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从刚刚发现萧雪鸢在这里之后,林昔瑶就已经放弃了抵抗,一直在暗中积攒力气。 这会儿,正好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爆发力,虽然不足以让她施展内力或者轻功。 但却足以在千钧一发之际,反手握住萧雪鸢的手腕,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萧雪鸢手中的匕首。 638 变态 她身上有软筋散,攒了这半天的力气,也只有这一瞬的爆发。 而只要这一瞬,就已经够了。 萧雪鸢显然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还能动。 不仅能动,甚至还有这般厉害的爆发力。 在她掉以轻心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林昔瑶的动作让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伴随着她手腕传来的剧痛,下一瞬,萧雪鸢只感觉脖颈上一片凉意。 林昔瑶软绵绵的身子就贴着她的后背。 萧雪鸢想要反手去抓林昔瑶,但横亘在她脖颈上的匕首瞬间帖上了她的肌肤。 凉意刺骨的感觉瞬间让她顿住了动作,再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我小瞧你了。” 萧雪鸢转过眸子,冷冷看着林昔瑶道:“不过,你觉得你威胁住了我,就能平安走出这大营?做梦!” 闻言,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我一个人当然走不开,但若是有三公主的配合的话,未必就不可以。” 说话间,林昔瑶用剩下的力气抬手点住了萧雪鸢的穴道,然后冷声道:“如果三公主不配合的话,那就给我陪葬吧。” 说话间,林昔瑶手中的匕首又靠近了萧雪鸢几分。 正如刚刚萧雪鸢所说,现在萧为安不在大营里,这里里里外外都被萧雪鸢控制了。 如果这时候她要逃走,简直就是绝佳的机会。 但这机会也要看萧雪鸢配合不配合。 “你就算是杀了我,也别想得逞!” 萧雪鸢身子不能动弹,只用眼神冷冷的看着林昔瑶道:“你若是敢伤我分毫,我必让你死无全尸!” 言罢,萧雪鸢又对身后准备围攻上来的护卫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林昔瑶今日敢伤我半分,你们就将她拖下去让千人骑万人睡,最后把她扒光了挂在琼州城头,让所有人看看,这就是东楚的准太子妃!” 萧雪鸢眸子里带着一抹疯狂和绝然。 这女人骨子里跟萧为安一样。 绝对不会受人威胁。 若她的态度稍微软和半点,林昔瑶都还有希望。 如今看来,却只能跟她僵持下去。 林昔瑶身上的力气在刚刚已经用去了大半,这会儿连支撑着自己坐稳都已经冷汗涟涟。 萧雪鸢宁死都不愿意送她离开,林昔瑶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这样跟她耗着,拖延时间。 比起落在萧雪鸢手上,林昔瑶觉得相对来说,至少萧为安不会伤及她的性命。 “那好啊,也要看看三公主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 说话间,林昔瑶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更为舒服一点儿姿势靠在萧雪鸢的身后,然后冷声对那些准备扑杀过来的护卫道:“你们要是敢轻举妄动的话,我直接立即杀了她,我可是听说你们三公主在北齐皇帝跟前有多受宠了,若是她有个好歹来,你们也就等着提着人头回去复命吧。” 这句话果然管用,刚刚那些蠢蠢欲动的护卫们果然顿住了步子,再不敢上前一步。 见状,萧雪鸢怒斥道:“一群没用的废物!” “她不敢动手,你们倒是上啊,本宫若是死了,父皇也不会怪你们,倒是你们现在畏畏缩缩的,本宫回头肯定不会饶了你们!” 萧雪鸢一开始还有些惧意,可是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就已经能明白林昔瑶的意图了。 这是在拖延时间。 而且,她几乎能肯定,林昔瑶不敢拿她怎么样,毕竟她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如果不是拿捏住了她,根本就不可能有活路。 杀了她,就是断了她自己最后一丝生机。 萧雪鸢对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女人恨之入骨。 所以,这会儿直接怒不可遏道:“动手!” 话音才落,刚刚那些已经放弃围攻的护卫们又一次提起了刀剑来,大家面面相觑,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就这会儿的功夫,林昔瑶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人抽空了一般,她甚至有些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这虚软无力的感觉比下午的时候更甚。 按理说软筋散的药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减弱。 如今她这般状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之前清颜又一次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给她下了药。 不是下在茶水里,就是下在了萧为安喂给她的饭菜里。 林昔瑶这会儿也懒得理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这会儿只在想,清颜到底去了哪里? 是被萧雪鸢抓住带下去了,还是在察觉到情况不对的话,抽身去找萧为安报信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今晚上她还能有一丝生机。 否则的话,以萧雪鸢所说,萧为安一来一回都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她的身体根本就撑不住。 “萧雪鸢,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为了阻拦这些护卫动手,林昔瑶开口,转移话题道:“就是因为我在宴席上抢了你的风头? 说起宴席上的事情,萧雪鸢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宴席上?” 闻言,林昔瑶挑眉,疑惑道:“宴席上,明明是你先针对我的,当初若非你咄咄逼人,我也不会让你下不来台。” 归根结底,还是萧雪鸢当时不自量力,而且还在东楚昭庆帝的宴席上张狂。 这让林昔瑶当时不得不出这个头。 “我为何要针对你?”萧雪鸢冷笑道:“我千里迢迢去了东楚,一眼就看中的男人,结果满眼里都是你一人,你让我如何不针对你?” 闻言,林昔瑶一怔。 原来,当时北齐公主要和亲嫁给宇文宸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 萧雪鸢还真的有这个心思。 如此说来,也就难怪萧雪鸢对她恨之入骨了。 占了她看上的宇文宸的宠爱便也罢了,最后还因为她,而被宇文宸设计,最后流落到了西辽和亲队伍的手上,甚至险些贞洁不保。 换做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林昔瑶倒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毕竟,宇文宸喜欢她,也不是她的错。 “感情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勉强不来,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因爱生恨?” 关键是,这恨意还是转向了她。 听到这句话,萧雪鸢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以为你能拖到萧为安那个野种来救你?”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林昔瑶听到萧雪鸢口口声声叫萧为安野种,她忍不住皱眉,正要开口,却听萧雪鸢突然笑道:“如果我告诉你,萧为安不是我二哥,你会不会很意外?” 闻言,林昔瑶一怔。 这时候,从她身侧突然探出来一只手来,直接朝林昔瑶的手腕处抓来。 林昔瑶刚刚就看出来了,萧雪鸢在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身侧已经有护卫开始靠近她了。 然而,她没有办法。 就如现在,眼看着这人朝她抓来,她却根本躲闪不及。 莫说躲闪,她就连握紧了匕首刺向萧雪鸢的力气都没有。 砰! 林昔瑶手腕被人抓住,下一瞬,她整个人被人直接从床榻上拖到了地上。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而她手中的匕首也已经被人夺了过去。 林昔瑶就像是一个布偶一般,被人踩到了脚底。 那个踩着她的人,依然是萧雪鸢。 护卫们很快松开了她的穴道,她站起来,一脚踩在林昔瑶的胸口,一如下午时候那般。 她手腕一抬,就有护卫捡起了刚刚林昔瑶掉在地上的匕首。 萧雪鸢拿着那匕首在手中把玩着。 “你刚刚不是很能吗?” 说话间,她抬脚猛的给了林昔瑶胸口一脚。 林昔瑶本来就是有气无力的,这会儿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只感觉喘不过气来。 不等她这口气顺过来,就听萧雪鸢道:“给本宫将这贱人的衣服全部扒掉!” 话音才落,萧雪鸢又抬脚踹了林昔瑶胸口一脚。 那力道之大直让林昔瑶在地上滚了一圈。 被这么一折腾,她浑身上下不但像是散了架似得,还火辣辣的疼。 萧雪鸢话音才落,那些护卫们一拥而上,就要来脱林昔瑶的衣服。 “住手!” 看到突然朝自己伸出来的那一双手肮脏的手,林昔瑶的心也像是被人在这一瞬间打入了无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候,一声冷冽的斥责声突然从帐外传来。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陷入深渊的林昔瑶这才感觉像是看到了一线光明。 虽然,这声音的主人也是一个变态,但比起萧雪鸢来,至少这人不会用这种方式对她。 “睿王?” 在场的公主亲卫们都是一怔,回过神来之后立即俯下身去行礼。 萧为安却谁也不看,大步走到林昔瑶跟前。 看到林昔瑶朱钗散落一地,衣服凌乱不已面色更是苍白得可怕的模样,萧为安的眼神瞬间犹如隆冬腊月里的寒冰。 冷意刺骨。 “二……二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样的萧为安浑身上下都透着杀气,让不可一世的萧雪鸢也愣了一下神,这才开口道:“这女人出言不逊,我不过是想出手教训她一下。” 话音才落,萧为安抬手抓住了萧雪鸢的衣领直接一把将她提拉了起来。 639 危机 萧雪鸢双脚离地,瞬间失去了安全感,她双眸满是警惕和冷冽的看着萧为安道:“你要做什么?你敢欺负我,我就告诉父皇和母后!” 然而,平时对萧为安来说最有威慑力的话,这会儿却失去了作用。 萧为安冷眼看着萧雪鸢道:“我下午跟你说了什么?” 闻言,萧雪鸢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萧为安之前警告过她,让她别来招惹林昔瑶。 但是,她对林昔瑶恨意入骨,在明知道她就在北齐军营又怎么可能不来报仇? “不过是个贱女人罢了,你要知道,她是林业成的女儿,是整个北齐的敌人,怎么,就算我放过她,父皇母后会放过她?北齐的子民会放过她?当年死在林业成手下的北齐将领不知几凡,那些人的家人,后代又怎么会放过她!” 然而,萧为安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在萧雪鸢说出这句话之后,萧为安直接一把将她重重的丢到了地上。 砰! 萧雪鸢被摔了个结实。 “萧为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敢伤我!你竟然敢伤我!你这个野种!” 话音才落,本来要去搀扶林昔瑶的萧为安身子一顿,他转过了头来,冷冷看着萧雪鸢道:“你刚刚说什么?” 这一瞬,他的眼睛里带着嗜血的光芒。 萧雪鸢怕了。 她瑟缩了一下,将接下来咒骂的话也下意识给咽了回去。 萧为安却没有搭理她,直接俯下身子来抱起了林昔瑶。 这会儿林昔瑶也不矫情。 毕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是落在萧为安的手上。 就在萧为安抱起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直起身子的一瞬,萧雪鸢突然拿起了匕首朝林昔瑶刺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着那匕首已经到了林昔瑶跟前,却在最关键的一瞬被萧为安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握住了萧雪鸢的手腕。 他手中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萧雪鸢的手腕直接被他掰断。 这还不算,不等萧雪鸢惨叫,萧为安直接反手将那匕首推入了她胸口。 那温热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萧雪鸢保持着惊呼的表情,就这样惊恐的看着萧为安握紧了她几乎变形的手腕将她掌中的匕首刺入了她胸口。 “萧为安……你敢……杀我……” 在倒下之前,她双眸中都带着惊恐和不敢置信。 而那些萧雪鸢的护卫们更是彻底愣住了。 “来人。” 萧为安声音冷冷的,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话音才落,帐外突然涌入数十个黑衣人。 “带下去,处理干净。” 他的命令才一下达,这些黑衣人立即拿起了刀剑,转瞬的功夫就将帐内的十多个公主亲卫悉数斩杀,并很快将尸体也带了下去。 不过一瞬息的功夫,刚刚还满满当当的大帐里,突然就只剩下萧为安,和他怀里始终没有放下来的林昔瑶了。 就连萧雪鸢的尸体也被人带了下去。 林昔瑶好半天都没有开口,因为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哪里能想得到,萧为安竟然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亲妹妹…… 念及此,林昔瑶突然想起来,之前萧雪鸢说过,他不是她的亲哥哥…… 而林昔瑶之前也无意中听见过几次萧为安称呼北齐的皇后为“那个老女人”…… 所以,萧为安的真实身份根本就不是二皇子吗? 刚刚经历了这一番,林昔瑶这会儿好半天也没有平复自己想心情。 萧为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同样沉默了下来。 最后,是萧为安抱着林昔瑶转过了身子,将她轻手轻脚放在了榻上。 两人都没有开口,就连带着浓浓血腥味的空气里,都有一种冷凝和尴尬的气息在蔓延。 良久之后,林昔瑶的情绪恢复了,这才转过眸子看向萧为安。 而这会儿,萧为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让林昔瑶感觉到后怕。 那眼神里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虽然看不出来,但已经足够让她毛骨悚然了。 “传闻中,北齐二皇子,当朝的睿王,极度宠溺三公主,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如今看来,传闻未必是真的。” 至少,萧为安对萧雪鸢并无宠溺,而萧雪鸢对萧为安也没有见得有多少兄妹之情。 听到林昔瑶的话,萧为安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传闻中还说北齐帝后和睦,恩爱无双,就连后宫都只皇后一人,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什么情况,林昔瑶之前没有关注过,她并不清楚。 但如今看萧为安的神情,这里面另有隐情? 萧为安直接在林昔瑶的床边坐下,沉声对帐外道:“上茶。” 话音才落,清颜的身子从帐外走了进来。 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案几,并将茶具带了下去,不多时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 清颜将茶杯用滚烫的热茶烫了两回,到第三次才恭敬的呈递给萧为安。 萧为安接在了手上,淡淡道:“下去。” 等清颜退下,偌大的帐内只有萧为安和林昔瑶两人的时候,才听喝了一口热茶的萧为安淡淡开口道:“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无论林昔瑶是否点头,萧为安都会继续说下去。 凑巧,林昔瑶也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她动了动身子,用攒出来的那一点儿力气调整了一下姿势,换了一个舒服一点儿的动作靠在了靠枕上。 萧为安一手懒散的搭在了床沿,一手握着茶盏,他看着大帐帘子,眼神飘渺道:“在二十年前,北齐的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突然多了一个怀了孕的宫女。” “皇后专横专权,宫里头根本就没有一个妃嫔,就连有些胆子大的,爬了龙床的女人最后都被乱棍打死,更别人说有人能成功怀孕并生下孩子。” “那个宫女就是在御书房伺候的掌灯宫女。” “她人身段娇小,而且极善于隐藏,所以一直到了五个月的身孕,都没有被人看出来,眼看着到了第六个月了,再藏不住,她做事故意在皇帝出了纰漏,让掌事太监将她罚去了辛者库,做最苦最下贱的活计。” “而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将自己的肚子藏了下来,最后成功生下了个孩子。” 说起这里,萧为安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冷凝的笑意。 他转过头来,看向林昔瑶。 而林昔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从这故事里走出来。 她脑子里满是困惑。 辛者库可是宫里头最脏最累的地方。 一般获罪的宫女去了那里,都活不过多久。 而那怀了五个月身孕的宫女是如何吃得了那么多苦,并且不被人发现,最后成功生下了孩子的? 最后那孩子呢? 一瞬间,诸多的疑问萦绕在林昔瑶的脑子里。 萧为安在看她。 她亦抬眸看向萧为安。 萧为安怅然道:“我也很难想象,她到底是怎样走到了那一步。” “或者说,辛者库里也有善良的宫女,看她可怜,也帮她遮掩了一二,或者说,纯粹是因为她运气好,总之这件事就瞒了下来。” 就算运气再好,一个孕妇在辛者库要受多少苦,遭多少罪,最后才能顺利生下孩子……这里面的艰辛简直让常人难以想象。 说起这里,萧为安顿了顿,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了起来。 这一瞬,林昔瑶从他的眼底里读到了恐惧和恨意。 “孩子见不得光,所以,从出生的那一瞬起,就已经注定要被藏起来,偷偷的养着。” 为了不让孩子发出声音,从一开始绑住了他的嘴和手脚,将他放在了泡菜的坛子里,装衣服的柜子里…… “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了这孩子三岁那年。” 说起这里,萧为安再说不下去,他握紧了茶盏的手都在颤抖。 林昔瑶看到他手上青筋乱跳,可见这一瞬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 “然后呢?” 她忍不住追问。 “被人发现了,她被当庭乱棍打死。” “那孩子呢?” 听到这里,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人恶狠狠的揪了一把。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对上了萧为安幽暗的眸子。 那孩子,就在她眼前。 至于是如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林昔瑶都不敢想。 “因为是皇子,所以当时没有哪个奴才敢动手,所以就将他和他那已经被打死的母亲关了起来,足足关了五天,那时候,正值盛夏。” “母亲腐烂了的尸体在漆黑无比的房间里发出阵阵恶臭,他就这样枕着她脏臭的臂弯睡下,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走到了尽头,可谁曾想,天不亡他,在那时候,迎来了转机。” 皇后那个老女人因为生产亏损了身子,以后再难受孕,而那时候她膝下才只有一个皇子。 就算她母族再强大,也堵不住满朝文武悠悠众口,恰巧那时候他的身世被传得满天飞。 在将来不得不为皇帝招纳妃嫔开枝散叶和放着眼前一个活生生的皇子之间,她不得已才选了后者。 所以,他就这样被抱回了凤仪宫。 认贼作母。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 萧为安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恨意在肺腑里翻涌。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不想着要杀了那老女人。 然而,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让自己冷静下来。 640 故事 他没有权势,没有地位,仅有一个皇子的名分,而这也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收回去。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复仇,而活着的首要前提,就是忘记之前那一切,竭尽全力讨好那个害死了自己生母的女人。 这些年来,他忍辱负重,强颜欢笑,一步一步谋划至今。 如今的他在北齐的根基有多稳,这些年受到的屈辱就有多少。 这些都是压在他心头最深处的秘密,从未对外人提起。 然而,今时今日,却不知道怎的,在林昔瑶疑惑的目光下,他竟然毫无保留的,将那最脆弱柔软的一面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说完这些话,萧为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他甚至有些不敢回头去看林昔瑶的眼睛。 而林昔瑶这会儿心情也是复杂的。 她没有想到萧为安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难怪他总是没有将北齐帝后放在眼里,言语间甚至有怨恨。 念及此,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会儿都显得苍白无力。 萧为安目光飘渺看着大帐的帘子,良久之后,他站起了身来,大步离去。 从始至终,他都不敢去看林昔瑶的眸子,他怕从那样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里看出同情或者怜悯的情绪来。 萧为安走后,清颜这才走进了大帐。 就跟下午的时候如出一辙,清颜又一次让人准备了浴桶,给林昔瑶沐浴更衣。 不过这一次,她给林昔瑶准备的是一席绯色纱裙。 那款式和风格跟林昔瑶之前在楚王都平时穿的差不多。 她没有想到,萧为安竟然连她的穿衣爱好都打听到了。 这一次梳洗好了,已经是深夜了。 林昔瑶本来就没有睡好,又经历了萧雪鸢的事情,再加上听了萧为安的故事,她明明已经累到了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 后半夜她几乎是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等到了天明。 早上该起床的时候,她才来了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清颜也没有唤醒她。 等林昔瑶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睡了大半天的时间,她身上的软筋散药效也过去了大半,她身上才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就见清颜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林昔瑶抗拒不了,只得当着清颜的面喝下。 才喝下没有多久,她就感觉身上那种软绵绵的无力感又一次冒了出来。 “姑娘见谅,这是王爷吩咐过的,未免王爷不在的时候姑娘有个闪失,奴婢只好得罪了。” 强行给林昔瑶喂了软筋散之后,清颜毕恭毕敬的站在了一边,并且耐心的解释了一回。 林昔瑶昨夜就听萧雪鸢说过,萧为安要去琼州。 虽然昨夜听到她出事萧为安紧急赶了回来,但以他不到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只怕从这大帐中走出去之后,当时就连夜赶去琼州了。 他要将自己被抓去琼州的消息带给宇文宸,好让宇文宸钻入他和北齐设计好的圈套中。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皱眉。 心里焦急又紧张,但她依然强打起了精神来,吃饱了饭菜。 才坐回到床上的时候,一阵眩晕感来袭。 林昔瑶看向清颜道:“我身上的毒发作了,你把解药给我。” 萧为安虽然还给了她,但还是被清颜给收好了。 听到林昔瑶的话,清颜服了服身子,转身去了一旁的箱子里找出了那锦囊来,并亲拿出了里面的白玉瓷瓶,然后给林昔瑶倒了一粒药丸子服下。 这边林昔瑶才服下药,正想着换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睡下,就听见帐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瞬,萧为安高大挺拔的身量出现在了大帐门口。 不是要一天一夜吗? 怎么这么快? 林昔瑶心头疑惑,面上不由得皱眉。 萧为安将林昔瑶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他上前一步,走到林昔瑶跟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见林昔瑶避开,萧为安也不恼,淡淡道:“我们马上出发。” 去哪里? 林昔瑶用眼神询问,然而萧为安却根本就没有要告诉她的打算。 他的话音才落,就直接俯下身来一把将林昔瑶打横抱了起来。 失重感蓦地袭来,林昔瑶身子一轻,下一瞬就被萧为安给抱了个满怀。 她有些抗拒,下意识想要推开他,结果却被他抱得更紧了些。 最后林昔瑶索性放弃了挣扎。 反正挣扎也是徒劳的。 萧为安一路抱着她出了大帐,走出帐外没有多远,就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了。 他抱着林昔瑶,俯下身来直接进了马车。 才放下帘子,马车一路飞奔而去。 刚刚外面的景致在林昔瑶面前一晃而过,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这到底是哪里。 萧为安就已经放下了马车帘子,直接隔绝了外面的风光。 林昔瑶有些怅然的收回了目光,不经意的一抬眸,就对上了萧为安似笑非笑的眼眸。 “到现在了,你还想着逃走? 闻言,林昔瑶冷笑道:“我若是不逃的话,昨天萧雪鸢那样的事情肯定会再一次上演。” 萧雪鸢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作为林远成的女儿,就是北齐的死敌。 北齐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杀了她。 所以,萧雪鸢只是一个开始。 林昔瑶说话的时候,萧为安的眼神一错也不错的看着她。 看到她红唇如水蜜桃一般诱人,那饱满的色泽只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之前他尝到的滋味。 那时候只是浅尝辄止,若是直接吻上去,该是何等的馥郁芬芳? 想着想着,萧为安的思绪就有些远了。 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迷离。 林昔瑶看不懂他那样的眼神,不由得皱眉道:“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那样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总觉得萧为安就像是随时会扑上来捕食的狼,而她就是他的猎物。 “你放心。” 听到林昔瑶的话,萧为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了。 不过他面上也不见有半点儿尴尬。。 他凑近了林昔瑶些许,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嘴角微扬,笃定道:“你放心,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言罢,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等林昔瑶满是讥诮的开口,他连忙补充道:“虽然之前我也保证过,但萧雪鸢是个意外,而且她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就连萧雪鸢他都可以直接为了她而杀掉,更何况其他一般人。 萧为安认为这句话足够给林昔瑶带来安全感。 殊不知这样一来,越发让林昔瑶不安起来。 她发现,萧为安似乎渐渐地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这只是一种感觉,林昔瑶不敢肯定。 但无论是否是真的,眼前的萧为安都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十足的危险。 林昔瑶再不敢轻易激怒他,面对他抛过来的话头,她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冷嘲热讽。 马车一路飞奔,马车上的两人却再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马车才终于停下。 似乎到了一处城门口,林昔瑶听到到处都是热闹喧嚷的声音。 不似之前仿似一只都在深山老林里似得,一路上都听不到一点儿烟火气息。 不等林昔瑶细想萧为安会带着她去哪里,萧为安已经一把搂住了她的腰际,直接将她抱下了马车。 街道上人来人往,萧为安一点儿也不顾忌外人的目光,直接抱着她进了一处府衙。 在进门的时候,林昔瑶看清楚了匾额上的字“琉州府衙”。 琉州? 距离琼州不过百里的琉州。 如果宇文宸上了萧为安的当,到时候萧为安再带着北齐的队伍直接跟琼州里应外合,再加上西辽的应援…… 宇文宸危险! 念及此,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为安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一般,他垂下眸子,似笑非笑道:“在为他担心?”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垂下了眸子,甚至没有抬眸看萧为安。 她已经很小心翼翼的掩藏起自己的情绪了,甚至没有跟萧为安硬碰硬,就怕激怒了萧为安。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不应答的态度就已经让萧为安生气了。 他抱紧了林昔瑶,加快了步子,一路转过雕花回廊,直接来到了一处厢房。 才一进门,萧为安直接一把将林昔瑶粗暴的丢到了床上。 好在床榻上铺着厚厚的被褥,才不至于把林昔瑶摔疼了。 不过即使是那样,也让她心肝儿一颤。 不等她挣扎着坐起来,甚至不等她将这口气顺下去,萧为安直接在床边坐下,一抬手就捏住了林昔瑶的下巴。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想他,你似乎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闻言,林昔瑶十分无语。 她凭什么要听这个变态的话! 她心头愤怒至极,但到底还有一丝顾虑,怕彻底激怒萧为安,林昔瑶没有吭声,只别过了目光。 然而,萧为安心中的妒火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平息。 他指尖一用力,林昔瑶被掐着的下巴位置上瞬间有了两个清晰的手指印。 林昔瑶吃痛,忍不住皱眉。 “林昔瑶,我再告诉你一次,从今以后,你就彻底断了要嫁给宇文宸的念想吧。” 641 无语 说起这里,萧为安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松开了林昔瑶的下巴,一抬手就揽住了她的腰际,将她往他面前一带。 “萧为安,你干什么?” 这一次,林昔瑶终于忍不住了,她抬眸,眼底里满是冷冽的看向萧为安道:“要杀要挂悉听尊便,何必要这样侮辱我?” 她之前确实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萧为安的底线,接连两次从萧为安手上逃脱,也彻底激怒了她。 萧为安恨她,她自然也认了。 但像现在这样,将她当玩物一般的态度,让林昔瑶觉得莫名的火大。 尤其是这会儿萧为安看向她的眼神里,还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那样的眼神让林昔瑶不寒而栗。 她是强忍着心头的惧意,才没有怯场。 “你以为,我是在侮辱你吗?”萧为安冷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言罢,萧为安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莫测,他垂眸看着林昔瑶。 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因为愤怒,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那一抹绯红越发给她的容颜上添了几分魅惑。 尤其是那双眸子。 因为刚刚的一番挣扎,她的发髻凌乱,衣服也散了开来,再加上她本来就穿着他准备的那一套绯红色薄纱…… 胸口的衣领露出了一片如细瓷一般的肌肤,仿似吹弹可破。 再往下,甚至还可以看到微微起伏…… 见状,萧为安只觉得喉头发紧,他的动作已经比他的脑子更快一般,直接一把扣住了林昔瑶的后脑勺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这动作一旦开始,萧为安的理智瞬间被身体的本能所吞噬。 他一手扣住了林昔瑶的腰际并顺势将她的双手反剪在了后背,另外一只手直接一把将她的衣领扯开。 同时,他的唇也没闲着。 看着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划过一抹惊恐,萧为安一转头,避开了那目光,直接在林昔瑶惊呼出声之前,覆在了那樱花瓣诱人的唇上。 这时候,林昔瑶的脑子里像是燃放了炮竹一般,瞬间炸裂开来。 她愤怒又惊恐,用尽了力气要挣脱萧为安的束缚,然而两人之间的体力悬殊巨大,她根本就不是对手,更何况这会儿她身上的软禁散还没有解开。 根本就使不出力气来。 萧为安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唇。舌却灵活。 林昔瑶怒急张口用力就要对着他的舌头咬下,然而,萧为安却像是已经料到她会这么做一般,不但灵活的躲开了林昔瑶的牙齿,甚至在林昔瑶开口的一瞬间,抬手卡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然后一路攻城略地。 而他反剪着林昔瑶的另外一只手也已经放在了林昔瑶的腰际,在摩挲着她的腰带。 同时,萧为安整个人已经压着林昔瑶躺了下来,他的双膝顶着林昔瑶的膝盖,让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眼看着腰带要被他扯开,林昔瑶想要奋力推开他,却使不出力气,想要惊呼想要怒骂,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看着萧为安对她志在必得,清白即将不保,愤怒之下,林昔瑶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一开始她那双美眸里满是愤怒的看着萧为安。 最后发现自己就像是落入了老虎爪下的兔子,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绝望之下,林昔瑶闭上了眼睛,一行热泪顺着眼角滚落了下来。 萧为安正是兴起的时候,他松开了林昔瑶的下巴,将手指拨进了林昔瑶的青丝见,另外一只手一拉一拽,直接解开了她的腰带。 他的手已经攥紧了她那已经解开了扣子的里衣,只需要一抬手,就可以看见底下的潋滟春。色。 然而,却在这一瞬,萧为安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他的眸子落到了林昔瑶闭上的眼睛上。 她紧闭着眼睛,一脸绝望的模样让萧为安的心也跟着似是被人用力揪紧了一般。 顿时生疼了起来。 之前那铺天盖地的欲、望瞬间萎靡了下去,这会儿他满脑子里装着的都是她绝望无助的泪水。 他下意识抬起指尖来,擦掉了林昔瑶眼角的泪水。 那细腻温润的触感在指尖蔓延开来,似是透过那指尖最后直抵了他的内心。 萧为安突然间有些烦躁。 他一个闪身,直接从林昔瑶身上起来,然后背过了身去,再不看林昔瑶一眼直接大步离去。 等萧为安的脚步声走远了,好半天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 下一瞬,她再控制不住,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 若是萧为安最后没有停手…… 念及此,委屈到极点的林昔瑶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得。 之前哪怕是被萧为安两次抓住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怕过。 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萧为安会用这种方式对她。 如今……林昔瑶甚至不敢想等萧为安回过头来又会怎么对待她。 这样提心吊胆还要备受凌辱的日子,让她生不如死。 然而,她不能死。 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一步,她就不能放弃。 念及此,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里剩下的泪水逼回。 她下意识抬手拉起被子来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当被子被轻而易举拉过来的一瞬间,林昔瑶愣了愣。 ***** 彼时,幽州县丞府,书房里跪了一地的暗卫。 常远跪在最前面。 宇文宸面色黑得可怕,极其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藤山山脉?” 宇文宸的声音也冷得像是冰棱子。 常远点头道:“刚刚才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女主子在藤山山脉一带逃走了,不过最后又被萧为安给抓住了,北齐那边放出来的消息是带着女主子去了琼州。” “琼州?” 宇文宸眸色冷冽,看着面前的地形图,那眸光似剑般能在转眼间就将那地形图上的琼州两个字盯出一个窟窿来。 “来人!” 话音才落,常远连忙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说不定这是萧为安的诡计,咱们不能意气用事。” 然而,宇文宸哪里能听得进去半个字,他冷声道:“传令林威林晟等人速速开拔去往琼州,势必要血洗琼州城,一个不留!” 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琼州城至少有数万百姓……就算是北齐的百姓,但这样屠城的做法未免也太过狠辣。 “主子……” 常远看着宇文宸,要劝,却见宇文宸突然扬起了手似是在做某种纠结。 良久,他才道:“她不会喜欢的。” 言罢,宇文宸的手指骤然用力,他掌心的玉石瞬间成了齑粉。 “琼州城多半是个陷阱,林威林晟兵分两路,一路佯装进宫,一路从永州绕后,里应外合。” 听他话头一松,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数万条性命只在他的眨眼间就做了决定,到底是保下来了。 常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皱眉道:“那主子您呢?” 不怪他多嘴,而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觉得主子还能安心守幽州。 “去军中抽一千精锐,轻骑,跟我去琉州。” 琉州? 这个地名才冒出来,在场的几个将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候,外间有人来报:“殿下,秦大人来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身形一闪,转眼间就朝外掠了过去。 等他一路飞奔来到院外,才看见只有秦景焕一人的时候,宇文宸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和紧张。 秦景焕直接跪下请罚道:“是臣护驾不利。” 看到他一个人来,宇文宸就已经想到林昔瑶是真的又一次落入了萧为安的手上了。 他拢在宽大的墨色锦袍袖摆下的手下意识握紧,再松开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了沉着和冷静。 “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宸虽然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问起林昔瑶的下落来的时候,他的手依然有些颤抖。 秦景焕没有起身,他笔直的跪在宇文宸面前,将他跟林昔瑶一路顺着藤山山脉逃亡、然后到藤山镇上被萧为安追上,最后林昔瑶为了保护大家挺身而出让萧为安抓走了的经过全部跟宇文宸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秦景焕俯下了身子,以头沾地久久不愿意起身。 见状,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抬手搀扶起了秦景焕,并认真道:“你也无需自责,瑶瑶也不想看到你这般。” 言罢,宇文宸看了一眼周围,又抬眸看了看天色,最后道:“你来得正好,我直接去找萧为安算账,幽州就交给你了。”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幽州城中没有大将坐镇,如今秦景焕来了,正好可以将幽州托付给他。 秦景焕有大将之才,这一点宇文宸从未怀疑。 听到宇文宸的话,秦景焕一抬眸,就对上宇文宸信任的目光。 他躬身领命道:“谢殿下信任,臣一定守好幽州。” 言罢,见宇文宸急匆匆转身而去,秦景焕忍不住又追上了两步,对宇文宸叮嘱道:“殿下一定要将县主平安带回来。” 虽然明知道自己这句话很多余,但不叮嘱这一句,秦景焕的心就放不下。 642 占有 话分两头。 林昔瑶这边,她调整好了情绪之后,就扬声对外面候着的清颜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还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清颜立即吩咐了下去。 不似在荒郊野岭的的,人手不便。 她们前脚进院子,后脚就多了四个丫鬟。 热水很快被打了进来。 林昔瑶只留了清颜在一边伺候。 她软绵绵的靠在浴桶边上,甚至连手都懒得抬,任由清颜帮她清洗。 “姑娘何必跟王爷过不去呢?” 清颜看到林昔瑶下巴和脖颈上的痕迹,忍不住劝道:“奴婢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是第一次看到王爷这般对一个女子动心呢。” 动心? 林昔瑶觉得这两个字放在萧为安的身上就像是个笑话。 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我头晕又犯了,你帮我拿下药。”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下一瞬便又软绵绵的靠在了浴桶边上。 见状,清颜点头应下,一转身就去旁边的大箱子里取了林昔瑶的锦囊来。 她跟之前一样,倒出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子,然后走到林昔瑶跟前,半跪着身子,将那药丸子放到林昔瑶的唇边。 林昔瑶就着清颜的手将那药丸子服下,见清颜拿着锦囊正要转身的功夫,林昔瑶突然探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清颜的穴道,不等她惊呼出声,她已经利落的点了她的哑穴。 “不好意思,得罪了。” 这丫头心地并不算坏,只不过是跟了萧为安,而且跟她立场不同。 所以,林昔瑶没有打算伤害她。 对上清颜那惊诧的眼神,林昔瑶轻叹了一声道:“你别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言罢,她直接从浴桶里起身,手脚利落的穿好了里衣。 清颜其实已经十分小心谨慎了,林昔瑶被她看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脱。 而林昔瑶之所以能出其不意,也是因为她偶然间发现自己身上的软筋散竟然解开了! 按理说,清颜这般谨慎的性子,每一次不等那药效过去,都会给她继续服下,不应该才对。 林昔瑶后面想了想才发现,自己竟然遗漏了很重要的一条。 苏澈给她的药丸子! 要知道,之前苏澈给她的那一瓶药丸子都曾解开过宇文婉身上中的奇毒。 所以,解开这软筋散应该不难,只是需要时间的问题。 恰巧她下午的时候服了一粒,这一路上身体都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到她被萧为安欺负,等萧为安走后,林昔瑶才诧异的发现,自己手脚灵活了? 这一发现让她惊喜不已。 不过面上她依然装作虚软无力的样子,甚至立即带着委屈和不甘心叫来了清颜要沐浴。 为的就是让清颜放下警惕,然后趁其不备控制住清颜。 林昔瑶直接拉起了清颜,飞快的将她身上的外衫褪下,然后给她换上了她原本要穿的衣服,最后再用力将清颜抱回了床上,摆了一个面朝里面睡觉的姿势,最后她还细心的盖上了被子。 等做完这一切,林昔瑶这才转身迅速的换上了清颜的衣服和妆容。 她们才来这琉州府,再加上外面灯光不明,所以那些丫鬟未必能一眼就认出她和清颜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林昔瑶才模仿着清颜淡淡的声音对外道:“来人,把水撤下去。” 言罢,林昔瑶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姑娘睡了,手脚轻点儿。” 说话间,林昔瑶转身直接吹灭了蜡烛,只有回廊上的灯笼光芒透过窗台照了进来,将人面上的表情都看不分明。 而话音才落,房门被人推开,四个丫鬟依次走了进来,开始收拾脏衣服和浴桶以及一地的水渍。 没有人注意到垂手站在门口的林昔瑶有什么不对。 就趁着几个丫鬟在忙的时候,林昔瑶不动声色的退出了房间,然后顺着回廊往外走。 她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院子内外暗处至少有数十个护卫。 屋脊上,房梁上都有。 所以她没有直接运起轻功跃上屋顶,而是一直沉着的走出了院子。 夜色暗淡,那些护卫也没有注意到这一次走出来的女子并非是清颜,只依稀看到清颜的身段和衣服,并没有人怀疑。 林昔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这院子,一路顺着回廊往前走。 等走过了两个雕花拱门,她侧耳听,确定周围没有什么高手的气息,这才在转过那月牙拱门的一瞬间,直接翻身上了院墙。 这一路上,林昔瑶看似沉着冷静,实际上一颗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儿,尤其是在跃上屋脊的那一瞬,她生怕会突然冒出来几个黑衣影卫将她拦下。 好在幸运的是,不知道萧为安才到琉州府,所以安排上有疏漏,还是这一次萧为安认定了她服了软筋散再加上有一院子的影卫守着她不可能逃出去。 所以,林昔瑶跃上了屋脊之后,并没有遇到阻碍! 不过她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路迎着冷冽的寒风,朝着之前萧为安待她进来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她都屏住了呼吸,尽量将自己的身形都隐没在暗夜里,但凡脚下的院子里有稍微的响动都能将林昔瑶吓得半死。 而就在她出那个院子没有多久,萧为安就去而复返。 之前他又怒又气又羞又愧的离开了房间,最后冷静了这半天,萧为安觉得自己之前的态度和方式确实不可取。 他要的不仅仅是林昔瑶这个人,还有她的心。 若是用那种强硬的方式,以林昔瑶的性子,只怕会适得其反。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萧为安才去而复返。 他前脚才踏进院子,就看到守在门口的婢女,以及已经熄了灯半敞开的窗户。 “她睡下了?” 萧为安淡淡开口。 “是的王爷。” 这几个婢女知道是睿王,当即就要行礼,却被萧为安抬手拦下了。 既然她已经睡下了,萧为安那颗躁动的心头就没有来由的一软。 他轻叹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但走出去两步,却又觉得还是应该跟她说清楚,至少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否则的话,他这一晚上睡觉都不能睡得安稳。 向来做事干脆利落的萧为安,第一次优柔寡断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转身走向了房间。 房间里的等已经熄了。 他推开房门,见丫鬟要去点灯,萧为安抬手制止了。 有时候,人在面对黑暗的时候,倒是更能将平时不能诉诸于口的话说出来。 萧为安抬眸,借着外面回廊上投射过来的昏暗光线,看向朝着窗内卧着的身影。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似是有所察觉,身子微微一颤,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还在生气? 还是说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害怕他? 萧为安忍不住皱眉,他走到了床榻边上,掀起衣摆背对着床上的女人坐了下来。 “刚刚的事情是我不对。” “我是个男人,见到喜欢的女人把持不住这很正常。” 说起这里,萧为安顿了顿。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不过等稍稍冷静下来,他又觉得,平时碍于颜面根本就说不出口的表白的话语,这会儿说出来了,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开口。 既然已经挑明,萧为安索性直接一股脑道:“没错,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从一开始觉得你与众不同,想要多探究一些,到现在情不自禁,难以自持,林昔瑶,我心悦你,我也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只有宇文宸。” “但我已经说了,宇文宸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而且我只会比他做得更好。” “他心里装着你,也装着东楚以及这天下,我却不同,我这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对你用强,我可以慢慢等你,你什么时候愿意对我敞开心扉,我再什么时候娶你。” “但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你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前面还深情缱绻,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萧为安的眼底里已经带着一抹凌厉和绝然。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他才发觉身后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反应。 他想着,经过了之前的事情,林昔瑶恨他怨他怕他,甚至根本就不理他,所以一开始萧为安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 他来只是为了告诉林昔瑶他的心思,本来也没想到会立即得到林昔瑶的回应的。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萧为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站起了身来。 他走出了两步,脑子里如电光火石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萧为安立即转头看向门外。 门外依然是那四个婢女。 他蓦地回身看床榻边上,也没有半个人影。 “清颜呢?” 话音才落,四个婢女面面相觑,显然并不知情。 看到这一幕,萧为安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感觉凉意刺骨。 他猛地回头,直接大步走到床榻边上,一把掀起被子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掰过来,待看到清颜那张满是惊恐的眼睛的时候,萧为安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片轰鸣声。 643 孤注一掷 “来人!” 话音才落,院外守着的护卫瞬间掠进了院子。 萧为安抬手解开了清颜的穴道。 清颜连忙从床上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一头跪在地上,对萧为安道:“王爷饶命,是奴婢一不小心被姑娘算计了。” 闻言,萧为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抬起了手,迅速积攒了内力在手,下一瞬就要对着清颜的天灵盖拍下。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了林昔瑶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 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她不喜欢杀戮,不喜欢残暴和血腥。 如果他杀了清颜的话,只怕女人对自己的恨意更加深了一层。 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这一点,萧为安这才堪堪的收回了手。 “她什么时候跑的?明明中了软筋散,又是如何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走的?” 萧为安的声音冷得像是瞬间能将人冻死。 而就在刚刚,清颜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萧为安的杀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放弃了杀她,只是被这么一惊吓,清颜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一直等萧为安有些不耐烦转过眸子看她,对上那冷冽如刀锋的眸子,清颜这才瞬间回过神来,连忙将之前林昔瑶逃走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是说,她功夫恢复了?连软筋散都被她自己解开了?” 若不是亲耳听见,萧为安都不敢相信。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念及此,他只觉得自己恨得牙痒痒。 “奴婢也不知道,明明前一瞬都还好好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突然就对奴婢出手,而且动作凌厉身手敏捷,一点儿都没有中软筋散的痕迹,奴婢下午的时候才给她吃了药,药效最快也要在明天早上才过去的。” 听到这里,萧为安皱眉。 良久,他才冷声道:“城门已经关了,她不可能长了翅膀飞出琉州城,传令下去,从即刻起,将琉州城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女人给本王找出来!” 话音才落,护卫们领了命立即飞身去了。 萧为安也坐不住,他也快步朝外走了出去,亲自带着护卫搜城。 而这会儿,林昔瑶已经来到了城东最大的销金窟,望月楼。 她一路摸黑逃了过来,本来是想在城东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城的办法,结果隐隐听到有丝竹管弦的声音传来。 她一路顺着这声音就来到了琉州城的烟花巷。 望月楼在这条街的正中位置,占地面积也是最大的。 林昔瑶没有选择在客栈落脚,也没有选择在民房里,因为一旦萧为安发现她不见了,肯定第一时间搜城,到时候这两处肯定是重点排查的对象。 在权衡之下,她最后直接来到了青楼。 这里鱼龙混杂,是最好的藏匿地点。 只要她能坚持过今晚,明天城门一开,她就可以想办法出城了。 当然,林昔瑶心里还抱着一丝奢望。 都这么晚了,如果萧为安没有什么事专门去传唤清颜的话,基本上要等明天萧为安才会发现她不见了。 而那时候,她说不定已经赶在刚开城门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琉州城。 不过,这也只是最好的可能了。 还有最坏的可能就是她前脚走,后脚就被萧为安给发现了,然后满城搜捕。 为了谨慎起见,林昔瑶才不得不先找个还算安稳的地方藏起来。 林昔瑶前脚进了望月楼后院,后脚就听到有人嬉笑的声音传来,她直接跃上了屋脊,四下查看了一番之后,她直接朝着这里看起来最隐蔽的一处阁楼飞掠了过去。 两层高的阁楼坐落在望月楼的一角。 不同于别处到处都是奢靡的声音和场景,这一处倒显得有些冷静,偌大的阁楼里只有第二层一个房间里点了灯。 下面的一排排房间都是落了锁。 林昔瑶一口气跃上了二层,来到了那个唯一没有落锁,而且还点了灯的房间。 她先将身子贴着门边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屋子里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 林昔瑶这才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摆设十分雅致,看起来跟林昔瑶所见过的青楼完全不同。 若不是她提前知道这是在望月楼里的一处阁楼,都要以为是楚王都某处世家贵女的闺房。 房间里没人。 林昔瑶四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来到了里间,然后身子一跃,直接跃上了房梁。 这横梁的木头都有她的腰粗细。 这会儿屋子里没人,林昔瑶直接躺在了横梁上睡了下来。 她怕屋子里随时会来人,所以一直都提着一颗小心。 不过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她早就精疲力尽,躺下来没有多久,就开始犯困了。 林昔瑶才抱着柱子打了一个盹儿,蓦地听见外间有脚步声传来。 她在睡梦中惊醒,一个机灵,差点儿从横梁上摔下来。 好在她反应够快,手腕一转就抱紧了柱子。 这边她才稳住了身形,就听见有人打开了房门。 一轻一重两个步伐走了进来。 “这两日琉州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可把我们小姐给累坏了。” “边境不太安稳,自然就多了些醉生梦死的人。” 随着两人说话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有两道娇俏的身影掀开了珠玉垂帘走进了里间。 “小姐饿了吗?可要吃些点心再睡?” 林昔瑶伏在横梁上,屏住了呼吸,虽然明知道对方只是青楼里的姑娘,不可能会功夫,更不可能发现她的踪影,但她还是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 走在前面的女子梳着飞仙髻,穿着鹅黄色纱裙,每一步都婀娜多姿,如步步生莲一般,让人看着极赏心悦目。 就连林昔瑶一个女子见了,都不由得惊叹,这姑娘的体态是真的极好。 那面容更是如银盘满月,姣姣出尘,她一身飘渺仙气,哪里有半点儿风尘女子的模样。 这让林昔瑶都有些意外。 “不必了。” 说话间,她在林昔瑶藏身的正下首位置坐了下来,在慵懒的靠在了圈椅上之后,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对身后的丫鬟道:“去打点热水来。” 闻言,丫鬟连忙应声去了。 结果她才走出去没有几步,就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外面全部都是官兵,我们阁楼下面也涌了好多人上来。” 闻言,那姑娘面上却平静如水,丝毫不见有半点儿慌乱。 “慌什么,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还怕鬼敲门不成吗?” 话音才落,门外就有脚步声纷至沓来。 下一瞬,望月楼的老鸨张妈妈就骂骂咧咧的跟着一队官兵走了进来。 “我说官爷啊,你可不能冤枉我们,我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可能私藏什么朝廷要犯啊。” 说话间,张妈妈一转头就对房间里的姑娘道:“如烟,这可怎么办,你看看这些人,横竖要将我们望月楼里里外外都翻个遍,咱们这种生意被人这大半夜的搜查,以后可怎么做生意呢。” 这个被叫如烟的女子起身,迎了那张妈妈一步,她娇俏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宽慰的笑意道:“妈妈也不用急,我想着这些官爷只是奉命办事,肯定也不是专门来为难我们一家的,我们打开门,让他们大大方方的搜查了,让他们好回去交差,也好证明了我们的清白不是吗?” 闻言,那个领队的官兵道:“不愧是望月楼的花魁,还是如烟姑娘明事理。” 言罢,他转头对手下的士兵道:“兄弟们,仔细些,也小心些,别将如烟姑娘这里的东西给弄乱了。” 有了他这一声吩咐,下面的士兵越发小心谨慎了。 而这会儿,躲在房梁上的林昔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看到有三个士兵正在她藏身的正下方搜查的时候。 时间在这一瞬也显得格外漫长。 底下张妈妈一边抱怨,一边又忍不住跟那些士兵说好话。 具体说了什么,林昔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这会儿她的注意力都在下面搜查的士兵身上。 她生怕这些人其中一个抬起头来,只需要往上看一眼,她就暴露无遗。 一想到自己一旦暴露,再落到萧为安的手上,林昔瑶想死的心都有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终于等到下面的士兵将下面的一切都搜查了个遍,最后对那领队摇头复命。 林昔瑶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下。 “既然这里没有,那我们就去别处了。” 那士兵扬眸,对张妈妈和如烟道:“两位也别介意,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而且这一次是全城搜捕,不仅你们一处,整个琉州城都要翻个遍,若是没有找到,我们还会再来的。” 听到这句话,如烟倒是面色平淡,冷静的很,张妈妈却忍不住惊呼道:“我的天,到底是什么样的重犯能被这般大张旗鼓的搜查,莫不是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 那士兵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对她们叮嘱道:“一旦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或者线索的话,只管来官府报案,到时候重重有赏,可若是让我们查到你们窝藏重犯的话……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们。” 说起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那士兵还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剑。 见状,张妈妈早就吓得躲在了如烟的背后,并一脸笃定道:“谁敢窝藏这么重要的犯人啊,我才不想死呢!” 644 侥幸 “你们知道轻重就好。” 那士兵队长看了一眼张妈妈,最后对柳如烟道:“如烟姑娘若是有什么发现,还请尽快跟我们联系。” “那是自然。” 言罢,柳如烟转头对身边的丫鬟道:“还不快送送官爷们?” 所谓的“送送”,就是让丫鬟那点儿银子来打点。 张妈妈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听了柳如烟的话,也只好给丫鬟递了一个眼色。 那丫鬟连忙走到梳妆台前,拿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那士兵队长。 “那就多谢如烟姑娘了。” 言罢,他对柳如烟笑了笑,一抬手就招呼了手下的弟兄们离开。 等这群人走后,张妈妈抬手拧了一把柳如烟的胳膊,一脸肉疼道:“你花那劳什子钱做什么?这些人就是喂不饱的狗。” 闻言,柳如烟微微一笑,转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着对张妈妈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妈妈又何必在意,花钱免灾才是要紧。” “你呀,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 张妈妈跺了跺脚,本来还想说几句,但一想柳如烟跟别人不同,而且她现在还得看人家的脸色,所以她只跺了跺脚,有些不甘心的转了出去。 待张妈妈也走了,林昔瑶那颗紧张不已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屋子里只有柳如烟和那个丫鬟,再怎么样,她一个人也是能应付的。 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就听柳如烟一边卸妆,一边对丫鬟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可是,小姐,奴婢还没有伺候您沐浴更衣呢。” 丫鬟一脸困惑,诧异的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很爱干净,每日里回到了这阁楼一定会沐浴更衣的,恨不得将浑身上下都换一遍。 像今天这样直接要睡下的,极少见。 准确的说,是第一次。 “今日有些累了,刚刚那些人才走,万一去而复返怎么办?” 柳如烟拿起了眉笔来,抬手为自己轻轻描眉。 听到这句话,丫鬟一想也是,她点头附和道:“也对啊,刚刚那些士兵,我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万一等下小姐沐浴的时候他们再闯进来,可就不好了。” 言罢,丫鬟笑了笑,对柳如烟服了服身子道:“那奴婢就先下去了,有事的话小姐直管叫奴婢。” 她就住在隔壁,只要柳如烟一出声,她都能听见。 见柳如烟淡淡的点了点头,丫鬟这才蹦蹦跳跳的走出了房间。 最后退出来的时候,还仔细的为柳如烟关上了房门。 刚刚还乱蓬蓬闹糟糟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柳如烟和藏在暗处的林昔瑶两个人。 林昔瑶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她正在想着要不要趁着柳如烟一个不留神直接飞身下去点她的昏睡穴,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昏睡过去。 等明天一早她醒来的时候,她也该离开了。 不等林昔瑶下决定,却听正从容端庄的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的柳如烟突然道:“下来吧。”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 差一点儿跳出了嗓子眼儿。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人都走了,还要藏着吗?” 这一次,林昔瑶可以肯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而刚刚那么多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林昔瑶心头惊骇不已。 不过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她也没有躲着藏着的必要。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林昔瑶身形一闪,直接从房梁上掠了下来。 她身上还穿着清颜的那一套对襟襦裙。 即使是清淡素雅的颜色,但却难掩她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场。 “姑娘是怎么发现我的存在的?” 惊讶过后,林昔瑶也已经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这如烟姑娘刚刚既然发现了,却没有在人多的时候声张,反而是等官兵们走了,也支开了身边的侍女这才叫住了她。 由此可见,她暂时对她没有敌意,她暂时是安全的。 至少对方没有立即要将她交出去。 “我一进门就已经发现了。” 柳如烟转过了身子,对上了林昔瑶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看到林昔瑶绝色倾城的容貌之后,同为绝色女子的柳如烟都有几分自愧弗如。 这一瞬,她眼底里的惊叹和赞赏显而易见。 “那你为什么没有声张?” 柳如烟的镇定有些出乎林昔瑶的意料。 听到林昔瑶的话,柳如烟笑了笑,她用手中的眉笔在梳妆台上画了一个符号。 林昔瑶一转头,待看清楚那符号的一瞬间,她神色一怔。 林昔瑶的表情都落入了柳如烟的眼底。 不等林昔瑶开口,她蓦地站起身来,直接走到林昔瑶跟前,对林昔瑶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女主子。”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这琉州城,她兴起之下跳进来的一处青楼阁楼里,竟然还能遇到宇文宸的暗卫? 这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柳如烟用眉笔画下的暗卫联络的符号就已经足以证明了一切。 宇文宸的暗卫系统格外严苛,这内部联络的符号只有他们知道,除此之外就只有她和宇文宸两人知道了。 看到这个联络符号,林昔瑶之前心头的疑惑也瞬间解了开来。 不过,她依然有些疑问。 “你知道我?” 闻言,柳如烟没有起身,她背脊跪得笔直,抬眸对上林昔瑶那双美眸,笑道:“属下猜的。” “这两日主子那边有消息传来,要我们全力以赴查找女主子的下落,在得知女主子被萧为安所掳走之后,我们就在琉州琼州等地也布满了眼线,只要萧为安一出现,我们就会立即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恰好今晚萧为安来了琉州,而就是这时候整个琉州的官兵都出动了,在满城搜捕,再结合女主子的始终,所以就不难猜出来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柳如烟眨了眨眼睛,轻叹了一口气,才对林昔瑶笑道:“而且,我是见过女主子的画像的。” 身为宇文宸手下最精锐的一支暗卫队伍,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女主子长什么样。 更何况,就算没有看见过女主子的画像,光凭借今晚的这些线索就已经足够拼出来了。 再拼不出来,乍一看到这样绝色动人又气度非凡的女子,这天下间除了女主子,她也不做其他人想。 林昔瑶惊讶的看着柳如烟,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都忘记叫她起身了。 而柳如烟面对林昔瑶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眉宇间的恭敬却丝毫也没有少。 林昔瑶不开口,她继续将身段跪得笔直。 好半天之后,林昔瑶才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给消化了。 她起身,连忙抬手搀扶起了柳如烟,并道:“你叫什么名字?” 暗卫们在外面都是用的化名,甚至直接顶替了别人的身份。 而且宇文宸所有的暗卫都是用数字来代称的。 数字越小,在暗卫中的能力和身份就越高。 所以,柳如烟如果是暗卫的话,柳如烟这三个字肯定不是她的名字。 听到林昔瑶的话,柳如烟垂眸恭敬道:“初二,见过女主子。” 初二…… 本来因为在这里意外的遇到宇文宸的暗卫就已经足够林昔瑶惊讶的了,她没有想到,遇到的竟然还是初二…… 在暗卫中,身份和地位仅次于去西辽执行任务的初一。 能那么精锐的暗卫中排在第二的位置,可见面前的女子有多么过人的才能。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惊诧,柳如烟笑道:“早先跟他们几个打架论本事抢排名,他们几个没好意思打赢我,所以就让我占了便宜。” 虽然她说得云淡风轻,但林昔瑶知道,事情肯定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至少今晚她看到的柳如烟确实就不是一般的姑娘。 “宇文宸呢?你一个人在这边吗?” 既然确定了她的身份,因为她的出现,之前如惊弓之鸟的林昔瑶也才稍稍放下心来。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面对萧为安的搜查。 现在她身边还有了柳如烟。 这样一来,至少她能顺利从萧为安手上逃出去的可能又增加了几分。 “我是今天昨天才收到的消息,主子昨天还在幽州,现在就不清楚了。” 听柳如烟的意思,她都能猜到宇文宸知道了她被掳走一定在幽州坐不住。 到时候,他会去哪里呢? 琼州? 这两个字才从脑子里冒出来,林昔瑶的眉头就忍不住皱在了一起。 如今的琼州就是萧为安设下的一个陷阱。 宇文宸千万不要去! “那你们最快多久能联系到他?” 言罢,不等柳如烟开口,林昔瑶又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吗?萧为安不找到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柳如烟微微一笑道:“女主子在琉州逃走,萧为安肯定会封锁琉州的城门,以及各个进出琉州的路口,只怕现在我们的消息也很难递出去,而且女主子现在并不适合立即从琉州城逃走,我是负责所有在北齐的暗桩,在这琉州城里有我们十六个暗卫,各个都是精锐。” 645 不可思议 “拖延三五日是不成问题的。”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但依然不放心道:“可是万一宇文宸去了琼州呢?三五日……一切都晚了。” 听到这句话,柳如烟也忍不住皱眉道:“可是现在女主子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若是我们贸然护送您出城的话,若是有个闪失来,主子一定会怪罪的。”这道理林昔瑶也懂,可是她放下不下宇文宸。 “咱们先等等,等过了明天再看看琉州城的局势,说不定萧为安误以为女主子出了城,也追出去了呢。” 如今也只好这么想了。 柳如烟见林昔瑶依然皱眉,满脸担忧的模样,她劝道:“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女主子也要相信我们主子,他的算计从来都没有出过错的。” 这倒是真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 柳如烟继续道:“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谋划下一步棋,女主子先睡吧。”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里间,开始为林昔瑶铺床铺。 铺好之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带上了一抹尴尬走到林昔瑶跟前,红着脸道:“女主子别误会,为了掩藏身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我虽然顶着青楼花魁的身份,但却只是艺妓,卖艺不卖身的,所以我这屋子里里外外包括我自己,都是干净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都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姑娘是有多敏感和细心,怕她嫌弃所以专门来解释了这一番。 林昔瑶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知道的,辛苦你了。” 话音才落,柳如烟一怔,似是听到了什么让她感觉到诧异的话,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闻言,柳如烟摇了摇头,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里划过一抹盈盈水泽。 “没什么,属下为主子们办事是理所应当的,不辛苦。” 这话倒是让林昔瑶有些感慨。 她只不过是道了一句辛苦,这看起来沉稳从容的姑娘动容不已。 也只有吃过苦,经历过磨难,遍尝了这世间冷暖,才会因为别人一句关切的话语而感觉到掏心窝子的暖。 这一点,林昔瑶感同身受,她下意识握紧了柳如烟的手,借着掌心的温度来温暖她。 见状,柳如烟似是感受到了林昔瑶的心意,她抬眸对林昔瑶微微一笑。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柳如烟拉着林昔瑶走到床边,柔声道:“女主子,快休息吧,属下守着您。” 言罢,柳如烟松开了林昔瑶的手,直接走到了梳妆台前,靠着旁边的圈椅坐了下来。 林昔瑶见她并没有要到榻上去睡觉的意思,不由得疑惑道:“你不到榻上睡吗?” 把这么大的床榻留给她一个人? 闻言,柳如烟笑笑道:“尊卑有别,属下怎敢僭越。” “什么僭越不僭越的。” 林昔瑶上前抬手拉住了柳如烟的手腕到:“在我这里没有这一说。” 闻言,柳如烟微微一怔。 她看向林昔瑶的眸子里多了一抹惊讶和欣赏。 “谢女主子。” 见林昔瑶执意如此,柳如烟也不再扭捏推脱。 两人和衣睡下。 林昔瑶睡在里面,柳如烟睡在外面。 林昔瑶本来就有了困意,之前在房梁上都开始打盹儿了,这会儿头才一靠着枕头就犯困。 不过那些官兵走了没有多久,林昔瑶还是有些不放心。 柳如烟心细如发,似是猜到了林昔瑶的担忧,她压低了声音道:“女主子睡吧,我守着,就算我睡着了,也惊醒着呢。” 有了她这句话,林昔瑶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点了点头,拥着被子睡了过去。 这一觉林昔瑶睡得恨不踏实。 在梦中,她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四周都是墙壁,她想逃走,拼尽全力却根本就逃不出去。 最后在她声嘶力竭之下,喊来的却不是宇文宸,而是萧为安。 当萧为安那张美艳无双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的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差点儿被吓得停止跳动。 “你不要过来!” 眼看着萧为安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下一瞬就要朝她俯身亲吻过来,林昔瑶抬手一推,并抗拒的嘶吼起来。 话才一出口,她就蓦地醒了。 一睁开眼,才发现柳如烟一脸关切的坐在床边。 “女主子,做噩梦了?” 说话间,柳如烟转身去给林昔瑶倒了一杯热茶。 只一个噩梦,就让林昔瑶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都被冷汗打湿透了。 她点了点头,待脑子清醒了之后,她才意识到一件事。 “我刚刚很大声吗?那隔壁房间的丫鬟……肯定听见了吧?” 说起这个,林昔瑶就要掀开被子起身去查看。 见状,柳如烟摇头笑道:“女主子不必担心,之前我已经去过那丫头的房间,点了她的昏睡穴,恐怕打雷也是吵不醒的。”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才放下心来。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颇为埋怨道:“我这几日落在萧为安的手上,都是担惊受怕的,所以难免做噩梦。” 其实不必她解释,柳如烟也不会多想。 “女主子喝口热水顺顺,天色尚早,您再多睡一会儿。” 林昔瑶结果了那温热的茶水,看向窗户。 外面果然还黑压压的一片,她点了点头。 这一次再拥着被子睡过去,倒睡得很安稳,再没有做过噩梦。 “小姐?” 一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昔瑶这才从清醒过来。 柳如烟的丫鬟已经在敲门了。 林昔瑶递给了柳如烟一个眼神,便二话不说翻身上了屋顶横梁。 柳如烟将那丫鬟放了进来,照常由着那丫鬟伺候她梳洗了之后,就以去准备早点为由将那丫鬟打发了出去。 待那丫鬟前脚走,柳如烟后脚就关上了房门,招呼林昔瑶从房梁上下来。 “这床板后面有一个暗格,女主子可以藏在里面,暗格的机关很隐秘,要独特的手法才能打开,昨日那些官兵都将这里翻过来了也没有察觉,所以若是有人来的话,女主子可以藏在这里面。”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她正准备弯腰去看看下面的暗格是什么样子的,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刚刚的丫鬟去而复返,是一群人。 难道又是那些官兵? 念及此,林昔瑶连忙跟柳如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直接翻身滚入了床底的暗格里。 柳如烟将暗格关好,便迅速退回了梳妆台的位置,仿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林昔瑶藏身的暗格狭窄,只能容得下她一人,而且必须得将身子直挺挺的躺在里面。 但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这暗格有一丝缝隙,透过这缝隙,恰巧能顺着床底看向屋子里的情况。 虽然是只能看膝盖以下的画面,但至少比关在黑压压的匣子里什么都看不见的好。 而且,从外间看向这暗格,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从视线的盲点正好避开了林昔瑶能看见的那一条缝隙。 房门被人打开。 不等门外的脚步声迈进来,就听到了张妈妈的声音。 “如烟啊,我昨天说什么来着,这些杀千刀的,都是喂不饱的狼,今日又来了!” 说话间,张妈妈都起得直跺脚。 林昔瑶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绿色绣花鞋,在地上跺了又跺。 在她身后还站着几个士兵。 “如烟姑娘,真的对不住,上面有命令,而且这一次是我们当官的亲自带队,说尤其要将这烟花巷翻个底朝天,所以……” 这声音就是昨夜那个领队的士兵的。 他昨天才收了如烟的钱,结果还不等过了一天,又带着人来搜,面上自然有些过不去。 “无妨,官爷们也是奉命办事,你们只管搜查就好,只要不打碎了东西。” 那领队的士兵越发不好意思。 他转头对手下道:“听到了没有?都给我轻手轻脚的,别弄坏了如烟姑娘的东西。” “是。” 话音才落,十几个士兵就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而林昔瑶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尤其是有一个士兵抬手一把掀起了床单,探过头来朝床底下打量的时候,林昔瑶生怕自己这暗格的一条缝隙会被人看出来,她直接转过了手腕将眼前的暗格给蒙住了。 时间过的格外煎熬。 这一次这些人搜查的比昨夜更仔细,时间也更久。 只一个简简单单的房间,他们都搜查了一刻钟。 最后,那领队见确实没有什么可查的地方,这才对如烟抱了抱拳道:“我们就去下一处了。” 如烟点了点头,依然客气的让丫鬟送了送这些人出去。 等这些人前脚走,张妈妈就忍不住咂舌道:“这到底是什么人逃走了?我在这琉州几十年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动静呢。” 闻言,柳如烟摇了摇头道:“官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能猜得到,为了不被牵连,就尽量配和他们就是了,反正我们问心无愧。” 张妈妈一开始还有些肉疼和不满,这会儿听到柳如烟的话,也深以为意道:“嗯,反正也不仅仅是我们一家做不成生意,整个琉州城都是这样。” 话音才落,却又听见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柳如烟和在暗格里的林昔瑶几乎都忍不住皱眉。 646 藏匿 那些官兵才走,这时候又来了这么多人的脚步声,无疑是他们去而复返! 正常情况下,这些人怎么可能又回来。 所以,一时间林昔瑶和柳如烟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门口就涌进来一批人。 林昔瑶从暗格的缝隙里看到一双云锻锦靴,靴子的边角用金线勾勒,上面绣着蚩纹。 看到那双靴子的一瞬间,林昔瑶差点儿都有想死的心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萧为安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她没有见过萧为安穿着的这双靴子,但在这种时候,穿着这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靴子,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林昔瑶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她生怕下一瞬那靴子直接走到床边,一把掀起了床单将藏在暗格中的她给拉出来。 但好在,那靴子最终停在了案几边上。 紧接着,一双粉色绣花鞋出现在萧为安身边,她弯腰将案几和凳子都擦拭了一遍就退到了一边。 “给本王将这条街翻过来。” 萧为安的声音冷冽如外面瑟瑟的寒风。 柳如烟跟着张氏都退到了一边,很自觉的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萧为安身边的谋士肖云不解道:“王爷,您怎么就能肯定她会来这里?” 闻言,萧为安轻笑了一声,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冽的嘲讽道:“她很是擅长把控人心,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里鱼龙混杂,最容易藏匿身形。” 言罢,不等肖云开口,萧为安转过了身子,看向躲在柳如烟身后瑟瑟发抖的张氏道:“昨天晚上到现在,可有什么异样?” 张氏早就被萧为安那扑面而来的冷意所震慑住了,她摇了摇头,连忙道:“没呢,我们打开门来做生意,来的都是鱼龙混杂的客人,我们只管收银子,哪里知道那些客人的底细呢,王……王爷,就算给奴家十个胆子,奴家也不敢私藏朝廷重犯啊!” 萧为安看都没看她一眼,倒是旁边的柳如烟让他多看了一眼。 “你就是这望月楼的头牌?” 说这话的时候,萧为安眼底里划过一抹嫌弃。 “是。” 柳如烟上前,服了服身子,见了礼。 “滚出去。” 萧为安这人有洁癖,尤其不喜欢女人,就连别的女人靠得太近,他都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脏的,更何况还是在青楼里,面对这样一个头牌花魁。 闻言,柳如烟微微一怔,她抬眸看向萧为安,一瞬间眼底里满是委屈和惊恐。 萧为安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倒也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而这时候,藏在暗格里的林昔瑶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因为萧为安这人太敏感! 她就藏在他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慎落到他手上的话,林昔瑶不敢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本来柳如烟也就是初二在这里,她还有几分底气,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如今萧为安将柳如烟都撵了出去了,这下子就剩下她一个人藏在这里,这让林昔瑶如何不紧张。 但紧张归紧张,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张氏和柳如烟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萧为安和站在他身后的清颜,以及肖云。 萧为安不说话,肖云和清颜也没有说一句话,都默默的站在一边。 护卫们都被派出去搜查了。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在等消息,而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林昔瑶也在等消息。 只不过时间对于她来说格外的煎熬。 这样的煎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终于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 “王爷,王庭发来的急报。” 护卫将那密函呈递给了萧为安。 看过那密函的内容之后,萧为安的眼神越发冰冷了起来。 “王爷,可是王庭生变?” 萧为安点了点头,淡淡道:“本王趁此机会掌控了兵权,那老女人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她不在朝中弄出点动静来,怎么能将本王挟持回去?” 闻言,肖云忍不住皱眉道:“那我们怎么办?龙溪的十万兵马还没有赶来汇合,只有拿到这十万兵马的掌控权,才能跟整个王庭抗衡。” 萧为安点头道:“无妨,让她闹去。” 说话间,他抬手直接将那密函揉在了掌心,转眼间就碾碎成了齑粉。 “你回去一趟。” 萧为安想了想,抬眸看向肖云道:“王庭有你坐镇,本王也能放心。” “谢王爷信任。” 肖云跪下领命,不过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去,他没有起身,而是抬头看着萧为安道:“王爷,有句话,属下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闻言,萧为安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用说,本王心里清楚的很。” 虽然萧为安已经这么说了,但肖云还是不吐不快,他一咬牙,直接一口气道:“如今王庭的局势越发紧张,眼下王爷既然已经达到了搅乱东楚朝局的目的,现在您最该做的,应是亲自去龙溪掌控住那十万兵马,而不是在这里为了一个女人耽搁时间。” “既然将林昔瑶抓去琼州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宇文宸的兵马也已经在去往陷阱的路上,所以现在这女人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出,王爷又何必为了她……” “够了!” 不等肖云说完,萧为安直接冷冷出声训斥道:“本王自有主张,这件事你就不用过问了。” 言罢,他抬了抬手,示意肖云退下。 肖云还想再继续劝的,最后对上了萧为安那冷磊如刀的眼神,他只得忍住了,行了礼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肖云走后,萧为安沉默了良久,才道:“本王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闻言,房间里仅剩下的清颜微微一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萧为安竟然是在跟她说话。 一直到萧为安冷冽的眼神扫过来,她才连忙跪下答话道:“王爷一身王者风范,寻常人自然不敢冒犯一二。” 萧为安冷笑了一声,自嘲道:“王者风范?不敢冒犯?也就是说本王看起来很可怕?” 这句追问得清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然而,萧为安本来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个一二来。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案几,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本王对她那么好,她还千方百计的想要逃呢?” 那么好? 听到这句话的林昔瑶差点儿没忍住想要跳起来敲萧为安的脑袋! 那叫好吗? 那叫好吗! 抓她,囚禁她,限制她的行动和自由,甚至还差点儿强.暴了她。 这也叫好? 萧为安这人简直不要太自以为是! 好在林昔瑶有足够的自持力,所以在听到这句话厚颜无耻的话的时候,她依然能保持沉着冷静,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王爷,全部都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 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下一瞬,萧为安面前的案几突然断裂成两断。 萧为安蓦地站起身来,冷眼看着那护卫道:“你说没有发现?” 那护卫何曾感受过这等冷冽肃杀的气息,当即就已经有些结巴了:“属下们已经将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个遍……” 砰! 不等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完,萧为安直接一抬脚,就将他踹飞了出去。 “一个女人能跑到哪里去?难不成她还长了翅膀飞出了琉州城?!” “城门口附近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护卫被萧为安踹了出去之后,直接晕死了过去。 外面一同来禀报的另外一名护卫忙答道:“我们发现城南的城隍庙里有一条暗道,可以直接通往城外……” 也就是说,这女人很有可能通过这暗道逃出去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哪怕是将琉州城掰碎了来搜,也根本找不到人? 念及此,萧为安皱眉道:“她第一次来琉州城,又怎么可能知道那暗道?” 萧为安觉得不太可能。 但若是城中搜查无果的话,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万一那女人真的是运气好到了极点,误打误撞就找到了那暗道呢? 想到这里,萧为安直接提起步子往外走去,并冷声道:“带本王去。” 他只有亲自去查看了才能放心。 而这时候,躲在暗格里的林昔瑶听到萧为安等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一口气才呼出了一半,却看见门外突然掠进来一道黑影。 那速度之快,直让人咂舌! 而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萧为安! 看到他的云锻锦靴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林昔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被吓死。 她哪里还敢把剩下的半口气给吐出来,只得硬生生的憋住了。 “王爷?” 护卫们后脚走了进来,看到突然又转身回来的萧为安,都不明所以。 “这间屋子刚刚查过了吗?” 虽然没有任何异样,但萧为安有种强烈的直觉,那女人一定没有离开琉州城,而且距离他很近。 就如上一次那般,她用了调虎离山的伎俩,将他的护卫都骗走了,甚至连他都蒙骗了过去,等他们都去找人了,她才从床底下出来逃走。 床底下? 647 藏起来 念及此,萧为安眸色一沉。 他转头看了一下这间屋子。 房间不小,但屋内的陈设都很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头。 萧为安看得很仔细,甚至连房梁上都没有错过。 最后确定其他的地方都不可能藏人之后,萧为安走到了床边。 而这时候,躲在暗格里的林昔瑶已经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眼看着他那双云锻锦靴就停在床边,林昔瑶屏住了呼吸,甚至下意识捂住了心口。 她怕自己的心跳声都会被萧为安察觉。 砰! 林昔瑶才小心翼翼的抬手捂住了那一条缝隙,就听见砰的一声响。 萧为安直接一把掀起了床上的被褥,然后一脚将床板踹断! 林昔瑶庆幸自己身处的暗格不是在床板下,而是贴着墙面打造的。 所以就算萧为安将整张床都挪出去了,从外间看也看不出异样来。 因为这暗格本来就是镶嵌在墙面里的。 “王爷?” 护卫们面面相觑,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家王爷怎么突然间就开始毁起床榻来。 萧为安身子未动,只是盯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的床榻微微出神。 他沉默一瞬,才蓦地转身离去。 这一次林昔瑶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在外面消失不见了,这才终于敢呼出一口气。 萧为安再不走,她觉得自己都能憋死了。 这人到底是有多敏感多疑。 连她藏得这么隐秘都能感觉到不妥。 甚至这会儿他已经走了,林昔瑶都不敢出声,更不敢出来,因为以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而复返,再回来搜查一遍。 林昔瑶不敢动。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外间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柳如烟和她的侍女,以及张妈妈走了进来。 “哎哟,我的祖宗哟,这好好的案几,好好的床怎么毁成了这样?” 看到这被人用内力踹断成了两截的床板,柳如烟也忍不住皱眉。 “妈妈,别声张,人家是王爷,咱们惹不起,既然他看着这床板不顺眼,咱们就先别动了。” 张氏走到床边,正想着找人来看看该怎么补救,就听到柳如烟这么一说。 她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点头道:“也好,万一我这叫人补好了,他回头来又拿这个出气,或者找茬儿的话,就不妙了,只是这床板坏了,得委屈你去跟兰儿挤一挤暗了。” 柳如烟巴不得去隔壁房间,这样一来也引开了外人的注意力,女主子这间房间可以顺理成章的关起来,也不会再有人来仔细搜查。 顶多跟之前那两拨官兵一般,只要萧为安等下不来这里,她有信心可以将女主子安全的藏在这里两三天。 “无妨的。” 柳如烟笑了笑,转身便去招呼丫鬟兰儿去收拾东西了。 张妈妈见这里没事了,她心里还记挂着别处,草草叮嘱了柳如烟两句便转身去了。 等张妈妈和兰儿都离开了房间,柳如烟才走到床边,借着收拾床上的被褥的幌子,靠近了墙壁,贴着那暗格压低了声音道:“女主子,没事吧?” 说话间,柳如烟按了墙角的一处凸起,下一瞬,林昔瑶藏身的暗格就被打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躺在里面的林昔瑶对柳如烟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道:“我没事,放心吧。” “委屈女主子了。” 确定兰儿在隔壁房间收拾,柳如烟才道:“属下觉得,以萧为安的性子肯定还会回来的,不过这一处隐蔽,他刚刚应该没有发现,否则的话,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了。” 林昔瑶也是这么想的。 “女主子安心藏在这里,等下他再来,自有人将他引去隔壁房间。” 虽然也等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但总好过就在跟前儿那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林昔瑶点了点头,见柳如烟要关上暗格,她蓦地想起之前萧为安跟肖云的谈话,林昔瑶连忙道:“北齐王庭的内斗越发激烈了,我刚刚听萧为安的意思,他似乎在我们东楚朝堂上也做了一些事情,之前说的搅乱东楚朝政,肯定不仅仅是联络西辽扶持晋王这么简单,若有机会,一定要让暗卫将这消息带出去。” “是。” 柳如烟领了命,见林昔瑶没有别的吩咐了,这才关上了暗格。 这边柳如烟才收拾妥当,就听见兰儿的脚步声在外间响起。 “小姐,收拾好了。” “好。” 柳如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等房门被关上,藏在暗格里的林昔瑶这才完全放松的躺了下来。 她在想着,萧为安之前的话,他到底还可能在朝堂上做什么事来。 林昔瑶想来想去,除了之前就跟萧为安有所勾结的皇后和陈王,她也想不到别处。 如今宇文宸来了幽州,楚王都里坐镇的就只有刘玉珏,若是这时候楚王都有什么变数的话…… 可怎么得了! 同样有这样的担忧的,不仅林昔瑶。 还有远在楚王都皇宫里的昭庆帝。 最近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瞅着精神一日不济一日,他却不肯去休息。 “皇上,这些折子明日再批也是一样的,而且还有刘相和顾相呢。” 德喜是昭庆帝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自然也知道太子如今远在幽州,而宫里是个假太子坐镇的事情。 昭庆帝猛地咳了好半天。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他抬手接过了德喜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叹息道:“越是在这时候,朕才越要打起精神来,若是让满朝文武知道朕身体不好了,尤其是老二和老三他们,肯定会弄出幺蛾子。” 只有看他精神健硕身体好的很,才能按捺下他们这些蠢蠢欲动的心。 只有这些人不轻举妄动了,楚王都就不会乱。 他得等到宇文宸回来。 念及此,昭庆帝的眸子变得深邃了起来,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皱眉道:“幽州之围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闻言,德喜轻声劝:“有殿下在,肯定会没事的,皇上勿要思虑。” 昭庆帝自然相信宇文宸的能力,但他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 因为林昔瑶又被萧为安给掳走了。 要知道,林昔瑶就是宇文宸的软肋,是他的命。 昭庆帝就怕宇文宸因为感情而失了分寸。 他轻叹了一声,没有开口。 这时候,外间有小太监来报:“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话音才落,昭庆帝就忍不住皱眉。 这时候太后来做什么,他不用想也知道。 “就说朕有些乏了,躺下休息了。” 话音才落,不等那小太监转身去回禀,就听门外响起了太后如脆玉般的声音,掷地有声道:“皇帝近日连哀家的面也不见了吗?” 闻言,昭庆帝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他还是强撑起了精神来给太后见了礼,将太后迎上了主座。 “母后说哪里的话,儿臣这几日不是忙于政务嘛,您也看到了,最近这段时间儿臣将朝政抓的紧,所以精神难免困乏了些,照顾不到母后。” 闻言,太后挑眉,似是并不买账。 昭庆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抬手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并笑道:“母后,请喝茶。” 太后却并没有接过来。 “林昔瑶的事情,哀家听说了。” 闻言,昭庆帝神色如常,疑惑道:“母后听说了什么?” 一见昭庆帝这个态度,太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眼看着昭庆帝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了,皇儿还要维护她吗?” “她被北齐掳走了,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如今她还有什么脸面来当东楚的太子妃?” 太后的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昭庆帝忍不住皱眉道:“母后稍安勿躁,这件事尚未下定论,兴许是北齐为了扰乱东楚军心故意散播出来的谣言也未可知。” 闻言,太后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她眼底里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道:“未可知?那她人呢?” 昭庆帝神色如常道:“林家姐妹送林远成入祖坟去了,这一点之前儿臣就跟母后说起过,就算母后要找她来证明什么,至少也得给人家足够的时间从幽州回来。” “从幽州回来?”太后冷笑道:“只怕她现在落到萧为安的手上,连逃跑都不可能,还回来。” 昭庆帝已经放弃改变太后对林昔瑶的看法了。 他轻叹了一声,淡淡道:“那母后的意思也就是说,算时间,她这几日赶回来了,就能证明一切?” 太后想都没想,直接道:“只怕她没那个命回来。” 都落到对林家军恨之入骨的北齐的人手上了,而且还是在以心狠手辣著名的萧为安手上,太后可不觉得林昔瑶会毫发无损的回来。 她此来也不是为了跟昭庆帝争论林昔瑶是否回来的话题的。 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太后终于拿起了昭庆帝递过来的茶盏,她没有直接饮下,而是握在掌中若有所思。 昭庆帝没有看出来太后神色的异样,他只关注到了太后刚刚的那句话。 “母后说她没命回来?” 648 惊险 说这句话的时候,昭庆帝的声音透着几分冷然。 闻言,太后眉头微微一皱,她不悦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昭庆帝冷笑了一声,阴测测道:“儿臣以为母后知道什么意思。” 话音才落,昭庆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太后,显然是一副并不愿意多跟太后说话的模样。 昭庆帝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太后。 “皇帝到现在还护着那个女人?” 太后的音量突然拔高,带着几分刺骨的冷意。 闻言,昭庆帝转过了眸子,他看向太后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失望。 “儿臣以为母后迟早能体谅儿臣而宸儿,没有想到,就算到了现在,母后口口声声说着的,怨怼的,依然是人家姑娘。” 说起这里,昭庆帝站起了身来。 最近他的头时不时的会有晕眩感,这会儿蓦地才一站起来,那晕眩感就再一次涌了上来。 好在一旁的德喜及时扶住了他,否则他都站不稳。 “母后口口声声的说着的那个女人,是准太子妃,是将来的一国之母,母后身为天下表率,这一点儿道理应该不需要儿臣来提醒吧。” “你!你!你敢来质问哀家?教训哀家?” 太后万万没有想到昭庆帝竟然会因为一句话而来指摘她。 她怒从心底起,也索性站了起来,走到昭庆帝面前,怒目而视道:“准太子妃?哀家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 昭庆帝也怒了。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太后,自己的生母,仿似看一个陌生人。 那种不可理喻让他错愕且震怒。 “朕是皇帝,朕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就连母后也无权过问。”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昭庆帝也懒得再维持面上的平和,他索性直接道:“母后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请先回去吧。” 言罢,昭庆帝由德喜搀扶着,转身往里间走去。 见状,太后冷声道:“好好好!你如今越发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哀家这就召集满朝文武看看,看看哀家养的好儿子!” “这些年来,哀家为了扶持你上位,付出了多少心血,为了你,哀家苦苦支撑,终于等到如今你掌握了朝政,哀家反倒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吗?” 因为愤怒,太后的胸口微微起伏,连气息都不稳了起来。 昭庆帝的眸色沉了沉,他冷声道:“母后召集朝臣也没用,儿臣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母后的事情来。” “没有?顾家的事情你没有做?” 太后不说顾家还好,说起顾家来,昭庆帝就越发憋了一肚子火。 “顾家?” 昭庆帝冷笑,他转过了身去,看着太后那双满是愤怒的眸子,冷声道:“母后还好意思跟朕提顾家?” “你的顾家以下犯上,擅自调用府兵,妄图伏杀当朝准太子妃以及藩王世子?谁给他们的权利?” 毫无疑问,他们背后撑腰的人,只能是太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昭庆帝直接被气得吐了一口血。 他是为了不破坏母子关系,这才没有直接揭开来,也没有立即下令将顾家一干人等抓拿归案。 他在等太后自己来跟他说情。 那样一来,若是等宇文宸回楚王都,他还可以借着太后的面子为由,来宽恕顾家的人一二。 至少不赶尽杀绝。 然而,他没有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后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温婉大气识大体的母后了。 昭庆帝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母后难道一直都觉得儿臣是摆设,当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吗?” 闻言,太后神色一僵,不过下一瞬她又恢复了冷意,直看着昭庆帝的眸子道:“没错,顾家的人是哀家派去的,哀家怕红颜祸水,将来祸国殃民,宁愿顾家铤而走险将她除去,哀家还没有问皇帝呢,你倒是先来问起了哀家,那骁骑卫是怎么回事?林昔瑶身上的玉扳指又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给你们父子俩灌的什么迷魂汤?让宇文宸对她死心塌地便也罢了,如今你连那玉扳指都给了她!” “你到底有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 在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出这一番话之后,太后的胸口一窒,差点儿被气晕了过去。 她急急后退了一步,直接跌坐在了圈椅上。 闻言,昭庆帝苦笑道:“是母后没有将儿臣放在眼里吧?” 言罢,他转过了身子就要离开,却在这一瞬发觉心口突然猛的一抽。 剧烈的痛楚从心口蔓延开来,转瞬便传到了四肢百骸。 昭庆帝面色一僵,身子再控制不住,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就连一边反应够快的德喜都没有来得及搀扶住他。 “皇上,皇上!” “快传御医!” 德喜一声惊呼,下一句话却直接被卡在了喉头。 “不必了。” 太后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昭庆帝。 她冷冽的眸子扫视了全场,最后落到昭庆帝的面上。 “哀家觉得,皇帝这是中了毒,恐怕现在叫了御医来也没用。” 中毒? 这两个字才冒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昭庆帝还没有彻底晕过去,他一手捂着胸口,冷眼看着太后道:“母后,你?” 不可能。 面前的人虽然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但还不至于要谋杀自己的亲儿子。 昭庆帝有些难以置信。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太后。 太后眼底里泛着冷冽的光芒。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看着昭庆帝道:“没有证据的话,皇儿还是不要乱说。” 言罢,她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道:“就如你这些年来,一直都怀疑当年柳若烟那女人的死跟顾家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一直都不能把顾家怎么样。” 昭庆帝说不出话来,鲜血自他嘴角溢了出来,他只睁大了眼睛看着太后。 太后继续道:“也是因为你的疑心,所以你一直都不肯重用顾家,顾家那是哀家的母家,当年扶持了还是皇子的你上位,你怎么能够忘恩负义!” 说话间,太后蹲下了身子来,凑到了昭庆帝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你也别怪母后心狠,在你和顾家之间,母后只能选一个。” 自从上一次顾昀在清阳谋杀林昔瑶的事情败露了之后,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局面。 有宇文宸和林昔瑶在,顾家不可能有活路。 而宇文宸就是昭庆帝的命。 所以,她才不得不做出今日的选择。 儿子,孙子一个一个让她寒了心,眼看着她的地位和威严已经不保,现在连自己的娘家都护不住,她觉得自己将来去了地底下都无言见顾家的列祖列宗。 话音才落,昭庆帝猛的一咳,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那血是暗红色的,中间还带着一点儿黑。 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来人!” 昭庆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终于开口。 话音才落,一直都隐藏在暗处,只等着他下命令的数十个影卫身形一闪就掠到了太后跟前,将太后团团包围住了。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昭庆帝再没力支撑下去,直接晕死了过去。 “皇上!” 德喜惊呼了一声,跪在一边,扶着昭庆帝的身子不断的唤着。 而这时候,太后冷眼看着周围的影卫,厉声道:“怎么,你们想要对哀家动手吗?” “来人!” 话音才落,外间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刀刃出鞘的声音。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涌了进来。 穿着黑色铠甲的禁卫军突然将御书房包围了起来。 太后冷眼看着那些还不肯让开身子的影卫道:“你们谋害了皇上,如今还想对哀家动手,来人!给哀家拿下!” 话音才落,那些禁卫军士兵就提剑朝影卫们扑杀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轻斥蓦地从殿外响起。 “住手!” 随着这一声清冷的厉呵落下,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步态优雅从容,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从云端走下来的仙狐。 仿似只一眼就能洞悉了所有。 “微臣给太后请安。” 刘玉珏上前,不卑不亢的给太后行了礼。 见状,太后双眸微微眯起,冷眼看着刘玉珏道:“皇帝身体出了状况,这些影卫竟然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对哀家出手,刘相怎么看?” 闻言,刘玉珏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那些影卫道:“能怎么看呢,当然是……关起来啊。” 言罢,他面上的笑意突然褪去了几分,不等太后开口,他突然冷声道:“微臣说的是太后。” 那些影卫因为昭庆帝的吩咐,本来就将太后给围住了。 话音才落,得了刘玉珏吩咐的影卫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拔剑一个闪身就贴身掠到了太后跟前,并且迅速的将剑锋放在了太后的脖颈间。 “放肆!你们反了吗?刘玉珏,你好大的胆子!你敢伤哀家!” 太后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见状,刘玉珏微微一笑,对太后点头道:“反的是太后您,可不是微臣。” 649 怒 言罢,他看都不看太后一眼,一转身就蹲下了身子来,迅速为昭庆帝诊脉。 他也会一点儿医术,这时候看到昭庆帝的脉息近乎没有,刘玉珏的眉峰都忍不住跳了跳。 “御医呢?” 他一转头,直接对身后的影卫吩咐。 那影卫一闪身就没了踪影。 “来人,给哀家将这个乱臣贼子拿下!立即诛杀!” 太后不顾脖颈上的刀刃,直接对那些禁卫军下命令。 见状,刘玉珏冷笑了一声道:“我看谁敢?” 言罢,刘玉珏站起了身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全场,冷声道:“我之前还不知道禁卫军里还藏着一股顾家的势力,如今倒是都找齐了,来人!”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更为肃杀和响彻云霄的声音。 “拿下。” 随着刘玉珏的声音落下,那十几个影卫瞬间将刘玉珏和昭庆帝等人护在了当中,外面的禁卫军冲杀了进来,直接对着里面顾家的这一支禁卫军砍杀了起来。 太后在极度愤怒之下,面色已经变得苍白如纸。 “反了,反了!” 眼看着一个个顾家人倒下,她来回就只剩下这句话。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偌大的御书房里,血流成河。 而这时候,之前离开的影卫也已经提着御医赶了过来。 刘玉珏让开了身子,让御医连忙为昭庆帝诊治。 同时,他转过脸去看着太后道:“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要反的是太后。” 刘玉珏冷笑了一声,不等太后开口,他直接给那挟持着太后的影卫递了一个眼色。 那影卫一抬手就将太后给打晕了过去。 “带回仁寿宫去,严加看管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仁寿宫。” “是。” 看着下面的人将太后带了下去,刘玉珏的心里却一点儿都不轻松。 他皱眉看着御医刘安道:“怎么样了?” 刘安摇了摇头,眼底里满是担忧道:“很是凶险,皇上这是中了毒,而且是慢性的毒药,在急火攻心之下,将毒素给彻底激发了出来。” 慢性的毒药一般都是一个长期的服药过程。 听到这一番话,刘玉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看向一旁的德喜。 见状,德喜差点儿哭了。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刚刚奴才听太后的意思,那毒是她……” 说起这里,德喜想起了一件事来,他连忙站起身来,往案几边上走,走到跟前,他一把端过来一盅尚未喝的烫,对刘安道:“太后这几日都有让人送来这汤,说是给皇上补身子,奴才也验过了,没有毒的。” 闻言,刘安接了过来,放在手中仔细辨别了一番,最后还亲自饮了一口。 “就是这汤。” “微臣刚刚经过太后身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同寻常,这汤单独服用也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是加上太后身上带着的一味香料,再怒火攻心的情况下……” 情况就大不妙。 事情已经十分清楚。 就连刘玉珏,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太后要谋害昭庆帝。 他沉声对身边的影卫和几个在书房里最信任的禁卫军头领道:“这件事万万不能宣扬出去。” “是。” 刘玉珏这会儿最关心的还是昭庆帝的安危。 “知道了症结所在,可有办法解开?” 刘玉珏盯紧了刘安,生怕错过了刘安面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哎!难!” 刘安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上一次婉公主中毒的时候,清宁县主所用的那药丸子,倒是可以试上一试,不过……” 清宁县主。 刘玉珏听到这名字就脑壳疼。 他要是能找到林昔瑶,现在也不至于急疯了。 宇文宸就是为了去找林昔瑶,丢下楚王都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甩手给他。 如今问题的关键又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刘玉珏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我会立即让人送消息过去的,你看有没有办法先稳住皇上的身体状况?” 至少,先保住命再说。 林昔瑶那边就算收到消息往回赶,也需要时间。 刘安不确定道:“微臣会竭尽全力的。” 至于能不能保住,他也不敢妄下断言。 刘玉珏知道,也不为难他。 他轻叹了一声,将眼前的事情都吩咐了下去,并让人严密监视仁寿宫和御书房,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等将诸多事情的都处理好,算起来没有什么遗漏的,刘玉珏才忍不住在圈椅上坐下,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通体雪白的狗剩一个扑腾,直接跳到了他的怀里。 刘玉珏的心一下子就被治愈了不少。 他下意识抬手要来摸狗剩的脑袋,谁曾想,才抬手,狗剩就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爪子。 刘玉珏吃痛,嘀咕道:“我已经让人给她带了消息,她应该很快会回来的。” 至于这个她是谁,他不点名字,狗剩都知道。 果然,听到林昔瑶要回来,狗剩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直接一扭头就朝着刘玉珏的掌心别扭的蹭了过去。 动作有些僵硬,有些勉强,但好歹是主动让刘玉珏摸了。 见状,刘玉珏感慨道:“这算什么事儿啊。” “你看看我现在,囚禁太后,对皇上的病情隐瞒不报,如今挟持禁卫军把控整个皇宫……这要是我们家老爷子在地底下知道了,不掀开了棺材板儿来打我?” 这简直就是乱臣贼子所为。 而他,竟然在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全部都做了。 就差没有直接按着昭庆帝的玉玺盖章盖印要谋朝篡位了。 还好他没有什么野心,也根本就不图这个位置。 要不然,还真能将这东楚王朝搅得天翻地覆。 宇文宸这没有良心的家伙,就丢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他。 稍有不慎,那就是遗臭万年。 刘玉珏想想都觉得后脊梁骨冒冷汗,他家老爷子肯定在地底下看着他。 念及此,刘玉珏捋了捋狗剩的耳朵,感慨道:“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狗剩似是听懂了,它用脑袋蹭了蹭刘玉珏的掌心。 似是在安抚他,又似是在警告他。 刘玉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在将面前的事一一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才叫来了自己的亲信道:“让人日夜守着御书房,今日之事不能有半点儿风声传出去了。” 言罢,他想了想,又道:“先别去给东宫那边送信,让青云继续装病就是了。” 青云只有也不知情,才不会露出马脚,否则的话,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大的烂摊子,也实在是难为人家了。 说完这些之后,刘玉珏抱起了狗剩,自言自语道:“希望几个皇子鼻子不灵敏,走,回相府拜拜我们柳家的列祖列宗,求他们保佑我这颗脑袋稳当一点儿。” 然而,事实并不如刘玉珏所希望的那样。 当天下午,就有人将太后被软禁在仁寿宫的消息传去了安王府。 宇文铭在第一时间做了详细的部署,并来到了关押林昔云的别苑。 恰巧在他来之前,林昔云前脚逃走被抓回来。 宇文铭进门的时候,林昔云面上还带着翻墙头蹭下的石灰粉。 宇文铭也不恼,他让人给林昔云松了绑,然后直接在林昔云对面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本王说了,等时机成熟了,会有用到你的事情,你倒是心急,这就迫不及待的要跑出去了?” 闻言,林昔云冷笑了一声,眼底里泛着冷冽的光芒。 “时机成熟?” “现在满大街都在传林昔瑶那个贱人被北齐掳走的消息,你还让我等?” 她对林昔瑶恨之入骨,自然不希望林昔瑶好,但她也绝对不希望林昔瑶落到了别人的手上。 她要亲手折磨林昔瑶,让她生不如死! 若是直接落到北齐萧为安的手上,最后被折腾死了,那她该有多不甘心! 林昔云恨恨的说完这些话,然后冷眼看着宇文铭道:“若不是我逃出去才听到了这些消息,王爷是不是也要一直都瞒着我,等林昔瑶那个贱人被人折磨死了才告诉我?” 听到她口口声声的骂着林昔瑶“贱人”,宇文铭忍不住皱眉。 他端起了刚刚接过来的茶盏,蓦地站起身来,走到林昔云面前,一弯腰,一手直接捏起了她的下巴。 “本王是说过的话就会算话,从来不会食言。” 言罢,他拿着茶盏的另外一只手蓦地一扬,就将一杯热茶全部倒在了林昔云的面上。 当那滚烫的茶水烫在林昔云面上的一瞬间,她皱眉,却没有吭一声。 任由宇文铭将剩下的茶水也倒了下来。 “疼吗?” 宇文铭的声音冷意刺骨。 林昔云没有说话,只抬眸冷眼看着他。 “疼就对了。” 宇文铭冷笑了一声,抬手就将那已经空掉的茶盏扔掉,然后站起了身来,背对着林昔云道:“这是你不听本王的话的下场,若有下次,倒下来的就不是茶水了。” 闻言,林昔云眼神微微一怔。 不等她开口,宇文铭突然展颜一笑道:“本王这一次来,就是想要告诉你,该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650 反了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面上明明是带着笑意的。 但那笑意却没有半点儿温度,反而冷意刺骨。 让人不寒而栗。 林昔云同样沉默着,冷眼看着他。 宇文铭背对着林昔云,负手而立道:“本王记得,你之前好像很喜欢陈王侧妃的位置?” 陈王侧妃? 这对林昔云来说,已经是个十分遥远的名称了。 仿似前世今生。 如果宇文铭不提起,她都要忘了。 林昔云依然一言不发。 宇文铭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送你回到那个位置。” 话音才落,这一次离林昔云都惊诧不已,她直直的看向宇文铭,那眼神里全是嘲讽。 “安王爷拿我说笑吗?” 她已经沦为青楼女子,哪里有可能再恢复到从前的身份和地位。 哪怕是回将军府都不可能,更何况是陈王侧妃。 这时候宇文铭说这句话,她只觉得好笑,说这句话的宇文铭好笑,而她自己更可笑。 听到林昔云的话,宇文铭笑了笑,冷声道:“你觉得,本王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言罢,他连看都没看林昔云一眼,直接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而林昔云也被这消息惊讶得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继续回到陈王侧妃的位置吗?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宇文铭远去的背影,神色中带着一抹难以名状的悲戚。 *** 林昔瑶在暗格里藏了两天。 这两天的时间里,萧为安一直都没有放弃对琉州城的搜查。 而她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如果没有必要,她都不会离开暗格一步。 就算她再担心宇文宸,恨不得立即赶去琼州阻止宇文宸,但她也很清楚。 不等她赶过去,萧为安就能在路上截住她。 就如柳如烟所说,她应该相信宇文宸的能力。 为了不给宇文宸添麻烦,她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危。 所以,林昔瑶这才按捺住了性子,一直都藏得好好的,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第三天,之前一直都守在望月楼的士兵们也都退了下去,林昔瑶才敢稍稍松一口气。 柳如烟支开了丫鬟,打开了暗格,压低了声音对林昔瑶道:“女主子,街道上搜查的士兵也都退下去了,今天一早,城门也重新开启了,如今看来,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萧为安欲擒故纵之计,他在等着女主子趁这个机会出城,然后自投罗网,要么,他是真的以为女主子已经不在琉州城或者放弃女主子转而去了琼州。” 毕竟眼下,琼州之争更重要。 林昔瑶也是这么想的。 她动了动身子,从狭窄的暗格里爬了出来。 柳如烟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她。 她的动作温柔,看到林昔瑶的手腕被暗格勒出了一条红印子,柳如烟疼惜道:“早知道我该先将里面垫一些软枕头的。”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笑道:“我是逃命躲起来的,又不是为了享受。” 言罢,她就转身去拿了一个软垫丢进了暗格里,并笑道:“不过现在丢也不晚。” 话音才落,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主子,我已经让人去打探萧为安的下落了,如果他真的出城了的话,那咱们现在暂时就安全了。” 柳如烟扶着林昔瑶的手在圈椅上坐下。 林昔瑶点了点头,轻叹道:“萧为安这人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话音才落,就见外间掠进来一道黑影,转眼间就来到了林昔瑶两人的面前。 这人是柳如烟手下的一名暗卫。 “回女主子的话,属下亲眼看到萧为安出城了。” 闻言,林昔瑶面上一喜,忍不住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言罢,她转头看向柳如烟道:“那再等等,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也马上离开。” 柳如烟却不赞同道:“女主子,萧为安之所以离开,是他现在找不到您,属下觉得,现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您若贸然离开……” 万一被萧为安埋伏了,可怎么办。 毕竟琉州城是北齐的地盘,从琉州城往前就是凉城,往北是琼州。 无论往那个方向,都有一条必经之路,萧为安肯定会在那里设下埋伏。 “可我若是一直在这里等下去,我心里也放心不下。”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从位置上站起了身来,她抬眸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天外。 灰蒙蒙的天,没有一丝光亮,似是有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林昔瑶什么都没有说,只一个眼神就让柳如烟懂了。 女主子这是放心不下男主子。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 言罢,柳如烟递给了那个暗卫一个眼神,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昔瑶在外面坐了一会儿,也不敢太大意,活动活动了筋骨之后就又藏回了暗格。 等柳如烟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女主子,萧为安果然去了琼州,我们的人在官道上看到了他。” 柳如烟一边将林昔瑶搀扶起来,一边高兴道:“只要萧为安不在这里,一切都要轻松很多。” 闻言,林昔瑶点头道:“那安排好了吗?” “随时可以出发,只不过……” 说起这里的时候,柳如烟面上带着一丝为难,在对上林昔瑶疑惑的眼神之后,她才道:“要委屈女主子一下。” 林昔瑶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直到跟着柳如烟悄悄来到了后院的马车跟前,看到马车里面的暗格的时候,她才明白。 暗格在座位下面,为了将她更好的藏匿起来,柳如烟会坐在那座位上。 她觉得这样对林昔瑶是冒犯的,所以才有些为难。 “无妨,只要能逃出去,这点儿算什么。” 而且本来也是权宜之计,她怎么可能怪柳如烟。 说话间,她听到转角处传来脚步声,林昔瑶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上了马车然后将身子蜷缩进了那小小的暗格里。 这暗格一旦扣上之后,上面和侧面没有一丝缝隙,只有下面的一角有一个通风口,是面对着地面的。 而且那里还有一个可以活动的栓,一旦有人搜查马车,藏在里面的林昔瑶只需要将那一根栓带上就好了,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来。 林昔瑶才藏好了身子,就听见张妈妈的话在外间响起。 “这两日到处都不安生,我觉得你还再过几日去幽州吧。” 她面上带着一丝紧张,眼底里也是浓浓的不舍。 当然,这不舍自然不是因为对柳如烟这个人,而是对她的钱财不舍。 柳如烟只是挂在望月楼的艺妓,并没有跟望月楼签卖身契。 这也是为什么张妈妈对柳如烟颇多容忍的原因。 这会儿见柳如烟要去幽州探亲,虽然是之前就已经说好的,但真的到了放她走的时候,张妈妈还是舍不得的。 要知道,有柳如烟在望月楼的这段时间,望月楼的生意越来越好,每天眼看着钱袋子鼓起来了。 她怎么可能舍得。 但是不放又说不过去,所以她只得和颜悦色的跟柳如烟说好话,只期待她早些回来。 “妈妈放心,正是因为这世道不太平,我才更要按照约定回去看看我兄长一家,既能让自己宽心,也好让他们宽心,等从幽州回来了,我就哪儿也不去了。” 柳如烟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得张妈妈也眉开眼笑。 “好好好,妈妈就等着你回来啊。” 作为青楼的老鸨,她还是第一次这般客客气气的将自家的招牌给送出去的。 柳如烟笑了笑,起身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夫正是之前那个打探情况的暗卫乔装的。 马车一路四平八稳的出了望月楼,出了烟花巷,最后顺顺利利的来到了城门口。 萧为安虽然离开了,但城门口的盘查依然严格的很。 张妈妈不放心,还给他们派了小厮。 这小厮递上了户籍文书之后,官兵依然将马车上下都搜查了一番,最后确定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了行。 林昔瑶的手握紧了那根栓,在士兵搜查马车底下的时候,她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弄出一点点的动静被人发现。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这些人不是萧为安,没有那般敏锐的洞察力。 所以,这一次很轻松的就过了关。 “走吧。” 听到那带着趾高气昂的语气吐出来的两个字,林昔瑶感觉心跳都在这一瞬又鲜活了起来。 马车继续前行。 不等她这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却突然一下子急急的停住了。 “慢着!” 冷冽的声音蓦地从前面响了起来。 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林昔瑶想死的心都有。 她决定,若是这一次能死里逃生,从萧为安手上逃出去,向来不信奉神佛的她一定要去算算命。 看看她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萧为安的债。 或者说她这辈子就是绕不过萧为安这道坎儿。 这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人! 林昔瑶简直郁闷的吐血。 但好在她沉稳,而且反应迅速。 在马车突然停下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屏住了呼吸,下一瞬再听到萧为安的声音,林昔瑶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眼。 651 出城 她睁大了眼睛,身子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小小的暗格里,就如同等着判官宣判似得,生怕萧为安下一句说出什么让她魂飞魄散的话来。 她的一颗心都紧张到了极点。 “都查过了吗?” 她藏身的暗格在座位底下,实际上是偏马车底下的位置,因为是木板阻隔,所以能清晰的听到外面的谈话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林昔瑶才越发怕自己的呼吸甚至心跳声被萧为安捕捉到。 “回王爷的话,来往行人我们都严加盘查了,没有发现。” 这句话之后,换来的是萧为安长长的沉默。 他沉默了,周围的人一句话都不敢说,都只默默地跪下看他。 “这马车怎么有些熟悉?上面是什么人?” 良久之后,坐在车撵上的萧为安挑眉看向近在咫尺的马车。 见状,望月楼的小厮连忙道:“回王爷的话,我们是望月楼的。” 望月楼? 听到这三个字,萧为安的眼底里就已经蓦地划过一抹浓浓的嫌弃之色。 而就在这时候,马车帘子被人打了起来,走出来柳如烟窈窕的身影。 她下马车的时候,直接大大方方的打起了帘子来,一点儿都不避让萧为安的目光。 “民女给王爷请安。” “是你?” 萧为安的印象很好。 虽然他对这些青楼女子没有什么兴趣,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见过一面的女子的记忆力。 “你好好的一个望月楼头牌,不在望月楼待着,出城做什么?” 萧为安的声音冷而且淡,说出来的话看似随意,实际上带着一股子冰冷肃杀的味道,还有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见状,柳如烟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透着小心翼翼的惶恐,却又坦荡的眼神。 “民女的兄长病了,前几天就给民女捎来了家书,让民女速速回去探望,这两日琉州城不让出城,所以才等到了今日。” 这些都是柳如烟一早就准备好的。 然而,萧为安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打消了怀疑。 他挑眉道:“家书呢?” 闻言,柳如烟似是没有料到堂堂睿王竟然会问她要家书,柳如烟一怔。 而萧为安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危险了起来。 见状,柳如烟连忙道:“在这里的,就是……就是民女兄长不识几个字,写得有些粗鄙,怕有辱王爷的眼睛。” 萧为安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亲信护卫已经快步走到了柳如烟的身边,并对她伸出了手。 见状,柳如烟迟疑了一瞬,这才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封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家书”。 萧为安接过来,亲自查看了一番。 字迹确实粗鄙。 他只是临时兴起,才突然问起原因并且要了这家书,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也拿了出来,可见并不是随口编造的谎言。 如果这也是提前设计好的话,那么这女子的心计未免也太过可怕了。 最为关键的是,萧为安的目光将马车打量了个遍,最后都没有看到能藏匿人的地方,更何况林昔瑶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就算他隐隐有些不安,但最后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确定了这家书没有问题,萧为安一抬手,直接将刚刚被柳如烟视如珍宝的家书随手丢到了地上。 他动了动手腕,就要开口,就见这时候有护卫骑马快步赶来。 “王爷,有紧急公务。” 闻言,萧为安微微蹙眉。 那护卫将一封密函呈递给了他。 萧为安看过上面的字迹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那护卫抬眸看了看他的面色,才小心翼翼道:“肖公子还说,王庭情况危机,他身份不便,恐怕应付不了,还请王爷早作定夺。” 萧为安没有吭声,只冷冷的看着密函上的文字。 他的眸子里似是藏着冰刃,能将那密函刺破。 “王爷,肖公子还有一句话……” 那护卫见萧为安不为所动,只得鼓足了勇气压低了声音道:“他说,若王爷想要得到那个女人,就该清楚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只有达到了那个目的,您才能跟宇文宸抗衡。”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护卫再不敢多说一句,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一番话,他可是将自己的脑袋栓在了裤腰上,梗着脖子说完的。 而且也没有想到自己说完之后萧为安还能让他活命。 他低头跪在地上,好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 而萧为安也没有开口。 就在那护卫惴惴不安等着萧为安下令诛杀自己的时候,却突然听萧为安道:“我们走。” 话音才落,他直接一扬手,就将那密函揉成了齑粉撒在了空中。 得了他的命令之后,车撵一转头快速朝城外走去,再没有丝毫的停顿。 而这时候,听到那逐渐远去的马蹄声,藏在几步开外的马车暗格里的林昔瑶,这才敢呼出一口气。 好险! 她刚刚生怕生性多疑又敏感的萧为安亲自过来查看。 这暗格虽然设计的巧妙,但若是他亲自过来查看,也未必不会发现蹊跷之处。 还好。 还好那个肖云有急事找了他。 林昔瑶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柳如烟给驾车的暗卫递了一个眼神,那暗卫连忙招呼了小厮跟上,在对城门口的士兵们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他们的马车也直接出发。 这一次,到底比之前那一次轻松多了。 然而,林昔瑶依然不敢大意,她就老老实实的藏在了暗格里。 萧为安往北,去了琼州。 而林昔瑶一开始打算的也是去琼州,她怕宇文宸去琼州,所以想赶在他之前到达琼州。 如今萧为安赶在她之前去了,柳如烟前脚才跟萧为安说去幽州方向探亲,后脚若是在去往琼州的路上遇到了萧为安。 只怕那时候就算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本来萧为安就已经对柳如烟有所怀疑了,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林昔瑶决定还是先去最近凉州。 凉州是晋王的地盘,但从晋王彻底反了之后,也同样是宇文宸暗卫隐藏最多的地方。 所以,如果平安到了凉州,再顺利跟凉州城的暗卫联系上了,到时候就更容易知道宇文宸的行踪,也好给他报信了。 驾车的暗卫一点儿都不敢松懈,出了城之后就一路飞奔,甚至连过驿站的时候,都没有下来歇脚。 本来要一天的路程,最后他们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在天黑之前就赶到了凉州城。 按理说,这会儿凉州城已经该落锁了。 他们一路走过来,没有发现异样,更没有看到萧为安的踪影,所以要到凉州城的时候,柳如烟就找了个借口将那小厮给打发了回去,然后将林昔瑶从马车暗格里给放了出来。 林昔瑶这些日子都在奔逃,所以对凉州的情况也不熟悉。 她甚至不知道晋王还在不在凉州。 但无论他是否在凉州,之前是否见过林昔瑶本人,为了谨慎起见,林昔瑶都戴上了面具。 等他们到了凉州城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之前林昔瑶还在跟柳如烟商量,城门关了,晚上他们该怎么进城。 谁曾想,到了城门口她们才发现,凉州城竟然城门大开? 往日里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最为繁华的凉州城此时就像是一座死城空城一般,就连城门口都没有一个守卫。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林昔瑶走下了马车,看到城门口冷冷清清的一幕,忍不住咂舌。 “人都到哪里去了?” 就算城里的百姓为了避难逃出去了,那守城的将领呢? 难不成,晋王宇文简带着叛军倾城而出去攻打幽州了? 念及此,林昔瑶的眉头都忍不住跳了跳。 她正要开口,却感觉地面突然开始震动了起来。 有大军自城外而来! 念及此,林昔瑶来不及多想,连忙上了马车,并催促驾车的暗卫道:“快进城找地方先躲起来。” 是谁的军队暂时还不清楚,但他们现在就在这城门口,无疑是要被当做炮灰。 林昔瑶当然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暗卫点头,林昔瑶才一上马车,他就扬鞭策马直接飞奔进城。 这会儿,摆在他们面前的也只有进城这一条路,因为不远处的军队已经黑压压的朝着城门口涌了进来。 “城中有暗卫联络的地点,等下女主子跟属下走。” 柳如烟掀起了帘子来,对驾车的暗卫吩咐道:“等下我和女主子直接跳车用轻功逃走,你一路驾着马车往南走,走到城南的客栈落脚,等回头确定没有什么人跟踪再来城北的联络点找我们。” “是。” 不怪她过于谨慎,而是在这风声鹤唳的凉州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为了保证女主子的安危,他们要做到万无一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谨慎。 “女主子,我们走。” 柳如烟抬手拉了一下林昔瑶的手腕,林昔瑶点了点头,递给她一记放心的眼神道:“我自己也可以的。” 柳如烟只见过林昔瑶从房梁上下来,不确定林昔瑶轻功到何种程度,刚刚还想着带着她从马车上掠下,再飞身上屋檐。 这会儿,见林昔瑶身轻如燕,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帮助,柳如烟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女主子,你这可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呢?” 652 紧张 女主子人不但生的极美,性子这般讨喜,就连功夫都不在话下。 柳如烟还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也只有这样的女主子才能配得上那位吧。 柳如烟感慨了一声,满眼里都是钦佩的光芒。 “走吧。” 林昔瑶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她笑了笑,捏了一下柳如烟的手,一转身就先掠了出去。 这凉州城的地形她并不熟悉,但柳如烟应该知道。 不然的话,她刚刚也不会吩咐的那么详细。 柳如烟从林昔瑶的美貌中回过神来,她一个纵身就掠出了马车,然后一路飞奔。 林昔瑶紧跟着柳如烟的步子,掠上了院墙,然后一路飞檐走壁。 两人迅速来到了柳如烟所说的位置。 然而,还没走近院子,才发现里里外外都围着官兵。 见状,林昔瑶和柳如烟双双顿住了步子。 “什么情况?” 柳如烟下意识皱眉。 她转头递给了林昔瑶一个眼神,让林昔瑶在这儿等着她。 她一个翻身就从院墙上掠了下去,然后贴着墙角开始靠近那院子。 还不等她走近,就从院外掠过来一道绯红色身影。 那人动作比柳如烟更快,眨眼间就来到了刚刚才藏好了身子的林昔瑶面前。 林昔瑶反应也够快,她知道自己的身形暴露了,脚腕一转,连忙往后急急退开。 并且迅速抽出了腰际的软剑在手,只等着那人再上前一步,她手中的软剑就能招呼过去。 柳如烟也从院墙上跳了过来。 “小嫂嫂,是我。” 不等林昔瑶站稳身子看清楚面前的人,蓦地就听到这人开口。 清脆熟悉的声音。 紧张之下,林昔瑶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至少她可以确定眼前的人是认识的。 所以,林昔瑶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架势。 “宇文琦?” 若不是看清这人的身形和容貌,林昔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竟然在凉州城遇到了宇文琦。 这人……难道不应该在楚王都吗? 念及此,林昔瑶神色一怔,心头蓦地紧张了起来。 晋王谋逆,那作为质子留在楚王都的晋王世子,又怎么可能会对她没有敌意? 且不说这人是怎么找到了暗卫的联络地点,光是他平安无事的从楚王都逃出来,这一点就已经让林昔瑶足够惊讶了。 “晋王世子,是你?” 柳如烟也微微一怔。 不过,比起林昔瑶的紧张和敌意,柳如烟倒是瞬间收起了手中已经出鞘的长剑。 “怎么不能是我?” 宇文琦嘴角噙着笑意,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仿似跟之前在楚王都一样,他眼底里的慵懒和不经意,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然而,晋王谋逆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他就是乱臣贼子,怎么可能一样。 林昔瑶退开一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小嫂嫂别紧张,我是自己人。”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走过来的柳如烟。 柳如烟对她点了点头道:“女主子放心,晋王世子确实是自己人。” 言罢,似是担心林昔瑶不相信,柳如烟又补充道:“是主子亲自告诉属下的。” 说起这里,柳如烟转头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院子,恍然大悟道:“原来晋王世子在这里,也难怪这联络地点会有官兵了。” 宇文琦是自己人,再加上非常时期,想来暗卫也会将这联络地点告诉他的。 只是,林昔瑶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宇文琦不是晋王宇文简的嫡子吗? 他怎么可能反过来帮宇文宸? 难不成跟之前的李慕轩一样,也是被靖王利用,最后反过来要站在靖王的对立面? 宇文琦心思敏锐,见林昔瑶微微蹙眉的神情,他就已经猜到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小嫂嫂既然来了凉州城,就先去院子里歇歇,我这还要去城门口有事呢。” 城门口? 听到这里,林昔瑶才蓦地想起来一件事。 之前他们进城的时候,就听到大批军队涌入凉州城,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去就来。” 宇文琦递给了林昔瑶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一个闪身就掠下了屋脊,然后迅速翻身上马,一路朝城门口飞奔而去。 林昔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皱眉道:“这人会功夫?” 要知道,之前在楚王都城外的庄子上,她和林昔兰宇文楠被韩一等刺客伏杀的时候,宇文琦可是表现的什么功夫都不会。 而且,外间传言,他本来就是个实打实的纨绔。 如今看他的身形,至少这一身轻功就远在林昔瑶之上。 柳如烟走到林昔瑶跟前,点头道:“主子曾说,晋王世子的轻功如果说是第二的话,就没有人排第一。” “什么?” 这人的轻功这么厉害的吗? 这回林昔瑶彻底愣住了。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之前对宇文琦的看法完全是错的。 而且还错得离谱。 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宇文琦在上马之前,就已经跟下面的士兵吩咐了,所以这会儿林昔瑶和柳如烟直接进了院子。 才一落座,就有人送来了热茶。 而且沏茶的还都是几个绝色的姑娘。 虽然刚刚林昔瑶对宇文琦的印象才好了一点儿,可转眼间看到连服侍的丫头都选的这般美貌如花,而且恨不得光着身子到处走的样子,林昔瑶刚刚对宇文琦升起来的那一点儿好感,又瞬间坏了起来。 “小嫂嫂,地方简陋,先将就一下。” 就在林昔瑶脑子里正在诽谤宇文琦的时候,他像是听见了林昔瑶的心声一般,一个闪身就突然出现在了林昔瑶面前。 “城外的军队是怎么回事?谁的人?” 林昔瑶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 她才从萧为安的手上死里逃生,可不要转身就落进了凉州城然后被人围困。 那样一来,她的命也太凄惨了些。 “小嫂嫂放心,是您的旧人。” 旧人? 林家军? 想到林家军,林昔瑶眼睛一亮。 她抬眸看向宇文琦。 宇文琦点头笑道:“没错,正是林家军,宇文简倾城而出,去攻幽州了,我就带兵从永州趁虚而入,占了这凉州城,断了他的后路。” “不过那老东西诡计多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怕他回头来围城,所以堂兄才让人调集了林家军过来。” 这都是宇文宸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方案。 虽然宇文简的谋逆在他们的计划之前,但这并不妨碍这计划按照原先预定的进行。 “老东西?” 林昔瑶的关注点是在宇文琦为什么会跟宇文简成了死敌,而且看神情还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 “是啊,半截身体都埋进黄土的人了,还一天天的瞎折腾。” 宇文琦没心没肺的笑了笑,一转身就在对面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在他落座之后,他还抬手摸了一把身边美艳丫鬟的胸口。 揩了一把油。 见他越发没个正形,林昔瑶的眸子都跟着沉了沉。 “我知道,小嫂嫂还是不相信我,毕竟那人是我的亲生父亲。” 宇文琦抬手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热茶,像是在喝酒似得,一口饮尽。 然后眼底里带着几分醉态,微醺道:“可是,我也答应了我母亲,要替她手刃仇人。” 闻言,林昔瑶一怔。 晋王妃不是好好的吗? 她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晋王妃出什么事的消息。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宇文琦眼底里笑意如花。 他抬手将茶盏随意的抛给了一个丫鬟,这才转过头来,笑吟吟的看着林昔瑶道:“我可不是什么晋王妃生下的嫡子,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舞姬所出,之前要不是因为藩王要要将世子送去楚王都为质,恐怕我都活不过三岁。” 说起这段往事,宇文琦的神态都是轻松的,随意的,仿似是在说着话本子上的故事,别人的身世和经历,跟他完全不相关。 然而,在听到他的这一番话,再联系他这会儿的表情和反应的时候,林昔瑶也忍不住皱眉。 这人不是浑然不在乎,也不是没心没肺。 不过是受了伤的人,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伤口和内心罢了。 林昔瑶垂下了眸子,下意识接过了一旁丫鬟递过来的热茶。 她喝了一口,才缓缓道:“那宇文简现在在幽州?幽州城怎么样了?” 其实,她最关心的是宇文宸。 然而,越是关心,她越是问不出口。 生怕下一瞬宇文琦就告诉她,宇文宸去了琼州。 “昨日传来的战报,幽州战况不断。” 丫鬟又给宇文琦倒了一杯热茶。 他接过来的时候,还不忘捏了捏人家的手。 对上林昔瑶那双带着几分嫌弃的眼神,宇文琦笑道:“不过我那堂兄精明的很,小嫂嫂不必担心。” 有他这句话,林昔瑶倒是能放心几分。 而且,她也是相信宇文宸的。 他怎么可能会输给萧为安。 只是,越关心,越担心罢了。 “那他现在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膝盖上的裙摆。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宇文琦。 似是想从宇文琦的眼神里看出更多的消息。 “小嫂嫂放心,他去了琼州。” 653 不一样的宇文琦 琼州! 听到这两个字林昔瑶都差点儿炸毛。 去了琼州还让她怎么放心? 林昔瑶急的差点儿跳起来。 她满眼惊诧的看向宇文琦。 见状,宇文琦轻笑道:“小嫂嫂应该比我更了解堂兄,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 这倒是。 但是琼州不同。 萧为安也去了琼州,北齐和西辽的联军,再加上琼州的守卫,宇文宸若是去琼州的话,只会三面受敌。 林昔瑶焦急不已,但她见宇文琦却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一点儿都不为宇文宸紧张。 林昔瑶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西辽的联军去了琼州,萧为安也去了琼州,他一个人应付的来吗?” 闻言,宇文琦微微一笑,放下了茶盏,笃定道:“我只知道昨日堂兄专门给了我一封密函,叫我守住凉州城即可。” 也就是说,宇文宸自有打算。 旁人都能想到的关键点,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明明可以让宇文琦带兵去支援的,可他没有。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宇文琦就知道宇文宸这一次是成竹在胸。 “他真的这么说?” 林昔瑶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宇文琦点了点头,他朝着身边的丫鬟勾了勾手指头,那丫鬟就转身去了后面的暗格里,然后拿出了一封密函来交给了林昔瑶。 林昔瑶连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确实是宇文宸的字迹。 既然这样,就说明他自有打算,林昔瑶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她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却见有护卫从外间急匆匆来报:“世子爷,在城外二十里处发现敌军。” 闻言,林昔瑶一怔。 可不要真的被她悲催的赶上了。 不等她细想,就听那护卫又道:“是宇文简的人,至少有两万人马。” 话音才落,就听宇文琦冷笑了一声道:“老东西动作倒是够快的。” 言罢,他站起了身来,对林昔瑶道:“小嫂嫂在这里安歇便可,我要去军营了。” 林昔瑶哪里还有不应的,她点了点头,目送了宇文琦出去。 有丫鬟带着她和柳如烟回到了房间休息。 柳如烟将这些看着不太顺眼的丫鬟都叫了下去,她亲自照顾林昔瑶。 自从落到了萧为安的手上,林昔瑶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一路上惊心动魄的奔逃,总算有了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睡觉的地方。 虽然宇文简带兵来围城,但还有宇文琦和林家军在。 林昔瑶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交代了柳如烟也下去休息之后,脑袋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在意识渐渐褪去之前,她脑子里划过的最后一道人影是宇文宸。 而此时,宇文宸也正在想着林昔瑶。 虽然耳畔呼啸而过的是不断攀升的厮杀声,但这并不妨碍他思绪飞到了林昔瑶的身边。 “主子,萧为安果然在里面。” 常远声音加重,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嗜血和兴奋。 要知道,敢绑架他们女主子的人,他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宇文宸也蓦地回过了神来,他看着被重重围困的北齐军队,冷笑道:“杀。” 以前他还没有想过要萧为安的命。 毕竟北齐越乱,对东楚来说越好。 而萧为安就是北齐最不稳定的因子,只要萧为安活着,北齐王庭就不会有安生的时候。 但是眼下,他恨不得亲手杀了萧为安。 哪里还想管什么政治手腕。 夜色几重,宇文宸站在山崖上,看着陷入重重危机的萧为安,冷眼如刀。 “拿箭来。” 话音才落,身后就有人拿过了一把弓。 宇文宸眸色冷冽,抬手搭箭,拨弦。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将手臂处带出了几分内力。 那离弦而出的箭羽携着内力一路呼啸而过,转眼间就至了萧为安的面门。 “咔嚓!” 好在萧为安够敏锐,反应也够迅速,还没有发现那箭羽射过来的一瞬,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并且翻身跟身后的副将调换了一个位置。 他的身形才一动,那带着破空之力的箭羽就到了他面前。 几乎是擦着他肩膀过去的。 萧为安稳住了身形,目光如炬顺着那箭羽来的方向看过去。 山上太黑,他看不清楚具体,但能有这般臂力和内力的人,这世上并不多。 “宇文宸!有本事下来我们单打独斗!” 萧为安本来联合了西辽的军队要对宇文宸左右夹击,再加上琼州城的守卫,他自信这一次能将宇文宸斩杀在琼州城下。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千算万算,向来跟北齐关系牢不可破的西辽这一次竟然放了他鸽子。 宇文宸竟然越过了西辽的屏障,来到了他去往琼州的必经之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为安想不通。 然而,眼前的局势也根本就没有时间让他多想。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突破重围舍弃琼州,转而退回琉州,这样将来才有机会报仇。 “想不到堂堂睿王,竟然也会说出如莽夫一般的话来,当真是可笑。” 宇文宸带着几分内力的声音极有穿透力。 哪怕这会儿战场上厮杀正激烈,也不妨碍萧为安听到这句话。 他眸色一冷,抬手直接提着长剑就带着身边的一批亲卫朝后退去。 宇文宸带着的这支急行军为了赶时间,一路轻车简从,人数也只有三千人。 而萧为安从琉州城带过来的人足有两万。 所以就算是宇文宸在山谷里设下了埋伏,占据了天时地利,但毕竟人数和武器上有劣势。 在一番激战之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为安的人将包围圈撕破了一个口子,一路退了回去。 “主子,还追吗?” 常远咬牙切齿的看着萧为安离去的方向。 闻言,宇文宸冷声道:“丧家之犬罢了。” 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优势,就算追过去了,最后还极有可能被萧为安反杀。 而他之所以带着这一队急行军赶在萧为安去琼州之前拦住他,就是为了给萧为安一个措手不及,打乱萧为安围困琼州的计划。 他只需要将萧为安驱逐一下,吓唬一下,拖延了萧为安的时间就够了。 琼州那边,一支林家军再加上一万他调集过来的幽州城中的精锐,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拿下琼州了。 只要拿下了琼州,再占徐州,就等于将整个琉州架空了。 北齐的三州六郡都会落入东楚所有。 萧为安的境地只会更加艰难,那时候再收拾他也不迟。 现在宇文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有查到她的下落?” 一路上他都在打探林昔瑶的消息。 当他们埋伏在这路口的时候,琉州城封闭了城门,满城搜捕一个女人的消息也就传来过来。 听到那消息的一瞬,宇文宸这些日子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到了实处。 能让萧为安费这么大功夫和动静找的,只有可能是林昔瑶。 “还没有,因为萧为安这一路过来,所以我们去琉州城的人还没回来。” 闻言,宇文宸轻叹了一声,皱眉道:“通知琼州那边,等拿下了琼州城之后,林家军速速去拿下永州。” 只有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了永州,才能将柳州置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他怕林昔瑶还在琉州没有逃出来,宇文宸迫不及待的要赶去琉州。 话音才落,他直接翻身上马。 见状,常远连忙拦在了跟前,一脸紧张道:“主子,您这会儿可万万去不得琉州啊,咱再等等,若这时候您去了琉州,万一有个闪失,那咱不是前功尽弃吗?” 闻言,宇文宸冷冷的扫了一眼常远。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萧为安刚刚只是没有反应过来,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带着重兵出现在这里,等下他回过神来,必然要杀过来,而这会儿他还主动往琉州方向去,那不就是去送死。 宇文宸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我们去琼州隘口,再接应一下西辽的人。” 话音才落,常远蓦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待他细想,下一瞬便忍不住皱眉道:“那初一怎么办?” 闻言,宇文宸直接丢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彼时,在北齐大营里,程阗黑着一张脸跪在初一的面前。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今天他要带着西辽的这两万精兵去琼州跟北齐里应外合的。 要知道,这可是杀掉宇文宸的天赐良机。 而去战场也在北齐境内,对西辽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但偏偏在他整肃了军队要出发的时候,潘南晖这边突然闹出了幺蛾子来。 他不管不顾的让人将他直接关了起来,不但不继续执行去往琼州的军令,还下令撤军三十里。 程阗已经完全看不懂潘南晖要做什么了。 他被关了半天,才等来了去打前锋的亲信回来将他放出来。 一放出来,他就立即给摄政王写了加密信,不等信函送出去,他就被扭送到了潘南晖的大帐中。 “程阗将军,咱们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发火呢?” 654 担心是多余的 初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显然没有将程阗放在眼里。 而原本的潘南晖本来也就是这样的性子。 所以,他越是这样无理取闹,反倒越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哪怕是程阗,现在也只是担心他被人利用,或者有了其他的心思,所以才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决定来。 “世子爷,咱们不能跟北齐闹的太僵。” “这些年,北齐跟咱们西辽之间建立的联盟牢不可破,也就是之前因为您的关系,才惹了那么一点点的不愉快,但即便是我们失了理,北齐也没有计较,这一次若是能趁机击杀了宇文宸,东楚必然大乱,而我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东楚蚕食掉,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程阗苦口婆心,就差没有把心掏出来给初一看了。 若眼前的是潘南晖本人,肯定都要被说动了。 但不幸的是,他现在面对的是初一。 披着潘南晖面具的东楚人。 在听到别人要将东楚灭掉的计划之后,初一眸色冷了冷,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态度。 他放下了手中的密函,皱眉看着程阗道:“程将军,依你之见,现在北齐和西辽谁更强一些?” 程阗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想都没有想,直接道:“之前几次跟东楚交锋,我们吃了不少亏,损兵折将上比北齐要厉害一点儿。” 也就是说,如今的北齐军力在西辽之上。 等程阗说完,初一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道:“那你觉得,等将东楚灭掉之后,北齐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西辽! 这想都不用想。 听到这句话,程阗一怔,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初一也不说话,直接静静的看着他。 等程阗想好了,初一才道:“本世子虽然平时纨绔,但这眼光却没有问题的。” 闻言,程阗不敢苟同,他皱眉道:“纵然按照常远的目光来看,若东楚灭掉之后,西辽和北齐必然会成为敌对面,但东楚的覆灭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想打破三国鼎立的僵局,就必然要有两方联手,在覆灭东楚的这么长时间里,我们完全可以再好好谋划跟北齐周旋。” “就算现在我们比北齐弱了一点,但并不代表没有赢面。” 程阗笃定道:“但若是不打破这三足鼎立的僵局,我们迟早会有一战,如今我们不跟北齐联手,他日北齐就有可能会跟东楚联手来灭西辽,现在东楚面对的困境就是将来西辽的困境。” “所以,世子爷,哪怕不为了眼前的利益,我们也不应该跟北齐闹翻。” 程阗苦口婆心的说完这些,便低下了头来,一副悲戚的模样。 见状,初一站起了身来,他走到程阗面前,忍着要将程阗胖揍一顿的冲动,抬手扶起了程阗,然后微微一笑道:“谁说这一次我们要袖手旁观了?我只是让人退军了三十里,又没有说不搀和。” 闻言,程阗一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下一瞬,初一就笑道:“程将军也说了,既然是三足鼎立,那么肯定要有两方联手,灭掉另外一方,才能打破僵局,既然我们之前能给北齐合作,为什么现在就不能跟东楚合作呢?” 听到这句话,程阗已经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话还真是敢说啊! 要知道,从西辽建国之初到现在,就跟东楚纷争不断。 而且他们跟北齐的联盟这么多年来,也是牢不可破的,所以就连程阗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反其道而行之,跟东楚联手。 所以,他好半天都不知道该做做什么反应。 而初一却不等他想,便继续道:“刚刚程将军也说了,如今三国之中,北齐的势力最大,而且他们只有两个皇子,将来不是太子萧景喻胜利,就是萧为安,一旦他们内乱姐结束,他日必将剑指天下,到时候若是我们跟他们携手灭掉了东楚,那么西辽也一定会是下一个东楚。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选择跟势力较为弱的一方联手呢?” “东楚这些年来,虽然有宇文宸励精图治,但毕竟问题太多,而且诸位皇子之间争斗不断,就连宇文宸现在恐怕也没有完全掌握了朝中的权势,再有藩王割据,所以,我们若是能跟东楚联手将最强大的北齐推翻的话,就我们西辽和东楚而言,程将军觉得,到时候若是交战,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初一的一番话,成功的将程阗说动了。 他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一想,倒真的是这个道理。 他被固有的思维困住了,所以哪里会想到先反过来跟东楚合作。 不过这些也都是理论上成立,东楚跟西辽结怨已久,怎么可能就心甘情愿的跟西辽合作? 似是看出了程阗的疑惑,初一眉梢微挑,露出了一抹笑意道:“程将军不用担心,你看看这个。” 说话间,初一将刚刚他一直拿在手上的密函递给了程阗。 “这是宇文宸的亲笔信,他用的是东楚储君的身份,若是他违背了上面的约定,将来可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东楚人最重名誉和信誉,你想想,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 划算倒是很划算。 但程阗心里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妥,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他拿着宇文宸的这封密函反复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便垂下了眸子,开始思虑。 这时候,初一又道:“而且,这一次若是能重创萧为安,宇文宸也许诺了,将北齐边境的三州六郡全部送给西辽,那可是好大一块肥肉呢,若是我父王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这倒是真的,摄政王生性贪婪,尤其喜欢掠夺。 这些年来要跟北齐主战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扩张土地。 “世子爷说的没错。” 程阗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瞬却又皱眉道:“不过,属下觉得,那宇文宸可是比萧为安更让人觉得棘手的。” “要知道,虽然北齐国力最为强盛,皇后手段了得,但太子平庸,萧为安心狠手辣,但也绝对比不上宇文宸,宇文宸这人能屈能伸,无论从智谋还是心计上,这世上肯定再难找出第二个人,他甘愿抛出这么大一块肥肉,是想跟我们打好关系没错,但也同样有危机潜伏在里面。” “如今为了这三州六郡,我们背叛了跟北齐的联盟,而且还将边境这些地方占为己有,以后北齐若是反扑,西辽必然首当其冲,那时候东楚若是袖手旁观怎么办?” “最要紧的是地方我们虽然占了,但从此以后,我们也就成了东楚的一道屏障了,北齐若是再想攻打东楚,必然要从这三州六郡经过,而我们要想守住这里……” 想到这里,程阗摇了摇头,皱眉道:“宇文宸这人的心思,可当真是了得。” 看似是便宜了西辽,将好处都给了西辽,实际上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怕什么,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若北齐敢轻举妄动,我们再跟东楚打回去就好了,总不能让他一家独大。” 初一抬手将程阗手中的密函给拿了过来,直接撕掉,然后转身来到了案几前,翘起了二郎腿,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的模样。 “再有啊,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上一次你们的人差点儿玷污了人家萧雪鸢,以北齐皇后那性子,这件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都没有看见萧为安来接那女人的时候,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 “那可是恨不得杀了我呢,我的天!” “就这样,还想跟我们结盟?结仇还差不多。” 言罢,初一不理会程阗的眼神,直接转身对身边的亲卫道:“将我写的这封信交给我父王,让我父王来定夺吧,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没有我父王的授意,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 闻言,程阗一怔。 也就是说,若是没有摄政王那边传来的消息,哪怕他们现在想要支援萧为安也不可能了? 就这样袖手旁观,也就无异是毁掉了盟约。 但初一说的话句句在理,程阗一时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程将军,就这样吧,天大的事情不是还有我,还有我父王担着吗?而且,天塌不了,若是我们放弃了这么大好的跟东楚结盟的机会,那才是罪人,既然如此,你先下去休息吧,本世子也是担心你一时间想不通,所以才让人叫你先冷静冷静,这两日倒是委屈你了。” 数到后面,初一放软了些许语气,而且抬手给程阗赔了个不是。 程阗是摄政王的心腹,就算初一做得再不对,但也知道轻重。 在摄政王的心里,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他的宝贝儿子更重要。 所以就算程阗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不敢有怨怼。 更何况,如今人家还道了歉,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诚意,但这放到十足的纨绔世子身上已经十分难得了。 程阗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连忙躬身行礼道:“世子爷说笑了,是世子爷为属下考虑,属下应当谢谢世子爷赐教。” 655 反其道而行之 这一番话他说的很是真诚,不带有半点儿的怨怼。 初一点了点头,摆手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下去休息吧。” “是。” 待程阗走后,初一蓦地松了一口气。 他屏退了其他人,等到偌大的帐内只有他和青衣的时候,初一才感慨道:“还是潘南晖这身份好啊,就算再胡闹来,也能用这身份遮掩过去。” 闻言,青衣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道:“那是主子的计谋好,哪儿是你这身份的功劳。” 实际上,宇文宸还另外有一封密函给他们。 给程阗的那一封不过是走走过场。 宇文宸确实有心要拉拢西辽。 不过碍于西辽跟北齐这么多年的联盟,再加上的跟东楚之间的旧怨,所以不可能那么顺利的达到目的就是了。 但上一次萧雪鸢的事情就等于给了他们一个契机。 这就是东楚和北齐联盟的一道裂痕,迟早会被放大,最后成为关系彻底破灭的导火索。 而这一次,宇文宸也没有指望着一封密函就能让西辽放弃跟北齐的联盟,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初一一个退兵三十里的借口。 有了这借口,初一才能将程阗劝退。 而且短时间内还可以打着等摄政王的指示为幌子,在原地按兵不动。 只要西辽按兵不动,哪怕不反过来跟北齐交锋,对东楚来说也是天大的助力。 “是啊,咱们主子什么人啊。” 这一点初一十分认同。 “对了,宇文静呢?” 说话间,初一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青衣瞪了他一眼道:“这会儿已经在清阳了,她才一跑出军营就有影卫接应了她,应该是皇后的人。” “不是应该,是肯定。” 说话间,初一动了动肩膀,感慨道:“让人把消息散步出去,就说她被萧为安掳走了。” 闻言,青衣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初一,就见初一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外面不是都在传女主子被萧为安抓了吗?咱就传世子妃被萧为安抓了,这外面的传闻真真假假的,倒时候也让人分不清了,可以给女主子减去不少麻烦不说,也正好挑拨了西辽和北齐的关系。” 话音才落,青衣眼前一亮,一改刚刚对初一的冷淡,忍不住赞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闻言,初一嘿嘿一笑。 他才不会告诉青衣,这原本也是主子的意思。 ***** 在林昔瑶被萧为安掳走这消息传得楚王都满城皆知的时候,刘静娴每日里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 她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飞去幽州,看看林昔瑶到底怎么了。 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将军府默默的为她祈祷。 在谣言传得最烈的几日,将军府外面无数双眼睛盯着。 就想透过将军府的门缝看看林昔瑶到底在不在府上。 而刘静娴能做的,就是稳住府里浮动的人心,对外称林昔瑶林昔兰姐妹去了庄子上。 具体在哪里,一律不回应。 她挡得住其他人,却挡不住刘家的人。 尤其是在满城风雨的时候,她不想给将军府添乱,就只能先稳住刘家的人。 这一日,一大早的沈氏就带着刘静芙登门了。 沈氏之前在林昔瑶面前吃了几次教训,到底有所收敛了,可最近因为城里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再加上知道林昔瑶不在将军府,所以她在刘静娴的沐雪院里越发大起胆子来了。 尤其是这几日,她每日都往沐雪院里跑。 每次必然带些东西回去。 但凡她看上的,都贪婪的让人包了回去。 刘静娴根本就没有将那些小东西放在眼里,真正值钱的东西她早就让人收起来了。 因为她太了解刘家这个当家主母的心思了。 这一日跟往常一样,沈氏跟刘静娴说了一回儿话,眼神就在往书房的方向瞟了。 这屋子内外的东西她都搜罗了个遍,如今沐雪院里她没去过的就是书房了。 刘静娴看出了她的意思,她懒得再看沈氏这幅嘴脸,便直接道:“母亲想去书房看看?” 被说破了心思,沈氏没有半点儿窘迫,反倒笑道:“还是你懂母亲的心思。” 说话间,她就已经站起了身来,直接带着丫鬟去了。 这模样……简直跟一个土匪没有什么区别。 刘静娴嘴角挂着冷笑,心里直反胃,但也没有阻止,反正书房也没有什么之前的。 顶多是一些不知名的字画,就算送给沈氏也无妨的。 沈氏去了,刘静芙却留了下来。 “二姐,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刘静芙给刘静娴递了一个眼神,将丫鬟们都撤了下去,这才走到刘静娴身边状似亲昵的挽起了刘静娴的胳膊。 刘静娴动了动手腕,一点儿都没有留情面,直接挣脱了刘静芙的手。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刘静芙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 她跟她之前根本就不需要这些遮掩的。 “还是二姐懂我。” 刘静芙笑了笑,眼底里带着一抹狡黠。 “既然二姐问了,那我就直说了。”刘静芙凑近了刘静娴些许,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这几日太子病了,所以我想去探望一下。” 话音才落,刘静娴就忍不住笑了。 “就凭你?” 也配? 莫说刘静芙只是商户女,还是个庶女。 就算她是世家贵女,那太子又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刘静娴觉得刘静芙简直比沈氏更加不要脸。 “就凭我当然不配,但若是我能代表将军府呢?” 刘静芙似是完全没有看见刘静娴眼底里的嫌弃,她笑着给刘静娴倒了一杯茶,亲自递过来,并笑道:“将军府可是未来准太子妃的娘家,太子那么重视清宁县主,所以由将军府的名义派个人去探望一下太子,这一点说的过去吧。” 说是说的过去,但是刘静娴知道,刘静芙探望是假,实际上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接近太子。 她心思深沉,而且手腕厉害,目的性很强。 如果让她接近了宇文宸…… 刘静娴不是不相信宇文宸对林昔瑶的深情和痴情,她是担心宇文宸会被刘静芙算计。 而且,这也等于是在背叛林昔瑶,她怎么可能答应。 刘静娴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身份摆在这里,在将军府也说不上话的,所以你求我也没用。” 她的态度明显是不想帮忙。 刘静芙哪里会看不出来。 她的手托着茶盏没有放下,而是直接又往刘静娴面前推了推,面上依然带着笑意道:“二姐,咱们有话好好说啊,没有必要一下子拒绝我不是?” 说到这里,她眉梢一挑,露出了一抹狡黠又精明的光芒 不等刘静娴再开口拒绝,刘静芙道:“我昨日里在二姐案几上看到了一幅画。” 闻言,刘静娴心跟着一沉。 那副画…… 她眸色微微收紧。 那紧张的神色自然落到了刘静芙的眼里。 她继续带着几分天真和无辜的表情道:“那杏花微雨的场景自然是极美的,以前我都不知道,二姐的画功这般了得。” 闻言,刘静娴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刘静芙笑了笑,继续道:“我不想说什么啊,就是觉得画上的那男子背影有些熟悉,似乎前段时间我才在林二爷的灵堂前见过。”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刘静娴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戳了一刀。 刘静芙这该死的丫头眼神怎么这么好。 她已经藏匿的那么好了,还是被她看见了,看见了便也罢了,竟然只凭着她随意勾勒的一道背影就猜出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人的身份。 而且,她看刘静芙的眼神就知道,刘静芙不是在试探,也不是在诈她,她是真的已经猜到了。 这让刘静娴如何不意外。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挑眉看着刘静芙,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道:“妹妹想象力倒是丰富,我不过是思念林二爷,随手画了一幅画,都能让妹妹想到别处去,怎么,你难道能用一个背影就甩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 反正只是一个背影,就算再像又如何,她打死不承认就是了。 这样一想,刘静娴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 只是不等她松一口气,却听刘静芙笑颜如花,又道:“我当然不是想给二姐一个什么罪名,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至于那人是谁,我相信二姐比我更清楚。” 刘静芙看着刘静娴,眼底里的笑意更甚:“二姐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我知道姨娘的下落。” 闻言,刘静娴一怔。 她拢在袖子里的手也下意识攥紧,那不算长的指甲在这一瞬间差点儿嵌进了肉里。 生疼的感觉自掌心里传来,她这才恢复了清醒。 “你不要以为你随便捏造一个理由就能威胁我,我不相信。” “不相信的话,二姐可以查啊。” 说到这里,刘静芙笑了笑。 她见刘静娴还是没有接这茶盏,便手腕一转,将茶盏放在了案几上,然后转头对刘静娴笑道:“母亲就在书房,等下她过来了,你大可以质问她一下,当年她做了什么。” 656 秘密 这件事竟然还有沈氏在里面! 而沈氏这人贪得无厌小肚鸡肠,若跟她有关的话,刘静娴都不敢想自己的阿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面色都跟着苍白了起来。 “二姐姐若是肯真心帮我的话,我可以告诉二姐姐姨娘的下落。” 刘静芙笑了笑,眼底里的笑意都泛着一丝讥诮和冷意。 刘静娴冷眼看着她道:“那你至少也该让我知道一些眉目,我才能确定你是不是骗我的。” 刘静芙似是已经料到了她会这么一问。 她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朱钗来,递给刘静娴。 “这是当年姨娘被人带走的时候掉落的,赶巧我在回廊外面看见了,不过二姐姐也别怪我,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是刘家庶出的女儿,连自身都难保,更何况去保护别人。” “就算那时候我出声了,最后结局是一样的。” 闻言,刘静娴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尖发白。 虽然时隔多年,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阿娘最喜欢的一根朱钗。 从她记事的时候起,阿娘就一直戴着的。 刘静芙抬眼看了一眼刘静娴的表情,继续道:“那几日我越发留意起家里动静来,结果就听见了母亲说,要将姨娘送去天仙楼。” 天仙楼…… 那是楚王都著名的乐坊! 沈氏怎么能将阿娘送去那种地方! 念及此,刘静娴气得浑身发抖。 她想过沈氏贪婪,会做一些事情,但没有想到竟然是将阿娘直接卖给了乐坊!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蓦地站起了身来,就要往外走,却被刘静芙叫住了。 “姐姐不必去了,天仙楼里早就没有姨娘的下落了,她在乐坊待了没有一个月的功夫就被人买走了,至于买家嘛……” 说到这里,刘静芙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她看着刘静娴怒不可遏的样子,就是不肯继续说下去。 见状,刘静娴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之后,她沉声对外面候着的丫头道:“来人,准备一些东西,让二小姐带过去探望太子殿下。” 话音才落,刘静芙的眼底里的笑意瞬间绽放开来。 “二姐姐,这才对嘛。” 说话间,她已经站起了身来,对刘静娴服了服身子之后,她才道:“那我这就去探望殿下了,回头来再跟二姐姐细说。” 言罢,她笑着转过了身去。 却不曾想,下一瞬刘静娴脚腕一转,直接拦在了她面前。 “你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毕竟关乎她阿娘,她不能有丝毫的退步,一旦这一次跟刘静芙妥协了,那就一定还会有下一次。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刘静娴的眼底里满是笃定。 见状,刘静芙掩唇笑了笑,道:“我也想说个所以然来啊,但是时间太长了,我怎么记得住那么多啊。” 说起这里,刘静芙走近了刘静娴些许,压低了声音道:“就连母亲他们也不知道姨娘到底是被谁买走的,但是,二姐姐你说巧不巧,在那之后没有多久,我有一次上街买胭脂,竟然遇到了姨娘,她被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带在身边,至于这男人是谁,一时间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二姐姐若是能帮我达成所愿,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言罢,不等刘静娴开口,刘静芙已经笑着直接越过了她,大步离去。 刘静娴愣愣的看着刘静芙离去的背影,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时间,她脑子里划过诸多的念头。 阿娘被人卖入了乐坊?还被人买走了?最后陪在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身边? 那个买下她的人是谁? 那个男人又是谁? 这么多年来,刘静娴一直以为阿娘是因病去了,那段时间她被沈氏挑了错,直接关在了柴房,连阿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等她从柴房出来了,面对的是阿娘冷冰冰的遗物。 所以,对于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如今,却一下子告诉她这么惊天的秘密,这让她一时间如何能接受的了。 刘静娴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沈氏带着两个丫鬟从书房方向走来,两个丫鬟手上还抱着几幅字画。 “刘静芙那死丫头走了?” 沈氏抬眸看过去,没有看到刘静芙的背影,不由得撇了撇嘴。 她之前还打着用刘静芙攀上秦景焕的算盘,可谁曾想秦景焕前脚才回楚王都,后脚就离开了。 这让她的希望落空,一时间对刘静芙也是横看竖看不顺眼起来。 闻言,刘静娴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当初迫害阿娘的仇人就在眼前,她恨不得上前掌掴她几巴掌甚至看刺她几刀才解恨。 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生气发怒的时候,她要从长计议。 而且将军府现在不能生乱。 念及此,刘静娴这才将心底里的火气和恨意压了下去,一抬眸来,面上就已经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对沈氏道:“妹妹提议去给东宫送些东西问安,她亲自去了。” 话音才落,沈氏的眼睛蓦地亮了亮。 东宫! 她可不是个傻子,一听到刘静芙要去东宫,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一层。 “我还说这丫头怎么三两天的要往将军府跑,原来才打着这个主意,嗯,不错,是个有出息的。” 沈氏格外开心。 若是刘静芙真的能攀上太子,那可比一个才嫁给了将军府林二爷还守了寡的刘静娴有用的多了。 刘静娴将沈氏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冷冷的笑意道:“母亲大概是忘了大姐姐的遭遇了。” 这人竟想着攀龙附凤,都忘记了自己亲生的女儿就是因为去勾引太子不成,最后被太子直接撵了出去,以至于整个沈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太子秋后算账。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家大老爷才不得不将她的宝贝疙瘩直接草草的嫁了。 现在想起这一件事,沈氏就气得浑身发抖。 刘静娴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继续轻笑道:“母亲就能保证妹妹这一次不会惹怒了太子?前有大姐犯了错,后面再出个这样的妹妹的话,只怕太子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会发火吧?” 闻言,沈氏一怔。 见状,刘静娴继续道:“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妹妹运气好,母亲觉得她一旦得势之后,还会提携沈家?” 话音才落,沈氏的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她用力跺了跺脚,冷声道:“这个贱蹄子,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之前去勾搭秦景焕也就罢了,就算失败了,秦景焕也不至于跟她甚至沈家过意不去,但正如刘静娴所说,如今是当朝太子,那可大大的不一样了。 稍有不慎,可能沈家都得玩完。 沈氏甚至都顾不得跟刘静娴打招呼,直接转身就去了。 刘静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发冷冽。 等院子里再一次归为了平静,刘静娴才出声唤来了林昔瑶留给她的一个暗卫。 “给东宫带个信儿,就说刘静芙对殿下心怀不轨,让殿下小心。” 言罢,那暗卫领命之后转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刘静娴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她攥紧了拳头来,好半天都没有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不愿意帮刘静芙只是一方面,实际上更大的原因是她不想给林昔瑶添乱。 不是她不相信太子宇文宸对林昔瑶的深情厚爱,而是她从小在沈家就看惯了沈父跟府里的丫鬟们勾搭成一片的样子。 眼下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才是正常,更何况太子殿下。 刘静芙心思深沉,又有些手段,如果让她往东宫钻营,刘静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当然想知道阿娘的下落,想要找到阿娘,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要为此而背叛林昔瑶。 在阿娘和林昔瑶之间,刘静娴最终选择了后者。 只要知道了阿娘当年并不是病死的,阿娘的下落以后还可以慢慢找,但她若一旦背着林昔瑶做了一些伤害她的事情,刘静娴知道,以林昔瑶那爱憎分明的性子,将来这会是她和她之间不会消退的一道鸿沟。 念及此,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她看着院外已经含苞待放的腊梅,怅然道:“她现在还好吗?” 这时候,有人在楚王都城外柳林河畔的画舫上,也念叨了这句话。 这人跟刘静娴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 他穿着亚青色锦袍,袍子的边角用金丝绣着蚩纹。 这人正是陈王,宇文昊。 画舫外寒风呼啸,江面上波光粼粼,越发给这寒冬添了几分料峭。 然而,隔着几层纱帐的画舫里却温暖如春。 房间里的四个角落都燃着铜盆。 就在宇文昊的脚边,还有一个铜炉,燃着袅袅暖意的香。 宇文昊一手放在案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另外一只手举着酒盏放到唇边,想到那记忆中女子窈窕的身段和绝美的面容,他就觉得喉头发紧。 在感慨了这句话之后,他直接一抬手一仰头就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657 选择 这时候,有人穿着一袭绯色的轻纱穿过层层帘帐从外间走了进来。 她身段婀娜多姿,每走一步都让人觉得妖娆曼妙。 那绯红色的轻纱将她的身段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尤其是胸前一片大好的春光,若隐若现,格外的魅惑。 宇文昊轻笑了一声,挑眉看向这个抱着琵琶蒙着面纱走进来的女子,疑惑道:“你就是若水姑娘?” 闻言,那女子眉眼弯弯,绽放出了一抹笑意。 虽然她蒙着面,看不清面容,但只凭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就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谓媚眼如丝,也不过如此。 宇文昊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痴迷。 他眉峰微蹙,看着那样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总觉得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而不等他细想,那女子已经在他跟前站稳,然后盈盈一拜。 在她曲身低头弯腰的一瞬间,从宇文昊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绯色轻纱下波涛汹涌的胸口。 他觉得有些口渴,喉头发紧。 “若水见过王爷。” 女子盈盈一拜,再站起来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秋水潋滟。 宇文昊一抬手,不等她站稳身子,直接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声色犬马惯了,自然不会顾及那么多。 而且,这本来就是风月场所。 在拉住了这女人的手腕之后,宇文昊另一只手直接卡住了她的腰际,然后一低头就埋在了她如山峦一般起伏的胸口上。 “王爷……” 女子一声娇嗔,宇文昊越发情难自制。 “外面的传闻当真不假,果然是个勾魂的人儿。” 宇文昊好半天才从女子的胸口上抬起头来。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隔着几层面纱,他自然看不清她的容颜。 但也因为如此,越发给了他一种神秘朦胧的美来。 不过好奇心到底占了上风。 身段和眼神都已经如此极品了,宇文昊十分好奇那面纱下的容貌该是何等的绝色。 会不会比之前他见过的所有女子中最美的林昔瑶还要盛几分? 不过,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宇文昊给否定了。 这世上哪里会有女子比林昔瑶更美的。 不存在。 这样一想,他刚刚才冒出来的兴致瞬间消退了几分。 “王爷,怎么了?是妾身做的不够好吗?” 怀里的女子声音娇嗔,每一个字都甜腻腻的,带着勾魂的尾音。 一下子就将宇文昊刚刚才消退下去的欲.望又一次给勾了起来。 “自然不是。” 宇文昊笑了笑,松开了女子的手腕,转而去揭这女子的面纱。 同时他笑道:“本王就是好奇,你这面纱下到底是何种绝色?” 说话间,他的指尖已经碰到了这面纱。 只是下一瞬,却听这女子娇俏一笑,直接避开了他的指尖,并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道:“王爷何必心急呢?妾这姿容不过是平平无奇罢了,怎敢用绝色二字来形容。” 宇文昊只当她是在自谦,他越发来了兴趣。 “那也给本王看看,到底是平平无奇,还是倾国倾城。” 说话间,他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他怀里,让她躲不开,更动弹不得。 “王爷……” 怀里的女子越发娇羞,她双眸弯弯犹如月牙,眼底里笑意更甚。 “王爷不是来听小曲的吗?妾身先为王爷弹奏一曲如何?” 宇文昊这会儿只想看看佳人的真实容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曲不小曲的。 为了防止她害羞再躲开,宇文昊直接抬手用最快的速度,一把掀开了面前女子的面纱。 他面上本来还带着几分痴迷的笑意,甚至眼底里还有几分情.欲之色。 然而,在看到面纱下那张面容的一瞬间,宇文昊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了脚。 “怎么是你!” 话音才落,他眼底里已经满是厌恶,同时他一扬手,直接将怀里的女人给推了开去。 力道之大,恨不得将这女人给摔死。 “王爷是不是很意外?” 被推开的女人就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之后,优雅从容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含笑看着宇文昊。 “林昔云,你怎么没有死?!” 这时候,宇文昊的眼底里除了厌恶之外,更多的是疑惑和不安。 林昔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刚刚还是用那副模样来勾引他。 一想到他刚刚竟然还对这样一个女人起了色心,宇文昊就觉得恶心。 他在林昔云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而这一点,林昔云早就已经料到了。 她不慌不忙的站稳了身子,然后在宇文昊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眸子注视下,直接优哉游哉的在他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妾身为什么要死呢?” 林昔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吟吟道:“活着不好吗?” 见到她这般目中无人的样子,宇文昊更是怒不可遏,他直接沉声道:“来人,给本王将这个女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丢出去喂狗!” 然而,外面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往日里只要他一开口就能出现的影卫,这会儿却没有了踪影,甚至连护卫的动静都没有。 宇文昊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头。 林昔云竟然会出现在他面前,而且看样子是已经提前准备好的。 为什么? 不等他细想,就听林昔云笑道:“王爷说得好可怕,要将妾身拖出去乱棍打死,还要丢出去喂狗?哎呀,您吓到妾身了,妾身好害怕啊。” 虽然她嘴上说着害怕,实际上她眼底里完全没有半点儿惧意。 反倒是越发不讲宇文昊放在眼里。 见状,宇文昊怒火中烧,他腾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抬手就要来掐林昔云的脖子。 然而,不等他迈出第一步,就感觉肺腑里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 尤其是心口,疼得他好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噗通! 宇文昊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跪了下去。 他想要站起来身来都不能够。 “你这贱女人对本王做了些什么?” 这会儿就算他再没有脑子,也该看出来是林昔云捣的鬼。 “没什么啊,就是想让王爷舒服一下。” 林昔云笑了笑,冷眼看着宇文昊被百爪挠心的疼的样子。 “我若不对王爷好一点儿,怎么能报答王爷对我的情谊呢?” 说起情谊两个字,林昔云故意加重了几分音量,因此也越发多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宇文昊的浑身都已经冒出了冷汗,他疼的满地打滚儿,早就忘记了什么皇家威严,甚至连自己的身段都忘了。 “你!本王要杀了你!” 在咬着牙齿说完这句话之后,换来的却是焚心噬骨的疼,比之前更甚一筹。 见状,林昔云笑颜如花道:“那可真的是可惜了,王爷想要杀妾身,得等到下辈子了。” 话音才落,宇文昊面色一沉,眼底里蓦地划过一片慌乱之色。 “林昔云你要做什么?本王告诉你,不要乱来,你若敢动本王分毫,他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这些话对于林昔云来说,没有丝毫的震慑力。 “那王爷也该有命活到那时候啊。” 林昔云笑了笑,她一手握着手中的酒盏站起了身来,走到躺在地上已经疼到蜷缩在一起的宇文昊身边。 “死无葬身之地?妾身之前什么都没做,王爷就已经让妾身尝过了一遍死无葬身之地什么感觉了啊,所以,您觉得妾身现在还会害怕这个?” 虽然之前是被林昔瑶算计的,但林昔云后面也已经反应了过来,若是没有林昔瑶,那一次她也会死在皇后和宇文昊安排的影卫杀手之下。 横竖她都逃不过这一劫。 林昔瑶那刻骨铭心的仇恨自然要报,但皇后和陈王这两个人,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只不过,如今她却不能要了宇文昊的命。 但就这样看着他像一条死狗一样在她面前苟延残喘,林昔云就已经觉得快意了。 “本王什么都不知道,那是舅舅做的。” 言罢,陈王似是在心里肯定了一下这个答案,连忙转头来对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林昔云道:“对,没错就是李默做的,你知道的,本王从来不屑于管这些事情。” 然而,林昔云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妾身离开了这么久,王爷都不想妾身的吗?” 林昔云笑着将手中的酒盏递给宇文昊道:“妾身可是想王爷的很,这杯酒就算是妾身敬王爷的,王爷若是肯喝下,那妾身就原谅王爷了。” 说话间,她已经蹲下了身子,那双看向宇文昊的眼睛里也满是真诚。 见状,宇文昊眸色一沉,想说什么,奈何浑身上下刚刚才褪去的剧痛又一次涌了上来。 “这……这是解药吗?” 宇文昊死命咬着牙关,才强忍着疼痛带着最后一丝理智问向林昔云。 闻言,林昔云微微一笑,抬手直接毫不客气的撬开了宇文昊的嘴,然后直接将那一杯酒强行给他灌下了。 她亲眼看着宇文昊咽下最后一口之后,才轻嗤了一声,笑颜如花道:“谁知道呢。” 658 谁知道呢 林昔瑶在凉州城住了两日。 这两日,宇文简跟宇文琦之间的交锋不断。 住在凉州城,林昔瑶倒是安稳的很,不必担心城内外局势,宇文简围攻凉州城,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好事。 这样幽州就可以有喘息的时间,让宇文宸和林家军腾出手来对付西辽和北齐。 只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林昔瑶越发担心起宇文宸来。 因为被宇文简围困了凉州城,所以外面的消息也递不进来。 而且,她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林昔兰和宇文楠的下路。 虽然后面她从萧为安的态度上,并没有看出来萧为安后面又去为难林昔兰他们了,但林昔瑶依然是不放心。 到了第三天,她实在坐不住,就要起身去宇文琦,不曾想林昔瑶才走出院子,就见宇文琦打马而来。 “小嫂嫂,有消息了。” 一照面,宇文琦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这句话。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咯噔。 她连忙跟着宇文琦回到了房间里。 才一落座,林昔瑶就忍不住追问道:“什么消息?” 宇文琦轻叹了一声,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密函来递给林昔瑶。 “这是堂兄的暗卫递过来的消息,堂兄这会儿在琼州和琉州之间跟萧为安对峙,所以一时间这消息还低不到他跟前去,就先送到了这里。” 宇文琦的一番话里代表的含义让林昔瑶有些心惊肉跳。 宇文宸去了琼州和琉州? 她眉头跳了跳,在迅速的展开了这封递给宇文宸的火漆密函之后,林昔瑶的眉头就已经皱成了一团。 “可是楚王都有什么情况?” 宇文琦身子一歪,直接坐在了圈椅上,旁边的丫鬟给他倒了茶水,这一次他倒是正色了几分,收起了他平时那不成体统的纨绔样儿。 林昔瑶点了点头,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密函。 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宇文琦。 这密函内容事关重大,若非信得过的人,绝对不能泄露。 “小嫂嫂是怀疑我?” 宇文琦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昔瑶。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当然没有,连阿宸都信任你,而且将林家军调拨给你,我有什么信不过的,我只是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宇文琦喝了一口茶,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直接将那密函交给了宇文琦。 宇文琦草草看了一眼,本来面上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在看到那密函的一瞬间,他面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我天,要不要这么夸张,太后竟然对皇上下毒?印象中太后是个很精明而且懂得算计的人,这一次她怎么这么没脑子?” 宇文琦都忍不住骂了出来。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苦笑道:“只怕这一次她是因为狗急跳墙,害怕顾家倾覆,这才孤注一掷,再加上有人从中挑拨。” 那个挑拨的人,不是宇文昊就是宇文铭。 这密函是刘玉珏的亲笔信,要让她速速回楚王都,最好带着之前能解宇文婉所中毒药的药丸子。 念及此,林昔瑶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皇上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刘玉珏虽然在密函中没有细说,估计也是不方便,但从这字里行间中林昔瑶已经看出了楚王都局势的紧张。 确实已经耽搁不得。 但宇文宸现在在前线,而且已经深入北齐境内,万万不能分心。 念及此,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宇文琦道:“对了,这密函是怎么送进来的?” 闻言,宇文琦耸了耸肩,淡淡一笑道:“早上我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将宇文简耍的团团转,趁机将他的包围圈撕破了一条口子。” 正好就能将消息递过来。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头一喜,连忙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信使都能进来,是不是我们的人也能出去?” 宇文简点头。 下一瞬,林昔瑶便蓦地站起身来,对身后的柳如烟道:“那我这就回青州去。” 过青州,一路回楚王都。 当然也可以派个人将这解药送回去,但林昔瑶自己不回去,她就不放心。 若是楚王都真的生了变故,那将军府,林昔兰刘静娴等人肯定是第一个被牵连的。 闻言,宇文琦微微一皱眉,待细想了之后,他挑眉道:“小嫂嫂回去一下也是对的,不过堂兄这边肯定不会放心。” “你派人告诉他,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安心平叛,我在楚王都等他回来。” 宇文宸在边关奋战,她就要回去守住楚王都,一定竭尽所能为他守住楚王都。 听到这句话,宇文琦的眼底里划过一抹赞赏之色。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言罢,他直接站起身来,大步离去,没有丝毫的停顿。 柳如烟也对林昔瑶道:“女主子,那我也去安排一下,随后跟女主子一同回楚王都。”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不,你留下来。” 话音才落,柳如烟就忍不住皱眉,面上带着疑惑看向林昔瑶。 “你原本就是负责北齐的暗桩联络工作,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北齐的消息,如今宇文宸既然在琼州和琉州之间作战,肯定就是打算一举拿下北齐的三州六郡,这时候北齐的情报和线索尤为重要。” 也就是说,这时候宇文宸的身边才是最需要柳如烟的。 这一点柳如烟自然也知道。 她这么多年潜伏在北齐,可不就是为了等战事起来的时候为东楚带来有利可靠的消息辅佐么。 可是,她放心不下林昔瑶。 “女主子,不是我不愿意去主子身边,而是属下实在放心不下您,且不说楚王都危机四伏,就是从这里到青州再去楚王都,千里之遥,这中间变数重重,让人怎么敢放心呢?” “没事的,你看我在萧为安手上不是照样逃走了吗?” 说起这里,林昔瑶调皮的笑了笑道:“更何况楚王都可是你们主子的大本营,只要有人坐镇,就不可能有人能动得了我。” 这一点林昔瑶还是很自信的。 “那我将这凉州城里剩下的三十二个暗卫全部调集过来,一路护送女主子回去。” 这是柳如烟能做到的最后的让步。 林昔瑶想了想,最后点头道:“也好。” 这一次离开楚王都,暗卫们大部分都被宇文宸派给了她带了出来。 现在回楚王都,正是用人的时候。 林昔瑶没有拒绝。 在跟柳如烟商量好来之后,后者便转身去准备了。 林昔瑶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她只是换了一身男装,将那救命的小瓷瓶放在了贴着心口的位置。 宇文琦和柳如烟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准备妥当。 两人亲自从凉州城南门将林昔瑶送了出去。 “小嫂嫂,一路保重。” 宇文琦眼底眉梢都带着笑意。 这笑意倒是比之前他在楚王都的时候真诚了几分。 林昔瑶笑了笑道:“好,等下次你回来,我请你去将军府做客,听听我新谱的曲子。” 之前宇文琦就说过要听林昔瑶弹琴,当时林昔瑶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就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所以直接就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如今她对宇文琦的印象已经有所改观,而且这一次能平安脱险,也有宇文琦的功劳,所以她自然盛情邀约。 “那自然再好不过。” 宇文琦眼底里荡漾开来一圈圈笑意来。 林昔瑶对他和柳如烟点了点头,便直接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策马飞奔而去。 这一路上,林昔瑶最放心不下的是林昔兰。 而在林昔瑶从凉州城出发的时候,林昔兰也才刚刚到达楚王都。 “小仙子,我们到了。” 宇文楠为了避嫌,宇文楠依然穿着小厮模样的衣服,跟装成车夫的暗卫坐在车头。 才一进城,宇文楠就隔着帘子道:“小仙子,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落脚,打听一下城内的情况,然后才决定什么时候回将军府?” 毕竟这时候楚王都的情势不明,他们才回来,若是有个什么情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也好。” 林昔兰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抬手掀起了帘子来,看着南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她这才离开了半个月,楚王都街道上的热闹依旧,仿似没有什么改变,但她却觉得像是走了一两年那么长。 “也不知道阿姐怎么样了?有消息传来吗?” 自林昔瑶被萧为安抓住之后,她就彻底失去了阿姐的消息。 她本来要在青州等阿姐的,但想起阿姐的叮嘱,再加上宇文楠心里还惦记着宁王妃,林昔兰这才决定听阿姐的,先回楚王都看看。 “还没有。” 宇文楠摇了摇头,忍不住轻叹。 其实,他有收到消息,说是小嫂嫂被萧为安掳去了琼州,但这句话他不敢贸然跟小仙子说。 毕竟眼前局势不明朗,萧为安这人又诡计多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要让小仙子担心了。 宇文楠话音才落,却突然见到隔着两条街的位置有火光滔天而起。 659 大火 这时候,街道上的百姓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有人惊呼道:“宁王府走水了。” “宁王府走水了,快来人!” 宁王府…… 走水了? 听到那几个关键的字眼的一瞬,宇文楠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脑袋里嗡鸣声一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先护送小仙子去茶庄落脚,我去看看。” 在紧急关头,宇文楠还不忘叮嘱暗卫保护好林昔兰的安全。 吩咐好了之后,他直接跳下了马车,翻身上了街道两边的屋脊,一路朝着宁王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停车。” 林昔兰这会儿哪里还坐得住。 她掀起帘子来,看向宇文楠急匆匆离去的身影,皱眉道:“我也去看看。”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听到林昔兰的心声。 等她赶到的时候,宁王府已经被烧了大半。 宇文楠灰头土脸的跪在被烧毁的庭院里,看着面前的残垣断壁,目光发直。 大火已经渐渐的被扑灭了,被烧毁的兰馨苑里已经不断有尸体被抬出来。 那些尸体都被烧得惨不忍睹,根本就辨别不出什么身份。 这时候,宇文楠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雕。 看到他的背影,林昔兰心疼无比。 她提起步子走了过去,抬手覆在宇文楠的肩头上,压低了声音道:“宁王妃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先别急。” 提到宁王妃三个字,宇文楠才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 他蓦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兰道:“母妃,母妃……这是母妃住的院子。” 如今这院子被烧成了这样,里面的丫鬟也没有一个生还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楠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 他双目赤红,比那火焰的眼色更为刺目。 见状,林昔兰心疼不已,她也蹲下身子,跪在宇文楠身侧,并主动抬手握住了他的掌心,柔声道:“宁王妃那么厉害的人,不会有事的。” 那么好的宁王妃,怎么可能有事。 上天一定不会对宇文楠如此不公!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的眼底里才一点一点的湿润了起来,但他终究没有落泪,只点了点头。 “世子爷,都……都在这里了。” 府里的管家周福上前见礼。 “我母妃呢?” 宇文楠蓦地站起身来,看向周福。 见状,周福低下了头来,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看宇文楠的目光。 “我母妃呢?” 宇文楠又追问了一句。 而且这一句的气势和冷意比刚刚更甚。 见状,周福老泪纵横,他低头颤颤巍巍道:“世子爷……节……哀……” 话音才落,宇文楠只感觉热血上涌,脑袋里嗡鸣声一片。 他身子虚软的差点儿站不稳。 好在一旁的林昔兰及时搀扶住了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宇文楠的眸子里泛着血丝,那冷冽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周福只得颤颤巍巍抬眸看向林昔兰。 林昔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宇文楠蓦地从她的掌心里抽出了手来。 他一转身,直接朝着那一具具被摊开放在地上的尸体奔了过去。 面前的尸体都被烧得不成样子,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但有一具被特别放了出来,几个丫鬟跪在周围一个劲儿的苦。 宇文楠虚软无力的提起了步子,往那具尸体走了过去。 还没有走近,就看到她脑袋下面压着的一截已经断掉的玉钗。 看到那玉钗的一瞬,宇文楠的眸子蓦地缩紧。 他再循着那尸体的肩膀往下,最后落到她的手腕上。 手腕上红色镯子仿似在滴血似得。 宇文楠再支撑不住,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母……妃……” 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在这兰馨苑里戴着这镯子和朱钗的人,除了母妃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走的时候都好好的,她甚至还催促着他快些去追林昔兰。 可是……如今他将小仙子追上了,就等着朝局稳定之后娶了小仙子过门,到时候还要母妃操办的…… 谁曾想,他才一回京,就已经天人永隔。 “母妃……” 宇文楠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尸体,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他活得稀里糊涂,什么事情都要母妃来操办。 他有时候也会叛逆,觉得母妃唠叨,啰嗦,甚至蛮不讲理。 但如今,看到这尸体的一瞬间,他恨不得成日里被她欺负和唠叨。 但她却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一时间,宇文楠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割肉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平时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有朝一日会离开他。 这样措不及防措手不及的痛楚让他撕心裂肺的疼。 “楠世子,你要保重。” 林昔兰走到了宇文楠的跟前,陪着他一起跪了下来,同时她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冰凉一片,因为心痛还有些颤抖。 一直到林昔兰覆上来的一瞬,那掌心里才有了一点儿温度。 宇文楠没有说什么,只愣愣的跪着。 林昔兰也没有说话,只默默地陪着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宇文楠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理智,他这才惊觉林昔兰还陪着他一起跪着。 “小仙子,你先回去,不用担心我。” 就算心痛的要死,他也要对小仙子负起责任。 “我在这里陪着你。” 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宇文楠的掌心道:“这把火来得蹊跷,我知道你心痛无比,当年我阿爹阿娘离开我的时候,那种感觉那种痛楚,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但是楠世子,你要振作起来,要查明真相为宁王妃报仇,如果宁王妃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她绝对不想看到你这般悲痛欲绝的模样。” 林昔兰的话,宇文楠到底是听进去了。 不过,听进去是一回事,理智能不能压制住那刻骨的悲恸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了不让林昔兰担心,宇文楠一咬牙,点头道:“我省得的,你放心。” 言罢,他站起身来,嘱咐护卫先护送林昔兰下去休息。 一下子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林昔兰的身份也已经藏不住了。 宁王府这时候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可不能让林昔兰的名声有损。 宇文楠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将心底里的痛楚压制了下去,才站起身来对周福道:“报巡防营了吗?” 闻言,周福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世子爷,巡防的人已经来了,还有刘相。” 刘玉珏。 这三个字才从脑子里冒出来,宇文楠就忍不住蹙眉。 那是他的小仙子心心念念的人。 他对刘玉珏本人并没有敌意,甚至还带着几分欣赏,因为刘玉珏对堂兄的辅佐和他不可小觑的能力。 但因为有小仙子这一层关系在,宇文楠便对刘玉珏也格外敏感了起来。 没有敌对,但也喜欢不起来。 而且,刘玉珏一出现,甚至准确的说,一回到楚王都,他就已经有了危机感。 他不知道他的小仙子是否还会对刘玉珏动心。 毕竟之前她对刘玉珏的喜欢也是那般热烈的,他怕小仙子之所以同意跟他在一起,是因为出于感恩和报答。 本来就有些不确定,没有安全感,如今因为刘玉珏的出现,更加让宇文楠有了危机感。 但这会儿,他却没有心思去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愫。 他心头已经被悲恸填满,只想尽快查明真相。 到底谁才是谋害母妃的人。 念及此,宇文楠轻叹道:“请吧。” 言罢,见周福起身,宇文楠又道:“我亲自去迎。” 话音才落,他便提起了步子来走了出去。 而宇文楠才跨出院门坎儿,就看到前脚才离开的林昔兰正跟刘玉珏站在屋檐下。 俊男美女,好一对璧人。 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宇文楠只觉得心头上的刀刃又刺入了几分。 他双眸微微发紧,脚下的步子也已经迈了出去。 “楠世子。” 刘玉珏上前见礼,没有丝毫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从幽州过来,可有什么消息带回来?” 这时候,他最关心的不是宁王府的火灾,而是幽州的消息。 宇文楠就算是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来了火气。 他冷眼看着刘玉珏道:“刘相难道不是应该先问问我,宁王妃如何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楠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磨牙森森的冷意。 见状,刘玉珏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面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对宇文楠道:“我有紧急的事情需要跟楠世子交涉一下,事关幽州和那两位,楠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事关堂兄和小嫂嫂,自然是紧急的。 但问题的关键是,宇文楠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如何了。 而且,他本来就对刘玉珏颇有怨怼,再加上他没有人情味,一开口问的不是母妃,竟然直接提起公事来,这让宇文楠如何不生气。 他眸色一沉,冷眼看着刘玉珏道:“不方便。” 660痛楚 言罢,宇文楠直接转身就要走。 见状,刘玉珏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头来看向林昔兰。 这时候,他的眼底里带着几分请求的味道。 见状,林昔兰虽然也觉得刘玉珏这样做有些不妥,但毕竟公事要紧,而且关乎阿姐和姐夫。 所以,在沉默了一瞬之后,林昔兰下意识提起了步子追上了宇文楠,并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楠世子,刘相找你肯定是有要紧事的。” 她也知道宇文楠生气的原因,但眼下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而宇文楠本来就已经够悲恸够郁闷的了,他给刘玉珏摔了脸子,这会儿只想转身一个人好好消化一下母妃的死。 谁曾想,林昔兰竟然叫住了他。 而且还是为了刘玉珏。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宇文楠目光一窒,眼底里蓦地划过一抹痛惜。 见状,林昔兰面上有些尴尬,她避开了宇文楠灼灼的目光,垂眸道:“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闻言,宇文楠心里似是有千把火在烧。 他转头瞪向刘玉珏,后者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宇文楠心里的火气越发旺盛了几分,可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对上了小仙子那纯粹清澈的大眼睛。 他的心蓦地软了下来,一瞬间便缴械投降。 “好。”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甚至生气怒骂的话都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最后看到林昔兰的眼神,他脱口而出的只是这一个字。 而且,依然极尽温柔。 见他点头,林昔兰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刘玉珏才道:“那我们去东宫吧,对外就说是太子有请。” 东宫有个假太子一事,宇文楠已经知道了。 既然已经应下跟刘玉珏好好聊一聊,所以这一次他也没有拒绝。 三人转身出了院子。 宇文楠心疼还在院子里的母妃的尸体,但见刘玉珏的阵势确实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说。 他只得转身吩咐了周福开始准备后事,他随后回来。 林昔兰坐着马车,刘玉珏和宇文楠一左一右的骑着马,紧贴着马车跟前。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一直到进了皇宫来到了东宫。 面对东宫门口重重的守卫,宇文楠不由得皱眉道:“宫里出事了吗?” 刘玉珏没有吱声,只是提起步子继续往里走。 等到了宇文宸的书房,再没有了外人,刘玉珏才道:“刚刚我的问题,世子可否回答我?那两人是否在幽州?” 他送出去的密函还没有得到回复,相比之下,宇文楠才从幽州方向回来,应该会知道一些。 这也就是刘玉珏在一得到宇文楠回府的消息便在第一时间赶去探望的原因。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开口就提这个,宇文楠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气不是对着小嫂嫂和皇兄的,而是对刘玉珏。 “我哪里知道,我们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听到消息说皇兄要来,等我们从药王谷逃去了青州,才知道皇兄前脚去了幽州。” 虽然对刘玉珏有些不满和怨怼,但宇文楠还是气哼哼的将他们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些都是要事,关乎小嫂嫂和堂兄的,甚至整个朝局,刘玉珏如今一人身挑重任,他必须得配合。 刘玉珏坐在圈椅上,默默的听了,最后皱眉道:“这么说来,清宁县主确实是被萧为安抓走了。” 这才是眼下最为要命的事情。 要知道,林昔瑶可是宇文宸的命。 一旦林昔瑶落入了萧为安的手上,宇文宸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来的。 向来从容优雅哪怕泰山崩顶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刘玉珏,这会儿面上满是愁云惨淡。 “问完了吧?” 宇文楠有些不耐烦,他转头来瞪了一眼刘玉珏道:“刘相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府了,毕竟我母妃的丧事也要紧不是?” 最后这句话宇文楠带着一丝嘲讽。 嘲讽刘玉珏没有人情味。 刘玉珏听出来了。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笑道:“看样子,楠世子还记恨上我了。” 闻言,宇文楠毫不掩饰道:“难不成,我应该感谢你?” 感谢他明知道宁王府出事了,知道他母妃没了,结果一见面就先问起他政事,甚至将他带来了东宫,对母妃的死活一律不问。 这人到底是有多冷血无情? 刘玉珏一转头,对上了宇文楠冷冽的眼神,他轻叹了一声。 不但没有生气,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勾勒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道:“我原本以为,楠世子真的会感谢我呢。” 话音才落,宇文楠和林昔兰皆是一怔。 感谢? 从何说起! 尤其是宇文楠,现在对刘玉珏的愤怒就差没有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暴打他一顿了。 宇文楠双目赤红的看着刘玉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刘玉珏却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然后在宇文楠那吃人一般的眼神下转过了头去,对屏风后轻声道:“王妃,你再不出来,只怕你儿子要拿刀子杀我了。” 话音才落,宇文楠彻底愣在了原地。 不仅他,就连林昔兰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屏风后有人影绰绰,在听到刘玉珏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动,虽然没有立即转过来,但刘玉珏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那是宁王妃! 那真的是宁王妃? 母妃? 宇文楠下意识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屏风,似是能透着那屏风看出什么花样来。 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眼前的人看错了。 “刘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宁王妃的身子还没有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但那慵懒魅惑的声音响起来的一瞬,宇文楠感觉自己跳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才蓦地回到了原处。 “母妃!” 他的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但身子却比他脑子反应更迅速一步,确定了是母妃无疑之后,宇文楠直接一个箭步从圈椅上跳了起来,直奔屏风。 而这时候,宁王妃也已经转过了身子来。 依然是那双美艳无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依然是那宛若小姑娘一般娇滴滴的面容。 不等宇文楠跑到跟前来,宁王妃那双美目里已经带上了几抹嫌弃,她避开了身子,不满道:“我还指着让他多伤心一会儿呢,刘相这就把我给出卖了。” 宇文楠才跑的跟前。 悲恸过后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大悲大喜之后,他已经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本能的像个孩子一样扑向自己的母妃。 然而,不等他走近,却听到宁王妃带着嫌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 宇文楠瞬间愣在了原地。 心碎了一地。 不过,这也本来就是她母妃一贯的风格。 若是她说出什么煽情的话来,宇文楠都要怀疑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受伤,但确定了是母妃无疑,宇文楠哪里还顾得上被母妃嫌弃的心情,他一脸欢喜道:“母妃,您没事啊?那真的是太好了!” 他这会儿激动得不能自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状,宁王妃避开了身子,在刘玉珏旁边的圈椅上坐下,然后挑眉带着一抹嫌弃的神色道:“难不成,你还真的觉得那丫鬟的尸体是母妃?你连你老母亲都认不得了,你个不肖子!” 闻言,宇文楠心里苦,却说不出。 天知道那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该让人怎么辨认。 他之所以能肯定是母妃的身份,是因为那尸体手上的红玉手镯,是母妃的无疑。 念及此,宇文楠的眼神下意识往宁王妃的手腕上转。 果然看到她手腕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红玉手镯。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宁王妃轻叹了一声,感慨道:“我啊,还当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道,当时那些杀手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对着院子里的人一通乱砍,是刘相派了暗卫来将我从那些人手下救下,并且让我将手镯套在了一个丫鬟身上掩人耳目。” “若非如此的话,这会儿躺在那地上的人就是我=。” 说起这里来,宁王妃依然心有余悸,不过她的眼神却不住的往林昔兰身上瞟。 “安平县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我可是看到了,你主动抓了我们家臭小子的手呢,你到时候要对我们家臭小子负责的。” “我们家臭小子虽然之前不着调,但是人也是一根筋,认死理儿。” …… 宁王妃一将话题转到了林昔兰的身上,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先是因为之前被林昔兰一番表白的刘玉珏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再是林昔兰听得尴尬不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宁王妃这般直白的话来。 宇文楠则更是有些无语。 他才哄到手的未来媳妇儿,可不能叫老娘就这么给吓走了。 尤其是还当着刘玉珏的面。 念及此,宇文楠没好气的瞪了宁王妃一眼,不满道:“母妃,说正事!” 闻言,却换得宁王妃反过来带着嫌弃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的终生大事不是正事?” 这在她看来,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正事。 661 嫌弃 宇文楠被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哀怨道:“我是在跟你说,府里怎么会有刺客,那些刺客既然没有成功,你们又为什么要用障眼法,他们不知道自己刺杀成功没有吗?” 闻言,宁王妃一转头就毫不留情的给了宇文楠一记白眼。 “你是不是巴不得你母妃就这样被杀了?” 宇文楠彻底说不出话来,只得转头向刘玉珏头去求助的目光。 刘玉珏抬手淡定的喝着茶,对宇文楠的眼神视而不见。 “刚刚世子可是恨不得杀了我呢。” 刘玉珏轻描淡写,就将刚刚宇文楠的暴躁劲儿给带了出来。 见状,宇文楠咬牙切齿道:“还说呢!既然我母妃没事,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难不成你也是觉得看着我伤心欲绝的模样开心的很?” 闻言,刘玉珏哭笑不得道:“宁王府内外到处都是眼线,我要是直接告诉你了,或者给你透露了一个风声,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演戏?” 宇文楠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刘玉珏笑了笑道:“可不是嘛。” 他抬眸见宇文楠已经被逗得不耐烦了,这才放下茶盏来,慢慢道来。 “我们提前得了消息,那被安排过来刺杀的刺客里有我们的桩子,所以……” 有暗卫的桩子配合,要想制造宁王妃已经被刺杀的假象简直再容易不过。 正好当时兰馨苑起火了,再随便挑一遇刺的丫头尸体来顶替。 这事情就成了。 只是宇文楠一时间还想不到这将计就计的意思。 他抬眸看着刘玉珏的眼睛,见他双眸微微眯起,泛起了一丝老狐狸似得狡黠的光芒。 宇文楠在这一瞬间,蓦地想到了他的父王。 父王…… 念及此,宇文楠蓦地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他一脸欣喜的看向宁王妃道:“这些人之所以刺杀母妃,是想栽赃嫁祸给堂兄,好逼迫父王跟着起义谋反?” 宁王妃露出了儿子不算笨我心甚微的表情。 宇文楠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继续道:“所以,你们才将计就计,让母妃诈死,然后让父王假装起义?”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几乎已经肯定了这一猜测。 果然,下一瞬见刘玉珏和宁王妃都笑着点了点头,宇文楠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瞬,他又突然紧张了起来,来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那可得先跟堂兄和皇上知会一声,不然的话,假的被当成了真的,我父王不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话音才落,宁王妃听不下去了,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宇文楠的面前,抬手直戳他的脑门儿。 “你父王就是那么笨的人吗?” “我们那么聪明,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榆木疙瘩来?” 听着宁王妃的数落,宇文楠也有苦难言。 谁让他舒舒服服惬惬意意的活了这将近二十年,从来不知道愁苦为何物,更不知道什么阴谋诡计明枪暗箭。 虽然他已经励精图治要成长起来,将来要有一番作为,但这也不是三五天的功夫,更不是一两句话的问题。 这需要时间。 也需要经历和机会给他成长。 “母妃,你能不能不要唠叨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宇文楠面上虽然是在抱怨,实际上心里甜丝丝的暖洋洋的。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在他误以为母妃出事的那一瞬,他才知道平时能听到母妃的念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宁王妃看到他这般表情,眼底里的嫌弃之色更甚了几分。 她索性转过头来,拉着林昔兰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林昔兰都一一答了,只是宁王妃说话没个长辈的样子,越说越没个正形,最后竟然直接问起了林昔兰什么时候过门的事情来。 林昔兰窘迫的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向宇文楠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见状,宇文楠虽然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尤其是想当着刘玉珏的面听到林昔兰的答案,但他一对上小仙子的眼神,瞬间就服帖了。 “母妃,小仙子舟车劳顿了一路,就让她回去歇歇吧。” 说起这里,不等宁王妃开口,宇文楠已经转过头来看向刘玉珏道:“对了,将军府现在是安全的吧?” 现在,他连一句刘相都省了。 虽然他心里记着刘玉珏的好,对刘玉珏也没有多少敌意了,但心里的那一丝丝不快和不爽还在,所以便直接吆喝起了刘玉珏,一点儿都没见外。 “暂时无碍。” 刘玉珏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宇文楠显然不太满意,他皱眉道:“为什么是暂时?难不成真的出什么事了?” 昭庆帝和太后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而且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哪怕面前的两人都值得信任,刘玉珏也没有打算直接说出来。 “确实出了一点状况,但眼下尚能应付。” 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罢了。 念及此,刘玉珏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道:“只是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是刘玉珏先开口道:“为了不被人察觉,这几日还劳烦宁王妃在这东宫委屈几日,这里有密道一旦有情况可以及时撤离,所以您的安危不必担心,若是在外面,我们反而还要加派人手去守着,也容易被人查出来。” 如今的东宫若是没有他亲自带路,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是最安全的所在。 所以刘玉珏才会选择将宁王妃藏在这里。 反正宇文宸也不在东宫,只是扮演宇文宸的青云在,而且这件事也是一个不可能说出去的秘密,所以不必担心宁王妃的声誉受损。 “无妨,我这条命都是捡来的,哪里还能挑三拣四的?而且我觉得这里就不错,可比外面安全多了。” 说话间,宁王妃已经换了一个慵懒的姿势靠在了圈椅上。 宇文楠对此也没有意见。 刘玉珏继续道:“那就劳烦楠世子配合着演好这场戏了。” 言罢,他笑了笑站起了身来往外走去。 待刘玉珏走了之后,林昔兰也有些坐不住了。 毕竟这是东宫,她跟着一起来坐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就留下宇文楠在这里最后出去,也好让外面的眼线以为是太子留了宇文楠说话并安抚他的情绪。 这样一想,林昔兰站起了身来跟宁王妃告辞。 宁王妃有些依依不舍道:“没事的时候常来看看我,陪母妃说说话啊。” 这才哪儿跟哪儿,就母妃了? 宇文楠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直接扯着嗓子道:“您就别为难人家了。” 言罢,宇文楠一个劲儿的给林昔兰递眼色。 见状,林昔兰哪有不懂的,她连忙服了服身子,行了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她敢打赌,要是她再不走,估计等一会儿宁王妃能将她和宇文楠以后结婚的小日子甚至生的孩子叫什么都能掰扯出来了。 林昔兰有些招架不住。 走出了书房之后,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倒不是宁王妃给了她压迫感,而是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在面对宁王妃这种不按套路又不拘泥礼数的长辈面前,她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应付。 但不得不说,宁王妃真的是极好的人。 等她适应了下来,将来嫁给了宇文楠,跟宁王妃应该会很好相处吧。 不知不觉间,林昔兰的思绪就飘得有些远了。 尤其是在想到将来嫁给宇文楠的时候,她在无意识间嘴角微扬,忍不住勾勒出了一抹愉悦的笑意来。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我都能讨一杯喜酒喝了。” 刘玉珏温润清澈的声音在廊檐下响起。 神游太虚的林昔兰这才蓦地回过神来,一抬眸就对上了刘玉珏含笑的双眸。 他的双眸依然泛着光芒,像是一只高贵优雅的狐狸。 依然是那么暖的眼神。 然而,林昔兰却觉得,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愣了愣。 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向刘玉珏。 在认真打量了一瞬之后,林昔兰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刘玉珏不一样了,是她的心境不一样了。 之前,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哪怕是站在他面前,她的心跳加快到不能自持,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生怕出了丝毫的差错在他面前露出窘迫来。 那时候的她,看到他是那般的欢喜。 而现在。 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依然还在,但那颗砰砰直跳的心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虽不至于跟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人那般冷淡,但却已经在她心头掀不起任何涟漪了。 林昔兰知道,因为她心里已经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宇文楠。 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她的心。 之前她还有些忐忑和不安,甚至为自己的移情别恋而感觉到羞耻。 毕竟,她之前是那么喜欢刘玉珏的。 可是,转身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喜欢上了宇文楠。 她所看重的深情放到自己身上,她觉得一文不值。 不仅如此,在回楚王都的这一路上,她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她怕再一次见到刘玉珏之后,她又会控制不住的去 662 释怀 如今,刘玉珏就在咫尺,而她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从未有如现在这一刻这般清楚明白自己的内心。 林昔兰轻叹了一声,露出了释怀的笑意。 “是啊,到时候还请刘相一定要赏脸才行。” 这句话从容洒脱,带着几分亲昵,却又有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只一句话,就能看出来此时她是将他当做了亲人师长那般爱戴和敬重,再无半点儿男女之情。 而此时,听到这句话并且细细的辨别出其中的韵味的刘玉珏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他也释怀了。 从之前在宁王府看到林昔兰站在刘玉珏身边小鸟依人的样子,再到刚刚在书房里看到两人眉目含情的模样,刘玉珏都在想着,这两人是不是真的已经成了一对儿。 如果是的话,他当然要衷心的祝福。 所以,他才在这里等她。 不是为了给林昔兰尴尬和难堪,更不是为了质问。 而是他想确定她过得好不好,顺便用玩笑的语气将两人之前的那一点点尴尬解除。 之前林昔兰对他表白被拒,这件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尴尬。 刘玉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眼里林昔兰就是个小姑娘,像个孩子似得。 他从来都是以长辈自居。 他担心的是这小姑娘心里会膈应,以后见到他都会不自在。 毕竟以后林昔瑶嫁给宇文宸,他们说来说去都还是亲戚,是一家人。 所以,刘玉珏才等在这里。 只为了将这尴尬揭过去,从此两人恢复如初。 “那是自然,我们家小姑娘嫁人了,我可得不醉不归。” 言罢,刘玉珏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 看到那真诚的眼神和笑意,林昔兰也跟着笑了。 就在这时候,通体雪白的狗剩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它纵身一跳,就跃上了林昔兰的怀里,然后呜呜呜的叫着。 见状,林昔兰忍不住皱眉道:“它在说什么?” 她只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刘玉珏还真的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它在问你,你阿姐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才落,狗剩的喉头滚动,发出的声音更大了。 见状,林昔兰忍不住惊叹道:“这猫儿果然通灵性,能听懂人话呢。” 狗剩似是对这句话很是不屑,它用脑袋蹭了蹭林昔兰,催促林昔兰。 看到这一幕,林昔兰轻叹了一声,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但阿姐跟我保证了,让我就在楚王都好好等她,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相信阿姐,一定会说到做到!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的眼底里带着笃定的光芒。 话音才落,狗剩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用雪白的耳朵尖蹭了蹭林昔兰,似是在安抚林昔兰。 这一次,林昔兰也看懂了。 她点头道:“我们一起等。” 话音才落,换来了狗剩呜呜呜的声音,似是在同意。 见状,林昔兰和刘玉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恰巧这一幕被刚从书房出来的宇文楠给看个正着。 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林昔兰和刘玉珏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璧人。 尤其是两人注视着彼此含笑的模样。 怎么看都怎么养眼。 当然,在宇文楠看来,却觉得刺眼无比。 不仅刺眼,他心头也是酸溜溜的,仿似打翻了陈年醋坛子。 那酸味儿一个劲儿的往上涌。 但他偏生又不能对小仙子生气。 毕竟就算按照先来后到算起来,他也是后面才来的。 若不是刘玉珏之前的拒绝,现在也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了。 但理智是一回事,有时候整个人被情绪化了之后,脑子里想的和身上的动作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刘相,你不是都已经离开了吗?怎么还在这里磨蹭着不走?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回去跟殿下商议?” 宇文楠说话阴阳怪气的,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高兴。 见状,林昔兰只觉得好笑。 刘玉珏心细如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宇文楠的心思。 但他没有要解释清楚让宇文楠放心的意思,反而起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逗弄心思。 刘玉珏笑了笑,展颜道:“该商议的事情都已经商议好了,我在这里是为了等安平县主,有几句私话想要跟安平县主说。” 闻言,林昔兰不由得抬眸看向刘玉珏会心一笑。 “私话?” 宇文楠本来就已经很不高兴的,结果没有想到刘玉珏这厮不但没有丝毫的避嫌反而越发嘚瑟了起来。 他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冷笑道:“堂堂刘相,私下跟尚未出阁的安平县主说话,恐怕传出去对人家名声不太好吧?不仅如此,让外人该怎么看刘相呢?” 闻言,刘玉珏眼底里的笑意更甚,他挑眉看着刘玉珏,带着几分挑衅道:“既然楠世子都可以私下跟安平县主说几乎话,为什么我不可以?难不成楠世子就不怕因为你在外面登徒浪荡子的名声,会给安平县主带来麻烦?” 刘玉珏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有着七寸不烂之舌,又怎么可能被刘玉珏就轻易给打压了下去。 倒是他这一通话,直接踩了刘玉珏的脚痛处,拿了他之前的登徒子的名声说事,一时间让宇文楠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那是之前,而且嘴长在人家身上,管他怎么说。” 宇文楠郁闷的翻了一记白眼给刘玉珏。 闻言,刘玉珏不怒,反而轻笑道:“既然楠世子都说了,嘴长在人家身上管人家怎么说,那我私下跟安平县主说两句话,又有什么不可以吗?” 得! 这话又绕了回来。 “好了,好了,别跟他开玩笑了。” 林昔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还是有些心疼被刘玉珏堵得说不出话来的宇文楠。 林昔兰一开口,刘玉珏哪里会不给面子。 他本来就是为了逗逗宇文楠,也不是真的针对他。 “我还有些紧急公文要处理,就劳烦楠世子送安平县主回去。” 刘玉珏笑着开口。 然而,他说起这句话,越发让宇文楠生气。 他的媳妇儿,用得着刘玉珏来给他说劳烦? 宇文楠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实际上也不等他开口,刘玉珏已经含笑转过了身去大步离开。 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宇文楠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算是出了气。 见状,林昔兰掩唇笑道:“你跟刘相比嘴皮子?” 刘玉珏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场景至今被街头巷尾争相热议,一直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个在右相位置上坐了不到一个月的年轻人,以绝对的势力和手腕以及那出类拔萃的口才在朝中迅速站稳了脚跟。 林昔兰说的是实话。 她本意是劝宇文楠。 谁曾想宇文楠却听岔了。 他心里带着不甘和委屈,转头来看向林昔兰道:“小仙子,你的意思是我比不上刘相?” 虽然是疑问句,但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怎么能跟当朝风头最盛的人相比呢。 而且那人本来就是她的心上人。 念及此,宇文楠心头的酸楚更甚,整个人也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吧了。 见状,林昔兰一下子就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她笑了笑,点头道:“论治国安邦之才,你现在确实不如刘相。”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在亲耳听到从林昔兰口中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宇文楠的心还是有些疼。 他垂下了头来,不敢看林昔兰的眼睛。 然而,下一瞬,他的手腕上突然多出来一只青葱玉手来。 那如细瓷一般的触感让宇文楠心尖儿都跟着颤抖。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林昔兰来。 林昔兰也正好抬眸看他,彼时她眼睛里犹如繁星般璀璨。 “楠世子不必妄自菲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但在别的方面,也有刘相都赶不上楠世子的地方。” “而且,我觉得楠世子这般上进就已经很好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林昔兰的眼底里绽放出的真诚的笑意,一点儿都不敷衍,更不作伪。 这让宇文楠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刚刚还犹如被人打入了低谷的心情瞬间绽放出花来。 不等他大笑的嘴巴合上,林昔兰笑了笑,已经从他的手腕上抽出手来转身往回走。 宇文楠高兴的迈出去的步子都差点儿跳起来。 但一出了东宫,他立即收敛了喜色,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就这样明明心里欢喜的要命,却还要装作要死不活的模样,一路撑着将林昔兰送到了将军府。 林昔兰下了马车,提起步子跨进将军府门槛儿之前,她转过身来对宇文楠笑道:“其实,我刚刚跟刘相并没有什么。” 宇文楠哪里会想到林昔兰会主动跟他提起这个。 他愣了愣。 林昔兰笑道:“你别多想。” 在这里不好多说,但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说明她的心思和决心。 但宇文楠这个榆木脑袋却没有想到那一层,他只以为他善良的小仙子是为了不让他难过才这般安抚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他开心了。 他笑着点头道:“好。” 663 故意 话说林昔瑶一路顺顺利利的从凉州城回到了青州。 她本来还担心路上会遇到宇文简的埋伏的,但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宇文简。 或者说,宇文简也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在凉州城,更想不到她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从凉州城离开去往青州。 若是让他知道的话,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们从凉州到青州,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 青州城府丞宅子都已经收拾好了,但林昔瑶还是选择在清风寨落脚。 到了青州清风寨的时候,马儿都已经跑不动了。 暗卫们也需要休息,在确定林昔兰和宇文楠都已经回了楚王都之后,林昔瑶才决定休息一晚上再出发。 这样连夜奔波,大家的身体都吃不消不说,就算回去了楚王都,也不能用最好的状态去应对眼前的局面。 因为没有提前招呼,所以等林昔瑶到达清风寨的时候,赵霜霜才收到消息。 她正在村民家里帮着整理院子,听到林昔瑶回来了,赵霜霜连忙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一路飞奔到了林昔瑶落脚的院子。 “县主,您回来了!” 赵霜霜满脸都是欢喜。 虽然上一次林昔兰和宇文楠回清风寨对林昔瑶被萧为安抓住一事只字未提,但后面萧为安已经让人将这消息传得满天飞,赵霜霜自然也听到了,所以这些日子她也坐立不安,生怕林昔瑶有个闪失。 如今看到林昔瑶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赵霜霜自然高兴。 “嗯。” 林昔瑶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重新修整起来的小院子,不由得感慨道:“你们办事效率挺高的。” 这才多久时间,就将这里修整好了。 被林昔瑶这么一夸奖,赵霜霜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俊俏的笑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绯红色。 “年关将至了,总不能让村民们在帐篷里过年。” 赵霜霜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经历了这一次,大家也越发团结了,再加上县主有派官兵们来帮忙,所以效率才这么快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只看着不远处天色差不多完全暗了下来都还在继续劳作的百姓,一时间思绪万千。 年关将至。 这几个字眼蓦地扣动了她心头一直紧绷的那根弦。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 那时候宇文宸能平定东楚边境的叛逆和西辽北齐的联军吗? 楚王都的内乱会停止吗? 念及此,林昔瑶的眼底里浮现出了一抹忧色。 这时候,赵霜霜走到林昔瑶跟前来,柔声宽慰道:“都会好起来的,县主,别担心。” 她虽然不知道个中细节,但依稀知道林昔瑶担心的是什么事。 “县主明天回楚王都吗?” 见林昔瑶只是点头沉默不语,赵霜霜这才找了其他的话题。 闻言,林昔瑶点头道:“阿兰他们回去了,我到底有些不放心。”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又难以启齿。 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了她迟疑的眸子。 “怎么了?” 对于赵霜霜,林昔瑶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而且,当初也是因为她们的到来,才给清风寨招来这近乎灭顶之灾,也让赵霜霜的老爹丢了性命。 林昔瑶心里对赵霜霜都是有一分亏欠在的。 “没,没什么。” 赵霜霜摇了摇头,要避开林昔瑶的目光,但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索性转过了头来,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林昔瑶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县主帮我给楠世子带一声好,不过……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我就这样默默地嘱咐他就好……” 宇文楠跟林昔兰是一对,而且他们彼此相爱,再容不下第三个人,她为什么还要去给别人添堵? 越是因为宇文楠欠老爹的救命之恩,她才越不能给宇文楠添任何麻烦。 她不能用那救命之恩裹挟他。 虽然,她的本意之是想让楠世子好好地,让他知道无论她在哪里都会为他祈福。 如今这么一想,赵霜霜觉得她还是应该避嫌。 “县主,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来找过你。” 言罢,赵霜霜直接转过了身去大步朝院外走去。 见状,林昔瑶忍不住叫住了她。 “其实无妨的。” 赵霜霜的心思,林昔瑶其实一早就看出来了。 但她从来不点破也不搀和,毕竟这是林昔兰宇文楠赵霜霜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但既然现在赵霜霜找到了她这里来,而且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的,所以便多说两句也无妨。 听到林昔瑶的话,赵霜霜蓦地转过头来,她愣了愣,似是没有听明白林昔瑶话里的意思。 林昔瑶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来,抬手牵起了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愿意用赵老大的救命之恩裹挟宇文楠,但同样宇文楠也不愿背负不仁不义的愧疚感,所以就如你们之前说好的那般,当做是普通朋友,你捎带消息问候他也完全没有问题。” 说起这里,林昔瑶笑了笑,宽慰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知道你知道轻重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既能让你以后不会别扭,也不会让宇文楠为难。” 闻言,赵霜霜一愣,好奇道:“什么办法?” 她已经对宇文楠死心,只是放不下心头的相思罢了。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她明白,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嫁给宇文楠。 这一点是从她知道宇文楠和林昔兰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她就明白的。 所以,她从来不敢奢望,也知道分寸,哪怕是想给宇文楠带消息问候,也怕自己逾越了。 “你愿不愿意多一个兄长?” 赵霜霜还是没明白,见林昔瑶眨了眨眼睛,赵霜霜才反应过来。 但这样未免也太高攀了,她碍于身份,不敢造次。 “等过段时间楚王都安生了,我就跟宁王妃说一声,她也是个极好的人,而且就喜欢跟你这样的小姑娘聊天,你若是点头的话,她肯定愿意收你做干女儿,到时候你跟宇文楠也就成了兄妹,你以后不必太过避讳,也成全了宇文楠想要报答赵老大的心思。”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样一来,给了赵霜霜一个足够高的背景和身份,有她在,清风寨以后也就安全无虞。 也算是林昔瑶和宁王府能给清风寨以及赵家父女最好的补偿了。 听完林昔瑶的话,赵霜霜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贪恋荣华富贵的人,但林昔瑶所说的被宁王妃收做干女儿的意义却非同小可,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荣耀,更是清风寨的荣耀。 自老爹去后,清风寨的担子就落到了她的头上,虽然现在有清宁县主的吩咐,清阳城的府丞也没有来为难清风寨。 但以后呢? 朝廷上的事情谁说得准? 清宁县主以后有更远大的前程更高的位置,遇到的事情也更多,又怎么会时时刻刻将一个小小的清风寨记起。 若没有她的照拂…… 这也是这段时间赵霜霜所担心的。 “可是,我……我出身低微,不仅仅是个普通百姓,甚至之前还是山匪……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能入得了宁王妃的眼?” 赵霜霜一想到这里,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她连连摆手。 见状,林昔瑶摇了摇她的手臂,笑道:“放心,宁王妃可不是一般人,跟更不会以世俗的眼光看待一个人。” 宁王妃直率爽朗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跟赵霜霜应该会很合得来。 若是这件事能成,不仅林昔瑶心头上的愧疚感能消退几分,也能让宇文楠报答赵老大的救命之恩,从此放下这一个心结。 更重要的是,林昔瑶觉得,林昔兰也会很高兴。 毕竟,如果将赵霜霜留在清风寨,即使在楚王都看不见,即使宇文楠对她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但因为愧疚和承诺,多少会关注多一些,在意多一些。 到时候时间一长,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儿问题。 既然是心结,是问题,那么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直面它。 让宁王妃认了赵霜霜当干女儿,虽然以后关系近了,接触的时间更多了,但所有人都心怀坦荡。 林昔瑶相信赵霜霜的人品,有了这一层关系在,越发不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 她是个活得很通透,而且敢爱敢恨也知道分寸的姑娘。 至于她什么时候能放下对宇文楠的爱慕,那就只有交给时间了。 世间上有那么多的爱而不得,不是人人都能那么幸运,但日子还要继续,经过时间的治愈,总能有人放下执念迎接新生。 她希望赵霜霜是后者。 “县主……” 林昔瑶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赵霜霜不是傻子,很快就领悟了过来。 她眼底里有盈盈泪意在转动。 在对上林昔瑶真诚的目光的时候,赵霜霜一咬牙,直接掀开裙摆,蓦地在林昔瑶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知道县主应该也看出我之前的心思了……我也不妨直说……” 664 办法 说起这里,赵霜霜低下了头来,看着林昔瑶的裙摆,一字一句道:“撇开其他的不谈,两位县主对清风寨有活命之恩,今生今世无论任何情况下,我也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两位县主的事情来,更不会去想那些不该想的。” 说起这里,赵霜霜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头翻涌的情绪给压了下去,她蓦地抬眸看向林昔瑶,双眸笃定道:“或许我现在还没有从情伤中走出来,但请县主相信我,我一定会放下,也一定能放下。” 赵霜霜斩钉截铁又诚意满满的话打动了林昔瑶。 她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言罢,她笑着将赵霜霜搀扶起来,并展颜道:“我若是不相信你,又何必说这些,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所以你也不必这般拘束了。” 虽然林昔瑶已经这么说了,但赵霜霜对林昔瑶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县主一路舟车劳顿,就好生休息吧。” 赵霜霜怕自己在这里,林昔瑶也不能放下心来休息,就主动提出离开。 林昔瑶点了点头,看着赵霜霜离去的背影,下意识轻叹了一口气。 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天色愈发暗了起来。 她这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这一停下来,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 所以回了房间,匆匆吃了两口饭之后,林昔瑶就打算倒头就睡了,谁曾想,她才躺下就有暗卫来汇报消息。 林昔瑶直接掀开被子起身。 最近事情都一件赶着一件,所以哪怕是睡觉,她连外衫都不会脱掉,就是为了应付紧急情况。 “怎么了?” 得了林昔瑶的吩咐之后,初三和另外一名暗卫从外间掠了进来。 在匆匆行礼之后,初三垂眸道:“禀女主子,我们探查发现,之前在耀县的顾家军以及顾家上下都不见了,有去往楚王都的痕迹。”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咯噔。 顾昀守在清阳城,顾家在前几年也就举家前往了清阳的耀县,顾家是百年世家,家族的私兵就有近万。 自从上一次顾昀要伏杀她之后,她只是处置了顾昀,而且也没有要了顾昀的命,只让人先秘密送去楚王都。 她是打算将这件事情交由宇文宸和皇上定夺,同时也是想先稳住顾家的人。 毕竟有个太后在,皇上还没有发话,而且顾家又是百年世家手里有近万私兵,所以顾昀的事情就未必能牵扯到整个顾家。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竟然会对昭庆帝动手。 正所谓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仅仅是因为顾家? 还是说越活越回去了,都分不清亲疏远近以及事情的轻重了。 然而,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自从她收到了昭庆帝出事的密报之后,才从凉州城逃出来,就立即让人给清阳城的守军送了信,让人将顾家的人和顾家军都严密监视起来。 楚王都已经够乱的了,这些人若是再去了楚王都…… 林昔瑶不敢想。 然而,事情现在就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从她收到消息,再到暗卫的动作,都还是迟了。 耀县位于清阳城最南面的城池,从耀县往清风寨这里,最快也要一天。 从林昔瑶的消息送回来,再到暗卫去耀县,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到底是不够的。 “陈放留在清阳城的骁骑卫还有多少?” “一万。” “清阳城的守军有多少?” “上一次清风寨一战之后,去掉死伤以及不安分的,剩下能全心效力的,也只有三万。” 加起来四万人。 念及此,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 清阳城的位置特殊,再往前不到两天的路程就到幽州,若是晋王见幽州久攻不下,选择声东击西,转而来围攻清阳呢? 北齐的边境琉州琼州被困,说不定萧为安会选择围魏救赵,最后跟晋王沆瀣一气将赌注押在清阳城上。 而且宇文宸那边若是有需要,也会来清阳城调兵。 但楚王都不能不救。 太后,顾家的人,甚至皇后陈王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扰乱朝政直逼楚王都,肯定是有所依仗才会有恃无恐。 林昔瑶想了想,轻叹了一声道:“那就让那剩下的一万骁骑卫轻车简从一路悄无声息回到楚王都,先避开巡防营,找地方隐蔽起来,你亲自带队,等我消息。” 闻言,初三点了点头。 林昔瑶喃喃道:“必须有一支出其不意的人马才能打乱那些人的步调和计划,所以这一万骁骑卫的行踪一定不能暴露。” “是,属下定不辱命。” “宇文宸那边也要送消息给他,所有跟楚王都有关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送到他那边。” 不能让宇文宸两眼一抹黑,而且林昔瑶觉得,越是危机的情况下,她越是不能瞒着宇文宸,就算她也害怕他知道了楚王都的情况之后会分心,但若是瞒着他一旦让他知道了,只怕会越发以为楚王都比他想象中的更危险,到时候越发放心不下她。 其实不用林昔瑶说,暗卫们应该也会送,但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了这一句。 “是。” “没事了,下去吧。” 言罢,林昔瑶转过了身子,往里间走去。 见这两人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林昔瑶又回到了床上躺下。 只是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到了天亮,才渐渐来了睡意。 不过也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因为心里挂念着事情,所以睡得很浅,一听到外面有响动,她一个翻身就起来了。 在迅速拾掇好了自己之后,林昔瑶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都准备好了吗?” 赵霜霜跟一众暗卫站在庭院里,等着她的吩咐。 见暗卫点头,林昔瑶点头道:“出发吧。” 说话间,她已经提起了步子往院外走,在经过赵霜霜身边的时候,林昔瑶对赵霜霜微微一笑道:“也别担心,我们都会没事的,我还等着今年除夕也你来将军府跟我们守岁呢。” 闻言,赵霜霜面上一喜,不过旋即,她有些羞涩和紧张道:“真的,真的可以吗?” 她阿娘生她的时候难产,这些年的除夕都是她跟老爹一起守过来的。 今年,老爹去不在了…… 念及此,赵霜霜眼底里蔓延开来一抹酸涩,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泪来。 “嗯,真的,我到时候派人来接你。” 林昔瑶之前就是这么打算的。 虽然清风寨也是她的家,但既然决定让宁王妃认下赵霜霜当干女儿,总不能让赵霜霜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过除夕。 “好,谢谢……谢谢县主……” 赵霜霜热泪盈眶。 林昔瑶笑了笑,对她摆了摆手,便转身快步离去。 她前脚才跨过院门坎儿,就听赵霜霜一路小跑着跟了过来,并殷殷叮嘱道:“县主,千万小心,我等你派人接我。” 她倒不是最在意被接去将军府过除夕,而是若是林昔瑶派人来接她的话,说明他们都安然无恙。 这才是她的期待。 “好,一定的。” 林昔瑶笃定的承诺。 言罢,她直接翻身上马,带着一众暗卫朝着楚王都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林昔瑶前脚才离开楚王都,远在琉州的宇文宸才收到林昔瑶已经平安逃离琉州并去了凉州的消息。 看到那消息的一瞬间,他喜出望外。 原本他还担心林昔瑶会被萧为安困在琉州城,所以他索性直接拿下了琼州,困住了琉州。 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将北齐跟东楚接壤的三州六郡收了一半。 “主子,女主子怎么样了?” 常远一见宇文宸面上浮现的喜色,就知道情况肯定不差,所以这才含笑来探听。 “她去了凉州。” 如今的凉州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里面有宇文琦的两万人,还有林家军一万多人,十天之内,宇文简都不可能破城。 等他彻底将北齐的三州六郡收入囊中,就让幽州的秦景焕也同时朝凉州城而来,而他直接从琉州出发,跟秦景焕呈掎角之势直接将宇文简困在其中,一句灭掉宇文简。 念及此,宇文宸的双眸微微眯起,眼底里泛起了一抹刺骨的冷意。 “萧为安在哪里?” 他转头问向常远。 常远垂眸道:“琉州城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我们安插在琉州城的暗桩也还联络不上,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确定萧为安具体行踪。” 话音才落,宇文宸面色越发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听见帐外一声来报。 下一瞬,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帐外掠了进来。 “初二给主子请安。” 柳如烟换了一席黑色劲装,直接越过门口的守卫掠到了宇文宸的跟前。 “你不是护着她去了凉州吗?” 要知道,宇文宸前脚才收到初二的部下传过来的消息。 后脚就看到本该在凉州城保护林昔瑶的初二却到了自己跟前,这让他如何不惊讶。 林昔瑶几次脱险又遇险,正让宇文宸的神经也一直处于紧绷状况,稍微有一点儿异样的消息,他都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掐紧了一般。 665 生变 他明明是那般心智强大且坚定的,如今为了林昔瑶,却脆弱的经不起丝毫的风浪似得。 这才转身的功夫,他就已经紧张到险些说不出话来。 “女主子前日决定回了楚王都,属下本来要一同前往的,但女主子说,主子的事情更重要,如今主子在琉州琼州一带,属下熟悉这一带的情况才更应该回来。” 闻言,宇文宸气得呼吸一窒。 什么叫做更重要?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宇文宸下意识站起了身子来,直跺了两脚。 然而,气过之后,宇文宸又释怀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念及此,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再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柳如烟又继续道:“刘相送了密函来,正好落到了女主子的手上,她看见了,放心不下楚王都所以这才心急火燎的赶了回去。” 说话间,柳如烟将那封林昔瑶已经拆开过的密函递到了宇文宸面前。 宇文宸抬手接了过来,待看到上面的文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冷冽的如外面的浮冰碎雪。 父皇中毒了! 下毒的竟然还是他一向都敬重有嘉的皇祖母! 本来以为林昔瑶和顾家的事情,宇文宸已经对太后心灰意冷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此生他宁愿选择避而不见。 他铁了心等回去楚王都要处置顾家,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没有想过具体要拿太后怎么办。 毕竟,那是他的皇祖母。 而且她贵为太后。 谁曾想,如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刘玉珏的亲笔密函,宇文宸都不敢相信这上面的文字。 但她都能做出私自调动清阳的府兵,甚至不惜用几万人来截杀林昔瑶一人的疯狂举动,还有什么不能也不会做的? 宇文宸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冷笑。 怪只怪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将她的真面目看清罢了。 如今才有了这般局面。 林昔瑶选择在这时候回楚王都,无疑是入了虎口。 宇文宸恨不得现在放下这边所有的事情张了翅膀飞回楚王府,回到她身边。 但理智却告诉他,不可以。 楚王都的变故已生了,他这时候回去已经来不及,到时候不但赶不上处理楚王都的事情,这边更是因为他的离开很有可能乱作一团。 到时候,楚王都才是内忧外患,国力瞬间衰变,这让他数十年来辛苦打开的局面毁于一旦。 那时候,北齐和西辽再从中作梗…… 东楚危矣。 林昔瑶选择回楚王都,而且还将初二派到了他身边,就是在告诉他,安心处理这边的事情,要以大局为重。 要相信她。 他也相信她,但是这一颗心怎么能放得下。 宇文宸双手紧紧的握着这密函,那一双犀利的眸子一错也不错的盯紧了上面的文字,似是要将上面盯出个窟窿来。 气氛一时间冷凝到可怕。 这是他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才会有的神情。 大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旁边的护卫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在这时候惊扰了宇文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分明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大帐里所有人都感觉像是过了十年一般漫长。 最后,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叹出口,他一抬手就将手中的密函撕成了粉碎。 若这时候他贸然回去了,因为边境不稳,他不能带走足够的兵力,就算他只身回去了,也影响不大。 楚王都现在有刘玉珏,有青云假扮他作证,还有萧贵妃及背后的势力,再有禁卫军,如今林昔瑶也回去了,就算事态紧急,但在三五天之内也不会乱到无法收拾。 既然不能回去,他就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边境上的战况。 等这边一切稳定了,他再去找她! 这才是林昔瑶所希望见到的。 念及此,宇文宸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内心挣扎无比,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她。 “主子正在为不知道萧为安具体行踪而头疼呢,你来的正好。” 常远见宇文宸面色有所缓和,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这么一说,柳如烟顺势站起来,垂眸道:“那属下这就去联络在琉州城的部下。” 宇文宸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等柳如烟走后,常远给宇文宸倒了一杯热茶,并劝慰道:“主子,咱们女主子可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您要相信她。” 宇文宸从未怀疑过林昔瑶的能力,他只是担心她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 “给宇文琦递个消息,就说两日之后,准备出城。” 闻言,常远一愣,这可是比原计划还早了两天。 但这时候宇文宸面上满是不容置喙的冷硬,他只得点头道:“好。” **** 自从太后被人禁足在仁寿宫中之后,皇后这几日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虽然太后的禁足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就是她计划中的一步棋,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而且,眼皮子这几日还不停的跳,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在接连两个晚上都睡不好觉之后,皇后正要招太医,却突然想起来,宇文昊已经有两天没有进宫了。 不但没有进宫,也没有递个消息来。 要知道,现在的楚王都风声鹤唳的,宇文昊虽然喜欢安乐享受,却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几乎每日都会递上来朝堂上或者城中的重要消息。 但这两日没有。 起初她还当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但这会儿她才渐渐的觉得不太对了。 皇后招来了太监去陈王府问问。 最后传回来的消息却是陈王病了,而且这病来势汹汹,一病不起。 眼看着他们的计划就只差最后两步了,谁曾想宇文昊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 皇后哪里还坐得住,直接带上了御医一路去了陈王府。 往日里皇后出宫都要得到昭庆帝的应允,但自从凤凰台被毁之后,昭庆帝的精神不济,身体越发不好了,就免去了这些琐碎。 所以,皇后几乎可以随时去往陈王府。 她才一进陈王府,就发现府上的人面色有些异常,看向她的眼神里除了敬畏之外还带着一丝惊恐和不安。 不安? 难不成宇文昊的病已经重到那种程度了吗?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前脚正跨入陈王寝房的皇后差点儿一个趔趄没站稳。 但当她站稳之后,闻到从寝房里传出来的浓郁的药味以及一股子酸臭味的时候,皇后肺腑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儿吐了。 “娘娘,您慢点儿。” 身边的宫女连忙搀扶住了她。 她心头揣着紧张,面上的神情却淡淡的。 宇文昊躺在床上,隔着重重帘帐,皇后都已经能看到他苍白如纸的面色。 这才过了两天的功夫,她活蹦乱跳的儿子就成了这般模样? 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皇后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给陈王瞧瞧!” 她的声音里透着冷冽和杀气,吓得跟过来的那个御医一个机灵,连忙弓着身子快步进了里间。 皇后也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当御医掀起重重帘帐以及盖在身上的被子,皇后看到宇文昊形销骨立的模样,差点儿惊呼出来。 刚刚还只觉得他面色苍白不似正常人,可是走近了这才看到他一下子瘦弱成这般模样,这让她如何不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陈王病重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人报告给本宫?” 皇后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杀气。 只一句话,就吓得屋子里外的宫女侍卫们跪了一地,但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这时候,已经给宇文昊诊过脉的御医一脸惶恐和不安的看向皇后。 见状,皇后也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你直接说就是了。” 闻言,御医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他咬牙道:“娘娘,王爷这是中毒的症状,而且……” 后面的话御医不敢直说,只垂下了眸子。 一听到“中毒”二字,皇后面色大变。 “中毒?王爷到底是怎么中的毒?中什么毒?” 一番训斥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做声,也没有一个人能回答的出来。 皇后肺都要气炸了,她一抬手就要唤来护卫将这些人都拖出去严加拷打,却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熟悉的声音。 “母后不用问他们了,问了他们也不知道。” 说话间,那声音的主人身形已经跨过了门槛,笑意盈盈的向皇后看了过来。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皇后有那么一刹那的愣神。 因为那声音既陌生又带着一丝熟悉,她确定自己曾经听到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在这般冷凝的气氛下,这女子竟然用这般慵懒无所谓的态度出来,已经是对她的威严的一种挑衅了。 然而,下一瞬在看清楚那面容的一瞬间,皇后楞了楞。 她倒退了一步,好半天才记起来面前女子的名字。 “林雪云?你……” 怎么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 这让她如何不意外! 666 太意外 要知道,当初她安排林昔云去处置林昔兰,本来就让人在她回来的路上一并将她也处理干净了。 而且她派出去的杀手们基本上没有过失误,当时确定她已经死了。 怎么这个已经死去的人会出现在她面前? 之前的林昔兰也是,她以为林昔兰死了,结果人家好生生的活着。 但林昔云跟林昔兰又有所不同。 林昔兰有林昔瑶帮村,还有宇文宸在暗中保护,她能逃出升天,倒也还能说得过去。 可是林昔云呢? 要知道,当初她可是对林昔瑶恨之入骨,而且因为她一手安排了林昔兰去青州地下拍卖场的事情,林昔瑶绝对不会放过她。 皇后一时间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现在也根本就来不及想这些。 她现在急于知道的是宇文昊的中毒到底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母后是不是很惊讶?” 林昔云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皇后盈盈一拜,看似礼数做的足,实际上不等皇后开口,她已经站起了身子。 “我也很惊讶呢,我怎么就没死成呢。” 闻言,皇后呼吸一窒,冷声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对昊儿做了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来人!” 话音才落,外间的护卫迅速出列,眨眼间就将林昔云围了起来。 然而,林昔云的面上从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哪怕是对着架在脖颈上闪烁着寒芒的长剑,也不见有半点儿慌乱之色。 倒是她眼底里的笑意更甚。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给王爷解毒啊?” 林昔云似是没看见横亘在眼前的长剑,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皇后,笑颜如花道:“难道母后就不关心您儿子的死活吗?”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皇后的目光冷了冷,眼底里有一抹挣扎之色。 最后她冷哼了一声,抬手挥退了守卫。 “你们都先退下吧,我跟母后有两句体己话要说。” 林昔云笑吟吟的看向皇后身边的宫女以及护卫。 见状,皇后面色一沉,冷声道:“林昔云,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母后,儿臣不过是想跟你说两句体己话,怎么就过分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到了床榻之上的陈王身上。 这时候,陈王满是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下一瞬便睁开了眼睛。 “母……后……” 话音才落,他喉头发紧,直接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来。 “昊儿!” 皇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陈王就是她的命。 见宇文昊这般,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抬手扶住了宇文昊的手腕,并关切道:“你怎么样了?那贱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的语气已经变得冷血和肃杀。 闻言,宇文昊的眼神也跟着冷了冷。 “林昔云……” 他转过头来,冷眼看着林昔云。 这时候,他的眼神里有憎恨有厌恶,也有不甘。 除此之外,皇后还看出了一抹恐惧。 “王爷是叫妾身吗?” 林昔云含笑走到跟前来,慵懒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凉意。 只那轻飘飘的一眼,就让宇文昊浑身一哆嗦,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直接反手握住了皇后的手,一脸惊恐道:“母后,她要杀儿臣!” 话音才落,宇文昊的双眸骤然缩紧,在一声哀嚎之后,直接蜷缩成了一团,表情扭曲一脸狰狞的在床上挣扎着。 他的手死命抓着皇后的手腕。 转眼间的功夫,皇后的手腕上已经一片淤青。 她用力挣扎,却没挣脱开来。 最后,她只得转头看向林昔云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闻言,林昔云眼底里的笑意更甚,“儿臣刚刚说了,想跟母后说两句体己话,母后都不肯呢。” 听到这句话,皇后气得就差没有直接站起来打她。 但最后理智战胜了一切。 “都下去吧。”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这句话缓缓的吐了出来。 那些宫女护卫们领命退了下去。 就连御医也跟着退下去了。 等到偌大的内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之后,皇后才冷声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闻言,林昔云笑道:“不急,不急,母后难得来一趟,不看看陈王现在的样子,多可惜了?” “林昔云!你不要逼本宫!” 言罢,皇后直接站起了身来,对林昔云怒目而视。 见状,林昔云面上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是笑意越发加深了几分。 “我有逼母后了吗?”林昔云笑得没心没肺道:“从始至终都是母后和王爷逼迫我啊。” “我们逼迫你?” 皇后冷笑道:“当初是谁设计了昊儿?一只野鸡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痴心妄想!就是因为你昊儿的声誉受损,就算到了现在背后都有人指指点点,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活该!” 闻言,林昔云的面上终于有了怒气。 “我活该?” 她反问了一句。 只是不等皇后开口,她突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病床上的宇文昊的哀嚎声越发加大了几分音量,而且痛苦的程度也在加重。 “母后!母……后……别……别激怒她……” 在痛到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宇文昊强忍着剧痛说出这句话来。 话音才落,皇后愣在了原地。 林昔云笑够了,笑累了,才转过头来看向依然一脸疑惑的皇后道:“我承认,当初我确实是想攀龙附凤,想要荣华富贵,才会钻了李云秀的空子,但当初若不是我,最后陈王被迫要娶的恐怕就是李云秀了吧?” “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你们权利倾轧的牺牲品罢了,自从我决定要嫁给王爷的那一刻起,我是满心欢喜的,想要辅佐王爷,一心想要讨好母后,可是,结果呢?” “结果被你们利用,被你们轻贱,被你们算计,最后还因为你们而差点儿惨死!” 说起这里,林昔云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下一瞬,不等皇后开口,她直接一抬手,就褪去了外衫,然后一把扯开里衣,露出了雪白的肩膀来。 在她的肩膀上,一枚铜钱大小的蝶形烙印格外显眼,她的肌肤如雪,便显得那烙印越发刺目。 “母后身份尊贵,未必亲眼见过,但应该听说过这是什么吧?” 林昔云笑了笑,笑意有些刺目,比她肩膀上的烙印更让人觉得扎眼。 在看到那烙印的一瞬,皇后的心也跟着蓦地一紧。 她虽然从未见过,但是有所耳闻。 在东楚,但凡是沦落青楼靠皮肉生意为生,或者举家获罪没入乐籍,身上都会被烙下这蝶形印。 为了防止她们逃跑,更是一种惩戒。 一辈子都洗不掉。 “看样子,母后果然是知道的。” 林昔云笑了笑,笑颜如花道:“拜你们所赐,我被人卖入了青楼,成了最低贱的妓女,人尽可夫,虽然没有死,但却生不如死,母后满意了吗?” 皇后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的本意只是杀掉林昔云,但没有想过要让她受到这种屈辱。 毕竟她还是宇文昊名义上的侧妃,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莫说宇文昊从此抬不起头来做人,就是皇家颜面都要扫地。 而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她最关心的是宇文昊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本宫承认,之前确实对你有所偏见,但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林昔瑶,本宫从未有派人将你送去青楼,是林昔瑶!” 事到如今,为了安抚林昔云从而解救宇文昊,皇后只能将所有的过错头推给林昔瑶。 但显然林昔云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敷衍过去。 她转过了身子,直接在圈椅上慵懒的靠了过去,然后挑眉看着皇后道:“林昔瑶我自然是要找的,但母后和王爷同样是造成我今日这般的元凶之一,您觉得,我该如何对待王爷呢?”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的眼底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杀意。 见状,皇后一个机灵,连忙道:“你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本宫都愿意满足你,只要你不要伤害昊儿。” “我要什么?” 林昔云笑了笑:“母后若是早些对儿臣这般态度,大家又何必有今日这般局面呢?” 说话间,她抬起了一只手来,动了动指尖。 下一瞬,就听宇文昊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林昔云!你不要激动,咱们有话慢慢说,今日就算你杀了他,甚至杀了我,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出陈王府吗?”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尽我所能为你办到,只要你放过他!” 陈王是皇后的心头肉,如今看到他这般痛楚的模样,无异于是在用刀子挖皇后的心。 她就差没有给林昔云跪下了。 见状,林昔云十分满意,她松开了手指,轻笑道:“母后不是一直很好奇,儿臣给王爷下了什么毒吗?” 话音才落,皇后蓦地抬眸,双目死死的盯着林昔云,似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667 想不到 “儿臣知道,母后跟武月有几分交情,所以想必知道生死蛊这件事吧。” 话音才落,皇后面色一僵,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生死蛊。 是用人的血肉炼制的蛊虫。 一旦蛊虫成熟,被放入另外一人的体内,这蛊虫跟养蛊人气息相关,能感知到养蛊人的情绪波动,在寄居者体内可以被随意操控。 而一旦养蛊人身死,蛊虫也会随之而死,但寄居者却不会因此而侥幸逃过一劫。 这蛊虫一旦在寄居者体内身死,会在短瞬间释放出剧毒,寄居者必死无疑。 等于是给养蛊人陪葬。 所以,才被命名为生死蛊。 这是苗疆巫蛊中最毒最阴邪的一种蛊。 之前她在听说了有这种蛊毒的存在之后,也不是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去操纵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苗疆一脉的传人武月却还没有养成这种蛊。 据说极难成功,为了一只蛊虫,甚至要花费数十年。 所以她才就此作罢。 如今林昔云是如何拥有了这生死蛊的? 皇后不相信。 她眸子里才划过一抹疑惑,不等她将那质疑的话语说出来,就见林昔云对她轻笑道:“母后还要试试吗?” 话语才落,她眸色一沉,抬手紧握成拳。 下一瞬,床榻之上才得了片刻喘息功夫的宇文昊瞬间又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而且不过眨眼的功夫,他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透了,可见这会儿他承受了怎样的痛楚。 “昊儿,昊儿!” 皇后惊得手足无措,只得转过头来,目光里带着几分哀求看向林昔云:“够了,本宫知道了,你不要再折磨他了。” 闻言,林昔云笑了笑,这才松开了手。 这时候,宇文昊这才如同又鲜活了一般,不过剧痛之后,他一得了喘息的机会就立即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刚刚母后也看见了,如今王爷的命可都系在儿臣身上呢。” 说到这里,林昔云站起了身来,往床榻边上走了几步。 皇后之前就已经在又惊又怒的情况下跌坐在了床沿边上。 这时候,林昔云走到她面前,含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所以呀,儿臣劝母后还是要对儿臣好一些,可别再生出什么伤害儿臣的心思来,一旦儿臣心情不好了,或者这条贱命丢了,那么跟儿臣陪葬的可是王爷啊。” “儿臣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王爷……啧啧啧,可惜了。” 闻言,皇后气到肺疼,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林昔云心情大好。 她朗声大笑了三声,这才得意洋洋的转过了身去,大步朝外走去。 看到她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背影,皇后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待林昔云走远了,皇后才抬手捏了一把宇文昊,咬牙道:“你怎么把这贱人招惹了回来!” 不但招惹了,竟然还中了她的道儿,如今都要被她牵着鼻子走,这让皇后如何不生气。 要知道,如今朝中局势已经渐渐明朗,她的计划也在一步一步的顺利施行。 在给太后吹够了耳旁风之后,也成功的等到了太后给昭庆帝下毒。 她就等着朝局乱起来。 到时候,太后被软禁,皇帝中毒,所有证据指向太子,而她不但趁机拉拢了顾家军,更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宇文宸拉下来,推她的儿子宇文昊上位。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眼看着昭庆帝数日不上朝,太后在仁寿宫也闭门不出隐隐有被软禁的架势,朝臣心中的怀疑和不满日益累计,眼看着就要爆发。 结果,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个事情。 这让她如何甘心。 “你啊,你!哎!” 皇后气得直跺脚。 宇文昊这会儿也才终于缓和了一口气,他抬眸看着头顶上的撒花蚊帐,虚弱无力道:“母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先稳住那个贱人,然后咱们私下再去找懂这蛊毒的人解开这生死蛊。” “找谁?那可是生死蛊,传闻中苗疆一脉这一代最厉害的就是武月,可是母后前些日子才得了消息,武月死了。” 闻言,宇文昊差点儿没跳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看向皇后道:“武月死了?那该怎么办?林昔云这贱人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蛊毒的?” 听到这句话,皇后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本宫哪里知道,如今可上哪儿去找会解蛊毒的。” 说起这里,皇后恨不得将林昔云那张脸给撕个稀巴烂。 而此时,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林昔云已经带上了陈王府的一众亲兵直奔将军府。 她之所以受尽百般屈辱还要咬牙活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一次底气十足的站在将军府门前。 然后向所有欺负过她的人报复。 她原本还想等着看到林昔瑶见到她还活着,而且还学了一身蛊毒并且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惊讶模样。 如今倒是让她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因为林昔瑶竟然落入了萧为安的手上。 那人残暴狠辣,再加上北齐跟东楚多年来的累累血债,所以萧为安不可能会放林昔瑶一条生路。 这样一想,林昔云都觉得有些遗憾。 她当初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动手。 没有亲自折磨并杀了林昔瑶,这让她遗憾不已。 不能报复林昔瑶,但她心头的这口恶气和恨意却不能不出。 所以,她才在陈王府站稳了脚跟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将军府。 门口的守卫不认得她,却认得陈王府的马车,乍一看到这马车上的标志,守卫眨了眨眼睛,险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在这时候,陈王府的人来将军府做什么? 出于礼貌,有护卫上前询问。 林昔云冷眼的扫了一眼这些护卫,淡淡道:“就说陈王侧妃前来拜见张老夫人。” 闻言,那护卫愣了愣。 虽然他们是最底层的护卫,但也不是不知道朝中显贵的身份和关系。 尤其是陈王还是皇后嫡子,目前娶进府被封为侧妃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曾经从将军府嫁出去的林家二房的嫡女,林昔云。 “还不快去?” 见那护卫发愣,林昔云冷声道:“是本宫不够资格吗?” “不不不,属下这就去。” 护卫一看林昔云就知道来者不善,而且不好惹,只得转身进府禀报了。 他也是个机灵的,在派人去给张氏通信的同时,也亲自去了一趟沐雪院,给如今执掌将军府中馈的刘静娴报了一声。 “什么?陈王侧妃?” 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张氏和刘静娴的反应几乎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刘静娴除了疑惑之外,更多是担忧。 而张氏却带着一丝愠怒和恼意,还有一丝跟孙女的久别重逢的欢喜。 她自然是疼林昔云的,不然当初在知道林昔云出事之后,也不会那般难过。 但转念一想当初林远成中毒和林赋的身死都是林昔云暗中算计并造成的,张氏心头刚冒出来的浓浓的欢喜和亲情就淡去了几分,剩下的只有愠怒和恨意了。 人既然来了,而且还是以陈王侧妃的身份来见,将军府就不能不见。 刘静娴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出面,毕竟林昔云要见的张氏,她去了也尴尬不说,还会自讨没趣。 最为关键的是,直觉告诉她,林昔云是来找茬的,很有可能会针对她。 所以,她没有直接起身去依兰院。 至于张氏,林昔云上一次给林远成林赋父子下毒的时候,就没有给张氏下,就足以说明林昔云对张氏没有起杀心,到底还是顾及几分情谊的。 既然如此,如今她走明面上来到将军府,就更加不可能刁难张氏了。 这样一想,刘静娴也就打定了主意继续守在沐雪院,假装不知道这回事。 然而,让刘静娴没有想到的是,林昔云在被下人迎进将军府之后,并没有跟着引路的丫鬟去往倚兰院,而是直接提起步子往沐雪院赶了过来。 才走到门口,就跟出门去探听消息的翠兰撞个正着。 翠兰反应快,所以才没有撞到林昔云的身上,不过她不认得林昔云,但见对方虽然面生,但衣着华贵,而且模样生的美,有几分林远成的影子,再加上刚刚才有护卫过来禀报陈王侧妃来了,翠兰这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连忙稳住了身子直接噗通跪地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见状,林昔云双眸微微眯起,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凝的光芒。 她冷笑道:“哟,这主人不懂事,你这条狗倒是蛮懂规矩的嘛。” 虽然翠兰只是个丫鬟,是个身份低的下人,但这句话已经说得十分刻薄了。 话音才落,翠兰双颊甚至耳朵尖儿都忍不住因为委屈而泛起了红晕。 “怎么,本宫说你一句,你还委屈上了?” 翠兰还没有开口,林昔云轻笑了一声,对身边的护卫道:“拖下去,掌嘴二十。” 话音才落,就听院内响起了脚步声。 “慢着。” 下一瞬,穿着月白色宽松对襟长裙的刘静娴由身边的两个丫鬟搀扶着,一步一步朝院外走来。 在对上林昔云那双冷冽的目光的一瞬间,刘静娴突然有一种林昔云今日就是为了自己而来的感觉。 668 上门 因为对外已经宣称怀孕,所以刘静娴装着假肚子,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还没走到跟前,她已经垂眸对林昔云弯腰行礼道:“不知娘娘驾到,民妇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她礼数做得周到,本来也挑不出错来。 但林昔云本来就是上门来找茬儿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不知?本宫之前没有让人传话吗?” 闻言,刘静娴神色如常,只垂眸道:“娘娘是有传话,但刚刚娘娘只说是去见老夫人,民妇私以为娘娘不太愿意见到民妇,为了不碍着娘娘的眼,民妇才没有敢上前来打扰娘娘。” 原本,刘静娴就是这个意思。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礼数,目中无人倒还成了本宫的不对了?” 话音才落,林昔云的眼底里已经划过一抹冷冽的杀意。 “民妇不是那个意思。” 刘静娴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林昔云没有叫起身,她不好贸然起来。 “那是你是什么意思?” 林昔云自然不知道刘静娴肚子里的是“假”孩子,她本来就憎恨这个霸占了她阿娘位置的女人,如今这女人竟然还有了身孕。 这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民妇……” 不等刘静娴说完,林昔云直接上前一脚踹到了刘静娴的肩膀。 刘静娴没有功夫傍身,硬生生的挨了这一脚就被这力气带翻了过去。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眼底里的神色也是一片坦然,不见有半点儿慌乱。 既然林昔云要闹开,她也就不再忍着,而是从地上爬起来,站稳了身子,抬眸对上林昔云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道:“敢问娘娘,民妇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 林昔云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林夫人的身份,凭你也配!” 闻言,刘静娴眉梢微挑,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道:“我配不配,也该由二爷说了算,当初让我进门的是二爷,是清宁县主。” 言外之意,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刘静娴虽然善于隐忍,而且为了将军府可以忍气吞声,但她也是有几分脾气的。 尤其是在面对摆明了上门来找茬,无形中已经是打了死结的林昔云。 横竖,这结都不可能解开,既然如此又何必委屈自己? 刘静娴跟在林昔瑶身边久了,也有了几分林昔瑶干脆利落的作风。 “没有想到你这贱人倒是有几分硬气。”林昔云冷笑道:“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像当初本宫阿爹为什么娶你,若不是你主动爬床,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会有今天的地位?”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尤其是在将军府,几乎人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敢直接挑明了说,尤其是当着刘静娴的面。 如今林昔云这般,就等于直接在掌掴林昔云的脸,一点儿都不给面子。 闻言,刘静娴不怒反笑,她冷眼看着林昔云,嘲讽道:“那娘娘当初是怎么勾搭上陈王的呢?只不过地方换在了凤仪宫,行为就够高尚了吗?民妇做这样的行为就低贱了,娘娘呢?” 谁也比谁好不到哪里去! “你!” 林昔云本来就不善于言辞,当初每一次都被林昔瑶给打压最后被怼得无话可说。 她没有想到,她阿爹娶回来的一个填房竟然还这般嚣张,不将她这个陈王侧妃放在眼里便也罢了,如今还出言顶撞。 这可怎么得了。 “来人,给本宫将这贱人拿下!” 什么面子上的事情她已经顾不得了,只想将刘静娴抓起来好好折磨一番才能消除她的心头之恨。 话音才落,她身后跟着的陈王府亲卫立即上前,直接要来抓刘静娴。 见状,刘静娴沉声道:“来人!” 话音才落,将军府的护卫如蜂拥一般,直接将林昔云连同她带着的亲卫一行人给包围住了。 刘静娴挑眉看向林昔云道:“娘娘别忘了,这里不是陈王府,这里是将军府,由不得你作威作福。” 她也不是吃素的。 林昔瑶不仅将将军府的中馈大权交给了她,也将将军府的亲兵交给了她。 府中加起来至少一千精锐,可不是摆设。 林昔瑶离开之前就担心有人会来将军府闹事,所以还特意嘱咐了她。 除了皇上之外,不管是谁,不用给面子。 她的小命不重要,但她现在代表的就是将军府的脸面,若是让林昔云这般当众侮辱,就等于是给将军府抹黑。 而且,刘静娴也掂量了一下林昔云的分量,知道她不过是陈王侧妃,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罢了。 要知道,当初陈王对她的冷淡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昔云会回来,但至少她知道,她能掌控的权势有限。 就算有陈王做靠山,但将军府的背后代表的是太子。 所以,哪怕是陈王也不敢来招惹,区区一个陈王侧妃,还真不把自己几斤几两掂量清楚了? 这样一想,刘静娴的表情里便越发多了几分轻视。 而这也彻底激怒了林昔云。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林昔云声音冷冽。 她本来就是来收拾刘静娴,顺便在将军府找找场子,出一口恶气的,如果再见到林昔兰,就再好不过了,顺便将这些人一起教训了。 谁曾想这一口恶气没有出,倒是受了一肚子的气。 “我们没有造反,只不过是有人在将军府闹事,我们总不能坐着任人打骂吧?” “你!” 林昔云气得脸色涨得通红,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要放出身上的蛊虫。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她又近不了刘静娴的身,所以只得作罢。 她到底是轻敌了,只带了这一队陈王亲卫来,加起来不过二十人,而将军府这么多亲兵,她的人根本就不够看。 但就这样走了? 林昔云又咽不下这口气,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叫人去陈王府叫陈王来。 只有陈王才能给她撑住这层面,不过转念想起宇文昊已经被她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怕来了也是丢人现眼。 她只得作罢。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 眼看着林昔云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这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回廊响起。 “云姐儿?是云姐儿吗?” 张氏的出现恰到好处的给林昔云解围。 实际上,在林昔云前脚来了这沐雪院,她后脚就到了。 不过是本着看热闹,甚至阴险的盘算着等林昔云收拾了刘静娴之后她再出来的。 谁曾想,平时里看起来温婉柔顺的刘静娴竟然也不是软柿子。 眼看着两方僵持不下,再这样下去林昔云也下不来台,张氏这才出了面。 张氏已经亲眼看到林昔云手上还带着这么多亲兵,哪怕她知道林远成和林赋父子俩的死是林昔云害的,却也不敢表现出自己知道的样子。 她的神情激动得不能自持。 还没走到林昔云跟前,她的眼底里已经有了泪意。 林昔云下意识转过头来,正对上张氏那双殷殷期待的眼睛来。 她有那么一刹那的触动,不过转瞬便想起来,当初阿娘被逐出府,可有张氏的功劳在里面。 这样一想,林昔云的眼神瞬间冰冷了几分。 “祖母。” 不过面上,她依然淡淡应了一声。 说不上多热情,甚至有些冷淡。 只一个称呼,就已经让张氏的步子跟着顿了顿。 “云姐儿,你跟祖母也要生分了吗?” 张氏的眼底里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落寞来。 见状,林昔云淡淡一笑道:“祖母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太久没有看见祖母了,孙女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张氏躲在回廊后面,她自然是知道的。 而张氏趁着这个时机出面,是什么心思,林昔云再清楚不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的心又跟着寒了一些。 不过到底是可以借着这个台阶下来,反正这会儿她带的人少了,若真的跟刘静娴直接对上的话,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 她得回去好好谋划一番。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学会了能屈能伸,再不是当初那个意气用事的林昔云了。 “祖母这是哪里的话,我刚刚被这将军府的林二奶奶给气得不轻,所以孙女这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呢。” 闻言,林昔云转过头来,看向刘静娴道:“林家的二奶奶,倒是给本宫很大一个惊喜呢。”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垂眸回礼道:“民妇不敢在娘娘面前造次。” 话音才落,却换得林昔云冷笑道:“你做都做了,还有不敢的?” 刘静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这时候,张氏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她既不喜欢刘静娴,但也知道现在的林昔云早就跟她离了心,如果刚刚林昔云待她热情几分,她的心多少都还会往林昔云那边偏帮一点。 但如今,她只得装傻,开玩笑似得转移话题道:“云姐儿难得回来,可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给气到了,祖母日盼夜盘,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你这一生气,要是再不回来了,可让祖母怎么活啊。” 说话间,她已经抬手开始抹眼泪了。 见状,林昔云心头冷笑。 之前都在传她已经死了,张氏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而这沐雪院…… 669 对峙 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刘静娴进门竟然堂而皇之的住在了这里,若是没有张氏的首肯,林昔云不觉得刘静娴有这个本事能住进来! 论起演戏,她这祖母倒是个中好手。 心里嗤之以鼻,林昔云面上却淡淡一笑道:“祖母多虑了,孙女这不是回来了吗?” 言罢,林昔云慵懒的打了一个呵欠道:“孙女有些乏了,想回去了,改日再来见祖母。” 反正在这里留着也没有任何意思。 她原本的打算落了空,在这里只是浪费她的时间。 “你刚来就要走吗?也不留下来陪祖母说说话?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祖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张氏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 林昔云轻笑道:“孙女改日再来,再说了,林昔兰不是回来了吗?” 林昔兰回来的消息她早就收到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般迫不及待的上门来找麻烦的原因。 只可惜,她连刘静娴都还没有动得了,就越发动不了林昔兰了。 这样一想,林昔云不由得有些懊恼,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刘静娴,做事太冲动了。 不过,也只此一次,她下一次不会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会这般莽撞了。 张氏自然不知道林昔兰和林昔云之间的那些纠葛,但她从前就知道林昔云跟林昔瑶那两姐妹不对付。 所以,当着林昔云的面,她直言不讳道:“兰姐儿哪有你这般贴心!” 这句话总算是讨好了林昔云。 她的笑容里倒是淡去了几分冷意。 “那孙女儿改日再来看祖母。” 她心里还有更长远的规划,更大的目标,哪里仅仅只是一个陈王侧妃那么简单。 所以,她可不能有一个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了。 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好好,你回去好好休息,祖母一直等你。” 张氏见林昔云终于软了几分态度,连忙上前来握林昔云的手,却见林昔云往前走,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身子。 她甚至连手指尖都没碰到。 张氏心里五味杂陈。 林昔云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往外走去。 说来也巧。 她才走到将军府门口,就碰到了送从外面回来的林昔兰。 宇文楠扶着她下马车。 两人才站定,就见林昔云一脸冷冰冰的笑意朝两人走了过来。 “阿兰真是好福气呢,能遇到了楠世子。” 林昔云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十分不舒服。 尤其是听到这句话的林昔兰。 像当初,在清阳城的地下拍卖场,林昔云也用同样的语调给她留下了此生都难以抹去的阴影。 如果当初不是阿姐及时赶来…… 林昔兰不敢想。 那本是她不愿意再回忆起来的一段记忆,不曾想如今跟林昔云一照面,就瞬间在脑子里浮现了出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面色苍白如纸,拢在袖摆下的手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林昔云,你怎么还有脸来将军府?” 除了心头对那段记忆的恐惧之外,林昔兰更多的是诧异。 上一次二叔和林赋的事情就是林昔云搞的鬼,如今这人竟然还好意思登门。 林昔兰不是个傻子,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这幅雍容华贵的妆容不是普通人,再看身后那些有着陈王府标志的亲卫。 她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林昔云这是又找回去了陈王府,继续做她的陈王侧妃。 只是,为什么? 皇后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陈王怎么可能答应? 要知道,当初皇后和陈王就是因为被林昔云算计所以对她怀恨在心,最后还借着除掉她的机会将林昔云也一并除去了。 林昔云再找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然而,现在的她趾高气扬,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身后还跟着亲卫,怎么看都是一副在陈王府得宠的样子。 当初哪怕她是刚嫁过去那会儿,每一次回将军府,除了陪嫁丫鬟,陈王府连个下人都没有陪着,更何况是亲卫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昔兰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面上她已经恢复了镇定和从容。 “本宫怎么没脸来了?林昔兰,你不过是仗着你阿姐的脸面才得了这安平县主的身份,而且论起身份地位来,你都得给我行礼,如今你不行礼便也罢了,竟然还出言不逊,你说本宫该如何教训你?” 话音才落,林昔云的眼底里已经浮现出了一抹带着冷意的杀气。 林昔兰冷哼了一声,还未开口,就听她身边跟着的宇文楠突然冷笑道:“真是笑话,说好听了是侧妃,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妾,倒还敢在本世子面前装腔作势起来了。” 闻言,林昔云眸色冷了冷,轻嗤道:“楠世子刚死了娘,就到这里勾搭起女人来,倒是真符合外间传闻的那般纨绔的名头。” 若宁王妃真的死了,这句话对宇文楠来说无异于伤口上撒盐,既戳了他的心痛,又嘲讽他不知检点,更是趁机挑拨了他和林昔兰之间的关系。 还不知道其中内情,更不知道当初林昔云对林昔兰的所作所为的宇文楠就已经对她多了几分厌恶。 “符不符合,就不劳烦侧妃娘娘担心了。” 宇文楠故意加重了侧妃二字。 林昔云双眸微微眯起,眼底里锋芒毕现。 但沉默了一瞬之后,她展颜笑道:“那本宫就不打扰两位了。” 反正她现在没有办法动将军府,就恶心他们一回也行,等她回头再好好谋划一番,迟早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林昔云清楚,只要林昔兰和刘静娴知道她回来了,她只是走上这么一遭,看似是没有占上风,实际上就已经足够她们睡不安稳觉了。 她今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一半。 林昔兰冷冷的看着她,连一句道别的话都吝啬给。 等林昔云上了马车,都走远了,林昔兰才回过神来,她脚下的步子一软,差点儿一个踉跄。 “小仙子,怎么了?是不是那个丑女人以前欺负过你?” 宇文楠很少见到林昔兰露出这样的神色,虽然刚刚她在林昔云面前看似很镇定,但实际上她既紧张又有恐惧。 而那恐惧显然不是因为对着的是林昔云。 林昔兰并不怕林昔云,那就只能说明这个女人曾经给他的小仙子带来过不愉快的回忆。 “嗯。” 林昔兰点了点头,不愿意再回想那一段往事。 “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楠世子若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林昔兰这会儿只想回海棠院,赶快将这纷乱的负面情绪给消化掉。 宇文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点头道:“也好,那我先回去了,小仙子若是有什么事,就立即让人来叫我,我随叫随到的。” 林昔兰点了点头,对宇文楠挤出来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才转过了身去跨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林昔兰才一进海棠院,就看到刘静娴正站在海棠花树下等她。 “阿兰……” 刘静娴虽然之前对上林昔云的时候底气十足,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在怕的,实际上她心里紧张的很,尤其是等事情过后,她稍稍一冷静下来,想到这其中的关键就感觉一阵阵的后怕。 林昔瑶不在将军府,这偌大的将军府她能找到能商议的人,也只有林昔兰了。 刘静娴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坐立难安道:“这可怎么办?若是那林昔云再回来闹事怎么办?早知道我就让她出一顿气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要给将军府招来灾祸了。” 闻言,林昔兰抬手握住了刘静娴因为紧张和担忧微微颤抖的手,学着她阿姐的语气道:“小婶婶不必担心,她今日这般,想来也不是毫无顾忌的,就如你说的,将军府可不是能由着她撒野的地方,没事的。” 言罢,林昔兰转过了身去,直接叫来了负责保护她的暗卫小十七。 “刚刚的事情,你都听清楚了吗?” 见小十七点头,林昔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你去刘相那边知会一声,林昔云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事有蹊跷,一定要格外注意,而且,我怕她会再想办法针对将军府,还请刘相帮忙。” 若林昔云再上门来闹,也只有请刘玉珏出手了。 “是。” 小十七领命,见林昔兰没有别的吩咐,一个闪身就越上了墙头,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林昔兰轻叹道:“但愿刘相能有办法。” 对付一个陈王侧妃不成问题,但林昔兰知道这事情一定又蹊跷,一定要查清楚才行。 如今这楚王都看似平静,实际上早已经暗流涌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抬眸看着头顶上开得最盛的海棠,喃喃道:“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能不能平安回来…… 最后一句话梗在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且,脑子里才冒出这句话来,她的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林昔兰的声音很小,但一旁的刘静娴也还是听见了。 她下意识走近了林昔兰两步,循着林昔兰的目光看向那一朵海棠花,也喃喃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也一定会没事的! 670 诧异 话说林昔云前脚才回了陈王府,就收到了宇文铭的消息。 她没有带丫鬟,只身上了宇文铭安排在外面的马车,一路去了他们的联络地点。 也就是之前宇文铭将她软禁的院子。 才一进门,林昔云还没有看到宇文铭的正面,只一个背影,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杀气。 见状,她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冽的恨意,但转瞬就消失不见。 “王爷叫妾身来有什么事?之前不是说,为了掩人耳目,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联络吗?” 闻言,宇文铭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冷声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你是把本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吧?” 话音才落,宇文铭上前一步,不等林昔云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那巴掌声清脆无比,转眼间就在她白皙的面容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 真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而这力道之大,让林昔云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 她也没有立即爬起来,就这样顺势坐在地上,抬眸看着宇文铭道:“敢问王爷,妾身做错了哪里?” 宇文铭的眼底里的怒气没有半点儿消退,反而越发旺盛了几分。 “你大概是忘了,本王告诉过你,在没有经过本王的允许的情况下,不要对将军府的事情插手。” 闻言,林昔云一怔,不过旋即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涩又带着淡淡的嘲讽的笑意道:“王爷大概也忘了,之前我们约定合作的时候,王爷答应过妾身,将来将军府任由妾身处置的。” 宇文铭面容依旧,他冷声道:“本王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但本王的前提是等合作完成之后,如今的将军府岂是你能动得了的?” 上有宇文宸和刘玉珏护着,一旁还有萧家的人守着,甚至连顾玉清都偏向于将军府,想动将军府哪里能那么容易。 明面上是这个道理。 但实际上,还有一层,宇文铭没有说破。 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动将军府,只不过是为了稳住林昔云罢了。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从宇文宸的手中抢回林昔瑶。 所以,她的将军府,她在乎的家人,他怎么可能动。 然而,林昔云却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去了将军府,还带着亲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不是刘静娴硬气了一回,只怕将军府的局面也已经闹得无法收拾了。 这让他如何不气。 他收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叫林昔云了,就怕她真的闹出了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情来。 “妾身知道轻重,又没有真的做了什么,只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如今的妾身哪怕是出现在将军府,也足够让那些人睡不好觉了,王爷急什么?” 话音才落,林昔云笑了笑,挑眉看着宇文铭道:“莫不是王爷心疼了?” 闻言,宇文铭一怔,旋即冷眼看着林昔云道:“你别忘了,你的小命还攥在本王的手上,可别惹怒了本王,你若肯老实配合本王,按照本王的计划走,本王可保你坐稳陈王妃的位置,就算将来有了变故,本王也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但你若是敢生出什么小心思来,可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宇文铭自从知道林昔云擅长蛊毒之后,就已经对这女人万分戒备,所以在没有完全能掌控住她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跟这女人合作。 他在抓住林昔云的第一时间就给她喂了毒。 这毒药还是他的一个门客的独门秘制,解药也只有他这里有。 所以他不用担心林昔云会反咬他一口。 “王爷的话,妾身可是从来都不敢忘的。” 林昔云笑了笑,抬手抚着脸上被打的红痕,轻笑道:“我能有如今的地位,不都是王爷给的吗?这点儿轻重妾身还是知道的。” 说话间,她扭动着如同水蛇一般灵活的腰肢在宇文铭对面的石桌前坐下,然后扬眉道:“林昔瑶可有消息了?” 闻言,宇文铭的呼吸都是一窒。 他也想知道林昔瑶的消息,比任何人都想。 这一次皇后跟太后设的局他事先没有察觉到,等事后了,想要做些什么却已经来不及。 在听到她被萧为安抓住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一瞬,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那一瞬间被人用刀刃掏空了一般。 这些日子,虽然他在布局楚王都的事情,却也一直都关注着她的动向。 他已经派出去了三波人马去找她。 一旦有她的下落,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然而,这些天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眼看着时间渐渐地往后推移,他的心也越来越焦急,直恨不得立即去边境找萧为安要人。 思绪一下子飘得有些远了。 宇文铭一回过神来,才发现林昔云的眸子里带着一抹狡黠的光芒看着他。 似是将他的一切心思都放在了眼里。 那又如何? 在他看来,这女人十分惜命,为了自保,都不敢跟他硬碰硬。 心里这样想,面上宇文铭皱眉道:“凶多吉少罢,边境战况越来越激烈,我们也得抓紧步子,得将计划提前,否则的话,这一个烂摊子就算接手过来,也未必是好事。” 林昔云对这些朝政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生死和仇恨。 现在搭上了宇文铭这条船对于她来说,暂时是有利的。 虽然她已经看出来宇文铭对林昔瑶有着别样的心思,但那又怎样,反正林昔瑶也不可能有命活着从萧为安的手上逃出来。 她连想亲手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了林昔瑶,她跟宇文铭之间暂时就不会有冲突。 所以,林昔云笑道:“一切都凭王爷说了算,妾身一定全力配合。” 宇文铭点了点头,提起了步子往外走,他走出了几步,又转头来冷着脸叮嘱林昔云道:“本王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将军府暂时动不得,若有需要,本王自会联系你,你别逼本王。” 林昔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见状,宇文铭冷哼了一声转头大步朝外走去。 他们秘密见面的院子选在闹市街头,看似不安全,实际上却是最容易掩人耳目的。 每一次宇文铭一出门口就已经上了马车,外面还有亲卫乔装成的小贩,所以外人很难探查到里面的情况。 宇文铭自认为这一次秘密见面万无一失。 却不曾想他前脚才上了马车,后脚就有一辆马车在这院子跟前停了下来。 同样是安王府的马车。 不过这一次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却是安王妃王采薇。 她刚刚远远地就看到了宇文铭上马车的身影了,所以连忙跟了过来。 自从嫁给宇文铭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安全感。 尤其是怀孕之后,所以就派了人暗中跟着宇文铭,就怕他在外面有什么花花草草。 前几日才有人跟她汇报,说王爷在这一处宅子里养了一个女人。 她当时还不相信,所以今日看到宇文铭急匆匆的出了门,她就立即跟了过来。 马车停在院子门口的一瞬,王采薇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漏掉了半拍。 万一这里真的有一个女人,她该怎么面对? 丫鬟正要打起帘子来,却被王采薇叫住了。 “慢着。” 向来娇纵跋扈我行我素的王采薇,这一次有些迟疑。 “王妃,怎么了?” 王采薇摇了摇头,喃喃道:“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她怕宇文铭知道了会怪罪她。 说起来奇怪,在她跟宇文铭成亲以前,她从来都不会有这些顾虑,可如今怀孕之后反倒顾虑重重,她甚至有些害怕宇文铭了。 “我们就说无意中从这里路过,恰巧看到王爷从这里出来,王爷应该不会怪罪的。” 丫鬟眨着大眼睛,一脸真诚的笑意。 闻言,王采薇点了点头。 她抬手掀起了马车窗户帘子,看向不远处的院门。 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没有勇气如以前那般不管不顾的闯进去抓人。 正想着,就见有一道娇俏的身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在看到那人的模样的一瞬,王采薇下意识张大了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林昔云! 林家的人,但凡是她见过的,都不可能忘。 哪怕是这个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林昔云。 昔日的陈王侧妃,不是已经发生意外坠崖死了吗? 而且,她隐约听到过,林昔云的死也是皇后秘密处置的。 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跟宇文铭秘密见面? 一时间,王采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而不等她反应过来,林昔云已经快步上了拐角处停好的一辆马车,转眼就没了踪影。 “王妃……” 王采薇正看得出神,蓦地听到丫鬟颤颤巍巍的声音,她有些不满,下意识转过头来,递给了那丫鬟以及冷冽的眼风。 然而,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了马车帘子,当那只手的主人面容呈现在她面前的一瞬,王采薇的心都跟着一颤。 那人依然是那副玉树临风的模样,面上依然带着那和煦温暖的笑意,犹如初见。 671 撞见 但是,此时他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却不但没有半点儿暖意,甚至有些刺骨的冷。 “王妃怎么在这里?”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王采薇却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冬日的薄凉的阳光打在他的肩头,从外面透了进来,王采薇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阳光并不刺目,眼泪却在这一瞬间滚落了下来。 “怎么了?” 宇文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起来,王采薇越发觉得委屈。 她摇了摇头,将脑袋转向了一边去。 本来已经决定不在他面前掉眼泪耍小性子。 阿娘说,以前她那般蛮横,又哭又闹的性子,时间长了不会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所以,她才决定要改变。 但是,她这会儿就是忍不住。 说出来的委屈。 “没什么,不用王爷来关心了。” 她越想越委屈,便索性仗着自己有了身孕,直接耍起脾气来。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抑着的脾气在这一时间全部爆发。 “王爷既然厌倦了妾身,又何必来虚情假意的问起妾身?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就直接带进府里就是了,何必藏着掖着。”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泪就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滚落了下来。 见状,宇文铭轻叹了一声,转头给那没什么眼力见儿丫鬟递了一个眼色,将丫鬟撵了出去。 他才踏上了马车,放下帘子,隔绝了外面的目光之后,宇文铭抬手将王采薇的身子掰了过来。 迫使她对上了自己的眼睛,这才道:“本王什么时候喜欢别的女人了?” 他的表情无辜又委屈,倒是让王采薇有些不确定了,不过转念一想,王采薇又笃定道:“那刚刚那个女人,妾身亲眼看到她……” 亲眼看到她从这院子里走出来,虽然没有看到两人亲密的模样,但两人秘密在这里见面,而且一前一后的出来,本来也就足以让人猜想了。 “那个女人,你认识?” 宇文铭不急着解释,只淡淡一笑:“本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永宁侯府,林昔云还主动投靠你来着。” 闻言,王采薇一怔。 那都是多久远的事情了。 当时永宁侯府风光正盛,不知道有多是人上赶着巴结永宁侯府的嫡女。 而林昔云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次她从幽兰谷回来之后,就觉得宇文铭看向林昔瑶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所以才接受了林昔云的示好,并且利用了林昔云来设计林昔瑶…… 这些,宇文铭竟然都知道! 王采薇心里大感诧异,不过面上她却装作浑然不知情道:“有吗?妾身不记得了。” 宇文铭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表情。 他也假装没看见,继续道:“你是知道她的身份的,陈王侧妃,本王就算眼神再不好,也不可能看上那种女人。” 闻言,王采薇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愣愣道:“那王爷跟她在这院子里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品茶聊天那么简单!” 听到这句话,宇文铭轻笑了一声。 他抬手挽起了王采薇的一缕头发,轻笑道:“如果本王说是呢?” 话音才落,王采薇被气得直接转过了身去,不再看他。 见状,宇文铭轻笑了一声,抬手拉住了她的手,并柔声道:“开个玩笑罢了,你放心,本王是有事跟她商量。” “跟她?” 王采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宇文铭浅笑道:“如今楚王都的局势有些妙不可言,我们的对手不但有太子宇文宸,还有陈王宇文昊,如今太子到底是病重还是去了边境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只要控制住了陈王,就能掌控住楚王都的局势。” 闻言,王采薇皱眉,不解道:“可这跟林昔云又什么关系?陈王还能看的上她?要知道,当初她用了那种见不得台面的手段逼迫陈王纳了她,最后惹怒了皇后,连个像样的婚嫁牌面都没有。” 所以,根本就不可能。 “你放心,她总有她的办法。” 宇文铭拉着王采薇的手揉了揉,并伸出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底里带着缱绻温柔道:“本王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是对自己有多不自信,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吃醋?” 这句话让王采薇心花怒放。 她羞涩的垂下了眸子来,带着娇嗔道:“妾身有孕在身,御医也说了,心情波动很大,王爷就不能体谅妾身吗?而且,若是王爷提前告知,妾身也不至于会误会。” “这么说来,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说起这里,宇文铭轻笑了一声,直接俯下身来,稳住了王采薇嫣红的唇。 他心里对这女人厌恶到了极点,却不得不逢场作戏。 一吻过后,王采薇已经气喘吁吁。 不过,她已经慢慢回炉的理智也逐渐整理出了一些思路来。 “那按照王爷刚刚的话来说,她是在为王爷办事,那王爷怎么就敢相信她呢?毕竟她是陈王侧妃,就算再不受宠,她的祸福也是跟陈王绑在一起的,王爷就不怕她阳奉阴违,最后甚至反过来害王爷吗?” 宇文铭就等着她问这句话。 他笑着揉了揉王采薇的脑袋,宠溺道:“这一点就不劳烦王妃担心了,本王自有办法。” 闻言,王采薇有些泄气道:“又是王爷自有办法,您都不说,妾身怎么知道?”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楚。 宇文铭轻笑着,凑到了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本王给她下了毒,解药只有本王这里有,所以,王妃觉得,对于林昔云来说,是荣华富贵重要,还是小命重要?更何况,本王还许诺了她日后的荣华富贵。” 这样一来,根本就不用选。 王采薇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松了一口气,感慨道:“原来如此,是妾身误会王爷了。” “只一句误会就算了?你忘了你刚刚是怎么冷落本王的?” 宇文铭有些不依不饶。 见状,王采薇一脸娇羞和甜蜜,直接躺在了他怀里道:“谁怪王爷提前不跟妾身说一句呢,如今倒还怪起妾身了。” 宇文铭笑了笑,也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两人相拥着,一路腻腻歪歪的回到了安王府。 宇文铭一路体贴细致的将王采薇送回了房间,在离开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的问起道:“对了,关于调动显国公府私兵是事情,你回去可跟本王的老丈人说了?” 王采薇这会儿心花怒放,满心满眼里都是宇文铭一人。 听到他随口提起的这句话,便笑道:“我昨日回去就跟阿爹说了,阿爹说只要王爷已经决定好了,他一定全力以赴。” 闻言,宇文铭心头紧绷的弦一松,眼底里已经绽放开来一抹笑意来。 他上前,拥住了王采薇,动容道:“本王的好王妃,如此为本王分忧,该让本王如何谢你呢?” 说话间,宇文铭已经抬手开始解王采薇的腰带了。 王采薇早就被哄得晕头转向,这一番拥抱和亲吻下来,她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王爷……” 宇文铭的眼底里也是一片情、欲之色。 他抬手除掉了王采薇的外衫,眼看着就要解开里衣,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王采薇早就羞红了脸。 这还是她第二次跟宇文铭这般亲密接触。 自从那第一次之后,她的身体疼了好些天,宇文铭心疼她,都强忍着没有要她,让她养好身子。 她也乖乖的将养了十天,结果身子才好,却被御医诊断出来怀了身孕…… 这样一想,王采薇面上的红霞更盛。 “不行!” 在王采薇情难自禁的时候,宇文铭突然放开了她。 只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 王采薇还没有从刚刚的缱绻温柔中回过神来,她眼神迷离的看着宇文铭,眼底里带着疑惑:“王爷?” 宇文铭抬手给她整理衣服,将她的腰带和纽扣又重新一一系好。 “你还有身子在身,御医说了,千万得小心些,我们不能……不然会伤到孩子。” 听到这句话,王采薇的心底里蓦地划过一抹怅然之色。 御医确实跟她叮嘱过,但是她刚刚都忘了。 没有想到,宇文铭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记得。 虽然她有些失落,但心里的甜蜜却丝毫都没有减少。 “你放心,咱们还有一辈子,不急在这一时,现在你和肚子里孩子最重要。” 宇文铭笑了笑,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又在她的脸颊上落下温柔一吻,这才转身离开。 王采薇好半天都没有从这般温柔甜蜜中回过神来。 她眼底里笑意如画,整个人都被甜蜜和欢喜笼罩。 却不知道,宇文铭在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的一瞬间,眼底里的温柔和缱绻就已经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如冰刃一般的冷和肃杀之气。 他才走出这院子,就听亲卫来报:“王爷,永宁侯和夫人来了,说是来见王妃的。” 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宇文铭就已经恢复了对王采薇深情缱绻的笑意,他点头道:“本王亲自去迎。” 672 逢场作戏 这两日,林昔瑶一路没有做丝毫的停歇,赶到了青州。 如果不是因为红袖招的暗卫有紧急消息上报,她本来打算直接奔赴楚王都的。 她心里惦记着昭庆帝,将军府,楚王都的局势,所以一刻都不敢耽搁。 才一到了青州的秘密联络点,林昔瑶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何事?” 初三已经带着骁骑卫一路轻车简从去了楚王都,青州的青州的事情都交给了初六在处理。 听到林昔瑶的话,初六垂眸道:“是洛书,就是上一次在地下拍卖场故意接近女主子,后来女主子还让我们去调查的人。昨日他找来了地下拍卖场,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告诉女主子。” 上一次在药王谷,洛书就已经知道了林昔瑶的身份尊贵,再加上之前她在地下拍卖场跟他接触的经历来推算,她跟青州的地下拍卖场关系不一般,也很正常。 “他人在哪儿?” 林昔瑶上一次将知道的刘娇和蛊毒之间的消息告诉给了他,按理说,他该一路去了楚王都探查才对,怎么会来了青州来找她? 不等林昔瑶细想,就听初六道:“他人就在楼下,而且还带了一个姑娘。”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不多时,洛书就带着一个低眉顺目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不等他行礼,林昔瑶已经摆了摆手,免了他的礼数。 洛书见林昔瑶面上带着一抹焦急,显然是有要紧事,他不远耽搁她时间,直奔主题道:“县主,草民一路追查武月的被害的线索,最后在青州遇见了这丫头,锦儿。” 原本洛书还没有猜到林昔瑶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贵不可言,可他前脚才离开药王谷,后脚就听说了北齐的睿王在药王谷抓住了林将军的女儿,当朝的清宁县主,也是未来的准太子妃。 而那时候,整个药王谷里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她了。 所以,除了清宁县主,对于眼前的女人,洛书不做其他人想。 随着洛书的话音落下,林昔瑶转过了眸子,看向他身边那个一直都低着头紧紧攥着手的小丫头,她好奇道:“这丫头跟武月有什么关系吗?” 闻言,锦儿上前一步,直接给林昔瑶跪下,并垂眸道:“回县主的话,奴婢曾经是武月师父身边的贴身丫头,从八岁起就被武月师父带在身边。”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微微一怔。 她没有想到,让她意外的还在后面。 洛书转过头来,给锦儿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锦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几个月前,楚王都里有贵人邀请武月师父去楚王都帮忙,奴婢也一路同行,那一天在路过将军府的时候,正巧下着大雨,我们的马车差点儿撞到了一个女子,当时她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而且气息奄奄,但那一双眼神却格外的倔强。” “武月师父见她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推掉了楚王都贵人的邀约,将她带了回去悉心照顾并救治。” “后来,这女子的伤养好了,就百般央求武月师父收她做弟子,为了表明忠心,她吃了所有的苦,甚至不惜命,最后打动了武月师父,将她收为了关门弟子。” 说到这里,锦儿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意再回首的往事。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原本也没有什么,但林昔瑶却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来。 为什么洛书会带着锦儿找到了她? 而且锦儿还特意说了,是在将军府门口。 林昔瑶睁大了眼睛,看着锦儿,没有错过锦儿丝毫的表情变化。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抬眸看向林昔瑶道:“武月师父教她本事,她也学得很快,人也很机灵,” “可是这女人忘恩负义!” “她设计了武月师父,用最残忍的办法夺走了武月师父一身的修为,并且将武月师父花费数年心思精心养的生死蛊给拿走了……” 说到后面,锦儿已经泣不成声。 她的眼底里除了恨意之外,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恐惧。 显然,当初若不是她机灵,只怕也被害死了。 林昔瑶默默地听完了,最后站起来,挑眉看着锦儿,沉声道:“所以,那个女人是……林昔云?” 之前在林远成和林赋身上她就已经查到了一些关于蛊毒和林昔云的线索,但是她当时没有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如今听到锦儿的这番话,林昔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林昔云有了那一身蛊毒的功夫,再加上她对将军府的恨意,在这段时间来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林昔瑶不敢想。 但脑子却不由自主的往更坏的方面想。 生死蛊。 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林昔云会将它下给谁?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蛊毒就是当初的武月所下,那么林昔云能不能控制这蛊毒? “是的,之前她重伤的时候,是奴婢照顾她的,她发烧昏迷说的胡话里就有她的名字,还有……还有县主的……” 才说到这里,锦儿就忍不住抬眸看向林昔瑶。 她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担忧。 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林昔瑶自然猜得到,她也没有追问。 这时候,刚刚一言不发的洛书这才上前一步,对林昔瑶抱拳道:“县主,武月当初并不知道这蛊毒会下到县主的身上,她也只是被皇后利用,而这丫头锦儿更是不知情,所以,还请县主绕这丫头一命!” 话音才落,洛书直接给林昔瑶跪了下来。 见状,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淡淡道:“我还没有是非不分到那种程度。” 言罢,她抬了抬手,虚扶了洛书一把,又转身对锦儿道:“如果你不来告诉我,我还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就算你之前跟在武月身边,也算是将功折过了。” 她也看出来了,锦儿是个重情重义的。 明知道她跟武月之间也算是不对付,却还敢直接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对武月的仰慕和感恩,这已经十分难得了。 “谢县主大恩大德!” 锦儿眼底里氤氲开来一抹水汽,不等泪水滚落就已经连忙给林昔瑶跪下了。 “县主,如果有林昔云的下落,可否告知草民?” 如果可以的话,洛书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虽然他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这双手也从未染上过血腥。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笃定道:“好。” 话音才落,洛书就已经激动到不能自持。 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从他听到锦儿说的林昔云对林将军一家的恨意来看,林昔云的下手对象一定是林昔瑶。 所以,他只要跟紧了林昔瑶,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林昔云。 而他人微言轻,对方还有这陈王侧妃的身份,就算他要报仇,也未必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有了强大的林昔瑶出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县主,若有需要,草民随时听从调遣。” 洛书拱手,满眼里都写着真诚和笃定。 林昔瑶点了点头,叹息道:“正巧,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闻言,洛书欣然应允。 洛书擅长解蛊毒,是再好不过的蛊毒解药师。 而据刘玉珏送过来的密函上说,昭庆帝的毒隐隐有蛊毒的痕迹,再加上她原本打算给昭庆帝服用的药丸子,也是解她身上的蛊毒的。 能不能给昭庆帝服用,她一个外行拿不准,但洛书却可以帮忙看看。 只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她还不能直接说,至少得到了楚王都,看清楚了局势再说。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什么准备,林昔瑶直接带上了洛书和锦儿从青州出发,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往楚王都赶。 不过这些日子阴雨连绵,原本急行只要一天一夜的路程,结果走了两天,才走到楚王都的地界。 在林昔瑶被大雨拦在了楚王都地界的客栈的时候,楚王都的雨前脚刚停。 收到了宇文铭密函的林昔云这一次带上了陈王府近三千精兵直接从陈王府出发,一路招摇过市来到了将军府。 这一次她直接就将将军府给团团围住了。 甚至,她连跟门房说一声都省了,直接让亲卫开道,一路来到了沐雪院。 刚收到消息的刘静娴挺着孕肚刚出来,又跟林昔云撞个正着。 “给娘娘请安,不知娘娘今日有何贵干?” 刘静娴面上一片淡然,但心里也还是带着几分担忧。 刚刚下人来报,林昔云带着不下于三千人声势浩荡的围住了将军府,显然来者不善。 “有何贵干?你觉得本宫来有何贵干?” 林昔云笑了笑,一抬手,直接让亲卫抬了一把圈椅来,她也不进院子,就在这圈椅上坐下。 “本宫上一次被人顶撞了,威胁了,甚至差点儿丢了小命,如今可不得找回场子吗?”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眸色沉了沉,她垂眸道:“娘娘想要如何,直说便是。” 闻言,林昔云嗤笑了一声,掩唇道:“本宫脾气不好,但心肠却软,只要你跪下来,给本宫磕三个头,本宫就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673 锦儿的消息 磕三个头倒是容易,本来以林昔云现在的地位,刘静娴见面就应该磕头行礼的。 但她后面这句话却又几分耐人寻味。 磕头之后,还要“考虑”原谅不原谅? 换句直白一些的话来说,就算是磕头了,也不会原谅! 刘静娴将腰肢挺得笔直,她冷眼看着林昔云道:“恐怕就算民妇磕了头,娘娘也依然不会原谅吧?” 闻言,林昔云笑道:“你知道就好。” 刘静娴说不出话来了。 准确的说,她已经不想跟林昔云说什么,这女人已经油盐不进,而且今日的事情摆明了就是要跟将军府闹个天翻地覆的。 真的要闹到那种地步,该如何收场? 刘静娴心里担忧不已。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哟,我还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二姐姐回来了。” 林昔兰含笑走了过来,在经过林昔云身边的时候,林昔兰轻笑道:“看样子,陈王待二姐姐很好,如今连亲卫都全部交由二姐姐调配了。” 林昔云一点儿都不在乎林昔兰话里的嘲讽,她冷笑道:“是啊,阿兰妹妹这是羡慕吗?想当初啊……” 林昔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已经走到了刘静娴跟前。 “在青州的时候。” 林昔云知道林昔兰性子懦弱,而且胆小,尤其是当初青州发生的事情,虽然最后她到底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被人放在笼子里当个牲口一样被拍卖,再加上她对她说了那些威胁的话,这些只怕都是林昔兰这一辈子的噩梦。 杀人诛心,林昔云笑道:“阿兰妹妹若是能乖乖听二姐姐的话,说不定啊……”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语里的嘲讽和冷意已经十分明显。 这时候,林昔兰的心尖儿都跟着微微颤抖。 青州的地下拍卖场就是她的噩梦。 林昔云有一点想错了。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怯懦胆小的林昔兰。 就算心里阴影依然在,但她面上依然能镇定自若,甚至谈笑风生道:“是吗?可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一个人如陈王这般大度了呢,戴了一头绿帽子,也依然能这般宠爱姐姐,二姐姐这福分,妹妹是羡慕不来的。” 这一头绿帽子,就暗指林昔云沦落青楼的时候被人践踏的事情。 话音才落,林昔云的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冽和狠辣。 “这才多久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 她的手指骤然收紧,看那神情,若是林昔兰在她面前的话,她已经一把掐住了林昔兰的脖子了。 “彼此彼此,二姐姐同样学了一些厉害的手段。” 林昔兰冷笑了一声,面上若无其事。 实际上心里还是揣着紧张的。 她之所以在这里跟林昔云磨嘴皮子,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若是林昔云真的闹起来了,到时候两败俱伤,林昔云死不足惜,最后伤的是将军府的颜面。 到底她是从将军府里嫁出去的姑娘,最后竟然带着陈王的亲兵围攻将军府。 这得成为天下人的笑料。 而且,林昔云可以不计较陈王的亲兵死活,但林昔兰却不得不估计将军府这些亲卫们的生死。 她已经让人给刘玉珏和宇文楠送信了。 如今楚王都实际上最掌权的是刘玉珏,而没有阿姐在,她现在最信任和依赖的是宇文楠。 所以,她才在第一时间给这两人送了消息。 只要有一人能赶来,都能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听到林昔兰的话,林昔云冷笑道:“我还有更厉害的本事,你要不要看看?” 说话间,她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朝林昔兰走了过来。 彼时,她的眼底里泛着幽暗的光芒。 有那么一刹那,林昔兰感觉自己的心都是被这眼神给摄住了一般。 一旁的刘静娴拉了她一把,一转身就挡在了林昔兰身前,对林昔云道:“之前的事情是民妇不对,民妇愿意给娘娘赔罪,只要娘娘能消气。” “消气?” 林昔云冷笑了一声,步子却并未有任何停顿。 “本宫回去跟陈王说了这件事,陈王说,皇上和太子双双病重,万万由不得下面的人这般折辱陈王府,所以全权交由本宫处置,你说,本宫该如何处置你呢?” 说话间,林昔云抬起了手来,就要来抓刘静娴的手腕。 见状,刘静娴几乎本能的拉着林昔兰往后退开一步,避开了林昔云的手。 “怎么,就这么怕本宫?之前不是还挺硬气的吗?” 说话间,林昔云的手腕一转,就要来抓刘静娴身后的林昔兰。 却在这时候,黑影一闪,娃娃脸的小十七提剑横亘在了林昔云面前,直接挡在了刘静娴和林昔兰的跟前。 “娘娘请留步。” 林昔云没有想到林昔兰身边还有暗卫,她收起了手来,挑眉道:“怎么,不是一口一个二姐姐吗?既然不想撕破脸皮,如今连跟本宫心平气和的说句话的胆子都没有了吗?” 不是林昔兰和刘静娴没有胆子,而是这时候林昔云混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外貌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但是出于女人敏感的直觉,让她们觉得危险。 “二姐姐说哪里的话,是二姐姐要费这么大的架势,所以我们哪里敢只当做是说句话的事情。” 话音才落,就听林昔云笑道:“你不说本宫都忘了,来人!” “在!” 林昔云眸色一沉,直接指挥着身后所有的亲卫道:“给本宫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贱人们拿下!” 话音才落,她身后的亲卫们提起剑来就朝着刘静娴和林昔云两人刺去。 将军府的亲卫连忙上前阻挡,小十七寸步不离的守在两人跟前,将冲杀过来的陈王府的亲卫们一个一个击退。 “住手!” 眼看着局面乱了起来,一时间再难控制,这时候一声带着内力的声音如脆玉,传入了众人的耳里。 “姐夫!” 看到那人的一瞬,林昔兰的眼底里已经满是欣喜,更何况那人身后还跟着让她心安的宇文楠。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的未来姐夫宇文宸,而是由青云假扮的。 想来是刘玉珏收到了消息,知道这局面不好控制,这才让青云继续假扮宇文宸出面解决。 心里知道,但面上林昔兰依然一脸热情和激动的迎向了青云,仿似他真的是准姐夫宇文宸一般。 青云淡淡的点头,用跟宇文宸如出一辙的语气道:“林昔云,你敢在将军府闹事,是活腻了吗?”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青云浑身上下都透着腾腾的杀气。 见状,林昔云连忙跪下行礼道:“太子明察,我不是来闹事的,只是这刘静娴对我百般侮辱,我只不过按照规矩,用我侧妃的权利想要让她认个错罢了,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并不是我想看见的。” 然而,青云哪里会听她这么多。 在来之前,刘玉珏就叮嘱过他,林昔云这人有蹊跷,不可留。 所以,他根本就不听林昔云的辩解,直接冷声道:“认个错,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来人!给孤拿下!” 话音才落,从外面突然涌入了一大批穿着银色铠甲的禁卫军,转瞬间的功夫就将林昔云给包围了起来。 而林昔云所带的那些陈王亲卫也在看到“宇文宸”的出现之后就已经下意识退了开来。 “太子殿下!” 不等被禁卫军抓住,林昔云脚下生风直接扑到了宇文宸的脚边,拉住他的衣摆道:“还请殿下饶命!就算是看在陈王的面子上,饶过我这一回。” 闻言,青云冷哼了一声,直接一脚毫不客气的将林昔云踹开。 他正要开口,却听见外间有护卫来报:“陈王到了。” “他来得倒是时候。” 青云挑眉,冷声道:“让他过来,看看他的好侧妃。” 护卫领命下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形销骨立的陈王被人带到了跟前来。 “皇兄饶命。” 陈王一改之前在宇文宸面前不怎么服气的态度,声泪俱下道:“还请皇兄饶命,阿云她这一次只是犯糊涂了,你就饶了她这一回,让臣弟带回去好生管教,臣弟保证以后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见状,就算将宇文宸的镇定自若已经学了八分的青云都忍不住诧异。 这陈王到底是怎么了? 不等他开口,陈王又道:“皇兄也看见了,臣弟如今差不多是病入膏肓的状态了,有大师给臣弟算命,说这女人可以给臣弟挡灾续命,臣弟这才纵容了她,没有想到她今日竟然这般糊涂,还请皇兄看在臣弟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 说起这里,陈王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宇文宸道:“再者说,这女人如今事关臣弟的性命,这件事就算是闹到了父皇或者群臣面前,也该要通融一二了。” 言外之意,陈王都已经把自己身家性命都系在这女人身上了,如果宇文宸还是执意要杀她的话,就等同于在谋害陈王。 青云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动了动脚腕,虽然没有像踹开林昔云那般,却也是毫不客气的甩开了宇文昊拉住他衣摆的手。 674 再上门 青云有些为难。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陈王的身家性命身上,不管真假,这件事都不能草率决定。 可一旦事情在这里盖不住,再闹大了,势必要闹到昭庆帝面前。 正好给这些人一个求见昭庆帝的借口。 偏偏昭庆帝现在气息奄奄,中了毒昏迷不醒根本就不能让外人知道。 “皇兄!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一般计较,如今我性命堪忧,还请皇兄看在我们手足情分上,饶过这女人这一回。” 陈王依然跪着不肯起来。 这时候,外间护卫又报,有几个朝中重臣已经等在了将军府门外。 这些人都是偏向于陈王的,只怕这会儿青云前脚才做了决定,这些人就能立即闹到昭庆帝面前。 青云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也罢,孤可以饶她这一回,不过,不会再有下一次。” 话音才落,陈王连忙拉着林昔云谢恩。 林昔云也十分配合,她一脸感激的磕头谢恩,但在垂下眸子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一面,她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只是再抬起来的时候,她的面上已经恢复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那皇兄,我们就走了。” 陈王行了礼,就带着林昔云退了下去。 当然,一并带走的还有陈王府的亲兵。 等这些人都退了下去,青云才转头对林昔兰道:“没事吧?” 闻言,林昔兰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的,幸亏你们来的及时。”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转过眸子去看从一出现就没有吱过一声的宇文楠。 宇文楠的表情有些古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昔兰不好直接问出来。 等青云带着人都走了,刘静娴也识趣的退了回去,林昔兰才拽了拽宇文楠的袖摆道:“楠世子,怎么了你?” 闻言,宇文楠气哼哼的故意将脑袋转到了一边去。 可是转过去之后,似是又觉得这样对小仙子不太好,他又气哼哼的转了过来,“没怎么。” 这显然就是有事情。 林昔兰一开始还没有想到他为什么生气,不解道:“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 “那你生什么气?” “没有。” 宇文楠至始至终都一口咬定没有。 最后好脾气的林昔兰也不由得来了几分火气。 她再不搭理宇文楠,直接转过身去大步离去。 见状,宇文楠彻底慌了,他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连忙提起步子追了过去。 “小仙子,你别生气啊,我不是在跟你生气,我是在跟我自己生气。” “你别不理我啊,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好不好?” 宇文楠再三认错之后,林昔兰这才转头瞪了他一眼道:“那你说说,你刚刚在生什么气?”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他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语气里却带着一股酸味儿道:“你遇到麻烦都不能先叫我吗?虽然道理我都懂,理智告诉我去找刘玉珏也是对的,但是我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原来症结才是在这里。 林昔兰哭笑不得。 她跺了跺脚,瞪了宇文楠一眼道:“那我就不能去找刘相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刘玉珏心里总是有些疙瘩。 他爱得太卑微,太不自信,所以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林昔兰的心会向着刘玉珏。 “你呀!” 林昔兰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我跟刘相之间已经说清楚了,再不会有什么。” 闻言,宇文楠一怔,他睁大了眼睛看向林昔兰。 林昔兰笑笑道:“而且,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喜欢的人是谁,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那种明明不喜欢你,还要故意这样拖着你的人吗?” 言罢,林昔兰直接给了宇文楠一个白眼就转身快步离去了。 剩下了宇文楠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仙子这句话的意思是…… 她当然不是那种人。 而且,宇文楠比任何人都相信她的品性。 当初她喜欢刘玉珏的时候,心里没有他的位置,连一点儿机会都不肯给,甚至连他主动追逐都直接拒绝,彻底封住了所有他能靠近的路。 但现在…… 念及此,宇文楠瞬间就开了窍。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而且还没有拒绝自己的好,甚至对自己更好…… 小仙子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 想通了这一点,宇文楠欢喜的差点儿直接蹦上了院墙。 “小仙子,你等等我!” 心里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宇文楠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直接去追林昔兰。 而林昔兰才表白了自己的心思,这会儿脸又红又烫,哪里想让自己这般窘迫的一面被他看见。 她提起了步子跑的飞快。 一转眼就回到了海棠院偏院,正好将宇文楠给关到了门外。 “小仙子,是真的吗?” 就算已经猜到了,宇文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直拍门板,一个劲儿的求证。 林昔兰又羞又窘。 她跺了跺脚,红着脸道:“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好好守着宁王府,看看能不能帮刘相一些忙。” 因为已经知晓了林昔兰的心思,哪怕这会儿她也提到了刘玉珏,宇文楠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膈应了。 他直点头,并傻呵呵的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帮忙,等楚王都的事情早些平定了,我就让母妃上门议亲。” 林昔兰羞的说不出话来。 宇文楠见她没有反对,就知道她是默认了,他嘴角的笑容就像绽放的花儿一般。 “我去了啊,小仙子,有事叫我,当然也一并叫上刘相。” 因为没有膈应了,所以宇文楠已经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刘玉珏改回了称呼。 说完这一番话,见林昔兰没有什么反应,他嘿嘿一笑,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等宇文楠走了,林昔兰这才回到了软榻边上坐下,面颊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她的脑子逐渐清醒,回想起宇文楠的话,她就忍不住想起阿姐来。 阿姐…… 她应该快回来了吧? 彼时,在东宫御书房里的刘玉珏也说出了同样的话来:“她应该快回来了吧?” 朝中局势越发险峻,就算他有手腕在,可以镇住场子,但只能镇的住一时,时间一长,肯定要出乱子。 偏生那两人还都不在。 刘玉珏担心林昔瑶的安危,也担心昭庆帝的身子,再加上朝臣们成日在他耳朵边撒花姑娘吵吵吵,再这样下去,他就快要撑不住了。 “刘相,顾相在外面要见太子。” 刘玉珏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让他进来吧。” 该来的迟早要来。 顾玉清也不是个傻子,不会那么多天都毫无察觉。 但在满朝文武要见昭庆帝的请愿中,并没有顾玉清的身影,这对顾玉清来说,就已经算是很偏帮东宫了。 他能忍到这会儿才来求见,也已经是他的极限。 “刘相,你怎么在这里?” 顾玉清一进门,没有看到宇文宸,却看到刘玉珏好整以暇的站在书桌前,他不由得皱眉道:“殿下呢?” 刘玉珏耸了耸肩,微微一笑道:“殿下身子不适,就回后殿休息了,将这些事情先交给我处理。” 话音才落,顾玉清就忍不住皱眉。 他上前一步,走近了刘玉珏些许,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到底去哪里了?晋王那边?还是去找北齐萧为安了?” 闻言,刘玉珏微微挑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玉清点头笃定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不必告诉我说殿下就在后面,更不必叫他出来了,我看出来了。” 他心细如发,也是这些日子除开刘玉珏之外跟“宇文宸”接触最多的人。 一开始他也没有发觉有哪里不妥,但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昭庆帝称病迟迟不露面,太后将自己关在仁寿宫闭门不出,如今连太子给人的感觉都有些奇怪了,这让顾玉清不得不多想。 再加上他可是亲眼看到过宇文宸对林昔瑶的深情厚谊的。 所以,在知道了林昔瑶出事的情况下,宇文宸怎么可能坐得住。 “如果不是殿下之前那般信任你,我都要以为你是在图谋不轨了。” 顾玉清这人从来都是个直肠子,有话直接说,而且从来不管会不会得罪人。 他和刘玉珏就是两个极端。 而这两人互补,也正好可以将整个朝局撑起来。 “我知道的。” 刘玉珏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无奈道:“我也不想瞒着你的,但是你这性子骗不了人。” 闻言,顾玉清沉默了下来。 刘玉珏继续道:“如今的局势很严峻,你我身为殿下的左膀右臂,万万不能在这时候起了什么冲突,要为殿下压下眼前的局面。” “压下?” 顾玉清反问道:“你都不肯据实以告,让我如何压下?” 不是刘玉珏不肯说,而是这件事事干重大,但凡是谁听到了都要惊掉下巴,更何况还是本来就是个执拗的死书呆子。 而他也在让顾玉清进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了。 675 醋坛子 “殿下和县主去了哪里?皇上到底怎么了?太后又出了什么事?” 面对顾玉清一连串的发问,刘玉珏轻叹一声,才一一道来:“如你所料,殿下是去了晋地,至于皇上,也确实是在重病,而他重病的原因是太后,太后给皇上下了毒。” 话音才落,顾玉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刘玉珏,似是想从刘玉珏的眼睛里看出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可思议?” 刘玉珏自嘲道:“我也觉得不可能,甚至连皇上应该都没有想到太后会对他出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好半天之后,顾玉清才道:“那皇上现在如何?” 刘玉珏摇了摇头,一脸凝重道:“靠御医的药物续命,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话音才落,顾玉清倒退了两步。 刘玉珏这才转头看向他道:“我之所以全盘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今那帮老臣们也有些不太配合我了,一个个生怕我掌握了禁卫军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在朝中一向立场坚定,而且中立的,有你出面,至少可以暂时先稳住他们。” 闻言,顾玉清挑眉看向刘玉珏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帮忙?换句话说,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会选择相信你?” 毕竟,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任谁能想象的到,刘玉珏不但囚禁了太后,围住了太极殿不让任何人探视皇上,甚至还让人假扮了太子…… 这一件件一桩桩,再加上他手中牢牢地掌控住的禁卫军的权杖,让人如何不多想。 “因为你别无选择。” 刘玉珏上前一步,走近了顾云倾些许,并压低了声音道:“你是知道我跟太子的关系的,我们柳家上下几代从未出现过一个叛国叛君的逆臣,如果我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才拖你下水。” “一旦皇上病重或者太子是假的消息传出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你看看皇后陈王,看看二皇子,他们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 “如今东楚有晋王叛乱,边境还有北齐和西辽来犯,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就算你不信任我,也该等我把这场戏唱完,等边境稳定再来说。” 刘玉珏的一番话让顾玉清越发沉默了。 “萧家的人最近也在打探消息。” 良久之后,顾玉清才开口道:“想来,萧贵妃对你也并不是很信任。” 这也正是刘玉珏头疼的原因。 如果有宇文宸或者林昔瑶其中的一人在还好,如今两人都不在楚王都,萧贵妃对他又不够信任,不会放心将萧家的势力交到他手上。 如果有萧家的人帮忙,至少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你跟婉公主关系不错,不如……” 后面的话刘玉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闻言,顾玉清冷哼了一声,皱眉道:“你以为,萧贵妃会因为婉公主而相信你?她连我都未必相信。” 话音才落,刘玉珏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确实,他也听说过,萧贵妃似乎对这呆子不太满意,她好像对她娘家的外甥挺喜欢的。 所以这呆子想要娶婉公主,最后还是得求到殿下这里来。 “那你就更得帮我了,只要我们能稳住这局面,到时候也是在殿下面前立了一大功,婉公主跟殿下和县主的情谊你是看到了的,到时候还不得感激你?” 这一点顾玉清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他轻叹了一声,露出了跟刘玉珏之前一模一样的凝重表情。 “我先去冷静冷静。”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一下子消化不了。 “去吧。” 刘玉珏了解顾玉清的为人,他既然没有说要拆穿他,那就是已经表明了立场,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人不会表面功夫,不会虚以委蛇,直来直去的性子虽然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却比他更有信服力。 顾玉清凝眉从东宫出来,正打算先回府,一转头就遇到了前来打探消息的宇文婉。 “嘿!书呆子,太子皇兄的病好些了吗?我刚刚听说林昔云去将军府闹事了,结果二哥还出面维护,害的太子皇兄回来又气得病倒了,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宇文婉热情开朗,不会有什么心思藏着掖着,一见面就直接如倒豆子似得,一股脑儿的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顾玉清递给了她一个此处不宜说话的眼神,就跟她一前一后离开了东宫的范围,一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墙。 他这才给宇文婉行了一礼,垂眸道:“殿下确实病了。” 天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多违心。 而他不会说谎,尤其是当着宇文婉的面。 他一说谎,宇文婉就看出来了。 “我太子皇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怪怪的,虽然看起来没有哪里怪,但是总是给我一种疏离的感觉,虽然之前他也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样子,但不是这般……” 说起这里来,宇文婉突然凑近了顾玉清些许,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又是上一次那人假扮的?他去找小嫂嫂了?” 上一次青云假扮宇文宸,而真的宇文宸去了滇南找林昔瑶的事情,萧贵妃和宇文婉后来已经知道了。 所以,这一次她们娘俩才会在发现现在的“宇文宸”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是不是?” 说话间,宇文婉已经凑到了顾玉清的跟前。 她身量娇小,比顾玉清还挨了一个头,但气势却不小。 因为这一番质问,她胸口气鼓鼓的,就差没递着顾玉清的胸膛了。 然而,她心思都在这些问题上,对两人之间突然拉近的距离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顾玉清在她凑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红了脸颊。 “婉公主……自……自重……” 在艰难的吐出这句话之后,顾玉清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话音才落,就惹得宇文婉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这一笑,胸口正好擦着他胸膛。 在触碰到的一瞬,顾玉清像是被雷击了一般,身子蓦地蹿起老高,下一瞬便立即退开数步,一脸诚惶诚恐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见状,毫不知情的宇文婉一脸茫然和疑惑道:“你怎么了?” 顾玉清哪里能说的出口。 他摇了摇头,连忙转过了身去,甚至都不敢看宇文婉的眼睛。 “那个……你刚刚问的话……我也不太清楚……” 才说到这里,身后的宇文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顾玉清吓了一跳。 他连忙改口道:“差不多就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子吧……不过殿下恐怕不会那么快回来,皇上病重,这局面一时间难以收拾,现在还得请贵妃娘娘帮忙……” 一番话,他说得坑坑洼洼结结巴巴。 宇文婉伸长了脖子听才听清楚了。 她皱眉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玉清摇了摇头,决定打死都不能告诉她真相。 好在宇文婉的关注点都在宇文宸上面了,她双手环胸,皱眉道:“可是我母妃……哎……算了,我去求母妃去。” 言罢,她蓦地转过了身子大步离去。 见状,顾玉清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可不等他这一口气吐出来,却见已经走出去好远的宇文婉突然转过了身来道:“对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去看看大夫,我瞧着你今天的面色不太对劲,别托着。” 顾玉清尴尬不已,但面上只得应了:“好。” 这一次总算是看到宇文婉离开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什么人,这才拍了拍胸口,转身离开。 宇文婉一回到重华宫,就将自己从顾玉清这里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了萧贵妃。 末了,她拉着萧贵妃的手央求道:“母妃,咱们这一次一定要帮太子皇兄和小嫂嫂,决不能让他们不在楚王都的这段时间让楚王都出什么乱子。” 闻言,萧贵妃皱眉,一言不发。 “母妃,怎么了嘛?” 对于萧贵妃的态度,宇文婉有些不满,她摇了摇萧贵妃的手臂,撒娇道:“你不是说,我们要跟太子皇兄一条心吗?怎么现在你不肯帮忙了呢?” 闻言,萧贵妃给身边的心腹宫女递了一个眼色,让她们都出去了。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萧贵妃和宇文婉两人的时候,萧贵妃才道:“母妃是告诉你要时刻跟太子一条心,但你也要记着,母妃让你帮村的是太子,而不是顾玉清。” 听到这句话,宇文婉像丈二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什么区别吗?” 萧贵妃抬手拉着宇文婉在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当然有。” “我们是跟太子站在一条船上不假,但顾玉清在朝中根基尚浅,我们对他这个人也没有完全的了解,尤其是如今太子不在楚王都,谁能保证顾玉清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这可是搭上萧家全族性命的事情,马虎不得。” 萧贵妃的眼底里带着深深的顾虑。 她还有一层担忧,没有直接告诉宇文婉。 676 局势不好 宇文宸离开的匆忙,没有跟她交代,甚至没有带任何消息。 所以,这让她如何能全身心的相信刘玉珏? 再有,如今局势不明,林昔瑶果真落到了萧为安的手上的话,以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在意,肯定方寸大乱。 不是她薄凉,也不是她对宇文宸没有信心,而是林昔瑶对宇文宸来说太重要了。 她怕宇文宸未必能平安的从晋地回来。 如果是她担心的那种的话,萧家跟着刘玉珏站在了一起,到时候有该如何自处? 如果刘玉珏没有谋逆之心,到时候必然要找另外一个皇子来接替宇文宸的位置,到时候找谁? 朝中的皇子中,能跟陈王宇文昊和安王宇文铭抗衡的,又有谁? 她怕一下子站错了队伍,将这些势力得罪狠了,到时候萧家难以自保. 毕竟退一步来说,就算现在不出手,等将来宇文宸能回来了,也未必怪罪的到萧家的身上,毕竟他没有交代,而且萧家原本就对刘玉珏没有足够的信任。 可一旦萧家出手了,那就没有退路了。 所以,萧贵妃没有直接答应宇文婉的话。 “母妃,刘相不是那种人,我知道的。” 宇文婉十分笃定。 她这人看似没心没肺,实际上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小嫂嫂也相信刘相,我相信小嫂嫂,而且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太子皇兄和小嫂嫂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闻言,萧贵妃有些欣慰道:“你这孩子。” 言罢,她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依然没有松口:“若是有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哪怕是搭上全族也敢放手一搏,但如今局势不明,还是再等等吧。” 说起这里,她抬起指尖来戳了戳宇文婉的额头,眉宇间带着几分责备道:“顾玉清只怕也没有完全相信刘玉珏吧。” 蓦地听到萧贵妃提起顾玉清来,宇文婉的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母妃,你好好的跟我说他做什么?而且他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闻言,萧贵妃淡淡一笑道:“他刚刚没有告诉你?” 这还真没有。 不是顾玉清不说,而是宇文婉压根儿就忘记问了。 她摇了摇头。 萧贵妃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你这孩子。” 这一句叹息里夹杂着太多的无奈。 宇文婉听不太懂,只皱眉道:“那我回头问问?” 闻言,萧贵妃眸色一沉,凝眉道:“下次不要私下跟他见面了,你堂堂一个公主,这样成何体统?” “反正我迟早要嫁给他的,怕别人说什么?而且,谁要是敢说我闲话,我让父皇第一个绞了他舌头!” 宇文婉的话带着几分孩子气。 萧贵妃摇了摇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道:“也不知道你父皇怎么样了。” 这一点刘玉珏也没有跟她透露。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哪怕是拨开迷雾也未必看得清楚。 就算她就在这后宫之中,得到的消息也有限,绝大部分都被刘玉珏给锁得死死的。 宇文婉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却听见外面有小宫女快步来报:“娘娘,陈王带着众臣在太极殿外请命,要见皇上一面。” 这已经不是朝臣们第一次请命了,只不过陈王带头倒是第一次。 萧贵妃蓦地来了精神,她起身道:“皇后肯定没有闲着,那我们也去瞧瞧。” 在萧贵妃得到消息之前,就已经有人将消息送去了东宫。 平时沉稳内敛的刘玉珏也忍不住抬手敲了敲桌子,皱眉道:“宇文昊还真会趁火打劫。” 坐在他对面的青云也点头道:“上午才在将军府衣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还纳闷儿他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为了保住一个侧妃而跟太子服软,结果谁曾想他后脚就要去皇上面前喊冤,亏得我之前没有用殿下的身份处置了林昔云那个女人。” 闻言,刘玉珏摇了摇头道:“他就是来找茬儿的,不过是用那个女人当借口罢了,但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 从林昔云突然回到了陈王府,而且宇文昊对她百依百顺这一点看来,就已经很让人费解了。 聪明如刘玉珏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 这时候,外间有小太监来报:“顾相也去了太极殿,不过是力劝众臣们回去,不要打扰到皇上的休息。” 刘玉珏点了点头,只要顾玉清没有站在那些人堆里,就能让他少头疼一桩了。 不过,眼前的局面依然让人脑壳疼。 “刘相,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我这就去以殿下的身份将那些人呵退?” 青云站了起来,就等着刘玉珏发话。 刘玉珏轻叹了一声,点头道:“目前为止,也只有这样了。” 只是这也只能维持住一时,朝臣们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而且那些人都是朝中重臣,其中不乏有昭庆帝的心腹,在皇子们的夺权中保持中立的肱骨之臣。 这些人不伤不得,但又劝不退。 刘玉珏头疼的很。 青云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太子华服之后就提起了步子要往外走。 谁曾想,他才迈出去一步,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不等他定神站稳,眼前竟然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殿下!” 刘玉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才将青云的身子接稳了。 才短短这一瞬的功夫,青云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子。 “这是怎么了?快传刘安!” 外面的护卫飞快去了。 刘玉珏扶着青云上了一旁的软榻之后,就站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刘安很快被带了过来。 他也不废话,连忙给青云诊脉。 最后当发现青云的脉象紊乱,气息微弱的时候,刘安的呼吸都跟着一窒。 “殿下这……这……这是怎么了?” 闻言,刘玉珏差点儿忍不住翻白眼。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你怎么还反过来问我了?” 闻言,刘安一脸茫然道:“殿下这有中毒的症状,可是看他的面容又不像是中毒,倒像是……倒像是……” 后面这句话刘安没有说出来。 记得刘玉珏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你倒是说啊。” 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太子”再出什么问题的话,只怕是朝局完全控制不了。 “中蛊。” 一道清丽的女声自背后响起,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刘玉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人从泥淖中拉了出来。 在这一瞬,他才终于感觉到什么叫做看见了希望的光。 他的动作甚至比脑子转的更快,在听到那声音的一刹那就已经转过了头来。 这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仿似能将人的心都吸进去似得。 “你回来了!” 看到林昔瑶的一瞬,刘玉珏差点儿喜极而泣。 林昔瑶翻身从窗外进来,还未落地就听到了刘安的话。 这时候对上刘玉珏那双犹如看恩人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 “嗯,放心。” 虽然她也没什么把握,但她的出现,还有这两个字确实让刘玉珏放心不少。 “你快看看青云怎么了?” 刘玉珏连忙让开了身子。 林昔瑶上前一步,抬手探了一下青云的脉息,发现这脉象跟自己之前蛊毒发作的时候有些像。 就如她之前猜测的,是中了蛊毒。 在来东宫之前,她先在城中落脚,将收集来的楚王都的消息都过目了一遍,这才来找的刘玉珏。 自然,她也知道了今天早上青云才去了将军府,而且正面对上了宇文昊和林昔云。 一想起林昔云,林昔瑶自然会往蛊毒那一方面想。 不过她不能确定。 “我不敢确定,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言罢,林昔瑶转头看向窗外,拔高了几分音量道:“带进来吧。” 东宫的暗卫都认识初六,所以在林昔瑶等人一路施展轻功来到东宫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拦着,也没有禀报刘玉珏。 所以刘玉珏才不知道林昔瑶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人来。 看着面前一男一女,刘玉珏忍不住皱眉道:“这两人是?” 洛书和锦儿的身份说来话长,林昔瑶长话短说道:“巫医。” 洛书和锦儿上前见了礼,在林昔瑶眼神的授意下走到了青云身边。 洛书在一番查看之后,神色间满是动容。 林昔瑶看到他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怎么样?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中蛊?” 要知道,现在的青云太重要了,万万不能有事,所以刘玉珏自然格外担心。 闻言,洛书摇了摇头,垂眸道:“确实是中了蛊,而且是今天早上才中的。” 言罢,他蹲下身子来,拿出了身上带着的银针,飞快的给洛书施针。 在一番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之后,洛书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林昔瑶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洛书才站起来,她就走到了软榻边上蹲下身子来,再一次探查了青云的脉象。 见状,洛书连忙退开半步,皱眉道:“县主,他中的是生死蛊。” 生死蛊。 这三个字字音才落,偌大的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了。 677 中蛊 在场的几个人没有人不知道生死蛊。 尤其是御医刘安和懂一些医术的刘玉珏。 “你确定?” 林昔瑶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她之前一直都在担心的事情成了真。 林昔云对她恨之入骨,肯定会想要将这生死蛊用在她的身上。 但偏偏在林昔云动手之前,她先去了幽州,而且还被萧为安抓住了。 林昔云肯定以为她这一次九死一生,甚至还不可能活着回来,所以就将这恨意用到了她最在乎的人身上。 要么是宇文宸,要么就是林昔兰。 林昔瑶一路上就担心这个。 林昔云自然不知道东宫的“宇文宸”是假的,所以青云不幸被算计。 念及此,林昔瑶心里既后怕又庆幸,当然还带着对自己自私的自责。 她后怕和庆幸是,还好不是宇文宸本人。 这样一想,她蓦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瞬,她意识到自己这般自私,虽然不是宇文宸,却让青云白白为宇文宸受过,林昔瑶在心里就有些鄙视刚刚那一瞬自己心头上升起来的小庆幸。 “千真万确。” 洛书笃定道:“她一直都在钻研这蛊虫,所以除了她之外,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东西。” 话音才落,刘玉珏已经忍不住抬眸看向了洛书。 林昔瑶这会儿也没有线下跟他解释,只问洛书:“那可有办法?” 闻言,洛书摇了摇头,皱眉道:“我暂时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穴道,可以让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只是一时,时间再一长,等这蛊毒在他体内彻底发作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此,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这个药丸子可以吗?” 说话间,林昔瑶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并飞快的倒出了一粒药丸子递给洛书。 在他们往楚王都赶回来的这一路上,洛书就已经研究过这药丸子了。 “这药丸子其实是专门为县主身上的蛊毒研制的,针对蛊毒都有奇效,不过对生死蛊却不然,不能治本,但可以续命,而且,只能用一次,再用的第二次会被反噬,至于第一次续命的时间多久……” 那要看青云的造化了。 洛书的一番话让林昔瑶手脚冰凉。 “那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刘玉珏也忍不住在一旁催问。 洛书摇头道:“若是下蛊之人要让中蛊之人死的话,就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这一粒药丸子暂时续命,可若是下蛊之人没有下狠手,而就是要这样折磨他的话……短时间内是不会死的。” 但就算是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生死蛊的由来还有这一层含义。 “到底是谁这般阴毒?” 好脾气的刘玉珏也气得咬牙切齿。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她站直了身子,淡淡道:“林昔云。” “林昔云?” 刘玉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是转念一想,青云确实是在去了将军府之后才中的蛊毒。 而在将军府上除了能信得过的府上的人之外,就只有陈王宇文昊和林昔云了。 “是她,她夺走了武月的功夫和蛊毒,就是为了报复将军府而来。” 话音才落,刘玉珏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洛书咬牙道:‘这个阴险狠辣的女人!’ 他恨不得亲手扒了她的皮。 然而,她现在却给眼前的人下了生死蛊,一旦林昔云死了,那么中蛊的青云也会立即殒命。 这才是生死蛊最毒辣的地方。 这药丸子只能用一次,那就不能轻易用掉,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候。 所有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最后是林昔瑶最先冷静下来,她抬眸看向刘玉珏道:“皇上呢?现在怎么样?” 她一路心急火燎的往回赶,就是怕赶不及。 “刘太医用了银针护住了心脉,还能撑一两天。” 面对理想你要,刘玉珏说了实话。 “那带我们去看看。” 她带上洛书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昭庆帝看病。 如果宫里头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的话,那就只能让巫医看看是不是蛊毒。 “好,跟我来。” 虽然刘玉珏对外宣称昭庆帝在太极殿养病,就连朝臣们都围在太极殿的,其实昭庆帝早就被他秘密的转来了东宫。 一来为了方便御医等人的进出,二来,也是为了防止有什么不测的话,能保护昭庆帝。 要知道,如今的太极殿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哪怕是每日按部就班的进出打扫的宫女都被人私下拉出去盘问了个遍。 所以,很难捂住什么什么消息,更难有所动作。 刘玉珏带着林昔瑶等人进了东宫书房后面的一间密室,在密室的床榻上躺着面色苍白的昭庆帝。 气息奄奄,那脉象甚至比外面的青云更差。 看到他面容的一瞬,林昔瑶的心也像是被人打入了谷底。 “怎么样?” 洛书连忙上前去诊脉。 不等他松开手,林昔瑶连忙问道:“可行吗?” 洛书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半天没有说话。 等他松开了昭庆帝的手腕之后,才道:“不确定,苏公子的这药丸子里还有三味药是我还没有确定的,就怕这三味药会对皇上的身体不利。” 听到他这么一说,林昔瑶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了。 她紧张道:“也就是说,这药丸子还是有效果的,对不对?” 闻言,洛书点头道:“立竿见影。” 言罢,他又摇头道:“但就怕有其他的毒性混在里面,最后起了反作用。” 简而言之,就是要铤而走险。 洛书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但他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刘玉珏没有吱声,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转头看着林昔瑶道:“县主觉得该如何?” 这个决定看似简单,实际上等于是用昭庆帝的生命当赌注。 一着不慎……就有弑君的风险。 林昔瑶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之前昭庆帝对她的种种的好来。 她当然不忍心下这个决定,但若是不下这个决定,能有其他的转机吗? 念及此,她抬眸紧紧地盯着洛书。 虽然她没有问出来,但洛书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他皱眉,语气颇有些沉重道:“除非苏神医或者苏公子出现,而且就算他们来了,在短时间内也未必能找齐解药。” 话音才落,林昔瑶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也就是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救,有可能会死,但若人不救的话,那必然是死。 刘玉珏看向林昔瑶,在等着林昔瑶做主。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那至少要试一试。” 如果不试,那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她把心一横,直接拿起一粒药丸子来走到昭庆帝的床榻边上,蹲下身子之后,林昔瑶直接给昭庆帝喂下。 昭庆帝处于昏迷状态,吞咽不下去,林昔瑶无奈之下只得拿了茶水来,撬开了昭庆帝的口,就着那茶水将药丸子给他服下。 等一番动作之后,她就退到了一边,跟所有人等结果。 这时候,外面风声一紧,一道黑影掠了进来。 “刘相不好了,皇后也去了太极殿,二皇子也带了人来,所有人都闹着要求见皇上,若是皇上不见的话,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刘玉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转头看向林昔瑶道:“殿下呢?” 其实他一见到林昔瑶就想问了,因为太关切了,但一时半会都没有找到空隙问。 “还在晋地。” 见昭庆帝依然昏迷,林昔瑶转过了头来,看向刘玉珏道:“西辽和北齐的联盟出了问题,正是击退他们最好的时机,再加上晋王的叛军也要一网打尽,所以他没有那么快回来。” 林昔瑶的语气笃定且自信。 这让刘玉珏蓦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都担心宇文宸的安危,不是不相信宇文宸的能力,而是林昔瑶若是落在萧为安的手上的话,他比其他人更了解宇文宸,也就更担心宇文宸会方寸大乱。 如今林昔瑶好好的站在这里,再带来了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好。” 刘玉珏抬眸关切道:“之前萧为安散步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要说是真的,那林昔瑶又是怎么逃出来,而且之前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要说是假的,那为什么就连之前暗卫送回来的消息都确定了这一点? 林昔瑶动了动唇,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到了一声呻..吟。 带着一丝痛楚。 是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昭庆帝发出来的。 虽然含糊不清,但足够让人听到。 林昔瑶心头一紧,连忙转过头向昭庆帝看了过去。 “皇上?” “皇上?” 林昔瑶和刘玉珏几乎同时出声。 然而,昭庆帝在发出那一声之后,就再没有了动静。 这眨眼间的功夫,他额头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子滚落,而且面色越发苍白如纸。 见状,林昔瑶的心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上跳出来。 她下意识攥紧了洛书的袖子,紧张道:“快看看怎么了。” 678 决定 洛书闻言,连忙跪在了昭庆帝的床榻边上,抬手就为昭庆帝诊脉。 “情况不太好。” 只见他眉头皱成了一团,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到了一处。 好半天才等来这句话,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提到了高处有重重摔下。 “不太好的意思是……” 林昔瑶不敢问下去。 洛书皱眉道:“尚不确定,只是皇上的脉象越发微弱了。” 只一句话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外面又有护卫来报:“相爷,朝臣们闹着要闯太极殿。” 闻言,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转头看向刘玉珏道:“刘相先去太极殿那边稳住局势,我去找萧贵妃。” 只要有萧贵妃帮忙,至少还可以稳一下。 刘玉珏也是这么想的。 “好。” 他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林昔瑶也没有耽搁,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定没有什么错处这才起身往外走。 走出两步,林昔瑶又转头叮嘱洛书道:“麻烦你照顾皇上了,如果有什么事,你让他们第一时间来找我。” 话要才落,就有两个暗卫现出了身形,直接掠到了洛书的身侧。 洛书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始观察昭庆帝的身体情况。 林昔瑶直接跃上了屋脊,一路顺着院墙往重华宫的方向掠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宫里巡逻的禁卫军,不过她轻功好,而且反应够快,所以都能轻松避开。 只是她人还没有走到重华宫,远远的就看到萧贵妃带着宇文婉一行正从重华宫的方向走来。 见状,林昔瑶一个闪身掠到了旁边的宫墙上,在身形站定之后,才从旁边的月牙形拱门处转过了身来。 她才一出现在萧贵妃的视野就被宇文婉给看见了。 “小嫂嫂!母妃,你快看是小嫂嫂!我就说小嫂嫂能平安回来吧!我就说她没事吧!” 宇文婉激动得不能自持,她在跟萧贵妃说话的功夫,整个人已经朝着林昔瑶飞奔而去,转眼间就扑到了林昔瑶跟前。 “小嫂嫂,你没事吧?” 她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和关切。 林昔瑶看得分明,她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这会儿情况紧急,林昔瑶也来不及跟宇文婉细说,她转头看向同样快步走过来的萧贵妃道:“贵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萧贵妃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抬手招呼了身边的宫女先停下,就跟着林昔瑶往前面的院子里走了几步。 “瑶瑶,你没事吧?” 萧贵妃自然也担心林昔瑶,刚刚还在重华宫跟宇文婉说起林昔瑶呢,没有想到她竟然回来了,以至于萧贵妃这会儿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没事,还请娘娘放心。” “那殿下……” 说起这里,萧贵妃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也回来了吗?” 林昔瑶也不瞒着她,直接道:“还没有,他正在瓦解西辽和北齐的联盟,还要灭掉晋王,所以得晚一点。” 言罢,她怕萧贵妃不放心,又补充道:“娘娘放心,他的计划周密,不会有事的,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 闻言,萧贵妃笑道:“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之前只是担心你,如今你都好好的在这里,还有什么能挡得住太子的?” 这倒是真的。 林昔瑶笑了笑,拉着贵妃靠近了一些,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病重,如今所有的朝臣都围在太极殿,我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娘娘的。” 萧贵妃点头,一脸凝重道:“我也正是要为这件事而去。” 不过,说来惭愧,她之前只是打算看热闹,没有打算出手,毕竟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林昔瑶已经安然无恙,既然现在林昔瑶好好的站在她面前,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萧贵妃反手拉住林昔瑶的掌心,笃定道:“你放心,我们萧家在朝中也是有些势力的,别的不敢保证,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在这个档口出乱子,而且还会全力协助太子。” 林昔瑶等的就是萧贵妃这句话。 她感激道:“谢娘娘。”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萧贵妃笑了笑,又道:“皇后也去了,这会儿那边肯定有一场热闹看,咱们也去瞧瞧。” 林昔瑶点了点头,两人相携走出了院子,然后带上了宇文婉一路往太极殿而去。 在快要走到太极殿跟前,林昔瑶就下意识往后退开了几步,站在了一群宫女的后面。 萧贵妃明白她的意思,对她笑了笑,就先带着宇文婉走了过去。 彼时,太极殿也果真如林昔瑶和萧贵妃所想的那般,正热闹的很。 皇后带着众臣跟刘玉珏对峙。 “为什么就连本宫都不能见皇上?刘玉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想控制住禁卫军把持朝政吗??” 皇后气势凌人的看着刘玉珏。 然而,刘玉珏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眉宇间带着笑意道:“皇后娘娘严重了,微臣只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没有皇命,任何人不得进入太极殿,尤其是皇后。” 话音才落,皇后气到面色越发阴沉的可怕,她一转头直接对上了后面跪着朝臣们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东楚的丞相,如今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这时候,宇文昊扬声道:“刘玉珏,你就算拦着我们这些人,也不该拦着母后。” 宇文铭也跟着附和道:“至少让皇后进去看看,皇上是否安然无恙,不然这些做儿子的,做臣子的又怎么能放心的下?” 这时候朝臣们纷纷附和。 刘玉珏就头疼这种局面。 他无奈的摊开了手,耸了耸肩道:“皇命在身,你们是想让我抗旨吗?” “刘玉珏,你不要太过分!” “来人!” 皇后彻底被激怒,她直接扬声叫来了禁卫军。 然而,这些禁卫军却并不听她的命令行事,反而将这些聚众的朝臣们给围了起来。 “刘玉珏,你是要造反吗?” “你软禁了太后,软禁了皇上,如今连太子都称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你今天不说出给所以然来,老夫跟你没完!” 说这句话的是常太傅,三朝元老,就连昭庆帝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刘玉珏脑壳疼的很。 他一转头就看到萧贵妃来了,自然,他眼尖的发现了站在萧贵妃等人后面的林昔瑶。 一见林昔瑶来了,刘玉珏心头就有了底气。 他含笑看着萧贵妃道:“贵妃娘娘来了,不妨来评评理。” 话音才落,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萧贵妃。 而这会儿人多,大家也没有注意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站着林昔瑶。 林昔瑶回宫的路上都穿着普通的衣裳,看起来并不华贵,又是跟宫女们的粉色衣服差不多,再加上她故意低垂着脑袋,所以没有人一眼看到她。 “常太傅这句话就不对了。” 萧贵妃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慵懒,她打了一个呵欠道:“本宫可以证明,皇上确实是病了,而且御医让皇上静养,本宫昨天晚上也一直都守在皇上身边的,这一点常太傅可以问问这太极殿周围的守卫。” 能在太极殿当差的自然是宇文宸的心腹,所以任凭萧贵妃怎么说,这些人也肯定会认同。 这会儿大家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又找不到理由来。 “你口说无凭,你觉得大家都能信任你?既然皇上在里面,不妨让我们进去见见,只有确定皇上安然无恙,我们才能放心,毕竟外面的传闻可越演越烈。” “哦?传闻?什么传闻,本宫可没听见。” 说话间,萧贵妃已经走到了皇后跟前,她挑眉看着皇后道:“没有想到皇后被皇上下令禁足在凤仪宫,消息倒是比我的重华宫还灵通。” 只一句话,就让大家蓦地想起来了,皇后还在禁足期,她怎么能跑出来了? 一时间,已经有人开始怀疑皇后的居心了。 见状,皇后冷声道:“本宫行的正站得稳,可不比某些人,如今皇上病重,太子病重,太后被软禁,就连咱们的准太子妃也被北齐的萧为安给抓住了,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本宫作为六宫之主难道还要缩着脖子在凤仪宫里享清福吗?” 一番话,成功的将朝臣们最担心的谣言给挑破,一时间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局势越发不明,大家都不敢胡乱猜测,但皇上迟迟不露面,这也绝对不是办法。 “皇后都说了,这些都是传言,外间的传言有几分是可信的?” 萧贵妃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 皇后对上了她冷冽的眼神,笑道:“传闻不可信,那你来告诉本宫,什么是可信的?” “皇后娘娘说笑了。” 不等萧贵妃开口,一道清丽的女声自众人身后响起。 林昔瑶刚刚在后面,已经将朝臣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什么人什么心思,她心里大致有了底,见局面一时间难以收拾,她这才出声。 她一开口,皇后的神色就是一变。 679 稳住局势 所有人的眼神都循着这一道声音朝着林昔瑶看过来。 而林昔瑶在万众瞩目般的眼神下一步一步朝着皇后和萧贵妃款款走来。 她一边走,一边笑意盈盈道:“传闻中说,我被北齐睿王萧为安掳走,皇后娘娘觉得是真是假?” 在看到完好无损的林昔瑶的一刹那,皇后的眼神就已经冷的像是能将人给冻死。 尤其是林昔瑶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的时候,皇后的表情就更加阴冷了。 她甚至顾不上朝臣还在这里,冷声道:“你自己做的肮脏龌蹉事情,倒还好意思摆在台面上来说了。” 原本,林昔瑶是没有打算说这件事的。 但既然被皇后主动提起,而且还是用这般不堪的语气和措辞,她自然不能忍了。 林昔瑶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朝中重臣,然后才看向皇后道:“肮脏龌蹉?皇后娘娘既然那么相信传言,那么现在东楚和西辽边境传得最厉害的是东楚和亲去西辽的公主,宇文静被萧为安抓住,甚至被萧为安手下的一群亲卫玷污的事情,也一定是真的咯?” 林昔瑶说的云淡风轻,但话语里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话音才落,皇后面色一沉,抬手怒指林昔瑶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静儿为了东楚的太平日子,远嫁和亲去了西辽已经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你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侮辱她,来人!来人!” 宇文静也是皇后的软肋,她由不得人说宇文静的不好。 所以,在听到林昔瑶的这番说辞之后,皇后几乎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密函来,转身交给了常太傅。 常太傅连忙接过,待他展开一看,看到上面的内容的一瞬,就已经大惊失色了。 一旁有朝臣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睛看,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便将那密函给合上了。 “怎么了?什么事?这女人给你们看了什么?” 皇后见一向以刚正不阿的常太傅都流露出这种神情,不由得有些慌乱,她皱眉道:“到底怎么了?” 闻言,常太傅又叹了一口气,这才抬手将那密函双手呈递给皇后。 “这……” 看到上面的文字,皇后半天么一说出话来,最后她抬手直接将那密函给撕了个粉碎,然后转头看向林昔瑶道:“你这是污蔑,随手拿出一封密函来,就想让我们相信?” 那密函上清楚的写着宇文静私逃出西辽军营,最后被萧为安的人抓住,就连其中的细节都能对的上号。 恰巧之前皇后就让人去接应宇文静,让她趁乱从西辽那边逃出来,不过这些天过去了,宇文静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让她如何不担心。 尤其是看到这密函上的内容的时候,皇后的脸色一下子都白了。 “我污蔑吗?这上面可是盖了官印的。” 林昔瑶笑了笑,转头看向常太傅道:“常太傅应该认得这官印,堂堂幽州刺史不可能顶着被杀头的罪名来污蔑和亲公主吧?” 除非,确有其事。 林昔瑶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而皇后也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就算证据确凿,她都不能承认,这一旦认下,无论宇文静是否遭遇了这一切,她这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 若是没有从西辽军营逃出还好,如今还被人发现是从西辽叛逃,再被北齐掳走。 这一来,宇文静成了里外不是人。 既得罪了西辽,又没有脸面回东楚。 皇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母后,你别信他们的,幽州这会儿只怕已经乱成了一团,幽州刺史的话也未必可信,我们再派人过去调查就是了。” 陈王终于站出来为皇后和宇文静说话。 而他的话头却正被林昔瑶给抓住了。 她笑道:“陈王也说了,只凭眼看到的这些都不足以定论,那么皇后娘娘只凭着一些风言风语,就对我说了那样侮辱性的言语,应该吗?” 说起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林昔瑶的语气骤变,带着几分凌厉和杀气。 只一瞬间的功夫,就让人感觉到了不可侵犯的威严。 就连跟她站得最近的皇后和陈王都不由得一怔。 皇后的面子有些下不来台。 自从李默一党被一锅端了之后,她和陈王在朝中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尴尬。 所以,哪怕这会儿林昔瑶当面质问她,甚至没有给她面子,也没有什么人站出来指摘林昔瑶的不是。 这些朝臣中甚至还有人暗自对林昔瑶露出了钦佩的眼神。 见状,皇后眼神冰冷,却一句服软的话都说不出来。 场面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最后,还是刘玉珏笑了笑,打圆场道:“大家也都看到了,传言未必可信,就连外面传得轰轰烈烈的,说是咱们的准太子妃被北齐掳走都是假的,我私以为,若县主真的被掳走了,那是绝对不可能还安然无恙的站在大家的面前的,毕竟北齐人的行事作风,尤其是睿王萧为安那般心狠手辣,怎么可能放她安然无恙的回来。” “不过是有心人利用,故意造谣。” “皇上生病修养也是,太子生病也是,大家先回去歇着,太医说了,皇上的身体已经好转,也就这几日的功夫就会召见大家了,如果到时候让皇上知道了他在养病的时候群臣都这么闹的话……” 后面的话刘玉珏没有说,但他拖长的尾音里已经隐含着杀气。 一时间,一群臣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最后还是陈王率先站出来,对刘玉珏道:“既然父皇这两日就能好了,那我们再等两日也无妨,是吧,母后?” 皇后已经有些下不来台,这时候宇文昊给她一个台阶,她自然要顺势下来。 而且,她这会儿站在这里越久,也越发让人将关注点往宇文静身上引。 她哪里还有心思再在这里来闹。 现在她只想回去马上加派人手去找宇文静。 “是,本宫就再等两日。” 言罢,她冷冷的扫了林昔瑶一眼,便转身离去。 陈王对林昔瑶笑了笑,也跟着去了。 皇后和陈王都走了,常太傅的气势也不见了,朝臣们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继续耗着,也都纷纷行了礼退了下去。 众人三三两两的都走了,却有一人始终站在原地。 等人群散了,他站在那里便显得格外的刺目了。 从林昔瑶一出现,他就看见了。 而从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再没有离开林昔瑶。 “你……没事吧?” 宇文铭喉头发苦,有千言万语想要跟林昔瑶说,但话到了嘴边,却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他心里有些看不起自己。 明明之前就已经跟林昔瑶闹得那么僵,甚至还被她羞辱,但偏偏他就是贱骨头,放不下她。 甚至在得到了她被北齐萧为安抓走的消息之后,他差点儿发狂。 如今看到她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让他如何不欢喜。 然而,对比他的欢喜,林昔瑶的冷淡就像是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冰水。 “回安王的话,我只是去了相国寺吃斋礼佛了一段时间,怎么可能有事?难不成安王爷也像皇后那般,听信了小人的风言风语?” 再见宇文铭,林昔瑶的眼里只有讥诮。 她不相信以皇后和陈王的算计能将朝局搅乱成这样。 她不相信之前连将军府都靠近不了的林昔云能在短时间内掌控住陈王。 这一切背后一定有一个推手。 而那个推手,除了宇文铭,她不做其他人想。 “阿……瑶……” 一个阿裳就要唤出口,话到了嘴边,只得硬生生改成了“阿瑶”。 这其中的酸楚只有宇文铭自己知道。 听到林昔瑶的话,他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你没事就好。” 明明有太多的话想说,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宇文铭才发现他跟林昔瑶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准确的说是林昔瑶压根儿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才一开口,林昔瑶已经提起了步子跟着萧贵妃远去了。 宇文铭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林昔瑶能感觉到宇文铭的目光腻歪在她身上,她只觉得恶寒,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萧贵妃看出来了,但也没多问。 一行人一路回到了重华宫,萧贵妃才拉着林昔瑶的手,仔细叮嘱道:“你要小心安王。” 闻言,林昔瑶点头道:“娘娘放心,我们可是老冤家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的回忆那一段过往,她心头所受的伤也已经慢慢被宇文宸的宠爱和疼惜抚平。 但对宇文铭的恨意倒是一点儿都没减少。 “皇上真的快好了吗?” 见林昔瑶有自己的打算,萧贵妃也就不再多言,她问出了她最关心的话。 闻言,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她正要开口,却听外面风声一紧,下一瞬,一道黑影自外面掠了进来,身材魁梧的初六转眼间就跪到了林昔瑶面前。 “女主子,有急事,还请您马上去一趟。” 闻言,林昔瑶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脆响。 680 风言风语 她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但面对萧贵妃的时候,林昔瑶依然面色从容道:“那我去看看,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娘娘,后宫的诸事就劳烦娘娘了。” “你放心。” 萧贵妃对林昔瑶点了点头。 有了她的保证,林昔瑶哪里还有不放心的,她走出了房间,脚尖一点就跟着那暗卫消失在了墙头。 虽然是守卫森严的后宫,但一般的禁卫军很难发现林昔瑶的身影,暗卫们又都听命于她。 所以这后宫她可以来去自如。 等一路去了东宫,林昔瑶刚稳住身子,才发现自己的心砰砰砰狂跳不止。 “怎么了?” 刘玉珏已经先她一步回到了东宫。 “皇上醒了。” 刘玉珏一句话让林昔瑶提到嗓子眼的心蓦地落回了原处。 “真的吗?” 说话间,她已经快速提起步子往密室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见到靠在床边的昭庆帝。 他听到脚步声,也正抬眸向林昔瑶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皆从对方眼底里看出了松了一口气的释然和欣喜。 “皇上,您没事了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到昭庆帝醒来,而且还能半坐着靠在床边,林昔瑶差点儿喜极而泣。 闻言,昭庆帝动了动手,似是要抬起来招呼林昔瑶,奈何他身体太虚弱了,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些难度。 但林昔瑶却懂了。 她快步走到床榻边上,正要行礼,却听昭庆帝道:“无需多礼。” 林昔瑶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昭庆帝。 昭庆帝嘴角微扬,对她露出了一抹慈父般的笑意道:“放心,朕没事,就是心口有些疼,刚刚太医和你带来的那个大夫也说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没事了? 若不是昭庆帝亲口说时,林昔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刘安和洛书。 两人都点了点头。 最后洛书先开口道:“事实证明,县主的决策是对的,这药物能解皇上身上的毒,不过……” 说起这里,洛书迟疑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昭庆帝,似是在征求昭庆帝的同意。 见状,昭庆帝点头道:“无妨,你直说就是。” 闻言,洛书这才道:“是这样的,皇上之前身体底子就不太好,这一次这毒又拖了那么久,就算这解药对症,但也不能完全彻底的清楚皇上身上的余毒,而且对他的身体损伤极大,所以……” 后面的话洛书没有直说,但林昔瑶已经明白了。 这般折损了身子,是会影响寿元的。 至于影响到什么程度,还得看昭庆帝这之后的恢复程度了。 不过,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 念及此,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向昭庆帝道:“皇上,是臣女的错,连累了皇上,若不是臣女,太后也不至于跟皇上和殿下生了龃龉。” 林昔瑶心里有些自责。 如果一开始她能察觉到太后的心思或者意图,如果不去幽州的话,那么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这个想法转念就被林昔瑶给推翻了。 她跟太后已经势同水火,到了势不两立的程度。 就算她不去幽州,以太后对她恨之入骨的样子,就算不从清阳下手,也会想其他的办法,只要有了这根刺在,矛盾迟早要爆发。 所以,这实在是怪不得她。 但太后毕竟是皇上的生母,她暂时还不知道皇上对太后的态度,所以只能这么说。 话音才落,就听昭庆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语气里透着苍白和无力,还有一丝愠怒。 “朕也没有想到,母后竟然为了顾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昭庆帝的眸子变得犀利了起来。 但他也没有直说会如何对待太后。 这时候,刘玉珏上前道:“皇上恕罪,在您昏迷的这段时间,为了稳住朝野上下,微臣擅自做主封住了仁寿宫。” 闻言,昭庆帝轻叹了一声道:“你这样做是对的。” 话音才落,他胸口微微起伏,下一瞬便开始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就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来。 林昔瑶反应快,抬手抓住了旁边的痰盂,才将这一口血给接住了。 “你们都先退下吧。” 咳嗽过后,昭庆帝终于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他摆了摆手,挥退了众人,只对刘玉珏道:“你留下。” 等密室里除了昭庆帝之外,只剩下林昔瑶和刘玉珏的时候,昭庆帝才抬眸看着林昔瑶道:“宸儿呢?” 这会儿,昭庆帝最关心的还是宇文宸。 林昔瑶垂眸,实话实说道:“殿下成功的挑拨了北齐和西辽的联盟,打算这一次一鼓作气拿下北齐的三州六郡,然后将其作为跟西辽重新建立联盟的礼物。” 话音才落,昭庆帝的眼底里已经满是欣喜:“他真的做到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表情已经十分肯定。 而且那欣喜的语气里还隐隐透着骄傲。 林昔瑶也为宇文宸骄傲。 她点头道:“是的,殿下做到了,在我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拿下了琼州,当时正围困琉州,而且西辽方面也已经在向我们示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昭庆帝连连说好。 林昔瑶笑道:“而且晋王也在殿下的掌控之中,如今那边局势不能有半点儿马虎,所以殿下才没有回来,要一举让北齐短时间内不能翻盘,还我河山稳定,他才会回朝,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这有什么怪罪的,宸儿这是做了朕多少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昭庆帝无不感慨道:“要知道,这些年来,我们东楚式弱,一直都被北齐和西辽的联军压着,早些年还有你阿爹勇猛善战,能退强敌,这几年来,北齐越发嚣张,宸儿如今能拿下三州六郡,而且还如此聪明的将这烫手的山芋交给了西辽,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朕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说起这里,昭庆帝又咳嗽了好半天,最后才恨铁不成钢道:“说起生气,朕最生气的是眼前的这些个东西,宸儿在东楚为了边境安稳为了江山稳固浴血奋战,而这些东西呢?成天想着该如何谋朝篡位!” 昭庆帝口中的这些东西除了几个皇子和皇后等人,林昔瑶不做其他人想。 她没有吭声,在这种时候,她不便多言。 反正她知道,昭庆帝心里跟明镜似得。 所以无需她多言。 “瑶瑶,辛苦你了。” 说到这里,昭庆帝对林昔瑶伸出了手。 见状,林昔瑶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他。 昭庆帝就着林昔瑶的手站了起来,在一旁的案几前坐下。 “你放心,有朕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昭庆帝心疼宇文宸,爱屋及乌自然也心疼林昔瑶。 尤其是在知道宇文宸做了那么多为国为民的事情之后,就越发对林昔瑶高看了几分。 “臣女知道的。” 言罢,林昔瑶抬眸对昭庆帝微微一笑。 不过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陈王的事情,不知道刘玉珏是否说了。 念及此,林昔瑶抬眸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在想什么心事的刘玉珏。 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刘玉珏抬眸,似是读懂了林昔瑶的意思,刘玉珏急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还没有告诉昭庆帝。 也是,如今昭庆帝刚刚醒来,身体还不好,应该再给他一点儿时间恢复。 所以,林昔瑶也没有开口。 “这两日朝中有些人必然按耐不住了,正好在这个时候看看他们最真实的想法,朕这两日就先继续住在这里。” 昭庆帝看向刘玉珏道:“朝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事的话多跟瑶瑶商量。” 在昭庆帝的眼里,林昔瑶也是能挑大梁的存在。 否则的话,当初他也不会直接将那么重要的玉扳指交给林昔瑶了。 “朕有些乏了,先休息,你们退下吧。” 言罢,昭庆帝站起了身来。 下一瞬,他蓦地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就要摔倒,好在一旁的林昔瑶反应及时,连忙扶住了他。 然后一路将他搀扶到了床上躺下。 “那皇上好好休息,朝中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你别担心,养好身子最重要。” “好,交给你们我也放心。” 说完这句话,昭庆帝有些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林昔瑶给刘玉珏递了一个眼神,便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密室。 等到了外书房,林昔瑶才压低了声音问洛书道:“皇上是不是还会昏迷?” 闻言,一脸凝重的表情的洛书点了点头道:“其实刚刚的话我才说了一半,皇上醒来只是一个好征兆,但并不能排除完全没有性命之忧,再等上三天,看看皇上自身的抵抗力能不能撑过去……” 也就是,还危险的很。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欢喜不已的林昔瑶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从头凉到了脚。 在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之后,林昔瑶安慰自己,现在皇上的状况总比之前要好的多。 她还是应该乐观一些。 681 好转 而且,她总觉得,上天不会待她如此不公。 “瑶瑶,贵妃那边没问题吧?” 在林昔瑶走神的时候,刘玉珏突然开口,这才让林昔瑶回过了神来。 她点了点头道:“娘娘那边没有问题。” 闻言,刘玉珏感慨道:“还是你的面子大啊,之前你不出现,贵妃和萧家都不敢相信我,现在这局面总算能稳住了。” 不过,至于能稳住多久,那还是未知的。 毕竟宇文铭和宇文昊等人都不会闲着。 今天只是一个开胃菜,一旦时间长了,军心动摇,是最容易生变故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软榻上还在昏迷状态下的青云,不由得紧张道:“他还没有醒吗?” 闻言,洛书摇了摇头。 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提起步子走到青云跟前,抬手为他诊脉,发现他脉象越发乱了。 林昔瑶紧张道:“我听说那生死蛊,就是为了下蛊的人方便控制中蛊的人吗?林昔云好不容易得手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就要了青云的命?” 言罢,林昔瑶皱眉道:“林昔云要是知道我回来了,一定会用这种方法逼我去见她,我这就去。” 话音才落,刚刚还昏迷不醒的青云直接发出了一声嘤咛。 “青云?青云?” 林昔瑶连忙惊呼。 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青云眼皮挣扎了一下,终于抬了起来。 “女主子……我没事……” 说出这句话来之后,他喉头一紧,直接吐出来一口暗黑色的血来。 “洛书,你快来看看。” 林昔瑶一抬手就攥紧了洛书的胳膊,将洛书一把拽到了青云面前。 “你不要激动,你越是激动的话,这蛊毒往肺腑里蔓延的更快。” 洛书同样紧张不已。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一字一句道:“你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闻言,青云点了点头,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似是要拉林昔瑶。 但他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就使不出什么力气来。 见状,林昔瑶连忙主动靠近了他些许。 即使是在这时候,青云的面上依然画着宇文宸的妆容。 看着这张跟宇文宸有九分相似的面容,林昔瑶的心愈发不忍。 她觉得,哪怕是林昔云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她都能应下,只要能保住青云的命。 然而,青云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他蓦地拽紧了林昔瑶的袖子,气息微弱但神态却笃定道:“女主子,你千万别……千万别跟林昔云服软……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反正我原本身上就中了毒,活不了多久的,这一次不过是把生命提前了一点而已……我以后不能为主子分心了,这一次女主子千万别被林昔云威胁,否则的话……属下宁愿马上去死……这算是我能为主子和女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林昔瑶是含泪听完青云的这一番话的。 话音才落,她已经泪如雨下。 “你放心,你放心。” 青云这孩子……怎么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原本,她是真的要为了青云而向林昔云低头的。 至少在没有办法之前,她必须要先保住青云的命。 如今……青云根本就不愿意。 “女主子,你答应我行吗?” 青云攥紧了林昔瑶的袖摆,一点儿都不退让。 见状,林昔瑶哽咽道:“好,我答应你。” 得了林昔瑶的保证,青云这才蓦地松开了手,他虚弱无力道:“那我就放心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字音落下,他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见状,林昔瑶的心如刀绞。 好半天,她才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 一转头就对上了刘玉珏那双关切的眸子。 “青云的话是对的。”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然后抬眸对刘玉珏道:“我想先回一趟将军府。” 林昔兰和刘静娴那边,她同样放心不下。 “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有暗卫跟着的。” 言罢,林昔瑶脚尖一点,就直接翻身掠上了院墙。 不过她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再一次来到了重华宫。 在给萧贵妃打了招呼之后,林昔瑶才又从重华宫出发往宫外走。 毕竟之前当着众人的面,她是跟着萧贵妃回了重华宫的,不能让外人猜疑。 虽然刘玉珏已经说了,林昔兰和将军府都没有事,但林昔瑶不亲眼看到还是放心不下。 她一路步履匆匆,眼看到了承德门,都已经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马车了,谁曾想会在城门口遇到她最不想见的人。 “阿瑶。” 宇文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等在这里了。 从林昔瑶去了重华宫,再从重华宫到东宫,又回到重华宫,一来二去的这么长时间,宇文铭竟然还没有离宫而是等在这里。 这人的耐心也可见一斑。 “安王有何吩咐?” 林昔瑶一脸疏离。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宇文铭不死心。 他上前一步,逼近了林昔瑶些许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应该去看过宇文宸了吧。” 话音才落,林昔瑶心头一沉。 果然。 她之前就想过,为什么林昔云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陈王并顺利的坐回了陈王侧妃的位置? 为什么林昔云能对假扮成宇文宸的青云下手? 要知道,之前林昔云连靠近将军府找她报仇的机会都没有,这才将蛊毒下给了林远成林赋父子。 之前她就怀疑林昔云背后的靠山是宇文铭。 不过也只是怀疑,是猜测,毕竟没有证据。 如今,宇文铭竟然主动找到了她,在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情况的时候说出这句话来。 除了这原本就是他设计的之外,林昔瑶不做其他的猜想。 “是啊,怎么,有何不妥?” 林昔瑶一脸从容,即使对上宇文铭那双似是要吃人的眸子,也一派淡然。 “那你可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宇文铭还不知道林昔瑶其实早就将所有的消息都掌握了。 林昔瑶心头冷笑,面上却故作不知,而且神态冷漠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都是我跟他之前的事情,就不劳烦安王操心了,安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就请让一让,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避开了宇文铭快步离去。 然而,下一瞬宇文铭脚尖一点,直接抬手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 他一拉就将林昔瑶拉向了他面前。 若换做以往,林昔瑶肯定是一个措不及防被他拉了个满怀。 但那是以往不懂功夫而且对他没有防备的李云裳。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林昔瑶! 在他拉住林昔瑶手腕的一瞬,林昔瑶就反应了过来。 她故意顺着宇文铭的力道往他身上扑去,却在眼看着要扑向他怀里的一瞬,手腕一转突然间反手攥住了宇文铭的手腕,反客为主将宇文铭的身子往前一带。 同时,林昔瑶的脚腕一错,就已经飞快的错开了身子。 倒是宇文铭一个措不及防,被林昔瑶这么一拖拽的,差点儿摔倒在了地上,若不是他的反应够快,肯定要摔给狗啃泥。 但即使没有摔倒,这一番踉跄的步伐已经让他颜面尽失。 “林昔瑶,你!好!好!” 宇文铭气得牙痒痒,他冷眼看着林昔瑶,眼神里的情绪极其复杂,最后看着林昔瑶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转身离去的背影,宇文铭一字一句道:“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求我!” 闻言,林昔瑶的步子下意识一顿,她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道:“这也是我想对安王说的话,还请您好自为之。” 言罢,林昔瑶再不看宇文铭一眼,直接快步离去。 宇文铭怒火攻心,但毕竟是在宫门口他不好发作,只得忍下了。 偏巧林昔瑶前脚才走,得到了消息的林昔云后脚就跟来了。 正巧在承德门外遇到了一脸怒容的宇文铭。 “你的反应倒是够快。” 距离承德门的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周围没有什么人,宇文铭冷声对林昔云道:“本王告诉过你,不要擅自做主,你这心急火燎的进宫,是为了羞辱林昔瑶的吗?” 只一句话,就戳中了林昔云的心思。 林昔云正要否认,宇文铭一抬手就要给她一记耳光,却在扬起来的一瞬间,想到这是在外面,最后生生的忍住了。 “王爷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林昔云嗤笑。 宇文铭丝毫都不在意林昔云的表情,他冷哼了一声转头看着林昔瑶离去的街角,压低了声音道:“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闻言,林昔云先是一怔,旋即又疑惑道:“哎?王爷刚刚不是说让妾身不必忙着去找林昔瑶吗?怎么这又改变了注意呢?世人不都说女人善变吗?妾身怎么觉得,王爷才是这世上最善变的女人?” 话音才落,就听宇文铭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他冷眼看着林昔云,居高临下道:“林昔云,你不要逼本王。”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已经透着十足的杀意。 就连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为了仇恨而活着的林昔云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682 等她 话说林昔瑶一路心急火燎的赶回了将军府。 她还没进门,就看见已经得到了消息的林昔兰和刘静娴含泪迎了过来。 “阿姐!” “瑶瑶!” 林昔瑶左拥右抱,感觉人生实在是太圆满。 被这两人感染了,她也忍不住热泪盈眶道:“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肩头一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突然往她的肩膀上压了下来,沉甸甸的。 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了狗剩那毛茸茸的大屁股。 尤其是那条软绵绵的尾巴还刻意往她脸上扫了扫。 林昔瑶愕然。 这时候,眼睛里还带着泪意的林昔兰笑着道:“这猫还真的是神了呢,今天一早就来到了海棠院,哪儿也不去,就在阿姐的院子里守着,原来它是感觉到了阿姐回来了。” 闻言,林昔瑶站直了身子,忍不住抬手去撸了一把狗剩的脑袋。 通体雪白的狗剩嗷呜一声,十分享受,甚至还将小脑袋又往她面前凑了凑。 见状,林昔瑶忍俊不禁道:“只怕刘相看到了会嫉妒死的。” 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哟,当真是热闹呢。” 就在气氛最温暖融洽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大门外响起。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林昔瑶眼底里的笑意渐渐淡去,只剩下一抹冷冽。 她抱着狗剩,慢悠悠的转过了身子来,直接对上了林昔云的眸子。 “是啊,当真是热闹呢,可惜你一来,这热闹就散了,可见你不是个讨人喜欢的。” 林昔云眼底里带着讥诮,林昔瑶自然不逞相让。 甚至她的冷意和不屑更在林昔云之上。 “我确实是个不讨喜的,喜欢不请自来,不过如今我这身份摆在这里,这将军府还能拦得住我?” 说话间,林昔云已经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走了进来。 见状,林昔瑶轻笑道:“别,你还是别进来了。” 说到这里,林昔瑶下意识捂住了口鼻,一脸嫌弃道:“我怕脏。” 这个脏字里面代表着太多的含义,但其中有一层最为明显——那是说林昔云曾经沦落为青楼女子,被多少人践踏。 不是林昔瑶看不起青楼女子。 寻常的青楼女子大多是因为生活所迫,没有人愿意做这种被所有人唾弃的皮肉生意。 她只是单纯的看不起林昔云,这样心肠歹毒不择手段的女人罢了。 所以只是用这句话来踩林昔云的短处。 果然,一个“脏”字成功的刺激到了林昔云。 “脏?呵呵……清宁县主倒是冰清玉洁,不知道你在萧为安的手上体会过没有欲.仙.欲死?” 林昔云已经不要什么脸面了,她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去。 然而,这样的话对于林昔瑶这种还未出阁的少女来说,就是十足的侮辱。 话音才落,她眸色一沉,冷声道:“那你的消息倒是不灵通,现在连皇后都知道了,被萧为安抓住的是宇文静,你现在还敢找上门来往我头上扣这屎盆子,是果真不怕满朝文武的悠悠众口吗?” 林昔瑶之间将被萧为安抓住的是宇文静一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的事情,林昔云还不知情。 所以蓦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 “那又如何?本宫还是比你要一级,你应该给本宫行礼。” 林昔云笑着走到了林昔瑶跟前。 之前她也曾用身份压林昔瑶一头,逼迫林昔瑶给她行礼,但当时有宇文宸撑腰,而且她还没有得到陈王的宠爱,是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任何仰仗的侧妃。 现在却不同了。 在林昔云看来,陈王已经被她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而宇文宸么…… 念及此,林昔云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了几分:“你不会是还在等着你的心上人来给你解围吧?” 说话间,林昔云给身边的护卫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压着林昔瑶给她行礼。 然而,她的算盘却又一次打错了。 林昔瑶笑了笑,退开了身子来,当即就有护卫挡在了她面前,将林昔云的亲卫给挡开。 林昔瑶笑道:“你应该是认得安王妃的,王采薇可是安王爷的正妃。” 林昔云不知道为什么林昔瑶会突然提起王采薇来,她不解。 下一瞬,林昔瑶继续道:“像当初,安王妃想让我行礼,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呢?” 最后反而被羞辱了一番,至今都是楚王都贵妇们的笑话。 这件事林昔云自然听说过了。 但凡是跟林昔瑶有关的事情,她都会第一时间打探来。 如果是以前,在吃了几次亏,而且还有前人的教训在,她自然不会来招惹林昔瑶。 但现在,她有了陈王拿捏在手上,再加上宇文宸还中了她的生死蛊,这就让她越发有恃无恐起来。 在林昔云看来,林昔瑶之所以还这么嚣张,是因为林昔瑶还不知道宇文宸身上的生死蛊是她下的。 念及此,林昔云抬了抬手,让身边的亲卫退下,她上前一步,走到林昔瑶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想当初?当初你有太子宇文宸撑腰,可是现在呢?你的太子的命,可是在我手上。” 说话间,林昔云一抬手,露出了她的掌心来,之间她掌心的肌肤下有一条五彩斑斓的蛊虫在蠕动。 那就是生死蛊的母蛊。 再没有任何的怀疑,这就是林昔云下得蛊。 林昔瑶心头的恨意更甚。 她双眸死死的盯着林昔云。 这时候,林昔瑶怀里的狗剩突然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它浑身上下的白猫都炸了起来,显然对那东西警惕的很。 见状,林昔瑶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安抚道:“没事的。” 言罢,林昔瑶转头看向林昔云道:“你们先回去,这里有我。” 说话间,她将怀里的躁动不安的狗剩交给了林昔兰。 “阿姐……” 林昔兰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知道从林昔云手上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担忧不已。 但又拗不过林昔瑶,最后只得点头道:“好,我们在海棠院等你。” 林昔瑶点了点头,林昔兰才跟刘静娴带着狗剩快步离开了。 见状,林昔云以为林昔瑶是怕了,她眼底里的笑意更甚。 “你知道什么叫生死蛊吗?” “就是如果我有个好歹来,你的心上人也活不了。” “但偏偏不公平的是,如果他死了,我依然好好的活着。” “所以,林昔瑶,你现在跪下来求我的话,我还会有可能考虑一下是否放过他一命,否则的话……” 林昔瑶强忍着怒意听完了林昔云嚣张不已的一番话。 她微微蹙眉道:“考虑一下?” 林昔云笑道:“是啊,否则的话,无药可救哟。” “所以,你……” “啪!” 不等林昔云把后半句话说出来,林昔瑶一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林昔瑶!” 林昔云被打得直接后退了一步。 她才一开口,林昔瑶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又给了她另外一张脸上打了一巴掌,然后不等她后退,就直接一把卡住了她的喉咙。 “林昔云,你以为我怕了吗?”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别惹我,你以为你这一点儿雕虫小技就可以拿捏住我?你痴心妄想!” 说起这里,林昔瑶的虎口骤然缩紧,她冷眼看着林昔云道:“我告诉你,如果他有什么好歹来,你一定是第一个陪葬的,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都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有那么一瞬,林昔瑶的双眸中都迸发出了浓烈的杀意。 但最后她还是忍了。 不是林昔云不该死,而是现在为了青云,不能杀林昔云。 若林昔云死了,那么青云也会瞬间殒命。 念及此,林昔瑶直接抬手像丢开一块破布似得,直接将林昔云给丢出了门槛儿。 这会儿,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外面的看向她们的眼光了,直接冷声对林昔云道:“如果你想死的话,你可以试试。” 原本是拿捏住林昔瑶的生死蛊,如今却反被林昔瑶给拿捏住了,而林昔云却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因为她十分确定,林昔瑶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宇文宸有事,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她! 她恨林昔瑶,恨不得跟林昔瑶同归于尽。 所以才在吃了这所有的苦头之后,都要苟且活下来。 如今眼看着自己掌控住了局势,一步一步达到了她的目标,却不曾想,还是被林昔瑶压了一头。 林昔云不甘心! 但眼下,她只有先咽下这口恶气,只有保住性命才有机会报仇。 林昔瑶刚刚的态度已经再清楚不过。 如果她这会儿真的杀了宇文宸,那么下一个死的是她。 她不怕死,但就怕自己在死之前没有杀了林昔瑶。 念及此,怒火攻心的林昔云胸口一窒,被那蛊虫反噬了一口,一股心头血就顺着喉头涌了出来。 她硬生生的将这一口血咽下,然后冷眼看着林昔瑶道:“好,好,咱们走着瞧!” 现在她虽然不能杀了林昔瑶,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林昔瑶也不敢不会不可能杀了她。 因为宇文宸的命系在她的身上。 闻言,林昔瑶冷哼了一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这让林昔云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她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念了一遍林昔瑶的名字:“林昔瑶!” 当初,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能活着从北齐回来! 原本她就是想着给林昔瑶用一个的。 最后知道了林昔瑶几乎不可能活着回来的消息,她才将那仅有的两个生死蛊下给了陈王和宇文宸。 要不然的话,那两个生死蛊怎么会不留一个下到林昔瑶的身上。 念及此,林昔云懊恼不已,但却为时晚矣,如今只有再从长计议。 她跺了跺脚,心有不甘又满腹怨恨的离开了将军府门口。 林昔瑶一路回到了海棠院。 才走进院子,她就靠在了墙壁跟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刚她表现得一点儿都不在乎,一半是因为愤怒和恨意,一半是想唬住林昔云。 她太了解林昔云了,在这女人面前,她越是示弱,林昔云只会越发得意,然后变本加厉的折磨青云和她。 所以,她必须得在心理上战胜林昔云,才能不被她牵着鼻子走。 天知道刚刚看到她掌心中的蛊毒的时候,她有多紧张。 她甚至害怕林昔云直接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要捏死那蛊虫。 不过事实证明,她刚刚表现出来的气势还是不错,成功的唬住了林昔云。 至少让林昔云现在知道,不敢轻易动用那生死蛊,一旦东宫有事,她会第一时间杀了她。 这对于林昔云来说,既是保命,也是反过来威胁了她的性命。 “阿姐,你没事吧?” 远远的看到林昔瑶进来,林昔兰就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是不等她迎过来,林昔瑶却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靠在墙边上,这让林昔兰和刘静娴面面相觑,紧张不已。 “我没事,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下我们再说。” 林昔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站起了身来,看了看林昔云,又看了看装着大肚子的刘静娴,关切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没事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我们没事。” 林昔兰和刘静娴一左一右拉着林昔瑶的手走进了屋子。 三人才一落座,林昔兰就紧张道:“阿姐,你没事吧?你可吓死我了!” 明明林昔瑶已经好端端的坐在了这里,林昔兰的眼泪却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似得,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她生怕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这段时间她每天晚上都会做这样的梦。 梦到阿姐好好的坐在她面前,跟她闲话家常。 可是梦醒了,阿姐却没有回来。 林昔兰泪如雨下。 见状,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抬手握住了她的掌心,柔声道:“你放心,我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言罢,她又加了一句:“这不是在做梦,不信,你掐自己一把?” 话音才落,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狗剩直接给了林昔兰一爪子。 疼的林昔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眼泪却止住了,她忍不住笑道:“阿姐,这猫儿真的听你的话。”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摊开了手。 下一瞬,得了夸奖的狗剩直接一抬后腿儿就飞扑到了林昔瑶的怀里,然后还讨好似的蹭了蹭林昔瑶的掌心。 见状,林昔瑶感慨道:“你这么喜欢我,不如我让刘相将你留在我这里?” 话音才落,狗剩欢喜的直翘尾巴。 683 不怕 林昔瑶这边一片欢声笑语,林昔云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她前脚才离开将军府,还没走到陈王府就被宇文铭的人给截住了。 等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宇文铭才压低了声音道:“她什么反应?” 说起林昔瑶,林昔云就是一肚子火气,但她又不能发出来,只得阴阳怪气道:“王爷这一次可是料错了,她压根儿就没服软,不但没服软,反而还用这个威胁我,说要是宇文宸有个好歹来,她会第一时间杀了我,妾身听了真的是好怕怕呢。” 说是害怕,其实她面上没有半点儿害怕的情绪在。 宇文铭嗤之以鼻,他冷声道:“林昔瑶当真是这个反应?” 闻言,林昔云笑道:“当然,难不成王爷也觉得她会跪地求饶?”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云的面上虽然是带着笑的,但那笑透着几分刻骨的冷意。 宇文铭上前一步,逼近了林昔云些许,压低了声音道:“你要知道,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你的蛊毒用在宇文宸身上之上的,若是东宫中蛊毒的那人不是宇文宸,到时候影响了本王的计划,别怪本王保不住你的小命!” 宇文铭眼底里的冰霜似是能将人冻僵在原地。 林昔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冷笑道:“这一点妾身是知道的,妾身可是这世上最见不得林昔瑶好的人了,所以王爷觉得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吗?” 那人就是宇文宸,当日她在将军府看得分明,而且还叫上了宇文昊确认,怎么可能弄错。 “你记得就好。” 宇文铭抬了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锦盒了,抬手直接抛给了林昔云。 见状,林昔云连忙接过。 “这里面是一半的解药,只要你按照本王的计划行事,等这一次计划成功之后,本王会给你另外一半。” “好,王爷放心。” 林昔云笑颜如花答道:“那妾身这就去找皇后和宇文昊了。” 宇文铭没有说话,林昔云笑了笑,便转身扭着水蛇腰扬长而去。 实际上不用等林昔云去找皇后,等她回到陈王府的时候,皇后和陈王都已经在等她了。 “林昔云,你到底想要怎样?” 看着从外面满面春风的回来的林昔云,皇后冷声道:“你不要告诉本宫,你打算用这蛊毒威胁昊儿一辈子,你痴心妄想!” 就是因为这蛊毒,现在皇后和与问候仿似都被束住了手脚。 只能任由林昔云胡作非为。 看着她一路招摇过市竟然去招惹了将军府,跟林昔瑶硬碰硬,天知道她这才一出去的功夫,这楚王都里已经有多少风言风语在传开了。 虽然被打脸的是林昔云,但最后丢脸的还是陈王,是皇后。 皇后对林昔云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林昔云又不是傻子,不过她笃定皇后不会翻脸。 但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所以林昔云笑了笑,走到皇后面前服了服身子,礼数做了周全之后,这才笑意盈盈道:“儿臣没有打算威胁母后和王爷啊,虽然这一次儿臣的做法是有些极端了一些,但儿臣绝对是为了母后和王爷好。” “为了我们好?哼!” 宇文昊实在听不下去了,但又不敢直接反抗林昔云,只得将脑袋转到了一边。 皇后一言不发,冷眼看着她。 “当然啊,王爷。” 林昔云笑了笑,往陈王身边凑了凑。 因为之前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所以宇文昊这会儿对林昔云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惧意。 林昔云才一动,他的身体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林昔云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 林昔云笑了笑,在宇文昊身边坐下,抬眸看着宇文昊,又看向皇后道:“妾身一直都知道王爷的宏图大志的。” “妾身自打嫁给王爷那一刻起,就无时无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也是从那时候起妾身是将王爷的目标当成了妾身的目标。” “妾身是依附于王爷而存在的,所以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妾身都会陪着王爷一起走下去的。” 话音才落,林昔云抬了抬手拿起了旁边倒好的热茶来。 她将茶盏揭开,撇去上面的浮沫,眼神里带着笑意看向皇后。 皇后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别过了脸去,冷声道:“所以,你帮昊儿的方法就是大闹将军府,丢尽陈王府的颜面?” 闻言,林昔云笑了笑,她将刚刚放到唇边的茶盏放下,抬眸对皇后道:“妾身去将军府当然不是为了一己私怨,而是为了王爷。” 说起这里,林昔云轻叹了一口气,双眸如老狐狸一般微微眯起来,看向皇后道:“如今朝中的局势,相信没有人比母后更清楚了吧?太后对皇上下毒,如今皇上生死不明,太后又被软禁,只剩下太子监国,若是这时候,王爷能……” 后面的话林昔云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 这又何尝不是皇后日思夜想的,但就这样被林昔云这般直白的说出来,皇后的颜面到底有几分挂不住,她转头看着林昔云,冷声道:“你以为那宇文宸是好对付的?” 话音才落,却换得林昔云轻笑道:“我以为就很简单啊,实不相瞒,就在我大闹将军府的时候,我顺便还给太子送了一份礼物。” 说起这里,她的语气顿了顿,抬手拿起旁边的茶盏来,意味深长的看着皇后道:“一份跟王爷一样的礼物。” 砰! 林昔云的话音才落,旁边的陈王因为太过震惊一个机灵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打翻。 “你说什么?” 皇后和陈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林昔云笑笑道:“就是字面意思。” 下一瞬,皇后和陈王都彻底愣住了。 宇文宸也中了生死蛊? 这时候得到了这个消息,对皇后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再想起宇文昊也是中了生死蛊,一时间母子两人的心情五味杂陈。 林昔云将他们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她抬手将自己手上的茶盏递给陈王,笑道:“可笑啊,我都为王爷做到了这一步了,母后却还是想要儿臣的命。” 皇后看到林昔云将本来属于她的茶水递给了宇文昊的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谁曾想下一瞬却听到林昔云说出这句话来。 一时间,皇后既心虚又烦闷,她冷声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闻言,林昔云笑笑道:“儿臣是不是胡说的,让殿下把这茶水喝了不就知道了吗?” 言罢,林昔云拿着那茶盏又往陈王面前递了递。 知道内情的陈王听到这句话,吓得脸都白了,他下意识避开了身子,拒绝道:“本王不渴,不喝茶。” 林昔云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也就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揪着不放了,她转头看着皇后道:“我们是一家人,现在理应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才是。” “眼下是王爷最好的上位的机会,母后不抓牢吗?” 皇后见她不再抓着那茶水不放,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挑眉看着林昔云道:“那宇文宸诡计多端,之前又不是没有假装中毒过,你怎么就能判定他这一次到底是真中毒还是使诈?” 要知道,上一次滇南,就是因为她低估了宇文宸,才会损失惨重,甚至还将李默等人连累了。 那一次明明她自己去东宫查看过了,没有任何异常,宇文宸的面色也是真的病了,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好了。 但事实上,宇文宸不但好了,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滇南将林昔瑶给带回来了。 如今,若是像上一次那样的事情再上演一次,她和宇文昊还有第二个李默可以搭进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一次他们所有的势力都已经用上了,不能再失败。 “儿臣知道他诡计多端,可儿臣也不傻呀。” 林昔云笑了笑,转头看向宇文昊道:“王爷可以肯定早上见到的人就是他吗?” 闻言,宇文昊自然点头道:“千真万确。” 这世上自然有长得相似的人,但是样貌气场甚至说话时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应该是不可能的。 为了确定是宇文宸本人,他还故意在跪下来给林昔云求饶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摆,当时他下意识做出来的嫌弃的眼神而毫不客气的将他踹开的动作,都是他本人无疑。 所以,对于今天早上来将军府解围的人,宇文昊一点儿都不怀疑。 也正是因为他的笃定,所以让林昔云和皇后也逐渐放下了心来。 “母后,你也听见了,既然那人就是宇文宸,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放手一搏呢?” 话音才落,皇后的眸子下意识亮了亮。 若那人真的是宇文宸的话,昭庆帝快死了,宇文宸也离死不远了,甚至还被林昔云控制在了手上,那么接下来最有可能登上那至高的位置的人会是谁? 陈王,宇文昊! 她的儿子! 这个念头光是从脑子里划过,皇后就觉得激动不已,她拢在袖子下的手都微微颤抖。 684 同一份 不怪她心情起伏太大,而是这些年来,她们母子两人被宇文宸起伏和打压得没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外人看来,她是一国之母,风光无限,实际上却从未被宇文宸放在眼里,甚至次次被他羞辱。 这一口气,皇后已经忍了很多年。 一直到这一刻,得到宇文昊和林昔云肯定的回答,她才有一种扬眉吐气大快人心的感觉来。 不过这感觉没有持续到多久,皇后稍稍一冷静下来却不得不面对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来。 如今宇文昊和宇文宸都被林昔云下了生死蛊了,林昔云若是有异心,该怎么办! 而且,这女人可不仅仅是有异心这么简单,她竟然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下了那种阴毒的伎俩。 偏偏她给她下毒,却被她一眼识破,这让皇后郁闷不已。 “母后别担心,刚刚儿臣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要告诉母后,儿臣心里装着的始终是王爷。” 说话间,林昔云越发凑近了陈王几分,笑颜如花道:“儿臣已经是王爷的侧妃了,既然已经进了王爷的门,儿臣难道还能有别的想法吗?” 自然不可能。 东楚皇族的礼法绝对不允许她再改嫁其他的皇子。 所以说,林昔云若想要更高的位置,必然是要辅佐陈王的。 她这一句话,无疑是给皇后和陈王吃了一颗定心丸。 虽然他们心里对林昔云使用生死蛊的事情愤愤然,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母子两人都十分默契的选择了先将就着,甚至好生供奉着林昔云。 尤其是皇后,她的表情转变的极快。 “说什么侧妃不侧妃的话,不过是个位份,只要你一心向着昊儿,等事情成了,这正妃的位置也是非你莫属。” 皇后笑了笑,站起了身来,想要走近些,拉拢林昔云,但心里一想到林昔云曾经沦落为妓的身份,肺腑里就已经不受控制的翻涌起了一种恶心感。 但她到底经历过了大风大浪,所以极力压制住了那种恶心和厌恶的感觉,面上对着林昔云笑道:“而他若是将来成事,那最高的位置,还不是得有你的一半儿吗?” 这相当于是许下了后位的承诺了。 林昔云自然听得出,但她也将皇后眼底里压抑住的厌恶和恶心看的分明。 不过面上林昔云并没有挑破,她笑道:“只要母后能明白儿臣的良苦用心就好了。” 皇后亦笑道:“只要你说明白了,母后哪里能不体谅,正好昊儿这性子也该收收了,有你帮衬着,母后也放心。” 闻言,林昔云抬手递给了皇后一封密函。 “这上面的名单母后应该用得到。” 闻言,皇后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缕疑惑。 她抬眸看到林昔云含笑的眉眼,不解道:“这是什么?” “母后看看不就知道了?” 皇后对林昔云不仅恨意刻骨,还提防的很,她怕她浑身上下都是蛊毒。 所以就连林昔云递过来的东西也不敢轻易触碰。 这时候对上林昔云的眼神,她才不得不接了过来。 待她展开一看,看到上面的内容的时候,皇后的眸子下意识一亮。 “这是……” 林昔云笑道:“这是巡防营可用之人的名单。” “你怎么弄到的?” 皇后欣喜不已,可巨大的欣喜之后,是对林昔云的怀疑。 她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在巡防营都有这么多的人? 要知道,自从李默出事之后,她和宇文昊用尽了办法都没能在那里安插自己的亲信,而林昔云给她的这份名单上面的人物个个都是有能力而且有地位的。 “这一点母后就不必担心了,当年巫蛊一族可是对朝廷怀恨在心的,这些年也没少往楚王都钻营,我不过是借了武月的势罢了。” 闻言,皇后双眸微微眯起,似是在考虑林昔云这番话的可信度。 而林昔云坦然接受皇后的目光,并笑道:“母后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查查。” 皇后当然会去查,这份名单太重要了,尤其是在眼前这种局势之下。 “母后当然相信。” “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母后的了。|” 其实林昔云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挑明了宇文宸已经中了生死蛊命不久矣,而又在这种时候给了皇后这份名单,她的用心再明显不过。 而这也正好跟皇后想到了一处去了。 她笑道:“你放心。” 言罢,她仔细收好了这份名单,然后转身往外走,走出了几步之后,皇后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陈王之后,再看向林昔云道:“你要好好照顾昊儿,别忘了你们现在是一体的,患难与共。” 患难与共? 不过是体面一点儿的说法,实际上是在给林昔云威慑。 一旦宇文昊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就会立即杀了她。 虽然皇后的说法委婉了一些,而且态度也不及林昔瑶那般震慑,但要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 如果林昔云还想要小命,就不要轻举妄动。 而林昔云的目的已经达到,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罪受。 “母后放心,儿臣省得的。” 林昔云含笑送了皇后出去,这才转身优雅的落座。 一旁的陈王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王爷这么看着妾身做什么?可是妾身有哪里做的不好?” 林昔云含笑看向宇文昊。 话音才落,宇文昊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他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你做得很好,只是本王有些不舒服了,这就回去歇下了。” 宇文昊活到现在,何曾对一个人这般低声下气,尤其是一个曾经被他践踏过的女子。 然而,形式不比人强。 他的小命还攥在她的手上,若是直接死了倒也算了,可偏偏那种焚心噬骨生不如死的折磨会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恐惧感来。 就如同现在,他分明对林昔云恨之入骨,恨不得跟她同归于尽,可在面对她的时候,身体的本能会恐惧会瑟瑟发抖。 “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 林昔云笑了笑,转身怡然而去。 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宇文昊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跌坐回了位置上。 可是不等他这一口气长呼出来,就见刚刚转身已经走出几步的林昔云突然又回过头来道:“对了,王爷,妾身忘记告诉您,这几日可别饮酒了,就算是借酒消愁也不可以,否则的话,那些小东西可是不会那么听话的。” 那些小东西…… 指的是在宇文昊身上的那些看不见的蛊虫……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宇文昊蓦地有一种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同时他的后背也冒出了一排排冷汗。 “好,我知道了。” 外表看似淡定的回了这一句,宇文昊心里早就后怕不已。 他刚刚就是打算喝点儿酒麻木一下自己。 还好没有喝! 林昔云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才含笑满意的离去。 她说过,她要将当初那些践踏过她的人一一尝到被折磨被践踏的滋味! 这些人里面,尤其以林昔瑶为甚! 念起林昔瑶这三个字,林昔云就恨得牙痒痒。 这时候,在海棠院里的林昔瑶突然打了三个喷嚏。 一旁的林昔兰关切道:“阿姐,怎么了?是不是染了风寒?” 刘静娴也道:“瑶瑶,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你这一路太辛苦了,身体吃不消的。” 闻言,林昔瑶含笑摇头道:“我哪里能那么脆弱,被你们说的像个瓷娃娃似得。” “说不定是林昔云回去了在暗地里诅咒我呢。” 林昔瑶笑了笑,抬手给林昔兰和刘静娴分别倒了一杯热茶,感慨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这句话让林昔兰和刘静娴无比惭愧。 可不等这两人说话,林昔瑶又道:“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府就交给我,你们先去城外休息一下。” 话音才落,林昔兰和刘静娴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林昔瑶的意思。 林昔瑶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隔着氤氲的茶香,她看向外面被被风吹动得摇曳不止的海棠树道:“我怕楚王都生变。” 闻言,林昔兰惊呼道:“阿姐都回来了,皇上的毒至少也解开大半了,会生什么变故呢?” 朝中的事情刘静娴知道的很少,所以她没有发言只附和着林昔兰的话点了点头。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她喝了一口热茶。 茶入肺腑,她才感觉到了身上有一点点暖意。 她放下茶盏,双手抱着不肯从她身上下来的狗剩走到窗台前,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色道:“我刚回来,很多事情和细节还不清楚,但是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预感不太好。 风雨欲来。 “阿姐,那我也不走,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将军府陪着你,这一次你别想赶我走。” 林昔兰放下茶盏,一个箭步冲到林昔瑶跟前,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臂。 这时候,林昔瑶怀里的狗剩也嗷呜了一嗓子,然后用脑袋蹭了蹭林昔瑶的胸口。 那琥珀色清澈剔透的大眼睛看着林昔瑶,仿似是在说——它哪儿也不去,也一定要陪在林昔瑶身边。 685 表面和解 看到这一人一猫这样的反应,林昔瑶忍不住笑道:“说什么呢?怎么感觉像是生离死别似得?哪里有那么严重。” 说话间林昔瑶一手抱着狗剩,一手拉着林昔兰在椅子上坐下,这才道:“上一次宁王妃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闻言,林昔兰点了点头。 林昔瑶解释道:“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宇文铭做的,还是皇后等人做的,甚至有可能是太后指使的,但他们都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搅乱这朝局,等东楚边境一乱,宇文宸必然分心,而宁王爷最在乎的就是宁王妃,一旦宁王被策反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从晋地到宁王的封地,再往南走就距离楚王都不远了。 那时候的局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而这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乱,只有彻底的乱起来,他们才好浑水摸鱼,从而趁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家国安危,甚至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这样的自私自利的人,若是将来成为了君王,又怎么可能是百姓之福。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逼宁王反,而宁王在乎的王妃和世子若是在楚王都都出事的话,再加上这些人之前就安插在宁王身边的一些桩子的怂恿……所以,我怕他们下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宇文楠。” 于情于理,她都会尽全力保护宇文楠。 不是她不相信宁王,而是事关重要,马虎不得。 “可是,阿姐,阿楠可以藏起来,我要陪着你。” 林昔兰拉着林昔瑶的手不放开。 见状,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我还担心另外一层,皇后和陈王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陈王被林昔云控制住了,而林昔云又跟宇文铭勾结在了一起,等于这朝中大部分的局势都落在宇文铭的掌控之中,如果你是宇文铭,你会怎么做?” 这句话把林昔兰问得一愣。 皇帝太子先后病重,若这时候能除掉陈王,那么皇位几乎唾手可得。 这时候,宇文铭只要一确定宇文宸死了,第一个下手的会是宇文昊。 可杀一个王爷容易,要彻底控制住他背后的势力,还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免得惹来众臣非议,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如今朝中的皇子可不仅仅只有宇文昊和宇文铭一人。 刘玉珏手上还掌握住了禁卫军以及京畿要塞的掌控权,若是宇文铭做得太明显,只会引火自焚。 林昔兰想了想,最后眼前一亮道:“最好是让宇文昊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让他先自乱阵脚,这样一来没有了资格再争夺那位置?” 闻言,林昔瑶点头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个,毕竟宇文铭手里可还攥着永宁侯府这张牌。” 永宁侯是一等军侯,位置等同于大将军,光是豢养的府兵就有五千人以上。 宇文铭这些日子都没有动静,那就一定有大的动作在后面等着。 林昔瑶抬手将狗剩放下,转头走到案几前,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案几上勾勒出了楚王都的地形图。 然后看着林昔兰和刘静娴道:“巡防营那边的情况我还不清楚,等回头要联系刘玉珏才知道,如今楚王都也只有禁卫军在我们手上,就连京兆尹都未必是宇文宸的人,所以一旦楚王都有什么变故的话,我怕这些人第一个针对的就是将军府,尤其在这种时候,我必须要全力应对,没有闲暇分心顾及将军府,所以……” 说起这里,林昔瑶一手拉着林昔兰,一手拉着刘静娴,柔声道:“你们若是真的想要帮我的话,就听我的安排,先让暗卫带着你们去藏起来,等这一阵风波过去了,我就接你们回来,只有你们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去应付眼前的局势。” 林昔瑶的眼神里满是真诚和关切。 林昔兰想要拒绝都拒绝不了,而且事实证明,林昔瑶说的很有道理。 她和刘静娴留在这里,只会给林昔瑶添麻烦,而且她们是林昔瑶的软肋,只会掣肘她的行动。 这样一想,林昔兰最先点头道:“好,阿姐,我听你的。” 见状,刘静娴也点头道:“好。” 话音才落,刘静娴和林昔兰几乎异口同声道:“但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暖,她笑道:“你们放心,我会的。” 言罢,她眨了眨眼睛,调皮道:“要知道,我可是从北齐的军队中都能逃出来的人呢。” 这时候她看似轻松的说着这一段事情,实际上当时的凶险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昔兰和刘静娴又叮嘱了林昔瑶许多,林昔瑶都一一应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昔瑶抬手招来了在外面候着的初六,让初六安排人将她们两人秘密的送了出去。 宇文楠那边她已经让人打了招呼了,这会儿也在等着她们一起过去。 只有将她们都送出城去,林昔瑶就再没有什么顾忌了。 林昔瑶本来打算将狗剩一并送走的,可是狗剩说什么也不愿意,直接一个扑腾就上了屋脊,一转身就没了影儿。 林昔瑶只得作罢,等林昔兰刘静娴前脚走,林昔瑶后脚就回到了案几前开始研究最近暗卫们呈递过来的消息。 她都一一看过,不敢有一点儿遗漏。 这几日的消息太多,都堆成了小山那么高。 林昔瑶这一路上从幽州边境赶回楚王都,几乎没有睡一个好觉,再加上这边挑灯夜战,哪怕她已经强撑起了精神,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的靠在了案几前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海棠院里,花开如雪,她在树下喝茶,蓦地听到一声轻唤。 林昔瑶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了那双如亘古幽潭的眸子。 只一眼就让人泥足深陷。 那般深情缱绻的眸子,让林昔瑶的心跳得飞快,分明号脉什么都没有说,但只一个眼神,一声轻唤,就已经将她的心给俘获了。 “瑶瑶。” 宇文宸招了招手,站在门口,却没有提起步子走进来。 这时候,林昔瑶的心头早就被巨大的欢喜所笼罩,也没有注意到其他细节,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满腹委屈道:“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虽然嘴上全是怨言,但实际上她心里暖暖的。 话音才落,就听宇文宸微微一笑道:“抱歉,在边境出了一点儿事情,耽搁了时间。” 闻言,林昔瑶的眼底里蓦地酸涩了起来。 这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宇文宸跟前,然而宇文宸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抬手拉住了她的手。 他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见状,林昔瑶心头有些疑惑,正要开口,却见宇文宸的月白色锦袍上突然绽放出了一朵血色的花来。 她大惊失色,下意识惊呼道:“宇文宸!” 闻言,宇文宸的面色如常,一点儿也不见有半点儿慌乱,他摆了摆手道:“没关系,一点儿小伤罢了。” 这时候,林昔瑶才注意到他的手。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也满是伤痕。 而他刚刚之所以没有主动走向她,是因为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把剑。 那剑心正中心口。 说完这句话之后,宇文宸突然朝着林昔瑶倒了过来。 “阿宸!” 林昔瑶一声惊呼,下一瞬,身体一个机灵,她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是,就算是梦境,那梦也如此真实,真实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冷冰冰的触感。 在梦中,林昔瑶就已经哭红了眼睛。 这会儿清醒了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双眸红肿的厉害,身上的里衣早就被汗水浸湿透了。 夜色已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外面月色姣姣。 林昔瑶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将半阖的窗户推开。 下一瞬,一股海棠花的清香伴随着冷冽的北风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就跟刚刚在梦里看到的一样。 林昔瑶混沌的脑子被这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了。 她打了个机灵,一转身就出了房间,来到在梦里喝茶的案几前。 然后下意识做了一个在梦里那般的动作。 可是,下一瞬当她想起在梦里的时候看到的宇文宸身上中剑浴血的模样,林昔瑶吓得连忙一个闪身退回到了廊檐下。 “女主子,怎么了?” 初六见林昔瑶的状态不对,连忙掠到了林昔瑶跟前。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轻叹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是一片化不开的猩红,还有他。 林昔瑶不敢说出来。 她转头看向初六道:“他现在怎么样?可有消息了?” 林昔瑶没有明说,但初六自然知道说的是自家主子,他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 闻言,林昔瑶的心里一咯噔。 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时候,初六抬眸看向林昔瑶道:“女主子,别担心,对于主子来说,现在没有消息应该才是最好的消息。” 说明在边境的战况一切顺利,也说明他顺利的隐藏了身份,没有一个人识破。 也只有这样,楚王都才没有任何消息,甚至他们都还没有收到消息。 686 噩梦 听初六这么一说,林昔瑶那颗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也才稍稍放下,她点了点头道:“那样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初六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林昔瑶案几上那些密函,不由得劝道:“女主子,夜色已经深了,您还是先休息吧,身体要紧。” “好。” 林昔瑶点了点头。 这会儿脑袋昏沉沉的,她没有再勉强自己。 她回到了床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初六的话让她安心了不少,还是潜意识里害怕再做那样的梦,所以后面林昔瑶再也没有做一个梦。 一觉到天明。 她吃过早饭,才想着悄悄去东宫看一看,就见初六闪身来报:“女主子,刘娇那边闹着要见主子,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刘娇。 林昔瑶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乍一听到这名字,她下意识皱眉。 如果刘娇不主动闹起来,她都快忘了,当初她要离开楚王都去幽州,就是因为刘娇让她感觉到糟心,想去出去走走散心。 谁曾想,接下来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真的是世事难料。 “那就让她饿着吧。” 反正她原本就没打算让刘娇活着,再加上自从从药王谷谷主那里知道了她蛊毒解药的事情之后,就更没对刘娇报什么希望。 “是。” 初六对林昔瑶的话没有任何质疑,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去吩咐。 林昔瑶站起身来,要往外走,走出了两步,她又顿住了步子,皱眉道:“算了,我去见见她。” 毕竟当初给她和宇文宸添了那么多的堵,她也不能便宜了刘娇。 初六二话不说就翻身上墙带路。 林昔瑶紧随其后。 自从上一次刘娇设计给宇文婉下毒并嫁祸给皇后之后,宇文宸为了林昔瑶,救下了刘娇,并将她安置在了城中一处暗卫联络的秘密地点。 一处茶楼。 外面看起来是茶楼,实际上后院有许多玄机。 刘娇就被藏在后院的一处密室里。 林昔瑶去的时候,刚巧赶上她抬手将送过去的饭菜给打翻了。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密室传来,紧接着是刘娇犀利的尖叫声:“我都说了,我要见太子殿下,你们为什么不给我见!殿下之前不是都吩咐了吗?只要我有重要的事情,可以立即要求去见他,你就告诉他,林昔瑶的解药有了,只要他肯见我!” 听到这声音,林昔瑶心里就一阵恶寒。 还好她问过薛清了,否则的话还会被刘娇一直都蒙在鼓里。 林昔瑶提起步子,转身走到密室入口。 她一抬眸就看到了密室里面的情形,一地狼藉之上,刘娇跌坐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愤怒过后的绯红。 在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刘娇的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冽之色。 “是你?你来做什么?” 刘娇被困在这密室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林昔瑶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楚王都最近发生了什么。 林昔瑶含笑走了进来,她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娇道:“我来看看你到底饿死了没有。” 闻言,刘娇冷笑一声道:“我饿死了,你也得跟着一起死。” 说起这里,刘娇站起身来,直视着林昔瑶的眸子道:“林昔瑶你别忘了,你身上的蛊毒只有我知道怎么解。” “哦?是吗?” 林昔瑶轻笑了一声,完全没有将刘娇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不相信?” 林昔瑶耸了耸肩,做无所谓状:“是啊,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你又能如何?” 闻言,刘娇笑道:“只要殿下相信就够了,他可舍不得用你的性命做赌注。” 虽然这句话刘娇说得底气十足,但她宁愿她对这句话没有把握。 因为这所有的底气都是基于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在乎。 只这一点几乎就让她抓狂。 “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殿下现在根本就顾不到你了。” 林昔瑶笑了笑,走近了刘娇些许道:“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宇文宸被人下了毒,就快不行了,所以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威胁我?” 话音才落,刘娇心头一紧,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她没有注意到地上之前被她甩摔碎的瓷片,一个不小心就被那瓷片绊倒,直接摔倒了地上。 而她的手和腿在这一瞬间被锋利的瓷片给割破,眨眼间鲜血流了一片。 然而,刘娇却像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似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似是想从林昔瑶的表情中看出真假。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刘娇冷眼看着林昔瑶,好半天之后才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咬牙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牙根儿都在颤抖。 也不知道是因为宇文宸的安危而担心的,还是因为自己的一次一次押注失败而愤懑的,亦或是在面对这般高姿态的林昔瑶的恨意。 “不,我不会杀你。” 林昔瑶笑了笑道:“我怕脏了我的手,如果你自己想死,就去死吧。” 言罢,林昔瑶连看都不看刘娇一眼就直接转身而去。 留下跌坐在地上的刘娇双眼发直的看着林昔瑶的背影远去。 林昔瑶对刘娇的小命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心里盘算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本来不说后面的话,可能刘娇性子执拗,说不定不愿意被她羞辱直接就撞死了,但被她后面的话一激将,这女人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女主子,她吃饭了。” 林昔瑶前脚才离开,后脚初六就跟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刚刚她捡起了自己打翻的饭菜在吃,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自寻短见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刘娇这性子…… 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既然她之前看好的宇文宸这棵大树倒了,林昔瑶觉得她一定会迅速振作起来再去谋划她的下一步棋子。 念及此,林昔瑶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摇了摇头,轻叹道:“我们先去东宫。” 话音才落,她直接踮起脚尖,一个纵身掠上了屋脊,然后一路施展了轻功飞檐走壁来到了东宫。 青云还在昏迷状态。 洛书和锦儿轮流守着青云和昭庆帝。 林昔瑶来的时候,洛书正在给青云诊脉。 “他怎么样了?” 闻言,洛书摇了摇头道:“气息越发不稳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也跟针扎一般,疼的很。 青云可是青衣的亲弟弟。 林昔瑶知道,他们姐弟两人父母双亡,自幼就被选入了宇文宸的暗卫,一直都当做了苗子在培养。 这些年来,她们为了宇文宸尽心尽力,如今青衣跟初一还潜伏在西辽,这一次西辽和北齐的联盟出现裂痕,最大的功劳就是他们两人的。 若是让青衣知道青云的事情,该是有多伤心。 林昔瑶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都没有缓和过来自己的情绪。 她提起了步子继续往里面的密室走,洛书也跟了过来。 “皇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走到了昭庆帝床榻边上,她抬手为昭庆帝诊脉,发现他脉象比昨日还要乱上几分,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一旁的洛书皱眉道:“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皇上现在凶险万分,若是能靠意志力撑过去,这一关便是过了。”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密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这样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外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一回头,就见刘玉珏步履匆匆而来。 “虎威大营那边有消息来报,说最近有些人的行为怪异,所以我想派几名轻功好一点儿的暗卫去查看一番。” 刘玉珏一进来,直奔主题。 虎威大营是楚王都的第一京畿要塞,不能有半点儿马虎,林昔瑶点头道:“那让初六挑几个人去吧。” 等在外面的初六领了命就退了下去。 刘玉珏给林昔瑶使了一个眼色,将林昔瑶从密室里叫了出来。 等再一次来到了书房,刘玉珏才压低了声音道:“林昔云找你了?说了些什么?” 林昔瑶将昨日林昔云来将军府闹事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我们要加派人手密切监视宇文铭的一举一动。” 言罢,林昔瑶想了想,又道:“还有永宁侯府那边。” 刘玉珏也想到了,他点头道:“这个我已经有所准备,只是常太傅那边有点儿难办。” 话音才落,林昔瑶正要开口,就见有护卫急匆匆走进来,对刘玉珏道:“大人,仁寿宫那边来报,太后快不行了。” 闻言,林昔瑶呼吸一窒。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对于几次三番想要杀死自己的太后,她当然没有半点儿同情心。 但是,眼下局势越发紧张,太后在这时候再出岔子,让人如何心安。 “刘安去了吗?” “刘太医已经去了,这句话就是刘太医传回来的。” 闻言,林昔瑶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太后一直念叨着要见县主。” 在这种时候,林昔瑶不好拒绝。 而她也没有打算拒绝。 “那我去一下。” 林昔瑶看向刘玉珏。 见状,刘玉珏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687 构不成威胁 自从上一次太后给昭庆帝下毒之后,仁寿宫就被刘玉珏给封了起来。 虽然对外宣称是太后重病在静养,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太后是被软禁了。 这也是为什么朝臣会对刘玉珏颇有微词的原因之一。 仁寿宫内外都被重兵包围了起来,到底不是东宫那么容易能来去自如。 这一次林昔瑶直接走的明面。 这差不多算是她第五次来到仁寿宫,比起之前的几次来,每一次的感受都不同。 林昔瑶跨过厚重的宫门门槛儿,一只脚还没进来,就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刺鼻的药味。 “都滚!滚!” 太后的声音带着凄厉,还有些苍老乏力。 宫女们都被她撵了出去,才走到内室门口就碰到了默默走进来的林昔瑶。 她们正要行礼,就被林昔瑶给挡住了。 她摆了摆手,提起步子走了进去。 偌大的内室窗户都被关得死死的,外面阳光正好,屋子里却暗淡的很。 林昔瑶一步一步往床榻边上走去。 隔着重重帘帐,她还没有看清楚太后的容貌,就听太后突然凄厉道:“是你!果然是你!”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上前行了一礼,不等太后叫她,她自己起身道:“太后娘娘不是要见臣女吗?臣女这就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太后冷声道:“哀家还以为是那些奴才们的消息出了错,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说起后半句的时候,太后的语调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闻言,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在意。 她来,只是为了为宇文宸尽最后一层孝道。 昭庆帝昏迷,宇文宸不在,总不能让太后临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是啊,没有如娘娘的意,臣女命大,又活着回来了。” 其实,都已经到了这会儿了,林昔瑶不打算跟太后磨嘴皮子,她只是为了满足太后临终前要见她的心愿罢了。 她没有想过要跟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 然而,太后听到她这句话之后,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她抬手撑着床沿半坐了起来,隔着重重纱帐看向林昔瑶道:“哀家恨!恨当初怎么就引狼入室,答应了皇后应下你这门亲事,要是当初!悔不当初!” 当初,也是被皇后一通鼓吹之后,太后决定要见见林昔瑶,毕竟太子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而林昔瑶的身份又正合适。 所以,她才点头。 而且,她第一眼看到林昔瑶,那种飒爽利落的风姿,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是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厌恶了眼前的女子? 太后也说不清楚,但那恨意和厌恶已经从心底里起来,从此再难根除。 “可是,当初就算没有太后娘娘的点头,我跟殿下也已经两情相悦了,所以太后娘娘无需自责。” 林昔瑶本来不打算跟太后计较的,但她临死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是一副怨恨的模样,让林昔瑶感觉心头堵得慌。 “你!林昔瑶!” 太后咬牙切齿,激动之下,直接要站起来,然而她身上的力道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她的身体起来,所以一个扑腾就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见状,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软了些语气,她快步上前,抬手搀扶住了她。 然而,太后毫不客气的撇开了手,冷声道:“哀家不用你管!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假惺惺的,反正如今的朝政也都被你把持住了,所以你无需在哀家面前演戏。” 闻言,林昔瑶只觉得悲凉。 她轻叹了一口气,在太后对面蹲下,感慨道:“太后一直都恨我,可否让我知道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愿意让宇文宸纳妾?不愿意接受顾知晓?没有照顾到太后娘家的势力?” 林昔瑶的一通话说到了太后的心坎儿上,她眼底里划过一抹凌厉道:“宇文宸他是太子,身上就肩负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重任,他的后宫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哀家是为了东楚的江山稳固!” “为了东楚的江山稳固?” 听到最后这一句话,林昔瑶只觉得好笑。 “太后娘娘也真的是敢说这句话。” 林昔瑶轻笑了一声,直接站起了身来,退开一步,垂眸看着跌坐在地上固执的不肯起身的太后道:“既然为了东楚的江山稳固,那么娘娘为什么要害皇上?你可知道,皇上若有个好歹来,东楚朝政大乱,那时候会是个什么局面?” 闻言,太后双眸微微眯起,她神色倨傲的看向林昔瑶道:“大乱?哀家觉得,只要有你在,这朝政就一定会乱,换了皇帝换了太子,让你没有机会钻营,这天下就太平了!” 就算到了现在,太后也依然执迷不悟。 林昔瑶已经懒得浪费口舌,但她最后还是看在她是宇文宸皇祖母的份儿上,当年悉心照顾了宇文宸这些年,最后林昔瑶耐下性子道:“娘娘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您是被皇后陈王等人当了棋子用了,而且还是一枚弃子。” 闻言,太后一怔。 林昔瑶看到她眼底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她继续道:“您现在的身体很难受吧?太医也说了,凶险无比吧?可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上一次你给皇上下的毒,是相互作用的。” 林昔瑶话音才落,太后蓦地惊呼道:“怎么可能!林嬷嬷林嬷嬷!” 然而,外面却没有人回应她。 林昔瑶摇了摇头,淡淡道:“林嬷嬷已经招了,现在就押在天牢,太后要是想见的话,等下我让人将她带过来。” “怎么可能?” 太后难以置信。 林昔瑶轻笑道:“怎么不可能?” “皇上当初本来就要给顾家留一条生路的,就算顾昀不惜动用那么多府兵造成大范围杀戮来谋害我,我想皇上也没有真的要对顾家赶尽杀绝,最多将一干人等革职查办,因为他还是会顾及到太后的颜面和对顾家的感情的,可是太后呢?” 不等昭庆帝有所动作,就直接先下手为强,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 这样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之前我想不通,后来当发现了一些线索,我才慢慢想通,太后是被皇后和陈王给蒙骗了,他们许诺给你顾家荣华富贵?还有什么?” 林昔瑶本来已经对太后没有什么恨意了,但是说起这里的时候,她的眼底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讥诮。 见状,太后冷声道:“你懂什么?” “我自然不懂,但我懂得如果皇上有任何闪失的话,都是东楚的不幸。” “这些年来,皇上看似荒废朝政,实际上有多励精图治,太后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早些年,他才登基的时候,李默一党把持朝政,他一点一点的谋划,再加上跟宇文宸的配合,父子俩相辅相成,才有了如今东楚日益强大的局面,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被您给毁了,现在您满意了?您这前脚一咽气,皇后和陈王后脚就能拿您的死来要挟宇文宸,可宇文铭又岂会是善罢甘休的?如今东楚边境有西辽和北齐的联军,有晋王的谋逆叛军,内忧外患,这就是太后想要见到的局面?” “你只想到了顾家,可你有没有想过,无论皇后和陈王是否成功,对于这个曾经背叛了皇上的顾家,他们会放心重用?再加上他们对您下毒一事怕被顾家知道,肯定会对顾家心怀芥蒂,等日后时机成熟,那时候顾家的结局只怕更为凄惨吧?” 或许,还等不到那一天。 说起这里的时候,林昔瑶蓦地想起在清阳的时候听到的顾家军已经朝楚王都而来的消息。 如果她算得不错的话,只要太后出事的消息散布出去,顾家军很有可能用这个作为借口来威慑京畿要塞!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然而,太后竟然没有看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人都说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已经是非常精明且善于算计的。 林昔瑶愣是不知道皇后母子到底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她轻信了他们,甚至成为了他们的帮凶,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林昔瑶的一番话之后,太后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从林昔瑶身上转过了目光,看向面前冰冷的地板,一言不发。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走上前来,要来搀扶她。 这一次依然被她甩开。 “哀家不用你管!哀家就算是死,也不想看到你,你滚!” 林昔瑶将个中利害都已经分析透了,但她没有想到,太后还是油盐不进。 林昔瑶只得道:“那好,既然太后不想见臣女,臣女就不在这里给太后碍眼了。” 言罢,林昔瑶直接转过了身来往外走。 “等等!” 她才走出了几步,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了太后的声音:“等等!”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纠结和迟疑。 林昔瑶下意识转过了身子,就对上了她那双犀利的眸子。 “你会放过顾家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后的语气放软了几分。 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在林昔瑶面前示弱。 688 糊涂 虽然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语气已经跟之前的骄傲和不屑有着天壤之别。 然而,林昔瑶却不能答应这个请求。 她轻叹道:“如果是在之前,太后问我这句话,我会点头,但是现在……” “不是我能决定的,是你们顾家人自己决定的。” 闻言,太后一怔。 林昔瑶又往回走了几步,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密函来,将那密函放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的气息有些不稳,但还是强撑着身子来拆开了那密函,待看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太后大惊失色。 “他们……他们真的敢!” “是啊,他们觉得,有您撑腰,还有什么不敢的?” 说起这里,林昔瑶苦笑道:“一面有太后在,还有皇后和陈王的保证,另一面是皇上和太子的严惩不贷,您觉得顾家人会怎么选?” 所以,一开始就是太后自己错了。 她给顾家人指了一条死路。 林昔瑶的话才说完,太后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虽然林昔瑶对她并没有任何感情,但最后还是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床榻之上。 才一放下,太后的手腕一转,刚刚转醒的她蓦地攥紧了林昔瑶的掌心道:“你的意思是,是哀家害了顾家?” 虽然是疑问句,但这句话的答案太后已经比任何人都清楚了。 林昔瑶见她终于不再糊涂,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太后这会儿状态却越发不好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却紧紧的攥着林昔瑶的掌心不肯松开。 “为什么,哀家明明是想保住他们,为什么?” 她想不通! 话音才落,太后双眼发直,浑身僵硬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连忙抬手点了她的穴道,然后拍了拍她的胸口帮她顺气。 然而,太后身上的毒素已经入了肺腑,很难再祛除,甚至这会儿这口气都很难提起来。 林昔瑶到底心有不忍,她一咬牙,拿出了身上的银针,开始用薛清之前教她的那一套针法。 虽然估摸着效果不大,但总得试一试。 等她施了银针之后,林昔瑶的额头和里衣已经都被汗水打湿透了。 但她根本就顾不上这些,在拔掉最后一根银针之后,林昔瑶连忙抬手探太后的脉象。 发现还有一息尚存,而且气息也平稳了许多,林昔瑶这才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太后能撑到皇上醒来,母子俩见一面。 不过这也只是她个人的想法,皇上未必会原谅太后。 林昔瑶叹出了不知道第几口气之后,这才退出了内室。 外面的宫女跪了一地。 林昔瑶吩咐道:“太后身体虚弱,你们小心些服侍,若有什么需要就立即来告诉我,或者去东宫递个信儿。” “是。” 见宫女们都应下,林昔瑶这才起身离开了仁寿宫。 她没有立即去东宫,而是再一次去了重华宫。 之前就已经给萧贵妃递了消息,所以这会儿萧贵妃正在等她。 林昔瑶前脚才进门,萧贵妃就立即亲自迎了过来:“太后怎么样了?” 林昔瑶摇了摇头。 见状,萧贵妃也跟着叹息道:“这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昔瑶皱眉道:“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萧贵妃摇了摇头,淡淡道:“只是去了一趟陈王府,之前皇上就默许了她出宫去见陈王,所以现在我也不好拦着。” 皇后这时候去陈王府多半是为了林昔云。 林昔瑶暗想,她正要提醒萧贵妃要多注意些,就听外面有小太监来报:“娘娘,朝臣们又聚集在太极殿外了。” 话音才落,萧贵妃就忍不住沉声质问道:“昨日里不是才说了要缓两天,让皇上休息两天吗?” 闻言,那小太监转过了门槛儿,对萧贵妃行礼并道:“娘娘,他们……” 小太监面露难色,眼神下意识往林昔瑶身上看。 见状,萧贵妃抬了抬手,“但说无妨。” 那小太监这才道:“朝中有人传言县主是祸星,会冲撞太后和皇上,甚至连太子殿下也是因为被县主的命格所煞……以至于现在他们三人皆重病不起,他们还说……” 后面的话小太监不敢说下去了。 萧贵妃的面色也已经十分不好看。 林昔瑶的表情却很坦然,她站起身来,看向那小太监道:“还有呢?” “他们还说,因为太后不喜欢县主,所以县主意图谋害太后,竟然给太后下毒……” “简直是信口开河一派胡言!” 萧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她抬手直拍案几并怒骂道:“是哪个说的?本宫这就去撕烂他的嘴!” 见状,林昔瑶连忙抬手按住了萧贵妃,并安慰道:“娘娘无需动怒,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你想到了?” 林昔瑶点头道:“我应该庆幸太后还有一口气在,否则的话,只怕我前脚才出仁寿宫,后脚那帮臣子们就围堵过来,认定是我谋害了太后。” 这个局从太后跟昭庆帝双双中毒的时候就已经设下了,她跳不开。 “那也要讲证据。” 萧贵妃拉着林昔瑶的手道:“走,我们这就去说个清楚。”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道:“只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太后身上确实中了毒,而且我也才去了仁寿宫,拉出来一看,是谁都会怀疑,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担心还有后招在等着。 这时候,林昔瑶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她的话音才落,初六的身形一闪,转眼间就来到了林昔瑶和萧贵妃的面前。 “女主子不好了,城内出事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和萧贵妃面面相觑。 初六见林昔瑶点头,并没有要避讳萧贵妃在场的意思,他这才道:“城中谣言四起,跟刚刚他所说的一样,城外二十里地发现有顾家军的踪迹,他们打着要为太后讨个说法的由头,朝着楚王都方向而来!”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终于知道自己之前那种不好的预感是为什么了。 “刘相请您过去一趟。” 初六的话音才落,就有另外一名暗卫现身,给林昔瑶带了消息。 林昔瑶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依然有些紧张。 但面上,她转头从容对萧贵妃道:“宫里头的事情就麻烦娘娘了。” “你放心,我会让我父兄竭尽全力支持刘相。” 有了萧贵妃的保证,林昔瑶哪里还会不放心的,她点了点头,直接一个闪身就跟着暗卫离开了重华宫,一路心急火燎的赶到了东宫。 等林昔瑶到了的时候,才发现刘玉珏和顾玉清两人都在。 在纷纷见礼之后,林昔瑶开门见山道:“情况怎么样了?” 刘玉珏摇头道:“顾家军尚未到城门下,城内就已经传开了,眼下城中乱成了一团,老百姓纷纷抢购米粮,商家哄抬物价,更有平时游手好闲的混账三五成群四处纵火,光是靠巡防营的人根本忙不过来。” 这才不过半天的功夫,林昔瑶早上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这会儿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若不是刘玉珏亲口说的,林昔瑶都不敢相信。 这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显然是早有预谋。 刘玉珏看向林昔瑶道:“京兆尹卢旭是常太傅的门生,但我查到他实际上也跟皇后一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安排带头控制楚王都的局势只怕越控制越乱,所以……” 所以刘玉珏打算直接换掉卢旭。 但卢旭之前的表现一直都很老实忠厚,在政绩上更是无可挑剔,所以在这种危机的关头要换掉天子脚下的京兆尹,实际上是一件影响颇大的事情。 尤其是刘玉珏在群臣中的名声已经有所动摇,不少人在皇后的人以及常太傅等人质疑下,已经对刘玉珏的用心产生了怀疑。 刘玉珏可以用禁卫军震慑和打压,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物极必反。 这道理林昔瑶也懂。 “所以刘相打算怎么办?” 林昔瑶认真的看向刘玉珏。 刘玉珏微微蹙眉,轻叹道:“如今除开殿下的亲信和陈王等人的亲信之外,群臣最信任的是常太傅。” 而那卢旭恰恰又是常太傅的门生。 但那常太傅之前就跟林昔瑶有些不对付。 所以,问题的关键又回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林昔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刘玉珏的意思了,她点头道:“那就将常太傅叫来东宫,我跟他谈谈。” 闻言,刘玉珏摇头道:“只怕他这会儿跪在太极殿不肯起来,更是不会来见太子的。” 林昔瑶转了转身子,看向刘玉珏道:“我记得常太傅不是有个孙女吗?之前在太后的百花宴上,我还见过的。” 话音才落,刘玉珏眼睛一亮,他诧异道:“县主的意思是……” 林昔瑶走到案几前,拿起面前的茶水来,给刘玉珏倒了一杯热茶,并亲自递给了刘玉珏,并淡淡一笑道:“常太傅不来,我们就请她的孙女来东宫坐坐。” 闻言,刘玉珏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去吩咐,却见顾玉清表情古怪的看着林昔瑶。 689 预感不好 “怎么了?” 刘玉珏尚未开口,林昔瑶先开口道:“顾相觉得我这样处置不妥当?” 闻言,顾玉清毫不掩饰道:“是。”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抬眸看着顾玉清。 顾玉清仿佛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对上林昔瑶的目光,他才一股脑的往外倒:“县主,常太傅的孙女是无辜的,我们用这样的手段是不是不太君子?” 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气得就差没有跳起脚尖儿来打人了。 事实上,不等她开口,一旁的刘玉珏已经帮她做了。 刘玉珏一抬手,毫不客气的给了顾玉清一记板栗,他苦笑道:“顾玉清,你这榆木脑袋能不能开窍?能不能灵活一点儿?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你还是照着你那一套君子的行径的话,就等着顾家军围城之后,让他们把我们都抓起来吧,然后你再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君子品性,你看看能不能救下楚王都的百姓救下你的小命!” 顾玉清也不躲,脑门儿被刘玉珏这么一打,他不见有半点儿气恼,但依然明显让人感觉他对林昔瑶和刘玉珏的话并不认同。 见状,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眸看着顾玉清道:“顾大人,你要知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为官之道和治国之道本来就不是一种,若只是靠君子行事作风来治理国家的话……如果是太平盛世还好,但要放在眼下的局面,你觉得我们的对手会跟我们将君子之道?”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常太傅没有搞定,就不能擅动京兆尹卢旭,不能将楚王都混乱局面迅速控制下来,刚刚暗卫来报道的消息你也听见了,如果你还不能感同身受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去楚王都大街小巷上看一看。” 林昔瑶就算没有亲自去,但听到那些情况也跟身临其境差不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不管这个榆木脑袋,直接转头看向刘玉珏道:“你先按照我们刚刚说的办。” “好。” 刘玉珏点头转身去了。 林昔瑶想着刘玉珏那边还有一点儿时间,便站起身来对顾玉清道:“顾大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妨陪着我去楚王都走一趟。” 闻言,顾玉清微微一怔,但见林昔瑶已经提起步子往外走了,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出了承德门之后,林昔瑶上了马车,顾玉清骑马跟上。 一行人还没走到楚王都最热闹的百福大街,远远的就已经听到了哭喊声。 到处都是匆匆逃难的老百姓,有些人抱着米面飞快的往家里赶,有的人抱着被撕烂了的菜叶子继续跟别人哄抢东西。 有小孩子被扳倒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有老人无助的呐喊声。 在城南几个方向,还有滔天的火光。 原本热闹繁华的街头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林昔瑶一行人险险的避开了好几拨冲撞过来的人流。 最后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承德门。 站在承德门下,林昔瑶看着顾玉清道:“现在顾相觉得,我的那些做法还算卑鄙吗?” 顾玉清心地并不坏,只是有时候一根筋,而是认死理。 但他也不傻。 只是书读多了,难免把这世道看得太理想化了。 像今日这般情形,是他想都没有想到的。 在看到那些场景的时候,他的脸色都已经白的像是一张纸了。 这时候再听到林昔瑶的这一番话,顾玉清越发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林昔瑶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最后道:“非常时候,得用非常的法子,今天是这样,今后也有可能我们会用到更极端的办法,但请顾相相信,若非万不得已,我或者殿下都不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是,县主,今日之事是我错了。” 一向固执的顾玉清终于开口认错。 他点头道:“之后的事情但凭县主吩咐。”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感慨道:“顾相是朝中栋梁之才,正是因为有你这般正直的人,我们东楚的朝廷才会有希望,你能说出今日这般话,我不但不会生气,反而很欣慰。” 虽然之前是有那么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但林昔瑶仔细一想,在理解了顾玉清的性子和为人之后,她倒是觉得这般秉性越发弥足珍贵起来。 也难怪宇文宸会选择他为左相。 “走吧,常太傅应该收到消息了。” 刘玉珏的办事效率很快。 林昔瑶和顾玉清出去这段时间,常太傅的女儿常雪柔就已经被请到了东宫。 而且这个消息在刘玉珏的有意放出去之下,很快传播开来。 “县主?” 林昔瑶才进书房,就看到一脸紧张和忐忑不安的常雪柔正在屋子里坐立不安。 蓦地看到林昔瑶走了进来,常雪柔越发无措起来。 她生怕林昔瑶误会。 毕竟面前的人可是准太子妃,是正主儿。 “免礼。” 林昔瑶笑了笑,抬手免去了她的礼数,微笑道:“是我请你来东宫坐坐的。” 听到这句话常雪柔越发不解了。 林昔瑶也不解释,只道:“也不怕你笑话,这几日殿下身体不太好,我就留下来照顾殿下了,时间久了难免烦闷,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想请你来聊聊天,解解闷儿。” 真的是这样? 常雪柔也不是个傻子,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但林昔瑶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相信,不过是句场面话罢了。 “臣女资质愚钝,能被县主邀请,是臣女的荣幸。” 常雪柔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举手投足间也自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愧是常太傅的孙女儿,林昔瑶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她拉着常雪柔说了一会儿家常,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听外间有人来报:“常太傅到了。” 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林昔瑶眉梢微微一挑,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对常雪柔道:“今日就先这样吧,你我投缘,改日我再请你来将军府聚聚。” “是,那臣女就不打扰县主了。” 在听到自家祖父的名头的时候,常雪柔就隐约猜到了林昔瑶的目的,不过她面上依然不显,恭敬有礼的退了下去。 常雪柔前脚走,常太傅后脚从回廊处转了过来。 祖孙俩隔着一个院子看了对方一眼。 不等常太傅开口,林昔瑶的声音已经从房内传了出来。 “既然常太傅来了,快请进吧。” 常太傅不得不先丢开常雪柔快步进了书房。 他才一进门,发现若大的书房里只有林昔瑶在,当即面色一垮,提起步子就要退出去。 要知道,他一个外臣,跟未来的准太子妃待在一个房间到底有些不合适。 常太傅的性子跟顾玉清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等他提起步子离开,林昔瑶已经先开口道:“太傅这几日一直都在念叨着要见皇上,难道您不想见皇上了吗?” 听到这句话,常太傅已经迈出去的步子一顿。 不等他转身,林昔瑶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太傅放心,这里没有外人,所以不必避讳。” 虽然她已经说了,不必拘泥男女大防,然而常太傅却依然没有转过身来。 他背对着林昔瑶道:“不知县主将微臣叫来此处所为何事?” 不等林昔瑶开口,他又道:“换而言之,县主将微臣的孙女叫来东宫,迫使微臣来见县主,这法子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厚道? 确实不太厚道。 毕竟为了逼迫他过来,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常太傅的孙女常雪柔被太子叫去了东宫。 这意味着什么? 别的不说,至少这对常雪柔的名声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最看重名声和礼数的常太傅一家来说,简直是屈辱。 所以常太傅才在听到他孙女被招来了东宫之后,都顾不得在太极殿继续请愿了,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既然太傅知道我有事要找太傅,太傅却避而不见,是不是也不太后道?” 林昔瑶抬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对面的位置上,并悠悠道:“太傅既然来了,不妨坐下来我们聊聊。” “微臣跟县主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 常太傅一开始就不太看好林昔瑶。 宇文宸是他悉心教导出来的,所以满朝文武中,他算得上是最了解宇文宸心思的一个。 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在他发现宇文宸竟然为了林昔瑶连朝中政务都可以不顾的时候,他才大为恼火。 在他看来,江山社稷永远排在第一。 女子就该三从四德,贤良淑德懂得礼义廉耻知道进退。 然而,这些在他看来,林昔瑶几乎一个都不占。 尤其是这一次整个东楚都在传她被北齐的萧为安给掳去了。 若是这样的人将来成为了东楚的太子妃,甚至一国之母,只会让东楚的百姓都抬不起头来! 这样一想,常太傅越发对林昔瑶看不顺眼起来。 他甚至没有回头,哪怕跟林昔瑶说话的时候都是背对着林昔瑶的。 然而,这些林昔瑶一点儿都不在意。 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隔着袅袅茶香,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本来我跟太傅也没有什么好聊的,我知道太傅不喜欢我,而我……也不喜欢太傅。” 这简直就是冥顽不灵的糟老头子! 比顾玉清还要让人头疼。 要不是碍于身份的话,再加上他确实年纪大了,心里还是向着宇文宸的,林昔瑶都要忍不住去敲敲他的榆木脑袋。 690 木头疙瘩 林昔瑶的直言不讳倒是让常太傅有些意外。 他淡淡一笑道:“既然县主不喜欢微臣,那微臣这就告退了。” 话音才落,却听林昔瑶道:“难道太傅就不想知道皇上的情况了吗?难道放下皇上的安危不顾,放下殿下的安危不顾,就是常太傅的为官之道了吗?” 林昔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这成功的刺激到了常太傅。 他的胡子都被气得抖了抖。 “你胡说!微臣什么时候会弃皇上不顾?” “如果微臣对皇上有半点儿不敬,有半点儿不臣之心,微臣愿意受天打五雷轰!” 林昔瑶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一讥讽的话就能让老爷子跳脚。 她轻笑了一声,淡淡道:“那为什么常太傅不愿意坐下来跟我好好说说皇上的事呢?” 闻言,常太傅冷哼了一声,到底是没有跟林昔瑶客气:“微臣跟县主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喜欢林昔瑶,之所以对林昔瑶恭敬有礼,也是因为礼数在。 而这会儿,被林昔瑶这般激怒,他也顾不得礼数了,面上对林昔瑶的不屑展露无疑。 “县主若有跟微臣磨嘴皮的功夫,倒不如好好去看看女德。” 这句话差点儿没把林昔瑶给气死。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心头的火气给压了下去,抬眸看向常太傅道:“常太傅觉得,国难当头,女子就该在家里绣花剪纸背女德?” 林昔瑶的语气里也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闻言,常太傅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国难当头?县主未免言重了。” 林昔瑶冷笑了一声:“言重?是太傅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吧。” 林昔瑶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道:“太傅不是一直想要见皇上吗?我这就带你去见皇上。” 言罢,林昔瑶直接转身往密室走,也不管身后的常太傅是什么反应。 常太傅愣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艰难的转过了身子向后看过去。 见林昔瑶已经提起了步子走进了一条密道,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对昭庆帝的关切之情到底占了上风,他提起了步子跟了上去。 林昔瑶一走进密室,才站稳,就听身后响起了常太傅倒吸凉气的声音。 “皇上……皇上……怎么在这里?他……” 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会儿昭庆帝的面色苍白如纸,形销骨立的模样,任人见了都觉得辛酸无比。 林昔瑶一边往昭庆帝的床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之前不是一直都在逼问刘玉珏太后为什么会被软禁吗?”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当着昭庆帝的面将太后给昭庆帝下毒的始末以及宇文宸现在的境况都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林昔瑶转过身子,看向已经完全愣住的常太傅道:“一心为国为民的刘相,被常太傅说成是把持朝政意图不轨,一门心思钻营想要谋害皇上,挑拨太后和皇上之间的关系的皇后和陈王,如今却勾结了顾家军包围楚王都,常太傅,你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林昔瑶的质问一句一句犹如洪钟在常太傅心头叩响,同时,林昔瑶让初六拿出了她已经整理好的密函以及一众证据递给常太傅。 常太傅一一看过,面色越来越差。 见他不说话,林昔瑶继续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常太傅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应该留在将军府绣花剪纸背女德?坐等皇后和陈王以及宇文铭的诡计得逞?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和太子被害?” “县主……” 常太傅终于撑不住了,他一把掀起衣摆来,在林昔瑶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并一脸忏悔道:“是微臣的错,臣不知道这个中内情……还请县主赐罪。” 见老顽固终于软化,林昔瑶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她连忙上前,虚扶了常太傅一把,并摇头道:“我知道常太傅也是一心为了皇上才会被歹人利用。” “如今情势危机,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会请雪柔过来东宫一趟的,这件事本就是我的不对,还请太傅见谅,等这事态过去,楚王都局势稳了,我会让殿下认雪柔做义妹,维护她的名声。” 林昔瑶的语调也软了许多,而且还为了常雪柔的事情道歉,常太傅哪里还有什么怨言,他越发惭愧道:“县主是为了大局考虑,是微臣眼光狭隘了。” 既然常太傅已经能看清楚局势了,林昔瑶也就不多浪费唇舌了,她直接道:“实不相瞒,我找常太傅来,是为了京兆尹卢旭。” 关于卢旭跟陈王走动的证据刚刚已经给常太傅看了,林昔瑶一开口,常太傅就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 “县主放心,这件事就交给臣,臣亲自坐镇京兆尹衙门。” 有常太傅的保证,林昔瑶就放心了。 这时候,密室外有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抬眸看去,就见顾玉清躬身道:“臣跟太傅一起去。” 京兆尹可是一个烂摊子,再加上如今城中的混乱局面,要快速的控制局面并不容易,不过有常太傅搭配顾玉清一起,林昔瑶也就没有什么担心的。 她点头道:“好。” 这两人对林昔瑶行了礼,转身就退了下去。 林昔瑶也走出了密室,她见刘玉珏正在案几前研究地形图,便走上前去,疑惑道:“虎威大营都是殿下的亲信吗?” 刘玉珏正想得入神,听到这句话蓦地抬起头来,就对上林昔瑶那双如盈盈秋水般的眸子。 他眼底里划过一抹恍惚的神色,不过只是一瞬,下一瞬他就恢复了泰然自若,对林昔瑶笑笑道:“之前是。” 闻言,林昔瑶不解道:“为什么之前是?” 刘玉珏抬手展开了另外半截地形图,一边给林昔瑶指,一边道:“殿下这一次离开楚王都的时候太突然,除了我和常远之外,没有召见任何亲信,更是没有留下任何亲笔信件,而我出现在楚王都的时间不长,根基不稳,把持朝政的时间一长,难免让人怀疑我对殿下的忠心,比如萧贵妃和萧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林昔瑶没有说话,默默的听着。 刘玉珏继续道:“巡防营那边原本是李家的人,李家倒后,殿下才将巡防营掌握在手中,时间太短,尚未完全掌握,所以咯。” 所以,一旦宇文宸重病的消息传出,巡防营那些才投奔了宇文宸的人就会心思浮动。 在这时候,要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也是很正常的。 “那你能查出来谁有问题吗?” 既然巡防营的人很有可能出问题,那么在顾家军围城的时候,就不能轻易调动巡防营的兵马,否则很有可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于是引狼入室。 “暂时还没有,我也在等消息。” 说起后半句,刘玉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禁卫军加起来只有八千,王都中能调动的各个王府世家的府兵最多只有五千,再加上县主从清阳带回来的骁骑卫,守住顾家军的攻势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就怕巡防营的人这时候也来添乱。 “早知道常太傅这个麻烦这么容易解决,我就该早一点儿告诉他皇上的情况,至少能让那些朝臣们少叨扰我几天。” 刘玉珏苦笑。 但实际上,之前证据不足,就算他将这一切告诉了常太傅甚至还带着常太傅亲眼看到昭庆帝,常太傅也未必会相信。 这些证据是林昔瑶回到楚王都之后,暗卫们才整理出来的。 刘玉珏不过是为了缓和气氛开个玩笑罢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看着他眼底下的一片鸦青,关切道:“你也有些日子没有睡好觉了吧?” 闻言,刘玉珏会心一笑道:“县主这么一说,等殿下回来之后,得补偿我一个长长的假期,让我回去好好睡一觉。” “那是一定的。” 林昔瑶笑了笑,心思却忍不住跟着这句话飘向了更远处。 宇文宸这会儿在哪里呢? 为什么他都没有消息送回来?而且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至今也没有回来? 光是想到这一点,林昔瑶的眼皮子就直跳。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便连忙道:“凤仪宫这会儿只怕热闹的很,我去见见皇后。” 闻言,刘玉珏点头道:“一切小心,我去跟陈轩昂商量一下禁卫军的部署情况。” 言罢,两人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提起步子一前一后出了东宫。 林昔瑶说的去见皇后,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人去见那么简单。 她还带上了一队禁卫军,一路直奔凤仪宫。 结果才走出东宫没有多远,还没看到凤仪宫影子,就先遇到了往东宫方向而来的宇文铭。 在这种时候,林昔瑶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宇文铭。 他穿着一袭墨色锦袍,身边连个引路太监都没有,只身一人往东宫方向而来,林昔瑶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林昔瑶。 那一瞬间,他双眸中划过一抹晶亮炽热的光芒。 林昔瑶想避开,但偏生已经迎面碰上了,碍于礼数,林昔瑶还是得服了服身子,行了礼。 “给安王爷请安。” 691 老顽固 闻言,宇文铭微微一抬手,还未开口,林昔瑶就已经站起了身来,然后直接往前走,就像是没有看到宇文铭一般。 见状,宇文铭眼底里划过一抹痛惜之色,他紧紧的盯着了林昔瑶,压低了声音道:“你就不关心宇文宸的死活了吗?” 宇文宸三个字被刻在林昔瑶心底里最柔软的位置。 蓦地听到这三个字,林昔瑶感觉心尖儿都跟着一颤。 她的步子一顿,没有再继续往前。 宇文铭转头对她身边的禁卫军道:“都退下,本王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清宁县主说说。” 然而,这些禁卫军却纹丝不动。 林昔瑶转过了身子,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他的眼底里翻涌着林昔瑶看不懂的情愫。 既然已经说到了宇文宸,无论他说得是否是真的,林昔瑶都不能不闻不问,万一要让宇文铭猜到了东宫的宇文宸是假的,那就是个大麻烦了。 林昔瑶沉声道:“在前面路口等我。” 话音才落,这些禁卫军这才提起了步子往前走去。 等到回廊转角处只有她和宇文铭两个人了,林昔瑶才冷声道:“不知道安王爷想跟我说什么?” 林昔瑶的身子挺得笔直,眼底里带着对宇文铭的不屑和恨意。 “阿裳,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你还在恨我?” 宇文铭的声音缱绻,尤其是看向林昔瑶的眸子里的柔情能让人腻歪死。 然而,在林昔瑶看来,只想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轻易相信了他的李云裳? 把她当傻子吗? 林昔瑶心里嗤之以鼻,面上也一点儿都不给宇文铭面子,她淡淡道:“安王爷说笑了,我是林昔瑶,你说的阿裳是谁?抱歉,我不认识。” 言罢,不等宇文铭开口,林昔瑶已经退开了一步身子,跟宇文铭之间拉开了距离,又道:“如果安王爷有什么话就赶快说,不然这里到处都人别人的耳目,别人传出去了的话,怕是对安王爷的名声不好。” 林昔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让宇文铭大为恼火。 他上前一步,抬手要来抓林昔瑶的手腕,却不等他走近,林昔瑶已经飞快的后退了一步,警告道:“若是安王爷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告退了。” 她之所以停留在这里跟他说话,是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而不是为了给他侮辱的。 现在林昔瑶对宇文铭的厌恶已经达到了跟他站在一个屋檐下都觉得恶心的地步。 “阿裳,你就不关心宇文宸的身体状况?” 闻言,林昔瑶的呼吸一窒。 于情于理,她都该把这场戏演下去。 所以她没有立即摔袖子走人,而是冷眼看着宇文铭道:“难不成安王爷是想告诉我,中了生死蛊的人还有解药?” 这句话让宇文铭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见林昔瑶执意要走,便继续道:“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到现在她才知道,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天天腻歪在一起什么都不说,都能让人感觉甜蜜,感觉时光流逝飞快。 可若是跟自己厌恶的人在一起,无论对方说了什么,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站在她面前,她就感觉浑身难受,想吐,短短的一瞬间的功夫都让人觉得煎熬。 而她这种厌恶也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出来。 这成功的刺痛了宇文铭的自尊心。 他冷哼了一声,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武月的生死蛊虫虽然养了两条,但只成功了一个,林昔云用在宇文宸身上的蛊虫是失败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这么说,青云中的也不是完完整整的生死蛊? 所以说,还有救? 念及此,林昔瑶的眼底里带上了一抹希望的光亮,她下意识看向宇文铭。 然而,就是这一抹光亮越发刺痛了宇文铭的眼睛。 在他看来,林昔瑶竟然对宇文宸在意到了这种地步。 他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不过,坏消息就是,这失败的蛊虫虽然不会受林昔云控制,但必死无医,可比用在宇文昊身上的那条要剧毒多了。” 至少宇文昊能保住性命,只要林昔云不死,宇文昊最多被折磨,但性命无忧,除非林昔云杀了身上的母蛊。 林昔瑶面无表情的听完这一番话,最后她抬眸冷眼看着宇文铭道:“所以,你只是想告诉我,他必死无疑,你赢了,是吗?” 看到林昔瑶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宇文铭心情大好,他张开了双手,笑道:“是啊,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要认清形势。” “你那么聪明,肯定已经想到了我对付宇文昊的手段,所以,这江山迟早是我的,如今我不过是为了能名正言顺,为了以后不背负骂名才故意弄了些波折,但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 “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宇文铭比林昔瑶还要高半个头,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已经一步一步的靠近了林昔瑶。 这时候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昔瑶,她的鼻尖儿泛红,眼底里带着一丝倔强和恨意,那凌冽又倔强的神情,跟当初的李云裳一模一样。 就算换了皮囊,但她依然是她。 只是,不是他一个人的李云裳了。 念及此,宇文铭突然有一种想要将林昔瑶紧紧的拥在怀里的冲动。 事实上,他的动作也比脑子更快一步。 然而,在他抬手间,林昔瑶的动作更快,她反手抓住了宇文铭的手腕,不等宇文铭抽出来,林昔瑶掌心一用力,直接扣住了宇文铭的命门。 只一个动作,就成功的拿捏住了宇文铭。 “你要杀我?” 就算性命被林昔瑶掌握在手上,宇文铭的神态上也不见有半点儿慌乱。 他眼底里带着浅浅的笑意,甚至还有几分戏谑。 “你以为我不敢?” 林昔瑶磨牙森森,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恨不得立即咬断他的脖子捏碎他的脉息! 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让她宁愿跟这人同归于尽! 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如今楚王都的局势都掌控在宇文铭的手中,一旦宇文铭死了,那局势只会比现在的更乱。 最关键的,还有林昔云。 林昔云之所以能跟宇文铭达成合作,甚至听命于宇文铭,估计也是因为宇文铭掌握住了她的把柄。 一旦宇文铭死了,控制住了陈王的林昔云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放开了宇文铭。 她冷声道:“我不是不敢,只是我怕杀了你脏了我的手。” “呵,你倒是直接。” 宇文铭轻笑。 他才一得了自由,就蓦地靠近了林昔瑶些许,一点儿也记不住刚刚的教训,往林昔瑶身边凑了些许,“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提前认清楚形势,毕竟这世上,我是最不愿意跟你为敌的。” “林昔瑶,不管你是林昔瑶,还是李云裳,你最后都只能嫁给我。”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愿意跟你道歉,只要你相信我这一次,以后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宇文宸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甚至比宇文宸更多。” “他在乎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东楚的黎民百姓,而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为了你就算颠覆这天下又有何妨?” 宇文铭的一番话说完,发现林昔瑶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对他自认为已经掏心窝子的话没有半点儿该有的动容或者其他的反应。 宇文铭郁闷不已,他垂眸道:“林昔瑶,你到底想要怎样?”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动了动身子。 她退开一步,又跟宇文铭再一次拉开了距离。 “我到底想怎样?是我想问问安王爷到底想怎样?” “你煞费苦心的杀了李云裳,如今又煞费苦心的跟我说这一番话,是想要告诉我,你要娶我?” 林昔瑶的话让宇文铭的神色一僵,他连忙解释道:“不,阿裳,你听我说,当初是事情是因为我母妃……” “我不想听,我已经知道了。” 当初的事情是因为他听从了她母妃的挑拨,再加上在他的夺嫡之路和她之间,他最后选择了前者。 本来没必要害了她的性命的,本来她就是一个无权无势又不懂得朝政的庶女,但偏偏被惠妃设计,让昭庆帝指婚给了八皇子宇文轩。 宇文铭心胸狭隘,他就算当初未必那么喜欢李云裳,但也忍受不了李云裳嫁给别人,在别的男人身下玩转承欢。 最后,才有了她前世的悲剧。 这些,林昔瑶早就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 这也是她见到宇文铭觉得恶心的原因之一。 “阿裳……” 林昔瑶继续往后退了半步,并冷笑道:“阿裳已经死了,安王爷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这是最后一次,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林昔瑶,将军府嫡女,未来的太子妃。” 林昔瑶故意加重了“太子妃”三个字,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692 志在必得 然而,她不知道这三个字对宇文铭的刺激有多大。 他冷笑道:‘太子妃?’ 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铭不有分手的一把攥紧了林昔瑶的手腕,就算林昔瑶反应够快,已经飞快的往回退,却还是奈何不过宇文铭的力气大。 “宇文宸都要死了,你还要成为谁的太子妃?” “你说你是林昔瑶,那好,林昔瑶你给我听着,我宇文铭一定要把你娶到手!” 这江山是他的,她也一定是他的! 宇文铭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然而,这在林昔瑶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一手被宇文铭死死的攥紧了,这才转瞬的功夫她的手腕就开始发麻,可见宇文铭在愤怒之下的力气有多大。 林昔瑶见抽不回来,她一转头,将另外一只手臂上藏着的匕首滑落在掌心,反手就朝宇文铭刺去。 宇文铭本来不愿意撒手,但林昔瑶手中的匕首闪烁着寒芒,一点儿都不客气。 他的动作才慢了半拍,她的匕首就已经到了。 嘶! 还好他反应够快,才让林昔瑶的匕首擦着他的衣服过去。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一截袖子还是被那匕首给割破。 “你疯了吗?” 在皇宫里带兵器,甚至还要动手杀皇子。 直到这一瞬,宇文铭才知道,林昔瑶是真的恨不得立即杀了他。 “我没有疯,是你疯了,安王爷。” 林昔瑶见宇文铭终于退开了身子,这才收起了匕首,面上带上了一抹冷笑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言罢,她根本就不给宇文铭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林昔瑶!” 宇文铭气得咬牙切齿。 “看来,王爷对她也没有办法啊。” 就在宇文铭气急败坏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宇文铭想都没有想,直接反手就给了那声音的主人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林昔云的面上响起,她的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 然而,她一点儿也不气恼,反而转过了另外半张脸,并对宇文铭笑道:“王爷若是不解气的话,这半边也可以来一下,等下让朝臣们看见我跟王爷前后脚从这里出来,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您觉得他们会怎么看您?” 林昔云也算看出来了,宇文铭现在胜券在握,开始考虑名声和影响力了。 若是他声名狼藉的坐上了那位置,就算现在没人敢吱声,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将来只会遗臭万年。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都已经控制住了陈王,明明可以直接杀掉林昔云从而杀手陈王,他却没有直接动手,反而要利用顾家。 他要权势,也要名声。 啪! 然而,这一次林昔云却算错了宇文铭的心思。 “你竟然还敢威胁本王?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宇文铭的眼底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而这一巴掌用了更大的力气,直接将林昔云给打翻在地。 她好半天都没缓和过来。 宇文铭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她的手上,冷声道:“宇文宸的事情怎么样了?” 闻言,林昔云心里愤怒不已,也没有了应付的心思,直接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去。 见状,宇文铭冷哼了一声,一脚踹到了她胸口,并沉声道:“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你身上中的毒若是没有那另外一半解药的话,等毒发的时候会如万箭穿心,最后五脏六腑都会溃烂,再加上你身上之前服用的蛊虫,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你不是喜欢折磨人吗?不是看惯了宇文昊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样子吗?那你应该清楚你毒发的时候只会比他更痛苦一万倍!” 这句话成功的吓到了林昔云。 她已经不怕死了,如今能支撑到她活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然而,林昔瑶尚未得到报应,她自己却先被宇文铭给威胁住了。 眼下宇文铭也已经被林昔瑶给迷得七荤八素,她想要报复林昔瑶,就只能苟且的活下去。 只能讨好宇文铭。 她对宇文昊用了生死蛊,自然如宇文铭所说,最清楚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所以光是这一番话就能让她后脊梁骨冒冷汗了。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林昔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根筋的林昔云了。 她学会了审时度势,学会了苟且偷生。 所以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她立即转变了太对,扬起红肿的脸颊来,对宇文铭微微一笑道:“妾身跟王爷开玩笑呢,王爷别当真呀。” 说话间,她扭动了一下身子。 宇文铭也才松开了脚。 林昔云连忙顺势爬了起来,她凑到宇文铭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妾身刚刚来,其实是有个消息要带给王爷的。” 林昔云才一靠近,宇文铭的心里就已经生出了一层厌恶感。 他下意识退开了一步,眼底里带着嫌恶道:“何事?” 林昔云状似没有看到他眼底里的厌恶,继续笑颜如花道:“您看。” 说话间,她摊开了左手。 原本在她掌心位置的肌肤下有一条暗红色的蛊虫,时不时的在蠕动,说明中蛊之人还有一息尚存。 而如今,那暗红色的蛊虫已经分裂成了几个血团子,分布在林昔云的掌心。 而林昔云左手上的这只母蛊对应的是东宫的宇文宸。 看到这一幕,宇文铭眸色一沉,冷声道:“你的意思是他……死了?” 闻言林昔云笑颜如花道:“是啊,千真万确。” 言罢,似是担心宇文铭不相信,她又道:“虽然放在他身上的蛊虫有些瑕疵,不能完全由我掌控,但是这母蛊跟他身上的幼蛊是同命之体,一旦他身上的幼蛊死了,这母蛊也立即殒命。” 而中了幼蛊的宇文宸一旦幼蛊死亡,会立即暴毙。 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他真的死了?” 宇文铭喃喃道:“怎么可能?” 虽然是下意识的话,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宇文宸是真的死了。 明明之前他就已经算好了,知道中了蛊毒的宇文宸活不了多久,但是真的亲耳听到这消息的宇文铭还是有些没有不敢相信。 难以置信。 “是的呢,妾身在这里先恭喜王爷了。” 林昔云笑了笑,妆模作样的行了礼。 见状,宇文铭心情极好,抬手一挥,大笑道:“你放心,只要剩下的事情你办好了,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 言罢,宇文铭转头看了看城南的方向,笑道:“真正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林昔云也笑道:“是啊,王爷料事如神。” 言罢,她轻叹了一声,皱眉道:“可是,等下林昔瑶知道了这消息,只怕会在第一时间派人来杀我,到时候妾身可怎么办?” 闻言,宇文铭笑了笑道:“本王已经安排好了。” 话音才落,他拍了拍手。 下一瞬就有十多个黑衣人闪现出来。 “带她跟他们一道过去。” 闻言,林昔云面上划过一丝谎乱,她看向宇文铭道:“王爷……” 宇文铭轻笑道:“你放心,本王保你性命无虞,先送你和皇后出城,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言罢,这几个黑衣人不等林昔云开口,直接架上了林昔云一个纵身就离开了这回廊。 待这些人走后,宇文铭也提起了步子出了宫。 话说林昔瑶跟宇文铭废话了半天离开了这一处之后就直接往凤仪宫而去。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皇后竟然不在凤仪宫! 宫门口的太监推说皇后在休息,实际上暗卫来报,整个皇宫里都不见皇后的人影。 若是她去了陈王府也绝对不可能藏着掖着,林昔瑶眼皮一跳,心里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提起步子就要往东宫赶,想找刘玉珏商议的。 结果她前脚才跨入东宫,后脚初六就告诉她:“青云去了……” 听到这四个字的一瞬间,林昔瑶蓦地感觉眼前一黑,一阵恍惚感来袭,她差点儿晕了过去。 “女主子,您没事吧?” 初六及时搀扶住了她。 林昔瑶稳了稳心神,摇头道:“我没事。” 虽然说着没事,但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林昔瑶提起步子往青云住的房间快步走去。 洛书和锦儿就守在青云的床边。 “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说还可以用我那药丸子续命吗?” 林昔瑶不是在责问洛书,只是不解。 闻言,洛书跪了下来,摇头道:“他的身体状况原本就不好,今天早上那蛊虫在他身上突然间失控了起来,情急之下草民也用了县主给的药丸子了,但是……那蛊毒太厉害了……一切都无济于事……” 听到这番话,林昔瑶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想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但是看到这么年纪轻轻的青云,她还是忍不住落泪。 就算是死,最后关头青云也不得不继续扮演宇文宸,不能用他的真面目示人。 他虽然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但林昔瑶之前能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他对他阿姐的思念和担心。 为了不让林昔瑶分神和担忧,他一句话都没讲,甚至都没有问过青衣现在的状况。 这孩子,坚强体贴得让人心疼。 693 掌控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挡得住掉下来的眼泪。 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走到青云的床边,看到那张跟宇文宸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俊颜,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微微抬手,除掉了他面上的面具。 “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帮你好好照顾你阿姐,你安心去吧。” 话音才落,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县主,节哀。” 洛书也感慨良多,但他也数不出其他的安慰的话来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正要去看昭庆帝,就见初六又跟了过来。 “女主子,林昔云被带走了。” 初六并没有避讳着洛书,听到林昔云三个字的一瞬间,洛书的后背一僵硬,他看向林昔瑶道:“那女人现在去了哪里?” 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但洛书也知道如今林昔云不是他想杀就能杀的,不仅仅是他的能力做不到,更重要的是现在林昔云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朝中局势,他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洛书才跟着林昔瑶来了楚王都,而且这两日只字不提林昔云的事情,他知道林昔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也知道既然林昔云给陈王下了生死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林昔云,否则的话,陈王一旦死了,楚王都的局势就更乱了。 他虽然不懂朝政,但大致猜得到这其中的厉害。 洛书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看向初六。 初六摇了摇头道:“刚刚女主子前脚走,后脚林昔云就被宇文铭的人给带走了,他们人手多,而且警惕性极高,所以我们只能远远的看着听不到具体说了什么。” “属下已经拍人去追查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只怕已经追不上了。” 闻言,初六一脸不解。 下一瞬,不等林昔瑶开口,就见外面风声一紧,一道黑色的人影掠到了林昔瑶面前。 是之前初六派出去探查巡防营的暗卫。 “女主子,巡防营的人跟顾家军会和了,这会儿距离楚王都还有不到二里路,刘相已经调集了城中所有能调集的人上了城头,他让属下告诉女主子,现在离开才楚王都还来得及。”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只感觉天旋地转。 巡防营的人果然反了! 不仅反了,还跟顾家军的人勾结到了一起。 就算加上她从清阳带回来的骁骑卫,再加上城内外的护卫亲兵以及禁卫军,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万人,而单是巡防营的人就已经有两万之多。 如此势力悬殊,若真的兵临城下,楚王都危矣。 而最关键的是,到时候血流成河,老百姓流离失所,绝对不是林昔瑶想要见到的场景。 “刘相的意思是……让我带着皇上先走?” 闻言,那暗卫点了点头。 林昔瑶的呼吸一窒。 这看起来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 如果她不走的话,等皇后和陈王带着这些叛军攻下楚王都,到时候她必然是个死字。 但让她就这样当逃兵? 林昔瑶做不到。 “你去告诉刘相,说我跟楚王都共存亡,让他安心应付战事,我随后就到。” “可是,女主子!” “女主子,楚王都危矣,您跟我们先离开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主子回来,我们再夺回楚王都就是了。” 初六和另外两名暗卫都劝林昔瑶。 然而,林昔瑶哪里肯依。 她摇了摇头道:“我不走,我也不能走。” “楚王都一定要守下。” 若真的让皇后和陈王的叛军拿下了楚王都,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她和昭庆帝,然后伪造圣旨,让陈王顺势登基为帝。 那时候,伪君子宇文铭才正好站了出来,做了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既收了皇位,又赢得了名声,而且名正言顺。 就算宇文宸还活着,但宇文铭已经昭告了天下皇上和太子已死了,等宇文宸他日再杀回楚王都,局势已经急转直下了。 所以,这一步林昔瑶绝对不能退。 她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不,我不走,你们现在赶快加派人手将皇上秘密转移到安全隐蔽的地方,然后从宫中的禁卫军中抽调出六成的人,等下在将军府集合,我去将军府整肃府兵,随后我们一起上城头。” 林昔瑶说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飒爽和豪迈。 哪怕现在兵临城下也不见她有半点儿的慌乱和无措,反倒像是去收拾那些宵小之徒带着一身浩然正气。 若非亲眼所见,让人很难相信这样的气质和话语是从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身上发出来的。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气势所摄,初六和一众暗卫连忙点头道:“是。” 言罢,他们转身就去按照林昔瑶吩咐的去忙了。 一旁的洛书也紧张道:“县主,我能做什么吗?” 他一介文人,不会舞刀弄枪,平生只会看病,但到了这种关头,因为林昔瑶的一番话,也让他生出了要跟楚王都共存亡的凌然感来。 “你和锦儿好好照顾皇上,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林昔瑶十分真诚道:“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闻言,洛书点头道:“县主放心。” 言罢,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跟着锦儿进了密室。 林昔瑶也没有耽搁,她快步走出房间,然后脚尖一点直接施展起了轻功一路掠回了将军府。 从东宫到将军府的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声嘶力竭的哀嚎声,痛哭声,还有官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之前繁华热闹的楚王都一下子变得犹如人间炼狱。 人性的弱点在战争面前暴露无遗。 无辜的百姓虽占了绝大多数,但宇文铭或者皇后的另外安插了一些老鼠屎混迹在里面,打砸抢掠,四处放火,恨不得将楚王都全部都搅碎了才罢休。 林昔瑶在经过百福大街的时候,看到顾玉清亲自带了人在捉那些趁机闹事的混账。 平时看起来一身酸儒气场的顾玉清,这会儿浑身上下也透着一层寒芒。 林昔瑶也没空跟他招呼,匆匆打了一个照面,她就掠上了屋脊,一路回到了将军府。 昨天她眼皮跳,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所以今天在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她就已经吩咐苏旭轻点了将军府的府兵,随时准备待命。 当时只是出于一种谨慎,如今正好省去了不好麻烦。 “大小姐,全部在这里了,一共三千二百人。” 苏旭一改平时一席长衫的装扮,换上了短装,他腰际还系着一柄短剑。 林昔瑶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话音才落,就听张氏哭喊着跑出来道:“瑶姐儿,你们要去哪里?听说要打仗了?你们要是离开的话,可别丢下祖母啊。” 平日里各种看林昔瑶不顺眼的张氏,这会儿眼底里带着惧意,一副唯恐林昔瑶会将她丢下的神情。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抬眸冷眼看着张氏道:“祖母,我是林家女,是东楚战神林业成的嫡女,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为了阿爹,为了林家军的声望,我也不可能当逃兵。” 她素来知道张氏为人刻薄尖酸又鼠目寸光,但她没有想到张氏身为将军府嫡母,竟然对林家军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 大战尚未开始,她就已经想到了逃走。 “你们难道不是想要撇开我逃走?” 林昔瑶已经说了,但张氏摆明了不相信。 此时城门口万分危急,林昔瑶也懒得跟她浪费唇舌,她皱眉道:“我若真的想要撇开你逃走,你觉得你能拦得住?” 话音才落,张氏的面色一僵,下一瞬就要开始撒泼。 见状,林昔瑶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对身边的初六道:“送老夫人回去休息。” 这个“送”字她咬得极重。 话音才落,初六一个闪身来到了张氏面前,不等张氏那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出口,初六就已经点了她的哑穴,然后一把架住了她,直接扛着她去了倚兰院。 为了防止她再闹腾,初六直接点了她的昏睡穴,这才闪身跟上了已经出发的林昔瑶等人。 此时,城门口人头攒动。 护卫们正抱着成捆成捆的箭羽和石头往城头上送。 东楚自建国数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在楚王都城门口交战。 所以平时防御松懈的城头,这会儿不得不加急准备物资。 林昔瑶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城头上正跟守城的将领商议事情的刘玉珏。 她还没走到跟前去,眼前一团白影一闪,下一瞬,她的肩头多了一只沉甸甸的白猫来。 狗剩嗷呜一嗓子,似是在跟她打招呼。 林昔瑶抬手摸了摸它毛茸茸肉呼呼的耳朵,它发出了满足的咕咕声之后就趴在了林昔瑶的肩头不动了。 “布防的怎么样?” 等刘玉珏忙完了,林昔瑶才走到跟前。 一看到她来了,刘玉珏忍不住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是快回宫去,眼下只有皇宫里安全。”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苦笑道:“眼下的楚王都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694 坚持 言罢,不等刘玉珏拒绝,林昔瑶抬手指了指她带来的这些将军府的亲卫道:“这些是将军府所有的亲兵了,各个身手矫健以一敌十,刘相可以随意调配。” 刘玉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楚王都虽然易守难攻,但因为这次事发突然,给我们的准备时间根本就不够,再加上现在城中乱成一团,大臣们也都各有心思,坚持个两三天还不成问题,但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也不知道殿下……” 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玉珏往最好的方向想,宇文宸哪怕是再用兵如神,从幽州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也是在五天之后了。 楚王都能否挺过这五天呢? 难。 “他会回来的。” 林昔瑶笃定道:“我相信他。” 刘玉珏也相信宇文宸,但他不相信楚王都现在能否支撑到这么久。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城外不远处突然响起了轰隆隆如天雷一般的声音,由远及近,似是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那黑压压的一片是穿着黑色铠甲的巡防营的精兵! 冲在最前头骑兵高举着陈王的旗帜。 而在骑兵之后,有一辆车撵尤为显眼。 林昔瑶不用去看都能猜到,皇后和宇文昊在里面。 她之前没有算到这两人不但控制住了顾家军,甚至还动了巡防营的人,而且动作这么快,以至于暗卫们都没有来得及赶在他们出城之前将他们抓住。 实际上,也怪不得暗卫。 楚王都现在剩下的暗卫并不多,一部分要派出去监视宇文铭,一部分还要调查朝臣们的动向,还有一些要留下来保护昭庆帝的安危,再加上林昔瑶身边寸步不离的,所以能派出去行动的已经没有几个。 所以让皇后和陈王钻了空子逃出了城,这也情有可原。 随着震耳欲聋的列阵声停下,那马车上走下来一穿着繁复宫装的女子,正是皇后。 她面上施了一层薄粉,眼底里带着几分讥诮。 一抬眸,直接对上了此时就站在城头之上的林昔瑶。 “妖女祸国,妖相把持朝政,还请诸位随本宫一起杀进楚王都诛妖女灭妖相清君侧!” 皇后的声音透着冷冽和寒意。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城外的几万人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嘶吼声:“杀进楚王都!诛妖女!灭妖相!清君侧!” 在那一片震天动地的嘶吼声中,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刘玉珏,哭笑不得道:“妖相?” 刘玉珏苦笑道:“妖女?” 两人面面相觑之后,林昔瑶上前一步,靠近了城墙边缘,垂眸看着这些拔剑对着楚王都的叛军道:“东楚律法,巡防营只听令于皇上和太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巡防营要听命于安王了?” 在质问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将自己的内力灌注了进去,再加上她整个人的气场,因此越发给人以震慑的感觉。 在几万军前,林昔瑶冷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被人利用了,不然也不会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等以下犯上的谋逆之事来,若你们现在迷途知返,我会在皇上面前为你们求情,恕你们无罪。” 话音才落,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巡防营的人里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时候,皇后冷声道:“皇上?皇上都被你们谋害了,不仅皇上,就连太子和皇后都被你们两个奸佞谋害!若皇上和太子无恙,你只需让他们现身,让我们所有人看看,只要确定他们毫发无损,巡防营的将士们自然就会退下,本宫乃当朝皇后,你们不信本宫的话,难不成还相信一个小小的县主?” 皇后就是已经知道了宇文宸死了,昭庆帝病重,所以才用了这样的言辞来逼迫林昔瑶。 在这种时候,皇上和宇文宸都不可能出现,林昔瑶百口莫辩。 “将士们,到了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了,给本宫破了这城头擒下这妖女,本宫重重有赏!将来你们就是东楚的大功臣!” 话音才落,厮杀声如潮水般袭来。 皇后的车撵很快退了下去,那些巡防营的精兵拿起长矛和长剑直接朝城门口冲了过来。 三辆攻城车和投石车也已经就位,在这一片厮杀声中超城门口奔袭而来。 “女主子,小心!” 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箭羽也向着城头射来。 在这一瞬间,初六一抬手就将林昔瑶往回拽。 林昔瑶自己也急忙后退几步,并摇头道:“我没事的。” 言罢,她一转头,看向旁边面色凝重的刘玉珏道:“有皇后和陈王在,这一战无法避免了。” 刘玉珏轻叹了一声,转身看了看后面排着队依次朝着城头下的巡防营精兵丢石头的护卫,然后对林昔瑶道:“我们先下去吧,这里危险。”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我会些功夫,关键时候可以帮上忙,你先下去,城中的布防和调配还需要你的指挥。” 刘玉珏也不推辞,只叮嘱道:“那你一定注意安全。” 见林昔瑶点头,他才起身快步下了城楼。 林昔瑶一袭红衣就站在城头上,她没有贴着前面的城墙边缘,所以下面的飞箭射不到她身边来。 但因为她在这里,就让城楼上下的士兵们鼓舞了士气,所有人都像是力气多到用不完似得。 一时间,巡防营的人根本就靠近不了城墙根儿。 战鼓声擂擂,林昔瑶冷眼看着下面如潮水般涌过来的精兵,忍不住皱眉。 初六跟近了林昔瑶些许,压低了声音道:“女主子,城南那边传来消息,有两千叛军试图攻破城南防线,顾相已经带着府兵去了。”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皇后和陈王在短时间内召集到这么多的叛军简直大大的超乎了她的预料。 虽然她从清阳带了一万的骁骑卫,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出动。 骁骑卫安插在距离楚王都一里外的山坳,只等着她这边的信号就会立即杀过来。 现在不是时候。 她得先消耗这些叛军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再和山坳那边的骁骑卫里应外合! 只不过,那是最后一步,这些骁骑卫是在皇后等人的预料之外的,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但对方的人数众多,不到生死关头,林昔瑶不会轻易动用这最后的王牌。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初六:“朝中大臣现在如何了?” 她本来想问宇文铭的下落,但这会儿朝臣已经颇有微词,昭庆帝和太子太后先后重病,要是再传出来安王被抓或者被杀的消息的话,本来立场就不是很坚定的一些臣子们也会开始相信皇后等人的话了。 误以为是她和刘玉珏把持了朝政。 而且,宇文铭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肯定已经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就算这会儿她派出人手去抓,也未必能抓得到。 反倒是浪费了人力,倒不如先应付眼下这些迫在眉睫的叛军。 初六垂眸道:“常太傅离开之后,有一部分人也走了,可刚刚城头上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有一大部分人跪在了太极殿外,要求面见皇上,更有甚者……” 后面的话初六没有说,但林昔瑶也能猜到了。 说得最严重的,不过就是求昭庆帝杀了妖女平息民愤。 而说出这些话的朝臣很大一部分是被人鼓动,那些鼓动人心的,多半就是皇后和宇文昊的亲信了。 “女主子放心,就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属下们也会拼死护送您出城。” 初六的话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儿迟疑。 让林昔瑶的心也多了几分坚定。 她摇了摇头,笃定道:“不会的,我们一定能赢,我要为他守住这楚王都!” 这时候,就跟城门口隔了一条街的阁楼上,宇文铭抬手一把将面前的茶盏摔碎。 “贱人!” 在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宇文铭冷声对身边的黑衣人道:“她现在在哪里?” “回主子的话,林昔云跟皇后寸步不离,想必是猜到了王爷知道了会生气。” 闻言,宇文铭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精心筹谋,就是为了设计陈王谋逆。 如今宇文昊倒是谋逆了,但打着的旗号却是诛妖女? 他的阿裳什么时候是妖女! 他都不用去查,这肯定是林昔云授意的! “好你个林昔云,却在这时候摆了本王一道!” 宇文铭抬手,一拳头直接打在了案几上。 他就知道林昔云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她会想其他的办法谋害林昔瑶。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直接用这种方式。 如今等于是将林昔瑶架在了火上烤。 无论将来如何,这妖女的名声是出去了,再难除去。 “来人!” “王爷!” 知道宇文铭下一句要说什么,陈文连忙站了出来,劝阻道:“王爷,事已至此,眼看着我们就要大功告成,就且先由着林昔云吧,若这时候杀了她,虽然陈王死了,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我们之前为了名正言顺这四个字付出的那么多苦心就浪费了。” 闻言,宇文铭抬起来的手顿了顿,最后又缓缓的放了下来。 他蓦地站起了身来,吓得一旁的陈文连忙道:“王爷三思。” 宇文铭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放心,本王有分寸。” “那王爷这是?” 宇文铭提起了步子跨出了门槛儿,走出了两步才道:“去太极殿。” 695 兵临城下 巡防营的叛军发动了三波进攻之后,攻势已经缓了许多。 林昔瑶趁着这个机会回了一趟宫。 群臣依然跪在太极殿,更让人头疼的是,宇文铭在这时候闹起了幺蛾子。 在宇文铭的带领下,群臣激愤,恨不得立即冲破太极殿去见昭庆帝请出来。 好在门口有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这才没有让他们动得了。 然而,让人并不乐观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近一千名穿着玄色铠甲的精兵来,将太极殿外围给包抄住了。 而那个领头的人就是宇文铭手下的谋臣,陈文。 林昔瑶赶到的时候,陈文正跟陈轩昂对峙。 “我们只是想要确定皇上是否安然无恙,如今叛军在城外闹成这般模样,禁卫军却死守着这太极殿,连皇上的面都不让我们见,这让人如何安心?” 陈文的一番话,直接挑起了在场的臣子们心中的疑惑和怒火。 陈轩昂冷笑了一声,嘲讽道:“皇上自然无恙,你们趁着禁卫军去支援城门口那边钻了空子,竟然还敢要挟起皇上来了,该当何罪?” “草民该当何罪自有皇上定夺,若今日皇上能现身说法,草民哪怕是不要这个脑袋,也愿意领罚。” 言罢,一众的臣子们跪了一地,偌大的太极殿外想起了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 “刘相若是再不让开的话,就不要怪草民不客气了。” 话音才落,陈文身边的护卫直接拔出了长剑,剑指陈轩昂。 就在这时候,一道清冽的女声在众人身后响起。 “今儿倒是奇怪了,什么人都敢在这时候闯入禁宫以下犯上了。”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林昔瑶及时赶到。 她一开口,成功的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陈文所带的精兵也下意识给她让出了一条路,让她顺利的走到了陈轩昂身侧。 “清宁县主。” 陈文嘴角微扬,面上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就跟以前的宇文铭一般,并不曾到达眼底,“草民觉得,在这种时候,县主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的好。” 话音才落,陈文身后的一众精兵哄堂大笑。 闻言,林昔瑶面上不见有半点儿气恼,她微微一笑,眼底里满是讥诮和冷意道:“藏起来?” “难道不是吗?皇后和陈王的叛军为何而攻城起义?县主应该心知肚明,在这种时候,县主不但不低调行事,反而还抛头露面甚至有牝鸡司晨的迹象,这让我们这些老百姓都看不下去了。” 陈文的话直中要害,也戳中了在场一些对林昔瑶心存怀疑和芥蒂的臣子的心思。 这些话对林昔瑶来说,不仅仅是栽赃嫁祸更是侮辱。 林昔瑶面色平静的听完,最后她不但不生气,反而笑道:“是吗?” 陈文浅笑着点头。 只是他还来不及扬起头来,下一瞬就见眼前一花,一片月华光芒从他眼前掠过,他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只感觉脖颈上一阵剧痛。 下一瞬,喷涌而出的鲜血让他彻底傻眼,整个脑袋里嗡鸣声一片。 直到他像是瞬间被人抽离了灵魂蓦地摔倒在了地上,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林昔瑶到底是怎么出的手。 “这……” “太极殿前怎可血溅三尺!” “堂堂县主竟然当众行凶!而且还是在天子门前,还有没有王法!” 一众的臣子们在面面相觑愣了一瞬之后,便开始对林昔瑶的声讨。 而陈放身后的那些精兵也反应了过来,拔剑就朝林昔瑶扑了过来。 “慢着!” 林昔瑶一声夹带着内力的呵斥声传来,让人心头为之一怔。 “我没有王法?区区一介草民竟敢的带兵闯进禁宫来要挟皇上,这等行径按律就该就地正法,难道我做的有错?” 一句话成功的噎住了臣子们的嘴。 林昔瑶继续道:“何为牝鸡司晨?何为妖孽祸国?这等贼子分明是皇后和陈王一伙的,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实际上是想谋逆夺取皇位,你们眼睛都瞎了吗?” “不过是叛军用了一个妖女的名头,你们一个二个就开始用妖女来称呼我,那是不是现在我随意指了你们其中的一个说是妖臣,那就等于定了你的罪名?” “东楚的百姓侍奉你们,朝廷养着你们,是为了百姓谋福祉,为了东楚国泰民安,可是你们呢?” “说是墙头草,都是客气了,因为墙头草至少还有辨别能力。” 面对这一帮臣子,林昔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了。 这会儿趁着陈放的死,她直接一口气说了出来。 横竖都要面对这些人的非议和指摘,倒不如一口气骂个痛快。 她手上握着匕首,匕首的刀锋上还沾着陈放的血。 林昔瑶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和殿下之前是如何看重刘相的?连他们都对刘相深信不疑,你们的脑子都装了豆腐渣吗?三五天就散了?” “皇上病重,最是需要你们戮力齐心的时候,你们却被有心之人利用,不但来逼宫,甚至还要听信叛党的话,若皇上知道了,该怎样寒心一场?” 林昔瑶的一番话让一些老臣汗颜不已,但这里面总是有一两颗老鼠屎。 比如兵部尚书陆骁,他冷哼了一声,抬眸看向林昔瑶道:“县主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皇上为了殿下,可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危机的关头我们连皇上和殿下的影子都看不见,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相对而言倒是皇后和陈王的话靠谱许多,分明是你和陈轩昂狼狈为奸把持朝政大逆不道!” 闻言,林昔瑶转过头来,看向陆骁,冷笑道:“那陆尚书倒是高抬我了,如果我真的要把持朝政的话,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兵部尚书,总不能让你手握重兵还对我有二心吧?” 陆骁。 这个人林昔瑶暗自记下了。 这陆骁是昭庆帝的心腹,原本也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一次昭庆帝久病不起,再加上太子又迟迟不露面,他信念不坚定,早就已经另投了宇文铭。 要不然,那巡防营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皇后和陈王操纵的。 念及此,林昔瑶转头,看向自从她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的宇文铭。 她两眼弯弯,眼底里带着讥诮的笑意道:“安王觉得呢?我既然想把持朝政,会蠢到不先动兵权这一块吗?” 彼时,林昔瑶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里明显是嘲讽和冷意。 宇文铭心头苦涩,面色却如常道:“县主说得有里,本王也觉得妖女的传言不实,但既然皇后和陈王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若不将父皇或者太子皇兄请出来,只怕难以服众吧?” 宇文铭话音才落,一众臣子们纷纷附和。 这就是宇文铭想要的结果。 既要这皇位,也要人心。 要名正言顺,要这些人心悦诚服。 念及此,林昔瑶心头那股子恨意滔天,恨不得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直接冲上去一刀了结了他。 宇文铭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心思,他笑道:“县主刚刚杀这宵小自然是有情可原,但若继续握着这匕首在太极殿跟前行凶,只怕说不过去吧?” 闻言,林昔瑶眼底里划过一抹寒芒。 陈文分明是宇文铭的人。 这一点就连林昔瑶都知道。 然而,他的幕僚前一瞬才死在他面前,尸体都还是热乎着的,他后脚就称其为“宵小”之辈,这倒是将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只怕陈文都会死不瞑目。 不仅唾弃了陈文,撇开了关系,也在暗示林昔瑶,现在就算杀了他,也已经无济于事。 甚至只会让这局势更乱。 一旦没有了宇文铭的掌控,被林昔云掌握住了大局,等到时候皇后陈王等人攻破了城池占领了楚王都。 那局势只会比被宇文铭操纵的时候糟糕一万倍。 至少宇文铭兜了这么个圈子都是在为了他的名声,所以为了顾及他名声,他也不会大开杀戒。 但若是让林昔云掌权…… 林昔瑶都不敢想象到时候的情形如何。 所以,眼下的宇文铭杀不得。 她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抬眸对上了宇文铭的眸子,冷笑道:“我有说我要杀谁吗?我之所以还握着这匕首,是想身先士卒守护皇上,今日无论是谁,想要踏入这太极殿一步,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 话音才落,林昔瑶一转身,直接站到了太极殿的金玉石阶前,她将匕首握紧在掌心,一身凌厉的气息,半点儿也不退让。 见状,宇文铭双眸微微眯起。 那些被陈文带过来的精兵自然是听令与他。 陈文死后,这支精兵的另外一个指挥使李宇站了出来,他接收到宇文铭的眼神授意,便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们只是想要求见皇上,如果见不到皇上,哪怕是见到太子殿下一面也可以,至少能让我们安心,还请县主成全,若县主执意阻挠的话,我们只能得罪了。” 话音才落,这人率先跪了下来,他带着这些精兵一同跪下,朝着太极殿继续齐声道:“还请县主成全!” 被他们这般气势所感染,本来就摇摆不定的一些臣子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附和道:“还请县主成全!” 696 不退让 见状,陈轩昂气得握紧了拳头。 他提起步子走到林昔瑶跟前,冷眼对这些人训斥道:“皇上有令,但凡有人敢擅闯太极殿者,杀无赦!” 话音才落,他直接拔出了腰际佩戴的长剑。 其他上百名禁卫军紧接着也拔出了长剑。 刀剑出鞘的声音在偌大的太极殿广场上格外清脆。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们的罪了,我们也只是为了确定皇上的安危。” 李宇下意识看向宇文铭,见宇文铭急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他就要下令这些人冲杀上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到达了顶点。 林昔瑶的心也紧张到了极点。 若这时候真的跟这些人血拼起来,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 首先这些臣子们就会被波及。 她相信宇文铭的人早就已经摸清了这些朝臣中哪些是皇后的,哪些是宇文宸的亲信。 一旦禁卫军和这些人打起来,混乱之中正是他们趁机杀掉那些重臣的好时机! 等一切尘埃落定,宇文铭得了名声,得了权势,还顺便铲除了异己。 当真是一步好棋! 林昔瑶气得浑身发抖。 然而,眼下已经到了这一步,却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总不能告诉他们皇上如今中毒昏迷尚未苏醒且人还不在太极殿。 之前为了昭庆帝的安全考虑,她才将人转移去了东宫。 如今被人逼迫到了这个份儿上,再说皇上不在太极殿,只会越发消磨这些臣子们对她的信任感。 信服力一旦崩塌,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再加上一些老鼠屎混在里面挑拨,只会让那些不明真相的臣子们信以为真。 “弟兄们,我们冲进去救皇上!” 李宇的声音才落,所有的精兵提剑就要冲杀过来。 就在这时候,太极殿的宫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伴随着悠长的宫门声开启,精神紧绷到了极点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随着宫门缓缓打开的同时,一道身影跃入了众人的眼帘。 他穿着一袭墨色的锦袍,袍子的边角用金线绣着蚩纹,那纹络在阳光下带着隐隐光泽,越发衬托着他这人的尊贵无双。 只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就让人为之一颤。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林昔瑶。 她原本背对着那宫门。 听到声音的一瞬,她下意识回眸看去,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那双眸子仿似囊括了日月星辰,仿似能将这世间万物都装在里面。 只一眼就让人沉醉其中,再难自拔。 宇文宸! 宇文宸! 宇文宸! 这三个字顺眼跃入了林昔瑶的脑子里。 她的眼睛酸涩的厉害,脑子也转得飞快,但是身子却僵硬的厉害。 刚刚只是听到声音下意识一回头,在看到宇文宸的一瞬间,她甚至连身子都还来不及转过来。 就这样保持着回望的姿势,呆呆的看着他。 那张熟悉无比的俊颜,那双如寒星射水的眸子,那一身朱玉风华以及尊贵无双的气质,不是他还会有谁! 林昔瑶可以肯定,是他,就是他。 不是青云。 哪怕青云没有死,这会儿她看到站在太极殿门口的他,也可以肯定是宇文宸。 他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就会来了? 一时间,林昔瑶脑子里乱成了浆糊,半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宇文宸也在第一时间看到林昔瑶。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其他人一眼,只望着林昔瑶。 “瑶瑶,过来。” 闻言,林昔瑶心尖儿一颤。 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声音。 不同的是在梦里是在海棠院,他对她招手道:“瑶瑶,过来。” 而此时是在太极殿。 林昔瑶眼底里一片濡湿,心底里的恐惧也迅速蔓延开来。 她生怕自己过去,抬手抓住的是宇文宸一掌心的鲜血。 她生怕梦境里的一切会变成现实。 所以,她愣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见状,宇文宸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意。 他提起了步子,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眼神下,跨过了门槛儿,一步一步朝着林昔瑶走了过来。 而林昔瑶的眼睛至始至终没有离开他的胸口。 她生怕那里会渗出来血痕。 “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在她发愣之际,宇文宸已经微笑着走到了她面前。 他抬手要来拉林昔瑶的手,担惊受怕之下的林昔瑶下意识避开了手腕,她生怕下一瞬掌心里感受到的是宇文宸的鲜血。 见状,宇文宸面上露出了一抹错愕。 “瑶瑶?” 这一次,这两个字里透着关切还有一股压抑住的凌厉之气。 距离玉石阶比较近的一些臣子们都已经能感受到宇文宸周身上下透出来的杀气了。 当即这些臣子们下意识就退后了一步,生怕宇文宸会对林昔瑶的疼惜而产生的杀气波及到。 宇文宸这一声轻呼,才终于让林昔瑶回过了神来。 她垂眸紧紧的盯着宇文宸的手。 宇文宸也很配合的摊开了双手。 往日里那骨节分明的手盈盈如羊脂玉般,是极度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而如今,那双手的掌心里满是血泡和茧子。 那一道道勒痕格外明显,看得林昔瑶心疼不已。 那是不分昼夜勒住马缰一路飞奔回来而造成的。 她心头似是被人用针尖儿扎了一般的疼。 但下一瞬,在意识到这跟梦境完全不同,眼前的宇文宸虽然吃了苦受了疼,但却没有受伤,不是梦境中那般受了致命伤,林昔瑶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时候也才终于放下,她万分惊喜之下也顾不得朝臣在场,直接双手攥紧了宇文宸的手,激动得含泪道:“阿宸……你没事就好……” 宇文宸还担心林昔瑶出什么事了,才会避开他的手,结果听到这句话,他的心蓦地软成了一汪春水。 他下意识回握住林昔瑶的手,微笑道:“放心,我没事。” “殿下……” 就在这时候,被冷落了好半天的臣子们才回过了神来,依然是之前冒头的兵部尚书陆骁。 “殿下,皇上可否会见我们?”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走下了玉石阶,他垂眸看着跪在眼前的陆骁道:“父皇病重,已经下旨要静养,一切事务交由刘相处理,怎么你们还想要逼宫不成?” 宇文宸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微臣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见不到父皇的面,恰巧又听说本宫生病了,所以这颗心就耐不住了?” 宇文宸轻笑了一声,直接戳中了陆骁的脚痛。 “你身为兵部尚书,连东楚边境的战事都不清楚,这官不当也罢。” 言罢,宇文宸冷声道:“来人,跟本宫拿下。” “殿下!” 陆骁也没有想到宇文宸会突然出现,而且一开口就要将他拿下,他慌乱间看向宇文铭。 见状,宇文铭上前一步,对宇文宸行礼道:“皇兄息怒,陆大人也是太过关心父皇才会没有了分寸,而且陆大人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对的事情,难道在太极殿外请命就犯了律法,可以足够将一个兵部尚书罢免?” 宇文铭用了好半天才消化了宇文宸实际上没有死这个讯息。 自宇文宸从太极殿的门口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眼前一黑,心头的怒火和恨意以及那不甘怎么都压制不住。 明明必死无疑,宇文宸为什么没有死?!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宇文宸含笑道:“太极殿合情合理的请命自然是不犯法,但陆骁动用了兵部府兵,擅闯禁宫,等同谋逆,这该不该死?” 话音才落,在场众人发出一片唏嘘声。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陈文身后带着的这一队精兵原来是从兵部调拨过来的。 宇文铭眼神一闪,他定了定神道:“凡事要将证据,太子皇兄无凭无据,未免也太草率了一些吧。” 闻言,宇文宸冷笑道:“我能不能拿出证据来,难道二弟还不清楚吗?” 言罢,不等宇文铭开口,宇文宸又道:“来人!” 话音才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足足有上百个,各个身形鬼魅,转眼间就将群臣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人如拎小鸡一般,直接提着陆骁的领子就站了起来。 “打入天牢。” 宇文宸淡淡的开口。 在场的众人无人敢应声。 宇文铭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噤声。 这时候,宇文宸才抬眸看向了李宇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从兵部带出来的精兵。 “你们还不认罪吗?” 话音才落,这些人面面相觑,心里的挣扎都写在了脸上。 李宇下意识看向宇文铭,但见宇文铭没有开口,他只得一咬牙,跪了下来。 “草民认罪。” 宇文宸已经来了,那么他们之前打着要见皇上和太子的旗号就已经没有了作用。 如果没有这突然出现的一百来号黑衣人,倒是可以再拼一把血溅太极殿,但这些人的动作和身手一看就是一流的高手,对付他们这些人,至少可以以一当百。 所以,哪怕他们拼死一搏,只怕最后也难逃一死,更何况,这玉石阶前还有这好几百的禁卫军。 无论怎么算,都没有胜算。 697 愣住 “来人,拉下去。” 宇文宸声音冷冽,透着一股肃杀的味道。 话音才落,就有禁卫军上前将李宇拿下,其他的精兵哪里还敢反抗,连忙放下了刀剑,老老实实的被带了下去。 太极殿前一下子空了一半。 宇文宸的目光淡淡的扫过群臣。 但凡是他目光所及之处,真心为他的臣子无一不眼含热泪,而那些如兵部尚书陆骁等心怀叵测之人都被那样的眼光所震慑,下意识避开了宇文宸的眼神。 “宇文铭,你可知罪。” 就在群臣惶恐之际,宇文宸突然开口,眼神转向了一脸不甘的宇文铭。 闻言,宇文铭抬眸看向宇文宸,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换上了一副无辜的神情道:“臣弟不知错在何处?” “错在何处?” 宇文宸轻笑了一声,拉着林昔瑶的手下了一级玉石台阶,款步走向宇文铭道:“要本宫将你跟陆骁勾结的证据呈递上来吗?” 闻言,宇文铭一怔。 他真是太大意了。 之前以为宇文宸必死无疑,所以也就没有在这些细节上多做功夫,谁曾想还是被宇文宸抓住了把柄。 即使心虚,但宇文铭依然面不改色道:“那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弟,这陈文之前虽然是我府上的幕僚,但几个月之前就因为有了贰心所以被臣弟给逐出了府上,臣弟以为他是对臣弟心怀恨意,所以才故意打着臣弟的名义来诬陷臣弟。” 宇文铭也聪明的很,早在计划这一切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他跟心腹大臣们联系都是通过陈文。 如今只要一口咬定是陈文做的,至少宇文宸一时间不能动他。 “是吗?” 宇文宸微微一笑,抬手招来了禁卫军道:“毕竟如今二弟身负嫌疑,是与不是都该交由大理寺,若二弟是清白的,本宫想,大理寺也不会冤枉你。” “皇兄!” 宇文铭没有想到宇文宸竟然在这种时候对他动手。 偏偏他之前太过自负,所以身边没有带多少人,刚刚那些精兵这时候也已经被带下去。 而且就算他现在反抗,也根本不是对手。 宇文铭才一开口,一时间不少臣子出列开始为宇文铭求情。 然而,宇文宸就像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似得。 不等这些臣子们说完,他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其中的一些人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再继续揽些祸事在身上吗?别急,等下本宫亲自跟你们算账。” 话音才落,所有的大臣犹如被人点了哑穴。 瞬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毕竟这些年来,以宇文宸雷霆之势的做事风格,他说算账就肯定是会算账的! 一时间,人人自危,没有人敢再多一句嘴。 这时候,禁卫军也已经上前,一左一右将宇文铭的双手反剪在了背后,直接将他带了下去。 宇文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时候,他的眼底里一片冰冷的杀气。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回去府上将府兵都调集起来交给刘相。” 待宇文铭被带下去,宇文宸一转头就对着这帮大臣们一声呵斥。 之前林昔瑶和陈轩昂好说歹说这些人都不肯走,如今宇文宸一声呵斥,一个眼神,转瞬间就没有一个人敢伸脖子,瞬间跑了个没影。 林昔瑶感慨,可见她之前还是太温柔了,早知道用这种强硬又铁血的办法就能解决,她早就用上了 不过换句话来说,也只有宇文宸才能有这般的号召力和信服力。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宇文宸捏了捏她的掌心,柔声道:“我们先回东宫。” 他用的是“回”。 不知道怎的,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脸颊蓦地红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顾得上娇嗔,毕竟时间紧迫。 在宇文宸灼灼的目光下,林昔瑶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从太极殿回到了东宫。 一路上,宇文宸都没有松开林昔瑶的手。 回了东宫,才一进书房,林昔瑶的双脚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宇文宸突然一用力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 “瑶瑶……” 力道之大,差点儿让林昔瑶背过气去。 她动了动身子,正要开口,却听宇文宸道:“还好你没事。”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他该怎么活! 天知道从他知道林昔瑶在清阳被顾家的人埋伏的消息之后,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哪怕是累极了困极了,在梦里,他梦到的都是将她拥入怀里。 这种安全又充实的感觉让宇文宸有些恍惚。 他生怕自己还是在做梦。 “瑶瑶……” 如今,他的瑶瑶就在他怀里,他分明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唇边却只有这两个字。 多少个日夜的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多少次从梦中醒来欢喜又失望,绝望又冒出来希望。 他甚至恨不得发誓等找到了她以后,再也不要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怀里,宇文宸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瑶瑶……” 巨大的欢喜冲昏了头脑,天知道当他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太极殿,在殿门口听到她训斥那一番老臣的时候,他恨不得立即推开宫门然后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她一人。 所有的东西都沦为了陪衬。 若不是那仅剩的一丝理智强撑着他将刚刚的事情处理妥当,宇文宸差一点儿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然后大声的宣泄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她的入骨相思。 “我在,我在。” 林昔瑶听杨激动不已。 还是那让她无比熟悉和安全的怀抱,还是那个住在她心尖儿上的人。 如今,他就在眼前,让她如何不欢喜。 “阿宸,你回来了就好了。” 话音才落,她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在被清阳被顾家军逼入绝境的时候她没有哭,在被萧为安几次三番抓住的时候她没有哭。 如今靠在宇文宸的怀里,明明心里是欢喜的,但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尤其是听到他温柔缱绻的声音,她越发觉得无限的委屈。 “你怎么才回来。” 她自然是理解他的,但是心里到底有了一丝丝恃宠而骄的怨气。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以后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笃定道:“瑶瑶,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同样笃定道:“再也不分开了!” 话音才落,两人的眼底里都有了泪意。 良久之后,宇文宸才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送来了林昔瑶,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一边的软榻上坐下,然后再一次将她拥入怀里并柔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以后再不让你担惊受怕了。” 这段时间,林昔瑶每日里确实都是在担惊受怕中过来的。 她还没有说,宇文宸都已经明白了。 闻言,林昔瑶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道:“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和阿兰没有出城去幽州的话,也不会让你为我操心,还有了后来那么多事。” 说起这里,林昔瑶精神一震,她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手皱眉道:“对了,你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之前都没有跟我通个消息呢?城外的战况如何?” 宇文宸这里安全了,林昔瑶开始担心阿兰刘静娴和宇文楠起来。 不过他们已经被安排到了城外的秘密联络地点,应该是安全的。 但不见到他们人,林昔瑶总是不放心的。 而且,皇后陈王带领的叛军也是迫在眉睫要应对的事情。 “我收到了你的密函之后,就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边境之危,最后担心楚王都有变故,怕你有危险,所以把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了秦景焕,我先带着一队暗卫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这一路上我们日夜兼程,速度比信使还要快,所以也就没有写密函的必要。” 闻言,林昔瑶心疼不已,但她也听出了宇文宸这段话里的关键。 他只带了一队暗卫回来! 也就是说,虽然宇文宸回来了,但援军还不会有那么快赶回来。 念及此,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跟皇后和陈王硬拼吗?可你刚刚当着众人的面将宇文铭关起来了,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宇文铭手上握着的精兵可不仅仅只是那几百,他身后还有永宁侯府。 永宁侯王远知可是一品军候,他手上的亲兵至少有一万! 而宇文铭把王采薇吃得死死的,如今的永宁侯府早就跟宇文铭栓在了一条绳上。 若是宇文铭狗急跳墙彻底撕破了脸皮,直接跟城外的叛军联合起来…… 林昔瑶不敢想。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捏了捏林昔瑶的手,微微一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言罢,见林昔瑶一脸疑惑的表情,他抬了抬手。 下一瞬,在外面候着的常远一个闪身就到了跟前来,他先快速的给林昔瑶见了礼,这才拿出一张楚王都的地形图来。 “你看。” 698 对不起 宇文宸点了点地形图上几处屯兵的地方,耐心的给林昔瑶解释道:“在回来之前,我已经让人探查过宇文铭的底细了,他这人心思缜密,哪怕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在城外二十里外,永宁侯府的一万精兵就驻守在这里。” 闻言,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解道:“既然如此,我们不是更应该稳住宇文铭?” 闻言,宇文宸摇了摇头,他宠溺的揉了揉林昔瑶的头发道:“可是我们的援军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才能赶来楚王都,若是在这时候宇文铭就跟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办?而且楚王都是天子脚下,对东楚损伤极大。” “我刚才不过是故意激将了他,给他一种我要拿他问罪的错觉,宇文铭生性多疑,他知道,若非我没有足够的底气的话,是不会轻易动他,所以……” 宇文宸说到这里,林昔瑶也就能明白了。 她接过了话头,展颜笑道:“所以,你会故意放他逃走,然后看着他带着城外的叛军以及永宁侯府的人迅速撤离楚王都?等他反应过来我们是在唱空城计的时候,再想杀回来,我们的援军又到了!” 闻言,宇文宸笑着点了点头,感慨道:“还不算笨。”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露出了久违的娇嗔,气哼哼道:“谁笨了!” 说话间,她已经下意识抬手来拧宇文宸的手臂了。 见状,宇文宸连忙求饶道:“夫人我错了,是我笨!” 然而,林昔瑶的手已经碰到了他的手臂。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拧下,听到他这么一说,她的心也没来由的一软,立即将将拧改成了轻轻放在他手臂上。 而这时候,敏感如林昔瑶,发现宇文宸急不可察的皱眉。 虽然他装作若无其事,但林昔瑶哪里肯放心,她皱眉紧张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闻言,宇文宸微微一笑,若无其事道:“无妨,一点儿皮外伤。” 话音才落,就听一旁的常远的气息都跟着一沉。 林昔瑶就知道! 她抬手要来拉起宇文宸的袖子。 见状,宇文宸手腕一转,直接避开了林昔瑶的双手,他笑道:“夫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垂涎我的美色了吗?” 都这时候了,这人还在耍嘴皮子,林昔瑶有一种想要给他一记板栗的冲动。 她冷哼一声,咬牙道:“给我看看!” 见她板起脸来,眼看着就要生气了,宇文宸这一次终于不再躲闪了,不过他面上依然从容道:“只是一点儿皮外伤,不妨事的。”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抬手撩起了他宽大的袖摆。 当他袖摆下那狰狞的伤口映入眼帘的时候,林昔瑶的呼吸都是一窒。 因为他穿着墨色的锦袍,再加上林昔瑶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沉浸在跟他重逢的巨大喜悦中,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袖子什么时候湿透了。 袖摆下一道剑痕怵目惊心。 伤口翻卷开来,深可见骨! 若是这剑伤再入半分,他这只手都要废了! 林昔瑶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傻!之前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里有伤?还拖到了现在,连药都不上!” 闻言,宇文宸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常远已经忍不住告状道:“女主子,我们在楚王都的关口的时候遇到了埋伏,被当做了是回楚王都通信的信使,原本以主子的身手是不会受伤的,但主子这些天来不眠不休,身体早就到了极限,更何况面对那些铺天盖地杀招……” 后面的话常远说不下去了,因为宇文宸冷冽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 见状,林昔瑶的喉头哽咽,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放心,没事的。” 宇文宸动了动手臂,想要让林昔瑶放松下来。 然而,他才一动,就被林昔瑶给按住了,她恶狠狠道:“别乱动!伤口再崩了怎么办!” 言罢,林昔瑶转头看向常远道:“药呢?” 闻言,常远连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上好的金疮药和已经准备的好的毛巾。 林昔瑶亲自为宇文宸上了药,又包扎好了伤口。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等包好之后,林昔瑶站起了身来。 见状,宇文宸抬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脸紧张道:“瑶瑶。” 林昔瑶背对着他,气哼哼道:“你当你自己是铁打的吗?” “你放心,下次不会了……” 宇文宸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突然没有了声音,紧接着林昔瑶的手腕一松,砰的一声闷响,宇文宸一头栽倒在了软榻上。 林昔瑶忍不住惊呼出声。 “刘安呢?快叫刘安!” 她紧张到不知所措,一边叫常远去叫御医,一边忙着将宇文宸的身子扶着躺好。 常远立即让人去了。 林昔瑶抬手为宇文宸诊脉,才发现他的脉象虽然微弱,但很平稳,不是中毒的迹象。 而且刚刚他手臂上的伤也没有毒。 “女主子,主子这是累的。” 见林昔瑶紧张不安的模样,常远在一旁垂眸叹息道:“莫说主子,属下只是跟在他身边都已经快熬不住了。” “从离开楚王都去找女主子的这些天,主子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一路追到了清阳,知道你安然无恙正准备去药王谷,才知道幽州出事了,所以不得不去幽州,结果等幽州的布防才准备妥当,又收到了您被萧为安掳去的消息,那一次主子就吐了血,积劳成疾都伤及了肺腑。” 后面的事情常远不说,林昔瑶都能猜到。 他一面要顾着大局,不能让东楚的疆域落入敌手,要在北齐和西辽以及晋王之间周旋,一边还要担心她的安危。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样煎熬过来的。 好不容易攻下了琼州琉州,知道她安然无恙的从萧为安的手上逃出来了,以为就要见面了,谁曾想楚王都又出事了,她回了楚王都。 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错过再错过。 林昔瑶这些日子担惊受怕,而宇文宸所承受的比她更甚几倍。 “主子好好休息一下,就能好的。” 常远在一旁小声提醒。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在点头的时候,她眼底里的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直接滴在了宇文宸的手背上。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哪里都不去,什么都不做,只想这样守着他。 她以后再也不要让他担心了! 如今再想起之前自己为了刘娇的事情而负气离开楚王都去幽州,现在想想,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妄。 她只想要他好好的,想要他好好的跟她在一起。 念及此,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握紧了宇文宸一手血泡的掌心,笃定道:“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就在这陪着你,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似是有所感应似得,他的呼吸也变得绵长了许多。 林昔瑶的心也才放下了。 这边林昔瑶在东宫守着宇文宸的时候,宇文铭的人就已经在大理寺的天牢将宇文铭劫走了。 他们一路从北门出了城,直奔了巡防营的大帐。 宇文铭才一出现,皇后和陈王都是一怔。 “你怎么来了?” 皇后尚不知道林昔云实际上是被宇文铭所操控,她一脸嘲讽道:“该不会是怕本宫等下攻破了楚王都之后,会杀了你所以现在出来投诚了吧?” 闻言,宇文铭轻笑了一声,冷声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宇文宸没有死。” 话音才落,皇后和陈王以及坐在一旁的林昔云都是一怔。 “他没有死?” “他不是死了吗?” 在连声质问之下,皇后冷笑道:“他没有死也好,等本宫攻破了这城头第一个拿他开刀,让他真死一回。” 闻言,宇文铭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怎么也不想想,为什么之前明明我们确定了他是必死无疑,如今他却毫发无损的出现?” 不等皇后开口,宇文铭又道:“只能说明之前他根本就不在东宫,换而言之,东宫那个死掉的压根儿就是个假的!” 话音才落,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已经被宇文宸的障眼法给骗过了一回,这一次她原本还不相信的,但是有了林昔云和宇文昊的作证,她才相信并且接受了宇文宸必死无疑的事实。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 皇后的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她冷眼看着宇文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间紧迫,宇文铭也懒得跟她浪费唇舌,他直言道:“宇文宸这般有底气,他的援军肯定很快就到!现在立即撤兵,一路往北,在城北两里外有我永宁侯府的精兵,我们一路北上,拿下漠北,先占地为王,等日后再做谋划。” 宇文铭一番话透露了太多的讯息,宇文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连皇后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将永宁侯府的精兵囤在了那里?如果不是宇文宸没死的话,到时候无论我们是否拿下都城,都会两败俱伤,那时候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皇后的眼神变得越发犀利了起来。 699 隐瞒 “宇文铭,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皇后蓦地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招呼外面的护卫拿下宇文铭。 然而,宇文铭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惧意。 “我什么心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你们想要活命的话,现在立刻马上撤兵!” 言罢,宇文铭直接转头看向了林昔云。 在对上宇文铭的眼神的一瞬间,林昔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是因为心虚。 之前宇文铭就已经叮嘱过她,在面对林昔瑶的事情的时候不能擅自做主。 但她还是趁着皇后和陈王攻城的时候,将林昔瑶是妖女的消息放了出去,而且鼓动了皇后开口。 她不用想都知道宇文铭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会如何生气。 然而,她实在是对林昔瑶恨之入骨,这是最好的能报复林昔瑶的办法。 不但抹黑了她的名声,甚至她还带着一丝侥幸的心态,若是这些精兵最后真的能拿下这城池,皇后逼迫了林昔瑶自尽以谢天下呢? 总归不是个赔本的声音。 就算宇文铭会生气,但他在城内,而她就跟在皇后身边,宇文铭的爪子一时半会儿也伸不过来。 所以林昔云才一咬牙做了那个决定。 谁曾想,这事态演变的如此之快。 如今不但城池攻不下了,甚至这些人都自身难保。 就连宇文铭都逃出了楚王都还站在了她面前。 一想到自己的大仇未报,宇文铭还掌控着自己的生死大权,林昔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并连忙转头看向皇后道:“母后,安王爷说的极是,眼下不是争论谁的精兵的问题,咱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只有团结起来,才能逃出一条生路,若是我们各自为战,不就被宇文宸各个击破了吗?” 事已至此,皇后和陈王当然不可能再回楚王都,而宇文铭也已经被宇文宸拿下,显然不会放过。 所以,眼下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们不反,由不得他们不逃。 皇后心疼宇文昊,所以对林昔云都让着几分,更何况林昔云说的也在理。 眼下不是纠结谁算计谁的时候,若是宇文宸这一关过不去,他们都得死。 所以,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心头的怒气之后,皇后很快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她展颜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快走吧。” 闻言,宇文铭双眸微微眯起,眼底里划过一抹算计的光芒。 有了皇后下令,巡防营的人很快撤退,再加上后面一万多顾家军,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之前还将王都的城池围成了铁桶的叛军就没了踪影。 皇后之前就注意到了宇文铭跟林昔云之间的眉来眼去,所以她留了一个心眼,一直都让巡防营的人打头,让顾家军的人将她和陈王以及一众亲信围在其中。 甚至一路上都跟宇文铭保持了距离。 这在宇文铭看来,再好不过。 对于他来说,最危险的一段是从出城一直到跟永宁侯府的人汇合。 一旦有永宁侯府的精兵在手,他可以越发不用顾及皇后和陈王。 在宇文铭说服了皇后等人撤军没有多久,几个黑衣人就护送着穿着鹅黄色纱裙的王采薇从北门出了城,一路追随着宇文铭等人的踪迹而来。 最后终于赶在宇文铭等人跟永宁侯府的精兵汇合的时候赶到了。 就算坐在马车上,但这一路颠簸也差点儿要了王采薇的命。 她才远远的看到宇文铭,就已经红了眼睛:“王爷……” 见状,宇文铭眼底划过一抹寒芒,不过转瞬即逝。 “辛苦你了。” 在三四万大军交汇的路口,宇文铭上前扶住了王采薇的手,一脸心疼道:“没事吧?” 闻言,王采薇越发委屈了,她摇头道:“王爷,我没事,我之前以为……还以为你不要妾身了……” 说话间,她的眼泪就像滚豆子似得,不停的往下掉。 见状,宇文铭有些不耐烦,但面上还是耐着性子,并且一脸温柔道:“傻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宇文铭的话让王采薇动容不已。 “你这孩子,都这时候了,情况危机,我们必须得马上转移,你还缠着王爷,耽搁了大军前行。” 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从身侧响起,王采薇下意识转过头来,才发现穿着一身铠甲的阿爹竟然就在她身边。 她刚从马车上下来,眼里就只有宇文铭一人了,都没有注意到阿爹什么时候来的。 “阿爹……” 王采薇哽咽。 眼看着就要落泪,永宁侯王远知连忙摆手道:“快别哭了,阿爹不是有意要训斥你的,你这孩子,怎么跟你阿娘一样。” 说起阿娘,王采薇一个机灵,也顾不得哭了,她迅速抬眸看向四周,并紧张道:“我阿娘呢?我阿娘有没有出来?” 话音才落,却听一道清丽的女生道:“你放心好了,在发现计划有变的第一时间王爷就让人将我接出来了,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我们走的是城南,王爷有心了。” 说话间,永宁侯夫人赵氏上前给宇文铭行了一礼。 “是女婿应该的。” 宇文铭彬彬有礼,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转头看向永宁侯王远知道:“我们这就出发吧,刚刚我已经派了先锋去探路。” “也好,不过我们还有些联络人要再等等,你们先走。” 王远知转头看了一眼楚王都的方向,宇文铭不相信,又补充道:“是永宁侯府的秘密联络人,平时只认我,所以我在这里等等,刚刚离开的突然,城中的一些事情还没有安排下去,回头我再来追你们。” 话音才落,就听永宁侯夫人赵氏上前,紧张道:“侯爷,我跟你在这里一起等。” “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做什么?” 王远知虽然说着训斥的话,但是眉宇间的神色却温柔了下来。 这时候,宇文铭微微一笑,打圆场道:“岳母是放心不下侯爷一个人在这里。” 赵氏也道:“是啊,侯爷一个人在这里,妾身怎敢安心离开,我们都老夫老妻了,难不成侯爷还以为妾身会偷听侯爷的机密?” 闻言,王远知有些无奈道:“是刀剑不长眼,我是怕后面来了追兵,怕你遇到危险。” “既然侯爷都不怕,妾身也不怕。” “阿娘……” 王采薇看到他们两人争执不下,只得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宇文铭。 皇后那边也已经派人来催启程了,最后宇文铭道:“就让岳母一起吧,我另外派了一千精兵在前面路口接应你们,若有任何差池,我会率军立即回来营救。” 既然如此,永宁侯王远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带着薇儿去吧,我们随后跟上。” 这件事就这样谈妥。 宇文铭含笑点头,亲自搀扶了王采薇上了马车,然后率领了大军一路朝着北方一路进发。 王远知带着一队心腹在这路口上等,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都没有等到从楚王都赶过来的人,倒是有一队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扑到了他们面前二话不说提剑就砍杀了过来。 在混战中,王远知一边要护住赵氏,一边对身边的心腹道:“快放旗花,通知安王!” 然而,他的心腹护卫王志却像是没有听见似得。 “侯爷,安王爷已经走远了,这会儿就算放旗花也看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王远知气得就差没有给他一个耳光了,他怒骂道:“放屁,他们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这旗花怎么通知不到的?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话音才落,王远知避开眼前的杀招,下意识转过头去,不等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听到赵氏的一声惊呼:“王爷!” 待他定了定神,才看清楚,原来王志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赵氏身后,这时候正用匕首抵着赵氏的脖颈。 “你在干什么!” 王远知震怒,怒吼道:“你翻了天了吗?” 闻言,王志微微一笑,动了动手腕,将那匕首越发贴近了赵氏的脖颈,并笑道:“属下没有翻了天,谋反的是侯爷,属下不过是替朝廷办事,看不得王爷做出这种谋逆的事情罢了。” 话音才落,他手腕一转,直接毫不客气的用那匕首划破了赵氏的喉咙。 可怜那赵氏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一命呜呼。 “夫人!” 王远知怒吼了一声,提起剑来不管不顾就要朝着王志劈杀了过去。 然而,王志的身边已经被黑衣人包围住了,他根本就近不得身。 更要命的是,他堂堂一个一品军候,这才用了两下剑,挥了几个剑招,竟然就开始头脑发昏,浑身上下竟然虚软了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的手竟然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身上使不出力气,这显然是中毒的征兆。 而他从楚王都出来这一路上都是自己的亲信,没有人能有机会近得了他的身并且给他下毒。 700 暗杀 而如今他不但中了毒,这毒还恰巧就在这时候发作了,这让他如何想得明白。 王远知一个恍惚,胸口上就被刺了一剑。 下一瞬,刚刚还站在黑衣人身后的王志身形如鬼魅,转眼间就掠到了他跟前。 他一抬手,直接对着已经没有了多少抵抗力的王远知的胸口拍下。 “念在你我主仆一场,属下会给侯爷好好安葬的。” 话音才落,王志手腕一转,直接用那刚刚才杀了赵氏的匕首刺入了王远知的心口,一击毙命。 王远知至死都不明白,他到底在什么时候中的毒。 “头儿,这些人怎么办?” 王远知一死,他身边带着的护卫们也没有了心思抵抗。 王志看了一眼这些已经放弃抵抗的护卫道:“都给侯爷陪葬吧。” 话音才落,这群黑衣人手起刀落,很快就将这近百名护卫悉数斩杀。 最后,王志叮嘱道:“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是。” 这群黑衣人动作麻溜,很快就将永宁侯夫妇以及这近百的护卫尸体给掩埋好了。 他们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两道黑影腾身而起一路朝着楚王都的方向掠去。 三个时辰之后,王志在漓江江畔追上了宇文铭。 他身上挂着几条血痕,一脸悲戚的跪在了宇文铭的面前,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大为恼火。 “王爷……” 宇文铭眉梢微挑,露出了一抹不耐烦道:“何事慌慌张张?让你去接应侯爷,侯爷呢?” 话音才落,王志一头跪在了地上。 他分明还什么都没说,但站在宇文铭身边的王采薇已经有些腿软,她顾不得其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凄厉和紧张道:“我阿爹阿娘呢?” “侯爷和夫人已经……已经遭遇了不测……” 话音才落,王采薇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 王志蓦地抬头,一脸关切的看向王采薇。 “夫人!” 宇文铭也已经弯下腰来,一把抓住了王采薇的手腕将她带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宇文铭的声音里已经透着几分怒火。 王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心有余悸道:“属下赶去的时候,正碰到追杀过来的禁卫军跟侯爷所带的护卫战成一团,侯爷和夫人已经……” 后面的话王志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永宁侯王远知和赵氏被宇文宸派来的禁卫军给杀了。 宇文铭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皇后面色一沉,皱眉道:“追兵这么快就跟上来了?那我们得赶紧走!” 闻言,宇文铭点了点头,抬眸看着面前的漓江以及漓江江面上的石桥。 “这方圆五十里只有这一条桥,等大军全部通过,我们就立即炸桥,就算宇文宸的追兵到了,要重新修桥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 皇后点了点头,转身就去吩咐宇文昊等人带领大军上桥过漓江。 “我阿爹阿娘呢?” 王采薇一脸泪痕,她下意识攥紧了宇文铭的手,双眸紧紧的盯着宇文铭。 闻言,宇文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刚刚你也听到了,他们……已经遇到了不测……薇薇,你要坚强,为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等我们过了这一次的难关,只要能逃出生天,我向你保证,日后我一定会重新杀回楚王都,为他们报仇雪恨!” 王采薇根本就不能接受爹娘已经去世的消息。 她满脸泪痕道:“不会的,我爹娘不会死的,刚刚他们都还好好的,还说等下就会追上我们,我要在这里等他们!” 闻言,宇文铭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王志。 接收到宇文铭的目光,王志连忙抬手拿出了一个包裹来,他高高举起来,呈递到了王采薇的面前。 见状,王采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侯爷和夫人的。” 话音才落,王采薇的呼吸一窒。 不过,她到底是咬紧了牙关,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打开了那包裹,当她看到这包裹里面躺着的两样东西的时候,那一瞬间,她泪如雨下,整个人也崩溃了。 那是永宁侯王远知,也就是她阿爹从不离身的佩剑,还有阿娘头上的碧玉簪。 就在几个时辰以前,她还在他们身上看到这两样东西。 当时只觉得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如今这两样东西就这样躺在她面前,而她的爹娘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阿爹,阿娘……” 王采薇一声惊呼,下一瞬直接一把夺过了这两样东西,然后抱紧在怀里。 不等她站稳身子,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了宇文铭那双带着关切的眸子。 还好,她还有他。 而如今,她的世界了也就只有他了。 这个念头划过,王采薇彻底昏迷了过去。 见状,宇文铭这才收敛起了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他眼底里蓦地划过一片带着嫌弃和厌恶的寒芒。 不过转瞬即逝。 当着永宁侯府众亲兵的面,宇文铭抱紧了王采薇在怀里,并对这些亲兵道:“你们放心,本王会照顾好你们的小姐,今日之仇,本王一定会找宇文宸清算!让他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这些亲兵大都是永宁侯府的家生子,对永宁侯府忠心耿耿,如今听到永宁侯夫妇被杀的噩耗,自然群情激愤,被宇文铭这么一带,这恨意越发滔天。 看到这样的情形,宇文铭十分满意,但面上他依然是一脸悲愤的神情。 在妥帖的抱着王采薇上了马车之后,宇文铭也在马车上守着王采薇,几乎寸步不离。 等大军都通过了漓江,宇文铭下令让人炸桥。 巨大的爆炸声将之前晕过去的王采薇给震醒了。 她动了动身子,一时间精神都还是恍惚的。 “王爷……这……”她才说了两个字,脑子里蓦地浮现出昏迷前的一幕。 一想到阿爹阿娘,王采薇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放心,别怕只是炸毁了这桥,为了不让宇文宸的追兵赶过来,我们如今势单力薄,若是跟宇文宸的禁卫军和骁骑卫硬碰硬的话,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北上,占据了漠北之后,就先圈地为王,养精蓄锐,等时机成熟了,再如猛虎下山找宇文宸清算这比血债!” 宇文铭说得斩钉截铁,而且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感动到了王采薇。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里的泪水逼回,抬眸看着宇文铭道:“嗯,我相信王爷!” 闻言,宇文铭轻叹了一声,抬手揽了她在怀里,并在她的发丝间落下了一吻。 马车缓缓启动,队伍已经开拔。 王采薇动了动身子,抬手挑起车帘子来,看向已经飞快远去的断桥。 这时候,她蓦地想起了一个人来。 “王爷!” 念及此,王采薇一转头,下意识攥紧了宇文铭的手腕道:“王爷,母妃呢?” 宇文铭的母妃,惠妃还在宫里头! 在那种情况下,宇文铭自己逃出来都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还要派人去宫里将她接应出来。 闻言,宇文铭双眸微微蹙起,他抬手放下了帘子,抓住了王采薇的手,语气沉重道:“薇薇……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话音才落,王采薇的心也蓦地软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宇文铭自己逃出来都困难,竟然还派人将她接应了出来。 他甚至都没有顾得上去救自己的母妃。 这让王采薇如何不动容。 “王爷……” 王采薇下意识抱紧了宇文铭的腰际,两行热泪就这样打湿了宇文铭的胸口。 然而,她不知道,在她脸颊下的这颗心却没有半点儿温度,哪怕是热泪滚烫,滴落在它上面,它也犹如坚冰。 在王采薇看不到的角度,宇文铭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冷凝又残忍的笑意。 母妃。 他是有想过要去派人接应母妃的。 但是当时情况紧急,他在短时间内能营救出城的除了他之外,就只能是王采薇和母妃之间的一人。 他有过迟疑,有过挣扎和纠结。 但这些年来,母妃对他的教诲以及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阴霾到底让他最后选择了王采薇。 “铭儿,你要记得,你是要成就一番大事是最后要问鼎的人,只要能达到那个目的,无论用尽什么办法,无论失去什么东西,不计一切代价,都可以!” 从小时候起,这一番话就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念及此,宇文铭的拳头下意识攥紧,他在心里默默道:母妃,你怪不得我。 他要让永宁侯府的这一万亲兵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王采薇的命就至关重要。 “王爷,你也别难过,你还有我,从此以后我们相依为命,一定可以报仇雪恨的!” 王采薇因为宇文铭放弃了惠妃选择了救她而心情大好,暂时将永宁侯夫妇的死抛到了一边,她反过来安慰宇文铭。 闻言,宇文铭嘴角微扬,点头道:“嗯,一定的。” 701 失去 东宫,一片安静。 隆冬腊月的风带着一股子冷冽的锋芒,透过窗台一个劲儿的往屋子里钻,似是也承受不住外边的冷意,迫不及待的找寻一抔温暖的所在。 宇文宸的书房里却是一派暖意。 林昔瑶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宇文宸。 哪怕从刘安口中已经确定了宇文宸只是劳累过度,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她依然不放心。 准确的说,是舍不得。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看看他了。 像如今这般,近距离的守在他身边,对于之前的她来说都是奢望。 天知道在她落入萧为安手上,几次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有多希望能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 而兜兜转转,她所希望的都变成了现实,这让她一时间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恍惚感,生怕自己一眨眼,宇文宸就不见了,这一切都像是她做得一场梦一般。 林昔瑶眼睛里含着泪意,下意识轻叹了一声。 这时候,常远在林昔瑶身后小声提醒道:“女主子,叛军已经逃了。” 闻言,林昔瑶之前一直都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常远,常远笑道:“女主子放心,我们的人一路跟着他们去了漓江江畔,是亲眼看到他们炸毁了漓江桥这才返回来的。” 原本宇文铭只是为了防止宇文宸的追兵跟上去才炸毁了桥梁,但实际上的作用却恰恰相反。 等宇文铭反应过来宇文宸只不过是诈他的,他再想率军追回来,桥已经毁了,他来不及修建,楚王都真正的援军就已经回来了。 林昔瑶不由得轻笑道:“还是你家主子英明。” 常远点头道:“可不是嘛,谁敢跟我们家主子为敌,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一点林昔瑶一点儿都不怀疑。 宇文宸只不过是稍稍做了一点部署,拿捏住了宇文铭的心思,故意将他放出了楚王都,让他带着叛军去漠北。 横竖他留在楚王都也是祸患,就算这一次皇后和陈王的事情捅破了天,最后罪证都是他们的,跟宇文铭没有多少关系,宇文铭罪不至死。 但他如今带着叛军逃出了楚王都,这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宇文宸所想的,就跟林昔瑶一样,不但要杀了宇文铭,还要名正言顺,让他身败名裂。 “只是漠北那边眼下是顾不上了。” 林昔瑶感慨了一句。 常远宽慰道:“女主子也别担心,漠北这几年天灾不断,匪患连连,主子原本还打算派军去剿匪,如今我们既可以解除楚王都之危,又正好让安王爷去将漠北整肃好了,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反正都免不了一场大战,与其在楚王都这里血流成河,倒不如放虎归山,只不过在打虎之前,先利用老虎将这山头给清理干净,不用自己劳神费力。 这样的心思,估计也只有宇文宸能想得到, 林昔瑶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怕这会儿宇文铭想明白了,也该气得吐血了。 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了退路,只能按照宇文宸所预料的那般,去漠北。 “阿兰她们呢?” 既然叛军已经撤了,林昔瑶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林昔兰她们。 “女主子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接应了,只怕这会儿已经在回将军府的路上了。” 常远都这么说了,林昔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子来,看向宇文宸。 这一转头,却蓦地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仿似囊括了这世间万物一般,只一个眼神就能将人吸进去,再难自拔。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都不叫我。” 林昔瑶刚刚跟常远说话说得太入神,都不知道宇文宸什么时候醒了 关键是还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对上他眼神的一刹那,林昔瑶的脸颊瞬间滚烫了起来。 她有些羞涩的瞪了宇文宸一眼。 见状,宇文宸轻笑道:“我也刚刚才醒。” 说话间,宇文宸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无比认真道:“我还以为是在做梦,所以一时间不敢叫你,怕我一发出声音才发现是在梦里。” 这感觉跟林昔瑶一模一样! 只听到这一句话,林昔瑶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她鼻尖酸涩,差点儿落下泪来。 这一次,她在宇文宸面前没有半点儿羞涩和隐瞒,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阿宸,我也是这样想的,你知道吗,之前我做梦都梦见你回来了。” “就在昨天晚上,我还做梦,梦到你来到了海棠院,朝我招手,就跟今天在太极殿外面一模一样,不过那却是个噩梦,在梦里我走近你之后才发现你身上受了致命伤……” 说起这里,林昔瑶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闻言,宇文宸的心都跟着软成了一团。 他抬手,一把将林昔瑶拥入了怀里,并揽着她的肩膀,将脑袋靠在她漆黑如墨的秀发间,温柔缱绻道:“所以之前在太极殿外的时候,我对你伸出手来,你却下意识躲开了,你怕梦里的一切会变成现实,嗯?” 那时候宇文宸差点儿以为林昔瑶是受了伤,害怕被他看见让他心疼,当时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儿要将那些没用的臣子们拖下去乱棍打死。 原来才是她没有分清楚梦境和现实。 只有相思入骨,才会有这般浓烈感情,宇文宸何尝又不是。 他柔声道:“好了,以后不会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现在确实是好好的。 林昔瑶的一颗心可算放下了。 她点头道:“嗯,以后你不要让我担心了,我也不会让你担心,我们都好好的。” 闻言,宇文宸轻笑:“好。” 他抬手扶正了林昔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疼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瘦了那么多,我都听说了,难为你了。” 林昔瑶又要担心昭庆帝,还要照顾楚王都这个摊子,虽然有刘玉珏在,但最后关键时候做决定的都是林昔瑶。 宇文宸当然知道她的辛苦。 “是我没有做好,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来,青云也不会……” 说起青云来,林昔瑶的眼泪又要出来了,她抬眸看向宇文宸道:“初一他们还好吗?青衣什么时候能回来?” 闻言,宇文宸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道:“这一次北齐和西辽的联盟是破坏了,但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步,初一和青衣留在西辽还有大用处。” 所以说,短时间内是不会安排他们回来的。 林昔瑶其实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有些不忍。 “那青云的死……就先瞒着青衣吧……” 不然这对青衣来说太残忍了,她和初一深入北齐内部,稍微有个闪失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好。” “再过几日就过年了,我想将清风寨的赵霜霜接来将军府,跟我们一起过年。” “好。” “赵霜霜的老爹为了救宇文楠而死,因为我的关系,清风寨也因此经历了一场浩劫,所以想好好照顾她,如果宁王妃没意见的话,我让宁王妃收她做干女儿,这样一来能让宇文楠报恩,二来能给她足够的荣光和地位,让她能护住清风寨的百姓。” “好。” 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反对。 然而,他接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林昔瑶有些不乐意了,她转过头来,看着宇文宸那双如寒星射水的眸子,不满道:“你就没有别的意见吗?” 闻言,宇文宸忍不住轻笑道:“只要夫人说的,都是极好的,为夫当然不会有意见。” “是不会还是不敢?” 林昔瑶抬手揉了一把宇文宸下巴上的胡茬,面上带着一丝嫌弃道:“你看看你,是多久没有打理了,这胡子都冒出来了。” 闻言,宇文宸直委屈:“可不是为了早一点见到你,我哪里顾得上这些。” 想他平日过得那般精致洁癖的一个人,竟然会沦落到不修边幅的程度,可见这一路的奔波有多辛苦和拼命。 林昔瑶动容不已,哪里还有半点儿恼意。 她的语气也蓦地软了下来:“我刚刚让后厨备着热水了,你要不要先梳洗一下,再好好睡上一觉?” 虽然宇文宸刚刚已经睡了半天的功夫,但毕竟已经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光是这点时间是不够的。 而且他也确实该好好梳洗一番了。 “确实该梳洗一下了,不过可没时间继续睡了。” 宇文宸微微一笑,放开了林昔瑶,他一边站起来,一边道:“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办。” 林昔瑶知道大把的事情等着他,她怕自己在这里耽搁他的功夫,而且将军府也有很多事情等着她。 所以她也起身道:“那我先回将军府看看。” 这一次宇文宸却没有点头说好。 他一个俯身直接一把抱住了林昔瑶。 在将林昔瑶抱了个满怀之后,宇文宸神情道:“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两人才刚刚重逢,她就要拍拍屁股回将军府,他怎么舍得! 闻言,林昔瑶又羞又无奈又掏心窝子的暖。 不过她还是用带着娇嗔的眼神瞪了宇文宸一眼道:“你去梳洗,我留下来干什么!” 702 不是梦 话音才落,宇文宸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夫人是想陪着我沐浴更衣?” “谁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昔瑶气得满脸通红,迫不及待的就要从宇文宸的掌心里抽出手来要离开。 见状,宇文宸连忙道:“好好好,是我说的,别生气了。” 林昔瑶这才停住了动作。 宇文宸轻笑着,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然后才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 林昔瑶红着脸点了点头。 宇文宸眉眼弯弯,带着笑意走了出去。 宇文宸前脚才走,常远后脚就贼兮兮的凑到林昔瑶身边道:“女主子,你真的不过去看看?” 闻言,林昔瑶立即沉下了脸来,跺脚没好气道:“要去你去看!” 林昔瑶觉得自己一定是对常远太过温柔了,这厮说话越发厚脸皮了。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在宇文宸面前给他穿个小鞋儿,就听常远一本正经一脸认真道:“可是主子身上有伤,不仅手上有,后背上也有,属下怕他的伤口沾到水。” 闻言,林昔瑶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给卡在了喉头。 “他背上也有伤?” 常远点了点头,轻叹道:“主子有洁癖,平时不喜欢那些宫女伺候,也不喜欢太监在眼前晃来晃去,平时都是我伺候主子饮食起居的,但沐浴更衣还是主子亲自动手的。” 这倒是让林昔瑶犯难了。 这时候,常远又道:“女主子,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等下主子洗好了,还得上药,他后背上的伤口也很深,他自己不方便的。” 林昔瑶有些迟疑。 她确实很不好意思,但一想到宇文宸身上的伤口没有上药,她就更放心不下了。 在思虑了一番之后,林昔瑶咬牙道:“那我在外面等他,他出来了之后,我帮他上药吧。” 只是给手臂上和背上上药,林昔瑶觉得没有什么。 话音才落,常远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点头道:“好咧,属下这就带女主子过去。” 林昔瑶本来是想就在这书房等的,谁曾想常远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了。 林昔瑶又不好再拒绝,只得跟了上去。 她心想反正是在浴室外面等着,无妨的。 结果她磨磨蹭蹭的跟着常远才来到浴室门口,等了还不到一刻钟,那帘子就被人打了起来。 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的宇文宸从容的走了出来。 看到等在外面的林昔瑶,他面上划过一抹诧异。 而这时候,天杀的常远偏偏来了一句:“主子,女主子就等您沐浴出来呢?” 林昔瑶:“……” 好想锤死他! 尤其是看到宇文宸一脸玩味的笑意的时候,林昔瑶有一种想要将常远那张贼欠揍的脸按在地上狂揍一番的冲动。 “夫人这就等不及了吗?” 宇文宸似笑非笑,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林昔瑶面前。 闻言,林昔瑶越发羞的抬不起头来。 她垂眸,咬着快要滴血的红唇道:“谁说等不及了!”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越发笑得合不拢嘴,他打趣道:“这么说,夫人果然是在等我?” 林昔瑶:“……” 这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她跺了跺脚,转头去蹬常远这个罪魁祸首,结果求生欲极强的常远已经一个闪身转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林昔瑶只得收回了目光,连忙解释道:“我是听常远说你后背上有伤,所以怕你自己不能上药,所以……所以……所以才来看看。” “既然来都来了,为何不进去呢?” 宇文宸的眼底里依然荡漾着如繁星般璀璨的笑意。 那笑容熠熠生辉,配上他俊美的五官,只一瞬就让人移不开眼。 林昔瑶的呼吸一窒,连忙强迫自己转过了眸子,生怕自己被美色所惑。 她转头道:“你在沐浴,我进去干什么!” 她上哪儿说理去! 不等宇文宸再开口戏谑,林昔瑶转移话题道:“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上药?”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无妨,后背上真的是小伤,连药都用不着上,常远是故意骗你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把牙齿咬得咯嘣响。 这时候,已经躲到了屋檐上的常远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抬脚踹了踹身边的初三,胆战心惊道:“你说女主子会不会秋后算账?” 闻言,初三递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常远哀嚎道:“我的命苦哇!” 话音才落,就被已经受不了他的聒噪和活宝性子的初三直接一脚给踹了下去。 好在常远反应极快,在半空中一个闪身,才堪堪的在屋脊上稳住了身形不至于掉到院子里出丑。 不过他们在房梁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没有逃过下面宇文宸和林昔瑶的耳朵。 林昔瑶正要打趣常远两句,却见院外有护卫匆匆赶了过来。 “殿下,皇上醒了。”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她连忙追问道:“那皇上现在情况怎么样?洛书怎么说?” “洛大夫说暂时稳定了。” 只一句话,就等于是给林昔瑶吃了一个定心丸。 昭庆帝最凶险的就是在这两日,只要这两日能稳定下来,就能控制住他身上的毒素,然后再慢慢祛除。 可算是把最凶险的一关挺过来了,林昔瑶下意识长出了一口气。 她身边的宇文宸心情也是大好,他抬手拉着林昔瑶的手,柔声道:“那我们去看看吧。” 林昔瑶点了点头。 两人相携去了甘露殿。 之前林昔瑶让人将昭庆帝从东宫秘密转移过去的地方。 两人才一进门,就对上了昭庆帝那双殷殷期待的眸子。 “父皇。” 宇文宸从容行礼。 林昔瑶紧随其后,也行了礼。 “宸儿,瑶瑶,都起来。” 昭庆帝的面色比起之前林昔瑶来看的时候好了许多,只是依然有些苍白,看样子浑身乏力,就连想抬手招呼他们过去,都使不出几分力气来。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往床榻边走了几步。 “楚王都的事情阿珏都跟我说了,咳咳咳……” 昭庆帝才说了一句话,就开始咳了起来。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在一边静候的刘玉珏,刘玉珏也正看向她并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一次是委屈瑶瑶了。” 一想到外面那些关于妖女的传言,昭庆帝都忍不住动怒道:“朕当初就不该对李静兰心慈手软,当初朕也是看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再加上昊儿……如今……哎!” 一言难尽。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会逼宫谋反! 昭庆帝气得直咳嗽。 见状,宇文宸垂眸道:“事已至此,还请父皇息怒,虽然这两人可恶,但好在我们稳住了局势,没有闹出大的祸端来。” 昭庆帝点了点头,目光慈爱的看向宇文宸道:“辛苦你了。” “你从边境回来,有没有受伤?” 这时候,他看向宇文宸的目光俨然是一位慈父。 宇文宸摇头道:“儿臣无事,还请父皇放心。” 闻言,昭庆帝欣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语气里似是带着欣慰,也带着无奈,还有一缕心酸的味道。 欣慰是因为宇文宸,无奈是因为太后,至于心酸,那则是为了宇文昊和宇文铭两人。 毕竟都是他的儿子,就算他把大部分的关爱都给了宇文宸,但那两人也是他的亲骨肉。 如今转眼间,这两人竟然成了乱臣贼子,要让他短时间内如何能接受。 叹息之后,昭庆帝动了动喉头,正要开口,却听外间太监来报:“皇上,太后快不行了,她想见您和太子殿下最后一面。” 一提起太后,昭庆帝的眸子里瞬间带上了一一层寒芒。 那是他的生母,却在关键的时候给他下了毒。 换做谁都难以接受。 林昔瑶看了看宇文宸,又抬眸看了看昭庆帝,最后才道:“皇上,暗卫已经查明,在桂嬷嬷出宫之后是林嬷嬷负责太后的饮食起居,她受了皇后的指使,给太后的香料里加了一味能乱人心智的毒,那时候太后正因为顾家的事情而气恼,再加上皇后和陈王的挑唆……” 林昔瑶不喜欢太后,也不想为她辩解什么,但这是事实。 她这会儿说出来,只是想让昭庆帝和宇文宸心里能好受些,并不是为了太后。 闻言,昭庆帝叹息道:“她若心里没有这样的想法,别人怎么能钻了空子?” 林昔瑶没有想到昭庆帝竟这般清醒,一针见血。 她连安慰的话都已经说不出口。 “你们都退下吧,朕不想见她。” 言罢,昭庆帝转过了头去,只留给了宇文宸和林昔瑶一个冰冷如刀削的侧脸。 “那儿臣告退。” 宇文宸领着林昔瑶行了礼,转身就要退出去。 这时候,昭庆帝又道:“她到底是你皇祖母,曾经也是真心疼爱你一场,你去吧。” 闻言,宇文宸没有转身,只背对着昭庆帝点头道:“儿臣知道了。” 703 活宝 天气虽然冷,但仁寿宫寝殿内外都烧着火盆,才一进门,就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将一身冰冷的气息给扑灭了大半。 宇文宸携着林昔瑶走了进去。 林昔瑶知道太后不喜欢她,只怕这会儿也不愿意看到她,所以她没有打算进去,但宇文宸执意要拉着她的手一起,林昔瑶也就随了他。 还没有走到床榻跟前,听到脚步声的太后悠悠的转过了头来。 在看到宇文宸之后,太后的双眸里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宸儿。” 她的声音越发苍老乏力。 宇文宸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应道:“皇祖母。” 太后似是有许多话想说,但这会儿精神不太好,一副恹恹的样子,想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宇文宸已经对太后没有了多余的语言。 两人相对无话。 就这样静默了一瞬之后,还是太后开口道:“宸儿,哀家知道你在恨着哀家。” 宇文宸垂眸,避开了太后的眼睛。 没有否认。 见状,太后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招来了身边的宫女,让那宫女搀扶着她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犹记得你才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哀家还抱着你……如今……” 说到这里,太后的双眸越发浑浊,眼底里似有泪意在涌动。 闻言,宇文宸握着林昔瑶的手指尖儿也有些颤抖。 林昔瑶知道,宇文宸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而太后这会儿也是真情流露。 刘安找到了症结所在,已经给她服了能醒神凝目的药,比起之前被那毒药所惑将心底里的恨意和阴暗面无限放大,现在的太后对昭庆帝和宇文宸只剩下悔恨。 “哀家当初……不对,哀家一直都最疼你的。” “孙儿知道。” 林昔瑶捏了捏宇文宸的手,借着掌心传递给了他温暖。 宇文宸回握住了林昔瑶的掌心,抬眸看向太后道:“皇祖母只是被人下了毒才会这般对父皇和孙儿,皇祖母放心,孙儿不会怪您。” 是不会怪,但往昔的情分到底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不过是看在太后即将弥留之际,宇文宸还是说了这两句软话。 要知道,只差那么一点点,他的瑶瑶就要被他的皇祖母给害死了。 这让他如何能原谅。 “你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哀家心里明白的。” 太后一眼就看出了宇文宸的心思。 但即使是这样,也让她心里舒服了很多。 毕竟他还是在意她的,若他没有半点儿在意,就不会在这尘埃落定之时还来看她,更不会哄着她说已经不计较的话来了。 太后心里已经很满意了。 她轻叹了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宇文宸道:“你恨哀家也是应该的。” “虽然那毒物确实迷失了哀家的心性,但若哀家心里没有那些阴暗的一面,又怎么会被无限放大?而且哀家本来也不喜欢林氏女,再加上顾知晓在一旁吹风,所以……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太后说起了顾知晓。 她不说起来,林昔瑶都还忘了,之前暗卫查出来的消息,那个林嬷嬷可是通过顾知晓的牵线搭桥才跟皇后等人连成了一条线的。 至于为什么顾知晓会谋害太后,反而去帮着皇后。 原因很简单,皇后和陈王许给了顾知晓一个陈王妃的位置。 在查到这些东西之后,林昔瑶就让人送去给了太后。 这会儿太后不但脑子清醒了,连眼睛都清亮了,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养着疼着的是怎样一个白眼狼侄孙女。 “宸儿,你过来,再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太后费力的抬起了手来,招呼宇文宸上前。 闻言,宇文宸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嗯,像极了你母后。”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神色一怔,后脊梁骨都有些僵硬。 太后似是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她喉头哽咽,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却在这时候,外间响起了一声通报。 “皇上驾到——” 话音才落,太后泛着泪水的眼睛一亮。 “皇帝——” 太后声音哽咽。 见状,宇文宸也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昭庆帝之前虽然拒绝前来相见,但最后还是来了。 他才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弱,是一旁的德喜搀扶着的。 才一进门,昭庆帝的眸子就落到了床榻之上的太后身上。 他动了动唇,但迟迟没有开口,甚至连问安的礼数都没有做到。 但太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这时候昭庆帝能来,对于她来说就是莫大的欢喜。 “你们都退下吧,朕和太后有话要说。” 昭庆帝在软榻边上坐下,才看向了宇文宸和林昔瑶。 两人点了点头,依言退了下去。 等偌大的内室只剩下昭庆帝和太后两个人的时候,太后才道:“皇儿……都是母后的不对……母后鬼迷心窍了……你能不能原谅母后?” 说话间,太后已经落下了泪来。 见状,昭庆帝的双眸微微一闪,似是也有泪意在涌动。 他转过了头去,避开了太后的目光,淡淡道:“若没有母后,就不会有儿臣,哪怕是母后要儿臣的命儿臣也不该埋怨的。” 太后一听这句话,就知道昭庆帝还在生气。 她心如刀绞,但事已至此,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所以任何后果都是她罪有应得。 她活该! 太后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昭庆帝。 良久之后,昭庆帝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才干咳了一声,开口道:“刚刚若是儿臣不来,母后是不是要告诉宸儿当年烟儿的事情?” 话音才落,太后就是一怔。 她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完全没有料到昭庆帝竟然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更让她意外的是,当年柳如烟的事情,昭庆帝难道都知道? “你……你都知道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太后心里其实已经可以肯定了。 闻言,昭庆帝点了点头。 说起柳如烟的事情,昭庆帝的情绪就变得有些暴躁不安。 他蓦地转过头来,看向太后道:“儿臣之所以在铲除了李默一党之后并没有杀李静兰,其实是知道当初真正害死烟儿的不是李静兰。” 虽然李静兰也给柳如烟下了毒,但最后让柳如烟殒命的却是他最敬重的母后。 事后在查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气得差点儿没有拔剑去找她算账。 她明明知道自己对柳如烟有多在乎,那种在乎甚至比自己的性命比这皇位更重要。 知子莫若母。 她明明知道,却还是这样做了。 这成为了他心头上一直都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只是最后怒气消了,心情稍稍平复了,他才能冷静下来,知道她毕竟是他的母亲,他总不能对她拔剑相向,虽然他当时恨不得这样。 为了当时的大局,为了朝廷的稳固,也为了皇族的颜面,他才一直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假装不知情。 这些年过去了,他都已经强迫自己忘了,对她敬重有嘉,成为了朝廷和天下孝子的表率。 现如今,蓦地说起这件事来,昔日那被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打开,好不容易才结痂的伤口在这一瞬间被人撕裂,然后再用力捅上了一刀。 昭庆帝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而这时候,太后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昭庆帝别过了脸去,连看都不看太后一眼,他一言不发。 太后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攒出了一点儿力气来,她紧紧的盯着昭庆帝道:“凭心而论,母后当初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昭庆帝依然不说话。 太后继续道:“你可知道,当初李默一党步步紧逼,若柳若烟不死,李静兰得不到后位,当时他们甚至都要起兵谋逆,直接拥立宇文昊为王。” “李默当时打的就是挟小皇帝以令天下诸侯的算盘!” “只有她死了,讨好了李静兰,稳住了当时权势滔天的李家,再让李静兰稳住李默,才能给你争取一点儿时间来从这夹缝中夺回实权。” “哀家确实不喜欢她,但也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而要杀她,她当时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哀家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让李静兰对哀家放心,从而帮你完成大业!” 太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息已经开始不稳了,她不住的咳嗽,咳着咳着,她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溢了出来。 闻言,昭庆帝下意识转过了头去,看到她这般模样,最后到底是不忍心,他还是强撑着身子走到了床榻边上坐下。 “皇儿,哀家承认,哀家有自己的心思,自私自利,但哀家之前所做的那些都是为了你。” “唯有这一次,哀家一定是魔怔了,竟然会误以为你会杀了顾家全族,甚至会对哀家动手才会给你下毒……哀家当时就已经后悔了……” 昭庆帝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他别过脸去,皱眉道:“我来,就是不想让你将当年的事情告诉给宸儿。” 闻言,太后一怔,明显不能理解。 704 后悔 705 当年 “娘娘,太后那边传话,让清宁县主去太极殿。” 话音才落,屋子里的几人面面相觑。 都有些意外。 萧贵妃皱眉看向林昔瑶道:“太后这时候召集群臣也就罢了,还要叫你过去,不会是针对你的吧?”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微笑道:“应该不会,等我去去就知道了。” 言罢,林昔瑶转头看向宁王妃道:“王妃稍等我一下,等我从太极殿过来我们一起回去,阿楠现在应该在将军府。” 听到这句话,宁王妃当即就乐了。 她连连点头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哎哟,我那蠢儿子,总算是开窍了一回。” 话音才落,萧贵妃也在一旁连连恭喜。 林昔瑶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不但同意了宇文楠跟林昔兰这桩婚事,甚至还表露出她对这桩婚事的满意。 这让宁王妃如何不欢喜。 虽然一开始她让宇文楠去接近林昔兰是想跟将军府拉好关系,若宇文楠能娶了林昔兰,等削藩之后,因为林昔兰的这一层关系,也可以保宁王府的一世长宁。 但后来,她跟林昔兰接触了两回,就越发喜欢这姑娘了,是打心眼里喜欢。 刚开始听到林昔兰拒绝宇文楠,她还有些失落,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峰回路转,这丫头还是要成为她的儿媳妇儿,让她如何不欢喜。 林昔瑶笑了笑,转头对萧贵妃道:“贵妃娘娘,我还有一事相求。” 不同于重华宫的欢声笑语,跟重华宫隔开没有多远的芳华宫却一片黯淡。 当值的宫女们和太监们都无精打采的,眼睛里都带着一片心如死灰的绝望感来。 在芳华宫的正殿,不时的传来瓷器被打碎的声音。 “滚,都给本宫滚!” “关键时候,本宫一个人都使唤不动,本宫平时是怎么对你的!” 一向都以温婉示人的惠妃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依然不解气,她直接提起裙摆来一脚一脚的踹到跪在自己面前的一排排宫女的身上。 “还没有消息吗?” 底下一片默然。 惠妃气急,正要破口大骂,却听外间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从门缝中探出头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奴才打听了一点儿消息。” 话音才落,惠妃冷声道:“还不快滚进来!” 闻言,那小太监一个机灵,差点儿没从门槛儿上摔倒。 他连忙稳住了身形,快步跨进门槛儿之后,捡了一个没有碎瓷片的地方跪了下来。 “回娘娘的话,刚刚奴才听说,安王爷已经带着叛军离开了楚王都,据说往北边去了,皇上也醒了,这会儿正召集群臣在太极殿训话呢。” “你说什么?” 因是在深宫,再加上萧贵妃将消息封锁的很紧,所以惠妃派出去了很多人都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来。 一直到这会儿,才听到这小太监这般说。 她冷眼看着那小太监,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小太监平时许是被她责罚惯了,这会儿跪在地上浑身如筛糠,抖得厉害,但却怎么也不敢再多说一遍了。 “他还带了谁?为什么没有跟本宫联系?” 小太监沉默了。 惠妃抬脚就对着那小太监胸口就是一脚。 直接将那小太监给踹翻了过去。 地面上一地碎瓷片,小太监被踹得猝不及防直接摔倒在了碎瓷片上,当即后背上就被鲜血给浸透了,然而他却连声都不敢吭。 “来人!再去给本宫打探!” “娘娘……” 惠妃的话音才落,她的亲信宫女洛儿快步从外间跑了进来,她面上带着惊恐。 “娘娘!” 惠妃冷眼看着她道:“有话直说,何必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 “是!” 洛儿走到跟前,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娘娘,王爷真的走了,奴婢打探到,他当时带走了永宁侯府上下……” “砰!” 洛儿才说到这里,惠妃眸色一冷,直接抬手将案几上最后一个茶盏摔碎。 “也就是说,他失败了,临逃走的时候都带着永宁侯府的家眷,却没有想到带着本宫?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给本宫递?” “娘娘……”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平息惠妃的怒火。 然而,刚刚还气急败坏的惠妃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面色蓦地一沉,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垮了下来。 她双眸含着泪道:“他抛弃了本宫!” “当真是本宫的好儿子。” “好儿子!” 接连说了三声“好儿子”之后,惠妃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地上全是冰冷锋利的碎瓷器,她却全然不顾,甚至连宫女太监们的惊呼声她都听不见。 “你们都推下去吧。” 良久之后,她才颓然的开口。 这些宫女太监平时都被她责罚惯了,对她有着一种深深的畏惧。 所以,听到这话哪里还敢再多停留一瞬,连忙站起了身来,生怕引火烧身。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偌大的寝宫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后,惠妃一脸凄凉的笑了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一手调教的好儿子,在危急关头,就真的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能放弃所有,包括她这个母亲! 一时间,惠妃心头又气又恨又悲凉。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等她情绪发泄够了,她蓦地站起了身来,直接朝着床榻边走去。 待走到帘帐跟前,她拔出了头上的金钗,直接用金钗划破了这帘帐,然后一把拽了下来。 在抱着帘帐愣了一瞬之后,惠妃抬眸看了看最低的一根房梁的位置,然后起身费力的搬动了桌子和圈椅。 等这一番布置妥当,她一抬手就将打了结的帘帐抛过了房梁。 宇文铭既然已经兵败逃走,那么她横竖是个死字,与其被昭庆帝赐死,最后被她最看不上眼的萧贵妃冷嘲热讽,倒不如她先死了干净。 她一心护着爱着疼着的儿子最后都会背叛她抛弃她,她也没有什么眷恋了。 念及此,惠妃轻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直接将那帘帐套在了脖颈上。 下一瞬,她一抬脚就要踢开身下的圈椅,就听外间有人来报:“给贵妃娘娘请安。”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惠妃心头一冷,恨不得自己刚刚动作再快一点,她宁愿立即死去。 这样一想,她也加快了脚下的动作。 砰! 当圈椅被踢翻的一瞬间,房门也正好被人打开。 惠妃的脖颈上传来窒息的剧痛感,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听一声惊呼:“快来人啊,惠妃娘娘自尽了!” 下一瞬,便响起了萧贵妃冷冷的声音道:“给本宫放下来。” 话音才落,就有护卫提剑直接砍断了那帘帐。 惠妃的身子突然一轻,她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才经历了窒息般的痛楚,转眼间又跌落到了满是碎瓷片的地上,惠妃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对上了萧贵妃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给她的难堪简直比让她死还难受。 “惠妃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萧贵妃含笑看着惠妃,彼时她眼底里带着一抹不屑。 见状,惠妃心如刀绞,在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之后,她面上却冷冽淡定道:“本宫的生死本宫自己做主,还轮不到你这种卑鄙的小人来踩!” 闻言,萧贵妃微微一笑,耸了耸肩道:“本宫也不想管的,但是有人委托本宫要好好照顾你,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不然本宫都懒得来这芳华宫。” “有人?谁?” 惠妃一时间想不到会是谁在这时候找了萧贵妃来。 她死死的盯着萧贵妃的眸子。 然而,萧贵妃只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安王叛逆,自然会牵连到你这个做母妃的,不过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你也参与其中,按照律法也就是将你打入冷宫罢了,你又何必想不开呢?人活着不好吗?” 萧贵妃难得的跟惠妃多说了这一番话。 然而,惠妃一心求死,她才听不进去。 “活着自然是好,但也要看是怎么活着,冷宫?呵……” 那对于妃嫔来说犹如噩梦般的所在。 对于她来说,更是此生都不想再踏入的地方。 要知道,她从十一岁选进宫里当宫女开始时,就是被调去了冷宫,那里的阴冷潮湿残羹冷炙甚至一条人命丢了都不会有人过多在意。 她费尽心思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谁曾想竟然会以罪妃的身份再回去。 而她一旦再回去了,以后遭遇的只会比以前当宫女的时候更惨,更阴暗和可怕。 “本宫不会去!本宫宁愿死!” 说到这里,惠妃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她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直接站了起来,要往护卫身边扑。 见她双眸紧紧的盯着护卫身上的佩剑,萧贵妃沉声道:“拦住她!” 话音才落,那护卫直接一个反手就将她制服在了地上。 惠妃冷笑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却挣扎不开。 706 绝望 她气急之下,直接一口咬在了那护卫的手背上。 护卫一吃痛,下意识松开了她的手。 她的双手才一得到自由,就去抓这护卫腰际的佩剑。 然而,护卫的身手到底不是她一个宫妃所能比的。 惠妃的手还没有摸上佩剑,护卫直接抬手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再动弹不得。 萧贵妃一直都在旁边冷眼看着。 等到惠妃再动不了了,她才冷笑道:“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呢?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你的生死早就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了,就认命吧,本宫送你去冷宫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的,至少不会让你饿死了,留着这条命,将来也好看看你那不肖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听到不肖子这三个字的时候,惠妃的眼神都变得犀利了很多。 她似是有什么话想说,然而被点了穴道,根本就说不出口,甚至连身子都动弹不得。 “给本宫带下去,若惠娘娘有任何差池,你们就去黄泉路上陪她吧。” 萧贵妃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了屋里屋外跪着的这一地宫女太监,撂下这句狠话之后便转身去了。 等出了芳华宫的宫门,萧贵妃转头吩咐身边的心腹宫女道:“去给清宁县主递个消息,就说已经妥当了。” “是。” 小宫女领了命一路朝太极殿的方向而去。 彼时,林昔瑶也才跨过太极殿高高的门槛儿。 她收到消息就赶过来,还是有些晚了。 昭庆帝和太后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大臣们早就已经到了。 林昔瑶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在这些目光中,林昔瑶一眼就对上了宇文宸那双似郎阔了浩瀚星辰一般的眸子。 她对他微微一笑,便垂眸走进了殿里。 在从容得体的跟昭庆帝和太后行了礼之后,听到昭庆帝柔声道:“起来吧。” 林昔瑶这才起身。 要是在之前,被满朝文武这般注视着,林昔瑶多少会有些紧张。 但就在今天上午,就在这太极殿外,她才不管不顾的将这里面的一些大臣训斥了一番,所以这会儿胆子早就上来了。 她的脾气只怕这些大臣也该了解了。 林昔瑶反而感觉坦然了许多。 “瑶瑶,你过来。” 林昔瑶才站直了身子,却听到坐在昭庆帝左手边的太后突然对她招了招手。 太后穿着正式又繁琐的宫装,尽管盖着厚厚的妆容,依然掩饰不住她的苍白和病态。 林昔瑶应了一声,也不扭捏,直接提起了步子一步一步跨上了金玉石阶,来到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轻叹了一声,对林昔瑶伸出手来。 见状,林昔瑶蓦地想到之前她跟太后之间的龃龉,愣了那么一瞬。 不过不等她迟疑,太后已经往她身边靠了靠,并且主动拉住了她的手。 “这些日子,哀家的身体不好,是瑶瑶悉心照顾哀家,她为了咱们朝廷的稳固,劳心尽力,甚至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却被李静兰和宇文昊抹黑成了妖女,哀家实在看不过去了!” 太后的语气有些急了,话音才落,她就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偌大的太极殿内没有一个人吭声,都默默的听着她的咳嗽声。 好半天过去之后,太后肺腑里翻涌着的难受感终于缓和了不少,她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林昔瑶的掌心,转头对着朝臣道:“哀家今天把话撂在这里,瑶瑶就是哀家的孙媳妇儿,是我东楚未来的一国之母,这一点任何人都别想改变,也别想摸黑!” “是,太后所言极是。” 太后的一番话引来群臣跪拜。 见状,太后轻叹了一声,又道:“哀家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这一日不如一日的,再加上李静兰他们这么一谋逆,哀家怒火攻心,只怕这日子长不了了,哀家是怕就这样撒手之后,你们这里面的一些糊涂蛋转头又相信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所以哀家自己站出来,为瑶瑶做一个澄清。” 说起这里,太后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昭庆帝,然后才看向群臣道:“正好皇帝也在这里,之前你们有说瑶瑶谋逆,对哀家和皇上下毒的,如今哀家和皇上都在这里,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哀家倒是要看看以后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再来嚼舌根!” 太后一身震人心魄的威压,让下面的大臣都下意识低下了头来。 她的一番话之后,昭庆帝也道:“从即刻起,朕不要再听到所谓的妖女传言,再有人敢胡言乱语,直接拖下去拔掉舌头!” “微臣领旨!” 如今剩下的这一殿臣子,大多数都已经是宇文宸的心腹,宇文昊和宇文铭的人都已经被宇文宸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出去。 所以,即使没有太后和昭庆帝这么一说,朝中也不敢有人再拿林昔瑶的妖女名声甚至她意图谋害太后和皇上一事来大做文章。 但人心难测。 太后和昭庆帝这么做,就是现身说法为林昔瑶证明,也是在为林昔瑶撑腰。 “臣女谢太后,谢皇上。” 林昔瑶起身要行礼,却被太后攥紧了掌心,制止了。 “瑶瑶……”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紧紧地盯着瑶瑶,那一瞬,她肺腑里似有千言万语,但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只紧紧的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点头道:“娘娘。” 太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动容道:“委屈你了,是哀家对不住你……” 之前她做的事情太糊涂了,现如今才幡然醒悟,但一切都太晚了。 林昔瑶听出了太后言语里的愧疚和悔悟,她的心原本如平静的湖面,这一瞬也不由得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垂眸看着太后,不由得想到当初她被皇后安排去见太后,在仁寿宫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太后。 她也是这般拉着她的手,那时候她的眼底里一片慈爱和喜欢。 那时候,她对她的喜欢是真心的喜欢,林昔瑶看得分明。 谁曾想到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一时间,林昔瑶心头酸涩无比,本来跟太后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因为她的针对和迫害,林昔瑶还对她有几分怨恨的,但到了这时候,那怨怼也不见了踪影,只有感慨和无奈。 “太后折煞臣女了。” 林昔瑶摇了摇头,坦然抬眸对上了太后的眸子。 两人之间终于达成了一种和解。 太后的眼底里也荡漾开来一抹释然的笑意。 她转头看着昭庆帝道:“再过两日就过年了,眼看着就到二月了,虽然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但这两孩子的婚事万万不能耽搁。”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头一咯噔。 太后不说,她都差点儿忘了,她和宇文宸的婚事原本定在二月初二! 再有几日就过年了,可不是只有两个月的功夫了! 念及此,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连脸颊都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 一旁的昭庆帝听了,点头道:“母后放心,儿臣会亲自盯着的。” 言罢,他叹了一口气,转头很是欣慰的看着宇文宸道:“宸儿大了,朕想着等他大婚之后,就将这皇位一并传给他,朕的身体不大好了,乏了累了,也想好好休息,好好……” 去陪陪他的烟儿了。 最后这一句话,昭庆帝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听到这句话,群臣还不敢发表任何言辞,倒是宇文宸率先站了出来。 “父皇万万不可。” 他上前一步,直接一抬手掀起了衣摆来给昭庆帝跪下,并诚恳道:“父皇正值壮年,儿臣也还年轻凡事还要靠着父皇多多提拔和教导,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昭庆帝想将皇位传给宇文宸,宇文宸却在第一世家拒绝了。 这父子俩的一番对话让群臣咂舌。 还有上赶着要传皇位,而被传的人直接拒绝的? 要知道,二皇子宇文铭和三皇子宇文昊为了这皇位可都被逼得直接谋逆了。 怎么到了宇文宸这里,画风却一下子就变了? 群臣不解。 昭庆帝也不解,但他知道,宇文宸绝不是碍于礼数说说而已。 当着群臣的面,他不好多问,只道:“那便先这样吧,这件事等年后再说。” 这句话宇文宸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欣然应允。 太后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昭庆帝的身体也很虚弱,他摆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去吧,朕和太后都乏了。” 闻言,群臣退下。 宇文宸却没有走。 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林昔瑶的身上。 见状,太后虚弱的笑了笑,打趣道:“你还怕哀家当着群臣的面能欺负了你的瑶瑶不成?” 闻言,宇文宸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太后对宇文宸招了招手。 宇文宸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她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能坚持这么久都算是难得了。 “你要好好待瑶瑶。” “宸儿,哀家之前做了太多的错事,对不住你们父子,也对不住瑶瑶……以后……你们都要好好的……” 太后一手拉着林昔瑶,一手拉着宇文宸,最后将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捏了捏,再深深的看了一眼昭庆帝之后,下一瞬她双眼发直,突然间仰头栽倒了下去。 707 撑腰 “母后!” “皇祖母!” “太后!”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宇文宸的反应最快,他上前一步,抬手就接住了太后倒下去的身子。 然而,太后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林昔瑶下意识去探她的脉息,才发现她的脉搏也已经停了。 刚刚她一直都在强撑着精神走到了这一步。 对上宇文宸和昭庆帝的眸子,林昔瑶摇了摇头。 见状,父子俩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眼神都暗淡了下来。 昭庆帝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晕了过去。 好在宇文宸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朕没事。” 昭庆帝摇摇头,他抬手拉住了宇文宸的手腕,皱眉道:“刚刚你为什么要拒绝朕的禅位?” 闻言,宇文宸下意识转头看向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心头一紧,莫非是因为她? 可是她也没说什么啊? 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就道:“儿臣想让瑶瑶先嫁进东宫,适应一下,不想那么快将她关在皇宫这座牢笼里,而且父皇的身体一定能好起来的,儿臣怕……” 说起这里,宇文宸顿了顿,转头来深深的看了昭庆帝一眼,在迟疑了一瞬之后,他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如今父皇在这个位置上,还有责任压在父皇的身上,儿臣担心若是父皇连这皇位都不要了……” 对这世上也就没有什么眷恋了。 宇文宸虽然表现出来的都是对昭庆帝的态度恭敬有礼,但却不够亲昵,其实在他心里,昭庆帝一直都有足够的分量。 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和言辞罢了。 再加上这些年来,为了让李静兰和李默兄妹两人放松警惕,他也不得不表现出对昭庆帝愁大苦深的模样。 长此以往,他都习惯了伪装起来自己对他的关心了。 一直到听到他在楚王都中毒了,出事了,他才没有忍住,当时心里的惶恐一下子就表现在了面上。 “父皇……为了儿臣,为了瑶瑶,也为了这东楚的江山社稷,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宇文宸很少对昭庆帝说出这般动容的话来。 话音才落,昭庆帝愣在了原地。 他怔怔的看着宇文宸,像是从来都没有看懂眼前这个儿子。 但毫无疑问,这时候他心里是欢喜的,雀跃的,是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以为宇文宸是在记恨着他的,因为他违背了承诺,没有照顾好他的母后。 父子俩这些年来相互扶持,也相敬如冰,昭庆帝也以为一直都会这样下去。 谁曾想,他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宇文宸说出这一番话来。 让他如何不惊讶,如何不惊喜。 “宸儿……” 激动之余,昭庆帝好半天都数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不怪父皇了吗?” 闻言,宇文宸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曾经怪过,但我能体谅父皇那时候的处境艰难,也知道父皇是迫不得已,所以,已经不怪了。” 说到这里,宇文宸一边招呼内侍将太后已经渐渐冷去的尸体抬回仁寿宫,一边吩咐部下开始着手太后的丧事。 等嘱咐好了之后,宇文宸已经带着昭庆帝和林昔瑶走出了太极殿。 宇文宸亲自扶着昭庆帝上了步撵。 “父皇安心养身子,楚王都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如果换做其他人说这句话,只会让人觉得是有图谋不轨之心,但换做是宇文宸却不会。 昭庆帝反而欣慰无比。 “好,父皇一定好好养身子,将来……” 说起这里,昭庆帝转头看了看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朕还要看着你和瑶瑶成亲,还要看着朕的孙儿降世。” 本来听到前面的时候,林昔瑶还动容不已,可蓦地听到昭庆帝说起后半句,林昔瑶的脑袋嗡的一声,脸颊瞬间滚烫无比。 她和宇文宸都还没有成亲呢,皇上就开始说起了孙儿的事情了…… 好在昭庆帝也是能体谅人的,知道林昔瑶不好意思,他也没有多说,只招呼了太监们抬起了步撵。 “瑶瑶。” 宇文宸送走了昭庆帝,一转头就对上了林昔瑶那双满是羞涩的眼神。 他也不顾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一把将她拥入了怀里。 “你……你别乱来!” 林昔瑶轻呼了一声,抬手就要推开他。 要知道,这是在太极殿,这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还有那么多的禁卫军和太监宫女,要让人家看到了,她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怕什么,反正我们马上也要成亲了。” 成亲。 这两个字眼瞬间让林昔瑶的脸颊越发滚烫了起来。 之前她一直都以为还早,还早,如今却像是就在眼皮子跟前似得。 她越发不好意思,在抬手推了一把宇文宸胸口之后,林昔瑶红着脸道:“还早呢。” “不早呢,这几日楚王都这么乱,得花费些心思好生来收拾一番这残局,不过我们的婚事一定不能耽搁,等这两日我忙完,就亲手操办。” “我知道了。” 林昔瑶红着脸不好意思也不敢去看宇文宸的眼睛,宇文宸却偏要提。 她索性转过了身去。 她这般害羞的模样让宇文宸觉得十分可爱。 “都要成亲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呢?我只说起这一点来,你就这样了,到时候我们的洞房花烛……” 说起这里,宇文宸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的眼神里也满是玩味和打趣。 见状,林昔瑶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气得跺了跺脚,娇嗔道:“我去重华宫找宁王妃了,不跟你说了!”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提起脚步来,宇文宸直接一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再一次将她揽入了怀里。 “瑶瑶。” 他的下巴搁在林昔瑶的颈窝间,一说话,那温热的气息就这样喷洒在林昔瑶的脸颊和脖颈间。 这让她原本就滚烫的脸颊更烫更红了。 林昔瑶心头犹如小鹿乱撞,她转过了头来,原本是想蹬宇文宸一眼的,谁曾想,宇文宸却已经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将脸颊凑了过去。 林昔瑶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吻到了宇文宸的脸颊。 那一瞬,她脑袋里都像是充了血,一片空白。 在飞快的别开脸去,林昔瑶已经手足无措了。 “你轻薄我。” 宇文宸恶人先告状,故作委屈道:“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补偿一下?” 闻言,原本羞得就差没钻地缝的林昔瑶气得都顾不上害羞了,她瞪了宇文宸一眼道:“谁轻薄你了!” 见状,宇文宸笑道:“你呀,不信你问问他们。” 说话间,宇文宸一抬手,就指了前面站着的一排排禁卫军。 看到这些人的眼神,林昔瑶好想找一块豆腐撞死…… 然而,这个先告状的恶人却半点儿都不害臊,他将脸颊凑到了林昔瑶面前,一本正经道:“补偿我一下就好了。” 这到底是谁轻薄谁,又是在补偿谁? 林昔瑶简直没有地方说理去了。 她索性一跺脚,不管不顾一转身就跑开了。 都跑出去了好远,都能听到宇文宸那压制不住的笑声。 而林昔瑶就这样顶着一张大红脸来到了重华宫。 才走到门口,就听宁王妃好奇道:“瑶瑶,你怎么了?是不是染了风寒?” “还是这外面的日头大了些,晒的?不应该啊,今天这天气这么冷,或者说是刚跟太子分开?” 平时林昔瑶不觉得宁王妃话多,这会儿她觉得宁王妃简直就是话匣子。 她有些后悔那么早就对宇文宸和林昔兰的婚事松口了。 林昔瑶垂着眸子,正在酝酿着该怎么遮掩过去,这时候萧贵妃笑了起来,“你呀,就别打趣瑶瑶了,快回去吧,再过几日就过年了,府里的事情可多着呢,还有闲工夫在我这宫里头磨嘴皮子。” 闻言,宁王妃这才放过了林昔瑶,她笑道:“是啊,今年过了年,我们不必急匆匆的离开楚王都了,所以还真得好好的筹备一番。” 见宁王妃转移了话题,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笑道:“贵妃娘娘,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萧贵妃笑着摆了摆手,目送着她们离开。 宁王妃和林昔瑶都没有带丫头,两人并肩来到了承德门,那里已经有将军府的马车等着了。 上了马车之后,宁王妃才开口道:“县主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闻言,林昔瑶微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王妃的眼睛。” 在林昔瑶看来,宁王妃才是活得最通透的。 听到她的马屁,宁王妃笑道:“那是县主没有打算在我面前隐瞒。” 林昔瑶若真的想要瞒着她,哪里有那么容易看出来。 对林昔瑶的能力,宁王妃一点儿都不怀疑。 跟宁王妃打趣了一个来回,林昔瑶最后才说回了正题上。 “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 马车已经缓缓开动。 林昔瑶放下帘子来,隔绝了外面呼啸而过的冷风,这才对宁王妃道:“之前我们在清阳的时候遇到顾昀的伏杀,这件事王妃是知道的。” 宁王妃当然知道,天知道她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急多气。 708 原谅 生怕她的宝贝儿子和准儿媳妇儿就这样被杀掉了。 不过还好,最终他们逢凶化吉了。 现在说起这简直,宁王妃一脸紧张,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道:“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当时可是吓死我了,还好你们没事。” 林昔瑶点了点头,这才将当初在清阳遇到清风寨的一帮人,以及最后如何跟顾昀周旋最后脱困说了出来。 当然,她也清楚的说明了赵老大是为了救宇文楠而死,并且在临终前将赵霜霜托付给了宇文楠的事情。 说完这一切之后,林昔瑶才看向宁王妃道:“王妃怎么看这件事?” 这倒是难住宁王妃了。 她妖娆的眉峰微蹙,一脸为难道:“这可怎么办呀!按照我们家的传统,是不可能让男人纳小的,尤其还是阿兰,可万万不能让她委屈了。” 说是传统,实际上也只有在她这里,妥妥的降住了宁王,没有让宁王的后院多出一个女人来。 这一点,虽然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谈资,但整个东楚的女人却不得不承认,宁王妃是她们都极其羡慕的所在。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在宁王和宁王妃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林昔瑶没有把后面的话一口气说完,就是为了再探探宁王妃的态度。 如今有了她这般态度,林昔瑶也就不担心阿兰嫁过去会受委屈了。 她轻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话音才落,宁王妃的眼睛都亮了亮。 “果真?” 林昔瑶点了点头,轻笑道:“王妃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将那霜霜姑娘收为义女,以后对她多加照拂,既是还了这救命之恩,也让阿楠和阿兰心里的愧疚淡去,以后只要我们给霜霜姑娘找个好人家,让她和和美美的,这件事就完美的解决了。” 说起这里,林昔瑶顿了顿,故意迟疑了一下才道:“不过霜霜她平民出身,我怕王妃……” 后面的话林昔瑶还没有说完,就被宁王妃给打断了。 “这是什么话,她就是本王妃的恩人了,本王妃怎么可能嫌弃,你放心好了。” 宁王妃是真心实意的愿意接纳赵霜霜。 见她这般表态,林昔瑶就放心了。 只是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宁王妃又道:“对了,瑶瑶,你别怪我多嘴问一句啊,那霜霜对我家那臭小子,是什么看法?” 宁王妃果然敏锐,林昔瑶还没有说出这各种纠结,她就已经看穿了。 林昔瑶原本也没有打算瞒着。 她虽然对赵霜霜放心,但人性人心这东西极难捉摸,将来赵霜霜是要跟宁王妃一起住在宁王府的。 就在宇文楠和林昔兰的眼皮子底下。 为了她的阿兰,她也得提醒一下宁王妃多一个心眼。 哪晓得,都不用她提醒了,宁王妃竟然这般通透。 林昔瑶没有说话,宁王妃就已经想到了。 她叹息道:“想来也是啊,她阿爹一定也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才会临终将这丫头托付给我们臭小子,现在那丫头是怎么看的?若是她对阿楠还有什么心思的话,就算有救命之恩,我也得先护着我准儿媳妇儿!” 听到她话语中都是对林昔兰的维护,林昔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笑道:“王妃放心,那姑娘是个懂事的好姑娘,我之前跟她谈过了,就算之前她有这心思,现在也不会了。” 说起这里,林昔瑶想起赵霜霜穿着一袭红衣短打劲装,英姿飒爽的出现在宁王妃面前的情形,林昔瑶忍不住笑道:“那姑娘是个磊落洒脱的性子,直来直去,从小山野中长大,让她的性子单纯质朴,就怕到时候说话太直率了惹得王妃不高兴。”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就听宁王妃笑道:“直来直去的好呀,我就喜欢这样的性子,我也是这样的性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十分期待见到那姑娘了。” 而林昔瑶听宁王妃这么一说,也就放下了心来。 至少有宁王妃的喜欢和撑腰,以后赵霜霜的日子不会难过。 两人说笑间就来到了将军府。 之前林昔瑶没有让人传信儿回来。 她才跟着宁王妃来到海棠院外,就听见有人急匆匆的从院子里奔了过来。 不等林昔瑶看清,梨花带雨的林昔兰已经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阿姐……阿姐……你可算回来了……你都吓死我了!” 要知道她被暗卫们带去了城外的桩子上,当听到楚王都被围困的消息的时候,林昔兰恨不得立即赶回来。 她生怕林昔瑶有个闪失来。 如今看到林昔瑶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林昔兰的眼泪依然止不住的往下掉。 “傻丫头,我都说了没事啊。” 林昔瑶笑了笑,一把扶住了她的身子,转头看了看宁王妃,打趣道:“你可别在你未来婆婆面前哭了,让她看了多丢脸啊。” 被林昔瑶这么一提醒,林昔兰才反应过来,还有客人。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跟在林昔瑶身后的宁王妃。 “王妃……” 一句话就这样生生的卡在了喉头,林昔兰红着脸,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母妃!你吓唬人家阿兰做什么?” 宇文楠适时的出现,他笑着走到宁王妃跟前,故作埋怨道:“阿兰正为小嫂嫂难过呢。” 宇文楠当然知道打趣林昔兰的是林昔瑶。 但他没有那个胆子去找林昔瑶要说法啊,只能转头去蹬自家母妃。 让宁王妃出面给窘迫的林昔兰解围。 “你别瞪我,有本事瞪你小嫂嫂!” 宁王妃不吃这一套,不过她还是抬手拉拉住了林昔兰的手,并温柔道:“傻丫头,你阿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呢,别哭了。” 宁王妃对林昔兰的温柔,和对宇文楠的嫌弃,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人忍俊不禁。 宇文楠在一旁直叫委屈。 “母妃,我是你亲生儿子啊。” 闻言,宁王妃白了他一眼,面上带着嫌弃道:“要不是亲生的,我能养着你到现在?早丢出去喂狗了。” 喂狗…… 这一次林昔瑶都被逗乐了。 而林昔兰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忍不住笑道:“王妃就别打击他了。” “哟哟哟,这是心疼了不是?” 宁王妃说话从来都不会拿长辈架子,甚至有些话都让人招架不住,尤其是对于脸皮子薄的林昔兰来说。 “王妃……” 林昔兰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母妃!” 宇文楠见林昔兰脸红,也跟着着急。 倒是林昔瑶看到他们三个相处的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她还没有看到过宁王爷,但有宁王妃这般,林昔兰又怎么会受半点儿委屈。 现在她是彻底放心了。 “我们先回去吧。” 宇文楠急急道。 “急什么,我还想跟我准儿媳妇儿多说两句话,联络联络感情呢。” 宁王妃笑着看向林昔兰。 林昔兰吃不准宁王妃的心思,一时间也应付不来,只得转头给林昔瑶递去了求救的目光。 林昔瑶笑道:“王妃这些日子可算闷坏了,刚刚贵妃娘娘不是也说王妃还有很多事情要去操办吗?快去忙吧。” 林昔瑶已经摸准了宁王妃的性子,知道她是开玩笑的,便笑着撵她们母子俩回去。 宁王妃哪里会生气,她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不过改天你们来我府上玩啊。” 见林昔瑶应了,宁王妃这才带着宇文楠离开了将军府。 等着母子俩人一走,林昔兰就一把攥紧了林昔瑶的手臂,关切道:“阿姐,你真的没事吗?” 林昔瑶笑道:“没事的,你放心吧。” 说起这里,林昔瑶反握住林昔兰的手道:“其实宁王妃是个性情中人,很好相处的,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跟她说,不必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她也喜欢这样的性子,在她面前你不必拘束。” 这道理林昔兰也懂,但是宁王妃有时候打趣的那些话,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接啊。 林昔瑶都懂,她笑着一边拉着林昔兰的手往海棠院走,一边道:“不着急,慢慢就适应了。” 闻言,林昔兰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了房间才坐下,就听见外面丫头来报:“二奶奶来了。” 林昔瑶一抬眸,就见刘静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林昔瑶还没有开口,就听刘静娴含泪道:“瑶瑶,你没事吧?” 她那般关切的模样,就跟刚刚的林昔兰一模一样。 见状,林昔瑶朝她招了招手,忍不住笑道:“我没事,你一定是跟阿兰在一起时间长了,现在这性子都跟阿兰一般了,动不动就哭鼻子。” 被她这么一打趣,刘静娴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眸子,倒是林昔兰一脸嗔怪道:“阿姐,人家是担心你!” 话音才落,三人笑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候,窗外黑影一闪,转眼间的功夫,初六的身形就掠到了林昔瑶跟前。 “女主子,刚刚有消息传来,镇国公携全家老小跪在了承德门外。” 镇国公,刘振南。 提起这人,林昔瑶就有些头疼。 709 难为情 楚王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镇国公刘振南一身浩然正气,从来都不偏私。 哪怕当年,镇国公府的嫡女嫁给了风头最盛的丞相李默,所有人都以为刘振南一定会偏帮李默。 其实不然,这些年来,刘振南一心辅佐昭庆帝,一直到他这几年身子不太好了,逐渐将权势都移交给了儿子和孙子,镇国公府才开始偏向皇后和李默一党。 可以说,若是没有刘振南,也绝对不会有如今的昭庆帝。 早就在李默掌控住了大部分朝政的时候,就已经有心要将昭庆帝除去了。 所以,对刘振南,昭庆帝还是带着几分感激的。 所以哪怕上一次刘娇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刘振南一出面,昭庆帝还是给了他颜面。 这一次楚王都乱,镇国公府虽然跟皇后一党关系密切,但却没有协助皇后等人。 一方面是因为皇后为了讨好太后,嘱意要让立顾知晓为陈王妃,而原本定下的陈王妃是镇国公府的刘娇。 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刘振南自从上一次刘娇出事之后,就亲自出马,对镇国公府上上下下进行了一番梳理,但凡是涉及到党派之争的家族子弟都被他调离了楚王都,甚至清出了门户。 就在林昔瑶和刘玉珏在城头上对抗皇后的叛军的时候,刘振南甚至还安排了府上的一众府兵去协助顾玉清把楚王都的烂摊子给收拾好。 对于那个一直都在给皇后和陈王办差的刘陵,也就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刘振南竟然直接将他逐出了族谱。 所以,如果只看镇国公刘振南的话,林昔瑶其实对他还是没有什么厌恶或者恨意的,甚至还有几分敬重的成分在。 然而,避不开的是,他是刘娇的祖父。 “他怎么了?” 说话间,林昔瑶松开了林昔兰和刘静娴的手,转而给她们两人都倒了一杯热茶。 初六垂眸道:“镇国公说这一次皇后叛乱,他们镇国公府因为跟皇后和陈王之间有着剪不断的关系,就算皇上仁慈,不会追究,他也难辞其咎,所以决定解甲归田,连镇国公的世袭爵位都不要了,只愿带着满堂儿孙离开楚王都,从此再不踏入朝堂半步。” 话音才落,林昔瑶握着茶盏的手下意识收紧。 她双眸微微眯起,看向初六道:“所以,他的意思就是想要彻底远离朝堂,不过还有一个请求,放了刘娇?” 初六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这般聪慧,他只说了一个开头,林昔瑶就猜到了。 他点了点头,无奈道:“这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皇上已经下令召见镇国公了,只怕事情有些棘手。”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 她放下了茶盏,淡淡道:“也没有什么棘手的,皇上顾念旧情,再加上这一次楚王都叛乱镇国公能悬崖勒马跟皇后和陈王的叛军划清界限,单凭这一点,就算是有功了,所以……皇上会答应的。” 话音才落,初六还没开口,一旁的林昔兰忍不住皱眉道:“可是,阿姐,就这样放过了刘娇不是太便宜了她?” 林昔瑶当然也觉得太便宜她了。 原本,她没有想到皇后的叛乱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平息,她心想着至少会坚持个三五日,到时候她再让人放了刘娇,再利用刘娇和镇国公府,以及那个现在还在为皇后和宇文昊做事的小公爷刘陵,能给楚王都争取一点时间。 只是林昔瑶没有想到宇文宸会突然回来,没有想到宇文铭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宇文宸给吓唬到。 所以,刘娇没有用上,刘陵也没有来得及算计。 “也没关系,就算我们不动手,萧贵妃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上一次,刘娇可是打算直接要了宇文婉的性命。 宇文婉对于萧贵妃来说,可不宝贝的跟眼珠子似得。 所以,以后的刘娇根本就不需要林昔瑶动手。 而且,一旦镇国公府举家离开了楚王都,只要不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那么下手的机会就太多了。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初六见林昔瑶没有别的吩咐,转身就去了。 林昔瑶陪着刘静娴和林昔兰说了一会儿话,见她们神色间有些疲惫,显然是这些日子都没有谁好,林昔瑶正打算让她们先回去休息,却见苏旭急匆匆走进了院子。 “大小姐,镇国公来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一愣。 这也未免太快了。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苏旭垂眸道:“刚刚朝堂上传下来的消息,皇上允了镇国公的请求,让他将刘娇一并带走,如今他就亲自带着刘娇在咱们门外呢。” 既然如此,他却还执意要来将军府,是何用意? 林昔瑶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 她不想见,然而,人既然已经大张旗鼓的来了,面子上她拗不过,便只好道:“好,请进前堂喝茶,我这就过去。” 闻言,苏旭摇头道:“他说家眷众多,不好登门,就在门口跟县主说两句话就走。” 不方便登门? 还是说为了让其他人看见,演足这场戏?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点头道:“那咱们就去看看。” 反正他们也脑不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林昔瑶现在倒是十分想看看一心想往上爬的刘娇成为了平民女子之后是什么反应。 言罢,林昔瑶站起身来,往外走。 见状,林昔兰也上前一步,拉起了林昔瑶的手道:“阿姐,我跟你一起去。”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点了点头。 刘静娴不认识这些人,而且也帮不了什么忙,就先回了自己的沐雪院。 林昔瑶林昔兰姐妹俩来到了将军府门口。 还没走近,就看到刘振南挺直了腰杆站在将军府门口的匾额下的情形。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低头敛眉的刘娇。 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刘娇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之前的她一身尊贵雍容的气场,随时面上都带着几分娇憨的笑意。 即使心里藏着阴狠的计谋,但让人很难从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看出分毫来。 但现在的刘娇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抽去了精气神,一下子蔫吧了。 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之前的她在林昔瑶面前是有多么的趾高气昂。 “国公爷既然来了,何不进去坐坐?” 林昔瑶的目光只在刘娇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看向了镇国公刘振南。 闻言,刘振南一脸惭愧,他摇了摇头,二话不说就给林昔瑶跪了下来。 要知道,他是镇国公,一品头衔,而林昔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主,哪怕将她成了太子妃,镇国公见到她也不必下跪,只需弯腰即可。 林昔瑶面上带着一抹诧异,连忙上前,虚扶了镇国公一把,并不解道:“国公爷这是何意?” 话音才落,就听镇国公掷地有声道:“皇上已经批准了草民解甲归田的请求,所以现在草民已经不是镇国公了,见到县主理当下跪问安。” 这话让林昔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 这时候,刘振南一转头,冷眼看着还杵在他身后的刘娇道:“孽障,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闻言,刘娇微微一怔,在刘振南凶神恶煞的眼神下也跟着跪了下来,并以头贴着地面,低声道:“民女刘娇,给清宁县主请安。” 这时候刘娇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娇憨或者得意。 那乏力苍白的声音让林昔瑶心里倒是痛快的很。 但林昔瑶面上不显,她皱眉看着镇国公,认真道:“国公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皇上同意了您解甲归田,但您对朝廷的贡献还在,哪怕没有爵位在身,我也该敬重您三分,不必如此拘谨。” 闻言,刘振南却不起身。 林昔瑶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她虚扶了一把之后,也就退回了身子。 刘振南垂眸,诚诚恳恳道:“是草民教子无方,既没有养出好儿子,也没有养出好孙儿孙女,这刘娇昔日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多次给县主带来了麻烦和危险,如今草民一家即将离开楚王都,今后再不回来,草民希望在离开之前让刘娇给县主道个歉,恳请县主原谅。” 所以说,这才是刘振南今日来的目的。 他没有进府,也就是打着让所有人都看到的目的。 他们这满府上下,浩浩荡荡的近百人,都在将军府外跪着,早就让周围的百姓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所有的百姓都在看热闹,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镇国公刘振南带着嫡孙女上门给林昔瑶下跪道歉的事情就会传得整个楚王都都知道。 而刘振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或许也有心要让刘娇给林昔瑶道歉,但他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亲自给林昔瑶下跪了,赔礼了,道歉了。 若今后镇国公府或者刘娇以后有个什么闪失来,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怀疑到林昔瑶的头上。 他现在不但是要让林昔瑶原谅刘娇,甚至来威胁林昔瑶给镇国公府以及刘娇以庇护。 710 老狐狸 这就是所谓的老狐狸。 林昔瑶早该知道,能做到这个地位的,不光是有一身浩然正气,也该有手段有胆量,更重要的是还有算计。 林昔瑶佩服的很。 但被人这般算计,她心里也有些不甘心的。 所以,对上刘振南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林昔瑶微微一笑,大度道:“国公爷说笑了,刘娇妹妹之前虽然做错了事情,但她都得到教训了,所以我又怎么会跟她过不去呢,只不过以前刘娇妹妹心性小,可是得罪了好些个人的,我自然不可能跟她一般计较,但就怕其他人会秋后算账,所以……” 说起这里,林昔瑶笑了笑,上前一步,亲自搀扶起了刘娇,并笑道:“国公爷就这样带着刘娇妹妹离开楚王都的话,我怕以后妹妹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如果妹妹愿意的话,可以留在我将军府,但凡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饿不着妹妹,国公爷怎么看?” 话音才落,周围的老百姓已经都开始为林昔瑶鼓掌了。 除了用蛊毒威胁林昔瑶之外,之前刘娇做的那些事情早就闹的人尽皆知,所以老百姓对刘娇早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如今的刘娇更像是一个过街老鼠。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林昔瑶不但不跟她计较,愿意冰释前嫌,将她保护在身边。 这样的肚量让人如何不佩服。 然而,这话听在当事人刘娇和刘振南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尤其是刘娇,在听到林昔瑶的话之后,她的面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林昔瑶……” 带着刻骨的恨意的三个字才脱口而出,下一瞬就对上了刘振南那带着警告的眼神。 刘娇只得硬生生的将那些咒骂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清宁县主有心了,皇上已经允许我们回乡下了,就算现在娇儿想留在楚王都,也不可以了。” 刘振南上前,对林昔瑶恭敬有礼道:“但清宁县主的心意我们领了。” 他当然知道,林昔瑶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将刘娇留在身边。 此时的将军府对于刘娇来说,就等于是修罗场,是地狱。 虽然为了名声,林昔瑶不会要了刘娇的性命,但只要她一进将军府,林昔瑶有千百种方法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后宅那些阴私的手段,刘振南也是亲眼见过的。 “那倒是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要好好保护刘娇妹妹的。”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拉住了刘娇的手,状似亲昵道:“妹妹,往日里你性子直率,保不齐得罪了些什么人,我就怕那些人背后报复,你可要想好了,一旦离开这楚王都,外面的险恶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真的要离开吗?不考虑留下来吗?” 做戏做全套,说话间林昔瑶就已经落下了泪来,看向刘娇的眼神里也带着关切和不舍。 看得刘娇咬牙切齿,就差没有直接从林昔瑶的手中抽出来,然后给林昔瑶一巴掌。 她差一点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然而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在,刘娇知道,一旦自己被激怒,若真的甩出去了这一巴掌,那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至少坐死了她目中无人心狠手辣心胸狭窄的名声。 之后她离开了楚王都,哪怕马上就被人杀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或者怪罪到林昔瑶的头上。 “好妹妹,姐姐我可舍不得你,之前我们那么要好的。” 说着,林昔瑶握紧了刘娇的手。 她的掌心暗自用力,直接捏的刘娇皱眉。 一旁的刘振南看得分明,却不敢说什么。 他怕继续下去只会让林昔瑶越发欺负了他们,所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跟林昔瑶告辞。 林昔瑶带着依依不舍的眼神目送了他们离开,甚至还派了一队亲卫护送他们出城。 所有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还有不少人对林昔瑶竖起了大拇指。 林昔瑶含笑扫了一圈,然后转身优雅从容的回到了海棠院。 才一进海棠院,她面上虚伪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林昔兰笑道:“阿姐正厉害,简单的几句话就将那老狐狸的计谋给化解了。” 闻言,林昔瑶笑道:“我原本没有打算跟他们计较的,谁曾想他们临走的时候还要来算计我一回。” 林昔瑶讨厌被利用,讨厌被算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她必不饶人! 这是她重生之后的准则。 “不过,说起来,那镇国公当真是过分,他肯定已经知道刘娇对阿姐做了些什么,竟然还想利用阿姐善良以及名声来裹挟阿姐,当真是太过分了。” “早知道,我们就该直接杀了刘娇的。” “对,就不应该放过她,我都为阿姐生气,感到不值!” 林昔兰气得不行,连连喝了两口茶都不住的抱怨。 见状,林昔瑶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并笑道:“气什么,反正我们现在毫发无损,她现在也害不到我们什么。” 只是如今想起当初因为刘娇而跟宇文宸生出来的那些小膈应和矛盾,林昔瑶都觉得有些好笑。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道:“要是时光能够重来一次就好了。” 说不定,她就不会因为负气而气哼哼的离开楚王都,然后去幽州。 不去幽州,就不会在清阳被顾家军算计,不会触怒了太后,让皇后和陈王有机可乘。 她没有涉险,宇文宸也不会离开楚王都,让宇文铭将楚王都弄得乌烟瘴气。 看似她当初一个小小的举动,没有想到最后牵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林昔瑶的心情有些无奈,也有些沉重。 “没事的,阿姐我们都好好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林昔兰一眼就看出了林昔瑶心头在想什么,她连忙安慰道:“人心难测,就算当初我们没有离开楚王都,太后和皇后一直都对阿姐心怀不满,再加上宇文铭,他们迟早也会在其他的地方找补,所以我们都别多想了。” 这么一想也是,林昔瑶点了点头,笑道:“嗯,你说的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就都不多想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天色已经晚了,林昔兰留了下来,陪着林昔瑶用了晚餐。 这些日子大家都没有睡好,所以林昔瑶早早的将林昔兰给打发了回去休息,她也匆匆洗漱了一番就躺回了床上。 不过才一天一夜的功夫,竟然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林昔瑶都有些适应不过来。 尤其是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撒花帘帐的时候,都感觉不太真实。 宇文宸就回来了。 宇文宸回来了。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滚了三圈之后,林昔瑶睡意全无。 她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生怕是自己在做梦,怕她一转头,梦醒了,宇文宸还在幽州边境,而她一个人留在楚王都。 哪怕今天跟他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哪怕两人相携从东宫到太极殿,最后又单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林昔瑶都感觉不太真实。 是这一次两人分别的时间太长,而且中间几次差一点儿就隔着生死的距离,所以让她越发没有安全感,越发患得患失,所以才害怕自己是在做梦。 胳膊上的痛楚让她蓦地清醒了过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 心里默念:他真的回来了。 “笑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正在周身的林昔瑶一个机灵,差点儿被吓得惊呼出声。 好在她用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是宇文宸,并且转头对上了那双幽深如寒星射水眸子。 “你……你怎么来了?” 被吓了一跳,林昔瑶的声音都有些结巴。 这让宇文宸面上的笑意更甚。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林昔瑶有一种被他嘲笑了的感觉。 她忍不住伸出了手来,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臂上。 可是她的手才一拍出去,脑子后一步才反应过来,他手臂上还有伤! 然而,到底是手的动作快了一步,等林昔瑶意识到这一点并想迅速的抽回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宇文宸一声轻呼,皱眉道:“伤口裂了。” 虽然疼,但还不至于让他痛呼出声。 正常的宇文宸是泰山崩顶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 要知道,他曾经在战场上被人一剑刺中了琵琶骨都只简单的打了个绷带就照样上战场,甚至连眉头都没皱的。 但跟林昔瑶在一起的宇文宸显然是不正常的。 他带着几分孩子气,而且故意表现出很疼的样子。 “你看,等下鲜血就要溢出来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已经一个机灵从床上爬起来,并且迅速垂眸去看宇文宸的手臂。 宇文宸这时候正半倚在床沿边上,见林昔瑶起来,他索性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靠着,然后“一脸委屈”的对林昔瑶伸出了受伤的那只手臂。 见状,林昔瑶一脸惭愧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疼不疼?伤口真的裂开了?我看看,要不要重新上药。” 711不打紧 说话间,林昔瑶抬手来撩宇文宸的袖子。 可不等她的手摸到他袖子的边角,宇文宸反手一抄,直接将林昔瑶给抱了个满怀。 林昔瑶一声轻呼,下一瞬就直接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手臂上的伤口不深,这里的伤口才最致命。” 林昔瑶的一声惊呼还在喉头,却蓦地听到宇文宸的这句话。 她心头一紧,连忙垂眸探头看向宇文宸的眸子,紧张无比道:“哪里?” 林昔瑶紧张不已。 但宇文宸却笑得灿烂道:“这里。” 说话间,他拉着林昔瑶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并且假装委屈道:“这里疼。” 原本林昔瑶还担心的很,听到这句话,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活该!” 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嗔怪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还打算身体累到了极限直接再晕倒一次吗?” 闻言,宇文宸委屈道:“我也想休息啊,可是不看到你,我睡不着。” 话音才落,宇文宸已经抓着林昔瑶的手并且俯下了身来。 夜色深深,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回廊下的灯笼那一点点光亮透着窗台打了进来。 宇文宸俊美如斯,只一个垂眸的瞬间,就让林昔瑶紧张到忘记了呼吸。 下一瞬,她唇边一软,他温热的唇就贴上了她的。 两人不是第一次这般亲密接触,但林昔瑶依然心跳如雷面红耳赤。 她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宇文宸的吻绵软悠长,还带着压抑着的炽热。 良久之后,在林昔瑶险些要把自己憋死之前,宇文宸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 “你个傻丫头,倒是呼气啊。” 宇文宸笑着抬手来抚林昔瑶的唇。 他刚刚已经极尽温柔了,然而还是将林昔瑶的唇吻得有些红肿,即使借着外面微弱的光芒,依然让人觉得秀色可餐。 宇文宸又一次忍不住了。 有了前车之鉴,林昔瑶不等宇文宸再欺负她,她抬手就按在了宇文宸胸口,并义正言辞道:“我有些累了,你连夜奔波,如今可算能放下心来好好休息了,就快回去吧。” 就算宇文宸轻功再厉害,从东宫到将军府这么远的距离,至少也要小半个时辰的往返。 有了这功夫,还不如让他多休息一下。 楚王都这一次因为两王叛乱的事情,整个已经一团乱,短时间内是很难肃清的,再加上太后的丧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的宇文宸忙。 “再抱一抱就走。” 宇文宸当真舍不得。 他抱紧了林昔瑶,将下巴抵靠在林昔瑶的颈窝间,对着林昔瑶的耳根子吐气如兰道:“真想直接将你带回东宫,就放在我身边,我走哪儿都带着。” 这般孩子气,林昔瑶却听得感动不已。 不过她的耳根子本来就敏感,被宇文宸靠得这么近说话,才两句话的功夫,林昔瑶从耳朵根一直到脸颊几乎都红透了。 她动了动身子,转过头来,对上宇文宸那双浩瀚如星辰的眸子道:“我们的婚事不是很快了吗?” 闻言,宇文宸面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他皱眉道:“瑶瑶,晚上的时候,众大臣提议,要将我们的婚事延后,要等皇祖母的丧事过后。” 这本就在情理之中。 哪怕是在民间,老百姓家里有长辈过世,晚辈的婚事都会延后,即使不等服丧期结束,至少也要等一百天。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林昔瑶和宇文宸的婚事原本定在了二月初二,可按照如今这般算法,至少要推迟一个月。 之前林昔瑶都没有想到,昭庆帝和宇文宸也没说,大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对林昔瑶来说,倒是无所谓,反正也只是一个月的功夫。 然而,宇文宸却有点儿不大乐意。 林昔瑶见他愁眉紧锁的样子,轻笑道:“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啊,咱们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个月的功夫,若我们执意按照日子来的话,会让世人诟病的,也给天下的百姓做了一个不好的表率。” 闻言,宇文宸微微一笑道:“还是我的瑶瑶善解人意,可是,我觉得两个月的时间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更何况如今他们商议把婚事定在三月初六,又得多等这一个多月。” 宇文宸郁闷不已。 他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将她带走,说话间,宇文宸又抱紧了林昔瑶些许,眼看着就要凑上来再亲。 林昔瑶瞪了他一眼,宇文宸才轻笑道:“好好好,不闹了,我再抱一下,再一下就走。” 这一次林昔瑶倒是很给他面子,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抱着。 然而,宇文宸抱着抱着手脚就开始不老实了起来。 他的手一开始还是放在林昔瑶的腰际上的,不过眨眼的功夫,在林昔瑶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游走到了她胸口下。 眼看着还要攀岩而上,林昔瑶双眼发直,连忙抬手一把按住了宇文宸的猪蹄子,并义正言辞道:“我要睡了!” 见她生气都这么招人喜欢,宇文宸轻笑了一声,倒是很配合,老老实实的松开了手。 只是不等林昔瑶送一口气,刚刚松开了她的宇文宸突然又覆上了身子来,在她措不及防的情况下直接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林昔瑶正要发作,宇文宸已经抬手为她拉上了被子。 但是,有他这么一尊大佛在这里,林昔瑶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自己也拉了拉被子,一脸警惕的看着宇文宸道:“你在这里我就睡不着。” 看到她一副对待登徒子一般防备的眼神,宇文宸哭笑不得,最后在林昔瑶那坚持的眼神下,宇文宸只得败下阵来,他笑道:“好,我这就走。” 说完这句话,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他突然又凑近了林昔瑶些许,不等林昔瑶惊呼着开口,他压低了声音道:“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过来陪你,你都舍得我走吗?”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抬起了手来,对着他手上的手臂眼看着就要招呼下去。 求生欲极强的宇文宸连忙告饶道:“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宇文宸嘴上说着要走,实际上身子跟本就没有挪动半分。 最后见林昔瑶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宇文宸忍俊不禁道:“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林昔瑶故意冷笑了一声。 她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她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您就是! 宇文宸一副很是受伤的表情,他站直了身子,抬手捂着心口道:“这里疼……”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转头去抓绣花枕头了,见状,宇文宸哪里还敢耽搁,身子一闪就离开了房间,走的时候,还帮她细心的关好了窗户。 刚刚一脸“怒气”的林昔瑶,这时候面上的笑意才扩散了开来。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再也没有做一个噩梦。 第二天,林昔瑶收到了三个消息。 一个是昨夜宇文宸跟她说起的,在今天早朝的时候,已经宣布将他们两人的婚事延期到三月初六。 再一个,在林昔瑶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北齐的太子萧景瑜要来楚王都了! 自宇文宸在幽州破坏了北齐和西辽的联盟之后,一连破了北齐的三州六郡,一时间,东楚展现出来强悍实力让北齐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对手。 再加上在北齐境内,萧为安势力越发壮大,萧景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在这种情况下,宇文宸安排了使臣过去说和并愿意私下建立同盟。 宇文宸可以出手扶持萧景瑜为北齐的皇帝,而萧景瑜可以保证北齐近三年来不会再生战事。 这一提议立即就得到了萧景瑜的同意,并让人送了密函来楚王都,为表诚意,他会亲自来楚王都面见宇文宸。 无论萧景瑜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不是这一层,这对东楚来说,都是有利的。 最后一个消息是关于秦景焕和宁王宇文城,东楚边境大捷,两人很快会班师回朝。 后面两个消息对于林昔瑶来说,都是好消息。 她跟林昔兰一起用过早餐,原本打算出去走走,谁曾想外面竟然开始下起了雪。 林昔兰走到了窗台前,感慨道:“这雪这般大,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阿姐,反正也不能出去了,阿姐不如我们找点事情做吧。” 话音才落,林昔兰已经笑着凑到了林昔瑶跟前。 她双眸弯弯,带着笑意,那笑意里还透着一丝打趣的味道。 林昔瑶笑道:“什么事情?看医书还是练内功?” 这段时间林昔兰也很勤奋,这两样都没有落下。 但今日她却不想在这上面用功了。 对上林昔瑶那双含笑的眼睛,林昔兰打趣道:“嫁衣啊,阿姐,虽然婚期推迟了一个月,但三个月的时间也已经很紧迫了,阿姐该准备嫁衣了。” 林昔瑶没有想到林昔兰竟然会想到这个,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想到呢。 可是,嫁衣这东西……着实为难她了。 要知道,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林昔瑶都不擅长绣工的。 712 这里疼 前世里,她还是李云裳的时候,成日里都被刘氏和李云秀罚去做最粗糙的活计,哪里能有机会接触刺绣这东西。 而她重生之后,心心念念想的是如何提升自己的功夫,如何学习医术和权谋,完全没有往刺绣上面想。 如果不是林昔兰提醒,林昔瑶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 好在林昔兰心细,林昔瑶一皱眉,她就猜到了。 “阿姐别担心,有我和小婶婶帮衬着,到时候一定能让阿姐风风光光的出嫁!” 说起这里,林昔兰的面上带上了一抹怅然,她感慨道:“虽然爹娘都不在了,但是我们该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可不能让皇家小瞧了我们。” 林昔瑶听到林昔兰煞有介事的说着这一番,心里感觉暖暖的,她笑道:“是啊,可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我们去。” 实际上,现在放眼楚王都已经没有人敢小瞧林昔瑶甚至将军府了。 自从昨日里林昔瑶在太极殿一点儿都不留情面的训斥群臣之后,林昔瑶彪悍的名声就已经传出去了。 再加上后来太后和昭庆帝的维护,如今林昔瑶已经成为了楚王都最不能招惹的人。 前一天林昔瑶还被人称作是妖女,后一天就成了楚王都人人称颂手段了得强势又厉害的准太子妃。 这风向转变之快让林昔瑶都诧异不已。 林昔瑶和林昔兰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丫鬟来报刘静娴来了。 闻言,林昔兰抬头看向打起帘子迈步进来的刘静娴道:“小婶婶,刚刚我和阿姐才说你呢,你这就来了。” 刘静娴微微一笑,温柔道:“两位县主说我什么呢?” 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点了点林昔兰的胳膊,也拦不住林昔兰往下说:“阿姐绣工不好,所以我跟阿姐说,我和小婶婶帮着阿姐一起绣嫁衣呢。” “那可巧了,我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跟林昔瑶和林昔兰两姐妹相熟了,所以刘静娴也不似往日那般拘谨。 但她礼数依然做得周全,在给林昔瑶服了服身子,行了礼之后,刘静娴微笑着继续道:“如今正赶上太后的丧事,就算婚期延后,但我估摸着等太后的头七过后,礼部就该准备起来了,等着年后我们有的忙了。” 林昔兰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趁着这几日大雪不能出门,我们就把该绣的东西准备一下。”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在开始讨论嫁衣的花样了。 身为当事人的林昔瑶却一直红着脸,愣是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她也没有绣过嫁衣,也没有见过别的姑娘家出嫁,所以都只是听说了一些礼仪,真的到了自己成亲的时候,她还是一头雾水的。 不过好在还有已经是过来人的刘静娴帮忙,宫里头提前一个月也会指派教导嬷嬷来,教她一些礼数和宫里头的规矩。 “阿姐,这个花样怎么样?” 刘静娴当真是为了这个来的,因为她还让丫鬟带了几个小样,让林昔瑶挑选。 林昔瑶对这些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她觉得都挺好。 三人正说笑间,就有丫鬟来报:“刘家夫人和三小姐来了。” 秦氏和刘静芙? 林昔瑶的脑子里将这两人的影子过了一遍,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刘静娴道:“我不在楚王都的这段时间,她们欺负你了?” 林昔瑶之前都在操心朝廷上的事情,对于将军府里的事情倒还没过问,所以也还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将军府发生了些什么。 闻言,刘静娴连忙摇头道:“没,没有,她们也不敢的。” 只是,刘静芙有些心思和手段,一直都想靠着林昔瑶接近宇文宸罢了。 但是这话刘静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昔瑶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转头对丫鬟道:“请吧。” 话音才落,不多时,丫鬟就领着秦氏和刘静芙走了进来。 才一进门,秦氏就已经带上了满脸谄媚的笑意,对林昔瑶行礼道:“民妇见过两位县主,两位县主吉祥安康。”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圈椅道:“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虽然面上说着不客气,但实际上林昔瑶的语气里也带着一层让人不敢亲近的疏离感。 刘静芙跟在秦氏的后面行了礼,等秦氏落座之后,她也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听闻前段时间县主身体有恙,在庄子上调养,来了几次都没有能见到县主的面,可让我们好生担心。” 秦氏面上果真带着一抹忧色。 前段时间林昔瑶是去了幽州,不过只是对外宣称是在庄子上养病。 林昔瑶抬眸看着秦氏,也看不出她到底是为了别人探探口风或者消息的,还是随口问的这句话。 林昔瑶面上淡淡一笑道:“确实是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不过有皇上派去的御医照应着,如今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让你们担心了。” 秦氏恭维的话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时间她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说,眼珠子一转,落到了案几上林昔兰手边放着的嫁衣图样来。 秦氏眼睛一亮,笑道:“县主是在准备嫁衣了吗?这可不得马虎,虽然秦夫人已经不在了,但有我们静娴帮衬着,一定也十分稳妥的。” 说到这里,秦氏对刘静娴挤眉弄眼道:“县主的婚事,可马虎不得,你得尽十二分小心!” 刘静娴淡淡的应了。 秦氏见面前的几人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冷淡,气氛有些冷了。 她面上挂不住,但又不想就这样回去了,眼看着快到晌午了,若是能挨一些时间,到了饭点儿在将军府上吃过了午饭再回去,等她回到了刘家也是一件极其有面子的事情。 若是才来就被打发了回去…… 天知道那些平时趾高气昂的宗妇或者官夫人们会怎么看她。 秦氏不肯走,只得自己找话题,她尴尬的笑了笑道:“说起来,我跟将军夫人还是本家呢。” 林昔瑶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的小算盘,不过她也没有立即揭穿,只淡淡一笑道:“是啊。” 言罢,林昔瑶抬手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茶,含笑道:“我才回来府上没几天,怎么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话音才落,秦氏的面色一变,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她坐立不安的看着林昔瑶道:“县主听到了什么?可别听外面的人瞎嚼舌根子,他们就是羡慕嫉妒我们家静娴嫁入了将军府,才会在县主面前乱说,县主跟我说说是谁说的,看我回去不拔了她舌根子!” 林昔瑶本来没有听到些什么,她不过是故意说这句话来看看秦氏的反应,如今一看,果然很有问题。 她若是不心虚,也不会做出这种反应。 林昔瑶笑了笑,但玩笑话说起:“我听在我们不在府上的这段时间小婶婶受了些冤枉气,其中不少就是您给的?” 言罢,林昔瑶放下了茶盏,含笑看着秦氏。 她的语气温柔绵软,就像是在开玩笑似得,但越是这样的态度,再加上她周身上下尊贵的气度,越发让秦氏紧张不已。 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县主不在府上的时候,我隔三差五还带着阿芙去沐雪院陪着静娴解闷儿呢,静娴你倒是说句话啊,看看母亲有没有亏待你?” 说话间,秦氏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刘静娴一眼。 见状,刘静娴微微一笑道:“确实,母亲隔三差五的会来沐雪院陪我说话解闷儿,县主别担心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微微皱眉,似是有话要说。 见状,不等她开口,秦氏连忙又道:“对啊,民妇真的没有欺负静娴,她可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可能……可能……” 说起这里,秦氏面上有些支支吾吾,显然不愿意提起。 但这时候,林昔瑶故意将眼神压了压。 秦氏怕林昔瑶动怒,连忙继续道:“可能前些日子民妇去了沐雪院,看到了一些书画觉得很美,想借回府上给老爷瞧瞧,所以跟静娴说了一声,当时静娴也同意了,应该是这一点让人家误会了,然后给民妇穿小鞋,县主,民妇绝对没有欺负静娴的意思!” 秦氏对林昔瑶的惧意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所以生怕林昔瑶会如之前对付沈氏那般,所以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开口,她已经急急忙忙跪了下来,急于撇清关系。 林昔瑶听到她这一番说辞,才知道原来在她不在府上的这段时间,这秦氏没少从刘静娴那边搜罗东西。 这行径…… 跟趁火打劫强盗有什么区别? 林昔瑶面上微微一笑,故作释怀,她大方道:“原来是误会一场,不过为了堵住那些小人的嘴,我觉得那些字画什么的还是赶紧还给小婶婶吧,免得再被人用这个做文章就不好了。” 秦氏已经说是借的了,自然就应该要还。 所以,林昔瑶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错。 然而,秦氏听在耳里,却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她刚刚在情急之下怎么就说是借的呢,她应该说是刘静娴送的! 这下可好,好不容易才搜罗了那么一点点之前的字画,这一下子都要还回去了。 而且看林昔瑶的态度,除开字画之外的东西,也是要还的。 秦氏后悔不已。 713 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氏懊恼不已,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刘静芙,见刘静芙低眉顺目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用手肘怼了怼刘静芙。 刘静芙一抬眸,就对上了秦氏那双警告的眼睛。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得不为秦氏打圆场:“县主,我母亲也是无心为之,还请县主看在我二姐的份儿上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刘静芙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弯,带着一抹娇憨的和纯真。 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刘娇。 若是真的娇憨和良善,林昔瑶自然也喜欢,可怕就怕在她的里子也跟刘娇一般上下。 林昔瑶没有跟刘静芙怎么接触过,但见刘静娴看到她的时候不由得皱眉的模样,林昔瑶心里就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她抬了抬手,淡淡一笑道:“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言罢,不等秦氏再找话题,林昔瑶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感慨道:“这天气冷了些,祖母前几日就病倒了。” 秦氏就算再没有眼力见儿,也能明白林昔瑶的意思,是赶她们去倚兰院。 毕竟秦氏跟张氏的关系按理说还要更近一些,听到张氏生病了,她没有理由不去探望。 就算秦氏不愿意去看张氏那张像是谁都欠了她银子的脸,她也不得不点头笑道:“老太太年龄大了,经不住这风寒也是正常,只要服几贴药就没事了,县主,民妇想去看看老太太,给她问个安,可以吗?” 闻言,林昔瑶淡淡一笑,点头道:“也好,祖母身边正愁没个说话的人呢,你们去吧。” 虽然能留在海棠院里多一会儿的功夫是极好的,但林昔瑶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并不是冷冰冰的,但实际上表达的这意思也就差不多。 所以,与其死皮赖脸的耗在这里,倒不如去倚兰院跟那张氏说说话。 不过秦氏到底还是担心张氏根本不买账,甚至不愿意见她们娘俩,所以她起身之后,转头看向刘静娴道:“静娴,为娘有几句话要单独嘱咐你。” 闻言,刘静娴本来想拒绝,但她也不想给林昔瑶带来麻烦,这秦氏若是真的闹起来,她的颜面也不好看。 所以,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刘静娴站起了身来,点头道:“那母亲随我来。” 言罢,她提起步子往外走,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递给了林昔瑶一个放心的眼神。 三人很快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林昔瑶和林昔兰的时候,林昔兰才道:“阿姐,那秦氏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她每一次来都带着刘静菀,后面这刘静菀做出勾引姐夫的事情之后,她还不吸取教训,竟然还带了一个刘静芙,甚至还专门带到阿姐的眼皮子底下,这人是不是蠢?” 闻言,林昔瑶笑道:“你说她蠢吧,她有时候又格外的机灵,在商贾家掌握后宅的女子,哪一个是蠢货呢。” 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如今有一个庶女占据了将军府二奶奶的位置还不够,还想着借势往上爬。 林昔瑶冷笑道:“我不介意她有这样的心思,只要她有那本事,想要自寻死路,就随她吧。” 话音才落,就林昔兰故意打了个夸张的哆嗦,并笑道:“我为姐夫捏了一把汗,姐夫好可怜啊。” 林昔兰之前都很少打趣自己,自从她跟宇文楠在一起之后,性格越发开朗了起来。 林昔瑶自然喜欢看到她这般的转变。 听到她打趣自己,她笑着抬手来挠林昔兰的痒痒,并道:“臭丫头,敢笑话到阿姐头上了啊,看我不收拾你。” “阿姐饶命!” 林昔兰最怕痒了,被林昔瑶这一挠,当即缴械投降。 姐妹两人笑着闹着,最后都笑得没有了力气。 林昔兰靠在了林昔瑶的肩头,撒娇道:“阿姐,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你都要嫁人了,其实我有时候也很自私,自私的不想让阿姐嫁人,要是阿姐能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啊!”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的眼眶蓦地泛红。 显然,她是真的舍不得,也有些难过。 见状,林昔瑶的鼻尖一酸,也差点儿落下泪来。 她抬手勾了勾粒纽西兰的鼻尖,笑道:“傻丫头,就算阿姐不嫁人,你也得嫁人啊,姐妹两个哪有一辈子不分开的啊。” 话音才落,林昔兰就抱紧了林昔瑶的手臂,孩子气道:“只要阿姐不嫁人,我也不嫁人,我要一辈子都留在阿姐身边!” 闻言,林昔瑶忍俊不禁道:“那可不行,你要是不嫁人,只怕楠世子改天得提着砍刀来追杀我。” 三言两语的功夫,被打趣的人就换成了林昔兰。 “阿姐……” 林昔兰的脸皮子薄,被林昔瑶一打趣,就直接红透了。 她摇了摇林昔瑶的手臂,气鼓鼓道:“我看他敢不敢欺负阿姐!” 这般模样,倒是相继了林昔瑶欺负宇文宸的样子。 林昔瑶笑道:“当然不敢,就算你不收拾他,宇文宸也会收拾他。” 话音才落,姐妹两人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院墙外砰的一声响。 不等林昔瑶开口询问,就听初六在外面强忍着笑意道:“楠世子,有正门不走,您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才落,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笑得更厉害了。 “小嫂嫂……小仙子……” 一口茶的功夫,灰头土脸的宇文楠被带进了屋子。 他一脸委屈的站在林昔瑶面前,有些不满道:“你们这是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还好我先爬了墙头,不然的话……” 话音才落,林昔瑶抬眸,递给了他一记轻飘飘的眼神道:“这么说,你怕墙头还有理了?” 闻言,求生欲并不强烈的宇文楠没有意识到林昔瑶的语气里带着的危险气息。 他点头,笃定道:“对,没错!” 见状,林昔瑶双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那我改天告诉你的太子堂兄,就说还应该奖励你。” 一提到宇文宸,宇文楠的面色都变了。 他刚刚还理直气壮的气势瞬间蔫吧了。 “小嫂嫂,我错了……你别告诉堂兄。” 然而,林昔瑶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轻叹了一声,拿起了茶盏,轻饮了一口,才笑道:“你不是说你有理吗?既然有理就该让他嘉奖不是?要知道,他对我这海棠院可是格外照顾的。” 林昔瑶故意将海棠院三个字咬得重了些。 话音才落,宇文楠连忙摆手道:“小嫂嫂,我错了!我再不爬海棠院的墙头了。” 林昔瑶住在海棠院,林昔兰住在侧院,而宇文楠若是爬林昔兰的侧院还好,他偏偏不怕死的爬了海棠院的墙头。 这话要是被宇文宸听到了,可怎么得了。 宇文楠因此也终结出来了一条保命的准则,但凡是林昔瑶双眼眯起,似笑非笑的看向他的时候,就得认错,认错,认错! 若是这时候再不认错,那就为时晚矣。 “小嫂嫂,我其实是奉了我母妃的命令而来。” 说起这里,宇文楠精神一振,肯定了自己的说辞,并继续道:“对,就是我母妃叫我来的。” 闻言,林昔瑶挑眉道:“哦?宁王妃叫你来爬墙头?” 宇文楠没有想到林昔瑶还在这个爬墙头上面纠结,他都要哭了。 “小嫂嫂,不是的,是我母妃让我来问问,赵霜霜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她好准备家宴招待她,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昨日才说了这件事,林昔瑶没有想到宁王妃还真的放在了心上,还专门让宇文楠跑了这一趟。 她轻笑道:“再有个两三天就到了吧,昨日我才让人去清阳请的,这一来一去最快也要三四天的功夫,更何况如今还下了雪,路滑不好走。” “那好,我这就回去告诉母妃一声。” 言罢,宇文楠转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半天都没说话的小仙子。 接收到他的目光,林昔兰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闻言,宇文楠有些委屈巴巴道:“小仙子,我难得来一次呢。” 难得…… 听到这个词语,林昔兰的爪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天知道这厮早上来,中午来,晚上还得爬墙头看一眼她才回去睡,这叫难得…… 还好有阿姐在这里,不然林昔兰都要被气得跳起来。 她冷哼了一声,故作生气道:“这么说,我还得让人准备瓜子水果茶来款待楠世子?” 被她这么一刺激,宇文楠哭笑不得道:“你看,我来都来了,何不留我吃一顿午饭?外面风大雪冷的,我连早饭都没有吃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楠还故意伸出了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见状,林昔兰的眼底里划过一抹嫌弃的味道。 林昔瑶淡淡一笑道:“今儿个还真的是巧了,这么多人看上了将军府的午饭吗?” 宇文楠还不知道秦氏和刘静芙已经来过的事情,所以听到林昔瑶这句话,他不由得疑惑道:“还有谁?” 714 爬墙头 “小婶婶的妹妹,是个水灵的小姑娘呢,怎么,楠世子有兴趣吗?” 林昔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楠。 那眼神,分明是带着笑意的,但宇文楠却被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像极了刚刚的林昔瑶。 这姐妹俩…… 连笑里藏刀都是一样的表情。 宇文楠惹不起,自然立即摆手道:“不不不,我这就回去了,说起来我母妃还叮嘱我回去吃午饭呢,小嫂嫂,小仙子,我就不久留了。” 说起这里,宇文楠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一拍脑门儿道:“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宇文琦之前给我带了口信,他今日回楚王都的,我都把他给忘了,我这就城门口接他。” 宇文琦要回来,林昔瑶是知道的。 之前初六就有跟她说。 宇文宸日夜星驰往楚王都赶的时候,宇文琦也一同回来了,不过在清阳的时候,宇文琦染了风寒,所以让宇文宸先一步回来。 宇文琦这才晚了宇文宸两日。 “那你快去吧。” 之前林昔瑶对宇文琦没有什么好印象,带自从凉州城回来之后,她对宇文琦的印象就已经大大的改观了。 虽然他看似风流多情,但实际上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看似多情,实际上最是深情。 比如宇文楠。 他和宇文楠倒是很像的,也是因为性格像,所以才能走的那么近。 如今晋王谋逆被诛,连晋王的封号都被褫夺了,而作为晋王世子的宇文琦,虽然大义灭亲在这一次平叛和抵御外敌中有着不俗的表现。 但毕竟晋王叛乱是既定的事实,这是要牵连九族的。 就算宇文琦有功在身,最多也只能免他不死。 想要让他重新在朝堂中占据一席之位,甚至回到之前的晋王世子,都是不可能的。 而且,其他的朝臣也生怕跟晋王世子走近了,日后会被牵连。 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宇文楠也依然一片赤诚的对待宇文琦,可见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义有多深厚。 宇文楠虽然平时看似不靠谱,但在正事上从来没有含糊,林昔瑶也相信他的眼光。 “对了,宇文琦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回来了打算住哪里?” 林昔瑶差点儿都忘了,?自从晋王谋逆之后,在楚王都的晋王府都被封了。 如今宇文琦身份尴尬,回来了都没有地方去。 宇文宸的事情太多了,多到都顾不上这些小细节。 若是没有宇文楠的提醒,林昔瑶都忘记宇文琦会在今日回来这件事了。 宇文楠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林昔瑶一提醒,他就明白过来了。 对上林昔瑶那双带着关切的眸子,宇文楠微微一笑道:“这他倒是没有提起过,不过小嫂嫂放心,有我宁王府在,总不能让他露宿街头的。”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也带着重如千金的承诺。 既然这样,林昔瑶也就放心了。 她点头道:“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好嘞,小嫂嫂放心。” 宇文楠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开,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林昔兰,并依依不舍道:“小仙子,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呀。” 话音才落,林昔兰已经抬手去抓茶盏了。 见状,宇文楠哪里还敢耽搁,他脚尖一点,转瞬就就掠出了屋子,再不见踪影。 林昔兰面上虽然看似生气,实际上宇文楠前脚走,林昔兰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他们这般有趣的模样,林昔瑶的嘴角也跟着带上了一抹笑意。 外面确实如宇文楠所说,风大雪冷。 呼啸而过的北风席卷着楚王都的大街小巷。 本来应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因为这刺骨的风雪也不见有几个行人。 从在距离城门口两条街的百福大街上,赵霜霜看着宽阔的能容纳八匹马并驾齐驱的街道,忍不住感慨道:“原来,这就是楚王都啊!” 话音才落,就听前面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响。 转眼间就到了街角。 街道上原本就没有多少人,所以这马蹄声格外清晰。 这街道这么宽,赵霜霜下意识往边上走了些,压根就没有回头去看那马车。 她站在眼前的十字路口,一脸茫然。 将军府该怎么走? 来楚王都,是她的一时兴起。 林昔瑶走了两天之后,她半夜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都遇到了危险,最后被困在牢笼里。 梦醒之后,她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当即就坐不住,连夜收拾了自己的包裹,跟村子里的几个人村民和林昔瑶留在清风寨的几个丫头打了招呼之后就直接骑马一路飞奔。 原本以为可以顺顺利利的到达楚王都的。 谁曾想还没有等走近楚王都的边界,就被人拦了下来。 她听那些官道上的人都说,楚王都里叛乱了。 安王和陈王双双叛变。 当时听到这消息的她差点儿没气昏了过去。 作为鲜少知道内情的人之一,赵霜霜知道太子还在幽州,楚王都里只有林昔瑶。 所以,她生怕林昔瑶出事,在被挡在隘口的时候,她心急如焚,甚至想着要偷偷进山,绕过那大山脚下的隘口,然后奔去楚王都。 不过好在没等她弄明白这山里的地形图,楚王都里就传来了好消息,两王的叛军往北边逃了,楚王都安然无恙! 赵霜霜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也不敢大意,一路骑马飞奔来楚王都。 一直来到楚王都的城门下,听到王都里的百姓都在议论着准太子妃,也是清宁县主林昔瑶,她才肯定,原来林昔瑶姐妹俩是真的没事。 所以,松了一口气的她,这才放慢了脚步。 这一路她冒着风雪策马而来,屁股都快被马鞍给磨破了。 知道她们没事,赵霜霜就翻身下了马,从入城之后就一路牵着马儿按照之前问起的一个老伯的指引,往位于城中的将军府而去。 “哒哒哒” 身后的马蹄声渐近。 赵霜霜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身后飞奔而来的快马。 只听一声惊呼,伴随着马儿的长鸣声,四下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快让开!” 一声训斥声从身后不远处响起。 赵霜霜下意识回头,?才发现一辆飞奔而来的马车突然一个急停,就在马车前行的路上卧倒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横趟在马车前面,一副动不了的模样。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吗?什么人的马车都敢拦!” 赶车的壮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见那乞丐依然没有要挪动分毫的模样,他气急之下直接扬起了手中的缰绳。 “找死!” “慢着!” “慢着!” 不等他的缰绳落下,同时响起了两道声音。 一道是赵霜霜情急之下发出来的。 还有一道是从马车里发出来的,一道温润细腻的男声。 赵霜霜是个急性子,而且还正义感满满。 她眼看着这赶车的壮汉就要抬手用缰绳教训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乞丐,一时间,她气不打一处来,脚尖一点就掠到了马车跟前。 而那驾车的壮汉扬起的鞭子正好擦着赵霜霜的身边落下。 啪! 一声脆响,那鞭子打在带着积雪有些泥泞的青石板上。 赵霜霜心里越发生气了,她抬手一把抓住了那鞭子的尾端,抬眸冷眼看着那赶车的壮汉道:“瞎了眼睛的是你,你把人家撞成这样了现在还有理打人了?” “楚王都是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在来楚王都之前,甚至在认识林昔瑶和林昔兰之前,赵霜霜就对楚王都心生向往。 那是清风寨以外的天地,是东楚腹地,天子脚下,皇亲贵族成群扎堆。 据说,在楚王都里,随便丢个核桃都能砸中十个八个的皇亲国戚。 眼前的马车装饰奢华,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但即使是这样,赵霜霜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她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挺身而出。 她就是看不得别人受欺负。 “哪里来的山野丫头,连我们家主子的马车都敢拦?趁着我家主子还没有生气,赶快滚!” 话音才落,那赶车的壮汉双眸微微眯起,抬手就要从赵霜霜手上夺回缰绳。 然而,别看赵霜霜人纤细娇小,但村里长大的姑娘,力气却不小。 她冷哼了一声,抬手攥紧了手上的缰绳,一用力就要从那壮汉手中夺过。 然而,这壮汉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见赵霜霜有些力气,冷笑道:“不自量力!” 话音才落,他手腕一转,直接在鞭子上注入了内力,抬手就要朝着赵霜霜招呼过去。 见状,赵霜霜反应也是够快,她立即松开了这缰绳,同时反手抽出一直都缠在自己腰际的长鞭。 再一抬手,那长鞭的一端直接脱手而出朝着那马车上的壮汉逼去。 那壮汉哪里能想到一个红衣小姑娘身上竟然还带着软鞭。 他微微一怔的功夫,那软鞭就已经罩到了他的面门。 他闪身就要夺过,这时候马车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马车里探了出来,在眨眼间的功夫,那只手就已经灵活的抓住了赵霜霜劈过去的软鞭一端,而且毫发无损。 715 遇见 这一次换成林叶霜发愣了。 这人竟然能这么快的接住她的鞭子? 下一瞬,随着马车帘子完全被打起来,从马车里走出来一个五官俊美的男子来。 这人恰似才从青州赶回来的晋王世子,宇文琦。 他嘴角噙着笑意,眼底里却带着一丝不屑。 “哪里来的野丫头,在楚王都都敢闹事了?” 他手上还握着马鞭的另外一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冷笑了一声,就将那马鞭随意一抛。 似是半点儿都没有将赵霜霜看在眼里。 赵霜霜彻底被激怒了。 她抬手一拽,就将那马鞭收回在了手上,然后一手拿着马鞭一手叉腰,冷眼看着马车上款步走下来的俊美男子道:“你到底有没有礼貌?是你的车夫撞了人家,你们不但不赔礼道歉,还要出言不逊,甚至还想对人家动手!” 言罢,赵霜霜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看,气冲冲道:“本姑娘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心没肺没有礼貌的人!” 话音才落,赵霜霜抬手扬起了马鞭就朝着那男子招呼了过去。 但见那俊美男子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来。 “世子!” 一旁的护卫在这一瞬间直接拔出了腰际佩戴的长剑就要朝赵霜霜招呼过去。 “退下。” 宇文琦只用淡淡的眼神看了一眼身边的护卫,那护卫立即就退了下去。 这时候,赵霜霜的马鞭已经到了宇文琦的面门。 他抬手,毫不费力的又一次接在了手上。 “野丫头,有没有人告诉你,一个姑娘家不要成天打打杀杀的,万一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 “姑奶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想你这样的没心没肺还没有礼貌的浪荡子,才不会有姑娘瞎了眼要嫁给你呢!” 宇文琦手指看似毫不费力的拈着那马鞭,但赵霜霜却是使出了全部力气也拽不回来。 她气得满脸通红。 原本穿着一袭绯红色纱裙的她这会儿因为这红彤彤的面色越发美艳了几分,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来。 看惯了各色美人儿的宇文琦还是第一次看到性格这么火辣的女子。 他双眸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赵霜霜,含笑道:“这你可说错了,别的不敢说,单单在这楚王都,想要嫁给我的姑娘都已经能从城南排到城北了。” 话音才落,就听正在用力往回拽缰绳的赵霜霜冷哼道:“那这楚王都也忒小了吧。” 宇文琦被这句话一噎,难得的露出了一抹吃瘪的神情,看得旁边的护卫想笑却又不敢笑。 宇文琦定了定神,抬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赵霜霜,含笑道:“像你这样都还没有发育的野丫头,连排队的资格都没有,对了,难不成你是有自知之名,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欲擒故纵,引起我的注意?” “我呸!”赵霜霜索性直接丢了那被宇文琦还抓着一头不放手的马鞭,一脸嫌弃的在衣服边上擦了擦手,并气鼓鼓道:“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 赵霜霜说出这句话之后,宇文琦身边的护卫都惊呆了。 他们跟在宇文琦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当着宇文琦的面这么骂他的。 护卫们面面相觑,想要上前将这胆大包天还不怕死的女人拿下,但刚刚主子已经发话了,不要动。 这会儿,他们上前也不是,原地不动也不是,几个护卫只能默默的抬头望天,假装听不见。 宇文琦的面色也有那么一瞬的呆愣。 不等他开口,赵霜霜已经转过了头去试图搀扶地上这半天都不见有响动的乞丐:“你没事吧?” 然而,那人依然一动不动。 这时候,刚刚被赵霜霜怒骂的宇文琦冷笑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说我的护卫撞到了他?” 闻言,正为面前的乞丐担心不已的赵霜霜转头冷眼对着宇文琦道:“难不成你们还想抵赖吗?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听到这句话,宇文琦的双眼微微眯起,含笑看着赵霜霜道:“哦?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就在赵霜霜冲过来的时候,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的街上就已经围了不少百姓在看热闹。 赵霜霜不相信没有人看见。 她转头看向周围的老百姓道:“你们看见了吗?”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但凡是她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刚刚还挨挨挤挤的老百姓瞬间很有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连忙摆手否认。 赵霜霜不甘心,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最后得到的回应是一样的。 她没有想到,在这世道,人心竟然是这般模样。 原来她在清风寨的时候,曾经幻想过许多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多美好。 可是这一路看过来,看到的是百姓为了躲避战乱而流离失所,看到的是百姓害怕权贵而选择忍辱偷生,看到的是面前这样的男子欺压百姓颠倒黑白。 一时间,赵霜霜的眼底里满是浓浓的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她失落的神情的时候,宇文琦还得意不已,可一转头看到这红衣小姑娘眼底里的光芒褪去,他的心突然有些堵。 那样清澈明亮的一双眼神,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宇文琦干咳了一声,才开口道:“你看,没有人看到吧?既然没有人看见,你用什么证明是我们的马车撞了他?” 原本他是想缓和一点儿语气的,但不知道怎的,话一出口,就又变成了对这小姑娘的冷嘲热讽。 宇文琦有些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听到这句话之后,赵霜霜冷眼看着宇文琦道:“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你们做了,就一定能有人站出来。”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在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姐姐……我看到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本来就已经被打击得有些绝望的赵霜霜心头狂喜,她转过了头去,看着那个突然发声的小男孩儿。 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他才说完这句话就被身边的大人捂住了嘴。 见状,赵霜霜冷眼看着宇文琦道:“你不过是在仗势欺人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宇文琦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般鄙视。 关键是,他还觉得自己冤枉的很! 一时间,平时不爱较真儿的他也来了兴致,转头对那个捂着孩子嘴巴的大人道:“你放开他,让他说,只要他说出实情,我保证绝对不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一定要说实话。” 宇文琦的面上带着一抹笑意,但那笑意却没有半点儿温度,甚至让人觉得后脊梁骨直冒冷汗。 那个大人哪里还敢拦着,当即松开了捂着孩子的手,并推了这孩子一把,让他说。 “跟姐姐说,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是不是这个臭不要脸的马车撞了这乞丐?” 赵霜霜有些着急,毕竟这乞丐现在还躺在地上,她刚刚看了一下脉象还算平稳,人应该没事,但这冰天雪地的让人一直都躺在地上肯定会受凉的。 而且既然抓住了这人,就该让他道歉,让他给人赔偿。 最关键的是,这公理不能输! 赵霜霜双眸眨了眨,一脸期待的看着那小孩子。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孩子的身上。 那孩子也变得格外紧张了,不过在对上赵霜霜那双鼓励的眼神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我看到是这个人自己摔倒在了路边上,大哥哥的马车没有撞到他。” 话音才落,四下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而赵霜霜瞬间如遭雷击。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小孩子,又追问了一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别怕,把刚刚自己看到的如实说出来就好,姐姐一定保护你不让你被外人欺负!” 这时候,赵霜霜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将军府。 如果这孩子真的被眼前这臭不要脸的威胁,至少她还能求助将军府。 因为清宁县主和安平先生是那样善良的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然而,让她又一次失望甚至近乎绝望的是,这小孩子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牛牛没有看错,是他自己摔倒了。” 话音才落,赵霜霜如遭雷击。 这时候,洗清了冤屈的宇文琦恨不得放声大笑。 他挑眉看着赵霜霜道:“你看到了没有,分明是这人想要讹我,你这野丫头却还要胡搅蛮缠,现在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跟他一伙儿的。” 其实宇文琦也看出来了,赵霜霜就是个没有城府也没有任何防人之心的小姑娘,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打趣这小丫头,为了看她笑话。 “鬼才跟他是一伙儿的呢!” 赵霜霜站起了身来,转头不死心,看向周围道:“还有没有别人看见?” 话音才落,对面街上的香料店里的掌柜的招了招手,对赵霜霜叹息道:“姑娘,我也看见了,你真的冤枉这位公子了。” 掌柜的才说完,这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中不时的有人跟着站起来为宇文琦证明。 716 冤枉 刚刚还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自从那小孩子说出了那一番话之后,似乎所有的人都可以为宇文琦作证了。 赵霜霜彻底傻眼了。 这时候,宇文琦冷眼看着还倒在地上的男子,沉声道:“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想让我把你真的杀了不成?” 话音才落,之前“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乞丐一个扑腾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一个劲儿的给宇文琦磕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不是故意欺瞒的,大爷饶命!” 看到这一幕,赵霜霜彻底无语。 宇文琦冷笑道:“这人原本是想讹本公子,谁曾想刚躺下,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野丫头,他就顺势假装昏迷,让这蠢丫头给他出头,无论最后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他只说自己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最后的责任落到了谁的头上呢?” 当然是蠢丫头赵霜霜。 赵霜霜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彻底说不出话来,她只用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宇文琦。 宇文琦看到她吃瘪的模样,心情大好,他继续笑得没心没肺道:“哎呀,刚刚不知道是谁要打抱不平来着?” “还口口声声说是本公子的马车撞了人?” “不是证据确凿吗?” 宇文琦贱贱的一口气说完这一通话,赵霜霜听得只想跳起来打人。 然而,她也算看明白了,论身手,她是根本就比不过眼前这人的。 所以在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之后,赵霜霜直接扭头就走。 但来时候容易,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宇文琦一个眼神,他身边早就摩拳擦掌的护卫一个箭步上前就一左一右的拦住了赵霜霜。 “怎么?还不让人走了?” 赵霜霜转头,没好气的看着宇文琦道:“事情既然已经弄明白了,你还想怎样?” 闻言,宇文琦手腕一转,就将赵霜霜的马鞭收拢在自己手上,他含笑道:“你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了本公子,怎么难道就想这么走了?连句道歉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气得跺脚,但宇文琦说得没错,确实是她有错在先。 在没有弄明白青红皂白之前就对着人家大打出手。 所以,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赵霜霜忍了又忍,然后抬眸看着宇文琦道:“是我没有弄清楚状况,污蔑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 言罢,不等宇文琦开口,赵霜霜又道:“不过,刚刚你的护卫确实态度恶劣,二话不说就要扬起鞭子打人,你们也有错在先吧?” 如果不是宇文琦的护卫态度那么恶劣,再加上这乞丐就倒在马车跟前,赵霜霜也不会一下子就误会了。 闻言,宇文琦大笑了两声,挑眉看了一眼刚刚对赵霜霜凶神恶煞的护卫田七。 田七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看着赵霜霜道:“姑娘,你看看我那一缰绳打在哪里的。” 说话间,他抬手指给了赵霜霜看。 闻言,赵霜霜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在这乞丐的脚边两寸远的距离有一道深深的马鞭打过的痕迹。 所以说,一开始这护卫就没有想过要真的打在这乞丐身上,只不过是嫌弃他讹人,想要驱赶他罢了。 是她听到了动静直接转身过来就要夺人家的缰绳…… 这么说,这件事确实是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 一时间,赵霜霜面上有些羞愧。 她红着脸,抬眸飞快的看了一脸嘚瑟的宇文琦。 原本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愧疚的,可是在对上宇文琦那双似笑非笑的欠揍无比的眸子的时候,明明已经理亏的赵霜霜却愣是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来。 她沉默了一瞬,最后冷哼了一声道:“算本姑娘瞎了眼。” 然而,这句话看似是在道歉,但让宇文琦怎么听着都像是在骂人呢?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笑。 不等他开口,赵霜霜双手一摊,直接耍无赖道:“你们还想怎么样?反正我身无长物无亲无故,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起来吧,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话音才落,人群里已经爆发出了一片压抑住的笑声。 就连宇文琦都忍俊不禁道:“我倒是敬你是条汉子。” 闻言,赵霜霜面色从容,不见有半点儿窘迫。 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错,那些话本子上行走江湖的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这些豪言壮志难道不显得她高大魁梧吗?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赵霜霜眼神轻蔑的扫了一眼宇文琦。 宇文琦就差没有笑得背过气去。 楚王都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野丫头? 不等他笑完,赵霜霜脚尖一点,直接施展了轻功掠上了旁边的屋脊,一转头就没有了踪影。 没有他的授意,一旁的护卫也不敢拦着。 “主子,可要去追?” 宇文琦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道:“不必。” 只要她还在楚王都,他就不信打听不到她的家底儿! 念及此,宇文琦收回了眼神,低头看向他手中还握着的软鞭。 这软鞭沉甸甸的,很难让人想象的到是一个姑娘随身携带的。 “有趣,有趣。” 宇文琦轻笑了一声,转身回到了马车里。 “不要脸,不要脸!” 在宇文琦连说了两个有趣的同时,已经跑出了两条街的赵霜霜气得跺脚,也接连抱怨了两句。 她身形一闪,落在了街上,一路上总觉得少了什么。 等她回首去拉马儿的缰绳,才发现她刚刚走的太匆忙,连枣红马都忘了牵! 那可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枣红马! 念及此,赵霜霜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她连跑带轻功的,一路回到了刚刚跟宇文琦起争执的街上。 然而,街上空空如也,连人影都不见有几个,更何况枣红马的身影。 一时间,赵霜霜差点儿哭出了声来。 “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身后有人开口,赵霜霜一回头,才发现是之前为宇文琦作证的那个香料店的掌柜。 她收起了一脸悲戚的表情,紧紧的盯着那掌柜的眼睛道:“掌柜的,请问您刚刚有没有看到一匹枣红马,就是之前我牵着的那匹。” 这几日大雪,掌柜的生意难做,所以就靠在了柜台上看着过往的行人打发时间。 赵霜霜这么一个红衣小姑娘,走在茫茫一片的雪景中,手边还牵着一匹枣红马,即使走在哪里都是一道特别靓丽的风景线。 掌柜的自然瞧见了。 他点头道:“我是看见了,不过刚刚人多,都看你跟那公子争论了,没注意那马儿。”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瞬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吧了。 她抱了抱拳,做了一个感激的手势道:“谢谢掌柜的。” 言罢,她就要转头去问别家,这时候,掌柜的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小伙计。 他大声叫住了赵霜霜:“姑娘,姑娘。” 闻言,赵霜霜一回头,惊喜道:“你看见了我的枣红马?” 被她那样明艳无双的眼神一盯,小伙计的脸颊瞬间红了。 他点了点头,避开了赵霜霜的眸子,轻声道:“就是刚刚那个公子的护卫带走了。” 这就带走了? 听到有枣红马的下落,赵霜霜差点儿喜极而泣,谁曾想下一瞬竟然是这句话,她感觉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差点儿被轰得七窍生烟。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掌柜的和小伙计看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赵霜霜瞬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忍不住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赵霜霜被换回了心神,她摇了摇头,挤出来一抹勉强的笑意道:“我没事,请问你们知道那公子家主哪里?” 话音才落,两人都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 这也难怪了,看他的马车是从城外的方向过来的,应该是才回楚王都,说不定跟她一样。 别人哪里可能知道他的底细。 赵霜霜有些失望。 她心疼她的枣红马。 然而,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她只能祈祷着哪天别让她碰见了这臭不要脸的。 要让她碰见了,看她不用软鞭恶狠狠的教训他! 软鞭? 刚想到软鞭,赵霜霜下意识往腰际一摸。 这一模,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软鞭还在那臭不要脸的手上! 之前光顾着跟他理论了,见从他手上抽不回来,她气急之下只得先放手去查看那乞丐的伤势。 结果,怎么一转头就忘记了自己的软鞭了! 那可是老爹亲手给她做的。 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是她对老爹最重要的念想! 念及此,赵霜霜气得抓狂,她就差没有跳起来用脑袋去撞地了。 “姑娘?” 掌柜的小声提醒道:“那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但我刚刚也看出来了,实际上他没有真的动怒,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让你给走了,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就别跟他计较了,万一人家真的动怒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姑娘,我看你口音不是楚王都本地人,是外地来的吧?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可要好好保护自己,遇事三思而行。” 717 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掌柜的是一番好意,赵霜霜自然能听出来。 她虽然心情很是低落和郁闷,但还很有礼貌的跟掌柜的和伙计道了谢。 原本来楚王都,她是抱着欣喜的心情的,结果从入城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赵霜霜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吧了。 之前的兴奋之情全无,剩下的只有懊恼和愤怒。 她气哼哼的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这被怒气占满了的脑子才反应过来,她是要去将军府的。 于是乎,她有找来了身边的一个过路人,问了将军府的位置。 还好,她刚刚的漫无目的还正好走对了方向,将军府就在前面那条结尾。 赵霜霜松了一口气,提起步子快步走去。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赵霜霜来得匆忙,没有想过楚王都的天气竟然比清风寨冷了这么多,以至于她都没有穿夹袄,在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层纱裙。 美则美矣,但确确实实冷意刺骨。 尤其是在丢了枣红马和软鞭之后。 她的身形都冷到了骨子里。 将军府紧闭,只有旁边的一个角门半开。 赵霜霜敲了敲门,有个门童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番之后,疑惑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门童不过十三四岁上下,却一脸沉稳和老气,但说话的语气却温和,足以可见这家的主人温婉良善。 之前赵霜霜在话本子上看到了许多富贵人家的门童都是趾高气昂的,根本看不起人。 所以她在没有事先打招呼的情况下已经做好了被人家瞧不起的准备了,谁曾想这门童的一句话就温暖了她。 她压下心头的难过,对这门童挤出来一抹笑意道:“我来找两位县主的。” 闻言,那门童疑惑道:“请问,您是?” 赵霜霜将已经有些冻僵的爪子在衣服两边擦了擦,然后学着江湖上人抱拳的动作,对这门童煞有介事道:“在下赵霜霜,你去禀报两位县主即可。” 话音才落,这门童都被逗笑了。 “你这小姑娘真有趣,你等着啊,我这就让人递消息。” 言罢,门童转过了头去,很快就没有了影儿。 剩下赵霜霜站在门口,一脸疑惑道:“有趣吗?难道外面的人打招呼不是这样?话本子上都是这么说的。” 之前那个不要脸的也说她有趣,她当时还以为是那人故意嘲讽她的,没有想到这么门童也这么说,赵霜霜就有些疑惑了。 她哪里做的不对吗? 不过,不等她将这些想明白,将军府的正门突然大开。 赵霜霜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到穿着雪白夹袄的林昔瑶和林昔兰含笑迎了出来。 “你怎么自己来了?” 林昔瑶笑着上前,还没有走近就已经热诺的伸出了手来。 见状,赵霜霜有些紧张,她下意识想要缩回手,脑子里转的飞快,在迟疑着,要不要下跪? 她之前在清风寨,看到那些人见到林昔瑶姐妹俩都要下跪的。 尤其是林昔瑶,那可是当朝的准太子妃,以后就算是朝臣都要下跪的。 更何况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女子。 因为冷到了极点,所以赵霜霜不仅身子冻得有些僵硬,就连脑子都像是冻住了一般,一个问题转好半天都回不过弯来。 “怎么了?可是冻傻了?”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拉起了赵霜霜的手,在触及一片冰冷的时候,她面色一变,声音里也透着几分紧张:“怎么冷成了这样?” “快来人,去准备热水,给我房里多烧几盆火,再去熬点姜汤来。” “霜霜姑娘,跟我们进去吧,外面冷。” 林昔兰也上前,拉住了赵霜霜的另外一只手。 两人一左一右的带着已经冻得不知所措的赵霜霜进了门槛儿。 赵霜霜就这样被带进了将军府。 底下的人办事很快,等林昔瑶几人回到海棠院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已经就绪了,就连火盆也烧得旺旺的。 “你快坐下,烤着火暖暖身子,把这姜汤喝下,等下再去沐浴更衣就好了。” 一碗姜汤下肚,赵霜霜这才恢复了一点儿鲜活气息。 她满心惆怅的看着林昔瑶和林昔兰,久违的温暖包住她,一时间她既欣喜又辛酸,既无奈又悲凉。 “怎么了?这姑娘?” 林昔瑶有些急了,正要招来初六去查查,却见赵霜霜一把抱住了她的腰际,然后痛哭出声。 “我的枣红马和软鞭没了……” “一进楚王都就被别人夺走了……那枣红马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的,软鞭是我老爹亲手给我做的,是我最大的念想。” 原来问题在这里。 虽然也是让人心疼的事情,但是总比林昔瑶刚刚担心的那些事情好的多。 林昔瑶蓦地松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哭得像个孩子的赵霜霜的后背,安抚道:“你人没事就好,那枣红马和软鞭我会让人去查的,楚王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那人留下了蛛丝马迹就一定查出来。” 听到林昔瑶这么一说,赵霜霜瞬间来了精神,她眼睛里还带着泪痕,一脸欣喜和期待的看着林昔瑶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微笑道:“嗯,你看我骗过你吗?” 那倒没有,而且也没有必要。 赵霜霜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身体也已经完全暖了起来,松开了林昔瑶的手,站起身来转了两圈,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将屋子里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头看向林昔瑶道:“这就是将军府啊……好厉害啊。” 她没有读过多少书,所以词穷的很,只能用厉害来形容。 林昔瑶笑了笑,递给了她一套衣服道:“你穿这么单薄这么行,而且这衣服也被风雪打湿了,我这里有之前做好的还没有穿过的新衣服,我们身段差不多,你暂且穿上,等明日雪小一点,我让玉满堂的店主和裁缝来给你量身定做几套衣服和头面。” “不不不,县主我自己的衣服就可以了,你们不必浪费钱在我身上。” 闻言,林昔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这怎么叫浪费呢,这是应该的,你别拘束,以后就将将军府当成是自己的家,将我们姐妹俩当成是你的姐姐,以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的鼻尖蓦地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林昔瑶怕惹得她想起不开心的事,连忙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自己来了?我昨日才安排了人去清风寨接你,原想着你还有三四天的功夫才能到的。”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一怔,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林昔瑶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会是“你怎么自己来了?” 刚刚在将军府的门口,她差点儿因为这句话而无悔了,那时候一股子心酸和悲凉就已经忍不住的往鼻尖儿上冒了,可是看到林昔瑶温婉热情的眼神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在心头否定这个想法。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那天做了噩梦,梦到不好的东西,所以担心你们,就立即打好了行囊跟着来了,结果才走到出楚王都的隘口就听说楚王都两王叛乱了,当时给我急的,就差没有直接翻山绕过隘口过来了。” “不过后来还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太子殿下率军击退了叛军,隘口一开放,我就立即骑着我的枣红马过来了,我的枣红马……” 说起这里,赵霜霜又开始难过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又感动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她笑着拉了拉赵霜霜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派人查,你先去换衣服,别着凉。” 林昔兰也在一旁叮嘱:“对,可别感冒了,眼看着过年了。” “好。” 赵霜霜动容不已,她点了点头,这才跟着丫鬟去了里间换衣服。 在赵霜霜换衣服的空当,林昔兰转头看向林昔瑶道:“阿姐,会是什么人这么猖獗,竟然敢在天子脚下行强盗行径?” 闻言,林昔瑶也很是不解,她摇了摇头,抬手招来了初六,安排了初六去查。 初六才一转身,就有丫鬟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县主,楠世子来了,还……还带了一个人。” 宇文楠的到来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稀奇的是,他竟然走正门。 而且还是在前脚才离开不久,后脚就从正门上递了帖子。 林昔瑶觉得丫鬟的这句“还带了一个人”就颇有些耐人寻味。 她疑惑道:“谁?晋王世子?” 林昔瑶想着,宇文楠之前说是去城门口接宇文琦,这么快就又来到了将军府,多半是接了宇文琦过来打声招呼了。 话音才落,那丫鬟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 原本只需要禀报是晋王世子就可以了,但晋王叛乱王位已经被褫夺,所以再叫晋王世子也已经不合规矩了。 但若是直呼宇文琦其名,又显得不够礼貌,所以才难为了这丫鬟,一时间没有找到好的词汇来称呼宇文琦。 718 委屈的很 “那就请到前厅去喝茶吧。” 就算已经很熟了,但也不太好直接将人请到海棠院。 林昔瑶叮嘱了身边的两个丫鬟留在这里招呼好赵霜霜,她则带着林昔兰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赵霜霜还要沐浴更衣,等一套换洗下来,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所以,林昔瑶觉得估摸着她和林昔兰去跟宇文楠两人打个招呼回来的时间都够了。 两人才走到前厅,就见跟在宇文楠身边的宇文琦双眼含笑看着林昔瑶,并妆模作样的行了一礼道:“草民拜见两位县主,两位县主万福金安。” 如果是之前,林昔瑶肯定嫌弃得不行,觉得这人就是故意打趣她的,可自从凉州城走了这么一遭之后,她才渐渐的了解了这人,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总是没个正形,像宇文楠,却又比宇文楠更玩世不恭,更潇洒肆意。 “算了吧,我可消受不起。” 林昔瑶笑了笑,一抬手,就虚扶了宇文琦一把,并带着几分关切道:“你不是染了风寒吗?这才两日的功夫,你风寒就好了?也不怕这风大雪冷的,把自己再一次给作病了。” 林昔瑶说话直接而且一点儿都不客气。 这让宇文琦心情大好。 他知道,是被林昔瑶已经当成了自己人,她才会这般坦率而且打趣起来不留情面。 宇文琦笑了笑,抬眸看着林昔瑶道:“小嫂嫂放心,我都已经……” 刚站直了身子的宇文琦,还没有将“好了”两个字说出来,却在抬眸间看到从林昔瑶身后的月牙形拱门里走出来的一个红衣小姑娘的时候微微一怔。 他接下来的话就卡在了喉头。 不过他反应极快,在迅速的稳定了心神之后,宇文琦看着林昔瑶,立即带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道:“原本是好了的,结果在百福大街遇到了一个野丫头,欺负我,当时为了洗清我的冤屈,我还专门从马车上下来,就在大雪地里跟她好一番讲理,最后喝了一肚子冷风,这会儿正有些发热呢。” “你!你!枣红马!软鞭!” 原本注意力只在林昔瑶和林昔兰两姐妹身上的赵霜霜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就转过了头来,正好对上了宇文琦那双欠揍的眼神。 她又气又怒又激动。 气得是这人还敢告状到林昔瑶面前也就罢了,竟然还猪八戒爬城墙,倒打一钉耙。 激动的是,既然这人送上了门来了,那么她的软鞭和枣红马就能要回来! 赵霜霜就差没有跳起来高呼了。 闻言,林昔瑶也听不进去宇文琦说了什么了,她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赵霜霜道:“霜霜,你刚刚说什么?” 原本林昔瑶以为赵霜霜至少还得半个时辰呢,她没有想到赵霜霜山里长大的姑娘,没有世家贵女那般讲究,再加上她动作麻利。 再加上她怕林昔瑶和林昔兰还在外面等她,不想让她们久等,所以她在一番干脆利落的洗漱之后,穿好了衣服就出来见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两人。 谁曾想,这一过来竟然遇到了自己的“仇人”。 这时候的宇文琦对赵霜霜来说,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她咬牙切齿的盯着宇文琦,听到林昔瑶的话,赵霜霜立即义正言辞道:“清宁县主,就是他,抢了我的软鞭,牵走了我的枣红马!” 赵霜霜的眼神就差没有将宇文琦给盯出来两个窟窿。 而在场的人都有些愣住了。 宇文楠看了看赵霜霜,又看了看宇文琦,然后冒出了一句不太合时宜的话来。 “就算被夺了爵位,你也不能干出这种强取豪夺欺负人家小姑娘的事情啊,更何况这小姑娘还是我妹妹。” “你妹?” 宇文琦也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了,他听到宇文楠后半句话的时候,差点儿没有被满天惊雷给劈开。 “她是你妹妹?你什么时候有个野丫头妹妹了?” 话音才落,不等宇文楠开口,赵霜霜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宇文琦的面前,一脸怒气道:“你给本姑娘说清楚,谁是野丫头?你这人有没有礼貌!臭不要脸的!” “野丫头!” “臭不要脸的!”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林昔瑶和林昔兰两姐妹以及宇文楠已经完全看傻了眼。 这两人到底是结了多大的仇恨,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恨不得宰了对方。 “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这应该是个误会。” 林昔瑶及时开口,才没有让这两人打起来。 听到林昔瑶的话之后,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竟然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声冷哼。 林昔瑶哭笑不得,提起步子先进了屋子。 才一落座,赵霜霜就看向林昔瑶道:“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我在百福大街上看到给他驾车的护卫在凶一个乞丐,那护卫还扬起了鞭子要打人家,我当时看不过去,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挺身而出了。” 赵霜霜才说到这里,宇文琦冷笑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好一个挺身而出啊。” 闻言,已经找到了靠山的赵霜霜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跟林昔瑶道:“我当时也不知道那乞丐是骗子,所以态度不是那么好,但后来我跟他道歉了。” 听到这里,宇文琦无奈的摊开了双手道:“对啊,这事儿就算是了解了,你还缠着我不放,莫非是想让我纳了你不成,你这样的虽然看起来姿色平平,而且还没有半点儿女人味,入我后院都不够格,但我看在阿楠的面子上,可以给你留个位置,做我十八房的小妾如何?” “呸!臭不要脸!” 赵霜霜还是第一次听人能这么不要脸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不是有林昔瑶还在,她就差没有跳起来将自己的绣花鞋盖在这人的脑门儿上。 “宇文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宇文楠夹在当中,也很难做,但他是了解宇文琦的脾气的,就是想跟赵霜霜开个玩笑,但也得理解赵霜霜的心情。 所以,宇文楠只得转过头来帮着赵霜霜、 他故意板起脸来,看着宇文琦道:“她就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恩公,我母妃都得护着她呢,你要是欺负了她,看我母妃怎么收拾你。” 话音才落,宇文琦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这野丫头还找了这么大的靠山,先是有两位县主,如今还有宁王妃了,不得了,不得了。” 他面上故意带上了一抹夸张的感觉,让人看起来格外的欠揍。 林昔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终于开口道:“事情的大致经过我也算了解了,虽然是霜霜不对在先,但她也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人,你们两人都让一步,体谅一下对方,她也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能牵走人家的枣红马,还夺了人家的软鞭呢?” 说起这里,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语气道:“那枣红马可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而那软鞭也是赵老爹亲手给她做的,是她对老爹最大的念想。” 说起赵老爹,刚刚还气焰冲天的赵霜霜心头一软,差点儿落下泪来。 她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委屈。 赵霜霜有个毛病,就是受不得半点儿委屈,一旦委屈了,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平时看起来她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野丫头,实际上心思细腻柔软,最爱抹眼泪。 听到林昔瑶用这种语气说话,她哪里还受得了,直接一抬手,眼泪就像滚豆子似得不停的往下掉。 原本还打算捉弄她一番的宇文琦见状,不由得开始反思,他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可是,当时他若是不抓住那软鞭,以这小姑娘的性子,只怕一软鞭就招呼到了他的面上。 至于那枣红马,也不是他故意要牵的。 是他的部下发现这姑娘没带走,他才让人先收下,想着这姑娘肯定回头还会来找他。 结果,谁曾想他自己撞到了人家门口儿了。 还成了一个强取豪夺的名声,宇文琦上哪儿去说理去。 他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再没有刚刚的玩味表情,一脸认真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你那枣红马我让人照顾着呢,就在城南的别苑里,等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然而赵霜霜依然是哭个不停。 其实,一开始她是觉得心酸和委屈。 可眼泪滚落了下来之后,这情绪发泄了出来,就不那么委屈了,尤其是听到宇文琦软了语气道歉的话语,她哪里还委屈。 不过是在抬眸间难得的看到了宇文琦竟然示弱了。 赵霜霜心头惊喜不已,知道这一招有用,于是乎顺杆爬,故意放大了哭声,还不住的抽噎着。 宇文琦没有看到赵霜霜眼底里划过的一抹狡黠,他连忙赔礼道:“我还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就是要那枣红马和软鞭吗?那枣红马一路奔波这会儿都累坏了冻坏了,我让人在照顾着,估计也得修养两天才能给你送过来,至于那软鞭嘛,我也放在别苑了,当着小嫂嫂的面,我跟你承诺,等下就让人去取,可好?” 宇文琦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赵霜霜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719 仇人见面 宇文琦和宇文楠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宇文楠执意要将宇文琦请进宁王府一起住,然而宇文琦却不肯。 两人相持不下,最后只得先来林昔瑶这边打个招呼。 毕竟让宇文琦去宁王府的事情,里面也有林昔瑶的首肯。 “毕竟是宁王府,我的身份去了不太方便,就怕有些朝臣拿这个做文章,万一给宁王妃添了麻烦就不好了,本来宁王府也在风口浪尖儿,我还是住别苑来得稳妥。” 话音才落,就听宇文楠拒绝道:“大过年的,怎么能让你住别苑呢?什么妥当不妥当的,你住在我那里就是最妥当的,这些年你也没少在我那里住,听雨轩至今都是你的,怎么到了现在你反倒拘束了起来。” 然而,宇文琦却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笑道:“那是你之前没有娶媳妇儿,跟我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现在我要是再带着你出去混,只怕小嫂嫂第一个要扒了我的皮,还是我的小命要紧,可不敢跟着你。” 话音才落,就连林昔兰都忍不住笑了,她抬眸看着宇文琦道:“没关系,你只管带着他去,我不介意。” 听到这句话,宇文楠就差没有跪下来了,他一脸委屈的看着林昔兰道:“我介意啊,小仙子,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我在你心头就没有分量吗?我的心有多痛你都不知道吗?小嫂嫂,你快看,我要死了,要心疼死了,我今天就要赖在将军府了,你们看怎么办吧!” 见状,林昔瑶转过头来,一脸嫌弃的扫了一眼宇文楠道:“没关系,太子说是等下要来吃午饭,到时候你让他来为你主持公道吧。” 话音才落,宇文楠一个机灵就站稳了身子,并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别当真,别当真,怎么敢劳烦太子堂兄呢。” 宇文楠一番耍宝,果然活跃了气氛。 就连赵霜霜也已经缓和过来了。 宇文楠这才转头看向宇文琦道:“就在我府上住着,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 话音才落,却换得宇文琦一个白眼。 “这么说,你当我是叫花子,连一口饭都吃不起?” 宇文楠自然没有那个意思。 懂他的宇文琦也知道,他不过是开个玩笑,不等宇文楠解释,他摆了摆手,并站起了身子来道:“你们放心,我没事的,我那别苑可是舒服的很,我十七房小妾可是都住在里面的,要是去了你宁王府,宁王妃可不许我带那么多女人进去的,还是我的别苑自在,你们都别来打扰我。” 说起十七房小妾的时候,宇文琦故意加重了两分音量,而且刻意看了一眼赵霜霜。 赵霜霜显然是被这个词儿给内涵到了。 要知道,这臭不要脸的刚刚还说娶她过去当十八房小妾的。 这让人如何不生气。 她气鼓鼓的就要发作,已经看清楚苗头不对的宇文琦立即起身道:“说起来,我的小妾们还在府上等我,我得回去了。” 言罢,他转头对林昔瑶道:“小嫂嫂我就回去了,改天再来。” 说起这里,宇文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含笑看着林昔瑶道:“之前在凉州城的时候,小嫂嫂可是答应了我,要请我听小嫂嫂弹奏的天籁之音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情况危机,在那种时候林昔瑶被宇文琦给救下了,当然心存感激,一想到他之前玩世不恭的说着要听林昔瑶弹琴,所以林昔瑶就承诺了。 没曾想,这人还当了真,而且在这时候提了出来。 林昔瑶自然不好拒绝。 而且她原本也没有打算拒绝。 自从她知道了宇文琦的秉性以及他的身世之后,林昔瑶就对这人讨厌不起来,甚至……还多了几分同情。 “如今正值太后丧期,不能举办酒席,就连除夕宫里头的宴席都取消了,但大家好不容易都聚在了一起,机会难得,所以我问过太子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在初三以举办诗会的名义邀请你们过来喝茶,到时候给你弹琴可好?” 林昔瑶含笑看着宇文琦。 宇文琦哪里会有不高兴的,他连忙点头道:“那正好不过,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说起来,我这会儿好像真的有些发烧了。” 闻言,林昔瑶就差没有翻白眼了。 她嘲讽道:“这么说,你刚刚说的发热是假的?” 话音才落,宇文琦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灿灿的笑了笑,摆手道“也有一点点。” 不等林昔瑶追问,宇文琦已经踹了宇文楠一脚,然后连拖带拽的将宇文楠给拉走了。 害的宇文楠都没有好好跟林昔兰打招呼告别。 林昔瑶看着这兄弟俩,忍不住笑道:“他们的感情真好。” 林昔兰也感慨道:“是啊,虽然是堂兄弟,但我听说他们从小在楚王都为质,同吃同住同进同退,跟亲兄弟一般。” 话音才落,赵霜霜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兰道:“安平县主,你刚刚说什么为质?是什么意思?” 她对朝政了解的不多,但从话本子上,一般为质的意思,就是藩王或者他国的皇亲国戚来到本国作为质子的存在。 林昔兰笑笑道:“霜霜姑娘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说了这么半天,赵霜霜确实不知道这臭不要脸的身份,只知道他跟宇文楠关系很好,两人确实如同亲兄弟一般,但却又明显不是亲兄弟。 否则的话,这臭不要脸的也不会因为害怕连累宇文楠而不住在宁王府。 说起来,他们之前说的什么连累不连累,一口饭吃是什么意思? 赵霜霜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她好奇的看向林昔兰,然后又看了看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也不逗她了,笑道:“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是晋王世子。” “晋王世子!” 听到这四个字,赵霜霜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臭不要脸的竟然就是之前叛乱的晋王世子!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该是被株连九族的吗? 赵霜霜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 林昔兰解释道:“他跟晋王不一样,这一次平叛他在里面立了很大功劳,如果不是他的话,凉州城不会那么容易拿下,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解开幽州之围。” 一句话让赵霜霜豁然开朗,不过有另外一个问题浮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可是,他不是晋王世子吗?他怎么会对自己老爹刀剑相向?” 话音才落,林昔瑶和林昔兰都沉默了。 这是一个比较难以解释的问题,而且里面牵涉的关系太多了。 就算林昔瑶说了,赵霜霜不了解楚王都的情况,她也未必能理解。 所以,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晋王那样的人不配为人父,宇文琦之所以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后面的话林昔瑶不方便解释,她站起了身来,拉住有些发愣的赵霜霜道:“对了,之前你的脾气没有这么火爆啊,怎么看到宇文琦就像是火石遇到了干草,已点就着了?” 林昔瑶本来是想打趣一番赵霜霜的,顺便为了她心头的那个猜测推波助澜。 720 他的身份 谁曾想一说起这里,赵霜霜突然一下子站起来,惊呼道:“对了,县主,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刚刚他没有叫人给我送软鞭过来啊,万一他只是应付呢?我的软鞭!” 赵霜霜急得跳脚。 见状,林昔瑶轻笑道:“你放心,宇文琦虽然看似纨绔了一些,不着调,但实际上他还是不错的,以前我也误会了她,现在了解了不少,我相信他不会跟你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的。” “真的吗?” 赵霜霜半信半疑。 林昔瑶点头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现在就让人去拿可好?” 赵霜霜正要点头,不过想了想,又道:“还是不了,万一让他以为我这心眼眼儿跟针尖一样就不好了,而且也不能拂了县主的面子。” 这一点事理赵霜霜还是明白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别闷闷不乐的了,以后你有我们,我和阿兰就是你的姐妹和亲人,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你就开开心心的在这里住着,等过两日,休息好了,我们就去宁王府给宁王妃请安,若是你也喜欢宁王妃,就认她做干娘可好?” 林昔瑶知道,在乡里,姑娘们认干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即使放在楚王都,也很正常。 她只是不知道赵霜霜和宁王妃的性子能不能合得来,要是像宇文琦和赵霜霜这般,一见面就相互看对方不顺眼的,那这件事也就只能作罢了。 不过赵霜霜既然来了楚王都,她也不会任由她被人欺负。 将军府这么大,也不会差她这一个人的口粮。 “县主……” 赵霜霜有些激动,这还是她离开清风寨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这般被人保护的温暖和妥帖。 她双眼含泪看着林昔瑶,又看了看林昔兰,然后有些惭愧道:“其实,我觉得我这样挺不好的,你们对我好,是因为当初我老爹和那些死去了的清风寨的人,我都知道的,那时候那种情况下,我们救人是应该的,而且也是救我们自己,你们不必放在心上,而我也不该用这个裹挟你们,甚至还来到了楚王都,我原本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们有没有事,我怕你们出事……” 说起这里赵霜霜眉头一皱,低下头来,紧张的搓着自己的小手,并不安道:“如今确定你们没事了,我就该回去了,过两日,就过两日我就回去了,这外面的世界和楚王都我也来过了,看过了,我的愿望也算是达成了,所以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这一番话赵霜霜说得真诚无比。 林昔瑶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想给她们姐妹俩带来麻烦。 但是人都来了,林昔瑶哪里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就回去的道理。 而且,眼看着就到了年关了。 她轻笑着,拉起了赵霜霜的手道:“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介意,我和阿兰不是那种小性子的人,只有你好好的了,我们所有人才能心安,你就算是为了我们,留下来,可好?如果以后楚王都实在是住着不习惯,或者说你是想清风寨了,想回去看看,到时候我绝对不拦着。” 闻言,赵霜霜抬眸看着林昔瑶的眸子,面上带着惭愧道:“可是,我一来就给县主带来了麻烦,我刚刚听楠世子说,宁王妃也挺喜欢那个臭不要脸的,这下宁王妃肯定也不会喜欢我了,如果县主硬是要宁王妃认我做干女儿,只怕以后让宁王妃也膈应,我……我还是回去吧。” 原来,小姑娘还担心这一点。 林昔瑶笑了笑,转头看向阿兰道:“你看,还有一个比你更怕宁王妃的。” 林昔兰没有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她一脸无辜的看着林昔瑶道:“阿姐,你又欺负我。” 言罢,林昔瑶笑着捏了捏赵霜霜的手,温柔道:“你放心,我可以跟你保证,宁王妃绝对不是那种人,你看阿兰就是很好的例子,阿兰性子这么软这么糯的,如果宁王妃是那种很难相与的人,你觉得我会放心的将阿兰交托给宇文楠吗?”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这道理她是明白了。 在林昔瑶的眼神的注视下,她最终点了点头道:“那……好。” 见状,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上前,一左一右的拉着林昔兰的手往海棠院走。 在半路上遇到了刘静娴。 之前刘静娴收到了消息,说是楠世子过来了,这就过来招呼,结果等她人来了,他们已经走了。 刘静娴对林昔瑶行了礼,含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呀,这么漂亮。” 赵霜霜一进将军府,刘静娴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了,不过这两日她染了风寒,所以身体乏了些,想着这小姑娘刚来,肯定要好一番收拾,所以才想着晚一点过去。 “这是……?” 赵霜霜之前没有听说过刘静娴,乍一见面,自然不认得。 她一脸茫然的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笑了笑,解释道:“这是将军府的二奶奶,是我的二婶儿。” 话音才落,没有什么城府的赵霜霜眼底里划过一抹诧异。 林昔瑶的二婶儿……难道不应该是四五十岁的年龄了吗? 怎么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也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 不过赵霜霜虽然不明白,但基本的礼数还是知道的,她走上前来,对刘静娴抱了抱拳,认真道:“我叫赵霜霜,给二婶儿见礼了。” 她这见礼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林昔瑶最先反应过来,她掩唇笑道:“难怪之前门童来报,有个有趣的姑娘在门外。” 原来有趣在这里。 闻言,赵霜霜一脸茫然道:“怎么?我这礼行得不对吗?可是话本子上江湖中人不都是这样见礼的吗?” 江湖中人…… 关键是,还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这般解释。 林昔瑶原本还想笑的,但见这姑娘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她也就不好笑了。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那话本子上的东西很多都是编纂出来的,就算有江湖,就算江湖中人行礼是这般的,可是我看到的那些话本子,也都是行走江湖的大侠之间才用这抱拳的礼数,你一个小姑娘,不适合呀。” 听林昔瑶这么一说,赵霜霜蓦地想起之前在百福大街的时候,那个臭不要脸的嘲讽她是山野丫头的事情。 原来,气质这东西,已经在无形之中就注定了,跟她从小生长的环境,接触的事物有关。 所以,她只凭借着那些话本子上的东西,凭借着村民们对楚王都的描述就认定了的事实,显然有些偏颇。 而且还偏颇的很远。 赵霜霜有些无奈,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这话般模样,让林昔瑶都有些不忍了,她对刘静娴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去她的海棠院坐坐。 然后才转头过来拉着赵霜霜的手道:“霜霜姑娘怎么了?” 闻言,赵霜霜原本就有些觉得自己挺丢脸的,再一听到林昔瑶关切的声音,不知道怎的,她突然间有些委屈。 委屈之下,眼底里渐渐的不争气的带上了一抹泪意。 “没……没什么……” 林昔瑶见这小姑娘来将军府才多会儿的功夫就哭了两回了,不由得担心道:“你有什么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一旁的林昔兰也道:“是啊,还有我和阿姐啊,小婶婶也是极好的人。” 听到她们安慰的话语,赵霜霜越发委屈了。 她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受到的委屈而落泪,而是因为自己见识的浅薄,为自己那点儿坐井观天的骄傲和自大。 尤其是在这富丽堂皇的将军府,她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之前她只是凭借着话本子上的描述来想象的,但实际上的情况却跟自己的想象都有着天大的差别。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抑制的自卑。 “我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挺渺小的,我怕我这没有见识的样子会给县主带来麻烦。” 说话间,赵霜霜一抬手,就直接干脆利落的抹掉了脸上的泪痕。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同,出身的环境,身份地位,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霜霜姑娘纯真良善,直率又热情,这就是你跟别人追不一样的地方,你这样的小姑娘爱憎分明,谁会不喜欢呢?” “做人能凭着自己的本心的人才是最快活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般的好命,就连我都有些羡慕你,所以你又有什么可妄自菲薄的呢?” 林昔瑶的一番话直接说到了点子上。 让赵霜霜一怔,她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瑶那双真诚的眼睛。 “真的吗?” 其实,林昔瑶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答案。 “清宁县主……你真好。” 她言语匮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感激林昔瑶对她的开导,但她知道,这是她能表达的最真挚的话了。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打趣道:“傻丫头。” 721 温暖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四人回到了海棠院。 几个人才落座,就有丫鬟给每个人送来了汤婆子。 刘静娴看了一眼赵霜霜又看向林昔瑶道:“霜霜姑娘住哪里?我想着这海棠院地方不算大,而且又有两位县主在,不如住到我的沐雪院里去吧,我正好也有伴儿。” 刘静娴一脸温婉,那含笑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般。 一下子就将赵霜霜的心给俘获了。 她笑着点头道:“好呀,谢谢小婶婶。” 虽然叫这么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小姑娘为小婶婶这感觉怪怪的,但赵霜霜对刘静娴的印象是真的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林昔瑶笑了笑,看向刘静娴道:“原本我还打算跟你商量一下呢,没有想到你自己倒是先提起来了。” 几人正说话间,就听见外面的丫鬟来报:“县主,楠世子又来了。” 话音才落,赵霜霜差点儿将刚刚喝进口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又来了? 就连林昔兰都诧异不已,这混小子今天是怕踏不破将军府的门槛儿吧? “怎么了?” 林昔瑶抬眸看过去,这丫鬟笑着解释道:“不过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宁王妃,宁王妃说是要……等不及要看干女儿……” 闻言,林昔瑶有些汗颜。 这风风火火的,倒是宁王妃的作风。 不过,这么一想,宁王妃跟赵霜霜倒是相似的很。 林昔瑶笑道:“那也别去前厅了,直接请来海棠院吧。” 说话间,她就要站起来去迎,谁曾想,帘子才被人打起来,林昔瑶就看到宁王妃已经含笑站在海棠院的院门外了。 “王妃,您这动作也太快了,难不成是跟阿楠学了轻功?” 跟宁王妃相处惯了,林昔瑶也会打趣她了。 闻言,宁王妃笑着看向林昔瑶,然后透过林昔瑶看向她身后的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姑娘:“这就是我的干女儿?嗯,长得可真水灵。” 宁王妃的开场白有些让赵霜霜措手不及。 她原本还想了很多的说辞的,可是这突然一见面,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给……给王妃请安。” 赵霜霜上前,下意识就要抱拳,可转念一想刚刚自己抱拳给刘静娴行礼的时候大家笑话的样子,她的手一僵,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行礼了。 之前她只见过在帐篷里的将士见到林昔瑶都的单膝下跪的,那宁王妃的身份比县主还高,是不是该双膝? 赵霜霜的脑子里这样一想,双腿反应比脑子更快,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然而,让人无比尴尬的是,她的双手还保持着抬起来准备抱拳的动作。 这样一看,就越发显得滑稽了。 宁王妃都愣了愣。 看清楚她动作的林昔瑶很快反应过来,她正要笑着解围,就听宁王妃笑道:“闺女,过年还有两天呢,干娘还没有准备压岁钱。” 话音才落,所有人都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宁王妃说话间已经上前一步,亲自搀扶了赵霜霜起来。 她双眸含笑看着赵霜霜道:“你别紧张,我想清宁县主一定跟你说过,我很好相处的,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难道还会欺负你不成?” 这倒不会,但赵霜霜难免紧张。 722 紧张 这可是王妃啊! 这是在话本子上才会出现的人物,这让她如何不紧张。 宁王妃拉着她的手站起来,笑道:“你们救了阿楠,就是救了我的命,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跟你立誓,以后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话音才落,宁王妃就抬起了手来,要发誓。 见状,赵霜霜急了,她跺了跺脚,连忙道:“您好端端的发誓做什么呀,我们那里都不兴这个的,惊动了神灵就不好了,王妃我相信你。” 赵霜霜一着急,她直率的本性就流露了出来。 宁王妃笑道:“你早这样就对了嘛。” 闻言,已经放下心来的赵霜霜嘿嘿一笑道:“我怕我是个野丫头,所以王妃不会喜欢。” 说起这里,林昔瑶在旁边也笑道:“可不是嘛,刚刚我们都还在开导她呢,如今王妃来了正好。” 一行人说笑着走进了院子。 林昔兰一直都站在林昔瑶身边,比起赵霜霜的直率来,林昔兰愈发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林昔瑶笑着打趣她。 她一转头,才发现宇文楠和宇文琦这两人竟然还在院外。 “阿姐……” 林昔兰给林昔瑶递了一个眼神。 闻言,林昔瑶笑道:“不用管,这两人冻不着。” 话音才落,宇文琦身形一闪,已经掠到了海棠院的墙头,用看好戏的眼神挑眉看着赵霜霜道:“哟,我说是谁家的野丫头呢,原来是婶娘家的,怪不得这脾气跟婶娘一模一样呢。” 宁王妃是被宇文琦给打趣惯了,她也不生气,挑眉看着宇文琦道:“我刚刚可是听说某人在别苑里养了十七房小妾?你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查查。” 话音才落,宇文琦连忙告饶道:“别啊,婶娘,我是开玩笑的,这姑娘看起来格外水灵,真漂亮。” 然而,他面上夸着漂亮,眼底里却带着笑意。 看得赵霜霜牙痒痒,她转头看着宁王妃道:“王妃,我好想打他啊。” 闻言,宁王妃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才落,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抬手指了指院外护卫身上的长剑,对赵霜霜道:“去吧,打死了算我的。” “好咧!” 林昔瑶明显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宇文琦见状,哀嚎道:“小嫂嫂,你也欺负我!” 话音才落,得到了林昔瑶允许的赵霜霜脚尖一点,直接掠到了院门口,抬手拔出了门口护卫身上佩戴的长剑,直接朝着宇文琦追砍了过去。 “看剑!” 她早就想揍这人了。 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样一想,赵霜霜将手上的长剑舞的虎虎生风。 宁王妃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她惊讶道:“这姑娘还会功夫?” 林昔瑶点头,并不忘叮嘱宇文琦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该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动手的吧?” 这句话里带着十足的威胁的味道。 宇文琦哪里会听不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就想哭了。 “小嫂嫂,你偏心!” 话音才落,赵霜霜的长剑已经到了。 宇文琦身形衣衫,就夺过了这长剑,两人在墙头和屋脊上上演你追我躲的剧本。 林昔瑶转头拉着宁王妃往屋子里走,并道:“外面冷,王妃咱们进屋说话吧。” “也好。” 宁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就转身跟着林昔瑶进了屋子。 这时候,在狼狈逃窜的宇文琦忍不住哀嚎道:“婶娘,你也不管我死活了吗?我要被这野丫头砍死了。” 闻言,宁王妃头也不太,一脸嫌弃道:“砍死了我给你准备一副薄棺,顺便也会让人帮你将那十七房小妾给打发了,你放心去吧。” 话音才落,惹得院内院外的丫鬟和护卫们都忍不住笑了。 宁王妃不等听到宇文琦的抱怨就直接跟着林昔瑶林昔兰姐妹俩回了屋子。 只剩下站在院门口不太方便进去的宇文楠抬眸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向宇文琦,并叮嘱道:“你自求多福吧。” 宇文琦倍受打击,原本还想再耍几句活宝,谁曾想他才说了野丫头这三个字,赵霜霜手上的攻势越发猛了些。 这姑娘原本是跟着一个江湖侠客学了一段时间的长鞭,用来防身的。 可没有高人的指点,能力也有限。 但自从清风寨一事之后,林昔瑶派了人来给村民们新筑新的房屋,里面就有很多擅长舞剑的高手了。 她偶尔休息的时候,会虚心请教,所以也会了一两套剑法。 然而,她自认为剑法已经很不错了,却始终够不到宇文琦衣服的边角。 等半个时辰下来,赵霜霜已经气喘吁吁,两条胳膊都如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但反观被她追砍的宇文琦,却像是没事人一般,他面上带着诚惶诚恐的表情,实际上在对面屋脊上翘起了二郎腿,十分欠揍道:“女侠饶命啊,小的跑不动了。” 分明跑不动的是赵霜霜。 气得原本就已经没有了力气的赵霜霜提起剑来又追砍了过去。 一刻钟之后,她浑身上下的力气都用光了,就连飞身掠上屋脊的力气都没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院门口的石坎儿上。 “女侠追我呀,你倒是追我呀。” 偏生那臭不要脸的还在她面前显摆。 赵霜霜但凡还有一点儿力气都要脱下自己脚上的绣花鞋来呼到他脸上。 然而,让人更气不过的是,她都快追断气了,这臭不要脸的还气息从容,丝毫没有半点儿疲惫的样子。 甚至就连他飞身掠上院墙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犹如闲庭信步。 这让赵霜霜不由得怀疑,刚刚她辛辛苦苦追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但这个念头才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定了,不可能。 这人一边挑衅气她,一边还转头过来嘲讽她,所以她不可能追错的。 但是,这人的体力也……太太太太好了吧。 她确实是山野里长大的姑娘,功夫虽然不及林昔瑶这些高手,但是体格确实一等一的好。 她敢说,那些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公子都未必有她这么好的体格。 但眼前的宇文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都不会累的吗? 赵霜霜彻底服气了。 “怎么,女侠没力气了?又变成山野丫头了?” 宇文琦懒洋洋的靠在墙头,用一副极其欠揍的眼神看着赵霜霜。 见状,赵霜霜冷笑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她这会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都顾不得门口石坎儿上的积雪了。 “喂!” 宇文琦见这野丫头不说话,他手腕一动,掌心里就多了一个核桃来。 砰! 一声闷响,赵霜霜感觉脑袋上一痛,她下意识抓了一把,就抓了一个核桃在手上。 原本就累得没有力气了,结果被这核桃一砸,她差点儿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不过好在她耐力还够,在定了定睛之后,辨别出了这核桃是宇文琦砸过来的,赵霜霜冷眼看着宇文琦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闻言,宇文琦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我不想要怎样啊,不是你要追我的吗?既然要追了,就拿出点儿诚意来。”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总感觉这语气怪怪的。 追砍一个人还要拿出诚意来? 她拿起了核桃,原本想当着宇文琦的面内捏碎碎了核桃,算是给宇文琦一个警告,谁曾想,她手上的力气不够。 捏了半天,核桃纹丝未动。 赵霜霜郁闷了。 生平第一次怀疑人生。 “喂,野丫头,我之前就发现你总是躲着宇文楠的眼神,怎么,你欠他钱了?” 这话说得。 赵霜霜好像跳起来打他。 但是,这个问题让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间赵霜霜陷入了沉默。 之前,她在听说了林昔瑶同意林昔兰和宇文楠的婚事的时候,也有一股辛酸。 但是当着大家的面,她把那一股不合时宜的心酸给压了下去。 这会儿,冷不丁的被宇文琦一提起来,这心酸就成倍的增长了起来。 她之前就在犹豫要不要来楚王都的。 一旦决定踏入楚王都,就无法避免跟宇文楠见面。 那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她羡慕林昔兰,尤其是羡慕被宇文楠呵护在手心里的林昔兰。 虽然他看似不着调,那是那样的性子,那样的举手投足和俊美的容貌,没有一处对她来说不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走出来了,她还跟林昔瑶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知道分寸,也会忘掉宇文楠从此将他真的当大哥一样。 可是,想象中的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她一看到他,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之前在前厅,也是因为突然看到了宇文楠,她的情绪才突然崩溃,才会越发委屈,然后十分没有面子的当众哭了起来。 如今,宇文楠就在前面的院外,含笑看着她和宇文琦打斗。 而她的心却痛到无以复加。 那是她这一辈子都不能肖想也无法企及的男子。 “喂!怎么了?不会是被核桃砸傻眼了吧?” 宇文琦贱兮兮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 723 气死人 赵霜霜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了宇文琦那双含笑的眼睛来。 原来,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宇文琦就悄无声息的从院墙上下来,竟然贴到了她身边来。 赵霜霜一怔。 宇文琦越发得意道:“该不会你是真的欠了他的钱吧?” 赵霜霜没有想到,自己躲闪宇文楠的眼神都被宇文琦看见了。 那林昔瑶和林昔兰有没有看见? 会不会给她们带来困扰。 一时间赵霜霜心乱如麻。 不过眼下,在对上宇文琦那双十分欠揍的脸的时候,赵霜霜毫不迟疑干脆利落的抬手直接一把拧住了宇文琦的耳朵。 宇文琦也要躲闪的,谁曾想这姑娘的另外一只手竟然抓住了他的腰带。 他一躲,赵霜霜一抓。 一抓一扯之间,宇文琦的耳朵被赵霜霜抓个正着,更要命的是他平时散漫惯了,腰带也是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这一抓,整个腰带都被抓扯了下来。 他的外衫瞬间敞开。 更更更要命的是,就在两人推搡间,海棠院门口突然走出来几个人来,将这一幕看了个仔细。 这里面就有林昔瑶姐妹俩,还有宁王妃。 “天杀的宇文琦,竟然敢对我闺女耍流氓,来人!” 宁王妃虽然看到了是赵霜霜先动的手,但也假装视而不见,她双手叉腰,抬手指挥了护卫道:“给本王妃拿下!” 话音才落,宇文琦就知道不太好。 他想逃走,然而一动脑袋,赵霜霜拧得更紧了。 “本姑娘是野丫头?” 闻言,宇文琦欲哭无泪。 眼看着护卫要来拿他,虽然知道宁王妃不过是开玩笑,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但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拿住还被一个丫头拧住了耳朵,以后他还怎么在楚王都的万花丛中混? 他不要面子的吗? 这样一想,宇文琦抬手就捏了一把赵霜霜的脸颊,然后一脸浪荡公子的模样道:“小姑娘的皮肤还挺细腻的啊,这手感……啧啧……” 话音才落,赵霜霜羞愧之下立即松开了宇文琦的手,抬手就要给这臭不要脸的一巴掌。 然而,宇文琦的动作却比她还要快一步。 赵霜霜的手才一扬起来,就见眼前月白色人影一闪,下一瞬宇文琦已经掠上了对面的屋脊,然后含笑看着她道:“来追我啊?” 闻言,赵霜霜气得握拳头,就想再一次提剑去追。 这时候,林昔瑶笑着打圆场道:“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谁跟他是一家人!” “就是!” 第一次林昔瑶一开口,换得了双方一致的否认。 林昔瑶哭笑不得,只得转头看向宁王妃道:“算了,还是你出面把他赶走吧。” 闻言,宁王妃点了点头,放大了音量道:“宇文琦,跟我回宁王府。” 话音才落,站在对面屋脊上的宇文琦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婶娘,我那十七房小妾还等着我回去呢,我这就走了,回头再来给你请安。” 最后一个字的字音才落下,宇文琦身形一闪,转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见状,宁王妃轻叹了一声,转头走到赵霜霜面前,安抚道:“霜霜,你别跟那混小子一般计较,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实际上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占她便宜,还叫没有坏心眼? 赵霜霜对宁王妃的这句话显然并不认同。 但她面上也没有否认,只点了点头。 “跟我回宁王府住吧。” 宁王妃含笑,无比真诚道:“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 闻言,赵霜霜想要拒绝的,但又不好意思,她只得转头看向林昔瑶,给林昔瑶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见状,林昔瑶站出来打圆场,她笑着对宁王妃道:“霜霜刚来,就让她在我这将军府住一段时间吧,等年后了,再说这件事怎么样?” 毕竟赵霜霜跟宁王妃都还不熟呢,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听到林昔瑶的话,宁王妃虽然舍不得赵霜霜,但也只能这样。 而且,府里还有一个宇文楠,一想到赵霜霜对宇文楠的心思,宁王妃也觉得暂时不接赵霜霜过去为好。 等时间长点儿,让她看惯了这楚王都的富庶和繁华,被其他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感情淡了,再说都来得及。 这样一想,宁王妃也不强求,她点头道:“好,那我这就回去了。” 说起这里,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不过,到底应该去王府里坐坐,明日吧,明日人让人过来接你们几个姐妹过来,一起坐坐。” 宁王妃在征求林昔瑶的意见。 林昔瑶觉得没有什么,便点头应下了。 送走了宁王妃和宇文楠之后,林昔瑶才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天知道刚刚赵霜霜跟宇文琦在房顶上追砍的时候有多闹腾。 “阿嚏!” 不等林昔瑶坐下来松口气,就听刘静娴连打了三个喷嚏。 见状,林昔瑶心疼道:“风寒还没好?你身子本来就弱,既然风寒没好,就该在院子里多休养几日,怎么就冒着风雪过来了?刚刚还跟着我们在雪地里站那么长时间。” 刘静娴虽然被林昔瑶数落,但她打心眼里想喜欢这种被人关切的数落。 对上林昔瑶那双带着些许责备但却满心关切的眼神,她笑道:“没关系,只是一点儿小风寒,我等下回去喝点儿姜汤就好了。” “还等什么,现在就回去,喝姜汤,然后再躺在床上捂捂。” 林昔瑶抬手招来了丫鬟,撵着刘静娴回去。 见状,刘静娴只好笑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了,霜霜跟我一起,还是等用过了晚饭回来?” 赵霜霜因为宇文琦的事情而有些愤愤然,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以及乍一见到宇文楠的心慌,所以她这会儿也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我跟小婶婶一起回去,我也有些累了。” “那好,你们去吧,如果有什么差的,你只管找小婶婶或者我们都可以。” 林昔瑶和林昔兰含笑送了两人出去。 等这两人走远了,已经走出了海棠院的范围,林昔瑶才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来看向这半天很少说话的林昔兰,关切道:“阿兰,怎么了?” 林昔兰有些担忧,对上林昔瑶的眼睛,她摇了摇头,“没什么,阿姐。” 其实,心细如林昔瑶,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赵霜霜其实见到宇文楠之后,还是有些别扭的。 而且,不但别扭,还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赵霜霜不自在,让林昔兰也有些不安。 “阿姐,我没事的。” 林昔兰再一次摇头。 不过很快,她轻叹了一声,坐下来抱了一杯热茶在手上之后,还是忍不住对林昔瑶实话实说道:“阿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小心眼儿了?太狭隘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怎么会?我们的阿兰最大度了。” 闻言,林昔兰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是,我看到霜霜姑娘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酸楚,尤其是发现她看向阿楠的眼神有躲闪,我就知道,其实她从来没有放下过阿楠,我心里……我知道这怪不得她,感情的事情原本就没有那么容易放下和强求,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心情……阿姐,我是不是太狭隘太自私了?分明我表面上都能做到那么大度的,可是一转头就有这样阴私狭隘的想法。” 说起这里,林昔兰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 见状,林昔瑶走了过去,抬手从她掌心里救下那可怜的茶盏,然后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的,但这都是人之常情,你若是没有半点儿私心,那就只能证明你心里没有阿楠,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的品质难能可贵。但凡是人都会有私心,都会害怕失去,阿兰,阿姐知道你的。” 就算换做是她,林昔瑶觉得自己也做不到完全坦然面对。 更快阿兰这么单纯的小姑娘。 她竟然还为了自己心头的那一点点不快而自责。 果真如宇文楠所说,是个小仙子。 纯真良善洁白无瑕的小仙子。 林昔瑶心头感慨,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道:“你放心,我相信霜霜姑娘,这件事原本就不是她能决定的,放下一个人不容易,但也不是做不到,我们要给她时间,好不好?” 林昔兰点头,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笑意,看向林昔瑶道:“阿姐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说起这里,林昔兰反而转头过来安慰林昔瑶:“阿姐是不是在自责当初不该提议将霜霜接过来?” 林昔瑶确实有这个想法。 她有些后悔了。 原本是觉得赵霜霜能放下,她怕林昔兰和宇文楠以后都对赵霜霜有歉意,因为赵老大的死,赵霜霜就是这两人心头的一个疙瘩。 与其放在清风寨,倒不如放在眼前,直面它。 这样既能照顾好赵霜霜,也能让所有人放下心头的愧疚。 但是,有时候事情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724 分寸 见状,林昔兰反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微笑道:“阿姐的做法是对的,其实我之前也有这么想过,但我怕阿姐不同意,阿姐只是做了我想做的,所以不必后悔。” 言罢,林昔兰笑了笑道:“我相信霜霜姑娘,现在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快,我相信之后会慢慢调整过来的,而且我也相信我和阿楠之间的感情,相信阿楠。”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呢? 林昔瑶没有想到林昔兰这么快就想通了,她笑着点头道:“好。” 姐妹两人将这问题说开了,一下子都豁然开朗了,一片欢声笑语萦绕在海棠院。 比起海棠院的温暖和欢喜,这时候距离海棠院千里之遥的赤水河畔却如千里冰封一般。 在连绵将近一里的营帐中,中间的主帐格外显眼。 宇文铭冷眼看着站在案几前汇报的男子,冷声道:“这就是你们探听回来的消息?确定?” 那男子跪下,点头道:“准确无误。” “当时宇文宸确实是才从幽州那边赶回去的,而且身边只带了一百多暗卫,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是我们高估他了。” 砰! 话音才落,宇文铭一抬手就将案几前的砚台给打翻了。 他的表情阴沉的可怕。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中了空城计?” 跪在地上的探子一动不动,甚至连一句回应的话都不敢说。 但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混账东西!” 宇文铭气得咬牙切齿,他用最冷冽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什么高估他了,我们分明是低估他了!” 他之前一直隐隐觉得不妥。 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妥。 后面这一路奔逃,所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也让他没有心思去顾及。 等逃到了赤水河畔,确定了宇文宸的人不会再追上来,他才有空闲和机会冷静下来思考。 这一思索,就隐约感觉到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他当时从楚王都逃走的时候,太顺利了! 按理说,以宇文宸对他的了解,分明知道城外的叛军都是他在操纵,又怎么可能只随随便便派了那几个护卫将他押送去大理寺? 而且,当时不但他逃脱了,就连王采薇等人也能顺利逃脱,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宇文铭越想越不对劲。 他总觉得这就像是宇文宸故意放走了他们,故意让他趁机掌控了永宁侯府的兵力一般。 所以,他才会特意派人去查,这一查,果然是他上当了。 原来,宇文宸并没有援兵,他将他当猴子耍了一遍。 更可笑的是,他这个猴子还急切切的直接炸毁了桥梁,妄想断了宇文宸追兵的路,实际上正中了宇文宸的下怀,让他短时间内没有机会杀回去! 宇文铭恨啊! 他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剑! 他抬手掀翻了案几,恨恨的站起身来。 要是他当初胆子再大一点,没有那么疑神疑鬼的话,直接杀进了楚王都,活捉了宇文宸,说不定这会儿皇位都是他的! 是他自己错过了这个唾手可得皇位的机会! 宇文铭气不过,抬脚就踹翻了面前的探子。 这一脚用了些力气,这探子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王远知的事情宇文宸知道吗?” 闻言,那探子摇了摇头,“属下还未探知。” 虽然得到了这个回答,但宇文铭知道,以宇文宸那等算计,估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就是要给他掌控永宁侯府的兵力,然后将他引来漠北这苦寒之地,等开春之后,匪患猖獗,让他荡除这里的匪患,而宇文宸坐收渔翁之利! 宇文宸好精妙的算计! 他就算是不想依着宇文宸设定的路线走也没有办法。 因为已经到了这一步。 这些地方山头上的土匪可是出了名的彪悍,根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更何况他这个叛乱的王。 “吩咐下去,那天所有参与暗杀的人全部处理干净,万万不能让王采薇知道。” “是!” 咚! 宇文宸的话音才才落,帐篷里的一个大箱子里突然发出了咚的一声想。 宇文铭立即警觉了起来,他沉声道:“什么人!” 那探子也立即站起身来,抬手拔出了腰际的长剑,一步一步靠近了那口箱子。 然而,这箱子却没有了声响。 “打开看看。” 宇文铭吩咐。 闻言,那探子一抬脚直接踹开了箱子。 下一瞬,王采薇那满是惊恐的面容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是你?” 宇文铭的声音淡淡的,透着一股隐隐的杀气。 “是王妃。” 探子点头。 宇文铭双眸微微眯起,他摆了摆手,示意那探子退下。 等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宇文铭和已经完全楞掉了的王采薇的时候,宇文铭才含笑走了过去。 并对王采薇伸出了手来:“王妃怎么在箱子里?” 他含笑温润的模样,就跟之前一模一样。 但是王采薇却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天知道她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会想到爬进这箱子里来给他一个惊喜。 谁曾想,这惊喜没有给到他,倒是他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王采薇怔怔的看着宇文铭,双眸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和不安。 “王爷……王爷……你刚刚说什么?” 闻言,宇文铭的面上依然带着和煦温暖的笑意,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本王没有说什么啊,只是让人调查一下岳父大人的死。” 是这样的吗? 明显不是。 王采薇就算再自欺欺人,也不会蠢到这种程度。 她刚刚在箱子里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宇文铭杀了她的爹娘,甚至还让人灭口! 不然怎么会有刺杀,灭口的字眼。 一时间,王采薇既悲愤又心痛更多的是被心上人算计的绝望和无助。 她眸中带着泪,看着宇文铭道:“我爹娘到底怎么死的?” 见她不肯起来,宇文铭轻笑道:“自然是被人杀掉的啊。” 言罢,他俯下身来,抬手抚上了王采薇的面颊,柔声道:“你刚刚确实没有听错,是本王杀了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王采薇已经如遭雷击,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宇文铭却依然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模样。 仿佛说着的也是今天的天气那么简单的事情。 “因为本王要掌控永宁侯府的亲兵,永宁侯在一日,那些人就只会听永宁侯的命令一日,不会将本王看在眼里,之前因为本王是王爷,永宁侯也许会给本王面子,可时间一长呢?你觉得你爹会不会想着既然已经反了何不自立为王要看本王这个女婿的脸色?” “不!我爹不会的!” 王采薇一口咬定道:“当初是我苦口婆心的劝说阿爹调集了亲兵给你,若不是因为你,我阿爹怎么可能反出朝廷,他都是为了你,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我阿爹!” 王采薇的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 见状,宇文铭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笑了笑,手指划过王采薇的面容,柔声道:“可是,人心难测啊,也许侯爷现在是真心的,以后就未必了,你知道吗,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 “本王可没有那个心思将所有的运气都压在别的人身上,与其这样,倒不如利用他的死和永宁侯府亲兵的恨意直接接管了这些人?” 这才是将利益最大话。 只有将兵力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上,宇文铭才会放心。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路上,就算王采薇再如何的做作,他都忍着她,还对她百般呵护,尤其是在永宁侯府的那些亲兵面前。 要知道,在他决定逃出楚王都带着叛军北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杀掉王远知夫妇的打算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打算,他才会舍弃自己的母妃,而带上了眼前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为了他的成功,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王远知夫妇。 “原本我还打算瞒着你,没有想到你竟然自己撞破了,这可怪不得我了。” 宇文铭笑了笑,松开了王采薇的脸颊。 这一瞬间,王采薇感觉有一层凉意从自己的脚底板冒了出来。 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宇文铭道:“宇文铭,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吗?你娶我就是为了永宁侯府的权势和私兵?” 这一次宇文铭没有丝毫的掩饰,他直接点头道:“是。” 言罢,他站直了身子,再不似之前那般温柔似水,而是一脸嫌恶的看着王采薇道:“不然的话,你觉得本王为什么要隐忍你这毒妇这么久!” 当初若不是王采薇想嫁给他,故意去母妃那里说愿意搭上永宁侯府的权势,母妃又怎么可能苦心设计让皇上给阿裳和老八赐婚。 他的阿裳…… 若不是因为被圣旨赐婚,他当时也不会昏了头就让人直接杀了阿裳。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爱一个女人爱到了那种地步。 等听到她已经去了的噩耗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做了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原本,他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他能够慢慢忘记的。 但是,林昔瑶却闯入了他的眼睛,闯入了他的世界,让他原本已经将关于阿裳的记忆都一一封存了,结果一下子如潮水般,瞬间席卷了他。 阿裳……林昔瑶…… 725 残忍 宇文铭才念及这两个名字,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快要窒息一般。 那疼痛让他生不如死。 而这所有的一切,起因都是眼前的女子,让他如何不恨。 “王爷……不,宇文铭……明明是你心甘情愿的娶我!” 王采薇也有些歇斯底里。 闻言,宇文铭嗤笑道:“心甘情愿?若不是因为母妃,若不是因为想要得到永宁侯府的权势和兵力,你觉得本王会娶你!” 话音才落,宇文铭直接抬手,就想要给王采薇一巴掌。 但他的手才扬起来,对上王采薇那张让他厌恶的面容的时候,他忍住了。 现在他连碰她一下都感觉恶心,厌恶。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既然心已经死了,王采薇整个人都是癫狂的状态,她双眸凄厉的看着宇文铭道:“你其实一直都在意那个女人对吧?” 宇文铭没有说话。 王采薇就知道是自己说中了。 她冷笑了一声,双眸中带着无尽的恨意看着宇文铭道:“你恨是我的原因让她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是,那个下令杀她的人是你,是你啊宇文铭!” 砰! 这一次宇文铭再忍不住,直接抬脚,一脚就踹到了王采薇的肚子上。 王采薇痛呼出声,她原本想站起来的,但是肚子上的剧痛却让她浑身冒冷汗,根本就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依然冷声道:“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是你的自私自利害了她,你既想得到权势,又想得到她,你为什么这么无耻,将自己的占有欲说得那么富丽堂皇,宇文铭,我今日才算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当真是我瞎了眼!” 王采薇说到最气愤的时候,头上的金钗散落了下来,一时间她的秀发直接乱蓬蓬的铺开,那凄厉的模样配上凌乱的头发,就像是恨不得冲上来将宇文铭扒皮抽筋的疯子。 “你确实是瞎了眼。” 宇文铭冷笑道:“若你当初没有看上我,我母妃也不会打你们永宁侯府的主意。” 说不定,那时候他已经成功的娶了阿裳。 这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然而,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宇文铭是在恨王采薇,实际上也是恨着当初的自己。 他不能原谅王采薇,更不能原谅自己。 “事已至此,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气急之下,宇文铭对王采薇伸出了手来。 见状,刚刚还歇斯底里的王采薇瞬间回过了神来,她一脸惊恐的看着宇文铭道:“你要做什么?” “你不要乱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采薇下意识往后缩去。 但是她在这口大箱子里,根本就没有地方可躲。 宇文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犹如看一只可怜的蚂蚁。 “爱妃,你看,你这般模样是不是像疯了一样?” 虽然这句话宇文铭是带着笑意说的,但是这笑意让王采薇毛骨悚然。 她浑身打着冷颤,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铭道:“我没有疯,我不要疯,我还有孩子,对了孩子……” 说起这里,王采薇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然后一脸祈求的看着宇文铭道:“我们还有孩子,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你也不能杀我。” 闻言,宇文铭轻笑道:“孩子?” 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在大笑了三声之后,宇文铭轻蔑的看着眼前如蝼蚁一般在努力求生的王采薇,冷笑道:“你还真的以为我跟你之间有了孩子?” “什么?” 听到这句话之后,王采薇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 这消息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说什么?孩子……可是御医都诊断说……” 不等王采薇自言自语的说完,宇文铭轻笑道:“在昭庆十三年,我母妃也被御医检查出来有孕,不过流产了,在遇到荣贵人的时候。” 处于震惊之下的王采薇完全不知道宇文铭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惠妃,以及这件事。 但她下意识觉得情况不对。 “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宇文铭轻笑了一声,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王采薇道:“本王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 “当年的荣贵人是我母妃的头号敌人。” “那让人服用了之后出现假孕现象的汤药,早就是我母妃玩剩了的把戏。” 宇文铭对王采薇恨之入骨,所以怎么可能让王采薇怀上自己的孩子。 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稳住王采薇。 只有让王采薇有了身孕,才能拒绝宇文宸将他派去修筑漓江堤坝,从而躲开当时那一场杀机。 再有,这正好是个可以避开王采薇的借口。 永宁侯那个老东西,总是对他不放心,再加上王采薇对她阿娘没有任何隐瞒,若是两人之间不够恩爱和夫妻之事的话,也必然引人猜忌。 想要哄住王采薇自然容易,宇文铭自认为能屈能伸的人,但他心里对王采薇的憎恨和厌恶到达了极点,就连抱着她都忍不住作呕,更何况行夫妻之事。 所以,在权衡之下,他才想了这么一个一本万利的办法。 直接让他母妃给王采薇下了药,一下子就避开了所有的麻烦。 这药可以让王采薇身体呈现出跟怀孕一般的症状,等到了三个月以后,小腹会隐隐作痛,然后下体流血,就跟小产一般。 若是没有这一次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按照他当初的设想,这小产也已经找到了替罪羊。 念及此,宇文铭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冰冷的如同刀刃一般落在王采薇的身上。 而他的话音才落,王采薇像是彻底被人抽离了魂魄一般,她瞬间跌坐回了箱子里。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惠妃对她的看重,对她的好也都是假的。 亏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有了身孕,惠妃会如何的高兴,如何的看重自己,原来这原本就是惠妃的算计…… 她算计她,她儿子也算计她。 一时间,王采薇的心底里涌现出了无比的悲凉。 刻骨的恨意将她最后一丝理智吞噬。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自从遇到了宇文铭,就注定了自己这一悲剧又可笑的人生。 “都骗我,都骗我!” “你们都骗我!” 王采薇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状态。 她不停的说着正两句话,抬手就要来抓扯宇文铭,然而她身子虚软,根本就使不出什么力气,还不等她站起来,膝盖一软直接跌回了柜子里。 见状,宇文铭原本要伸出去敲她脑袋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没有想到那毒物到现在才发作,早知道要用这种方式刺激了才会发作的话,又何必我这些日子来辛苦掩饰。” 言罢,宇文铭厌恶的别过了脸去,转头唤来外面的护卫道:“快来人,王妃不好了,叫大夫!” 在帘帐被打起来的一瞬间,宇文铭的面上已经满是焦急和担忧。 在没有看到的角度,他那一抹交接和担忧悉数化作了冷冽的锋芒。 ****** 宁王妃的办事效率很快。 她回去的当天下午就让人正式送了请帖给将军府。 虽然她这人看似大条神经,但心思细腻,不但邀请了林昔瑶姐妹和赵霜霜,就连刘静娴也一起邀请了,不会冷落了谁。 不过刘静娴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她跟宁王府的人也不熟,再加上现在她还“挺着”三四个月的孕肚,着实不方便,也就没有跟着林昔瑶一起去。 林昔瑶就带着林昔兰和刘静娴一起,另外带了两个丫鬟。 宁王府的马车早早的就等在将军府的角门儿了。 毕竟是太后的丧期,所以走正门太过高调,多少会惹人非议。 林昔瑶没有想到宁王妃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三人坐在一辆马车上。 赵霜霜有些坐立不安,虽然昨天也见过宁王妃了,知道她也是个性情中人,但她怕的是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为了这件事她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这时候两只眼袋都有些浮肿。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赵霜霜的肩膀,一语双关。 赵霜霜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能让宇文琦都看出来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更何况林昔瑶林昔兰姐妹俩。 所以她才越发的惶恐和愧疚。 赵霜霜也没有想着在林昔瑶和林昔兰面前掩饰,她抬眸,坦率的看着林昔兰道:“安平县主,你放心。” 一句放心,就代表了她的决心。 林昔兰又怎么不放心,她昨天只是有点儿别扭罢了,赵霜霜在努力适应,她自己也要适应,如果这个梗儿过不去,那么以后就是一个刺,长在每个人的心尖儿。 林昔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但却握住了赵霜霜的手。 此时无声胜有声。 宁王府跟将军府隔开两条街,从将军府出门,都不用一刻钟就到了宁王府的门前。 比起对林昔瑶姐妹俩的妥帖照顾和低调,宁王府直接敞开了大门,宁王妃带着宇文楠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726 癫狂 今日的宁王妃穿着一袭碧色纱裙外面一套雪白狐裘,在这寒风萧瑟的冬日里,只这一身装扮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虽已近四十,但天生丽质再加上养尊处优保养的好,所以看起来就跟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差不多。 但偏偏她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成熟的韵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林昔瑶觉得,像是美人迟暮这种词语,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宁王妃的身上。 哪怕她以后老了,也一定带着独特的魅惑众生的美,美人风骨和气质这东西不仅仅是一副皮囊,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快进来,外面冷。” 宁王妃笑着,亲自来迎,这种排面在外人看来简直惊掉了下巴。 毕竟她可是楚王都出了名的泼辣。 就连之前在宫里头的皇后和惠妃等人,她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般的命妇。 但凡没有入得了她眼的,她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而一旦被她喜欢上了,那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喜欢。 林昔瑶知道,对于林昔兰,宁王妃是后者。 若是她只是为了宁王府的生存或者是为了宇文楠,她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这是打心眼里欢喜。 连带着,爱屋及乌,也喜欢上了她这个做阿姐的。 林昔瑶笑笑,对宁王妃按照规矩行了礼,并道:“王妃的办事效率真高。” “我有什么好忙活的,不过是吩咐了底下的人,只要你们随时来,随时都能准备。” 宁王妃坦率的话语让在场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是不是初来楚王都不太适应,怎么一晚上的功夫,眼圈就这么黑了?” 宁王妃跟林昔瑶说笑了一会儿,拉着林昔兰的手,一转头就看到了林昔兰身边的赵霜霜。 她关切道:“等下我让丫鬟准备一个热鸡蛋给你敷敷。” 见状,林昔瑶感慨,到底是宁王妃,三个人,一个都没冷落,照顾得妥妥帖帖。 而且还知道重点照顾的是阿兰,但也不会得罪她和赵霜霜。 “王妃,没事的,就是我有点儿认床,在山野地方住惯了,一时间到了这繁华富庶的楚王都有些不习惯。” 赵霜霜垂眸解释。 宁王妃跟个人精似得,昨天就已经看出猫腻了,但她同样也看出赵霜霜其实已经在很努力的控制了,而且她真的没有那个心。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没关系,住一段时间就好了。” 宁王妃笑了笑,见赵霜霜点头,她转过头来看着林昔兰道:“儿媳妇儿,你最近怎么瘦了?是不是将军府的伙食不好?我跟你说,我府上最近新来了一个厨子手艺极好的,等下你尝尝,若是合口味的话,就直接带回将军府,让他专门给你做菜。” 在大庭广众之下,宁王妃直接就这样叫林昔兰儿媳妇儿,羞得林昔兰红了脸,但是心里头又是暖暖的,甜丝丝的。 她这是在昭告所有人林昔兰的地位,在两家婚事都还没有定下之前,就先在宁王府给她立威。 让人如何不敢动。 王妃都为她做到了这一步了,林昔兰虽然羞涩,但也不好继续扭扭捏捏,她知道,宁王妃不喜欢扭捏的人。 而且,长时间这么下去,倒显得有些做作了。 林昔兰红着脸摇头道:“王妃有心了,其实将军府的厨子很好的,做菜也很好吃,可能是最近天气冷了些,所以人也跟着瘦了不少,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你跟我还客气些什么啊。” 宁王妃笑了笑,拉着林昔兰上了回廊。 一直都被冷落在一边的宇文楠急得就差上蹿下跳了,他一直试图在林昔兰眼前晃悠,想要吸引林昔兰的注意力,结果几次都被宁王妃的眼风给杀了回去。 最后,宇文楠实在忍不住了,带着委屈巴巴的语气道:“母妃……” 话音才落,宁王妃挑眉看他:“别在我眼前晃,你有这功夫,去看看宇文琦来了没有。” 宇文琦! 听到这三个字,跟在后面的赵霜霜差点儿炸毛。 不是只邀请了她们吗? 怎么还有宇文琦的事儿。 一想到昨天那厮那般无礼的模样,赵霜霜就气得心肝脾胃肾都疼。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悉数落入了宇文楠的眼里,他对赵霜霜笑了笑道:“霜霜妹妹放心,其实宇文琦这人本质不坏的,他就是爱开玩笑,贪玩了一些罢了,他昨天是跟你闹着玩的,平时若是没有入得了他眼的,他都不待见的,昨日那般,可见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挺喜欢…… 这三个字才冒出来,赵霜霜下意识抖了抖,差点儿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如果这是挺喜欢挺待见一个人的表现,那我也挺喜欢他的。” 赵霜霜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 她原本只是想嘲讽一下宇文琦,谁曾想话音才落,就听到一道慵懒的声音自屋脊上响起。 “听说有人喜欢本公子?”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赵霜霜抓狂的差点儿想要冲上去将他踹下来。 好的不听,偏偏抓住这句反讽的话。 宇文琦才一出现,就收到了宁王妃淡淡的眼神,并漫不经心道:“你再爬墙头,我就让人放箭。” 话音才落,宇文琦一个闪身就掠到了宁王妃面前,并嬉皮笑脸道:“婶娘别生气啊,我就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宁王妃哼了一声,挑眉道:“霜霜以后就是我的闺女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欺负她,看我不收拾你!” 说话间,宁王妃抬手点了点宇文琦的脑袋。 看似是在威慑和责备宇文琦,实际上却让人倍感亲昵,若非是关系到位,宁王妃才不会这样对宇文琦,而宇文琦也不会任由宁王妃责备。 “好好好,我都听婶娘的,大不了我不跟这野丫头一般计较。” 话音才落,刚刚才熄了一点点火气的赵霜霜双眸一沉,咬牙切齿道:“你说谁野丫头呢?” 闻言,宇文琦一脸害怕的样子跳到了宁王妃的身后,故作委屈道:“婶娘,你看,我都说是她在欺负我吧,我可没凶她。” “你!” 赵霜霜气得跺脚。 宁王妃抬手就拧住了宇文琦的耳朵,并冷笑道:“你个臭小子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就去捣碎了你的别苑,让你的十八房小妾没地方住。” 闻言,宇文琦连忙告饶,不等宁王妃松手,他纠正道:“婶娘,是十七房。” “哎哟哟哟,疼,疼疼,婶娘,我错了。” 宇文琦一呼痛,所有人都跟着笑了。 宁王妃也不是真的用了力气,不过是做做样子,宇文琦就这样由着她玩笑。 气氛一时间热络了起来。 宁王妃松开了宇文琦的耳朵,一改刚刚的气哼哼的样子,她语重心长道:“不是我说你啊,你也老大不小的,有这闲工夫在这里欺负人家小姑娘,还不如去正儿八经的娶个妻室,只要你看上了,婶娘一定为你操办。” “婶娘,你又来了……” 说其他的都还好,一到了催婚这里,宇文琦就觉得脑壳疼。 他转头看向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的宇文楠道:“合着现在阿楠的终生大事解决了,你就来倒腾我了。”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宁王妃抬了抬手,眼看着就要来抓宇文琦的耳朵。 这一次宇文琦反应极快,不等宁王妃靠近,他已经一个闪身就掠到了别处。 “野丫头,这府里有几处亭子景致不错的,我带你去看看。” “谁是野丫头!” 臭不要脸的! 要不是碍于宁王妃在场,赵霜霜都要骂人了。 然而,宇文琦却一点儿都没有自觉,他含笑道:“走啊。” 不等赵霜霜开口,宇文琦身形一闪就掠上了院墙。 见状,赵霜霜咬牙道:“走就走,谁怕谁!”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在的,在飞身追过去之前,赵霜霜转头看了一眼宁王妃。 见宁王妃含笑点头,她这才跟了上去。 等这两人一前一后的消失在了屋脊上,宁王妃才收回了目光,并对身边的林昔瑶道:“我怎么觉得这两个还挺般配的?都是那么能闹腾的。” 宁王妃说到了林昔瑶的心坎儿上。 她笑着点头看道:“我也觉得,不过这事也急不得,就让他们多相处相处吧,不是有那种欢喜冤家吗?他们这两个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说起欢喜冤家来,林昔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和宇文宸。 要知道,当初她也是因为误会和宇文宸相识。 在福满园的楼梯上,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摔下去,是宇文宸眼疾手快的来拉她。 结果,恰巧她身体的本能在那一瞬间爆发,竟然使出了一记鲤鱼打挺直接翻身过来了。 而宇文宸的手却已经探了过来,最后好巧不巧的放在了她的胸口上。 当时林昔瑶并不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以为宇文宸是个登徒子,当时气得她就甩了他一巴掌。 后面的事情就是不用说了。 其实,林昔瑶一直都想问,宇文宸是不是有受虐的倾向。 727 教训 为什么东楚那么多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投怀送抱的,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偏偏是她这个一见面就骂他登徒子还毫不客气的甩了他两巴掌的女子入了他的眼。 现在想起来,林昔瑶都有些后怕。 万一当时她那彪悍的形象没有入得了宇文宸的眼,那么现在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相公。 念及宇文宸,林昔瑶的心就跟裹了蜜似得,甜丝丝的。 在不知不觉间,她的脸颊也滚烫了起来。 好在宁王妃在拉着林昔兰说话,倒是没人注意到她的表情,林昔瑶垂眸,很快将面上的痴汉笑给淡去了。 话风两头。 赵霜霜一路追着宇文琦去了一处湖心亭。 宇文琦这一次倒是没有骗她,这湖心亭的景致确实很好,虽然冬天荷叶凋零,一池的残败景象,但周围雕梁画栋的建筑等景致都可以纳入眼底。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其他人。 “怎么样?我说这地方可以吧。” 宇文琦微微一笑,抬手就掀开了衣摆先在石桌边上坐下了,并抬手指了指他对面的石凳。 见状,赵霜霜也没有半点儿扭捏,提起步子就在宇文琦对面坐下。 她的注意力被周围的景致吸引了,所以压根儿就没看宇文琦的表情。 “你到底欠了宇文楠多少银子?” 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赵霜霜差点儿闪了腰。 她转过头来,冷眼看着宇文琦道:“你能不能别瞎说。” “哦?我瞎说了吗?” 宇文琦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可是,我分明看到你见到他的时候眼神躲闪,通常,一个姑娘对一个男子流露出这种眼神只有两种情况。” 如果是别人说起这件事来,赵霜霜会紧张会羞涩甚至会有一种被人窥探了她心底里藏着的秘密的无措感。 但是当她面对的是宇文琦的时候,赵霜霜却没有半点儿不安。 她反而放松了心态,抬眸看着宇文琦疑惑道:“哪两种情况?” 宇文琦微微一笑,抬手支着下巴,一脸慵懒的看着赵霜霜道:“除开我刚刚说的那种你欠了他银子的情况,就只剩下另外一种了……” 说到这里,宇文琦顿了顿,突然间凑近了赵霜霜些许,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你喜欢他。” “你放屁!” 话音才落,赵霜霜似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拍案而起,对宇文琦怒目而视道:“我都说了,让你别惹我,你这人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 面对这样的宇文琦,赵霜霜简直要哭了。 她打不过,捉弄也捉弄不了,耍嘴皮子更加不是这臭不要脸的对手。 “我没有跟你过不去啊,我不过是看到你这眼睛肯定是昨晚没睡好,怎么,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 这四个字才冒出来,赵霜霜就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面前的这臭不要脸的是会读心术吗? 就算心里已经默认了,但她面上拒绝对不肯承认。 “放屁,我那分明是一路舟车劳顿,太累了,但又换了个环境认床睡不着。” 情急之下,赵霜霜连脏话都说出来了,毕竟她本来就是乡野长大的丫头,而且也一直都被赵老爹放在身边当男孩子养的。 小时候,她的性子甚至比男孩子还要野。 这样的脏话对她来说再顺口不过。 但是因为在林昔瑶林昔兰面前,她不想污了她们的耳朵才总是在收敛自己,而且在宇文琦面前就不一样了。 赵霜霜简直是完全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这在宇文琦看来,不但不显得粗鄙反而跟楚王都里的这些世家贵女们越发不一样了。 “放屁?你放一个我听听。” 但即使赵霜霜说话再糙,被宇文琦这么一反呛,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等她开口,却听宇文琦突然又道:“你要是认床的话,在将军府睡不好,可以去我的别苑啊,我的床又大又软保证……” “呸!臭不要脸!” 不等宇文琦的话说完,赵霜霜直接啐了他一口然后扭头就走。 见状,宇文琦一脸无辜道:“我这话有错吗?我这不是好心嘛。” 赵霜霜没有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宇文琦动了动手腕,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抬眸看着赵霜霜离去的背影道:“你这会儿去了,人家言笑晏晏两两成双的,你去不是更尴尬?” 话音才落,赵霜霜果然顿住了脚步。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回到了宇文琦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看吧,果然叫我说我中了,不过啊,我劝你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我那婶娘看似好相与,那是因为你没有触碰她的逆鳞,她的逆鳞是什么?宇文楠!” “在他们家,从我二叔开始,就不能取小的,所以宇文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栽在了阿兰小姨子身上了,至于你……” 说起这里,宇文琦啧啧了两声,见赵霜霜没有反应,压根儿都不像之前那般手舞足蹈的抓狂模样,宇文琦不由得微微蹙眉道:“所以啊,你得趁早死心,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这楚王都这么多好男儿,哪个不比宇文楠强呢,比如说我,就站在你眼前这一位。” 原本赵霜霜是铁了心不搭理宇文琦的,但是听到他臭不要脸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赵霜霜还是忍不住了。 她又啐了宇宇文琦一口,然后冷笑道:“就算楚王都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宇文琦倒是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模样,他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哦?你怕你配不上我?” “我……” 赵霜霜差点儿被这这句话给气死。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握拳握拳再握拳,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抬手就直接一拳头朝着宇文琦给招呼了过去。 可她没有想到,宇文琦不但轻功了得,手劲儿也大的很。 她自认为最快的一拳头,结果竟然还没打到他的胸口就被他抬手给抓住了,然后借着她打过去的力道顺势将她往回一带。 砰! 赵霜霜都还没有来得及抽回手,甚至都来不及站稳身子,下意识就被宇文琦给带进了怀里。 不等恼羞成怒的她开口,就听抱着她的宇文琦含笑道:“没关系,大不了我屈尊降贵委屈自己一点点,娶你也是无妨的。” “你去死!” 赵霜霜再忍不住,腾出另外一只手,抬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这一巴掌依然被宇文琦轻轻松松给抓住了。 她的双手都被他抓住,然后迅速的反剪在了她背后然后用一只大手牢牢控住,剩下的一只手勾起了赵霜霜的下班,含笑道:“要死也拉着你一起,不然黄泉路上多寂寞啊,你看我对你多好,你都不感动一下吗?” 赵霜霜感动的想杀人。 “你松开!” “我不。” “你松开!” “我偏不!” 这时候的赵霜霜就像是被固定住了爪子的猫儿。 看在宇文琦的眼里不但没有半点儿威慑力,甚至还可爱的很。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实在是让人……想欺负的很。 “你再不松开,我就不客气了!” 赵霜霜是真的生气了,她最讨厌被别人禁锢,尤其是这种屈辱的姿势。 虽然她也知道宇文琦是在开玩笑,但是她不喜欢! 说完这句话,不等宇文琦开口,赵霜霜一扭头直接对着宇文琦凑了过去。 眼看着她秀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宇文琦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可是下一瞬,就被脸颊上的痛楚给唤醒了。 赵霜霜不是别的姑娘,在被威胁的时候只会哭哭啼啼。 她就是个野丫头。 眼看着无法挣脱宇文琦的束缚的时候,她会用尽一切办法来报仇。 比如说,眼下她就做出了一般闺阁女子绝对都不可能做出的举动。 她直接于一头扑在了宇文琦的面上然后一口咬在了宇文琦的下巴上。 一直到宇文琦吃痛松开了手,赵霜霜的双手得到了自由,这才松开了牙齿,而不等宇文琦有所动作,她身形一闪,在转瞬间就掠出了凉亭。 留给宇文琦一道绝然的背影还有下巴上的一排牙印。 然而,宇文琦依然没有生气。 他含笑站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下巴。 一丝猩红的血迹就这样沾染在了指尖。 宇文琦苦笑道:“还真的是个野丫头。” 这时候,他的护卫来到了凉亭,躬身道:“公子,可要处理一下伤口?” 闻言,宇文琦双眸含笑,摆手道:“不必。” 他就要顶着这带着一口牙印的下巴去前厅,让所有人都看见。 那时候,这野丫头只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宇文琦超级期待那时候的情形。 不过,他才提起步子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对上那护卫疑惑的眼神,宇文琦淡淡道:“罢了,我们先回去吧。” 若真的那样做了,只怕那也丫头真的会炸毛。 以后只怕都不会原谅他了,那就不好玩了。 宇文琦的嘴角微扬,配上带着牙印的下巴,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几分。 728 野丫头 赵霜霜一路上顶着红得快要滴血的一张脸回到了前厅。 她这般模样,自然引来了林昔瑶等人的关心。 “怎么了,可是宇文琦欺负你了?” 林昔瑶见她又气又羞又恼的模样,分明是才跟宇文琦斗了嘴,而且还吃了亏的模样,林昔瑶想笑,但是顾及到小姑娘的情绪,她还是忍住了。 原本赵霜霜就已经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了,结果听到林昔瑶这么一说,她越发觉得委屈。 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赵霜霜转念一想,可不能就这么哭下去,万一那厮回头过来了,还得看她笑话。 所以,赵霜霜深吸了几口气,在猛的一抬眸之后,就硬生生的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我没事,他确实欺负我了,不过我也还回去了。” 赵霜霜一想到等下宇文琦顶着那样一张脸过来,看他怎么见人。 这样一想,赵霜霜心里的气恼倒是消退了几分。 见状,宁王妃道:“对,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直接打他,骂他,出了事我给你做主。” 闻言,赵霜霜微微一笑,感激道:“谢王妃。” “谢什么呢,你都该改口了。” 宁王妃抬手招来了一个丫鬟,那丫鬟手上还带着一个托盘。 在托盘里放着一对碧玉通透的镯子。 宁王妃亲自拿起了那镯子来给赵霜霜带上,并柔声道:“这就当是干娘给你的见面礼了,以后就不许再跟着别人一样一口一个王妃了。” 闻言,赵霜霜一怔。 她迟疑了一下,在抬眸对上宁王妃那真诚的眸子的时候,赵霜霜这才点头,有些别扭但却是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干娘。” “哎!” 娘王妃笑意如画道:“我一直都想要个闺女,如今老天爷是开了眼了,赐了我这么一个水灵的闺女。” 这句话倒是没错,要不是因为生宇文楠的时候亏损了身子,宁王妃巴不得生她十个八个闺女呢。 看到这一幕,林昔瑶和林昔兰相视一笑,也就放了心。 众人在宁王府里去其乐融融。 这时候,秦景焕穿着一袭墨色锦袍骑着一匹快马,直奔将军府。 寒风呼啸,吹动了他的衣袍翻飞,越发衬着他整个人如玉树芝兰。 在经过街头转角的时候,对面路口突然窜出来一辆狂奔的马车来。 那马儿似是受了惊吓,一路狂奔,车夫一个劲儿的拿着鞭子抽打马儿,并对沿路的百姓吆喝道:“快让让快让人,马疯了!快让开!” 秦景焕本来是要一路飞奔回将军府的,看到这一幕,他眉头微蹙,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勒住了缰绳,然后脚尖一点施展了轻功掠到了那发疯的马车边上。 “别打他,缰绳给我!” 一道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之后,秦景焕直接从那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车夫手中一把夺过缰绳和马鞭,然后用力往回拽缰绳。 在跟马儿僵持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城头下将马勒住了。 “嘶……” 一声长鸣之后,马儿停住了步子。 堪堪的停在城门口正下方。 见状,秦景焕这才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丢给那车夫,然后一转身就跳下了马车。 “下次再有马受惊发狂的情况,切记不要再打它。” 丢下这句话之后,秦景焕直接转头就走。 那车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连忙唤道:“壮士留步,刚刚多谢了。” 闻言,秦景焕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那车夫感慨了一声,下一瞬,马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打起,露出了一直芊芊玉手来。 “福顺,刚刚那人是谁?” 常雪柔才从外祖母家回来,谁曾想半路上马儿受惊,刚刚坐在马车里的她差点儿被吓了个半死,这会儿面色都还是苍白着。 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性格沉稳内敛,即使才遭遇了这么大一个事故,她也依旧从容沉稳。 “不知道呢。” 车夫摇了摇头,叮嘱道:“小姐,外面风大,快回车里吧。” 常雪柔点了点头,身子却没动,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那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上。 刚刚在慌忙中,她透过车帘也是看到了这么一个背影挺身而出,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下了这马车。 然而,这人却不等她说一声谢谢就离开了,常雪柔有些郁闷。 “先不回府了,跟上去。” “小姐,这恐怕……” 车夫正为难,一抬眸对上常雪柔坚定的眼神,他只得点头道:“好咧。” 言罢,车夫立即调转了车头,朝着刚刚秦景焕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秦景焕的动作很快。 他在那路口找回了马儿之后就一路飞奔回了将军府。 常雪柔的马车也跟到了将军府。 她转头对车夫叮嘱道:“去打探一下,将军府今日都来了什么客人。” 车夫点头立即就去了。 这时候,秦景焕已经进了将军府。 然而,让秦景焕没有想到的是,林昔瑶两姐妹却在这时候去了宁王府,他扑了个空。 门童见到是他,连忙欢喜的将他迎了进去,并转头去禀报此时将军府里管事的刘静娴。 一听到是秦景焕来了,刘静娴激动到差点儿连鞋袜都没有穿就要起身下来。 好在最后还算冷静。 外面寒风呼啸,冷意刺骨,刘静娴的风寒本来就没怎么好,被这冷风一吹,越发摇摇欲坠了。 她前脚才跨进前厅的门槛儿,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小婶婶既然病着,就不必来招呼我了。” 秦景焕虽然已经有官职在身,但依然敬重刘静娴,所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然而,这礼数看在刘静娴的眼睛里,只觉得酸涩无比。 她摆了摆手,强撑着身子走到了了圈椅跟前坐下。 “这是应该的,只是今日不巧,两位县主和霜霜姑娘都去了宁王府,只怕得用过午饭才会回来。” 闻言,秦景焕微微一笑道:“无妨,是我提前没有通知,来得太突然了。” 说完这句话,气氛一下子就冷凝了起来。 刘静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化解这可怕的沉默。 而秦景焕原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默。 原本他跟刘静娴也不熟,只是因为她是林昔瑶的小嫂嫂,所以敬重有嘉。 如今两人对坐在这前厅,倒是有些让人找不到话题来说的尴尬感来。 “表少爷可用过午饭了?应是没有吧,我让人准备饭菜。”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间,刘静娴觉得,秦景焕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应该没有用过午饭的。 实际上秦景焕也确实没有吃饭,但这将军府只有刘静娴一人,而且人家还是个孕妇加寡妇,他留下来吃饭实在有些不妥当。 所以,秦景焕没有丝毫的迟疑,摇头道:“我已经吃过饭了,原本是想探望一下两位表妹的,既然他们不在,那我就先回客栈,等下午的时候再过来,横竖也就一条街的功夫。” 既然如此,刘静娴也就没有什么理由来挽留了。 她心里划过一抹怅然的感觉。 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在抬眸对上秦景焕那双坦荡明亮的眼睛的时候,刘静娴微微一笑道:“也好,表少爷先回去休息一下,等养足了精神再来也好。” 秦景焕也就不客套了,他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正要往外走,却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了身来。 刘静娴原本见秦景焕转身离去就已经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了,却不曾想冷不丁的他突然又转过头来了。 一时间,刘静娴心头一慌,连忙不安道:“表少爷,怎么了?” 她生怕自己刚刚的眼神泄露了什么,要是被秦景焕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那可怎么得了! 但好在秦景焕并没有发现,他只微微一笑,抱拳道:“没什么,就是看到小婶婶的身子不便,还出来操持,想叮嘱小婶婶两句,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孩子呢,遇到事情别逞强。” 原来,是担心她的身体,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刘静娴心头百般滋味。 既暖意融融,却又辛酸入骨。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但偏偏不能告诉他,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其实还是个小姑娘,根本就没有身孕。 “嗯,谢谢表少爷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刘静娴定了定神,勉强挤出来一抹笑意,对秦景焕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景焕抱了抱拳,这才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而刘静娴却不敢再去看他的背影了。 等秦景焕离去了好久,刘静娴都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到身边的丫鬟唤她:“二奶奶,二奶奶,回房吧,外面冷,当心又着凉了。” 话音才落,刘静娴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咳嗽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固执道:“没事,我没事的。” 她不想回房。 刚刚还听他说等下要过来的。 等下是多久? 无所谓,只要他今天下午会过来,她就愿意一直在这里等。 哪怕只是见上一面。 念及此,刘静娴鼻尖酸涩,一行热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729 酸楚 林昔瑶是在吃过午饭的时候才收到了秦景焕回来的消息的。 宁王妃这边的事情已经敲定,而且饭也吃好了,林昔瑶就带着林昔兰和赵霜霜起身告辞,一路往将军府赶。 结果一回来,才听说秦景焕先回去了。 还不等林昔瑶回海棠院,却又听门童来报:常太傅之女常雪柔来了。 常雪柔? 这个名字在林昔瑶的脑子里过了三遍,她才终于想起来。 她都差点儿忘了,之前为了给常太傅道歉,她承诺给常太傅,让宇文宸认了常雪柔做义妹的。 这样也是为了保全常雪柔的名节。 不过这才两日的功夫,她就有些忘了,到底是最近事情太多。 林昔瑶有些惭愧,连忙让丫鬟去请。 她直接让丫鬟将人带到了海棠院。 在一番见礼之后,常雪柔微微一笑道:“雪柔冒昧登门,还请县主见谅。”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原本我就应该请你来府上多坐坐的,只是这两日府上事情太忙。” 说起这里,林昔瑶为了让常雪柔宽心,便道:“你放心,殿下这几日也很忙,之前我答应给常太傅的事情一定会跟殿下说的。” 听到这句话,常雪柔连忙摆手道:“县主误会了,雪柔万万不敢奢望那一层关系,雪柔今日来其实也是巧合……” 说到这里,常雪柔顿了顿,垂下了眸子来。 林昔瑶正要追问,却听丫鬟来报:“大小姐,表少爷来了。” 话音才落,刚刚还低着头的常雪柔神色一怔。 林昔瑶的目光落到丫鬟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 秦景焕已经是第二次来了,当然不能再耽搁,而且孰轻孰重林昔瑶自然拎的清。 但也不能冷落常雪柔,所以林昔瑶含笑对常雪柔道:“我表哥才从边关回来,我们一起去前厅见见吧?” 闻言,常雪柔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乎,一众人都跟着林昔瑶去了前厅。 才一进门,林昔瑶就对上了秦景焕那双深邃清澈的眼睛。 “瑶瑶表妹,阿兰表妹。” 秦景焕含笑迎了过来。 “景焕表哥又长高了啊。” 林昔兰含笑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景焕之后才道:“之前听阿姐说,景焕表哥受伤了,现在身体恢复的如何?可有留下隐患?” 闻言,秦景焕摇头,笑道:“你们放心吧,我很好,就是记挂着你们,听说两王叛变,那时候我才从幽州回来,立即就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赶了,还没走到清阳却又听说你们没事了,我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连夜赶路,不亲眼见到你们安然无恙我都不放心。” 之前的叛变就像演戏似得,戏剧化的让人都不敢相信。 林昔瑶笑道:“放心,我们都没事。” 说话,林昔瑶招呼大家坐,她一转头,才发现常雪柔的神色有些不对。 她的里那家比起之前来,红润了不少。 而且一直都垂着眸子,有意无意的往秦景焕身上看。 莫非…… 念及此,林昔瑶正要开口试探,却见常雪柔突然上前一步,对秦景焕服了服身子道:“雪柔谢过秦将军的救命之恩。” 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怔。 这是个什么情况? 秦景焕本人也是一头雾水,他抬手摸了摸脑门儿,一脸疑惑道:“姑娘,这从何说起啊?” 常雪柔站直了身子,对秦景焕道:“今日我就在那受惊的马车上。” 听到这句话,秦景焕才恍然大悟,他笑道:“原来是你。” 但也只有这一句,林昔瑶等人依然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 这时候,常雪柔转过头来,对林昔瑶解释道:“刚刚我正想跟县主说起这件事,先前我的马受了惊,在街上狂奔,十分危险,这时候是秦将军挺身而出,救下了我,当时我还来不及感谢,甚至都还没顾得上问一句恩公的性命,秦将军就转身离开了,无奈之下我只得让车夫一路跟随,这才来到了将军府,刚刚我还想问县主我的救命恩人是谁呢,哪晓得这就遇到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常雪柔下意识低下了头来,她的双颊染上了一层绯色。 林昔瑶都看在眼里,这姑娘可能真的是对景焕表哥有意了。 救命之恩嘛…… 这样一想,林昔瑶含笑道:“那可真的是有缘。” 说起这里,林昔瑶转头打趣秦景焕道:“景焕表哥也真是的,都不跟人家好好打声招呼,让人家一路好找,这下可好,都找上门来了。” 话音才落,秦景焕和常雪柔都有些难为情。 秦景焕直率,向来不会应付女人,所以对常雪柔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当时救人要紧,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而且也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当着这么一群姑娘的面,秦景焕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林昔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她也就不打趣他了。 恰巧这时候,秦景焕为自己找了一个脱身之词:“对了,瑶表妹,我还有一件要事要跟你说。” 林昔瑶转头看了看林昔兰和刘静娴:“小婶婶你和阿兰帮我招呼一下雪柔。” 见两人点头,林昔瑶才后对秦景焕点头道:“景焕表哥随我来。” 两人以前以后离开了前厅,一路去了花园,来到了海棠院的墙根下。 林昔瑶才笑道:“景焕表哥也会脸红啊。” 她刚刚可是看得分明,秦景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闻言,秦景焕连忙摇头否认道:“哪有,没有,不曾。” 这分明就是了。 林昔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她笑道:“表哥觉得,那雪柔姑娘怎么样?” 话音才落,秦景焕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一脸警惕的看着林昔瑶道:“你打算干什么?” 看到他这般模样,林昔瑶直觉好笑。 她是洪水猛兽吗? 她只是想做个红娘。 刚刚她看常雪柔见秦景焕时候的模样,分明是带着娇羞的。 那样的眼神,应该是喜欢的,错不了。 林昔瑶跟常雪柔接触的不多,只凭着两次的照面来看,这姑娘的性情还是不错的,至少端庄大气,是常太傅一手调教的孙女儿,这教养能差到哪里去。 所以,无论怎么看都跟秦景焕是极相配的。 现在就看秦景焕的意思了。 “我打算给景焕表哥牵红线啊。” 林昔瑶笑笑,也不掩饰,直言不讳道:“我觉得那姑娘还不错,表哥年纪也大了,立业成家,前者你已经成功了,那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成家了,作为妹妹我,应该担负起给你操持这些的责任。” “就算没有雪柔姑娘,我原本也是打算过完年就开始帮你物色的,如今正好有这么一个合适的送到了眼前来,景焕表哥可以考虑一下的。” 林昔瑶苦口婆心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催婚的老母亲。 秦景焕哭笑不得道:“你过了年都该操持自己的婚事了,就别管我了,我自己知道分寸的,不用你操心。” 林昔瑶没有想到他会扯到自己身上,她红着脸道:“那也没关系,反正我是可以应付的。” 言罢,不等秦景焕开口,林昔瑶又道:“景焕表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自己得重视了,遇到了好姑娘就别错过。” 秦景焕连连点头,正要叮嘱林昔瑶几乎,才发现身后有一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刚刚还暖意洋洋的秦景焕一瞬间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冷意刺骨。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能拥有这般眼神的人是谁。 “既然殿下来了,我就先回去了,我一个外男,在这里始终是不太方便的。” 话音才落,宇文宸阴测测的声音自转角处响起:“还知道你在这里不方便。” 说话间,他已经朝着林昔瑶走了过来。 见状,秦景焕哭笑不得。 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就是要确定林昔瑶两姐妹俩是否安然无恙,另外再叮嘱林昔瑶两句。 谁曾想,却偏偏被宇文宸给撞见了,这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秦景焕连忙行礼。 宇文宸冷声道:“秦将军回楚王都,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兵部或者本宫面前汇报,倒是先来了这将军府。” 这一开口,就已经是滔天的醋意了。 秦景焕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连忙道:“下官已经去兵部递了帖子,原本是打算跟两位表妹报一生平安就去给殿下请安的。” 闻言,宇文宸嘴角微扬,正要开口,却收到了林昔瑶一记冷冰冰的眼神道:“行了,你话怎么怎么多?没看到景焕表哥才风尘仆仆的赶来吗?” 言罢,林昔瑶转头为秦景焕解围道:“景焕表哥,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景焕自然巴不得马上离开,才不要在这里被宇文宸针对。 他对宇文宸行了一礼,转身就退了下去。 见秦景焕走了,林昔瑶也转身往海棠院走。 哪晓得,她才一转身,手腕就被宇文宸给抓住了。 下一瞬,宇文宸一用力,直接将林昔瑶拽进了怀里。 “生气了?” 730 又吃醋了 林昔瑶没有吭声。 宇文宸的心立即就开始慌了,他连忙解释道:“我刚刚也不是故意的。” 林昔瑶依然没有吭声。 宇文宸越发慌了,他松开了林昔瑶的手,转身来到林昔瑶面前,跟林昔瑶面对面道:“我承认,我是有那一丁点的吃醋,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跟他一样那般在乎她。 他看不顺眼。 虽然心里也明白,秦景焕分得清楚界限,不可能做出任何越矩的事情,但是每一次看到秦景焕出现在林昔瑶面前,尤其是林昔瑶还对他笑颜如花的时候,宇文宸就想将他踹飞。 “那我现在也看你不顺眼,你能放开我吗?” 林昔瑶淡淡的扫了宇文宸一眼,提起步子就要离开。 宇文宸就知道,这是真的生气了,他连忙告饶道:“瑶瑶,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时候宇文宸的语气温柔缱绻,还带着几分愧疚,当真让人酥入了骨子里。 林昔瑶其实也没有生气,一个男人若是半点儿都不吃醋,那只能说明不在乎你。 但是,这吃醋也要有个限度。 而林昔瑶今天必须要跟宇文宸掰扯明白。 她抬眸,正色看着宇文宸道:“你记得你之前答应了我什么?” 宇文宸当然记得,求生欲极强的他连忙道:“我之前答应了你不乱吃醋,不乱发脾气,不牵连无辜。” 闻言,林昔瑶的心也跟着软了几分,不过面上她依然冷着脸道:“可是殿下是怎么做的?” 一听到她这般泾渭分明的称呼殿下,宇文宸就感觉头皮发麻。 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做什么,我保证没有针对他,我要是真的那么小肚鸡肠会重用他?” 这一点林昔瑶当然知道,但是刚刚宇文宸的态度确实让她心里不舒服。 不知道景焕表哥会怎么想。 林昔瑶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却见宇文宸拉起了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并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以后我尽量不会了。” “瑶瑶,你有没有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 闻言,林昔瑶一怔。 说话间,宇文宸已经拉着林昔瑶进了海棠院,站在海棠花树下。 林昔瑶一回想刚刚的一幕,不由得笑道:“嗯,当初你要立刘娇为侧妃的时候,我们闹别扭,当时景焕表哥来关心我,你就是出现在这里,也是这么个时间点。” 当时两人为了秦景焕和刘娇的事情而闹得不愉快,现在想起来,林昔瑶都觉得有些可笑。 在生死面前,这些简直不值得一提。 见林昔瑶笑了,宇文宸这才轻叹道:“瑶瑶,以后的路还长着,两个人走在一起,就算再深爱,也难免有磕磕碰碰,我们不要吵架不要冷战好不好?有问题我们心平气和的解决。” 宇文宸说的是以后结婚过日子。 林昔瑶听懂了,她点头道:“只要你不气我,我就不会跟你吵。” 闻言,宇文宸忍俊不禁道:“我敢吗?” “你不敢吗?”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之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海棠院里一片欢声笑语,这时候,距离海棠院不过两墙之隔的另外一处院却一片凄冷。 与其说是景致凄冷,倒不如说是站在庭院中的人神色落寞凄冷。 秦景焕站了一会儿的功夫,确定林昔瑶和宇文宸之间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放下心来提起步子离开。 谁曾想,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眸子。 “表少爷……” 秦景焕站在庭院之前,刘静娴就已经在月牙形拱门那里了。 她不但听到了宇文宸跟林昔瑶之间的对话,甚至连秦景焕跟林昔瑶之间的话她也听见了。 正是因为听见了,所以这时候心头才是百般滋味,难受的很。 她之前在前厅,乍一看到常雪柔的时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发现常雪柔看向秦景焕的眸子带着一抹娇羞和炽热的光芒的时候,刘静娴的心里更难受了。 所以,她才在前厅坐不下去,见林昔兰招呼着常雪柔,她后脚就跟了出来。 然后,就听到了林昔瑶要撮合常雪柔和秦景焕的那一番对话。 在那一瞬间,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同时,另外一道满是嘲讽的声音也在她的耳畔响起。 看吧,他们才是金童玉女,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些词语不断的往她脑子里钻,而她也越发觉得自己可笑可悲可怜,竟然还动了那样的心思。 原本在听到秦景焕要告辞的时候,她就该离去的,可是她的双脚却犹如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 一直到秦景焕回过神来,刘静娴这才也跟着回神。 一时间,她神色怔忡,眼底里一片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婶婶可是身体不舒服?” 秦景焕见刘静娴面色不对,连忙快步走到跟前来,关切道:“要不要请大夫?” 闻言,刘静娴连忙摇头道:“不碍事的,就是有些畏冷,风寒还没好透,这又吹了冷风,是这样的,等下我回去就好了。” 话音才落,就有丫鬟从后面追了过来,并担忧道:“二奶奶,你怎么在这里啊,让奴婢好找呢。” 见丫鬟过来,刘静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连忙道:“我就先回去了,谢谢表少爷关心。” 这时候的她几乎可以称之为落荒而逃。 秦景焕笑了笑道:“好。” 见刘静娴转身,秦景焕又叮嘱道:“瑶表妹和阿兰表妹都是极好的人,若是小婶婶有什么事的话,尽可以找她们,不必自己硬扛。” 秦景焕是打心眼里关心着刘静娴。 然而,却不是刘静娴所希望的那种关心,这是一种出于对弱者的怜悯或者同情,甚至于对长辈的关爱。 但绝对没有男女之情在里面。 刘静娴忍住心头的酸涩,强迫自己挤出来一抹笑意来对秦景焕道:“表少爷放心,我只是身体不好,养几日就好了,县主们待我极好,我没有什么事情的。” 言罢,她对秦景焕服了服身子,这才由着丫鬟搀扶着转身而去。 秦景焕点了点头,也提起了步子往前厅的方向而去。 还没走到前厅,就见带着丫鬟的常雪柔迎面走来。 秦景焕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站到了回廊一边,很有礼貌的避开了身子。 常雪柔红着脸跟他行了礼,就要往前走去,却在跟秦景焕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脚下一滑直接朝着前面摔倒了下去。 秦景焕的反应极快,在常雪柔的惊呼声中,抬手一把勾住了她的腰际,将她的身子带稳,然后迅速退开一步,并诚恳有礼道:“不好意思,得罪了。” 这般彬彬有礼的做派越发得了常雪柔的心。 她面上的红晕更甚,眼底里的娇羞更是掩盖不住。 “谢……谢谢秦将军。” “不必,举手之劳。” 秦景焕抱了抱拳,便转身直接大步而去,没有做丝毫的停留。 见状,常雪柔心底里划过一抹怅然来。 这男子…… 一身姣姣出尘的风姿,飒爽磊落的性格真的是得了她的心。 但看似彬彬有礼,实际上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意刺骨。 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越发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常雪柔看向秦景焕离去的背影,眼底里划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 而这一幕,都被在对面回廊转角处的刘静娴看个正着。 她原本就心痛如刀绞,在看到常雪柔故意摔倒在秦景焕面前,而秦景焕也抬手顺势抱住了她这一幕的时候,刘静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差点儿静止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断了这颗痴心,此生都不会再生出任何的念想。 可是当真看到他抱着别的女子,或者要跟别的女子谈婚论嫁的时候,刘静娴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她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念及此,刘静娴一抬手就按住了自己的脑袋,然后直接蹲在了地上。 “二奶奶,二奶奶,您怎么了?” 身边的丫鬟不知情,只知道刘静娴面色不好,怕她身体不舒服。 “二奶奶,我去叫大夫。” “别,不用。” 一听到大夫两个字,刘静娴猛然惊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假装有孕在身,怎么能请大夫。 所以,刘静娴连忙站了起来,并摇头道:“不必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言罢,她直接提起了步子往回走。 谁曾想不知道是刚刚蹲了太久,还是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这才一站起来,整个脑子都开始发蒙,才走出一步,刘静娴双眼一黑,直接晕倒了过去。 那丫鬟吓的手足无措,连忙惊呼道:“不好了,二奶奶晕倒了,二奶奶晕倒了。” 秦景焕还没有走出多远,再加上他的听力本来就很好。 所以,在听到这一声之后,他脚尖一点,直接一个闪身就掠了回来。 在看到被丫鬟扶着还跌坐在雪地里的刘静娴的时候,秦景焕面色一沉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叫大夫啊!” 731 心病 言罢,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在跟昏迷中的刘静娴道了一声得罪之后,秦景焕直接打横一把将刘静娴抱在了怀里。 才一抱起来,秦景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小婶婶……未免也太轻了。 她平时都吃的是什么? 怎么会这么轻。 一般的小姑娘肯定都不止这个分量,更何况她一个孕妇。 不过秦景焕也没有想那么多,他还不知道刘静娴住在哪里,刚刚那个丫鬟被打发去叫大夫了,秦景焕情急之下只得一路抱着刘静娴往海棠院跑。 海棠院这边,林昔瑶正跟宇文宸甜甜蜜蜜的说着情话,却听一声惊呼道:“瑶瑶表妹!” 话音才落,被扫了兴致的宇文宸的面色瞬间就黑得快要滴出水来。 见状,林昔瑶一边瞪了他一眼,一边起身往外走,迎了过去。 “景焕表哥不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事。”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迈出了门槛儿。 这一抬眸,才发现秦景焕竟然还抱着一个人,一路从院外飞奔而来。 林昔瑶定睛一瞧,他怀里的女人竟然是刘静娴。 这可怎么得了。 “怎么了?” 林昔瑶也紧张不已,连忙迎了过去。 “不知道,我之前就看她面色不对,结果我才一转身的功夫,她就晕倒了,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所以就直接送你这里来了,丫鬟已经去请大夫了,你会诊脉,给她看看先。” 林昔瑶连忙点头,一边吩咐了秦景焕将刘静娴往屋子里抱。 这时候,宇文宸的目光一直都阴测测的锁定在秦景焕的身上。 尤其是看到秦景焕竟然还进了林昔瑶的闺房的时候,宇文宸的拳头捏得咯噔响。 不过林昔瑶一转头,他就收敛了起来。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来看看。” 林昔瑶刚刚就已经看过了,刘静娴不是中毒,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毕竟有两个大男人在这里不方便,而且刘静娴还是个假孕妇。 所以,林昔瑶直接将这剑拔弩张的两人给赶了出去。 待房门一关,林昔瑶快步走到了床边,抬手给刘静娴诊脉。 这一诊,她才发现刘静娴的身体很虚弱。 并非是中毒,只是平时的营养不良造成的虚弱。 为什么会这样? 林昔瑶来不及细想,她抬手从腰际的锦囊中拿出了之前薛清送给她的银针,开始用自己最近琢磨出来的法子给刘静娴施针。 在银针对穴位的一番刺激之下,刘静娴悠悠的醒来了。 她疲惫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上的撒花帘帐,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 这是在哪里。 “小婶婶,你没事吧?” 林昔瑶连忙凑了上去,一把拉住刘静娴的手道:“你身体怎么这么虚弱,这段时间你在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林昔瑶就发现她面色苍白,不太正常,但她一直都说自己是染了风寒,再加上有吃着风寒的汤药,所以林昔瑶也没有在意。 谁曾想她竟然病到了这个样子,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这让林昔瑶如何不惊讶。 “我没事的,瑶瑶,你放心。” 刘静娴这会儿身心俱疲,她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 好不容易才稳了稳心神,可是一清醒下来,刚刚秦景焕抱着常雪柔的那一幕就映入了脑海。 钻心的疼再一次折磨了她。 刘静娴恨这样不争气的自己,也恨4这样阴暗龌蹉的自己。 对,她就觉得自己这样不光明不磊落的喜欢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是龌蹉。 她越是这样想,就越自责,越自责心越痛。 所以,才一息的功夫,她的面色越发苍白了几分。 “小婶婶,你到底有什么心结,你告诉我?遇到了事情千万别憋着,我一定为你考虑为你谋划。” 林昔瑶也看出来了,刘静娴这多半是心病,可是她为什么营养不良呢? “我真的没事的,这段时间担心你们,所以我饮食上都是很清淡,而且吃的很少。” 这是真心话,自从知道林昔瑶出事之后,刘静娴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原本身体就不好,经过这么一折腾,就直接倒下了,这也很正常。 再加上秦景焕一事的打击。 “我都说了,让你别担心,就好好的在府里照顾好自己,你怎么不听呢?” 林昔瑶担心不已,她抬手握住了刘静娴的手,柔声道:“以后你什么都别想,安心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好不好?” 林昔瑶的温暖让原本已经心痛到麻木的刘静娴又一次有了鲜活的感觉。 她神色动容的看着林昔瑶。 好半天才开口道:“瑶瑶……” 你怎么这么好呢! 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没有力气了。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先睡一觉,我等下让人给你煲汤来,这几日你就安心住在我这里,由我来照顾你。” 话音才落,刘静娴挣扎着就要起来,她摇头道:“那怎么可以,这是逾越了规矩。” 就算她是名义上的长辈,但林昔瑶是县主,是未来的太子妃,她怎么能赖在这里。 可是不等刘静娴起来,林昔瑶一把按住了她,并细心的给她掖好了被角,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放心,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回去了沐雪院我也不放心,你就在这里好好的,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快睡吧。” 言罢,林昔瑶见刘静娴不再反对,这才站起了身来放下了帘帐,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这时候,房间外的两个男人已经剑拔弩张到差点儿拔剑了。 在朝堂上,宇文宸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权者,秦景焕自然不会冒犯。 可是,唯独在林昔瑶面前,宇文宸只是一个求生欲满满害怕得罪未来夫人的小可怜。 而秦景焕是林昔瑶敬重的表哥。 所以,在林昔瑶的门外,两人之间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自从林昔瑶将两人丢出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之后,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都看对方不顺眼,但都固执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像是在憋气,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似得。 林昔瑶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忍俊不禁道:“你们在干什么?斗蛐蛐吗?你们就是那两只蛐蛐?” 话音才落,这一次两人倒是十分有默契的转头对林昔瑶异口同声道:“好笑吗?” 闻言,林昔瑶点头道:“好笑。” 这一次,两人都彻底无语。 最后,林昔瑶还是笑了笑,推了推两人道:“小婶婶没事,就是身体单薄了些,这两日就先在我这里住着,我给她调养,你放心吧,都回去吧。” 闻言,宇文宸皱眉道:“她住在你这里?” 林昔瑶听出了宇文宸话里的不高兴,甚至还有一丝醋味。 这家伙,连女人的醋也吃了? 林昔瑶心头诽谤,面上却道:“当然,难道不可以吗?”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林昔瑶的语气里已经带着几分冷冽和疏离了。 求生欲已经十分强烈的宇文宸感觉到了苗头不对,连忙点头道:“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她愿意住就住吧,对了,我案头上还有些公文,这就回去了。” 言罢,宇文宸深深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原本想在离开之前来一个蜻蜓点水依依不舍的吻的,结果被林昔瑶那冷冽的眼风一扫,宇文宸就下意识忍住了。 他提起步子要走,一转头却发现秦景焕还杵在这里。 宇文宸有些不悦,但又害怕林昔瑶不高兴,他尽量收敛了自己的语气和态度,淡淡道:“秦大人,本宫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讨论,关于幽州的。” 闻言,秦景焕原本还想再见一见刘静娴,确定她没事,结果被宇文宸这么一催促,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林昔瑶的闺房,到底是不太妥当的。 秦景焕连忙道:“是。” 只一瞬间,两人就恢复了正色,犹如正常的君臣一般。 等这两人走了,林昔瑶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当着这两人的面,她有一种压力很大的感觉? 他们一走,她就如释重负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林昔瑶细想,常雪柔就已经带着丫鬟过来了。 原本常雪柔跟林昔兰在前厅坐不住,找了个理由出来,是想找秦景焕的,结果秦景焕不解风情,就算抱了她一下,也只是点头就走。 常雪柔无奈之下只得来找林昔瑶。 而她才走到半路上,就见头顶上人影一掠,竟然是秦景焕抱着一个女人朝着她要去的方向飞奔而来。 常雪柔又急又担心,连忙提起了步子跟了过来。 但她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脚程哪里有秦景焕飞檐走壁来的快。 不等她赶来,秦景焕已经走了。 “县主,这是……怎么了?” 刚刚秦景焕的动作太快,所以常雪柔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怀里抱着的女人是谁。 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昔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她抬手掀起帘子来,指着帘帐小声道:“小婶婶刚刚昏迷过去了,遇到了景焕表哥,就送到了我这里来。” 732 不一样的关心 言罢,林昔瑶放下了帘子,对常雪柔道:“真的很不好意思,原本我该好好招待你的。” 闻言,常雪柔连忙摆手道:“县主客气了,对了二奶奶的身体怎么样?可别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林昔瑶微微一笑,摇头道:“放心,我刚刚已经看过了,她只是染了风寒,再加上越发大了有些害口,所以营养没跟上。”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常雪柔蓦地松了一口气,抬眸看着林昔瑶道:“对了,我听我阿娘说,她以前怀我的时候也害口,不过后面遇到了一个游走的郎中给开了方子,吃了两遍就好了,回头我让人送来。” 林昔瑶和刘静娴实际上并不需要那方子。 但人家也是一片好意,所以她含笑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麻烦你了。” 听林昔瑶这么一说,常雪柔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秦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全心全意的对县主好的。” 最后一句话就说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昔瑶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来。 但是秦景焕那边还没有给她意见,所以她不能轻易的给常雪柔许诺。 不过这桩婚事她是乐见其成的,既然景焕表哥没有心上人,而且又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她倒是乐意帮眼前的常雪柔一把。 所以,林昔瑶笑了笑,拍着常雪柔的手道:“难为你有心了,我们这里也都是些姑娘家,平时你若是得空了就常来坐坐,陪着我们解解乏也是好的。” 这就是邀请。 只要常雪柔能常来将军府,以后跟秦景焕碰面的时间就多了,那机会自然也就多了。 林昔瑶是这样想的。 心里满是算盘的常雪柔也是这样想的。 她登门就是为了等这句话,如今可算等到了。 “我家里没有别的姐妹,正愁下雪天闷得慌呢,县主只要不嫌弃我吵的慌,我可是每天都要来叨扰的。” 虽然不是每天都来,但这次数肯定也不少,常雪柔用玩笑话就将这个尴尬给带了过去。 林昔瑶笑道:“当然不会嫌弃,我求之不得。” 闻言,常雪柔眼底里的笑意更甚,她听到脚步声,一转头看到听到了消息的林昔兰看和赵霜霜正在往这个方向赶。 常雪柔道:“县主还有事,我也就不打扰了,我这就回去让我阿娘把房子准备好了送过来。” 林昔瑶也有些乏了,见她要走,就没挽留,只笑道:“好,那你回去小心些,可别再惊了马。” “嗯,一定的。” 常雪柔笑了笑,起身行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在经过林昔兰和赵霜霜身边的时候,她笑着给林昔兰见了礼,这才离开。 “阿姐,小婶婶怎么样了?” 林昔兰一听到消息就心急火燎的往这边赶,她一只脚才跨进院子门槛儿,就忍不住抬眸看向林昔瑶道:“小婶婶人呢?”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放心,暂时没有大碍。” “暂时?” 因为关切,所以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林昔兰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林昔瑶一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多了,于是连忙解释道:“只是身体差了点,等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放心。” 听到这句话,林昔兰才放下心来。 “你们都回去吧,她睡下了。”林昔瑶转头看向赵霜霜道:“这两日她就先住在我这里,你在沐雪院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丫鬟,或者过来找我。” “好。” 赵霜霜的性子干脆利落,也不愿意给林昔瑶找麻烦,所以点了点头就退下了。 林昔兰也跟着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叮嘱林昔瑶,等刘静娴醒来让丫鬟过去叫她。 林昔兰跟刘静娴相处的也很好,尤其是两人都被林昔瑶送去了城外庄子上避难的时候,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等众人都走了,林昔瑶才回到了房间,她走到床边,隔着帘帐,才发现刘静娴其实并没有睡着。 她眼角噙着泪水,似是有无尽的悲伤。 “小婶婶。” 林昔瑶轻声开口,抬手掀起了帘帐来,在床边坐下,才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闻言,刘静娴摇了摇头,怎么都不肯说一个字。 她怎么能将自己这般心思说出来。 刚刚她还听见林昔瑶请常雪柔多来将军府坐坐,这摆明了就是有意要撮合常雪柔和秦景焕。 所以,她怎么能在这时候给林昔瑶添堵。 “我没事的,县主你放心,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里的泪意逼回,然后抬眸看着林昔瑶道:“等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既然她不想说,林昔瑶也不想逼她,只等着时间长了能缓过去。 “那好,我就在外间,你有事直接叫我就好。” 林昔瑶直接让刘静娴睡在了自己的床上,可见她对刘静娴有多重视。 刘静娴也明白这一点。 她点了点头,一脸感激的看向林昔瑶道:“瑶瑶……谢谢你。”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道:“一家人,谢什么。” 言罢,林昔瑶转身放下了帘帐,然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里间。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刘静娴就在林昔瑶这里住下了,刘静娴住里间,林昔瑶住外间。 一开始刘静娴怎么也不同意,但都被林昔瑶给按了下来。 不仅如此,每日三餐林昔瑶都守在刘静娴身边,监督她把药膳都吃掉这才放心。 在林昔瑶的悉心照顾下,刘静娴的身体也一日胜过一日好了起来。 到了第三天,外面的天气不错,林昔瑶原想着带刘静娴去院子里坐坐,晒晒太阳,结果才吃过早饭,宇文宸就让人递了消息,让初六将林昔瑶接去东宫。 林昔瑶原本不想去了,可是一想到这厮这些日子这么忙,若是她不肯去的话,只怕他转头就自己跑过来了。 现在刘静娴住在海棠院里,宇文宸过来多少都不方便。 所以,林昔瑶还是去了。 马车已经在角门处等着了,常远就候在马车跟前,不等林昔瑶过来,他就笑着给林昔瑶行礼道:“小的给女主子请安。” 见状,林昔瑶淡淡道:“你家主子不是说要将你送去漠北吗?” 话音才落,常远立即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女主子,我错了!” 林昔瑶看到这厮夸张的表演,手都忍着想要抽他。 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到底不太合适,而且他还是宇文宸身边的人,要是让人知道了他来了这里,她被宇文宸接去东宫的消息肯定会被人传出去的。 虽然眼前这光明正大的去也没有什么两眼,但那一层窗户纸林昔瑶还是不好意思捅破。 她瞪了常远一眼,提起了裙摆上了车撵。 这时候,常远才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这女主子果然跟主子一般……记仇啊! 常远打了机灵,不等林昔瑶开口,他已经转头对林昔瑶道:“女主子,我一路上暗中跟着,免得落人口舌。” 林昔瑶没有想到,常远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倒是得她心意,她点头道:“也好。” 话音才落,常远身形一闪,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林昔瑶没有带丫鬟,只她一人坐在马车上,驾车的是一个容貌很平常的暗卫。 小小的马车一路从将军府的巷子里出来,便直奔皇宫。 常远已经跟承德门那边打了招呼,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东宫。 这已经不知道是林昔瑶第几次来了,但每一次来她的心情都不一样。 前几日是因为皇上和青云在这里,林昔瑶来的时候,心里是担忧的,忐忑不安的。 而如今,宇文宸回来了,这里给她的感觉便是安稳可靠的。 东宫的侍卫们见到她纷纷行礼,根本就用不着禀报,常远一路引着她去了书房。 宇文宸此时正在书房批阅折子。 案几前的折子堆积的有小山那么高。 宇文宸在去幽州的这段时间,刘玉珏倒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好,没有多少折子积压,但宇文宸一回来,这大局一定,刘玉珏立即就撂了挑子。 直接称病,将所有的事情都甩给了宇文宸。 宇文宸也知道他这段时间辛苦了,便索性给他放了十天的长假。 原本宇文铭和宇文昊叛变之后,楚王都势力又要进行一次重新的梳理,宇文宸的事情就已经忙不过来,再加上马上年关了,藩王要进宫朝贺,各地官员要进楚王都述职,还有太后的丧事,萧景瑜要来楚王都…… 这所有的事情掺杂在一起,就连宇文宸都有些忙不过来。 他已经有三天没有看到林昔瑶了。 实在是想的很,原本想打算晚上偷偷进海棠院的,不过转念想到还有刘静娴在,到底是要避嫌的,否则的话,以林昔瑶的性子,以后肯定要生气的。 白天他这里又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无奈之下宇文宸只得将林昔瑶给接到了东宫来。 林昔瑶才一进门,宇文宸就从案几前起身,含笑迎了过来。 “来了?” 宇文宸的声音温柔缱绻,只一句话就能让人沉醉其间。 733 提前适应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越过宇文宸的手臂,看向他案几前堆放着的那些折子,不由得皱眉道:“很忙吗?” 其实答案她都知道,只是下意识问这么一句。 宇文宸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轻笑道:“也还好。” 林昔瑶才从外面回来,指尖泛凉,宇文宸赶紧用双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然后拉到了嘴边呵气。 “出门也不备个汤婆子或者手炉。” 宇文宸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 林昔瑶笑道:“我哪有那么娇气。” 说话间,宇文宸拉着她的手在案几前坐下。 林昔瑶才发现,宇文宸的案几边上还放了一把圈椅。 原来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宇文宸看到林昔瑶看向那圈椅的眼神,就忍不住轻笑道:“我几日见不着你,心里就不安,所以委屈你在这里陪我了。” 这哪里称得上是委屈。 其实几日不见,林昔瑶也想来陪他。 她笑道:“你忙你的,我就在旁边看书就好了,反正我再家里也是这样过来的。” “家里?” 听到这个词儿的时候,宇文宸微微蹙眉,他拉着林昔瑶的手,轻笑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经常过来,也好提前适应。” 话音才落,林昔瑶带着一抹嗔怪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道:“才不要。” 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她的眼底里已经绽放出了笑意来。 宇文宸也不逗她了,他一直握着林昔瑶的手,等她的手心里恢复了温暖,这才松开了手转而拿了一本医书递给林昔瑶。 “你都已经准备好了?” 见宇文宸点头,林昔瑶哭笑不得。 她接了过来,就靠在了圈椅上开始看了起来。 宇文宸心满意足的看了看林昔瑶,也转过了头去继续批阅自己的折子。 两人都是做事很认真的人,一时间,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书卷翻阅的沙沙声和宇文宸落笔的声音。 虽然两人没有什么语言交流,但这样的陪伴也让彼此的心里都是暖暖的,倍感安心。 东宫的书房里,林昔瑶和宇文宸相处的格外的温馨,此时海棠院里的刘静娴却不那么高兴的。 因为林昔瑶前脚一走,她最不想见的刘静芙就上门了。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刘静芙一路直接来到了海棠院。 她打着来探病的名义,刘静娴又不能将她拒之门外,只能请了进来。 “二姐姐这身体怎么怎么差呢?你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万一有个闪失来可怎么好?” 刘静芙才一进门,就开始关心起刘静娴来。 外人见了都会以为姐妹情深,实际上刘静娴只觉得恶心。 她在桌前坐好,冷眼看着刘静芙道:“我身体很好,不用你关心,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话音才落,刘静芙眼神一冷,嗤笑道:“我还带来了一个二姐姐一定很关心的消息,二姐姐要不要听?”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浸泡在凉水里。 冷意刺骨。 刘静芙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挑眉不经意的扫了扫刘静娴身边的两个丫鬟。 刘静娴会意,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对阿娘的牵挂占了上风,她转头对丫鬟们道:“那么都下去吧,我跟阿芙有两句体己话要说。” “是。” 丫鬟们都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还放下了帘子,关了门。 等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刘静娴才道:“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等下清宁县主要回来了。” 闻言,刘静芙的面上没有半点儿的急色,她笑道:“县主回来就回来啊,正好二姐姐住在这里,我也可以更容易接近县主啊。”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心头冷笑。 确实容易。 容易接近林昔瑶,也就越发容易靠近宇文宸。 她心里带着对刘静芙的恨意,面上却不得不缓和了面色,放软了语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静娴有些着急,刘静芙却一点儿都不着急, 她甚至还转头打量起林昔瑶的房间来。 “不愧是县主的房间啊,比你那里可气派多了。” 话音才落,刘静娴一拍桌子,冷声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让人将你丢出去!” 刘静芙似是已经料到了刘静娴的反应一般,她轻笑着拍了拍胸口,故意做出了一副很害怕的表情。 “二姐姐可不要吓唬我啊,我刚刚听到了一点儿消息,这不就马上来告诉你了嘛。” 见她还在绕弯子,刘静娴索性转过了身去。 刘静芙笑了笑,才道:“我知道,那人也在入京朝贺的名单之中,而且已经来了楚王都了。” 话音才落,刘静娴只觉得浑身一僵。 当初那个买了她阿娘去的人来了楚王都? 那她阿娘呢? 念及此,刘静娴压住满腹的激动,转头冷冷的看着刘静芙道:“是谁?” 闻言,刘静芙笑了笑,摇了摇头道:“这个嘛,一时间我就没有打听那么清楚了,不过只要二姐姐能帮我,我必然能竭尽全力让二姐姐知道真相。” 言外之意,必须要让刘静娴帮忙促成她靠近宇文宸的好事,她才会告诉刘静娴那人是谁。 刘静娴心头的恨意就差没有将刘静芙给烧掉。 但是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她到底忍住了。 既然那人来了楚王都,就一定有迹可循。 可是,转念,刘静娴一想到年关来楚王都朝贺和述职的那些人少则上百,多则上千,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要如何从这些高官之中查起? 一时间,刚刚升起来的希望瞬间又被打成了绝望。 刘静娴的面色越发苍白得可怕。 这时候,刘静芙笑了笑,走近了刘静娴些许,压低了声音道:“二姐姐,我听说清宁县主在初三的时候会开诗会,邀请一些朋友来喝茶,到时候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不等刘静芙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刘静娴一口拒绝道:“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帮你的。” 林昔瑶对她掏心掏肺的好,是这世界上除了阿娘意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她就算是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做出背叛林昔瑶的事情。 “可是,二姐姐真的不想你的阿娘吗?说不定姨娘现在正在人家受苦呢,你想啊,她一个舞姬,本就是凭借着美色被人相中,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年老色衰,这时候,她在府上的遭遇……啧啧啧,说不定她这会儿正等着你去救她呢!” “你别说了!” 刘静娴再听不下去,她砰的攥紧了拳头,站起身来,冷眼看着刘静芙道:“我不会帮你的,你走吧。” 就算心如刀绞,就算她再想着阿娘,但是这样的事情她也做不到。 “那倒是可惜了。” 刘静芙啧啧了两声,面上带着一抹惋惜,她抬眸看着刘静娴道:“二姐姐,我跟你保证,只这一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只帮我这一次,我保证将我所有知道都告诉你,而且事后也绝对不会再找你任何麻烦。” 后面这半句刘静芙说得斩钉截铁。 刘静娴动了动唇,想要一口拒绝,但眼前却蓦地浮现出阿娘的身影。 这时候,冰天雪地,阿娘在哪里? 会不会是真的被别人嫌弃甚至抛弃然后忍受各种困难? 要知道,当年阿娘在刘家的时候,就没少被秦氏欺负,但是那时候她毕竟还年轻,身体还能抵抗的住。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 刘静娴不敢想。 但是,刘静芙的条件又太难了,她不能下这个决定,不能帮这个忙。 否则的话,就算找到了阿娘,她这一辈子也无法从自责和愧疚中走出。 刘静娴转过了头去,背对着刘静芙道:“你走吧,我不会帮你的。” 闻言,刘静芙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竟然这样就被刘静娴给拒绝了。 不过,她也不死心,继续道:“那好我走了,不过距离初三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二姐姐可以好好想一下,等你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言罢,不等刘静娴开口,刘静芙转过了身子朝外面走去。 迟疑了两个瞬息之后,刘静娴忍不住转头,看着刘静芙打起帘子的动作,她的眼神一窒,想要脱口而出的等一等最后还是卡在了喉头。 她不能。 不能。 这样一想,刘静娴索性一咬牙,直接往里间走去,似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刘静芙似得。 这时候,陪在宇文宸身边的林昔瑶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见状,宇文宸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转头看向林昔瑶道:“怎么了?可是来的时候受了凉?” 话音才落,他已经抬手来探林昔瑶的脉息了。 见状,林昔瑶觉得有些好笑,她摆了摆手,连忙道:“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喷嚏,看你小题大做的样子,我估摸着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闻言,宇文宸面色一沉,气势汹汹道:“我看谁敢!” 莫不是活腻歪了! 林昔瑶看到宇文宸这般神情,就越发觉得好笑。 她回握住他的手,打趣道:“当着你的面肯定不敢啊,但是背后呢?要知道啊,太子殿下可是楚王都里多少的春闺梦中人呢。” 734 难以抉择 话音才落,宇文宸心头警铃大作。 他哪里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连忙否认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言罢,怕林昔瑶多想,宇文宸又道:“那些姑娘们看到我躲闪都来不及,就算会梦到我,只怕也是噩梦吧。” 闻言,林昔瑶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宸。 跟宇文宸相处久了,林昔瑶的胆子早就在无形中变大了不少。 比如,这时候她抬手抚住了宇文宸的脸颊,笑道:“那可说不准呢,我听说,前不久还有哪个宫女在你面前前摔倒来着,殿下可是好艳福啊,多少的姑娘看到你都腿软走不动路呢。” 林昔瑶的态度越发得寸进尺了几分。 尤其是说到这个问题。 宇文宸心里慌得不行,但却很快冷静下来。 他原本还想连忙澄清的,不过见林昔瑶这么嘚瑟,宇文宸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笑意,抬手反客为主勾住了林昔瑶的下巴,似笑非笑道:“那么,瑶瑶是不是也做梦梦到过我呢?你是不是也看到我就腿软呢?” 林昔瑶的腿软在纯粹只是开玩笑,没有别的方面的意思。 然而,宇文宸却故意将腿软两个字咬得重了一些,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另外一直大手也没有老实,直接卡在了林昔瑶的腰际。 林昔瑶的腰是她的痒痒肉,一碰就痒得不行。 就如宇文宸所说,真的腿软。 “你!” 林昔瑶原本还想借着这个理由打趣宇文宸一番,谁曾想反过来被宇文宸欺负了。 她脸颊一红,瞪了宇文宸一眼,抬手就要去宇文宸那张欠揍的脸。 可不等她的爪子伸到宇文宸的面前,宇文宸已经张开了唇,一下子就将她的手指给含在了口里。 温暖濡湿是感觉让林昔瑶的身子瞬间一僵。 宇文宸在咬她的手! 林昔瑶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脑子里也是嗡鸣声一片。 她挑眉等着宇文宸道:“你……你松开!” 宇文宸的唇如樱色,眼神里也带着几许诱惑和迷离,这一次他倒是老老实实的松开了口。 可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他直接双手揽住了林昔瑶的腰,趁着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直接一吻印在了林昔瑶的唇上。 “你让我松口的。” 一吻罢,林昔瑶的脑子晕乎乎的,宇文宸却心满意足,他含笑道:“我原本是在批阅折子的,是你在这里扰乱我的心神。” 一开始,他也是很认真的,正儿八经的在这里批阅折子,看到她在身边,他的心就仿似落在了此处,格外的有安全感。 但那只是一开始。 时间一长,宇文宸的心思就有些管不住了。 尤其是林昔瑶身上的幽香不时的往他鼻子里钻。 她娇羞诱人的身子就靠在他身边,这让他如何把持的住。 “呸!臭不要脸。” 林昔瑶气哼哼的,下意识的就将之前听到的赵霜霜骂宇文琦的话给说出来了。 她也不介意,反正宇文宸也不会为了这点儿事情生气。 原本他就是臭不要脸的在耍流氓、 这样一想,林昔瑶越发理直气壮。 她推开了宇文宸站起身来就要走,谁曾想下一瞬就被宇文宸给抓住了手腕,然后又一次的带回了他怀里。 “你可知,你刚刚在辱骂当朝太子?” 宇文宸故意板起脸来,压低了声音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自认为自己的力气不小,可是她的力气在宇文宸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宇文宸的双手禁锢住了她,她使出了全部力气也根本动弹不了。 相对的,宇文宸却神态轻松,一点儿都没费什么力气的样子。 这让林昔瑶大为恼火。 她挑眉瞪着宇文宸道:“该当死罪,所以殿下把我拖下去砍了吧,反正我也活腻歪了。” 言罢,宇文宸眉头微微一蹙。 就在林昔瑶以为他是生气了的时候,宇文宸突然抓起她的手,无比郑重道:“什么叫做活腻歪了,你在我身边就不许说这样的话,有我在,就一定要护你周全。” 这一次,宇文宸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林昔瑶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而是这句话里的含义。 宇文宸当然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苏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更不知道他研制的另外一半解药到底有没有着落。 之前苏澈给林昔瑶的那些药丸子,林昔瑶拿去救了宇文婉,救了昭庆帝,甚至还给青云续命,到处都用了不少。 如今给她自己的却剩下了不到半瓶。 算起来,应该就在他们大婚前后。 如果省着点儿,还能撑到大婚。 可是大婚之后呢? 林昔瑶一想到之前没有药丸子的那段时间,她整日里神色恹恹的,没有一点儿精神也就罢了,甚至于说昏迷就昏迷。 她那般模样简直吓坏了宇文宸。 所以,宇文宸也才会病急乱投医,甚至都没有去查证刘娇的话到底有几分真伪,都愿意先答应刘娇的条件,来为林昔瑶留一条生路。 这些都是林昔瑶不愿意去触碰的。 然而,也是两个月之后她不得不面对的。 刚刚她跟宇文宸开玩笑,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没有想到宇文宸会因为这句话而想那么多。 话一出口,林昔瑶就有些后悔了。 她红着脸,垂眸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闻言,宇文宸的面色瞬间垮了下来。 他从来舍不得对林昔瑶生气,更舍不得对她凶。 尤其是见到林昔瑶这般态度,他的心都跟融化了似得,哪里还有半点儿气恼。 “瑶瑶,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怎么过来的吗?” 披星戴月的赶回路,不敢睡,不能睡,也不想睡,只想早一点见到她,救下她,生怕她有半点儿的危险。 他分明是身体那般好的人,结果竟然劳累到直接晕倒了过去。 这绝对是宇文宸生命中的第一次。 然而,这只是表象,这些日子以来的心里的担忧和煎熬可比身体上的疲惫更甚。 宇文宸有时候都在想,如果林昔瑶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该怎么活下去。 结果,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瑶瑶……” 千言万语到了唇边,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没事的,你放心。”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出这句话来,眼底里就已经带上了一层泪意。 如今的生活这么好,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去发展。 她觉得,一定是老天爷觉得她上辈子太凄惨了,所以才让她重生到了将军府,遇见了宇文宸,有了现在的一切。 现在的日子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为了这些她又怎么会舍得去死。 “我会好好的。” 林昔瑶笃定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垂眸看着宇文宸,又一次说出了几个月之前她就曾说过的话。 “我相信苏澈。” 那小屁孩儿虽然看似不着调,但他的眼神总能给林昔瑶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为她赌上了身家性命只身潜入极北腹地,她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这一次,宇文宸倒是没有像之前那般反驳,他垂下了眸子,拉着林昔瑶的手,点头道:“好,我也相信他,我们一起等。” 言罢,两人很有默契的抱住了对方,彼此依偎在了一起。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升温。 就在这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刘相来了。” 一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差点儿就要炸毛。 好巧不巧,偏偏要在这时候碍人眼。 宇文宸挑眉道:“让他进来。” 最后到底是不忍心辛辛苦苦的大忠臣刘玉珏在风雪里等着,宇文宸将林昔瑶放回到了圈椅上,然后正襟危坐,抬眸看向了门外。 很快,披着一身风雪的刘玉珏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抬眸,发现宇文宸身边还坐了一个林昔瑶,刘玉珏的表情有些微妙。 “看什么看?” 宇文宸没好气道:“这么冷的天,你来做什么?” 显然是对刚刚被刘玉珏这个不太受欢迎的人打破了气氛有些不满。 刘玉珏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到能猜到。 不过,他一点儿都没有打破了人家好事的自觉和尴尬,反而似笑非笑道:“臣原本还以为殿下公务繁忙,怕是要累坏了,所以赶来帮忙的,现在看来,殿下精力倒是旺盛的很。” 说到精力二字的时候,刘玉珏的眼神下意识扫了扫林昔瑶。 这句话的内涵就不言而喻了。 林昔瑶这才注意到刚刚跟宇文宸搂搂抱抱的自己的衣衫有些乱了。 她也不是吃素的,在挑眉瞪了刘玉珏一眼之后,就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袖子。 这时候,只听喵呜一声。 浑身毛发雪白的狗剩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林昔瑶的跟前。 眼看着就要往林昔瑶怀里扑,见状宇文宸沉声道:“带大黄。” 话音才落,只听一声气势威武的一声狗叫就在不远处响起。 不多时,身强力健的大黄狗就被护卫牵了进来。 735 小心眼儿 刘玉珏和原本已经冲到了林昔瑶跟前还没有来得及扑入林昔瑶怀里的狗剩,一人一猫完全看呆了。 一瞬息之后,狗剩拔腿就跑,也顾不得平时嫌弃刘玉珏了,一个闪身就掠到了刘玉珏的肩头。 然后发出了可怜兮兮地“嗷呜嗷呜……” 并用那滴溜溜的眼神看向林昔瑶,仿似是在跟林昔瑶告状。 林昔瑶也都没有想到,宇文宸这男人,竟然说做就做,还真的养了一只大黄。 比起刘玉珏和狗剩的大受打击的模样,林昔瑶一脸惊诧的看着宇文宸道:“你真的养狗了?” 见宇文宸点头,林昔瑶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惊讶道:“你又何必跟一只猫一般计较?” 话音才落,刘玉珏连忙道:“就是!” 趴在刘玉珏肩头的狗剩:“喵呜!” 见状,林昔瑶哭笑不得。 宇文宸这个睚眦必较的男人。 在对待她的问题上也太小气了。 如今竟然连一只猫的醋也吃了起来。 林昔瑶站起了身来,下意识想离开宇文宸远一点。 见状,宇文宸微微挑眉,转头看着刘玉珏道:“宫里头什么时候允许你带一只猫进来了?” 话音才落,刘玉珏脸上的笑意终于绷不住了,他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昔瑶道:“狗剩想瑶瑶了,成日里挠着我的肩膀,所以喽。” “所以,你在将军府安插了眼线吗?瑶瑶前脚来,你后脚就带着狗剩来?” 宇文宸阴测测的,一脸怀疑的眼神看着刘玉珏。 见状,刘玉珏简直有一种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冤枉来。 “这纯粹是巧合!现在楚王都里谁敢在你的宝贝疙瘩身边动手脚啊!” 刘玉珏故意将表情用得有些夸张,让人忍俊不禁。 宇文宸这时候的态度才好了一点儿,他转头去看林昔瑶。 却见林昔瑶竟然已经往刘玉珏身边走去了。 “来吧。” 林昔瑶一伸手,狗剩嗷呜一声,带着惊喜的声音直接扑到了林昔瑶的怀里。 下一瞬,大黄嗷嗷嗷的直叫唤。 宇文宸听得头疼。 他摆了摆手道:“还不撤下?” 林昔瑶都护着狗剩,谁还敢动狗剩? 那护卫也是有眼力见儿的,连忙拉扯了大黄往外走。 看到这一幕,狗剩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似得,一脸傲娇的趴在林昔瑶的怀里,还不时的对已经被人拉出去的大黄嗷呜两声。 显摆得不行。 林昔瑶也笑得不行。 她觉得,要是搭台唱戏,宇文宸,刘玉珏,狗剩,大黄,他们四个简直能唱一台戏。 以前她都不觉得宇文宸有这么好笑,现在觉得,这简直就是玩心大起还一肚子坏水的男孩子。 “你就别跟一只猫一般计较了好吗?” 刘玉珏挑眉看着宇文宸,不等宇文宸开口,他已经起身自己找了一个圈椅坐下,然后感慨道:“好歹你也是东楚的太子,为了一只猫吃醋,传出去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刘玉珏倒是敢说。 也只有他能在宇文宸面前这般状态了。 宇文宸似是已经司空见惯,他眼底里带着一抹嫌弃,挑眉看着刘玉珏道:“你不是病了吗?我看你比任何人都活得好好的,还好意思在父皇面前称病,卖可怜?你这叫做欺君!” “欺君?” 听到这两个字,平时都是温润形象示人的刘玉珏不由得有些炸毛。 他抬手拍了拍桌子,一脸悲愤道:“反正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我都做了,我还怕欺君?” “要是老头子知道我做了这么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你觉得在黄泉路上我的耳根子能不能清静?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闻言,宇文宸挑眉,轻描淡写道:“并不,说起来,我还得追究你办事不利,就是你在楚王都执政的这段时间里,才闹出了两王叛乱,所以,这件事我该怎么跟你算呢?” 宇文宸是开玩笑的,刘玉珏自然也听出来了。 他顺着宇文宸的话头,阴测测道:“算?好啊,最好把我的官儿都罢免了,我才乐得清静。” 言罢,不等宇文宸开口,刘玉珏直接站起身来往外走。 见状,宇文宸干咳了一声。淡淡道:“哟,今天还长脾气了。” 刘玉珏笑道:“可不是嘛,要不然哪天殿下再撂挑子,又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我到时候可怎么办呢?现在是两王,以后万一是三王,四王呢?” 刘玉珏说话越发没个正形。 但是,林昔瑶也听出来了,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是是在告诉宇文宸,以后长个记性,别再这么任性。 然而,宇文宸能听进去吗? 才怪! 林昔瑶自己都知道,一旦自己再有任何事情,宇文宸肯定还会跟这一次一般,一定会奋不顾身放下所有的事情赶来营救的。 这就是宇文宸。 她虽然心里也满满的都是感动。 但是这样的宇文宸也会让她头疼。 就跟刘玉珏这会儿的头疼一样。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头来,看向宇文宸,轻叹道:“殿下。” 林昔瑶很少这般称呼宇文宸。 尤其是在两人彼此敞开了心扉之后。 通常她一称殿下,宇文宸的后脊梁骨就要冒冷汗。 这是生气了的前兆。 “瑶瑶。” 可是,宇文宸分明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他站起身来,就要拉住林昔瑶,谁曾想林昔瑶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先摇了摇头,然后垂眸d道:“林昔瑶何德何能让殿下如此厚爱,林昔瑶感激不尽,作为一个女人,我自然是希望殿下能全身心的对我好的,但是,我还同样还是东楚的子民,是东楚的一份子。” “若是东楚有个什么闪失,殿下不是让我成为了千古罪人?” “所以,我想请殿下以后遇到事情一定三思,要将东楚的利益放在我之前,我不要殿下的奋不顾身,我只求殿下一心待我就好了。” 说完这一番话,林昔瑶抬起了头来,看向宇文宸。 却见平时都对她温柔缱绻的宇文宸,这时候的脸色黑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沉着脸,不说话。 林昔瑶心里没底。 但是这些话憋在她心里好久了,自从知道宇文宸为了直接丢下了楚王都之后,她就想说的。 如今刘玉珏用玩笑的话说出来,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这一次幽州能脱险,楚王都能平安,是宇文宸的功劳,但不乏有幸运的成分在里面。 可是,下一次呢? 如果不是那么幸运呢? 林昔瑶不敢想。 她低下了头来,避开宇文宸的眼神。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 三个人都不说话。 就这样静默着。 最后,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宇文宸才开口对林昔瑶道:“瑶瑶,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要我先顾国再顾你?” 其实,林昔瑶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也想自私一点,让宇文宸抛开所有来救她。 可是,她不能自私。 她的自私会换来成千上万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林昔瑶抬眸,对上了宇文宸的眼神,见他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一瞬的功夫,林昔瑶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吸引了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在宇文宸那般眼神的注视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见状,宇文宸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声。 下一瞬,他直接弯下腰来,一把将林昔瑶从地上扶了起来。 “好了,我知道的,地上凉。”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身子一轻,就直接被他揽在了怀里。 见状,林昔瑶脸颊一红,瞪了宇文宸一眼,她郑重道:“殿下!” 闻言,宇文宸感慨道:“我说我知道了。” 林昔瑶挑眉:“你知道什么?” 宇文宸没有想到林昔瑶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饶,他无奈的松开了林昔瑶的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才在案几前坐下。 然后抬眸瞪了故意找事情的刘玉珏一眼。 见状,刘玉珏连忙抱拳道:“对了,我原本是来看看殿下忙不忙的,要是太忙了,我这个病人也要来帮忙,既然殿下还有心思谈情说爱,那定然是不忙的,我这就回去养病。” 话音才落,不等宇文宸开口,刘玉珏一转身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还在林昔瑶怀里狗剩似是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它用脑袋蹭了蹭林昔瑶的手背,然后嗷呜一声,似是道别。 林昔瑶摸了摸它脑袋,松开了手,狗剩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雪地里。 “殿下。” 林昔瑶站在原地,看着皱眉的宇文宸。 宇文宸被林昔瑶的眼神逼得有些无奈了,他这才转头来看着林昔瑶,哭笑不得道:“我都说我知道了。” 闻言,林昔瑶不依不饶道:“你是知道了,但是你没有保证,没有表态。” 宇文宸没有想到自己心头的小九九一下子就被林昔瑶给看穿了。 他别过了脸去,避开了林昔瑶的眼神道:“确实,我知道了,但并不代表我会这么做。” 林昔瑶从来都不知道宇文宸这么固执的。 她提起步子,几步走到宇文宸跟前,垂眸看着气哼哼的他道:“那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736 抱怨 “我怎么想的?” 宇文宸的语气带着一层冷意,话音才落,他直接站起身来,一把扣住了林昔瑶的手腕将林昔瑶拉进了怀里。 他身上的独有的幽香瞬间将林昔瑶给包裹起来,那种让人无处可逃的霸道气息也将林昔瑶给笼罩了。 “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如果你一定要做这样的设想的话,那么抱歉,不能如你们的意了。” 言罢,宇文宸松开了林昔瑶的手,气哼哼的转过了头去,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折子上,再不看林昔瑶一眼。 “不能如我们的意?” 林昔瑶身子未动,垂眸看着这个只甩给了她一个后脑勺的男人。 “林昔瑶,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宇文宸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不等林昔瑶反应过来,他蓦地转过头来,双眸炽热的看着林昔瑶道:“这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江山固然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有跟你之间没有可比性,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哪怕是这江山来陪葬都不够的!” 最后一句话带着冷冽的气息,让林昔瑶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宇文宸这才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了,他连忙放软的语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东楚的百姓好,东楚的江山固然重要,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而且清醒,但我不希望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对我来说,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那些朝臣可以上折子劝谏我,刘玉珏可以抱怨我,父皇可以数落我,这些我都可以忍下来,但是你不行。” 宇文宸一口气说完这些,才轻叹了一声,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林昔瑶这才感觉到,宇文宸的心跳的飞快。 “你看这里,如果没有你的话,它都不是鲜活的。” 原本林昔瑶面对这样固执的宇文宸还有一些生气的,可是听到他霸道又蛮横的宣泄的时候,她的心又蓦地软了下去。 这时候,他的心就在她的掌心里,那么炽热的一颗心,为了她而跳动。 让她如何不动容。 “阿宸……” 林昔瑶不知道说什么好。 才唤出了宇文宸的名字,她鼻尖酸涩,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别哭啊,我刚刚是情绪激动了一些,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宇文宸连忙抬手来擦林昔瑶的眼泪,可是林昔瑶的泪珠子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反而越擦越多。 “瑶瑶……别哭。” 宇文宸手足无措,最后只得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她。 林昔瑶不是因为委屈而落泪,而是被人这般珍重而动容。 尤其是听到宇文宸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眼底酸涩,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再加上被宇文宸宠得越发恃宠而骄。 “你凶我。” “我哪有?” “分明就有!” “好好好,我错了,以后再不了。” 宇文宸连忙求饶,也不敢再跟林昔瑶争辩了,见到林昔瑶再不哭了,而且眼角眉梢再一次带上了笑意,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悠悠的感慨道:“难怪有人说你们小姑娘都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闻言,林昔瑶挑眉瞪了宇文宸一眼道:“谁说的?” 宇文宸连忙解释道:“我开个玩笑,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看到他求生欲这么强烈,林昔瑶也不打趣他了。 就在这时候,外间响起了一声唿哨。 宇文宸笑着松开了林昔瑶,将她扶着放在了圈椅上,这才叫来了外面候着的人。 等人一露头,林昔瑶惊讶不已。 竟然是初十,初三。 在药王谷的时候,林昔瑶派了他们给宇文宸送信儿,从此再没有碰到面。 “给女主子请罪。” 两人走到了跟前,直接给林昔瑶跪下请罪。 林昔瑶一头雾水,转头去看宇文宸。 宇文宸才淡淡道:“我本是派他们好好保护你,结果初十竟然擅离职守。”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宇文宸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冷冽。 见状,林昔瑶连忙道:“是我让他们去的,怪不得他们。” 言罢,她转头抬手将宇文宸的脑袋掰向自己,然后看着宇文宸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要是责备他们,就先责罚我吧。” “瑶瑶。” 宇文宸有些无奈,他叹息道:“他们这是办事不利。” “但事出有因。” 林昔瑶不肯退让,最后宇文宸只得败下阵来,他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意道:“那要我绕过他们也好,只是有一条。” 林昔瑶挑眉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含笑道:“你留下来陪我用午饭。”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笑着从宇文宸身边挑开,故作恍然大悟道:“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到了午饭时间了,我得赶回去了,小婶婶还在等我呢。” 言罢,林昔瑶提起步子就往外走。 走到初十和初六身边的时候,林昔瑶垂眸道:“你们还不护送我回将军府?” 初十和初六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向宇文宸,见宇文宸没有说什么,这才点头称是,连忙跟了上去。 林昔瑶是用这种办法救下他们,他们两人哪里会不知道,自然心存感激。 宇文宸看着这没良心的女人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苦笑。 这时候,恰巧林昔瑶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宇文宸的眼底里瞬间绽放出了笑意。 林昔瑶也轻笑着上了已经等在外面的马车。 这时候,初十才告诉她,自药王谷一别之后,他们原本是守在宇文宸身边的,后来宇文宸安排了他们去清阳接回水仙芙蓉等人,这才晚了两日。 听完这些话,林昔瑶的心头也是满满的暖意。 她没有想到宇文宸竟然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考虑到了。 “那莺莺呢,也回来了吗?” 莺莺跟着水仙芙蓉都留在清风寨,自然会一起回来,林昔瑶故意问起初十,便是想看看初十的反应。 果然,话音才落,就见初十耳朵尖儿一红,下意识避开了林昔瑶的眸子,低下头道:“她也回来了,现在正在海棠院等着女主子呢。” 说起莺莺的时候,初十的语气明显有几分紧张。 看样子,这一趟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至少这块榆木疙瘩开窍了。 林昔瑶笑了笑,放下帘子来扬眉道:“那我们回去吧。” ******* 话分两头。 刘玉珏从东宫出来之后,没有立即回相府,而是去到了城北的一间茶楼。 这两日下了大雪,到处都是寒风料峭的模样,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窝在家里烤火吃茶。 所以茶楼的生意并不好,尤其是到了午饭的时候,一般都没有什么客人,就连店小二都支着下巴在柜台前打盹儿。 刘玉珏进来的时候,还吓了那店小二一跳。 他从美梦中惊醒,一眼就看到眼前这个气度不俗的男子款步从外间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客官,请问喝点儿什么茶?” 刘玉珏提起步子往二楼上走,走出去了几步之后,才对身后跟着的店小二淡淡道:“随意。” 他的声音淡淡的,不似在人前那般中带着狐狸似得狡黠的笑意。 这时候的刘玉珏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无尽的心思笼罩在心头。 那店小二原本还想上来套近乎的,看到他这般冷淡的神情也就退了下去,转身给他沏了一壶热茶来。 刘玉珏找了一个临街的靠窗位置坐下。 从走进这茶楼之后,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 狗剩似是能感知到他的心思,平时看起来对他百般嫌弃,这会儿竟然靠在了他的肩头。 “你说,她会来吗?” 良久之后,刘玉珏抬手才拿起茶盏,茶已经凉了,他却一点儿都不介意,将那一口茶喂进了嘴里。 这冷冰冰的天气,饶是店小二送来了火盆,一口冷茶下毒,也让人感觉冷冰冰的。 狗剩像是听懂了刘玉珏的话,它打了个呵欠,转过了脑袋继续趴在刘玉珏的怀里睡。 “她不会来,是不是?” 这一次,狗剩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打起了呼噜。 见状,刘玉珏的眼底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失望和惆怅。 就在几天前,他收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只有四个简单的字——故人将至。 原本也就没有什么,但是这字迹和这语气,他却再清楚不过。 是她。 一定是她。 两日后,他又收到了写着这茶楼名字的信函,日期就定在今日。 他忐忑不安的等了这两日,才终于挨到了这个时间,然而这街上雪越下越大,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是她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刘玉珏眼底里的失望也越来越浓。 面前茶壶里的茶已经凉了,店小二知道他有些冷淡,在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时候,店小二也没有上来续茶。 刘玉珏就这样跟狗剩坐在位置上,一直等了下去。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刘玉珏眼底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终于褪去。 他抬手拍了拍睡得正香的狗剩,喃喃道:“她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737 故人将至 兴许只是别人开得玩笑。 可是,别人又怎么知道这个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而且,那字迹又作何解释? 刘玉珏心情烦闷的很。 他动了动身子,正准备站起来,却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响起。 这个时间点就更不可能有人来喝茶了,刘玉珏刚刚那颗才渐渐冷去的心又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下意识转头,双眸中满含期待的看向那楼梯口。 然而,这一次,又让他失望了。 上来的是店小二。 不过,不等刘玉珏收回怅然的目光,就听店小二道:“客官,刚刚有人送来了这个锦盒,说是让小的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话音才落,刘玉珏的眸子下意识缩紧。 他抬手接过了店小二手中的锦盒。 他不知道,这时候,他握着锦盒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一种说不出是希望还是害怕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扉。 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他在面对这么一个小小的锦盒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刘玉珏定了定神,这才打开。 一旁的店小二都被他这般奇怪的表情给惊讶到了,好奇心驱使他没有离开,而是就在刘玉珏身后不远处驻足。 店小二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那锦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当看到那里面只放着半枚枯黄的梧桐树叶的时候,店小二的眼里划过一抹讥诮。 不过是半枚叶子,至于弄出这样夸张的表情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刘玉珏在看到这半枚叶子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被火点着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怀疑是不是别人的恶作剧,那么现在这半枚叶子已经足够说明,当真是她。 她真的来了! 不仅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记得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甚至将这叶子都保存的好好的。 念及此,刘玉珏抬起手来拿出了那半枚叶子,然后探手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来。 这个锦盒里躺着的是跟这枚叶子纹络完全契合的另外半枚叶子。 多少年过去了,原本以为再不可能重逢的两半叶子,突然间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沉稳从容如刘玉珏,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情绪失控。 好半天之后,他才稳住了心神,然后将两半叶子放回锦盒,再小心又小心的放到了怀里,犹如捧着的一颗心,生怕被这风雪给吹碎了。 “是谁交给你的?是个姑娘吗?” 闻言,店小二摇了摇头,皱眉回想了一圈,最后道:“是个小孩子,七八岁的模样,我记得好像是前街谁家的。” 那就不是她本人送来的。 刘玉珏轻叹了一声。 这时候,一直都在刘玉珏肩头睡懒觉的狗剩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嗷呜一嗓子。 刘玉珏都被惊讶到了。 下一瞬,就见狗剩对着这叶子嗅了又嗅,不等刘玉珏开口,狗剩直接从这窗口朝外跳了下去。 “狗剩!” 情急之下,刘玉珏脱口而出,然而狗剩却根本就不理他,飞快的跳到了街上之后,快速朝前奔去。 见状,刘玉珏连忙从腰际逃出一锭银子来,直接抛给了店小二,然后快步从楼梯口追了下去。 能让狗剩这般激动的,那就一定是她! 要知道,这狗剩就是她的猫,从小被她养在身边。 对她的气息比任何人都熟悉。 这样一想,刘玉珏感觉自己整个心都在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他不会轻功,但步子却是前所未有的快。 街上行匆匆而过,都下意识看向这个在雪地里狂奔的男子。 刘玉珏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眼神了,他一路朝着狗剩掠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街道的转角,他眼前蓦地一亮。 在白茫茫的天地间,一个穿着白色纱裙外面套着夹袄的姑娘走在岔路口,她撑着一柄油纸伞,缓缓的往前走。 那娉婷的身影,那一身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束,让刘玉珏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那个被人追杀的雪地里。 那姑娘一身素白撑着一柄油纸伞从远处缓缓而来。 她衣袍的边角带起一缕幽香,就这样丝丝缕缕的钻入了他的肺腑。 那时候,他的甚至已经有些不清了。 她走到奄奄一息的他身边的时候,轻叹了一声,用婉约动听的声音道:“你怎么了?” 所有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在看到这个背影的一瞬间破堤而出。 刘玉珏激动到不能自持。 “是你!” 他一声惊呼,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直接冲到了那姑娘身边,抬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他生怕这一次她也像十年前那般,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 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和久别重逢的愉悦一下子让他的心都像是升到了云端之上。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掌心稳稳的抓住了那姑娘的胳膊,然而下一瞬当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的时候,刘玉珏蓦地僵硬在了原地。 这姑娘的容貌清秀,被他拽住的这一瞬,眼底里带着惶恐和不安,还有一抹怒气。 “你干什么?” “登徒子,快放开我们家小姐!” 姑娘身边的婆子一声惊呼,才终于将刘玉珏的心神跟拉了回来。 原来是认错人了,可是,怎么能那么像! 刘玉珏深吸了一口气,才垂眸对这姑娘抱拳道:“姑娘,对不住,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姑娘原谅。” “无妨,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 那姑娘含笑开口,当她说出这一句话的一瞬间,刘玉珏又一次如遭雷击。 这声音…… 连这声音几乎都一模一样!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巧合的缘分! “公子?” “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 那姑娘显然有些担忧,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刘玉珏回了回神,连忙摇头道:“我没事,我没事。” 话音才落,就听那姑娘发出了犹如银铃般的笑声,道:“那公子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嗡! 刘玉珏的脑子里嗡鸣声一片。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人家姑娘的手,而且这半天都没有松开! “失礼失礼,姑娘,对不住。” 刘玉珏连忙松开了手,不住的跟这姑娘道歉。 “没关系,公子没事就好。” 那姑娘笑了笑,转身招呼了身边的婆子离去。 刘玉珏站在原地看着那跟着在他梦中住了十多年一模一样的身影,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她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转角了,刘玉珏这才一个箭步又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贸然拉着人家的手,而是转身拦在了她身前,然后抱了抱拳,对这姑娘恭敬有礼道:“姑娘,适才是我不对,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处?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在下定然登门谢罪。” “登徒子!” 那姑娘还未开口,她身边的婆子已经在大声的骂了。 刘玉珏也不气恼,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 他又服了服身子,诚恳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刚刚看到姑娘,似是看到一位故人,所以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 刘玉珏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他已经将道歉的姿态放得极低,就连那婆子都不好再说什么。 最后那姑娘微微一笑,柔声道:“公子不必介意,刚看公子那般狂喜之后又失落的神态,想必那位故人对公子来说很重要吧?” 这句话问到了刘玉珏的心尖儿上。 他眼底里划过一抹落寞,再抬眸的时候,神色间已经恢复了常色。 “是的。” 闻言,那姑娘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转过身子翩然离去。 她没有告知姓名和住址,刘玉珏也不好多问,他站在原地,目送着这个背影离去。 直觉告诉他,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牵连。 但是他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就在他跟这姑娘说这两句话的功夫,狗剩已经不见了踪影。 刘玉珏环顾四周,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唯有眼前的那个背影鲜活温暖。 可惜,不是她。 他轻叹了一声,他动了动身子就要往回走,却在这时候,狗剩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一个扑腾就跃上了他的肩膀。 “嗷呜……” 狗剩嗷呜一嗓子,那双琥珀色晶莹剔透的眼睛里带上了一抹焦急。 “找到她了吗?” 明知道狗剩不会回应他,刘玉珏还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言罢,见狗剩转了个方向趴在他肩头开始鼾睡,他轻叹了一声,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苦笑,旋即提起了步子转身而去。 就在刘玉珏走后没有多久,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拐角转过来两道人影来。 就是刚刚被刘玉珏认错了的姑娘和她身边的婆子。 “看样子跟主子所料差不多,比我们预想中的效果要好。” “那我这就给主子回信儿,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 “好。” 两人一番简短的对话之后,便转过了身去迅速消失在了这转角,就连地上走过的痕迹都被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仿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得。 738 如梦一场 林昔瑶回到将军府,水仙和芙蓉以及莺莺果然都回来了。 几个人好些日子没见到林昔瑶了,就算已经知道了林昔瑶安然无恙,也一直都守在海棠院门口。 林昔瑶才一进来,她们就赶忙见礼。 看到她们也都安然无恙,林昔瑶面上虽然带着微笑,却忍不住责备道:“外面风雪这么大,站在外面做什么?这一路回来都辛苦了,这两日你们都好好休息,院子里现在不差人手。” “小姐,我不辛苦的,我就要在小姐身边才安心的。” 水仙含笑站了起来,芙蓉也紧随其后,莺莺更是如此。 林昔瑶也只好随着她们了。 一行人回了房,林昔瑶一进门,就看到刘静娴在整理东西。 “小婶婶,你这是在干什么?” 闻言,刘静娴转过了头来,对林昔瑶微笑道:“我身体好些了,可以回沐雪院了,老是住在县主这里终归不太好。”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刘静娴已经走到了林昔瑶跟前,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道:“你放心吧,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林昔瑶抬手拉住了她的手,带着一丝嗔怪道:“你知道?你自己知道能晕倒在院子里?要是让旁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我们将军府亏待你呢。” 林昔瑶的后半句当然是玩笑话。 但她担心刘静娴的心思是真的。 “瑶瑶……” 刘静娴回握住林昔瑶的手,感觉到了她掌心的温暖,不知怎的她的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了下来。 “小婶婶,到底怎么了?”林昔瑶皱眉道:“是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才会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摇了摇头,挤出来一抹笑意道:“也没什么,就是你待我这般好,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见林昔瑶还要开口再问,刘静娴又道:“对了,瑶瑶,你要当心刘静芙。” “刘静芙?” 林昔瑶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由得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那个庶妹有什么坏心思?”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她点头道:“之前我以为她的心思只是表少爷,现在我才知道,她野心更大。” “宇文宸?” 林昔瑶忍不住自嘲道:“殿下果然是个香饽饽啊。”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有些急了,她见林昔瑶一点儿都不紧张,连忙道:“刘静芙不像刘静菀那般没有脑子,刘静芙从小到大最会耍心机用手段,这些年我没少在她手上吃过暗亏。” “我知道了,你放心。” 林昔瑶笑了笑,拉着刘静娴的手在案几便坐下,劝道:“宇文宸不是那种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算计的,你放心。” “瑶瑶……” 刘静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瑶的眼睛。 “怎么了?” “刘静芙听说了县主初三会开诗会,她想要钻这个空子,我没有邀请她,但就怕她到时候舔着脸上门,万一有什么手段的话……” “好,我知道了。” 林昔瑶放开了刘静娴的手,去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了刘静娴,一杯自己捧在手上。 在喝了一口热茶之后,林昔瑶才悠悠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思?” “没……没有了。” 刘静娴不想将刘静芙威胁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她怕给林昔瑶添麻烦,也怕林昔瑶因此而疏离她,会不信任她。 虽然她从未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林昔瑶的事情,甚至在这一次刘静芙如此要挟她的时候,她最后选择的都是站在林昔瑶这一边,给她提醒。 但是,她怕。 这些年来,第一次被人这般关心和温暖,她怕这温暖如烟火,稍纵即逝。 “小婶婶,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林昔瑶一眼就看出了刘静娴有心事,但是她总是不说,压在心里,这心结只会让她的身体越发不好。 见刘静娴摇头不肯说,林昔瑶将茶盏放在手中转了转,才道:“是不是刘静芙用什么手段威胁你了?” “她拿捏住了你的把柄?”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眼底里划过一抹慌乱。 她连忙抬头看向林昔瑶道:“没有的事,瑶瑶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情。”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放下了茶盏之后抬手握住了刘静娴的掌心,然后笃定道:“这毫无疑问,我肯定是相信小婶婶的,我现在只是想知道她到底用什么威胁你了,小婶婶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林昔瑶能体谅刘静娴的心情。 因为她们曾经是同一类人。 因为缺乏温暖,也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害怕已经得到的会失去,害怕被自己在乎的人疏离。 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没有再吭声,只默默地看着刘静娴。 最后,刘静娴终于架不住了,才一咬牙,一股脑的就说了出来。 她将阿娘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最后才道:“刘静芙用我阿娘的下落来威胁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绝对不可能背叛县主的,但是我也真的担心阿娘,我怕我阿娘在哪里受苦而我不知道,所以……” 所以她才难过到无以复加,在纠结和挣扎中落下了心病。 林昔瑶听完,恍然大悟,她有些气恼道:“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要一个人扛着?” “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原本林昔瑶每天就已经那么多事情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她犯难。 “这哪里是麻烦。”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抬手招来了初十,吩咐道:“刚刚你也听到了,现在马上就派人去调查一下刘静芙,务必找到小婶婶阿娘的下落。” “是。” 初十和初三一回来,初六就去了宇文宸那边报道继续去做自己原本的工作了,现在林昔瑶身边随时听候差遣的还是初十。 “放心吧,初十办事效率很高。” 林昔瑶给刘静娴续了一杯热茶,安慰道:“一定会没事的。” “嗯,”刘静娴点头,自言自语般:“一定会没事的。” 林昔瑶抬手按在了刘静娴的肩膀上,想了想,又道:“再有,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 闻言,刘静娴不解道:“将计就计?县主的意思是?” 林昔瑶挑眉道:“刘静芙不是要来参加诗会吗?她有什么目的,你就直接帮她就好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话音才落,刘静娴放下了茶盏,连忙摇头拒绝道:“这哪里使得,她的目的是想勾引殿下。” 林昔瑶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说这件事很容易,到时候让宇文宸配合一下就好了。” 刘静娴还想说,林昔瑶已经笑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院外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林昔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阿姐,你和小婶婶用过午饭了吗?” “还没呢,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吧。” 这几日雪下得太大,林昔兰的身体又不好,所以林昔瑶直接让小厨房单独给她做了饭菜,一日三餐送去了她的房间。 不过在自己房间里待久了,林昔兰就觉得闷得慌,这才两天的功夫,就忍住跑到林昔瑶这里来了。 “好。” 林昔瑶让人准备了饭菜。 三人一起吃饱喝足之后,就又开始围坐在一堆讨论林昔瑶的嫁衣。 林昔瑶的绣工是真的不好,就连一朵花都绣得歪歪扭扭,实在没有脸见人。 最后还是林昔兰和刘静娴两个人将这绣活儿给揽去了,林昔瑶负责挑选花样。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打发了过去。 在傍晚的时候,雪停了。 不过外面寒风呼啸,比上午的时候更冷了几分。 林昔瑶坐了一下午,这会儿腰酸背疼的,正站起来打算将窗户开一下透透气。 结果才起身,就见窗外掠过来一道墨色身影。 这人,中午才见了面,这会儿怎么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林昔瑶之前还留了刘静娴和林昔兰在这里用晚饭,而且还请了赵霜霜一并过来,所以一想到她们还在这里,林昔瑶的脸颊上都有些滚烫了。 “县主,殿下来了。” 宇文宸也是知道屋子里还有人,所以这才故意让水仙禀报了一回。 水仙的话音才落,刘静娴和林昔兰都忍不住笑道:“殿下来了呀。” 被她们这么一打趣,林昔瑶越发不好意思了,她娇嗔的瞪了她们一眼道:“不跟你们说了!” “哟,阿姐害羞了。” 林昔兰打趣的话音才落,宇文宸已经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他故意让丫鬟禀报一声,就是为了给屋子里姑娘们一点儿准备时间。 这会儿才一进门就听见林昔瑶害羞的话,宇文宸笑道:“谁害羞了?” 分明他刚刚都听见了,却偏偏还要来多问这一嘴,林昔瑶跺了跺脚,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又来做什么?” 谁曾想,话音才落,宇文宸还没有开口,一旁的林昔兰已经和刘静娴笑得不行,并看着对方异口同声的打趣道:“又哦……” 739 打趣 “你们两个现在合起火来欺负我了是不是?” 林昔瑶跺了跺脚,提起步子就要来拧林昔兰和刘静娴。 见状,两人连忙站起了身来,笑道:“不敢不敢,阿姐有殿下撑腰,我们可不敢欺负。” 言罢,林昔兰看了看林昔瑶,又转头看向宇文宸道:“姐夫,不是说新娘子和新郎官结婚前的三个月不能见面的吗?你怎么成天往海棠院跑?” 林昔兰现在性格活泼了不少,在宇文宸面前也放得开了些,再不似之前那个柔柔弱弱怯生生的小姑娘了。 宇文宸被林昔瑶压着一头,而林昔瑶又格外看重这个小姨子,于是乎连带着,宇文宸对林昔兰也多了几分纵容,他笑道:“我怕你阿姐想我,忍受不住这相思之苦。”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转头来拧宇文宸的胳膊了,并啐了宇文宸一口:“呸!” 臭不要脸! 当着林昔兰和刘静娴的面,她到底没有将这句话给说出来。 “好了好了,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阿姐和姐夫的好事了。” 林昔兰笑着眨了眨眼,拉着刘静娴,跟刘静娴唱双簧道:“小婶婶,我们还是去沐雪院里吃饭吧,霜霜这会儿还在路上,我们还能碰个正着。” 刘静娴笑了笑,点头道:“也好。” 言罢,两人对林昔瑶挤眉弄眼了一下,就笑着转身出了房间,将地方留给了林昔瑶和宇文宸两人。 丫鬟们也退了下去。 等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林昔瑶和宇文宸两人的时候,林昔瑶才抬手拧了一把宇文宸的手臂,并埋怨道:“你在她们面前胡说些什么!” 闻言,宇文宸有些委屈道:“我没有胡说,难道瑶瑶能忍受得住三个月看不见我?” “能!当然能!” 林昔瑶理直气壮,虽然心里的答案与之相反,但面上这气场一点儿都愿意输。 见状,宇文宸笑着将她揽入怀里,然后抵着她的发丝,吐气如兰道:“可是,我忍受不了。” “我现在连一天没看到你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就连吃饭睡觉都觉得少了些滋味。” “就你嘴贫。” 林昔瑶笑着要推开他,却被宇文宸给抱得更紧了。 原本心头还带着一丝恼羞成怒,这会儿也已经全部淡去了,只有满心满眼的甜腻。 “对了,我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林昔瑶捏了捏宇文宸的手臂,连忙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了出来,然后拉着宇文宸在圈椅上坐下,她起身要在对面坐下,却被宇文宸一把扣住了手腕直接带进了怀里。 “说吧,什么事。” 宇文宸吐出的温热气息喷在林昔瑶的脖颈间。 林昔瑶感觉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开水蒸熟了一般。 她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道:“你这样我没法说。” 说话间,她动了动身子,挣扎着从宇文宸的怀里起身,然后愣是跑到了宇文宸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在宇文宸黑脸之前,林昔瑶赶忙给他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热茶,这才道:“是常太傅的孙女,常雪柔的事情。” “上一次非常时期,我为了找常太傅帮忙,就以你的名义请了常雪柔去东宫坐了一会儿,这才逼得常太傅来见我。” 闻言,宇文宸挑眉道:“所以呢?” 林昔瑶将那茶盏往他面前推了推,面上带着笑意道:“我当时答应常太傅,要让你认他这个孙女儿为义妹,当时事态紧急,我觉得皇上一定能同意的。”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宇文宸直接摇头:“我不同意。” 闻言,林昔瑶诧异道:“为什么?” 宇文宸递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眼神道:“我压根儿就不想去沾染其他女人。” 听到这话,林昔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忍不住拍了拍桌子,认真道:“人家常家是百年书香门第,极其重规矩和教养,当时我将人家孙女直接叫去了你东宫,这件事只怕现在整个楚王都都知道了,要是不给人家一个交代,怎么对得住人家?” 宇文宸不为所动,挑眉看向林昔瑶道:“我不管。” 我不管! 听到这三个字,林昔瑶有一种要冲上去打人的冲动。 “那不然你就借着这名义纳入你的东宫?” 来了一些火气的林昔瑶也不是吃素的,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宇文宸,阴测测道:“人家常雪柔能歌善舞,性格温柔,长相温婉,倒是个可人儿。” 不等林昔瑶说完,她就发现宇文宸浑身上下的气势都有些不对劲了。 “是吗?” 他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朝着林昔瑶走来。 这时候,宇文宸的眼底里带着一抹幽暗的光芒,这情形像极了之前那一次…… 那一次宇文宸将林昔瑶压在床上,差点儿没有把持住。 念及此,林昔瑶连忙从圈椅上跳开,并摆手道:“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的眼底里才终于有了笑意。 林昔瑶生怕他会趁着这个机会兽性大发,连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这常雪柔看起来确实不错的……” 说到这里,林昔瑶怕宇文宸误会,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景焕表哥。” 一提到秦景焕,宇文宸的表情越发不好了。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摊开了双手,直接摆明了道:“那常雪柔明显对景焕表哥有意思,我觉得景焕表哥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是到了成家的时候了,所以就想着来撮合一下他们,你觉得呢?” “好,非常好。” 这是宇文宸今天第一次来回答的这般干脆利落。 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又道:“若是这桩婚事成了,到时候你就以她好姐妹的名义给她填妆,对外也宣称当时是你在东宫见了她,这样她的名声也就保全了。” 也就挨不着太子什么事儿了。 这想法倒是挺好。 但林昔瑶听了却直想打人。 “那我的名声呢?这不等于是变相的告诉所有人我没事儿都在往东宫跑,而且还堂而皇之的以主人翁的身份在东宫召见人家小姑娘?” “难道不是吗?” 宇文宸含笑反问。 林昔瑶气得牙痒痒。 不过转念,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刚刚还气鼓鼓的表情瞬间带上了一抹算计的笑意。 那样的神情让宇文宸有种大祸临头的错觉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林昔瑶轻叹了一声,用自认为比较担忧的语气道:“是关于小嫂嫂的,她那个庶妹对你不怀好意,想在正月初三这天来算计一场,而我现在需要从她口中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所以……就得牺牲一下殿下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连忙退开一步,假装要走:“我东宫还有很多事情,这就忙去了。” “喂!宇文宸!” 林昔瑶跺了跺脚,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了他。 “到时候你只是配合一下就好了。” 闻言,宇文宸身子一闪,就避开了林昔瑶的爪子,并一脸戒备道:“我忙的很,没时间配合。”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配合。 见状,林昔瑶还想说,宇文宸终于忍不住笑道:“而且我也配合不来,这样的女人一靠近,我就反感,你要让我怎么配合?” 没有让人拖下去乱棍打死都是好的,还想让他配合? 林昔瑶看宇文宸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说谎。 她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皱眉发愁道:“这可怎么办?” 这时候,宇文宸的眼底里突然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来。 “对了,我突然想到有一个人可以。” “谁?” “你的景焕表哥啊。” 宇文宸笑着,不等林昔瑶拒绝,他开始分析道:“到时候看看那女人耍得什么手段,我就让秦景焕顶替一下,最后反正她算计的不是秦景焕,坏事落不到我头上,好事也落不到秦景焕的头上,不是皆大欢喜?” 最重要的是,能给秦景焕找些麻烦总是好的。 林昔瑶一听这话就知道宇文宸还在为之前的事情吃醋,这是故意在给景焕表哥使绊子。 她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拒绝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主意,如果叫景焕表哥,还不如叫常远呢!” 话音才落,守在外面耳朵都差点儿贴到门边上的常远连忙扯开嗓子道:“女主子不行啊,要是让我那个未过门的翠花知道的话,只怕要扒了我一层皮!” 听到他这么一说,林昔瑶连考虑都不考虑了,直接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了。” 这句话才落下,外面就已经响起了常远的哀嚎声。 见状,林昔瑶的眼底里绽放出来一抹笑意来。 一旁的宇文宸不由得感慨道:“果然是……” 话才到了嘴边,林昔瑶已经阴测测的看着他了,并皱眉道:“是什么?” 一句唯女子有小人难养也的话才到了喉头就被宇文宸下意识给憋了回去,他硬生生的转了话头改为:“果然是我的夫人,这做事的风格跟为夫倒是一模一样。” 见他这么一说,林昔瑶才满意的笑了笑道:“这还差不多。” 740 腹黑 这时候,林昔瑶抬眸看了看天色,她推了宇文宸一把道:“快回去吧,早点儿忙完了也好早点儿休息。” 宇文宸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似是想起什么,他又转过了头来拉着林昔瑶的手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林昔瑶抬眸,疑惑的看向他。 宇文宸轻叹道:“宇文铭他们已经到了赤水了。” 林昔瑶没有想到在这时候宇文宸会突然提起宇文铭来。 这个在她看来都跟她已经什么干系的人。 如果说有,那就只剩下那一笔账没有清算了。 “暗卫才传回来的消息,他在杀了王远知夫妇之后,就给王采薇的安胎药了下了毒,那毒可以让人疯癫,现在算起来,应该到了毒发的时候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神色一怔。 她的心有那么稍微一下子的刺痛感来。 这刺痛感不是因为宇文铭,不是因为她自己。 而是因为王采薇。 倒不是说林昔瑶同情王采薇。 毕竟那也算是当初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人,就算是她顶着如今的身份重生之后,王采薇跟她也有着解不开的死结。 她没有必要同情。 只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昔瑶的心还是跟着冷了一冷。 她虽然不喜欢王采薇,但不得不承认王采薇对宇文铭的爱是爱到了骨子里的。 为了宇文铭,她甚至连她整个家族都脱下了水,连自己基本的自尊自爱都不要了,只想嫁给宇文铭。 然而,如今却落得被宇文铭这般算计的下场,让人如何不惋惜。 “想什么呢?” 宇文宸有些不太满意林昔瑶为了别的男人出神的样子,于是轻声提醒道:“你夫君还在旁边。” 宇文宸这么一开口,林昔瑶就被逗乐了。 她笑着推了宇文宸一把,才道:“我不是在为宇文铭出神,而是觉得王采薇也太可怜了吧。豁出了所有去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最后害死了父母,连自己都被他设计。”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林昔瑶点了点头,下一瞬,她神色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抬头看向宇文宸道:“对了,王采薇肚子里不是还有孩子吗?就算这样宇文铭都还能忍心对她下手?” “那孩子本来就是个假的。” “假的?” 林昔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当初,她跟王采薇碰面的时候,也暗自探查过王采薇的脉象,确定她是有身孕在身的。 宇文宸见林昔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方子来,递给林昔瑶道:“就是这方子,暗卫才送过来的,可以让人假孕,无论是从脉息还是其他方面都跟正常有身孕的人一样,但是只能维持三个月,三个月过后会腹痛不止有流产的假象。” 说起这里,宇文宸的眸子蓦地变得犀利了几分,他沉声道:“只怕若是没有这一次幽州之乱,宇文铭也已经找到了替罪羊吧。” 闻言,林昔瑶听得浑身直冒冷汗。 一个男人,怎么能将一个爱他到骨子里的女人算计到这种程度。 她的身份要算计,她的爹娘要算计,她永宁侯府的势力要算计,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用来算计。 这样一想,林昔瑶觉得当初宇文铭只是让人来刺杀她的时候,对她简直就是格外开恩。 “阿宸。” 林昔瑶觉得有些冷,那种从脊梁骨里冒出来的冷意摄住了她。 以至于她四肢百骸都被这冷意冻得毫无知觉。 她抬眸,看向宇文宸道:“我好冷。” 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因为知道了宇文铭的这一面的时候,给她带来的冷意。 下一瞬,宇文宸直接俯下身来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放心,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但是那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冷意和恐惧让她不由得又缺失了几分安全感。 “还好你不是宇文铭。” 宇文宸,宇文铭,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前者情深几许,后者薄凉如斯。 林昔瑶万分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宇文宸,爱上的是宇文宸。 “我当然不是宇文铭。” 宇文宸对宇文铭嗤之以鼻,但有一点他却不得不感激宇文铭。 如果没有当初宇文铭的薄凉狠辣,哪能让他拥有现在的林昔瑶。 “嗯,我知道。” 林昔瑶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这才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了出来。 “你回去吧,都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了,肯定又积压了很多事情没有处理了。” 这倒是事实。 宇文宸实在太忙了,即使是这样忙,他也想多做一些,争取能腾出半天时间来,在初三林昔瑶举办诗会那天给她捧场。 不过这一点,他没有说出来罢了。 “好。有事直接让初十带消息给我,我随叫随到。” 闻言,林昔瑶破涕而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现在好好的,你快些去吧。” “好好好。” 宇文宸笑着,俯下身来,不等红着脸的林昔瑶避开,直接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 下一瞬,林昔瑶直接一抬手就将宇文宸给推了出去。 脸颊滚烫的感觉如此清晰,林昔瑶那颗刚刚因为听说了宇文铭的事情而冷到了骨子里的心也才终于有了温度。 等宇文宸已经走了,背靠着门板的林昔瑶才蓦地响起一件事来,她都还没有吃晚饭,宇文宸肯定也没有。 这样一想,林昔瑶拉开了房门看向院外,天地间白雪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宇文宸的身影。 她知道,肯定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了,否则的话宇文宸也不会那么听话的就走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叫丫鬟传饭菜,却想起来,宇文宸那么忙,肯定顾不上吃晚饭。 她提起步子,转身去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水仙正在煲汤,见林昔瑶过来,诧异道:“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叫人来吩咐一声,何必亲自过来呢?”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转过眸子看向瓦罐中的鸡汤道:“这个让初十给宇文宸送过去。” 言罢,林昔瑶又摇了摇头道:“再等等,我去做一盒核桃酥。” 是她亲手做的,宇文宸就算再忙都会吃。 这样一想,林昔瑶说干就干。 不到一个时辰,一碗热乎乎的鸡汤和核桃酥就这样送到了宇文宸的案几前。 他正在披折子,看到这两样东西,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道:“拿下去。” 话音才落,常远贱兮兮的凑到了宇文宸跟前,笑道:“殿下确定吗?” 闻言,宇文宸挑眉,递给了常远一记冷冽的眼风。 常远连忙退开一步,作势要拿走这两样东西,并啧啧感慨道:“可惜了女主子的一番好意啊。” 话音才落,宇文宸犀利的眼神就这样打量了过来。 “你说什么?” 好在常远跟在宇文宸身边惯了,才没被吓着。 他也不耍宝了,连忙解释道:“这是初十刚刚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女主子亲自下厨做的,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她亲手做的?” 宇文宸才一开口,眼底里就已经荡漾开来一抹温暖的笑意。 这时候,再看那鸡汤和核桃酥都顺眼无比。 他挑眉看向打算将它们拿走的常远道:“混账东西,放下。” 常远欲哭无泪。 刚刚分明是您让撤下的好伐? 不过,这理他压根儿就没地方说去。 “主子,这汤还热乎着呢,主子您快趁热喝了。” 宇文宸心情极好,这一次难得的没再为难常远。 他原本是没有什么胃口的,最近忙起来了,也就顾不上吃饭,反正肚子也已经不知道到底是饿了还是难受了。 他只想着赶快忙完,才能抽出时间来好好陪着她。 如今看到她送过来的美食,宇文宸倒是觉得自己真的饿了。 他抬手接过了鸡汤和核桃酥,用这核桃酥就着鸡汤,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给她送回去吧,就说我吃饱了。” 宇文宸将空碗和空碟子交给了常远,并嘱咐道:“回去的时候若是她已经睡下了,就不必再去禀报。” 可别吵醒了她。 常远会意,连忙领了命退了下去。 其实,林昔瑶也没睡。 下午的时候跟林昔兰和刘静娴闲聊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楚王都里姑娘都会在出嫁之前给心上人绣一个荷包的。 而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给宇文宸绣过什么东西。 一则她压根儿就没有往这方面想,二则,她这绣工实在是感人的很。 眼看着一过了年关,婚期就快了,林昔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留下遗憾。 所以,她吃过晚饭之后就让人将屋子里多点了两盏灯,然后开始拿起针线来,给宇文宸绣荷包。 就是因为绣工不好,所以她才绣得格外用心,每一针每一线都提前算好了位置,看了又看才下针。 但即使是这样,她熬了两个通宵,眼睛红肿的都睁不开了,最后的成品也依然……惨不忍睹。 这天夜里,林昔瑶抱着这荷包,一脸颓败道:“我这爪子怎么就这么不听使唤呢?” 她也跟林昔兰和刘静娴请教了,分明也是按照人家教导的方法和步骤来下针的。 741 妥帖 可是为什么人家绣得东西都是活灵活现,每一处针脚都让人叫绝。 而她的……倒是也让人叫绝……绝对的丑。 看着这个自己熬了两个晚上的成品,林昔瑶只想撞墙。 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重新再绣一个。 就在她起身打算将这个失败品直接丢进火盆子里的时候,半敞的窗户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下一瞬,宇文宸俊逸的身形就出现在了林昔瑶的面前。 才不过一天多没见,他的下巴上都有一圈青色的小胡茬,可见这两日他也必然没有睡好,都在熬夜。 不过林昔瑶熬夜绣荷包,他是在熬夜处理公文。 “怎么了?” 宇文宸才一出现,就见林昔瑶将什么东西迅速的藏到了袖子里。 只一闪而过的功夫,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没什么,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林昔瑶实在是不好意思将自己绣的这个荷包拿出来,更是没脸告诉宇文宸,她辛辛苦苦了两个晚上,最后出来的是这么一个东西。 宇文宸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林昔瑶的表情不对劲。 他上前一步,好奇道:“常远说你这两晚上都没有睡觉,通宵点灯是做什么?” 林昔瑶没有想到宇文宸都这么忙了,还能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就连她晚上点了灯熬了夜都知道。 但是,林昔瑶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己熬夜都做了什么。 她尴尬的笑了笑道:“就是晚上睡不着,也没什么的。” 原本想遮掩过去,奈何宇文宸根本就没有相信,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昔瑶道:“那你袖子里藏着的是什么?”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就差没有抱起袖子里的荷包转身就逃了。 她一脸沮丧的看着宇文宸道:“就是绣了一个小东西,觉得太丑,怕被你看见了笑话。” “哦?” 宇文宸明显不太相信。 林昔瑶被他那样的眼神看得没有办法了,最后索性一跺脚,直接道:“我原本是想绣个荷包给你的,但是……但是……最后这东西不成器……反正就是不太好,我想着直接烧掉再绣一个的,谁曾想还没等我来得及丢进火盆里,你就来了。” 林昔瑶一口气说完,挑眉看向宇文宸道:“就是这样,这下你满意了?” 闻言,宇文宸忍俊不禁道:“那好歹也让我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吧?” 林昔瑶怎么好意思。 她连忙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宇文宸道:“不了,你还是别看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身形一闪,竟然在刹那间就掠到了林昔瑶身边,不等林昔瑶开口,他已经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下一瞬他指尖一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林昔瑶藏在袖子里的荷包给挑了出来。 在发现荷包被宇文宸拿在手上的一瞬间,林昔瑶想找一块豆腐撞死。 这么丑的荷包,她真的羞得无地自容了。 “这……就是你熬了两个晚上绣的?” 宇文宸看似神态自若,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能把荷包绣得这么丑,林昔瑶应该是东楚第一人。 当然,这句话打死他也不敢当着林昔瑶的面说。 而他乍一眼看确实很丑,不过再多看两眼,也就顺眼了,甚至还觉得有那一丝丝的好看? 到底是她绣的,就算再丑,他都会喜欢。 “嗯……” 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她老脸红得像是树上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在恼羞成怒的瞪了宇文宸一眼之后,林昔瑶咬牙道:“我就说了不好看了,你还非要看,快还给我。” 早知道,她就不倒腾这劳什子了。 老天爷到底是公平的。 给了她在功夫上的天赋,就忘了给她女红的天赋。 林昔瑶抬手要去抓宇文宸还握在手中的荷包。 然而,抓了两次,都被宇文宸给躲开了。 林昔瑶的火气上来了,她跺了跺脚,嗔怪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闻言,宇文宸终于收起了眼底里的笑意,他一手握着荷包,一手抓着林昔瑶试图来抢夺荷包的爪子,柔声道:“既然是送给我的,当然要由着我来处置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手腕一转,根本就不给林昔瑶反应的时间就直接将那荷包放进了自己的胸口。 “我什么时候说给你了?” 林昔瑶跺脚道:“这是个失败品,等我下次绣好了,再给你。” 闻言,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深,他拉着林昔瑶的手就势揽在了她的腰际,笑道:“我觉得这个就挺好,不必再绣了。”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又道:“这可是夫人给我绣的第一个荷包,这重要性可比任何绣品都要强,我自然要好生收着。” 林昔瑶羞得无地自容。 但转头一看,宇文宸的表情是认真的,一点儿都不含糊。 她转念一想,反正也被他给看见了,丢人都丢到家了,无所谓他收着不收着了。 于是乎,林昔瑶恶狠狠威胁道:“那你可得收好了,别给别人看见了。” 她可不想再去丢人了。 闻言,宇文宸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林昔瑶才不应该信了他这句鬼话。 因为,第二天清宁县主绣工不好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楚王都。 起因是当天太子代昭庆帝早朝的时候,腰际别了一个丑出天际的荷包。 这跟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就在朝中大臣憋着笑意在心里纷纷猜测这是出自哪个姑娘之手准备去探听探听的时候,却见下了朝之后的太子逢人就说,是清宁县主送的。 林昔瑶觉得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才吃了个早饭的功夫,自己那惨不忍睹的绣工就已经传遍了楚王都的大街小巷。 当听到水仙和芙蓉绘声绘色的描绘外面的传言的时候,林昔瑶气得就差没有直接拔剑冲到东宫去了。 就连宇文宸给她递过来的消息,林昔瑶都不想回。 才吃过早饭,已经听说了这件事的刘静娴和赵霜霜又来对林昔瑶进行了第二轮的打击。 “殿下对县主真好。” 赵霜霜如实说道。 刘静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点头道:“如今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已经传开了,这下以后越发没有人敢来碍着瑶瑶的眼了。” 闻言,林昔瑶欲哭无泪道:“确实没有人敢来招惹我了,但我这脸面也丢尽了……” 好想找块豆腐。 林昔瑶抬手抓起一块布料来,当做了宇文宸的脸来揉搓。 前脚才跨进门槛儿的林昔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道:“阿姐还在生气呢?” 闻言,林昔瑶气哼哼道:“你也是来编排我的吗?” “怎么可能呢,我只想来问问,阿姐到底绣了什么?” 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已经忍不住了,她站起来要来挠林昔兰的痒痒,姐妹俩笑成了一团,就连一旁的刘静娴和赵霜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有丫鬟来报:“大小姐,倚兰院传来消息说,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张氏。 林昔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这么一个人来了。 按理说,她是将军府的祖母,那么重要的身份,不可能被忽略的,但是她之前做的事情太过分,再加上又有那个婉婉肚子里的孩子的关系,林昔瑶担心她管不住嘴对外胡说,最后再横生出了什么枝节,所以就连赵霜霜进府这样的事情都没有跟她那边知会过。 如今将军府的中馈都被刘静娴掌管着,除了倚兰院的丫鬟婆子们归张氏自己管,其他的地方她都没有话语权。 上一次,还是在皇后和陈王叛乱围城的时候,林昔瑶率领将军府的亲兵去城头迎敌,被张氏误以为林昔瑶是要出逃,甚至还闹开了。 当时情况紧急,林昔瑶也没有顾得上那么多,直接让初六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送回了倚兰院。 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林昔瑶都没有见到过她了。 前几日倒是有听丫鬟说起,她染了风寒病了,秦氏带着刘静芙来府里的时候,林昔瑶还招呼了秦氏去探望她。 但林昔瑶自己却没有去过一次。 莫说她对张氏没有感情,就连原本的林昔瑶林昔兰两姐妹,都对张氏没有什么感情。 这是一个连自己孙女落水病重都能任由沈氏调走了她们海棠院里的丫鬟,任她们自生自灭的祖母。 “阿姐,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听到丫鬟的话,林昔兰也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她皱眉道:“前几日我就听说祖母病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装的。 毕竟张氏装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昔兰话只说了一半,林昔瑶就猜到了。 她轻叹了一声,点头道:“那我过去看看。” “阿姐,那我跟你一起去。” 说话间,林昔兰站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笑了笑,按着她的手道:“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去看看再说,你且先在这里陪着小婶婶和霜霜吧。” 闻言,林昔兰点头道:“也好。” 林昔瑶笑了笑,转头跟刘静娴和赵霜霜打了招呼,便起身去了依兰院。 742 被笑话了 这几日的雪铺天盖地的,就像是怎么也下不尽似得。 楚王都的天气也一日冷过一日。 才一掀起帘子,北风转瞬便呼啸而至,刚刚还暖意融融的屋子,也因为这一股冷冽的风让所有人下意识都打了个冷颤。 临出门的时候,水仙给林昔瑶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还塞给她了一个手炉,林昔瑶都感觉冷飕飕的。 这身子跟她前世里的身子倒是一模一样,偏寒的体质,尤其怕冷。 到了冬天,她的手脚总是冷冰冰的,怎么捂都不暖和。 等一路顶着风雪来的了倚兰院,林昔瑶的手脚都冻得有些发麻,她甚至感觉自己的鼻尖儿都被冻僵了。 才一进门,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不过旋即,跟着暖意一起来的,还有那刺鼻的药味儿。 还真的是病了。 林昔瑶才走近里间,就听到张氏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隔着帘帐传了出来。 “你们都下去吧。” 言罢,林昔瑶提起了步子往床榻边上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张氏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你来了?” 林昔瑶淡淡的应了一声,出于礼数,还是问了一句:“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闻言,张氏猛的咳了一番,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林昔瑶这时候也打起了帘帐,才看见还不到十天的功夫,张氏竟然瘦了一大圈。 她现在的模样,用形销骨立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过是染了风寒,怎的这般严重? 林昔瑶压下心头的疑惑,转头看向张氏。 张氏轻叹了一声,对林昔瑶摆了摆手道:“好不了了,好不了了。” 这还是自林昔瑶认识张氏一来,第一次看到她面上流露出来的这种绝望无助的眼神。 “等下我去请宫里的御医来瞧瞧,会没事的。” 林昔瑶在床边站定之后,就弯下腰来给张氏盖被子。 在将她搂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的时候,林昔瑶探了探她的脉象。 只是有些虚弱,确实是风寒入体,并没有任何中毒症状,她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然后抬眸看着张氏,宽慰道:“不过是风寒,祖母放宽心。” “瑶姐儿。” 张氏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和过来,她想要抓林昔瑶的手,却被林昔瑶下意识避开了。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孙女儿从来都跟她不亲近的。 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下一瞬便自嘲道:“祖母年纪大了,也活够了,只是心里到底放心不下那孩子,瑶姐儿,你能不能答应祖母……” “不能。” 不等张氏说完,林昔瑶一口拒绝。 她不用想都知道张氏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想见到婉儿,想婉儿肚子里的孩子。 这无可厚非,但是林昔瑶见识过那婉儿的性子,分明就是个不安分的,有她在将军府一日,将军府就有一日的不安生。 原本林昔瑶是打算等她孩子生下来,再给她送去外地的庄子上,可是她仗着肚子里有林远成传下来唯一的骨血,竟然还想压刘静娴一头,甚至想取而代之。 这怎么可能。 最关键的是,上一次的计划已经在开始实施了,如今的刘静娴对外都是装着四五个月的身孕。 这时候府上再多出一个怀孕的女人,该让外面的人如何猜想? 尤其是刘静娴传出有孕的时间恰恰又是在林远成去后。 原本就有些闲言碎语的,若是那婉儿再出现在将军府,只怕越发引人猜疑了。 所以林昔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话语才落,张氏呼吸一窒,她看向林昔瑶的目光也变得幽暗了几分:“你就不能为祖母考虑几分吗?” “如今那孩子就是祖母的命,你可以不喜欢婉儿,但就算你是顾念在你二叔的情分上,也要照看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或者瞧着不顺眼的话,可以把她放在我倚兰院,我跟你保证,绝对会看好她。” “祖母,不是我不想答应你,而是那姑娘心气儿高,总有自己的算盘,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我的底线。” “我既然答应了祖母会好好照顾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会做到。” 林昔瑶已经确定张氏的身体没有其他的问题,觉得在这里跟张氏说这些也没有什么必要,她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张氏突然抬手拍打着床沿,气急道:“你会做到?到时候万一她有个闪失来,要拉着这孩子陪葬,你拿什么来赔我一个宝贝重孙子!我们林家这一脉就指望着这孩子了,若是这孩子也没了,我到了地底下可怎么跟林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到时候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说到这里,张氏越发激动,她抬手指着林昔瑶的后背,冷声道:“既然你今日来了,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件事你若是不答应的话,我也不想活了,我可是听说了,太后刚死,你说,如果这时候我的死讯也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好不好?” 克父克母,克叔克婶,如今又克死了祖母,她还没有过门,就连太后都死了。 如今这般形势,名声对于女人来说,尤为重要。 而一旦一个女人被扣上了这种命格,只会受尽天下人的唾弃。 张氏算准了林昔瑶会妥协,哪怕她不在乎,为了太子她也要在乎。 但是这一次,张氏又算错了。 她的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转过了身子,垂眸看向她。 彼时,她的眼底里带着一抹笑意。 只是那笑意没有半点儿温度,甚至还透着冷意。 “祖母刚刚也说,你的死讯传出去了才会对我的名声不好,可是如果我用办法压住这死讯,让它传不出去呢?” 话音才落,张氏面如土色,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笑,感慨道:“我劝祖母还是好好养好身子,可不要整日里寻死觅活的,我这人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之前祖母就已经试过了一回,如今竟然还想用这个来威胁我,祖母的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可是,属于我的大好人生还在后面,祖母就看不到了。” 言罢,林昔瑶面上的笑意一敛,转身就朝外走去。 这时候,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顺上来的张氏怒骂道:“林昔瑶,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瞒住,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瞒住的?” 然而,林昔瑶根本就懒得跟她辩解。 她太了解张氏的性子了,面对她的威胁,她越是不肯服软,越是不留商量的余地,张氏才会有所收敛和顾忌,否则的话只会变本加厉,最后反而被她用这个拿捏住。 林昔瑶的步子没有做丝毫的停顿,继续往外走。 就在她前脚才跨出里间的门槛儿的时候,张氏见威胁无望,遂深吸了一口气,怒骂道:“林昔瑶!你个不孝女,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闻言,林昔瑶的步子一顿,但没有回头,她轻笑道:“好啊,只可惜祖母未必能看得到那一天。” 若非亲耳听见,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祖母对嫡亲的孙女儿说出来的话。 她对张氏无感,不过张氏若是真的在这年关跟前死了,而且跟太后前后脚的话,倒是真的怕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 宇文宸再权倾朝野,也难挡这天下悠悠众口。 所以,林昔瑶自然还是希望张氏能活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明明可以不搭理她的,却还是故意说了最后这一句话来激将张氏。 有了这句话,张氏哪怕萌生了想死的心,如今也不会去死了,更何况张氏原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 撂下这句话之后,林昔瑶再不想多说一句,她一脚跨出了门槛儿,快步走出了倚兰院。 外面风雪呼啸,林昔瑶才转过倚兰院外的转角,就看到那人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含笑站在回廊下。 他一身朱玉风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让人心悦诚服的尊贵。 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都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只他一人,天地间所有的景致都为之失色。 所有人都在他眸光开启的一瞬间,沦为了陪衬。 但偏偏这人腰际系着一个跟他的形象和气质甚至连这身衣服都没有半点儿相衬的荷包。 一个丑到林昔瑶想哭的荷包。 林昔瑶在被宇文宸的美色惊艳了一瞬之后,她的眼神在第一时间递向了那荷包,下一瞬她眼底里刚刚因为乍一看到宇文宸而带起来的点点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臭不要脸的! 竟然还敢戴着这荷包! 戴着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当着她的面! 林昔瑶的步子顿了顿,在怒气升起来之后,直接攥紧了拳头,快步朝着宇文宸走了过来。 她来势汹汹,一看就是要过来算账的。 宇文宸又不是傻子,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连忙服软道:“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743 气死人 然而,这会儿服软已经没用了。 从早上听到消息,林昔瑶就已经气得不行,这会儿看到这厮竟然还戴着那荷包,在她面前显摆,可不是欠揍吗?! 林昔瑶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快步朝着宇文宸冲了过来。 见状,宇文宸连连后退,一路退到了回廊转角。 “夫人不说,为夫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 闻言,林昔瑶磨牙森森道:“家暴!” 反正面对宇文宸这么臭不要脸的,她也必须要厚脸皮才行。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走到了宇文宸跟前,抬手就要来抓宇文宸挂在腰际的格外眨眼的荷包。 见状,宇文宸脚尖一点,轻轻松松就避开了林昔瑶的爪子。 林昔瑶一抓不成,再抬手去抓,却被宇文宸反手抓个正着。 “夫人何必如此暴躁?” 宇文宸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脑子里还不断的回响刚刚林昔瑶那一句“家暴”,他眼底里的笑意越深,林昔瑶的火气就越大。 “把荷包给我!” 林昔瑶气得跺脚。 这厮分明答应了她,不给旁人看的。 结果呢? 他不但给旁人看了,还堂而皇之的挂在了腰际! 林昔瑶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丑的荷包被满朝文武看到了,甚至有可能被昭庆帝看到了,她就羞愧的想撞墙。 “你送给我的东西,怎么能说要回去就要回去呢?” 宇文宸当然不肯给。 他不但不给,还顺势抓住了林昔瑶的手,直接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的掌心温暖,刚好将林昔瑶冰冷的双手给覆住了。 |“手怎么这么凉?” 宇文宸反应过来,不由得皱眉道:“这么冷的天,你不在海棠院里呆着,出来做什么?” 林昔瑶不想再回想起刚刚张氏的那一幕,她摇了摇头,淡淡道:“祖母病了,我过来瞧瞧。” 虽然林昔瑶什么都没说,但宇文宸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不过林昔瑶不愿意再提起,他也就不多问了。 “走吧,我送你回海棠院。” 说话间,宇文宸一手拉着林昔瑶的手,一手揽着林昔瑶的腰际,带着林昔瑶顺着回廊往回走。 走出了几步之后,林昔瑶才想起来,荷包还没要。 奈何她的手都被宇文宸包裹的紧紧的,根本就不给她挣扎的余地。 林昔瑶抬头,皱眉看着宇文宸道:“荷包还我!” 闻言,宇文宸展颜笑道:“你既然已经送出去了,这就该是我的了,所以该由我支配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林昔瑶实在没脸再忍受这荷包被别人看到。 她揣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宇文宸道:“皇上也看到了吗?” 昭庆帝身体不好,最近几日都没有早朝,朝中所有的事物都是交给宇文宸在处理的。 林昔瑶自然不想丢脸丢到昭庆帝那里去。 所以,才提着小心问了一句。 然而,接下来宇文宸的回答差点儿没把她噎死。 “自然,我今天早上去给父皇请安的时候,父皇还夸你了。” 夸…… 林昔瑶注意到,宇文宸用的这个词语叫做“夸”…… 这一瞬,她只感觉脑子里似是有千万只蜜蜂嗡嗡嗡的叫个不停。 连转都转不动了。 宇文宸看到她的呆愣模样,越发觉得可爱又好笑,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青丝,笑道:“父皇说,你这绣工可比当年母后强多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眉头都忍不住抖了抖。 皇上真的这么说? 林昔瑶的这句话还没有问出来,宇文宸似是猜到了林昔瑶心中所想,他笑着点头道:“自然,不信你回头去问常喜。” 林昔瑶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件小事去问常喜,但她也知道宇文宸也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骗她。 只是,她还是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昭庆帝嘴里说出来的。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当年柳皇后的绣工是有多差…… 林昔瑶都忍不住想笑了。 见状,宇文宸笑道:“你放心,我母后的绣工跟你不差上下,所以我父皇说的是没错的。” 这么一听,林昔瑶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儿。 那因为被别人瞧见了她这蹩脚的绣工而带起来的窘迫感也稍稍减退了几分。 不过,下一瞬林昔瑶挑眉瞪着宇文宸道:“那也不行,你还是要还我。” 总不能让宇文宸成天带着这丑哭了的荷包吧? “别的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一件事不行。” 宇文宸笑了笑,不等林昔瑶抽出爪子来,他已经放开了林昔瑶然后飞快的错开了身子,迅速跟林昔瑶拉开了距离。 宇文宸的轻功林昔瑶是见识过的。 她怎么可能追的上。 看到他一脸好整以暇的笑意,林昔瑶气得跺脚道:“我不理你了!” 两人刚刚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海棠院的门口。 言罢,林昔瑶提起步子就往海棠院里走。 见状,宇文宸抬手去拉,林昔瑶早就料到了宇文宸会来拉她哄她,所以宇文宸的手才探出来,她已经反手抓住了宇文宸的手,然后迅速借着这力道往他怀里而去。 同时,林昔瑶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探向了宇文宸的腰际。 哪晓得,宇文宸早就有所准备。 不等林昔瑶的爪子伸过去,宇文宸的另外一只手也已经抬了起来,牢牢的稳稳的抓住了林昔瑶的手。 “还没进院子呢,夫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宇文宸嘴角噙着笑意。 他分明知道林昔瑶要做什么,而且已经算到了林昔瑶要有什么动作,却偏偏还要故意在言语上挑逗林昔瑶。 林昔瑶脑子里嗡鸣声一片,攥紧了拳头就要往宇文宸身上招呼。 不等林昔瑶的拳头打过去,宇文宸已经飞快的收回了手,并对林昔瑶笑道:“别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为夫多不好意思。” 说话间,他已经退开了一丈远。 见状,林昔瑶只感觉身侧的寒风呼啸,一串串如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林昔瑶不用回头都能想象的到林昔兰她们几个看到她和宇文宸在这里打情骂俏时候的戏谑模样。 林昔瑶不想活了。 她原本只是想要回荷包。 这天杀的! 她气得跺脚,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气恼了,林昔瑶一转头,也不看宇文宸,直接往院子里走。 见状,宇文宸轻笑了一声,柔声道:“明天事情有些多,我可能会晚点儿过来。” “谁要你过来了!” 林昔瑶脱口而出,转身就要去蹬宇文宸。 可是下一瞬才意识到,明天晚上是除夕。 宇文宸要陪着她守岁? 不等林昔瑶细想,宇文宸已经对她笑了笑,一转身便纵身跃上了院墙,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阿姐,姐夫怎么走了?也不来屋里坐坐呢?” 林昔瑶才一进院子,果然迎面而来的就是林昔兰的打趣。 林昔瑶欲哭无泪道:“别提他,他就是个强盗,骗子!” 抢了她荷包,还骗她说不给别人看! 想起这里,林昔瑶就气得跺脚。 见状,一旁的刘静娴和赵霜霜都忍不住笑了。 林昔瑶越发不好意思,她佯装生气道:“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说话间,她抬手就朝着这几人挠去。 一时间,几个人笑做了一团,海棠院里其乐融融,连漫天风雪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第二日就是除夕。 因为太后的丧期,所以府里不能张灯结彩,甚至连春联都不能挂,但这并不影响姑娘们的热情。 林昔瑶起了个大早,才发现刘静娴和赵霜霜她们更早。 吃过了早饭,几个人就来到了海棠院,上午大家一起剪窗花,选花样。 吃过午饭之后,在林昔瑶的提议下,大家一起包饺子。 刘静娴就跟原本的林昔瑶一样,在府里是庶女出身,处处受打压,像这种活计,从小就做惯了。 而赵霜霜从小跟赵老大相依为命,包饺子更是不在话下。 唯一不太擅长的就是林昔兰,但林昔兰手巧,在认真看了刘静娴包饺子的手法之后,林昔兰很快就学会了,包出来的饺子身子比林昔瑶的更好。 等饺子包好了,天色也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在除夕这天停了。 林昔瑶招呼了水仙和芙蓉去煮饺子。 结果才两个丫头才打起帘子来,就听外面有人来报。 “表少爷来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安安静静坐在桌子旁边的刘静娴心头蓦地一紧。 林昔瑶倒是自然的很,她笑道:“我正说要派人去给景焕表哥递个信儿呢。” 除夕夜,原本就是家人团聚的时候,秦景焕一个人住在客栈里到底有些不方便。 作为巡察使,朝廷给他安排的府邸已经下来了,跟将军府就隔了一条街,不过还需要修葺一番,再添补些东西才能入住,如今眼看着到了年关了,秦景焕也就懒得再去折腾底下的人了,打算等过了年再说。 所以,现在他还是住在客栈。 林昔瑶邀请他回将军府住,都被他婉拒了。 不住在将军府,但是过来吃顿年夜饭,吃碗饺子当然不成问题。 “也别去前厅了,直接请表哥来海棠院里坐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都是自家姑娘,而且没有长辈,海棠院内外都是心腹。 林昔瑶倒也不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名声穿出去。 如果说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顾虑,那就是担心某只醋坛子听说了会不高兴。 不过,那并不重要。 744 除夕 要知道,林昔瑶昨天的气性儿还没过呢。 怎么算都该是宇文宸来给她赔不是。 这样一想,林昔瑶越发笃定道:“快去吧。” 其他的她都不担心,不过想着这正屋是她的闺房,还有这么多姑娘在,只怕景焕表哥会不好意思。 林昔瑶想了想,又对水仙道:“把餐桌就布置在小厨房,我们晚上一起吃饺子。” 言罢,林昔瑶转头对林昔兰道:“外面雪停了,我们去迎迎景焕表哥吧。” “好。” 林昔兰起身,跟着林昔瑶往外走。 赵霜霜也坐不住,连忙拉着刘静娴道:“小婶婶,我们也去吧。” 刘静娴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心头那强烈的执念又让她拒绝不了。 再加上眼前赵霜霜那含笑的眼神,刘静娴只得点头道:“好。” 几个姑娘笑着走出了房间。 才走到院子,就见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的秦景焕含笑走来。 走到海棠院院门口的时候,秦景焕顿住了步子,只在院外对林昔瑶和林昔兰赵霜霜含笑抱拳道:“几位妹妹新年好。” 言罢,他又转头对刘静娴道:“小婶婶新年好。” “好好好,景焕表哥,压岁钱准备了吗?” 林昔兰笑着迎过来,还没走到秦景焕跟前,就已经摊开手打趣道:“我都准备好迎接了呢。” 闻言,秦景焕笑道:“阿兰是越来越调皮了。” 他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在东楚,未出阁的姑娘们过年都会有压岁钱,通常都是长辈们给的。 但在将军府又有所不同。 唯一剩下的长辈就是张氏了。 张氏原本就不待见这几个姑娘,再加上这几日又病了,能不能起身都是个问题。 “喏,人人有份。” 说话间,秦景焕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三个锦囊来。 每个锦囊里都放着一张银票,还有一道平安福。 “这平安福是我早上去相国寺求来的,虽然我平时不怎么信这个,但新年图个彩头也好。” 说话间,秦景焕笑着将这三个锦囊分别交给了林昔兰,林昔瑶和赵霜霜。 唯独没有给刘静娴。 刘静娴当然不会在乎那锦囊里的银票,而是有些失落没有得到秦景焕求来的平安福。 不过她能理解。 毕竟她是林昔瑶的小婶婶,算起来还是秦景焕的长辈,在东楚断然没有晚辈给长辈守岁钱的道理。 所以,心里虽然有些怅然,但刘静娴并不吃味。 只是她看向满脸都洋溢着笑意的林昔兰和赵霜霜的时候,突然间有些羡慕。 不等她收回神来,却见秦景焕突然朝她走来。 在对上秦景焕那双含笑的眸子的时候,刘静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静止了。 她觉得气氛变得无比尴尬,分明只是短短一瞬的功夫,她却犹如过了一年那般漫长。 她想说些什么,来遮掩一下自己这时候的情绪,却发现喉头发紧,在他那般阳光又坦荡的眼神的注视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婶婶,新年好。” 秦景焕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更为小巧的锦囊来,双手递给刘静娴,并真诚道:“小婶婶是长辈,我自然没有给小婶婶守岁钱的道理,不过我见小婶婶前几日气色不好,所以特意去相国寺为小婶婶求了这枚护身符,愿小婶婶身体安康。” “这是……给我的?” 刘静娴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婶婶是觉得有些不妥吗?” 秦景焕见刘静娴这般惊诧的表情,一时间拿不定注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做法太过唐突了。 不过他原本是一番好意。 倒是没有考虑其他的规矩不规矩的。 “若是不合规矩的话,就算了。” 秦景焕怕让刘静娴为难,就要收回手来,却见刘静娴连忙接过了过去,并服了服身子,感激道:“谢谢表少爷,我很喜欢。” 这还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件新年礼物。 而且,还是心上人送的。 让她如何不欢喜。 “小婶婶喜欢就好。” 秦景焕含笑点头,转身看了一眼林昔瑶和林昔兰两姐妹,然后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本就是为了送新年礼物而来,既然送到了就该回去了。 秦景焕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话音才落,就见林昔瑶连忙摇头道:“景焕表哥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了饺子再走,哪里能让你这么就走了的道理。”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转头看向守在小厨房门口的水仙道:“饺子好了吗?” 见水仙摇了摇头,林昔瑶笑道:“那我们就再等等。” “这……不太妥当吧……” 秦景焕觉得自己出现在海棠院都有些不妥了,更何况还在这里跟着姑娘们吃饺子。 “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小嫂嫂都说了。” 不等林昔瑶开口,她们身后的院墙上已经出现了两道身影。 开口的是宇文楠。 “小嫂嫂,我们来都来了,是不是也应该一起坐下来吃顿饺子?” 说话间,宇文楠已经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转眼间就蹦跶到了林昔兰身边。 见状,林昔瑶还没开口,就听林昔兰道:“宁王府没有你的饺子吗?要跑来我们这里蹭吃蹭喝?” 闻言,宇文楠一脸委屈道:“没有啊,我母妃说海棠院的饺子要好吃些。” 言外之意,这还是得了宁王妃的同意。 林昔兰又羞又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说这厚脸皮的,索性转头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忍俊不禁道:“既然人都来了,就一起坐下来吃顿饺子,也没什么。” 有宇文楠和宇文琦在,至少景焕表哥也会自在一些,否则他一个汉子坐在一堆姑娘身边,肯定会不自在的。 “这可是小嫂嫂说的,你看。” 宇文楠十分得意,抬手去招呼还懒洋洋的坐在院墙上的宇文琦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来啊,我先去小厨房看看饺子够不够。” 这厮哪里是去看饺子够不够的,分明是看到林昔兰的神色有些不太对了,怕招眼,连忙溜了。 “你来做什么!” 宇文琦才站稳脚跟儿,刚刚憋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的赵霜霜忍不住气哼哼道:“县主又没有说邀请你。” 闻言,宇文琦也可怜巴巴的望向林昔瑶道:“小嫂嫂,你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在别苑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都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怎么叫孤苦伶仃呢?你不是还有十七房小妾吗?” 言罢,林昔瑶似笑非笑道:“说起来,这十七房小妾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饺子,那一顿得吃掉多少饺子啊?” 话音才落,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秦景焕都忍俊不禁。 被打趣到的宇文琦一点儿都不觉得冒犯,甚至还有些死皮赖脸道:“反正我那儿的饺子没有小嫂嫂这里好吃,今儿个我不吃饺子不走了。”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他脚尖一点儿就朝小厨房而去:“对了,宇文楠怎么这半天还没出来,我去看看。” 说话间,宇文琦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昔瑶无奈的笑了笑,转头看着赵霜霜道:“今天是除夕,你俩就先停战吧,有什么事明年再打。” 赵霜霜气鼓鼓的跺了跺脚,最后还是在林昔瑶眼神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饺子应该快好了,我们快去吃饺子吧。” 林昔兰笑了笑道:“还好我们下午包得多,不然这么多人哪儿够呢。” 几个人说着笑着,就来到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是为林昔瑶准备的,原本也就不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过这么一挤,大家不但不觉得拥挤和冒犯,反而觉得褪去了几分疏离,多了些亲近感。 在这里,没有什么县主,世子,朝中大臣,或者乡野小姑娘。 林昔瑶感慨:这才像是一家人。 只是少了一个人罢了。 念及此,她正垂眸,却听一旁的林昔兰笑道:“水仙,饺子别全下锅了,还得留一份。”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朝着林昔瑶挤眉弄眼的。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赵霜霜是最坦荡的,也是最口无遮拦的,她反应过来之后,就笑道:“对啊,殿下说了,晚一点儿会来呢。” 话音才落,就听宇文楠附和道:“难怪我说下午进宫朝拜的时候堂兄那么急的赶我走呢。” 宇文琦在一旁不怕死道:“谁让你去耽搁人家时间,碍眼了,好好吃你的饺子吧,要让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吃着饺子,只怕明天就得给你找事情。” 对此,秦景焕也深表同意,他拿起碗筷来,点头道:“这么说来,我们吃完了得赶紧撤,以免引火烧身。” 话音才落,三个汉子不约而同的点头。 见状,林昔瑶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们还想不想吃饺子了!” 然而,她的威胁并没有什么用。 反倒是因为她这句话,所有人都被逗乐了。 一时间,小小的厨房里,一片欢声笑语。 745 饺子 众人才吃完饺子,还不等丫鬟们将碗筷收拾妥当,宇文宸就踏着风雪来了。 林昔兰打趣道:“姐夫来了,我们就别在这里碍眼了。” 闻言,林昔瑶瞪了林昔兰一眼,并顺势拧了她的胳膊,笑道:“我看你是想跟你家世子爷说会儿悄悄话,觉得我们在这里碍眼吧。” “阿姐!” 林昔兰性子虽然活泼了些,但脸皮子依然薄得很,哪里经得起林昔瑶这般打趣。 她跺了跺脚,红着脸就跑开了,见状,宇文楠连忙对林昔瑶打了声招呼就追了出去。 赵霜霜笑着拉了拉刘静娴的袖子道:“小婶婶,我们回去吧,免得等下县主要来撵人的。”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抬手来拧,赵霜霜已经笑着跳开了。 刘静娴对林昔瑶微笑道:“那我们就回去了。” 好在刘静娴没有说什么,不然的话,林昔瑶都臊的不知道该往哪儿看的好了。 秦景焕和宇文琦跟宇文宸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也都识趣的离开了。 一时间,刚刚还挨挨挤挤的小厨房,转眼间就只剩下了林昔瑶和宇文宸两个人。 林昔瑶红着脸瞪了宇文宸一眼,想要嗔怪他两句,可转念又想,他来陪自己守岁过除夕,原本就是一片真心。 所以,嗔怪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变成了娇滴滴道:“你吃饭了吗?” 宇文宸自进门后,眼光就不曾离开林昔瑶。 听到这句话,他眼底里的笑意更深,提起步子就走到了林昔瑶跟前,在一手挽住了林昔瑶的手腕之后,宇文宸轻笑道:“就等着夫人给我做呢。” 闻言,林昔瑶又瞪了他一眼。 刚刚为了给他们腾出空间来,水仙和芙蓉莺莺几个丫头都笑着离开了小厨房,这会儿就他们两个人。 在他们身后就是灶台和剩下的饺子。 下饺子这种事情对林昔瑶来说并不难。 “那你先坐着。” 话音才落,就听在外面候着的水仙转过了身子,就要进来帮忙。 见状,林昔瑶摆了摆手道:“你跟芙蓉她们都去歇歇吧,难得除夕,这里有我呢。” 闻言,水仙有些迟疑,她不放心让林昔瑶一个在灶头忙活。 “去吧。” 宇文宸淡淡开口,这句话比林昔瑶的话有用多了。 水仙连忙服了服身子,转身就退了下去。 在宇文宸说话的功夫,林昔瑶果真转过身去要去灶台前生火。 见状,宇文宸提起步子来,几步走到林昔瑶跟前,抢在她之前来到灶前。 “我来生火,给你打下手。” 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的宇文宸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比的尊贵和雍容,跟这小小的厨房完全不搭调。 但他的动作却显得自然无比,没有半点儿将就的意思。 林昔瑶含笑道:“好。” 不过很快,她就发觉,这并不太好。 因为宇文宸根本就不会生活! 她守着铁锅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锅里面依然没有半点儿动静。 倒是宇文宸的灶台后面浓烟滚滚,眼看着已经在整个小厨房蔓延开来,林昔瑶怕他一个不小心会把海棠院给烧了,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然后倾身探看。 “这怎么能这样子呢?” 林昔瑶蹲在宇文宸身边,弯下腰来开始点火。 这种粗糙的活计,她几乎从小做到大,而对于宇文宸来说,却是头一次。 他甚至都有可能没有亲眼看到过别人是怎么做的。 所以,也难为他了。 林昔瑶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就将灶膛里烧得旺旺的,并嘱咐宇文宸道:“你要将干柴放到一边,别都堆在一起,要有空隙才能点燃。” “夫人教训的极是。” 及时做不来这种活计,但在宇文宸身上也不见有半点儿窘迫。 面对林昔瑶的念叨,他含笑应了,转头就学着林昔瑶的样子把火给生了起来。 不得不说,林昔瑶觉得宇文宸简直无所不能,哪怕是他从未接触过的这种粗活儿,在经过她的“指点”之后,也做得像模像样的。 锅里的水很快开了。 林昔瑶将剩下的饺子全都下了下去。 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 “快来尝尝。” 林昔瑶抬手要将这碗饺子端上桌子,哪晓得碗太烫手,她才碰了一下,就被烫得下意识缩回了手。 见状,宇文宸抬手就丢了手上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干柴,一个箭步上前,拉起林昔瑶的手紧张道:“烫到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说着责备的话,他的手已经拉起了林昔瑶的手在他唇边轻轻的吹着气。 那种凉丝丝的感觉让林昔瑶舒服多了。 她也没有那么娇气,“没事,没有烫到。” 林昔瑶笑了笑,从宇文宸的掌中抽出了手,转身拿了一块帕子来垫着准备端饺子。 下一瞬却被宇文宸直接抢了过去,“我来吧。” 说话间,他已经将饺子端上了桌,并且还拿了两双筷子。 见状,林昔瑶含笑道:“我已经吃过了。” “刚刚他们那么吵闹,你肯定没吃饱。” 说话间,宇文宸又拿来了一只碗来,将饺子给林昔瑶匀了一半。 宇文宸倒是没说错,她刚刚确实只吃了两个饺子,光顾着跟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了,没顾上吃饺子。 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宇文宸没有吃晚饭,所以连自己都饿着肚子都没有意识到。 “好,一起。” 不过宇文宸给她匀得有些多,林昔瑶接过了碗筷又放回了几个在宇文宸碗里,这在宇文宸对面坐下来。 两人就这样对坐在这件低矮的小厨房里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 宇文宸的吃相很好,哪怕吃的是饺子,动作也优雅无比,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林昔瑶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他。 在看到第四次的时候,宇文宸终于忍不住含笑道:“夫人是不是在体会秀色可餐这个词语?” 这人…… 还真的是自信的很。 林昔瑶心里诽谤,不过不可否认,他真的有自信狂妄的资本。 不过面上林昔瑶才不愿意承认,她瞪了宇文宸一眼,打趣道:“你不看着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 闻言,已经吃好的宇文宸放下了碗筷,用旁边准备好的娟帕擦拭了一遍,才对林昔瑶道:“我刚刚就是在体会秀色可餐这个词儿。” 这猝不及防的夸赞让林昔瑶的脸颊霎时间红透了。 她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垂下眸子来正想着该怎么谦虚两句,下一瞬却听宇文宸道:“我说的是饺子。” 林昔瑶:“……” 她脑子里嗡鸣声一片,就差点儿没有站起来给宇文宸一鞋底子。 看到她气恼的模样,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深。 “瑶瑶,谢谢你。” 说话间,宇文宸起身来到了林昔瑶跟前的长椅上坐下,并且很自然的挽住了林昔瑶的腰际。 刚刚被戏弄的林昔瑶正气鼓鼓的腮帮子一下子瘪了下去,她诧异的看着宇文宸道:“谢我做什么?”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指把玩着,轻笑道:“谢谢你为我煮饺子。” 这算什么谢谢。 林昔瑶翻了一个白眼,笑道:“说得好像我没有吃似得,刚刚我也吃了半碗,还是你烧的火,那是不是我也该跟你说个谢谢?” 宇文宸捏着林昔瑶的掌心,轻笑道:“好啊。” 闻言,林昔瑶抬手就要来拧他的手臂,却被宇文宸轻松夺过。 不等她手收回来,宇文宸已经抓着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拉入了怀里。 熟悉的宽阔又温暖的胸膛就在眼前,林昔瑶的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狂跳。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团圆饭了。” 林昔瑶原本想要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坐起来,谁曾想下一瞬却听到了这句话。 她的心头一紧,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感笼罩了她。 “小时候,母后还在的时候,每年除夕也会等我一起吃饺子。” 从母后去后,这些年哪怕宫里头有宴席,他从宴席上下来,也都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每年的除夕夜,对于平常人来说是团圆夜,对于他来说,却是带着有些沉重的思念的夜晚。 已经快十年了,他都是这样孤零零的过来的。 原本以为,哪怕坐上那至高的位置,也会是如此,没有想到在他生命中出现了她。 这才是宇文宸要说感谢的原因。 他感谢林昔瑶能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让他枯燥和乏味的生活多了色彩和乐趣,从此不再是。 他也感谢老天爷把这么好的瑶瑶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样一想,宇文宸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他垂下眸子来,看向林昔瑶。 恰巧这时候林昔瑶也正抬眸看他。 此时,她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抹心疼和关切。 “没关系,以后好了,以后年年岁岁,我都等着你一起吃饺子。” 林昔瑶含笑看着他。 她的小手又柔又软,身段也像是轻轻一折就能断了似得。 但偏偏是这么个人儿将他整个身心都温暖了。 幼年时,母后曾对他说,宸儿,你以后也会遇到对你知冷知热同你感同身受的姑娘,你要好好待人家,切莫辜负了她。 宇文宸握着林昔瑶的手,在心里郑重道:母后,我遇到了。 746 団圆 林昔瑶和宇文宸在小厨房里吃着饺子的时候,原本想回房跟水仙她们一起守岁的莺莺被初十叫住了。 “莺莺姑……娘……” 初十一个闪身掠到了莺莺跟前。 两人就站在海棠院的耳房跟前,距离小厨房不远。 再远点儿的距离初十也不敢再跟着去了,毕竟他还有职责在身。 “初十大哥,你叫我?” 从清阳回来这一路,莺莺跟初十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但两人都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尤其是初十,面对莺莺的时候完全不知所措,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嗯。” 初十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急得抬手直挠脑袋。 在莺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的注视下,初十才结巴道:“新年快……乐……” 莺莺越发觉得初十这人有趣,她含笑点了点头,脸颊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你也是,新年快乐。” 言罢,莺莺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要回房。 见状,初十有些急了,这才抬手拦住了莺莺。 在莺莺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初十扭扭捏捏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 他低着头,也不敢去看莺莺的眼睛,只垂眸道:“这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雕的,就……就算是新年礼物吧。” 原本他是想给她一份压岁钱,不过他想到莺莺在女主子这里被照顾的很好,吃喝不愁,根本就没有用银子的地方,而且只用银子的话,就难免有些俗气了,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所以他这才找了一块乌木枝来,雕刻了这根簪子。 “这是……” 莺莺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来上面雕的是朵梨花。 “你不喜欢吗?” 见莺莺迟迟没有接过去,初十有些紧张,问起这句话的时候就下意识想要将簪子收回来。 见状,莺莺连忙接了过去,并笑道:“谢谢初十大哥,我很喜欢。” 话音才落,她似是怕初十反悔似得,连忙攥在了手上然后一股脑儿跑进了屋子。 看到她的背影,初十这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意。 莺莺将这乌木簪子宝贝得不行。 第二天就戴在了头上,而且还时不时的会有手指头来碰一下,生怕不见了似得。 以至于林昔瑶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一眼看到打洗脸水过来的莺莺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簪子。 便忍不住好奇道:“莺莺,这簪子有什么特别吗?” 听到林昔瑶的话,莺莺脸颊一红,连忙低下头来,小声回应道:“是……初十大哥给我的新年礼物。” 话音才落,林昔瑶心头咯噔一下,犹如被雷击中。 “县主?” 莺莺见林昔瑶这般模样,不由得有些慌了,她神色一紧,连忙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闻言,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看着挺好的。” 一听到她这么说,刚刚还有些担忧的莺莺瞬间沾沾自喜起来,她欢喜道:“是吧,我也觉得特别好看,初十大哥真厉害,竟然还会雕簪子,选得这乌木也是极好的……” 林昔瑶听着莺莺的碎碎念,无比庆幸她刚刚第一句话还好没有问出口——你怎么戴了这么丑的一根乌木簪子。 敢情是初十亲手雕刻了送给她的。 难怪她会这么欢喜。 不过初十这木头疙瘩什么时候开窍了? 念及此,林昔瑶的目光就下意识转到了那根乌木簪子上……确实是很丑,她应该收回初十这木头疙瘩开窍的话来,因为他送的礼物都是木雕…… 还真的是块木头。 不过,就算初十面对感情是呆呆愣愣的,雕刻出来的乌木簪子也是极丑的,但看在莺莺眼里,都是这世上最好的簪子。 这样一想,林昔瑶突然想到了宇文宸身上。 看到眼前的莺莺,她突然能理解宇文宸欢喜的将她绣得丑出天际的荷包挂在身上而且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炫耀的心情了。 林昔瑶的心头甜丝丝的。 就连林昔兰进门都没有发现。 “阿姐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可是姐夫说了什么?” 林昔兰见林昔瑶这般表情,肯定是跟宇文宸脱不了干系。 被她这么一打趣,心情好的林昔瑶也不恼羞成怒了,她笑道:“我突然间想明白宇文宸为什么会戴着那丑荷包到处显摆了。” 话音才落,林昔兰已经忍不住笑道:“当然是因为那是阿姐亲手绣的啊。” 连林昔兰都看出的道理,林昔瑶之前竟然还没有看穿,只以为是这家伙故意气她的。 林昔瑶红着脸点了点头。 姐妹俩正说话间,宫里头就来人了。 是昭庆帝身边的德喜公公。 昨夜宇文宸走的时候就跟她说过,昭庆帝早上会召见她,林昔瑶早早的就收拾好了。 她还带上了林昔兰,等见了昭庆帝之后,顺道再去给萧贵妃请个新年安。 再有三个月她就要嫁进东宫了,到时候少不得要跟萧贵妃相处,提前打好关系也很重要。 姐妹两人相携进了宫。 林昔瑶去御书房见昭庆帝,而林昔兰则先去重华宫见萧贵妃和宇文婉,在那儿等着林昔瑶。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昭庆帝的气色恢复了不少。 林昔瑶心里还记挂着那丑荷包在昭庆帝面前出的丑,所以有些难为情。 在行礼之后,听到昭庆帝叫起身,她都不好意思抬眸看向昭庆帝。 “才几日不见,瑶瑶这是怎么了?” 昭庆帝含笑开口,看向林昔瑶的目光犹如慈父一般。 见状,林昔瑶红着脸抬眸看向昭庆帝,强装镇定道:“可能是被外面的冷风吹的,臣女无碍。” 昭庆帝心里跟明镜儿似得,他也不挑破,抬手拿起了案几上的一个锦盒之后,昭庆帝对林昔瑶招了招手。 林昔瑶不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在昭庆帝的眼神的示意下走了过去。 才走到案几前,就见昭庆帝将这锦盒递给了她,并笑道:“朕给准儿媳妇儿的新年礼物。”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脸颊越发滚烫了起来。 她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皇上给的东西断然是没有推辞和拒绝的,羞涩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林昔瑶俯身谢了恩。 昭庆帝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喉头一紧,又跟着咳嗽了起来。 他好半天才将咳嗽压了下去,这才对林昔瑶道:“上一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没有让朕失望,以后宸儿有你,东楚有你,朕也就放心了。” 之前昭庆帝也说过这样的话,但语气不似今日这般。 林昔瑶有些诧异,下意识抬眸看向昭庆帝。 恰巧昭庆帝也正看向她。 林昔瑶从昭庆帝的眼眸中看出了一抹颓败的情绪来。 “皇上……” 一时间,她都忘记了羞涩和惭愧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昭庆帝摆了摆手道:“朕无碍,你去吧。”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又谢了恩,这才转身离去。 可走了两步之后,她回想起昭庆帝案几旁放着的那碗汤药,已经凉了,昭庆帝都还没有服用。 林昔瑶有些放心不下,最后又折返回来,对昭庆帝道:“皇上万望保重龙体。” 她专程返回来说这句话,让昭庆帝有些意外。 他面上划过一抹错愕,不过旋即便展轻叹道:“朕知道的。” 林昔瑶知道他没有听进去,便又劝道:“如今东楚根基未稳,又值内忧外患之际,为了东楚,皇上一定要以自己的龙体为重。” 言罢,林昔瑶抬眸看向心如死灰昭庆帝,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想,如果娘娘在天有灵,也希望皇上能好好的。” 话音才落,昭庆帝的身子一怔,愣在了原地。 他身体本来就差,这一次再加上这毒入肺腑,让他元气大损,若是他再没有多少求生的意识的话,情况只会跟糟糕。 林昔瑶才忍不住多这几句嘴。 “就如我喜欢殿下,若我有个什么闪失,我虽然也自私的希望殿下能对我念念不忘永远记着我的好,但我更希望他能快乐的生活下去,因为看到他难过,我会更难过。” 林昔瑶将该说的都说了,这才服了服身子,转身而去。 而昭庆帝在她转身离开御书房之后,也发出了一声喟叹。 “德喜,去把汤药热热。” 良久之后,昭庆帝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音才落,一旁的德喜就差喜极而泣了,他忙不迭的点头道:“好嘞,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林昔瑶都已经走下了御书房的石阶了,听到身后急匆匆追上来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就一脸欢喜和感激的表情的德喜。 “德喜公公。” “奴才给县主磕头了。” 话音才落,昭庆帝身边的内监总管,他身便最亲近的内侍德喜直接给林昔瑶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 虽然德喜的身份比林昔瑶低,但他的位置重要,而且又是这般郑重的给她磕头,把林昔瑶吓了一跳。 不等林昔瑶开口,德喜先道:“皇上这几日身体越发不大好了,这跟他的心结有关,自太后去后,眼看着太子殿下在朝中权势越发稳固,能够独当一面,皇上他……” 越发没有求生的意识了。 747 理解 后面的话德喜没有直说,但林昔瑶已经明白了。 难怪,她刚刚就觉得昭庆帝的语气有些奇怪。 念及此,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在连忙搀扶着德喜起来之后,林昔瑶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闻言,德喜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对林昔瑶笑道:“县主已经做得很好了,之前皇上连汤药都不肯喝,奴才怎么劝说都没用,如今县主一来,皇上都肯喝药了,若是县主有空就常来陪皇上解解闷儿。” 言罢,德喜似是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他迅速环顾了四周,确定只有禁卫军没有旁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对林昔瑶道:“实不相瞒,皇上每一次看到县主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到那位。” 那位,指的当然是柳皇后。 昭庆帝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人。 林昔瑶有些诧异。 她跟柳皇后长得像吗? 不可能,要是像的话,早就有人说了,而且她跟宇文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没见宇文宸流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 性格方面也不太可能。 柳皇后出身名门世家,从小有柳阁老亲自教导,是不可能向她这种将门狐女一般行事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 德喜似是看出了林昔瑶心头的疑惑,不等林昔瑶开口,他便又道:“因为殿下对县主这般深情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皇上对那位的情形,所以皇上难免会……每次看到县主和殿下一起,皇上的心情都会格外的好。” 原来是这个原因。 睹物思人,爱屋及乌。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对德喜公公点头道:“好的,我记住了,这段时间皇上的身体就劳德喜公公费心了。” 德喜见林昔瑶还是如此谦逊,连对他这个太监都如此客气,他连忙弯腰拱手道:“县主言重了,这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言罢,他转头看了一眼御书房,又道:“奴才该去给皇上煎药了,就不打扰县主了。” 见林昔瑶点了点头,德喜服了服身子,这才快步离开。 林昔瑶从御书房出来,心情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想着林昔兰还在重华宫等着她,她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往重华宫方向而去。 结果才走到御花园,就有重华宫的丫鬟来报,萧贵妃一行人在太液池的湖心亭,林昔兰自然也在。 林昔瑶又跟着去了湖心亭,才走上浮桥,才发现丽妃也在。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么一号人物了。 八皇子的生母,上一世差点儿成为了她的婆婆。 丽妃是那种明显有野心没脑子的人。 平日里跟惠妃走得近了,这些年没少被利用,最后还反过来帮人家数钱。 要不是宇文轩从中斡旋,不知道她这顶妃位还能不能撑到现在。 林昔瑶之前还曾想过,如果当初丽妃没有被惠妃怂恿着,要去求娶丞相府的庶女李云裳为儿媳妇儿的话,那么当初宇文铭会不会不会痛下杀手? 然后,在他的算计中,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跟李默周旋之后,将她娶进府里,做个小妾,给王采薇倒洗脚水? 光是想到这一点,林昔瑶就感觉一阵恶寒。 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也不愿意做过多的设想。 对丽妃,她没有好感,但也厌恶不到哪里去。 毕竟当初要逼死她的人不是丽妃。 她只不过是为了得到相府的权势和扶持,才听了惠妃的话罢了。 “哟,瞧瞧谁来了。” 宫女还没有来得及禀报,丽妃第一个注意到她。 看到林昔瑶来了,她比萧贵妃还高兴。 “我们太子殿下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清宁县主这一来啊,我感觉整个御花园都沦为了陪衬呢。” 丽妃一开口,就带着对林昔瑶谄媚和讨好的嘴脸。 这让萧贵妃微微皱眉。 恰巧这时候,宇文婉转过身来迎了过来:“小嫂嫂来了,我们当然沦为了陪衬呢。” 宇文婉这句话说得有口无心,但在旁人听来,却是对丽妃低情商的讽刺。 不等丽妃开口,林昔瑶笑着打趣宇文婉道:“这天下谁还能将我们婉公主的风头给盖过去啊?” 她一开口,萧贵妃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她笑道:“你就别夸她了,等下尾巴都朝到天上去了。” “母妃!” 宇文婉气呼呼的跺了跺脚,那般娇嗔的模样将在场的众人都给逗笑了。 林昔瑶上前,规规矩矩的给萧贵妃和丽妃行了礼,便在在林昔兰身边站好。 丽妃刚刚被奚落了一番,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过转眼的功夫,她就恢复了常色。 “对了,之前见了两面,我都还没有来得及给你备份见面礼呢。” 丽妃笑了笑,对林昔瑶伸出手来。 碍于身份和礼数,林昔瑶只得含笑走了过去,并道:“丽妃娘娘说哪里的话,清宁不敢当。” “什么不敢当的,太子和老八感情一向好的很,以后等你过门儿了,我们也该多走动走动。” 宇文轩和宇文宸的感情好倒是真的,但林昔瑶觉得,走动就不必了。 不过,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只笑着对丽妃点了点头。 “我刚刚出来的急,也没有给你准备些什么,这是我当年从娘家带出来的,小玩意儿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说话间,她就褪下了自己腕子上的那一个红玉镯子。 那般似杜鹃啼血的眼色,格外扎眼,并不适合她这个年龄和身份。 林昔瑶觉得,估摸着应该是她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将这个送给她。 “丽妃娘娘,这使不得。” 林昔瑶刚想推辞,丽妃已经笑着拉起她的手往她手腕上戴了,并且还不停道:“哪里使不得,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我觉得你戴着挺好,就戴着吧。” 林昔瑶推辞不过,恰巧这时候萧贵妃也道:“丽妃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见状,林昔瑶只好收下,并谢了恩然后站到了一边。 萧贵妃怕林昔瑶尴尬,便将话题转到了宇文婉的身上,开始数落起宇文婉来:“你这孩子,但凡有你小嫂嫂半分的成熟稳重,你母妃我也不必成日忧心了。” “母妃,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起我来呢?” 宇文婉有些头大。 偏巧这时候没有眼力见儿的丽妃在一旁帮衬道:“对了,再过一个年头婉婉也该及笄了,姐姐是该好好相看相看了。” 说起这个,宇文婉就差没炸毛了。 这几日为了顾玉清的事情她就差没跟萧贵妃闹翻了。 萧贵妃看了宇文婉一眼,然后越过宇文婉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昔瑶一眼道:“这个倒是不急,她这性子泼辣,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她,我看啊,得找一个知根知底的,降服的住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心尖儿咯噔一下。 刚刚萧贵妃那意味深长的看向她的这一眼,就很耐人寻味了。 很明显,那句降服的住的人,指的并不是顾玉清,而是如宇文婉所说,是她中意的娘家侄儿萧慕青。 萧贵妃一直都不太待见顾玉清。 但顾玉清现在又是宇文宸的人,而且跟林昔瑶的关系也还不错,所以,萧贵妃刚刚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念及此,林昔瑶在心头忍不住为宇文婉捏了一把汗,看样子她的婚事没有那么容易。 只怕这件事萧贵妃会连宇文宸的面子都不会给。 “母妃!” 宇文婉真的有些恼了。 她跺了跺脚道:“不说了,我要回去了。” 话音才落,却见萧贵妃给旁边的丫鬟递了一个眼色,那丫鬟连忙拦住了宇文婉的去路。 见宇文婉回头,萧贵妃才道:“你这记性,刚刚才说让你表姐递了消息来邀请你去赏梅,你转身就忘了?” “母妃,可是……” 宇文婉跺了跺脚,看着萧贵妃一句“我不想去”就这样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萧贵妃也不看她,只看向林昔瑶道:“对了,刚刚我们还说呢,城南的梅园的腊梅开得正好,让婉婉跟你们一起去呢。”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林昔兰。 林昔兰点了点头,她们刚刚确实是在说这个。 这大冷的天,林昔瑶虽然不大愿意出门,但见萧贵妃这般邀请,她也不好推辞,便点头应下道:“好。”。 宇文婉心情不大好,也不愿意在这里继续碍着萧贵妃的眼了,她转身拉起林昔瑶和林昔兰,就对萧贵妃道:“那我们这就去了,免得表姐久等。” 不等林昔瑶和林昔兰见礼,宇文婉就已经拉着两人快步离开。 一路上,宇文婉都气鼓鼓的模样,让人看了觉得好笑又心疼。 不过在皇宫里,到处都是眼睛,有些话说出来不大方便,林昔瑶便也先按捺着,没多问。 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行人,为首的那人一席明墨色锦袍,头上束着碧玉冠,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尊贵和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在林昔瑶目光递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好瞧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的眼底里皆绽放出笑意来。 748 问安 宇文宸身边跟着几个青年才俊皆是一怔,刚刚还冷如冰的太子殿下怎么转眼间就变得让人这般如沐春风了? 不等他们细想,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几个贵女,其中就有林昔瑶。 原来如此。 众人流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昔瑶不好意思跟宇文宸打招呼,只拉着宇文婉和林昔兰要走。 但这时候,宇文宸身边的一个容貌清俊的男子却对宇文婉抱了抱拳,那般含笑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宇文宸看向林昔瑶时候的意思。 林昔瑶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宇文婉,却见宇文婉紧抿着唇,拉着她的手扭头就要走。 能让宇文婉流露出这般模样的,林昔瑶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她也没有多问,便跟上了宇文婉的步子,三人从另外一条岔路口走出了御花园,一路到了承德门。 承德门外已经有萧家的马车在候着了。 林昔瑶这才想起来,城南的梅园是萧家的产业。 那么再联系萧贵妃让宇文婉跟着她表姐萧雨落去赏梅,里面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三个姑娘挤在一辆马车上。 看着马车滚滚前行,林昔瑶想问宇文婉的,可看到她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嫂嫂,我母妃不喜欢那呆子。” 好半天之后,宇文婉才主动开口。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在御花园里打招呼的是你表哥,萧慕青?” 也就是萧贵妃的侄子,是萧家嫡子。 萧贵妃之所以嘱意萧慕青,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萧家是她的娘家,就如她所说,知根知底,将宇文婉嫁过去了也放心。 宇文婉如今是东楚唯一的公主了,顶顶尊贵的,再加上萧贵妃对她掏心窝子的疼,自然又不用指着她攀附什么关系,只想她余生周全。 而且宇文婉嫁给了萧慕青,也等于是帮了萧家,让萧家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道理林昔瑶都懂,宇文婉自然也懂。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道:“可是,我从小都将表哥当做亲哥哥一般看待,哪里有半点儿男女之情,要是有的话,还有那呆子什么事儿!”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些怨气。 “那呆子也是个蠢的,到现在都不知道跟父皇提一句。” 宇文婉气得直跺脚。 见状,林昔瑶轻叹道:“顾相也有他的顾虑。” “一则,这门婚事萧贵妃并不看好,若是贸然提议的话,只会让萧贵妃越发抵触,若到时候闹到了皇上面前,估计这婚事越发难办,二则,如今朝局未稳,又正值太后丧期,实在不适合提起婚事。” 这些道理不用林昔瑶说宇文婉都能懂,但是她心头的怨气就是下不去。 “小嫂嫂,我该怎么办?” 宇文婉转头拉住了林昔瑶的手,一脸忧伤和无奈道:“再过一年,我就该及笄了,我现在不想见到表哥。” 其实萧慕青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他的出现就让她头疼不已。 林昔瑶能理解这种心情,她抬手拍了拍宇文婉的后背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相信顾相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就算那是个呆子,眼看着心上人就要被人抢走了,总该有什么反应吧。 闻言,宇文婉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羡慕的看向林昔兰和林昔瑶道:“好羡慕两位小嫂嫂。” 自从林昔兰和宇文楠的婚事成了公开的秘密之后,宇文婉已经将林昔兰也改了口。 林昔兰就算脸皮子薄,也架不住她一口一个兰嫂嫂,她柔声劝道:“会好起来的。” “嗯。” 宇文婉点了点头,但兴致依然不高。 这件事的症结在萧贵妃那里,林昔瑶也不好多说什么,三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了梅园。 才一下车,萧雨落就带着一众贵女迎了出来,其中还有常雪柔。 在分别见礼之后,众人起身进了梅园。 才下了几天大雪,梅树树干都还挂着厚厚的积雪,但这并不妨碍梅花在冰雪中绽放,越发幽香冷冷。 在跟众人寒暄了一阵之后,宇文婉被萧雨落带去了一边说着闲话。 林昔瑶跟林昔兰在一处凉亭坐下,正想喝口热茶,就听一声惊诧声:“县主,你们也来了?” 那声音如银铃般悦耳,林昔瑶再熟悉不过,不用回头脑子里就已经勾勒出赵霜霜那双含笑的眉眼来。 她今日一早就被宁王妃派马车接去了宁王府做客,林昔瑶姐妹俩进了宫,没曾想最后三人还在这梅园相遇。 说话间,赵霜霜来到了林昔瑶和林昔兰跟前,笑着解释道:“刚好有帖子送来,王妃带着我来的,不过她刚刚被萧家大奶奶叫去说话了,我正一个人转悠着呢,就看到你们了。” 闻言,林昔瑶摆手示意她坐下饮茶,也解释道:“我们是跟婉公主一起来的。” “这里的梅花开得真好。” 赵霜霜捧了一杯热茶,一点儿都不在意周围打量过来的那些世家贵女的眼神,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得见了底儿。 林昔瑶转头看向那些挂满梅香的枝头,点头道:“是啊,开得真好。” 在往昔的李相府里,也有那么一处开满梅花的院子,不过那院子距离她们住的偏院有些远了,而且还经常会在那里会客,所以她们是不被允许靠近的。 阿娘生平最喜欢梅花,每每到了冬天都会带她悄悄的靠近那院子,远远的瞧上一眼。 便是看到探出墙外的几枝红梅,阿娘也高兴不已。 如今,面对这满园梅香,林昔瑶心绪如潮涌。 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楚王都最好的梅园里赏梅了,而且阿娘…… 念及此,林昔瑶心头一紧,像是有一根针扎进了肉里,疼的她眼底酸涩,差点儿落下泪来。 “阿姐。” 林昔兰一回头,就看到林昔瑶的表情不太多,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能看得出来林昔瑶这会儿情绪低落。 “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林昔兰笑着,温柔的拉起了林昔瑶的手。 三人起身去了梅香深处。 赵霜霜感慨道:“这园子里的梅开得好看是好看,但是我总觉得没有我们山里的梅花开得肆意一些。” 话音才落,周围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到处都是赏梅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一时间四下都有人在议论赵霜霜,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乡野粗鄙女子。 赵霜霜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些女人的眼神儿,她目光坦然的看向这些梅花,心里念着的却是清风寨的那些村民现在该怎么样了。 林昔瑶正想宽慰两句,却见一团白光一闪,一个雪团子就被人抛了过来。 下一瞬她们跟前的梅树扑簌簌一片声响,大团大团雪就这样从梅树上砸落下来。 而这时候,走神的赵霜霜正站在这棵倒霉的梅树下。 就连跟她拉开了一点儿距离的林昔瑶和林昔兰都有被波及到。 不等赵霜霜开口,就听见一道十分讨人厌的声音在不远处的院墙上响起,“哟,怎么是你啊,我手滑了,不好意思啊。” 这哪里是手滑,这分明是故意的! 赵霜霜瞬间就收起了刚刚怅然的心绪,转头怒目等着这个杀千刀的宇文琦道:“你以为你是世子就了不起吗?” 闻言,宇文琦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 现状,顶着一头一身的雪的赵霜霜转头看向林昔瑶道:“我去去就来。”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开口,赵霜霜脚尖一点直接轻踩着梅树枝桠一路施展了轻功朝宇文琦掠去。 她的手原本已经扣在了腰际,要拿出软鞭来,但转头看到这满园的梅花,到底有些不忍心,赵霜霜按住了手,转而握紧了拳头朝宇文琦扑了过去。 宇文琦哪可能是乖乖的等在那里挨揍的主儿,不等赵霜霜扑过来,他脚尖一点,人已经溜了。 赵霜霜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林昔瑶和林昔兰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会心一笑。 偏偏这时候,她们身后响起了一道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那姑娘声音带着一股子尖锐,再加上那十足的嘲讽语气道:“果然是乡野下的丫头,没个规矩,不过跟那野世子倒是……” 话音才落,林昔瑶蓦地转过头来,循着那声音看了过去。 一个容貌清丽但偏偏打扮的过分妖娆的女子出现在林昔瑶的视野。 林昔瑶的记性很好,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姑娘应该是新任工部侍郎赵久泰的女儿,赵月儿。 刚刚进门的时候,她就跟在萧雨落身后对林昔瑶来了个自我介绍。 这会儿收到林昔瑶的目光,赵月儿连忙上前,眼巴巴的凑上来,她以为是得了林昔瑶的喜欢,一脸讨巧的笑道:“两位县主身份尊贵,可别跟那种野丫头走得近,免得她污了县主的眼睛。” 闻言,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冷冰冰的讥讽的笑来。 “可是,她已经住在了我的府上,而且跟我们同榻而眠。” 这话语里的维护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赵月儿愣在了原地。 749 不屑 之前她只看到赵霜霜是被宁王妃带过来的,据说是认的干女儿,看她粗鄙的行为,赵月儿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然后一转头就看到赵霜霜竟然去巴结林昔瑶和林昔兰了,她越发眼红和嫉妒,也更加看赵霜霜不顺眼,所以这才刺了两句。 谁曾想,这刺扎到了林昔瑶跟前。 听到林昔瑶的话,赵月儿愣在了原地,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圆场。 林昔瑶看了一眼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如何自处的赵月儿,便转头拉着林昔兰道:“我们还是去喝茶吧,这里怪没意思的。” 林昔兰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搭理赵月儿,直接跟着林昔瑶回了凉亭。 两人才落座,萧雨落就带着宇文婉过来了。 “县主,刚刚听说赵月儿说错了话,惹你不快了?” 萧雨落含笑见礼,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那姑娘是个直率的性子,县主别放在心上。” 林昔瑶还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她点了点头。 但对萧雨落说的,赵月儿的性子直率,林昔瑶可不敢苟同。 这哪里是直率了,这分明是尖酸刻薄嫉妒。 不过这里到底是萧家的主场,她不好说什么。 “小嫂嫂,听说那边还有个湖心亭,我们过去瞧瞧。” 宇文婉显然也不喜欢她这个表姐,拉着林昔瑶就要走。 谁曾想,萧雨落却抬手拉起宇文婉的手道:“你先别急啊,你舅母还有几句私房话要跟你说呢,叮嘱我带你过去。” 宇文婉见摆脱不了萧雨落,只得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道:“舅母有什么话带给我不就行了?” 虽然面上这么说,但她还是转头对林昔瑶道:“那小嫂嫂你们先过去,我等下来找你们。” 林昔瑶和林昔兰只得含笑点头。 两人之前出门是为了进宫,所以也没有带丫鬟。 见宇文婉被萧雨落带着离开,这里又都是些世家贵女,平时跟她们并不熟的。 林昔瑶拉起林昔兰的手,两人相携一路由萧家的丫鬟领路去了宇文婉说的湖心亭。 结果,两人才走到湖边,就看到湖心亭里懒洋洋的坐着一人。 林昔瑶定睛一瞧,可不是宇文琦么! 赵霜霜去追他了,结果他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坐着,那赵霜霜呢? 揣着心头的疑虑,林昔瑶跟林昔兰快步走了过去。 “霜霜呢?” 宇文琦抬手对林昔瑶指了指不远处的梅园,笑道:“八成是在梅园里迷路了。” 这哪里是八成,这明显是他故意搅得人家迷路了。 林昔瑶觉得,要是换做自己是赵霜霜,只怕不气得要用鞋底儿抽眼前这个混不吝的。 既然都碰到了,林昔瑶也就索性坐了下来,抬眸对宇文琦道:“你为什么总是跟霜霜过不去?” 宇文琦似乎从第一眼看到赵霜霜之后,两人就开始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一路打打闹闹。 林昔瑶都觉得这两人简直绝配。 但他们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尤其是宇文琦,她必须得问清楚。 毕竟,宇文琦在外面的风评可不太好。 虽然林昔瑶知道他只是一贯的表现出来混不吝,实际上是靠得住的人,但在感情方面,林昔瑶不了解,不敢轻易将赵霜霜给交付出去。 “小嫂嫂,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看到的,每一次都是那野丫头揪着我不放。” 宇文琦直呼委屈。 然而,他这一副油嘴滑舌的强调在林昔瑶这里根本就不管用。 她挑眉看着他道:“今天也是她先招惹的你?” “我那是手滑。” “呵!” 说话间,林昔瑶捏了捏拳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琦道:“那等下我的手万一也滑了,还请你多担待。” 这可是宇文宸都不敢招惹的大神,宇文琦哪里敢硬碰硬。 他连忙告饶道:“小嫂嫂,你就放了我吧,我说,我说。”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林昔瑶点了点头,挑眉看着他道:“说吧,你到底霜霜是怎么看的?” 闻言,宇文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皱眉想了想,最后道:“我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就忍不住逗她一逗。” 就是这样? 林昔瑶觉得显然不止。 她挑眉道:“可是,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我知道,你平时看起来混不吝的,其实最知道分寸,那你也应该知道她现在是宁王妃的干女儿,将来她的婚事也一定是我和宁王妃帮着操办的,如今你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跟她脑做了一团,有没有为她的名声着想?” 这句话问住了宇文琦。 他哪儿想这么多。 就是觉得这姑娘可爱,可爱的很,忍不住想逗她,想欺负她,想看到她炸毛的样子。 这样一想,赵霜霜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就已经浮现在了宇文琦的脑子里,他的嘴角已经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所以,你回去还是要好好想想。” 林昔瑶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趁热打铁道:“将来她名声被你毁了,若是嫁不出去了,我可唯你是问。” 下一瞬,就听宇文琦嗤之以鼻道:“就算没有我,她那性子也嫁不出去啊。” 话音才落,就听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女声突然气壮山河的厚道:“宇文琦!你说谁嫁不出去!” 不等林昔瑶回头,一席红衣似火的赵霜霜一个闪身掠到了她们眼前,抬手就要抽出腰际的软鞭找宇文琦算账。 宇文琦又不是个傻子,在听到赵霜霜的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有本事在背后说人坏话,就有本事别跑啊!” 赵霜霜看着宇文琦的背影气得跺脚。 她有些路痴,走出去了就找不到北,刚刚就被宇文琦给带进了梅林里,然后好半天都绕不出来,结果远远的才看到林昔瑶几个人在这里,不等她跟过来,就听到那臭不要脸的说自己嫁不出去。 赵霜霜简直气坏了。 “他是跟你开玩笑的,别气坏了身子。” 林昔瑶笑了笑,拍着赵霜霜的肩道:“其实他这个人本质并不坏,就是有些喜欢捉弄人。” 而且,也不是逮着什么人都捉弄的。 至少,林昔瑶是第一次看到宇文琦这般对待一个姑娘。 她之前看到宇文琦身边总是带着美人儿,那时候说是为了掩人耳目也好,是他原本就风流成性也好,至少在他这一次回到楚王都之后,完全收敛了起来,林昔瑶再没有看到他身边有美人儿出现。 要知道,之前可是左拥右抱的,而且根本就没个正形儿,现在这样比起之前的模样来,简直好了太多。 “他就是故意折腾我,欺负我的!” 赵霜霜气得跺了跺脚,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梅园的时候听到的那些世家贵女们对她的嘲讽。 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刚刚听宇文琦那么一说,赵霜霜心头就有些堵了。 她转头看向林昔瑶,迟疑了一瞬才开口道:“县主,我这样跟他闹起来的话,是不是很丢脸?” 林昔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话来。 “这从何说起啊?” 闻言,赵霜霜摇了摇头,皱眉道:“我知道很丢脸,我也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只是这人每一次都要故意找茬儿来,我这个暴脾气偏生又忍不了,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我怕这样一来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和困扰。”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林昔瑶林昔兰两姐妹的关系好了,她被人瞧不起也就罢了,她怕因此让别人也在背后戳林昔瑶林昔兰甚至宁王妃的脊梁骨。 “我第一次走出清风寨,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一个规矩,但是我能感觉的到,她们都看不起我,不过这没关系,我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我怕自己的行为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如果我有什么做错了的,你们一定给我指出来,我马上改。” 言罢,赵霜霜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咬牙林昔瑶道:“下次我也不搭理他了。” “别啊,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林昔瑶笑道:“只要不太出格,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管别人怎么说呢。” 说到这里,她怕赵霜霜多虑,又道:“你不是也听说了不少那些人背后议论我的话吗?你看我在意了吗?” 这么一说,赵霜霜也觉得有理。 “只要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林昔瑶和林昔兰相视一笑。 三人正说着话呢,就见不远处有人对着廊檐下的丫鬟们吆喝了一声:“太子殿下来了,快都过去接驾。” 闻言,林昔兰打趣道:“姐夫这动作有点儿快啊,不是前脚才在御花园里见过吗?后脚就跟来了?我这算是见识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连半天都不到呢。”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抬手就要去拧林昔兰的胳膊肘,不过转念想到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到底不太好。 她收起了动作,正色道:“我们也去看看,免得让外人说我们失了礼数。” 太子来了,当然所有人都得去园子里迎接。 林昔瑶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她也确实想去见见宇文宸。 750 总被针对 她这点儿小心思哪里瞒得住林昔兰,她笑道:“是啊,我们可别失了礼数。” 眼见她越发得意,林昔瑶也顾不得有没有人看着了,她抬手就要来拧林昔兰的软肉,林昔兰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跑开了。 三人笑着往前院去了。 等这三人走远了,湖心亭对面的假山上,宇文琦才哭丧着一张脸对身边的宇文楠道:“刚刚小嫂嫂问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宇文楠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嘲讽道:“你不是自诩为情场高手吗?” “这句话怎么说?” 宇文琦抬手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一脸得意道:“难道不是?你跟着我从小玩到大,还不知道我这个对姑娘们来说的魅力?” “我呸!” 宇文楠嗤笑了一声,就差没有抬脚将这臭不要脸的踹到湖里去了。 臭不要脸的……宇文楠越发觉得赵霜霜简直有眼光,这个称号放在宇文琦身上简直再贴切不过。 “我跟你说真的。” 宇文琦转头看着宇文楠道:“小嫂嫂是不是想问问我对那野丫头有什么想法?还是说,想把那野丫头塞给我?”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宇文琦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道:“那还是算了,估计娶了她过门的话,我只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话音才落,就听宇文楠啐了一口气,一脸嫌弃道:“你什么时候也这般口不对心了?” “我?口不对心?” 宇文琦下意识要否认,但是脑子里却浮现出那野丫头穿着一袭红衣站在风雪里睁大了一双杏眼,怒气腾腾的等着他的模样。 简直可爱极了。 “喜欢一个人就大大方方的承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我。” 既然宇文琦问起来了,宇文楠索性屁股一转,对着他坐下,语重心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等来年我跟阿兰的婚事定下来了,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跟你这单身汉成日厮混了,那时候你可真的是孤家寡人了,赶快定下来一门亲事吧。” 言罢,宇文楠又道:“其实,霜霜姑娘人也不错,她那般的性子才叫热烈直率,试问楚王都哪家的姑娘能如她这般?而你的性子天生就不喜欢被拘束着,恕我直言啊,你跟她简直是绝配!” “绝配?” 宇文琦这一次没有嬉笑,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宇文楠。 见宇文楠也不是在开玩笑,他微微蹙眉,思索道:“难道我的品位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话音才落,宇文楠气得差点儿没有转身就走。 宇文琦自说自话道:“其实,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吧……” 如果一定要娶妻生子的话,那野丫头好像也是不错的。 她那般活泼热辣的性子,可比他所有见过的那些表面看起来规规矩矩呆板到底或者勾心斗角的世家贵女强多了。 虽然他嘴上叫她野丫头,但实际上却从未从心里瞧不起她。 不过就是喜欢欺负她,喜欢逗她,喜欢看到她气急败坏跳脚的模样。 等等! 喜欢…… 这个词儿才从宇文琦的脑子里冒出来,他浑身一怔,下一瞬便睁大了眼睛看向宇文楠,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怎么了?” 宇文楠以过来人的眼神看着宇文琦道:“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了霜霜吧?” 宇文琦没有说话。 他皱眉看着平静的湖面。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如这湖面一般,实际上这般心思才被撩起来,宇文琦感觉自己的心头就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都平静不了。 他之前不往这方面想还好,如今这么一想…… 这野丫头怎么看都是好的。 她直率的性格是好的,她含笑的样子是好的,她张牙舞爪生气的样子都是可爱的。 好像……他真的挺喜欢她的。 宇文琦外表看起来是个混不吝的,实际上就如林昔瑶所说,他比任何人都活的清醒。 所以,在被宇文楠点破了心思之后,他用最快的速度认清了自己的心,然后转头看向宇文楠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在确定一下。 说起这个话题,宇文楠简直可以不带重复的说上三天三夜。 他一脸嘚瑟的看着宇文琦,滔滔不绝道:“当然是喜欢她的全部,也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的包容她的全部,就连她使性子,她耍脾气都觉得可爱,分明喜欢她的时候,她性子温婉,看起来犹如小仙子一般,但等你走近了发现,这小仙子也是一朵刺玫瑰,带着刺耳的,然而,即便是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你依然喜欢她,那之后你才知道,你喜欢她是不关她的性格,只是认定了这个人……” 宇文楠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的小仙子。 宇文琦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不是他不耐烦,而是他发觉宇文楠说得,好像都戳中了他的心思。 所以说…… 宇文琦的脑子转得飞快,他迅速整理出跟赵霜霜从认识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得出结论道:“那我这一次是真的栽了。” “那当然,我早就看出来了。” 宇文楠有些得意道:“这样也好,你看啊,现在她是我义妹,你呢又是我好兄弟,以后我们就是亲上加亲了。” 还有一层,宇文楠没有说。 当初他答应了赵老大会好好照顾霜霜,虽然这个许诺他没有达到,但他相信宇文琦一定会对霜霜好。 如果说现在这世上有一个人了解宇文琦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 宇文琦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瞬就忍不住皱眉道:“可是,眼下的问题是,这野丫头似乎不喜欢我。” 不但不喜欢他,最关键的是她貌似喜欢的人还是他的好兄弟,宇文楠。 念及此,宇文琦忍不住抬眸来瞪了宇文楠一眼,这时候,他的脚腕也动了动。 见状,宇文楠身子一窜,直接掠开一步,然后一脸警惕的看着他道:“你该不会是想把我踹下去吧?怎么,我这个名师点拨了你,你回头还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闻言,宇文琦哼哼了一声,也没有解释。 他之前就看出来了,似乎赵霜霜对宇文楠的喜欢是一厢情愿,而且宇文楠这木头脑袋也没有看出来。 既然如此,他就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他去解决。 “你说,我该怎么娶到媳妇儿?” “啥?” 蓦地听到这句话,宇文楠的脚一哆嗦,还真的差点儿从假山上摔到湖里去。 他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子,抬眸看向宇文琦道:“你这心思转变的也太快了,前一瞬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思,都不能肯定是不是喜欢人家,下一瞬就要娶人家过门儿?” 这中间是不是至少也要有个过渡? 闻言,宇文琦瞪了他一眼,一脸不屑道:“你懂什么,我这人叫做事果断,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当然下一步是要将她娶回来了。” 言罢,不等宇文楠开口,宇文琦抬手拽了他胳膊道:“来,跟哥说说,你当时是怎么将阿兰小姨子追到手的?” “什么小姨子,以后是你弟媳妇儿!” “好好好,弟媳妇儿。” 宇文琦觉得这关系有些乱,但是这不重要,眼下他最关注的是如何报的佳人归。 “当然是靠着我这张俊美无双的容貌和举手投足间的绝代风华追到手的。” 闻言,轮到宇文琦翻了一个白眼。 宇文楠知道他不信,毕竟当初他也曾托着宇文琦去林昔瑶在城外的庄子上,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林昔兰,这些嗅事,宇文琦都是知道的。 “好吧,我承认,是我死皮赖脸。” 宇文琦这才道:“死皮赖脸也要讲究方法,所以我才想问你方法,据我所知,当时我的阿兰小姨子喜欢的人可不是你。” 这情形简直跟现在的赵霜霜一模一样。 野丫头心里喜欢的也是别人,而且这个别人就是站在他眼前为他出谋划策的好兄弟。 宇文琦有苦难言。 “没什么方法,就是凑不要脸的往上凑,时间久了,阿兰小仙子看到我的真心了就被我感动了。” 言罢,宇文楠想了想又道:“还有,一开始那一次我豁出性命的救她,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说不定是那时候她对我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呢?对了,你这么一提醒,我得去问问。” 宇文楠说起一出是一出。 言罢,不等宇文琦开口,宇文楠对他摆了摆手,递给了他一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脚尖一点,接掠下了假山一路前院奔去。 剩下宇文琦一个人坐在假山上发呆。 该怎么追求一个野丫头?? 珠宝华服,金银首饰?甚至权势? 他觉得,一般的姑娘或许能看得上,之前陪在他身边那些逢场作戏的姑娘一抓一大把的,会被这些东西所吸引。 但是,这野丫头一定看不上眼。 宇文琦遇到了平生最棘手的事情。 他在假山上一坐就是一下午,最后依然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还是按照宇文楠所说,死皮赖脸臭不要脸…… 当然,这是后话。 751 难 林昔瑶三人去了前院,前脚才转过长廊,就见所有人正下跪给宇文宸请安。 宇文宸还是之前在御花园林昔瑶看到的时候那身装扮,说不出的雍容和华贵。 他款步从院外走来,就犹如浑身上下自带光辉的谪仙,每走一步都让人感觉到那种惊心动魄的气势和俊美。 林昔瑶跟在前面那些行了礼的贵女身后,也服下了身子。 宇文宸一眼就看到林昔瑶了。 他淡淡的唤了一句起身,就直接越过众人来到林昔瑶跟前。 不顾在场的众人诧异的目光,宇文宸直接拉起了林昔瑶的手,皱眉道:“原本就怕冷,还出来乱跑,你看看你手脚冷的,也不知道吩咐丫鬟带个手护或者汤婆子。” 宇文宸的语气里带着嗔怪,但声音却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而且,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为林昔瑶着想,简直是贴心到了极点。 这让在场之前还有些不太相信传言的贵女们一下子大跌眼镜。 这就是朝堂上呼风唤雨杀伐果决的东楚太子殿下?? 宇文宸身后还跟着几个青年才俊,其中就有秦景焕和萧慕青。 林昔瑶转向秦景焕的时候微微颔首,算是在人群中打了招呼。 当她看向萧慕青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之前萧雨落将宇文婉拉走是要做什么。 原来,是想给萧慕青和宇文婉制造单独相处的时机。 只是,他们应该没有想到宇文宸会突然来这梅园。 念及此,林昔瑶抬眸看向宇文宸那温柔缱绻的眼神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吗?” 宇文宸微微一笑,点头道:“忙确实忙,不过前些日子把最忙的事情已经处理掉了,剩下的不太打紧的等初三之后再处理,大臣们也该休沐两日过个好年的。” 难怪。 宇文宸之前都忙的脚不沾地,甚至都没有时间走出东宫的书房,今天林昔瑶一进宫,还看到他在御花园里跟这帮青年才俊聊天,可见是真的有时间了。 林昔瑶点头道:“也好。” 说话间,她才发现,宇文宸的手竟然还握着她的。 他掌心温暖的就像是一个汤婆子似得,甚至比抱着汤婆子还舒服。 但那是在人后,如今……当着这么多几十双眼睛,林昔瑶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她带着嗔怪的眼神瞪了宇文宸一眼,抬手就要从宇文宸的掌心里抽出来。 “怎么了?” 宇文宸发觉林昔瑶掌心冰冷,这才抓在手中帮她暖着,谁曾想这小没良心的,一转头就要抽出来,而且还一副对他十分幽怨又嫌弃的表情。 “我要回去了。” 林昔瑶的眼神扫了扫周围,红着脸近乎咬牙切齿道:“你松开!” 宇文宸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林昔瑶是害羞了。 他忍俊不禁道:“那我送你。”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脑子充血,差点儿没有直接气晕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送她! 这人不是来梅园赏梅的吗? 才走到门口就走,是不是也太不给主人面子了? 这样一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来赏梅的,纯粹是为了来看她的? 一时间,林昔瑶脑子里已经过了万语千言,最后话都到了嘴边,还是改成了:“不必了,我跟阿兰和霜霜一起回去,你就在这里赏梅,难得来一趟。” 宇文宸还想说什么,林昔瑶已经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然后瞪了他一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宇文宸当然不敢跟林昔瑶对着来,怕是等下回去了小姑娘该生气了。 赏梅就赏梅呗,不送就不送呗,大不了等下赏了梅,他再去海棠院蹭午饭。 这样一想,宇文宸心情极好,他点头道:“也好,你回去路上小心。” 林昔瑶笑了笑,难为情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传入了周围人的耳朵里,在场的姑娘们没有一个不是用羡慕的眼神看向林昔瑶的。 那是东楚的太子,是将来东楚君王的不二人选。 这人素来有杀伐果决做事犹如雷霆万钧之势。 之前,不知道是多少姑娘们的春闺梦中人。 但是多少年来,他从未染指过任何女人,东宫甚至连个丫鬟都没有。 所以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甚至说太子好难色,不近女色。 如今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看得真真切切。 太子不近女色? 这才是天底下最鬼扯的一句话了。 分明他看向林昔瑶的眼神是那般赤裸裸的喜欢和疼爱。 在这些姑娘们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下,林昔瑶连忙回头跟萧雨落和宇文婉打了一声招呼,便拉着林昔兰和赵霜霜扬长而去。 她脸颊滚烫,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 生怕被众人的眼神给生吞活剐了。 来梅园的时候,是林昔瑶姐妹俩和宇文婉,回去的时候,宇文婉换成了赵霜霜。 林昔兰不免担忧道:“我们不送婉公主回去吗?”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萧家是她的外祖家,自然有人安排,而且宇文宸也在,还轮不到咱们的。” 看刚刚萧雨落的神情,显然是要让宇文婉跟萧慕青一点儿独处的时间。 林昔瑶觉得,这样也好。 宇文婉也是个直来直去的干脆性子,若她能在面对萧慕青的时候将所有的心思都摊开来,直接拒绝萧慕青,也许萧家的婚事就不成了。 所以,林昔瑶走的时候才没有叫上宇文婉。 “希望婉公主可以说动萧贵妃。” 林昔兰念叨。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另外一边,她们前脚走,宇文宸哪里还有心思来赏花,他只觉得眼前这些女人都碍眼的很,看着满园的梅花,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林昔瑶身边,只恨不得刚刚将这些女人都打发了出去,免得林昔瑶刚刚害羞落荒而逃。 林昔瑶才走了不到一刻钟,宇文宸就有些坐不住了,他转头跟萧慕青说了两句,叮嘱了他们将宇文婉安然无恙的送回去,宇文宸就借着公事繁忙为由离开了梅园。 而萧慕青就如林昔瑶所说,哪里想得到宇文宸会跟着来梅园。 他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结果宇文宸看到林昔瑶跟宇文婉去了梅园,二话不说就上赶着跟来了。 萧慕青安排这一场赏梅就是为了将宇文婉约出来,好好谈一谈的,哪里晓得被宇文宸给耽搁了。 所以他巴不得宇文宸赶紧走。 宇文宸不走,他作为主人家也只得陪着。 好不容易等来宇文宸说这句话了,萧慕青送走了宇文宸,连忙就去萧雨落那处寻宇文婉了。 而这时候,萧雨落正跟宇文婉在不远处的回廊目送着宇文宸离开。 萧雨落一脸向往的看着宇文宸匆匆离去的方向道:“太子殿下该不会是去追清宁县主了吧?” 闻言,宇文婉点头,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道:“那是自然,我皇兄很疼爱小嫂嫂的,所以你们这些人都别想了。” 话音才落,萧雨落神色一变,她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不过下一瞬她一抬眸再看向宇文婉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常色。 “表妹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觊觎太子呢?” 宇文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那最好不过。” 闻言,萧雨落心头很不是滋味。 眼前的宇文婉身份尊贵,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 想她堂堂萧家大小姐,嫡出的女儿,走在楚王都的贵女圈里,谁不给她几分颜面。 她何曾被人这般蔑视过。 然而,这是人宇文婉,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她姑姑所出,他们萧家如今所有的荣耀都是来自于这个姑姑。 所以,她得罪不起。 但是,她心里仍旧有些不甘。 这分明是她的表妹,为什么到头来却百般维护林昔瑶! 这样一想,萧雨落垂下眸子来,长长的眼睫毛下掩盖住了一抹阴冷的恨意。 不过只是转瞬即逝,等她再抬眸看向宇文婉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她一贯的端庄和大气。 林昔瑶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这般惦记着。 她一回了将军府就直接带着林昔兰和赵霜霜去了沐雪院。 今天她们三个都去赏了梅,而刘静娴因为“身孕”,哪儿都不能去。 林昔瑶怕她在家里闷得慌。 所以回来的时候专门让初十去折了一枝开得最好的红梅来。 “小婶婶,你看,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 林昔瑶笑着拿着那枝梅花走进来,才一进门,就看到刘静娴正拿着一枚平安福出神。 这平安福可不正是昨天秦景焕送的那个。 小婶婶拿着这个做什么? 林昔瑶心头划过一抹诧异,不过面上却不显,她笑道:“小婶婶在想什么呢?” 林昔瑶是这将军府的主人,这里上上下下都听她的。 再加上她跟刘静娴关系又好,所以进这沐雪院的时候,底下的丫鬟都没有通报。 正在走神的刘静娴听到这句话,一个机灵,手上的平安福差点儿就掉了下来,她反应迅速,连忙一把抓在了手中,然后立即揣进了胸口,那般谨慎妥帖的模样让人有些意外。 752 梅园 “是你们啊。” 刘静娴被人撞破了心思,吓的差点儿魂不附体。 不过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对上林昔瑶和林昔兰几人疑惑的目光,她展颜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这相国寺的符怎么这么厉害,我不过才佩戴了一个晚上,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很多,我正想着要不要改天抽个时间去一趟相国寺,没有想到你们就回来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林昔瑶也没有多想,她笑着将手中的梅花递刘静娴的贴身丫鬟,嘱咐她们用花瓶插好,这才对刘静娴道:“可以啊,横竖正月里我们都有时间,小婶婶想去哪里我们就一起去哪里,就当是散心也不错。” 听到这句话,赵霜霜第一个跳起来,她拍手道:“好啊好啊,我也想出去走走,成日里在府上转悠,都快闷坏我了。” 虽然这高门府邸大得她曾经都不敢想,但是到底是在家里,她一个山野丫头,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 而且,她曾经听说寒山寺可是楚王第一的寺院,求什么都灵验的。 最关键的是,她想慕名去看看明觉大师。 那个传说中精准无比的预言大师。 “我想去看看明觉大师,就算是不帮我看面相,我去看看他也好啊。” 闻言,林昔瑶忍俊不禁。 不过听到她提起明觉大师,林昔瑶倒是想起来,之前在寒山寺的时候,她有幸遇到过明觉大师,当时他就曾说过自己有凤主天下的命格,不过要……浴火重生? 那些命批林昔瑶不记得了。 因为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兜兜转转这么一个大圈子,她才发觉明觉大师是真的大师,他说得竟然有模有样。 如今,她太子妃的身份基本上已经稳了,按照这样的发展,到时候可不就是凤主天下吗? 念及此,林昔瑶点头道:“也好,我也想去看看明觉大师。” 她还想问问她将来的命数。 能不能过了蛊毒这一关。 “好,阿姐我也要去,咱们商量一下时间吧。” 林昔兰笑着,也点头同意。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就开始商量日子了。 这时候,水仙从外间来报:“大小姐,常家姑娘来了。” 常雪柔? 林昔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并不讨厌常雪柔这个人,甚至还觉得她识大体懂礼仪,又是出自书香门第,应该跟景焕表哥很配的。 但是,这两天下来,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之前不是在梅园的时候我们才打过招呼吗?” 林昔兰皱眉,不解道:“她这又是来做什么?” 闻言,林昔瑶看着林昔兰的表情,问出了她心头的疑惑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她?” 这里也没有外人,当着林昔瑶的面,林昔兰自然不会说谎,她摇了摇头道:“说不上来,但总感觉她这人笑起来很假,像是戴着面具一般,我不太习惯跟这样的人相处,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霜霜和小婶婶的性子。” 一个温婉,一个坦率,但都是真诚的,不会如笑面虎似得。 林昔兰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昔瑶也才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 常雪柔看起来太完美了。 正是因为这样近乎完美的姑娘,上赶着上门来,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太招人喜欢了,而且有些假。 这目标也太明显了些。 可她分明出身常太傅家,是书香世家,按理说不应该这般行事作风。 林昔瑶也不愿多想,毕竟人都上门来了,当然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她转头对水仙道:“就请来沐雪院吧。” 免得她们都去一趟前厅,怪冷的,还不如都在这里暖融融的。 然而,话音才落,刘静娴的眉头就微微蹙起。 林昔瑶一转头,正好对上了刘静娴的表情。 她也没多想,只道:“小婶婶也不喜欢她?” 刘静娴微微摇头,并没有开口。 林昔瑶心里有了底,但这件事她之前已经应允了,而且还跟秦景焕说过,所以这事情到底成不成,最后还是看秦景焕的。 她叹息道:“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 说起这里,她转头看向刚刚丫鬟插好的那枝腊梅道:“不过有些人只看表面也看不出来什么的,我们还是再相处相处吧,毕竟现在她也没有什么错处不是?” 闻言,林昔兰几人都点了点头。 不多时,常雪柔带着丫鬟来到了沐雪院。 林昔瑶几个人因为之前在背后议论了常雪柔,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都有几分惭愧。 “雪柔给两位县主请安。” 常雪柔也发现了众人的神色不太对,她倒是神色如常,含笑行了礼之后就看向林昔瑶道:“是我来得唐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了县主。” 闻言,林昔瑶笑道:“哪里的话,分明是我让你有空多来将军府坐坐的。” 常雪柔笑着服了服身子,然后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锦盒来。 “前几日我看到二奶奶身体不大好,听县主说胃口不好,也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我回去特意让我阿娘找了之前的郎中,开了这药方子,当初我阿娘就是服了这药方子才身体康健的,我也找御医看过了,这药方子没有问题,之前想着明日给县主送过来,赶巧刚刚在梅园看见了县主,我就让丫鬟回府里去取了,结果丫鬟刚取来,才发现县主已经回去了,所以……” 说起这里,常雪柔面上划过一抹惭愧道:“我想着二奶奶的身体重要,能早一日用上这方子,身子也能早一日好,所以就趁赶着送过来了,当时脑子一热,没有考虑到这样不礼貌,打扰了两位县主和二奶奶。” 她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辞让人听来格外舒服,就连之前因为她贸然到来让人感觉的那点儿不愉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林昔瑶笑着接了过来,感激道:“这怎么能说唐突呢,你都是一片好心,是我们惭愧。” 言罢,林昔瑶抬手拉着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感激道:“其实你直接让丫鬟送过来就好了,这风大雪冷的,真的不必亲自跑一趟,若是你染了风寒,可让我们怎么愧疚一场。” 闻言,常雪柔笑道:“县主放心,我从小身体很好,很少生病的,这点儿对我来说不算得什么。” 这时候,她的笑意里带着真诚和讨好,林昔瑶看得分明。 也许,真的是因为喜欢上了秦景焕,这才费尽心思想要接近将军府,也未必就是那般心思深沉的姑娘。 且再看看吧。 林昔瑶心头这样想着。 眼看着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自然得留了常雪柔一起在沐雪院中用饭。 林昔瑶正要开口,却听外间来报:“表少爷来了。” 林昔瑶诧异道:“表哥来了?” 常雪柔前脚来,秦景焕后脚来,这倒是巧了。 林昔瑶忍不住笑了笑,她转头看向林昔兰。 当她的眼神不经意间划过刘静娴的时候,才发现刘静娴面色有些苍白。 林昔瑶担心她的身子,心头一紧,连忙关切道:“小婶婶,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刘静娴的身体其实已经大好了,在海棠院住的这几天就已经被林昔瑶的药膳给调理好了。 她这会儿面色苍白,纯粹是因为看到了常雪柔。 她不喜欢常雪柔。 她也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因为她原本就不喜欢这女子。 在刘静娴看来,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内心的阴暗。 她那见不得光的心思在作祟。 因为喜欢秦景焕,所以不喜欢跟秦景焕有关的女子,尤其是这女子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秦景焕的妻子。 这样一想,刘静娴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猫给抓住了似得,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刚巧她面色苍白,就被林昔瑶误以为身体不好了。 刘静娴心头苦涩,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那种痛楚强压了下去,然后抬起眸子来看向林昔瑶道:“我没事的,应该是早上看到外面天色不错,就出去在园子里转了转,吹了一点儿凉风,这会儿有些不适罢了,不过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放心。” 言罢,刘静娴转头看了看常雪柔,然后又看向林昔瑶道:“你们去吧,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别让表少爷久等了。” 刘静娴不是不想看到秦景焕,相反她巴不得自己身上长了翅膀飞过去看他。 可是她转念想到常雪柔还在这里,与其看到秦景焕和常雪柔两个如一对璧人一般站在一起时候的情形,她倒不如躲起来不见。 大家见她面色不好,也都没有多想,既然秦景焕是外男,当然不能像对待常雪柔一般请来沐雪院。 林昔瑶叮嘱了刘静娴好生休息就带着姑娘们去了前厅,同时也让苏旭安排人在前厅设宴。 等林昔瑶等人前脚一走,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跌坐在了圈椅上。 良久之后,她才下意识摸向了胸口,放着那道平安福的位置。 何苦,何必? 在心头默念了这两个词儿之后,刘静娴收回了目光,转身进了里间。 753 有苦难言 林昔瑶等人来到了前厅,才惊讶的发现,来得不止秦景焕,还有宇文宸! 这厮…… 分明刚刚都说好了,让他自己去赏梅,别跟着了,结果林昔瑶前脚到家,他后脚就来了将军府。 林昔瑶看到他的一瞬间,差点儿没惊掉了下巴。 在跟着众人规规矩矩的行礼之后,林昔瑶没好气道:“你又来做什么?” 话音才落,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宇文宸却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迹象,他眼底里的笑意满满,在对上林昔瑶那双嗔怪的眼神的时候,宇文宸轻笑道:“是秦大人邀请我一道过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宸面色从容,一派的云淡风轻。 而一旁的秦景焕听得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他什么时候说过的! 不过迫于宇文宸的淫威,秦景焕还是很给面子,并点头道:“我见殿下在那梅园也甚是无聊,便想着邀请殿下在王都中到处走走,赶巧就路过了将军府。” 还真是赶巧呢! 虽然秦景焕也来打圆场了,但是林昔瑶连半个字都不相信。 她挑眉道:“那可真是巧呢。” 见到林昔瑶这般磨牙森森的样子,宇文宸下意识避开了眼神,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边的常雪柔。 他当然记得林昔瑶说过要将促成常雪柔和秦景焕的事情,宇文宸眉峰一挑,转过眸子来笑道:“看样子,秦大人也未必就是赶巧。” 宇文宸扫了常雪柔一眼,又意有所指。 在场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来。 常雪柔的脸颊霎时间滚烫无比,她飞快的看了一眼秦景焕,便娇羞的垂下了眸子。 秦景焕心里苦……他什么时候要来看常雪柔了? 宇文宸拿他当挡箭牌就算了,如今还要倒打一钉耙。 偏生秦景焕是个闷葫芦,有话憋在心里倒不出来,不似刘玉珏宇文琦宇文楠他们那般能说会道。 他抬眸看了宇文宸一眼,便转过了眸子,也不接这个话茬儿。 对面站着的林昔瑶一眼就看出来宇文宸是在故意挤兑秦景焕。 她转头吩咐水仙道:“景焕表哥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用午饭吧,你们快去准备。” “是。” 水仙带着几个丫鬟下去了,秦景焕想要推辞,可抬眸看到林昔瑶眼神狡黠,这才反应过来,林昔瑶刚刚没有说要留宇文宸。 所以说…… 宇文宸当然也听出来了,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就听林昔瑶道:“我们将军府的伙食实在比不上宫里的,就不留殿下了。” 这是赤果果的在下逐客令!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然而,偏生宇文宸没有半点儿气恼。 他笑意吟吟的走到林昔瑶跟前,不等林昔瑶开口就直接拉起了林昔瑶的手,并柔声道:“那夫人的意思是跟我一起去东宫用膳?” 这臭不要脸的! 在海棠院两人腻歪在一起也就罢了,如今在这前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宇文宸果然够了解她,知道她会不好意思。 林昔瑶红着脸,用娇嗔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气哼哼道:“不去!” 言罢,她转头看看向林昔兰和秦景焕道:“阿兰先在这里照顾一下景焕表哥和常姑娘,我跟殿下有几句话要嘱咐。” 后半句林昔瑶几乎说得是咬牙切齿的。 要是她这会儿不把宇文宸引开,这厮说不定还真的能干出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揽在怀里的事儿来。 林昔瑶脸皮子薄,折腾不起。 “好,阿姐,你和姐夫先去吧。” 林昔兰会心一笑,打趣似得看了林昔瑶一眼。 林昔瑶越发不好意思了,她转头瞪了一眼林昔兰,就快步离开了前厅。 宇文宸自然紧随其后。 而且,他神态自若,没有半点儿的拘束和局促。 分明这是将军府,却感觉像是走在他东宫的庭院,那般闲庭信步的状态让林昔瑶想要打他。 “不知道夫人有什么话要叮嘱我?”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长廊,向前面的花园走去。 走出了没几步,宇文宸就已经上前拉住了林昔瑶的手。 林昔瑶挣扎了一下,并没有挣脱掉,最后只得任由他拉着。 听到他这句话,林昔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然而,宇文宸却是一副浑然不知情的表情看着林昔瑶道:“夫人不讲,我怎么知道?” 话音才落,林昔瑶另外一直空出来的手直接上前一爪子,揪住了宇文宸的手臂,磨牙森森道:“你下一次能不能注意一点!” 闻言,宇文宸一脸无辜道:“注意什么?我有说错什么话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气得想跳起来打他。 这人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昔瑶有些生气了,反正跟他掰扯不清,她索性转过了身子不理他。 “就算我不来,难不成他们就不知道吗?” 宇文宸生怕林昔瑶气坏了,连忙拽了拽她的手,将她的身子又往他跟前拽了回来,然后轻笑道:“而且,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很快我们就要成亲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昔瑶难为情。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宇文宸掰扯不清,便转头道:“反正这样就不行的。”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身子突然前倾,不等林昔瑶反应过来,他的吻直接印在了林昔瑶的额头。 “你!” “这样总行了吧。” 宇文宸的笑声在耳畔回响。 林昔瑶跺了跺脚,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言罢,她直接一把甩开了宇文宸的手大步往前走。 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宇文宸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不闹就是了。” 他的声音温柔缱绻,只一开口就能将人沉溺其中。 林昔瑶刚刚气呼呼的心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太没骨气了,就这样原谅了他。 “那边的海棠开得正好,一点儿都不比梅花逊色,我们去看看。” 宇文宸见林昔瑶面色好了些,便抬手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然后两人十指相扣款步向花园中开得最盛的那一株海棠走去。 “瑶瑶,你之前在难过什么?” 看着眼前如杜鹃啼血似得海棠,林昔瑶的心头划过一抹怅然。 她正走神的时候,宇文宸突然转过了身子,垂眸看着她,并一改刚刚的嬉皮笑脸,一脸认真道:“我听说,之前在梅园的时候,你有些不高兴,是想到了什么吗?” 听到他的声音,林昔瑶蓦地回过神来,她这才反应过来宇文宸说的是什么。 在梅园的时候,她看到那些绽放的红梅想到的是阿娘。 在别人面前林昔瑶还可以伪装,可以恰到好处的藏起自己的情绪,可是面对宇文宸的时候,她就变得格外的矫情和脆弱。 他才一问,林昔瑶的情绪就又一次上来了。 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 “我想到了阿娘,阿娘最喜欢梅花。” “以前相府里有一处院子,开着最好的红梅,但是我和阿娘不被人待见,自然也不会被允许去看的,所以阿娘经常偷偷带着我靠近那院子,只是在外面远远的看上一眼,她就会很满足,如今……我再看到那些梅花,就会忍不住想她,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也正欣赏着满园芬芳。” 说到这里,林昔瑶眼底酸涩,眼泪直接滚落了下来。 宇文宸恰好一抬手,那滴滚烫的泪珠子就落到了他的掌心。 他感觉自己的心尖儿都跟着一颤,像是被人揉了一把刀子,疼的厉害。 “初一已经在用所有的办法去查了,只要她人在西辽,就一定能找到的。” 宇文宸抬手护着林昔瑶的肩膀,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柔声道:“你别担心,上一次你看到她的时候,她身边不是还有仆人吗?而且据相府里的人透露,她离开的时候也是被人带走的,显然过得不错,我们再等等。” 林昔瑶自然是相信宇文宸的。 她点头道:“好。” 言罢,她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缓缓吐出。 “你若不放心,等入夏了,我们去行宫避暑的时候,我们亲自去一趟西辽。” 话音才落,林昔瑶下意识从宇文宸的怀里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亲自?那怎么行!” 西辽跟北齐的关系一直都势同水火,只有这一次,是利用了萧雪鸢,再加上初一扮演了潘南晖,这才促成了西辽和东楚关系的和解。 但这并不能代表西辽对东楚来说就是安全的,尤其是宇文宸怎么可能去西辽。 不等林昔瑶再说,宇文宸已经轻笑道:“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实际上,这件事他已经在部署当中,不过之前想着能给林昔瑶一个惊喜,如今看到她这般担心他未来丈母娘的份儿上,宇文宸还是忍不住先告诉了林昔瑶。 言罢,他捏了捏林昔瑶的掌心,笃定道:“等二月过后,漠北一带会连降暴雨,漓江肯定会有洪汛,到时候我会趁着这个时机整肃漠北,拿下了宇文铭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西辽。” 754 难为情 闻言,林昔瑶诧异道:“西辽……” 她一直都知道宇文宸的志向是这天下,但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毕竟要跟宇文铭打这一场仗也是需要消耗的,而且还有北齐虎视眈眈。 看到林昔瑶惊讶的模样,宇文宸笑道:“我只是说目标,并没有说要立即开战,这件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要从长计议,不过这一趟西辽之行是势在必得的。” 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宇文宸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谁与争锋的霸气。 林昔瑶下意识点头道:“好。” 无论他走什么样的路,她一路陪着走下去就是了。 她相信,这天下早晚都是他的天下。 “对了,婉公主的事情,萧贵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良久之后,林昔瑶才突然想起宇文婉的事情来,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道:“今天萧贵妃意有所指的跟我说了一声,她嘱意将婉公主嫁给萧慕青,可是顾玉清怎么办?” 闻言,宇文宸摇了摇头,那向来都自信无比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道:“这件事毕竟是他们萧家的家务事,我不能搀和太多,萧贵妃最看重婉婉,若没有她的首肯,顾玉清这婚事只怕是难。” “她之前也跟我说过,希望我不要插手。” 说起这里,宇文宸抬手摘了一朵海棠花,转身仔细打量了林昔瑶一番之后,就将这朵开得最好的海棠别在了林昔瑶的发丝间,然后还不忘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昔瑶心思都在宇文婉和顾玉清的身上,她不解道:“可是婉婉明明喜欢的是顾玉清,贵妃娘娘这不是在棒打鸳鸯吗?” 道理她都懂,但是林昔瑶觉得,若是萧贵妃真的爱宇文婉,就应该成全她。 “为人父母,又怎么可能不为子女操心,我觉得,她更多的可能是认为将宇文婉嫁给娘家侄子要放心些,再有……” 说起这里,宇文宸顿了顿,才道:“萧家是百年世家,而顾玉清虽然现在官至左相,但毕竟布衣出身,根基浅不说,这出身在世家人眼里是看不上眼的。” “可是顾玉清有才学有能力,为什么?” 林昔瑶都为顾玉清捏了一把汗。 宇文宸轻笑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件事是急不来的,毕竟最后这婚事要首肯,也还要经过父皇,而且婉婉还没有及笄,顾玉清还有时间争取,具体能走到哪一步,这该是顾玉清应该考虑的问题,不是你该担心的。” 言罢,宇文宸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将她冰凉的一双小手包裹在掌心,然后轻笑道:“你现在该操心的是我们的婚事,再有三个月,我们就该成亲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当新娘子的准备?” “才没有!” 林昔瑶一口咬定。 话才一出口,林昔瑶就有些后悔了,她红着脸,抬眸看了宇文宸一眼,便迅速的垂下眸子来,难为情道:“有一点点。” 她这般明明害羞却还要故作凶狠的模样实在是让宇文宸喜欢的紧。 “那可得抓紧了。” 宇文宸笑着,俯下身来就要去亲林昔瑶。 这一次林昔瑶反应倒是够快,不等宇文宸靠近,她手腕一转就挣脱了宇文宸的大掌,然后飞快倒退两步,并得意的笑道:“才不要!” 谁曾想她只顾着跳开宇文宸的怀抱了,没有顾得上脚下,再加上刚刚的动作太快,脚下根本就没有站稳,直接一滑,就仰头摔倒了下去。 见状,宇文宸反应极快,他身形一掠,不等林昔瑶自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宇文宸就已经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护住了她腰,然后将她往怀里一带。 温暖熟悉的怀抱让林昔瑶格外有安全感。 她红着脸,瞪了宇文宸一眼,丝毫不领情道:“我自己也可以站起来,才没有那么娇弱。” 看到这小没良心的样子,宇文宸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得不考虑以后给你用个软筋散什么的,免得在你面前都没有英雄救美的威风了。” “哼,你敢!” 林昔瑶气哼哼的瞪着宇文宸。 宇文宸忍不住笑道:“当然不敢,但可以换成别的,比如说……” 说到最后,宇文宸故意压低了几分声音,将唇凑到了林昔瑶的耳畔。 当听到那两个羞煞人的字眼的时候,林昔瑶的脸颊唰的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你!” 林昔瑶抬手就推开了宇文宸,红着脸怎么都不敢看这人的眼睛。 这臭不要脸的,将春.药都能说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说的。 “为夫怎么了?” 宇文宸笑吟吟的还想凑过来。 林昔瑶哪里肯如了他的意,她抬手就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不等宇文宸来拉她的手腕,林昔瑶已经慌忙跳开了身子。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林昔瑶蹦跶了三丈远,一直退到了院子门口,然后一脸怒气看着宇文宸道:“我要去吃饭了,殿下快回宫吧。” 宇文宸最喜欢看到她这般娇嗔的模样。 他手头上原本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虽然朝臣们都休沐了,但作为监国的太子,可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再加上明天还想来诗会给她撑撑场子。 所以,宇文宸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下来用午饭。 “谨遵夫人之命,我这就回东宫用饭。” 言罢,宇文宸笑了笑,就要往院门口走。 林昔瑶原有些气恼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听到他这么好说话的直接应下了,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眼看着宇文宸上了回廊要离开,林昔瑶试探性的开口道:“不然,你吃了饭再走?” 话音才落,宇文宸就轻笑道:“看来,夫人果然舍不得我。” “呸!” 林昔瑶觉得自己果然不应该心软。 她抬眸瞪了一眼宇文宸道:“谁舍不得了,你快走快走!” 闻言,宇文宸笑了笑,怕她真的恼羞成怒气坏了,也不逗她了,直言道:“我倒是想留下来,但是宫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林昔瑶挑眉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宇文宸笑了笑,柔声道:“不要太想我。” “呸!” 林昔瑶气得跺脚,再抬眸的时候,宇文宸已经含笑走了。 等他都走远了,林昔瑶才收回了眼神。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滚烫无比,刚刚宇文宸说的话还在耳畔回响似得。 林昔瑶虽然面上不想承认,但她心里知道,跟他在一起,哪里还需要什么春.药。 “阿姐,殿下走了吗?” 林昔瑶正走神的时候,林昔兰的身影在她身后响起。 林昔瑶回过头来,就对上那双浅笑嫣然的眸子。 “嗯,他还有事就先回去忙了。” “那怎么也不留下来吃午饭再走呢。” 林昔兰轻笑着,走到林昔瑶跟前,抬手拉起林昔瑶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我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将机会留给他们了,就看他们有没有缘分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兰还对林昔瑶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林昔瑶这才反应过来,林昔兰是在给常雪柔和秦景焕制造机会。 “那我们要不要等下再过去?” 这正合了林昔瑶的心意。 林昔兰点头道:“好啊,那我们再去园子里转转?” 话音才落,姐妹俩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候,一个芙蓉快步从外院走了过来。 “大小姐,有人送了东西来,说是来自药王谷的,奴婢让人先送去海棠院了。” “药王谷?” 林昔兰疑惑道:“不会是薛公子吧?” 闻言,林昔瑶点头道:“很有可能,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言罢,她拉着林昔兰两人穿过了花园,一路回到了海棠院。 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 “送东西的人呢?” 闻言,芙蓉服了服身子回道:“那人将这东西给了门童就走了。” 说话间,林昔瑶抬手拿起了那个锦盒。 小小的锦盒还有些许分量,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林昔瑶不得不放在桌子上打开。 里面放着一封信。 将信封拿开,底下竟然挨挨挤挤的放了大大小小十个玉瓷瓶。 林昔瑶诧异的打开信封。 原本以为既然是药王谷送来的,多半是薛清送过来的药材,那里面也该是薛清的信。 可当林昔瑶打开信笺,看到上面跳出来几个龙凤凤舞的大字的时候,林昔瑶的爪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臭女人你这运气实在不太好,今年没赶上花期,我给老薛了一张方子,让他给你带点药,希望你运气足够好,能撑到花开。” “阿姐,这写的是什么啊?” 林昔兰不知道内情,所以有些看不明白。 拿着这密函,林昔瑶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明明是个坏消息,但被苏澈那小屁孩儿用这种口吻这种方式表达出来,她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了。 林昔瑶转头对上林昔兰担忧的眼神,解释道:“苏澈那小屁孩去西辽极北之地为我寻解药去了,我原还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如今看来倒是好的很。” “那照着他上面所说,不是……” 林昔兰的关注点在后面半句。 她的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开口,林昔兰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755 新年礼 “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看到林昔兰这般担心的模样,林昔瑶的心一软,连忙解释道:“哪有,这小屁孩儿纯粹是开玩笑的,你别担心。” 上一次林昔瑶和薛清的谈话,林昔瑶并没有告诉林昔兰。 自然也没有让林昔兰知道若是苏澈没有从西辽的苦寒之地找到药引子的话,自己身上的蛊毒就不可能解。 她怕林昔兰担心。 这件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吧。 “真的吗?” 林昔兰半信半疑的看着林昔瑶,然后又转头去看林昔瑶手中的信函。 林昔瑶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时候,有小厮快步从外间探头进来,扬声道:“县主,宫里头来人了,是皇上那边派过来的。” 皇上? 林昔瑶有些诧异,带着林昔兰去了前院,才发现原来是洛书和锦儿。 自从洛书和锦儿跟着她来到楚王都之后,就一直留在昭庆帝身边照顾。 “县主。” 两人见礼之后,不等林昔瑶开口,洛书直接说明了来意。 “县主,我们是来辞行的。” 闻言,林昔瑶诧异道:“辞行?你们要去哪里?是在皇上身边不好吗?” 洛书连忙摇头道:“不不不,皇上宽厚,待我们极好,只是……” 说起这里,洛书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瞬之后才道:“皇上身上的蛊毒基本上已经清除了,剩下的就是调理身子,这方面自有御医在,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我才求着皇上让我们离开。” 既然洛书有意要走,林昔瑶也不好挽留,只是她看到洛书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解道:“接下来你们想去哪里?其实在楚王都也很好,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将你们安置下来。” 以林昔瑶现在的能力,要妥善安置他们两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她也是真心的挽留洛书和锦儿,这段时间若是没有他们两人的悉心照顾,昭庆帝的身体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好。 甚至当初都不可能坚持活下来。 “县主,实话跟您说吧,我们想去漠北。” “漠北?” 林昔瑶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话才一出口,在场的几人面色皆是一变。 要知道,现在的漠北是人人谈之色变,那是两王叛变之后逃离的去处。 楚王都哪里还有人敢去那个方向。 “是的,冤有头债有主,林昔云欠下的这笔账,我还是要讨回来的,哪怕历尽万难,林昔云在哪里,我们就要跟去哪里,只要有心,总能成事。” 洛书怀着满腔恨意说完这一番话,一旁的锦儿也点了点头,下一瞬就落下了泪来。 他们为了武月可以穷尽所有去复仇。 林昔瑶自然没有什么理由阻拦他们。 只是这么大冷的天,还是在年关,看着他们就这么走了,林昔瑶到底是不放心的。 她劝道:“那也可以再等一段时间,这冰天雪地的……而且……” 宇文宸也有派暗卫安插在宇文铭和林昔云的身边,能一手掌控他们那边的讯息。 “就是要现在走才赶得及,”洛书笑了笑,对林昔瑶抱拳道:“我知道县主担心的是什么,我们人微言轻,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人群里不会引人注意,若不趁着现在走,等开春之后漓江水患,只怕会困在半路上。” 既然如此,林昔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转头吩咐了苏旭去准备了些干粮糕点和银两,包好了之后给洛书和锦儿带上。 两人原本想推辞的,可没有这些在这世道确实寸步难行,最后两人给林昔瑶磕了头,才领了东西去。 在他们走了之后,林昔瑶又安排了一名暗卫一路护送。 若等他们到了漠北,也好跟那边的人联络,若有个什么消息也好有个照应。 送走了两人之后,林昔瑶一转头才看到从前厅过来的常雪柔和秦景焕。 常雪柔双颊泛红,眼底里隐隐有水泽,而秦景焕神色坦荡,在对上林昔瑶的眼神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惭愧。 这两人的神态显然有些不对劲。 秦景焕是跟常雪柔说了什么吗? 林昔瑶心头不解,但当着两人的面自然不好问出来,她只笑道:“不是准备吃饭吗,你们出来做什么?” 闻言,常雪柔眼底里的水泽越发多了几分,看起来竟有几分委屈。 秦景焕笑笑道:“我突然记起来,殿下之前说的找我还有事情,既然殿下回东宫了,我也该立即赶过去,免得受责罚。” 之前宇文宸用秦景焕当挡箭牌,如今情形一转,就成了秦景焕用宇文宸的话当了挡箭牌。 这两人…… 还真是棋逢对手。 秦景焕是真的不愿意留下来吃饭,林昔瑶也不好强留,她笑道:“那好,明天再请景焕表哥。” “好,明天我一定早点来。” 言罢,秦景焕对林昔瑶和林昔兰两姐妹笑了笑,便转身而去,连看都没有看常雪柔一眼。 “县主,我……我也回去了。” 常雪柔的模样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 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秦景焕走了,林昔瑶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了?是不是表哥欺负你了?” 话音才落,常雪柔连忙摇头道:“没有,秦大人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 说到这里,常雪柔咬紧了唇,垂下眸子道:“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怔。 这是被景焕表哥拒绝了? “是景焕表哥说了什么吗?” 到底是在将军府,林昔瑶不好让人家姑娘这般难过,便开导道:“景焕表哥性子直,又没有跟小姑娘打过交道,若是有说错了什么话,你别放在心上。” 听到林昔瑶这句话,常雪柔更委屈了。 她抬眸,泪眼朦胧的看着林昔瑶道:“我省得的。” 她当然不好意思告诉林昔瑶,刚刚就在她满心以为有了跟秦景焕单独相处的时机,正暗自雀跃呢,却听秦景焕突然抬眸对她道:“常姑娘,你是个好姑娘。”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满心欢喜的她突然感觉手脚冰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就听秦景焕道:“我不知道我表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她确实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想请常姑娘不要误会,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只一句话,就将她之前所有的幻想都打破了。 那一瞬,常雪柔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有些不甘心,但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这人面前落泪,最后强忍着眼底里的泪水,看向秦景焕道:“她是谁?” 秦景焕沉默了一瞬,没有回答她,却在转身之后淡淡道:“她已经是别人的姑娘了。” 话音才落,常雪柔刚刚犹如被打入了谷底的心又瞬间恢复了一点儿活力。 他爱的人嫁人了? 那她不是还有机会? 可是不等她欢喜起来,就听秦景焕道:“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想再耽搁其他姑娘,就算娶了,也只是敷衍,常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言罢,再不等她开口,他直接大步离去。 常雪柔既难过又委屈,可一时间愣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有双脚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跟了上来。 这会儿听到林昔瑶询问,常雪柔心里百转千回,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咬牙对林昔瑶道:“秦大人说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话音才落,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林昔瑶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景焕表哥有心上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怎么就不知道。 这人几乎没有跟姑娘打过交道,怎么就有心上人了? 一时间林昔瑶心头冒出来诸多的疑问,但不可否认的是,疑问之后,她都为秦景焕的终生大事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想着以秦景焕的木头疙瘩性子在感情方面很难开窍,原来是她多虑了。 林昔瑶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为秦景焕欢喜,但面上自然不好表露出来,只对常雪柔笑了笑,柔声宽慰道:“那你也别着急,回头我再去问问表哥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县主……” 常雪柔声音哽咽,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林昔瑶不会安慰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在常雪柔很快镇定了下来,她对林昔瑶服了服身子,抬眸道:“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了。” 这时候,确实不适合留在这里,她想回去安静一下也好。 林昔瑶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等看到常雪柔离开了将军府,林昔瑶才转头压低了声音对林昔兰道:“你可知道景焕表哥有心上人的事情?” 林昔兰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呢,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闻言,林昔瑶轻叹道:“那我们当真是疏忽了。” 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原本还欢欢喜喜的想给景焕表哥牵红线,如今这红线没牵上,倒还惹了人怨。 人都走了,最后加上赵霜霜,也只剩下她们三个,林昔瑶抬手拉起林昔兰道:“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回头再考虑。” 756 拒绝 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俩坐在火炉边上开开心心的吃午饭,彼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漠北武安城,却犹如千里冰封,到处都冷意刺骨。 皇后陈王以及宇文铭一行人在昨夜才赶到并占据了武安城。 “贱人,你不是说会保他无事吗?” 皇后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不是她不够沉着冷静,而是眼前的一切让她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陈王一身是血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正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母子连心,皇后感觉自己的心肝都被人捣碎了一般。 她一把将林昔云从旁边的圈椅上提拉了起来,直接重重的掼到了地上,并冷声道:“你这贱人,当初就是听了你的话,用了你给的名单,才会有今天这一步。” 如果她没有听信林昔云的,不那么草率的动用巡防营的人逼宫,那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下场。 这里冰天雪地的,要什么没什么,这一路就像是丧家之犬似得,奔逃而来。 想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是东楚最尊贵的女人,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让她如何不恨! “娘娘也太高看我了。” 蛊虫怕冷,林昔云用自己的身体养着蛊虫,这会儿也正因为蛊虫的反噬而难受。 被皇后毫不留情的打翻在地上,她感觉四肢百骸上的痛楚更加加深了几分。 “当初若不是您想要扶持陈王上位,贪得无厌,又怎会落到这种田地。” “你还有脸说了!” 皇后冷眼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林昔云,咬牙道:“本宫当初就不该听信你的鬼话,这生死蛊根本就没有解药!” “我也没有说生死蛊有解药啊。” 林昔云笑了笑,抬手擦掉她嘴角上的一缕血痕,扬眸看着皇后道:“我只是告诉娘娘,王爷的命系在我的身上,若是我有个好歹来,王爷要给我陪葬的。” 话音才落,皇后就扬起了手来,要打林昔云。 可不等她的巴掌落下去,就听林昔云讥讽道:“你打在我的身上,王爷可是要承受十倍的痛楚的。” 皇后的手顿了顿,下一瞬她冷眼看着林昔云道:“你既然说得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他是这般模样?” 言罢,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怨恨道:“这蛊虫根本就没有你们说得那么神乎其胡,就如当初本宫从武月身上拿回来的蛊一般,明明说好只要达到那分量就无药可救,可如今林昔瑶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所以,什么无药可救都是笑话,她当初就该竭尽所能去找法子救治宇文昊,而不是听信了林昔云的鬼话。 她们林家生出来的女儿,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你说什么?” 听到皇后的话,林昔云愣了楞,她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转头又睁大了眼睛看着皇后,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后也没有料到林昔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讥讽道:“林昔瑶中的蛊毒都能解,本宫当时为什么会信了你的邪!” “林昔瑶什么时候中的蛊毒?” 林昔云根本就不知道! 皇后看到林昔云的反应,觉得讽刺的很,她冷笑道:“你连她身上中过蛊毒都没看出来,还自诩为武月的传人?当真是可笑!” 后面的嘲讽和讥诮林昔云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这会儿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林昔瑶竟然中了蛊毒! 而她之前几次跟林昔瑶对上竟然都没有看出来,用皇后的话来说,确实够讽刺的。 “她什么时候中的蛊?谁下的?什么蛊?” 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林昔云百思不得其解。 宇文昊的挣扎渐渐减弱了,他身上的疼痛似是减缓了一些,皇后让人将宇文昊抬到了床上,这才冷眼看着林昔云道:“武月下的蛊,是什么蛊,你都看不出来,还问本宫?” 竟然是武月下的蛊! 林昔云愣在了原地。 按理说,中了蛊毒的人都有一些表现,她身上养的这些母蛊也会做出反应,然而并没有。 林昔云百思不得其解。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林昔云一脸怨恨的看看着皇后,一点儿都在意她的皇后身份,她冷声道:“你若是早点告诉我这些,我们又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哪里还用得着在那个假的宇文宸身上花费心思,直接往林昔瑶身上下手就是了。 而她继承了武月身上所有的巫蛊,就算一时间没有察觉到林昔瑶中的什么蛊,但只要能让她摸上她的脉门,再用母蛊一探! 后面的事情简直易如反掌! 眼下,林昔云只恨不得将皇后这蠢货给千刀万剐。 “你自己看不出来还有脸说!” 皇后被她这般态度激怒,她沉声对外面的护卫道:“来人,给本宫将这个疯女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话才一出口,皇后的眼神不经意的扫向了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陈王,最后到底是不敢赌这一场,所以还是改了口道:“先关起来!” “慢着!” 在被护卫带走之前,林昔云扬声道:“我有事要见安王!” “安王?你还有脸提安王?” 皇后现在听到宇文铭就想杀人,这一次她虽然是被利用了,但并不代表她就那么傻,这一路过来还没想明白。 这分明就是宇文铭算计的。 就连林昔云都是被宇文铭安排的。 他们早就沆瀣一气。 但如今就算她恨也只能忍着,若是这时候跟宇文铭闹僵的话,那她和陈王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这些巡防营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是真心顺从他们的,她能控制的不过是顾家这将近一万的家兵。 而宇文铭如今掌控了永宁侯府的两万亲兵,若真的是撕破了脸来,她没有胜算不说,还会因此而两败俱伤,最后被宇文宸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眼下,唯有忍。 但面的林昔云,她却不想忍。 “你个贱人,还想去见宇文铭?” 皇后上前,一脚就踹到了林昔云的胸口,林昔云这会儿身体虚弱,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挨了这一脚,直接就被踹翻在了地上,好半天都没有挣扎起来。 她眸子里带着一股阴冷,不等皇后开口,林昔云直接攥紧了拳头。 下一瞬,刚刚躺在床上才稍微安静下来的陈王突然开始哀嚎并抽搐了起来。 “住手!你又要做什么?” 皇后惊呼,然而林昔云却根本就不搭理她,陈王的哀嚎还在继续,他疼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送你过去!” 毕竟儿子重要,皇后也顾不得其他,她咬牙道:“来人,将她送到宇文铭那边去!” 话音才落,就有护卫上前架起了瘫软在地上的林昔云。 这时候,林昔云的目标达到,陈王的哀嚎声才逐渐停了下来。 皇后上前,一把抱住了陈王的手臂,流泪道:“昊儿,为什么我们母子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宇文昊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什么力气,直接疼晕了过去。 皇后和宇文昊住在府丞的东边院子,宇文铭在北边,这一路上两方都井水不犯河水,一直都保持着距离。 林昔云被带过去的时候,宇文铭刚收到从楚王都发过来的密保。 他还没有来得及展开看,就听外间护卫来报:“王爷,林昔云说有要事求见。” 宇文铭微微皱眉,眼底里划过一抹嫌弃,他摆了摆手,并不愿意见。 这时候,那护卫又道:“她说是关于林昔瑶的。” 话音才落,宇文铭眉峰微蹙,眼底里划过一片寒芒,他抬眸看着那护卫道:“带进来。” 不多时,林昔云被人架了进来。 看到她那般狼狈的模样,宇文铭冷笑道:“看来你在皇后身边混得并不怎么好。” 林昔云没有说话,只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爷倒是真的守信,像当初,王爷是怎么答应我的?” 宇文铭看向林昔云的眼神里带着鄙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浑然不在意似得,直接转过目光,回到自己手上的信函上。 林昔云却不愿就此罢休,她抬眸看着宇文铭,冷声道:“王爷答应过我,只要我按照王爷要求走了,会保证我无虞,可如今呢?” 如今皇后甚至随时可以杀了她。 一旦宇文昊身上的蛊毒失控,那么皇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她。 原本她是用这个威胁皇后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到了这里,天气太冷,蛊虫这东西偏偏又畏冷。 不但反噬了她,就连宇文昊身上的幼蛊都有些不受控制。 宇文铭明明安排的有眼线在皇后身边,他肯定再清楚不过她的处境,然而他却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这让林昔云如何不恨。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没对宇文铭会履行约定抱什么希望。 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心里的愤怒也依然不受控制。 “如果你只是来抱怨的话,那么你现在可以滚回去了。” 宇文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拆开手中的信封。 757 迟了! “是你自己连宇文昊都掌控不了,还想寻求本王的庇护?可笑!” 言罢,宇文铭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身边的护卫将林昔云给拖下去。 可不等护卫动手,就听林昔云突然厉声道:“我发现了一个关于林昔瑶的秘密,王爷想不想听?” 一提到林昔瑶三个字,宇文铭的手一抖,刚刚拿出来的信函就这样摊在了他的眼前,待他看清楚上面的字的时候,宇文铭的眼神里瞬间满是寒芒。 只眨眼的功夫,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杀意。 宇文铭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已经胜过什么都说了。 林昔云被那样的气势所摄,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下一瞬便扬眸看向宇文铭道:“我刚刚才知道林昔瑶中了蛊毒,而且还是武月下的,这一点王爷之前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话音才落,宇文铭蓦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林昔云道:“你说什么?” 看到他流露出这般诧异的神情,林昔云就知道,宇文铭也不知道。 这简直就是阴差阳错。 如果一开始皇后能将这一点说出来,他们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林昔云压下心头的不甘和怒火道:“林昔瑶伪装的很好,所以当时我没有看出来,不过我之前确实有察觉到她的气息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来一定是她用药物暂时压制住她身上的蛊毒。” 言罢,林昔云动了动身子,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然后抬眸看着宇文铭道:“不过蛊毒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就压制住的,尤其是武月的蛊毒,所以,王爷……” 后面的话林昔云不用说,以宇文铭的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处境了,当然不可能只指望着控制住林昔瑶翻身,但这无疑是一条路子。 林昔云之所以来找宇文铭是因为她知道,只有用这个法子,才能让宇文铭护住她。 要不然宇文昊万一有个好歹来,皇后要杀她,宇文铭根本就不会救她。 “本王知道了。” 宇文铭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护卫递了一个眼神道:“带她下去休息。” 这就是同意了。 林昔云连忙俯身谢恩道:“谢王爷,妾身一定会尽尽全力为王爷办事。” 闻言,宇文铭冷哼了一声,嘲讽道:“本王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像上一次自作主张的话,本王可不会再讲什么情面。” 说得好像这一次就是讲了情面似得。 林昔云心头冷笑,面上却含笑道:“上一次确实是妾身的不对,没有提前将皇后的计划告诉王爷,以后不会了。” 上一次分明是林昔云鼓动了皇后打着林昔瑶是妖女的幌子围攻楚王都,如今却全盘推到了皇后身上。 宇文铭不是傻子,当然能分辨的出来,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摆了摆手,直接让护卫将林昔云带了下去。 等林昔云退下之后,宇文铭的眼神才转回了案几上的信函上。 上面几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因为太后丧期,宇文宸和林昔瑶的婚期推至三月初六。 三月初六。 宇文铭心头默念了一遍,冷笑了一声,旋即转头对身边的随从道:“北齐那边可有消息?” 那人垂眸回道:“还未,算起来这两日应该会有了。” 宇文铭点了点头,目光冷峻道:“暂时别动宇文昊母子,留着还有用处。” “是。” 言罢,他抬手一把攥紧了那信笺,转眼间就揉成了粉末。 此时,远在北齐皇宫的萧为安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婚期改了?” 他冷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开口。 这时候,北齐帝萧立辉身边的小太监走下了玉石阶,对萧为安服了服身子之后,小心翼翼道:“睿王,皇上醒了,这会儿正要见您呢。” 萧为安点了点头,提起步子跟着小太监上了玉石阶,一路来到了御书房。 萧立辉最近身体不太好,已经传了萧为安和萧景瑜在御前伺候几次了。 萧为安垂眸,还没有走近,就已经听到了里间的咳嗽声音。 “老二来了。” 萧为安才躬身行礼,萧立辉就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父皇身体可有好些?” “还是老样子,天气不好,这身体一时半会儿就好不起来。” 北齐帝抬手,给萧为安赐了座,便抬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父皇为何这般看着儿臣?” 萧为安虽然心里隐约也有了猜测,但真的被北齐帝这般打量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北齐帝怅然一笑,感慨道:“一转眼,老二都这么大了,朕当真是老了。” 北齐帝看似感慨,实际上话有所指。 萧为安连忙上前服下身子道:“父皇风华正茂,怎能说老?” 北齐帝冷哼了一声。 显然对萧为安的答复并不满意。 萧为安连忙敛眉,低头道:“儿臣知道,这一次是儿臣不对,儿臣冒进了,不然也不会丢失北齐的三郡六州,还请父皇赐罪。” “谁还没有年轻气盛过。” 北齐帝抬了抬手,示意萧为安起身,他抬手在案几上敲了两下,沉默了一瞬才道:“老二,朕有时候倒是希望你是个冒进的孩子,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 “父皇这话从何说起?” 萧为安一脸疑惑的看向北齐帝。 北齐帝也不解释,只淡淡道:“这北齐的江山将来只能由你大哥坐,太子之位也是他的,你没有什么想法最好,若是已经有了,朕劝你趁早收起你那些想法。” “这位置看起来是极好的,坐拥天下,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可只有在这位置上的人才知道坐在这上面有多煎熬,如果可以的话,父皇倒是希望你能是个普通人,平安顺遂一生。” 普通人? 这三个字在萧为安看来格外好笑。 不过面上他没有表露出来,只垂眸道:“儿臣是父皇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不过父皇放心,儿臣一直都以大哥马首是瞻,从前是,现在也是,将来更是。” 听到他笃定的保证,北齐帝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不少,他摆了摆手,将萧为安招到了跟前来,然后指着他面前尚未盖章的奏折道:“朕知道你跟皇后素来面和心不和,你也别否认,你大哥是个宅心仁厚的,将来父皇百年之后,他定然会善待你,但是皇后以及陈家就未必了,所以,父皇给你挑了这门亲事,既促成了你跟陈家的关系,也能缓和你跟皇后之间的矛盾,你觉得如何?” 虽然之前已经隐约有风声透出来,萧为安也猜测过,可是真的到了要被指婚的这一瞬,他才觉得自己压根儿就不想接受,也没有做好准备要接受。 但是,这件事压根儿就没商量的余地。 北齐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过是跟那老女人陈秀丽一条心,用陈家的女儿来困住他。 与其让他娶了别的世家女,从而添加一份助力,就索性直接将陈家二房的嫡女陈绮云嫁给他,断了他靠联姻得到势力的这一步不说,还给他身边安插了拔不掉的钉子和眼线。 这一招倒是高明。 但他拒绝不得,因为从旁人看来,这一桩婚事简直就是皇后背后的陈家给他抛来的橄榄枝。 再有,北齐帝的圣旨都已经拟好了,只差没有盖章,就这样指给他看,才不是要听他的意见,而是要看他的态度。 “父皇……”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为安是个活得很清醒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当然更知道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必然会让已经对他有所猜疑的北齐帝越发龙颜大怒,到时候损失的可不仅仅是这一桩婚事。 在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全局逆风翻盘之前,他必须隐忍。 这么多年的蛰伏都过来了,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 可是…… 他要点头同意,那张艳丽无双的面容就这样俏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萧为安心头一窒,将那一股冲动压下,再抬眸对上北齐帝的时候已经含笑从容道:“儿臣谢过父皇。” “你能明白父皇的苦心就好。” 北齐帝慈爱的看向萧为安。 话音才落,就听外间太监来报:“皇后娘娘求见。” 北齐帝含笑道:“你看,你母后其实还很疼你的,你们之间有误会,说开了就好,朕记得你们之前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的。” 萧为安垂眸道:“是母后对我有误会,我怕母后生我的气。” “你这孩子,哪有为人父母会生子女的气的?” 萧为安的话才落脚,就听到一声似嗔似怒的声音自殿门口响起。 同时,穿着繁复宫装的女子怡怡然跨过了门槛儿,含笑看向了萧为安。 在给北齐帝行礼之后,北齐皇后陈秀丽一边往北齐帝身边走去,一边含笑看向萧为安道:“这几年老二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听到外面那些人说三道四的,都越发跟母后疏远了。” 758 妥协 虽然已经将近四十的年龄,但陈秀丽保养的极好,皮肤吹弹可破,除了眼神格外犀利了一些,其他的看起来就跟二十岁上下的姑娘一般。 “母后言重了,儿臣从未想过跟母后疏远,只是如今儿臣大了,总往凤仪宫跑到底不太好,母后莫说我了,大哥也是这般呢。” 萧为安笑了笑,忍着心头的恨意和厌恶之情起身给陈秀丽行了礼。 “你大哥是储君,成日里有忙不完的事情,你可别照着他那样。” 陈秀丽话里有话,她挑眉看着萧为安道:“原先还有你妹妹来陪着本宫解闷儿,如今……” 说起萧雪鸢来,陈秀丽双眸一动,眼底里已经有泪意在涌动了。 她在北齐帝身边坐下,抬手就抱住了北齐帝的胳膊,万般委屈和难过道:“我可怜的雪鸢……皇上,您一定要查明真相,要为她讨个公道!” “你放心,雪鸢是朕的心头宝,这笔血债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北齐帝咬牙切齿。 见状,萧为安眉头一皱,不解道:“既然我们跟东楚不共戴天,跟宇文宸更是有血海深仇,那父皇,为什么我们还要跟东楚结盟?” 闻言,北齐帝抬眸看了一眼萧为安,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看得萧为安不得不越发谨慎小心。 “东楚的势力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这一次萧为安在宇文宸的手上吃了败仗,接连丢失了三州六郡,这还不算,更是损兵折将。 如此一番,虽然没有伤到北齐的根基,但也算是重创了。 如今北齐帝身体越发不好,朝局动荡,两个皇子都有自己的打算,尤其面前的萧为安,北齐帝可不是傻子,要是这时候发兵声讨东楚的话,西辽那边正愁找不到机会跟东楚联手北上。 到时候损失最大的还是北齐。 “现在时机不对,”北齐帝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你呀,还是太年轻,平时有空多跟你大哥学学,要学会隐忍,别再这般冒进了。” 萧为安自然不敢反驳什么,他连忙应下。 这时候,陈秀丽已经收起了涕泪涟涟的模样,看向北齐帝道:“对了,皇上,老二的婚事?” 闻言,北齐帝展颜一笑道:“就知道你关心这个,你放心好了,老二是个好孩子,他刚刚还跟朕说感谢你的一番苦心呢。” 皇后自然不相信,但面上还是笑道:“是吗?只要老二知道我这个母后是为了他好就成。” 眼前的两人看起来就是一对父慈母爱的情形,让人好不感慨。 然而,萧为安只觉得讽刺。 不过他面上不显,只躬身道:“儿臣谢过母后。” 陈秀丽掩唇笑道:“你是本宫的好儿子,为你挑选一个王妃是本宫的分内之事,说起来啊,这绮云可是我娘家的心头宝呢,你可不能欺负了她。” 萧为安连忙躬身道:“母后放心就是。” “有你的承诺,本宫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派言笑晏晏谈笑风生的模样,一直维持到萧为安起身告退。 走出了御书房之后,他面上的笑意也逐渐褪去,最后才下了玉石阶,他的眼底里已经是一片冷芒。 在没有人监视的角落,萧为安的心腹跟了上来。 “王爷。” “去查查这个陈绮云。” “是。” 那人正要退下,萧为安抬了抬手,将他招到了身边,皱眉道:“萧景瑜去东楚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已经在妥当了。” 闻言,一直都眉头紧锁的萧为安终于扬眉,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既然他们送本王一个王妃,那本王可真得给他们送一份好礼了。” 四方雷动,风雨暗涌。 在东楚将军府的海棠院里,却是暖意融融一片。 初二早上,林昔瑶早早的就起来了。 这天要招待客人,虽然大多数都是相熟的,但也不能怠慢。 苏旭办事效率高,其实一早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不过林昔瑶和林昔兰还是跟着过了一遍。 原本林昔瑶邀请了宇文婉,常雪柔,结果宇文婉却没来成,倒是昨日里在梅园待客的萧雨落跟着常雪柔一起来了。 宇文婉没有来,倒是在林昔瑶的预料之外,不过她细想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萧贵妃就是不喜欢顾玉清,而顾玉清偏偏还是宇文宸的左膀右臂,所以萧贵妃自然是想通过跟林昔瑶之间拉开一点儿距离来透露出自己的意思。 再有,若是今日这样的诗会顾玉清也来了,岂不是更加让萧贵妃头疼? 实际上,顾玉清在知道宇文婉没来之后,也就没有来凑这个热闹了。 因为是年轻姑娘们的聚会,所以宁王妃没有来,怕她们拘束,但照样打发了宇文楠来。 早早的,宇文楠就带着厚脸皮的宇文琦来了将军府凑热闹。 因为有常雪柔和萧雨落以及刘静芙这几个外人在,所以他们还算收敛,至少没有闹太出格的玩笑。 秦景焕是在晌午的时候才过来的,跟宇文宸几乎是前后脚。 东楚虽然民风开放,但也鲜少有姑娘们跟外男同桌的道理,再加上又是太后的丧期,所以林昔瑶直接将位置选在了湖心亭的水榭。 男客和女眷的席位中间用屏风隔开。 不能办酒宴,大家就以品茶为主。 所有人都到齐了,案几上的茶点也都备好了,大家才落座,宇文琦就隔着屏风对林昔瑶挤眉弄眼道:“小嫂嫂当初在凉州城的承诺,现在可是要兑现了?” 不知情的人都一脸疑惑的看向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笑,先是看了一眼宇文宸,这才抬眸看着宇文琦以及众人道:“之前我在凉州城遇险,幸得琦世子相救,当时曾承诺过会弹奏一曲以报楠世子的救命之恩。” 闻言,众人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道:“不过眼下正值太后丧期,实在不宜歌舞声乐,所以……我就轻弹半曲吧,既不算破了规矩,也算是履行了承诺,琦世子觉得可好?” 宇文琦当然不会为难林昔瑶,他这会儿为了赵霜霜的事情还得要巴结讨好林昔瑶呢。 所以,连忙举着茶杯对林昔瑶点头道:“好啊,小嫂嫂说了就是。”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招来水仙,将她的古琴放好。 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但因为之前答应了宇文琦,所以她这两日还是有练过的。 她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宇文宸的身上。 宇文宸对她浅浅一笑,那一瞬的温柔缱绻直可以将人腻歪死。 林昔瑶会心一笑,便收回了目光,专心放在了琴弦上。 她的手指抚上了琴弦,抬手一拨,那扣人心弦的琴声就这样从她的指尖流淌了出来。 绣花林昔瑶不在行,但弹琴这方面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一次,她弹的是一首长相思。 悠扬婉转的曲调再配上林昔瑶那般精致绝美的面容,便是这世间最赏心悦目的一番画面。 席间,宇文宸的眼神从未离开林昔瑶半寸。 那双深邃如囊括了日月星辰般的眸子这时候只装得下她一人。 林昔瑶弹得极好,不仅宇文宸,旁边的人也跟着听得入神了。 这时候,唯有一人目光越过屏风,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宇文琦身上。 在场的众人除了她之外,不是出身世家贵族就是皇族,从小都是精通音律的。 唯有赵霜霜,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些,也不知道林昔瑶弹奏的境界如何,只知道好听。 但是她没有什么音律感,也不知道这中间的韵味,所以恰巧是席间最清醒的一个。 不过听到这曲子,她也不知道怎的,眼神就这样下意识的看向了对面的宇文琦。 原本每一次看到他,赵霜霜都是有些气恼的,可是不知道怎的,这一次她看向他的时候,心头竟然涌起了异样的感觉来。 赵霜霜暗自诧异,正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林昔瑶弹奏的琴音的缘故,结果她一抬眸,就看到宇文琦面色怔忡的看着林昔瑶模样。 那出神的眼神…… 不知道怎的,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的一瞬,赵霜霜心底里突然翻涌起来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和气恼来。 眼前摆放的甜点也瞬间失去了滋味。 她兴趣缺缺的放下了茶盏,抬眸赌气似得瞪了一眼宇文琦。 偏偏宇文琦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只出神的看向林昔瑶。 赵霜霜心里的酸楚就更甚了。 难不成……宇文琦其实暗恋着清宁县主?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的一瞬间,赵霜霜感觉自己手脚都冰冷了起来。 比这个猜测更让她感觉难过的是,她竟然会因此而生气。 她之前不是喜欢的宇文楠,楠世子的吗?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会因为那个臭不要脸的宇文琦而酸楚而气恼呢? 赵霜霜性子直,而且从不回避自己的心思。 在有了这种感觉之后,她越发想要探查个所以然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林昔瑶的琴音停了。 宇文琦也终于回过了神来,他竟然一转头看向了她。 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赵霜霜清楚的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加快。 759 认清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让她在这一瞬间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赵霜霜抬眸再去看宇文琦的时候,他的眼神又一次落到了林昔瑶的身上。 果然如此吗? 这样一想,赵霜霜心头愈发的酸楚。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来招惹自己? 说不出的委屈和矛盾让她心头堵得慌。 一时间,赵霜霜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她喜欢宇文楠,结果宇文楠喜欢的确实安平县主,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宇文琦了,不等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思,老天爷又给了她迎头棒喝。 宇文琦喜欢的人是清宁县主。 是啊,她们姐妹俩是天之娇女,那般优秀,当然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的倾慕。 而她自己呢…… 这样一想,赵霜霜越发自惭形秽。 她抬手攥紧了手中的茶盏,一仰头就将那茶盏当做了烈酒,一股脑就喝了下去。 “咳咳咳……” 谁曾想,这是丫鬟刚添的热茶,滚烫无比,赵霜霜在失神的时候,竟然直接喝下去了。 一时间,那滚烫的茶水就这样顺着她的喉头往下,疼得她直掉眼泪。 这时候,刚刚还在围绕着林昔瑶夸赞的众人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赵霜霜。 一时间,赵霜霜感觉自己狼狈极了。 她也顾不得嘴疼,喉咙疼了,连忙对林昔瑶摆了摆手,一转身直接落荒而逃。 “霜霜怎么了?” 林昔兰担忧的扯了扯林昔瑶的袖子。 林昔瑶也是一头雾水,刚刚都还好好的。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刘静娴,却发现刘静娴也在走神,竟然对刚刚赵霜霜的状态浑然不觉。 “小婶婶?” 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 “啊?” 刘静娴蓦地回过神来,就对上林昔瑶那双疑惑的眼神,她连忙摆手道:“怎么了?” 林昔瑶微微摇头,往她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我正要问你呢,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脸颊滚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得摇头道:“我没什么,就是刚刚听到县主的琴音绕梁,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好吧,这也算是一个理由。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正要吩咐水仙过去瞧瞧赵霜霜,却见刘静娴突然想起什么,她连忙对林昔瑶递了一个眼色。 林昔瑶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早就发现这边的动静了,正朝林昔瑶看过来。 他手中举着茶盏,膈着屏风对上林昔瑶的目光,微微一笑。 林昔瑶顺着刘静娴的眼神,才注意到宇文宸手中的茶盏。 有问题? 她转头看向刘静娴。 刘静娴微微点头,并抬眸看了一眼就在她旁边位置坐着的刘静芙。 原来是在茶里下手,林昔瑶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冷凝的笑意,旋即瞪了宇文宸一眼。 宇文宸眼观鼻鼻观心,就算再没有眼力见儿也看出来了,更何况,他将茶盏拿在手上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 之所以还当着林昔瑶的面举起茶盏,不过是故意逗逗林昔瑶罢了。 几人心知肚明,唯有刘静芙紧张到不能自己。 “三姑娘怎么了?” 林昔瑶转头越过刘静娴看向刘静芙。 闻言,刘静芙哪里还顾得上看宇文宸到底喝了那茶没有,她连忙回头对林昔瑶道:“没,没什么,我就是在想霜霜姑娘这是怎么了?” 等刘静芙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宇文宸已经放下了茶盏,也不知道那杯茶他到底喝了没有。 林昔瑶收回了眼神,正要跟刘静娴搭话,却见刘静娴面色苍白,额头上隐隐有汗珠子滚落。 “小婶婶,怎么了?” 林昔瑶连忙抬手搀扶住了她。 她定了定神,原本想摇头说没事,可是那种晕眩感再一次来袭,刘静娴下意识抓住了林昔瑶的手腕道:“我有些难受。” 话音才落,她的呼吸都开始不畅了。 见状,林昔瑶连忙转头吩咐芙蓉道:“快叫大夫。” “怎么了?” 对面的席上宇文宸率先站了起来,他越过屏风走到林昔瑶跟前,确定不是林昔瑶有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婶婶不知道怎么了。” 林昔瑶一把搀扶着刘静娴,抬眸看向宇文宸道:“我先带她回沐雪院。” 话音才落,屏风后突然一声惊呼。 宇文楠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阿琦!你怎么了?” 被他的声音一惊心,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从刘静娴身上转移到了宇文琦身上。 宇文琦趴在了案几上,跟刘静娴一般,呼吸急促,额头上也有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滚落。 两人同时出现这样的症状,莫非是中毒? 一时间,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宇文宸尚未开口,常远就直接拿出了银针开始测试两人面前的茶点,但凡是用过的东西都一一测试过,结果显示,并没有毒。 “你先带她回去,这里交给我。” 宇文宸给了林昔瑶一记安定的眼神。 林昔瑶点头,转身便跟着林昔兰一起搀扶着刘静娴往沐雪院中走。 宇文宸也安排了人手将宇文琦安置在了最近的厢房。 不多时,就有暗卫带着两个御医风风火火的赶来。 林昔瑶寸步不离的守在刘静娴的床前。 她也探查过了,刘静娴不是中毒,但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清楚。 “回县主的话,二夫人这是过敏的症状了,微臣这就开药,让人去煎服,连续服用三帖之后,应该就没事了,不过要查清楚过敏的原因,还得等二夫人醒来,询问一番才知道。” 话音才落,刘静娴身边的贴身丫鬟连忙道:“二奶奶对花生过敏,之前就有叮嘱我们,沐雪院里的菜里不能添加花生的。” “原来如此。” 御医点了点头,转身就去写方子。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才松了一口气。 她让水仙跟着御医下去拿药,不多时,芙蓉就带来了厢房那边宇文琦的消息,竟然跟刘静娴的病症一模一样。 都是花生过敏! 这还真的是太巧了。 林昔瑶叮嘱丫鬟们好好照顾刘静娴,便起身去了厢房那边。 宇文宸也正往这边赶。 两人最后在回廊处相遇。 “阿琦没事吧?” 之前宇文琦那般模样,确实吓到林昔瑶了。 “没事,等下他醒来了,我再让宇文楠给送回去。” 闻言,林昔瑶摇头道:“也不急,就让他在这里养几日也无妨。” 话音才落,她发现宇文宸的眼神有些不对,林昔瑶怕这厮又要吃醋,连忙道:“你决定就好。” 这会儿她才没有功夫来顺宇文宸的毛。 “今日之事,肯定有古怪。” 宇文宸提醒道:“阿琦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平时都很注意,不过今日兴许是听你弹琴,心里装着事情就忘记菜里面加了花生酱了,可是按理说刘静娴不会。” 这一次的宴席虽是苏旭操办的,但是茶点单子这些都是经过刘静娴过目的。 她自己都对花生过敏,又怎么可能让人添加一味花生酱,甚至自己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吃进去了。 按理说,不该如此大意才对。 林昔瑶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我问问她。” 言罢,林昔瑶想起一事来,她转头看向宇文宸道:“不过可惜了人家的一番美意。” 这个人家,当然指得是刘静芙。 原本刘静芙按照计划,宇文宸该是喝了那有问题的茶之后去书房小憩一会儿的,在这个时间里刘静芙会想方设法的溜进去。 现在经过这件事一搅和,倒是坏了人家的好事了。 听到林昔瑶的调侃,宇文宸微微蹙眉道:“那夫人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去会会佳人?” 话音才落,林昔瑶就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将她笼罩了起来。 不过林昔瑶反应快,不等宇文宸凑过来,她一个箭步就跳开了,并迅速拉开同宇文宸之间的距离道:“那你去吧,我可要忙了。” 秦景焕和宇文楠都不用林昔瑶招呼,但是常雪柔和萧雨落刘静芙等人还在海棠院。 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至少也得给人家招呼一声。 “那好,有事就让人来找我。” 笑了笑,目送着林昔瑶离开,等林昔瑶的身形都已经走远了,他才转身离开。 实际上,等林昔瑶到海棠院的时候,林昔兰已经招呼好了几个姑娘,并且将她们送走了。 “阿姐,琦世子那边没事吧?” “暂时没有大碍。” 闻言,林昔兰蓦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她旁边的赵霜霜也放下了担心。 “霜霜,你没事吧?” 之前都在忙着刘静娴和宇文琦,林昔瑶还没有来得及问赵霜霜。 接收到她关切的目光,赵霜霜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被开水烫了喉咙,当时我怕丢脸所以就跑开了。” 谁曾想,她前脚才跑回沐雪院,后脚就听到说宴席上刘静娴和宇文琦出事了。 当时紧张得赵霜霜恨不得立即飞奔到宇文琦身边去看看,但是当时人太多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 760 过敏 这会儿听到林昔瑶的话,她才算放下了心来。 不过,下一瞬之前心头上涌出来的酸楚又一次占据了她的心头。 赵霜霜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很,想哭,却又不哭不出来。 “那我们去看看小婶婶吧。” 林昔瑶也发觉赵霜霜的神态有些不对劲,不仅赵霜霜,就连刘静娴最近都有些失常,不过她们不想说,她也不便多问。 林昔兰点了点头,三人相携去了沐雪院。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刘静娴已经醒来了。 赵霜霜这会儿情绪实在低落,见刘静娴没事,而且这里还有林昔瑶林昔兰照应着,便先退下了。 “小婶婶既然对花生过敏,怎么不对后厨讲呢?” 才醒来,刘静娴的气色依然不太好,她靠在软枕上,对着林昔瑶摇头道:“平时我都在沐雪院里用饭,所以沐雪院里的厨子是知道的,今日宴客,是大厨房做饭,我虽然没有亲自叮嘱,但菜单是自己亲自过目的,没有花生的。” 这就很奇怪了。 林昔瑶转头给水仙递了一个眼神。 水仙会意,服了服身子就退了下去。 “县主,刚刚我听丫鬟们说,琦世子也对花生过敏?” 刘静娴这会儿关注点不是在谁放了花生酱上,而是比较好奇怎么宇文琦也恰巧对花生过敏。 见林昔瑶点头,不知道怎的,刘静娴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来。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林昔瑶也察觉到了,她让丫鬟们都退下,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俩以及刘静娴三人之后,林昔瑶才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抬手抓住了林昔瑶的掌心道:“县主记不记得当初刘静芙跟我说,我阿娘被贵人买去的事情?” 林昔瑶点头。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上一次,刘静芙跟我说,她对那贵人的身份有了眉目,可以确定他就在年尾进京朝贺的名单中……可是东楚那么大,那么多的州郡,进宫朝贺的不知几凡,所以我都不敢想该如何去找阿娘的下落……这一次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说起这里,刘静娴下意识攥紧了林昔瑶的掌心,紧张道:“我阿娘也对花生过敏……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终于想起有什么不对了。 之前倒是没注意,如今被刘静娴这么一提,林昔瑶倒是想起来了,刘静娴的眉宇竟真的跟宇文琦有几分相似! 林昔瑶正要开口,却又见刘静娴摇头道:“不过也不对,琦世子是晋王的嫡子,自然是该由王妃所出,而我阿娘只是一届舞女,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说起这里,林昔瑶神色一怔,她连忙攥紧了刘静娴道:“不是的,我都忘记告诉你了,宇文琦身世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不是晋王正妃所出,当年晋王妃膝下无子,才暗中将晋王府舞姬所生的孩子抱养在膝下。” 话音才落,刘静娴愣住了。 舞姬。 花生过敏。 那么多的巧合连在一起,会不会……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下一瞬便转头看向林昔瑶道:“县主,我想找人帮我画一幅画,尽快。” 闻言,林昔瑶转头看向林昔兰道:“阿兰就可以。” 林昔兰简直是楚王都中贵女的典范,琴棋书画以及绣工样样精通。 “阿姐……” 林昔兰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对上刘静娴满是期待的眼神,她点了点头道:“小婶婶要什么样的画吩咐就是,我尽力而为。” 刘静娴含泪点了点头,也顾不上身子虚弱了,她由林昔瑶搀扶着站起身来,走到不远处的案几前。 林昔兰转身招呼了在外面候着的夏雨和冬雪去她的院子里将她的笔墨拿来。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穿着碧色纱裙的女子身影就在画卷上呼之欲出了。 林昔兰试探性开口道:“可以吗?” 闻言,刘静娴含泪点了点头:“可以可以,谢谢阿兰。” 言罢,她转头看向林昔瑶道:“琦世子现在在哪里?我想去见见他。” 林昔瑶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你过去。” **** 赵霜霜从刘静娴房里出来之后,躲在自己房间里伤心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宇文琦,决定去看一看。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提起步子就去了。 结果才走到厢房外的院子里,就看到林昔瑶和刘静娴过来了。 不知道怎的,那一瞬,赵霜霜只想将自己藏起来。 不知道是自己这般心思不好意思展现在众人面前,还是不想跟着林昔瑶去见宇文琦。 总之,最后她动作甚至比她的脑子更快一步。 林昔瑶两人的步子才迈入院子,她脚尖一点,就闪身进了旁边的假山后边。 恰巧这时候宇文琦推开了房门。 一见林昔瑶过来,宇文琦立即含笑道:“我没事了,小嫂嫂又何必再跑这一趟,来回多麻烦。” 这时候,宇文琦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是那种放松的,真诚的,跟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完全不同。 刚巧就被躲在假山后面的赵霜霜看个正着。 那一瞬,她只觉得心口疼,眼睛也疼的很。 “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说。” 林昔瑶拉着刘静娴的手,转头看眼周围,侍卫还在外面回廊,而且又是将军府,不可能有其他人混进来。 她便低声道:“我们进去说。” 闻言,宇文琦有那么一刹那的错愕。 不避嫌吗? 宇文琦倒是无所谓,他从来都不在乎外面的名声,实际上他在外面的声誉早就已经烂到地底下了。 他是怕给林昔瑶带来困扰。 对上他带着一层忧虑的眼神,林昔瑶坦然道:“无妨。” 既然如此,宇文琦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他转身打开了房门,含笑道:“那请吧。” 三人先后进了房间,而且还关上了房门。 躲在假山后面的赵霜霜虽然没有往别处想,但却控制不住心头的酸涩和难过。 她咬了咬牙,暗骂了自己一句:县主对自己好,自己就不能不记着自己的几斤几两了。 她怎么能配得上宇文琦呢? 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念及此,赵霜霜跺了跺脚,一个闪身就掠出了院子。 林昔瑶在一进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赵霜霜的存在了。 不过看到她要躲着,林昔瑶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赵霜霜平时跟宇文琦玩闹惯了,这会儿就算是担心宇文琦的身体,也不好意思当面来问候,所以就躲起来了。 等听到外面的动静,确定赵霜霜走后,林昔瑶才转头对宇文琦道:“其实,是小婶婶有话要问你。” 闻言,宇文琦一脸疑惑的看向刘静娴。 他跟刘静娴从来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因为她是将军府的二奶奶,是林昔瑶看重的人,所以他平时也同样敬重着。 “小婶婶?” 刘静娴从一进这院子,看到宇文琦的一瞬,就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她听到宇文琦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我是想让琦世子帮我看看这幅画。” 刘静娴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然后当着宇文琦的面将手中一路抱过来的画卷展开。 宇文琦起初还没怎么在意,不过是一幅画。 可是当那画卷展开,画上的女子映入眼帘的一瞬间,他的眉峰就已经下意识蹙了起来。 “琦世子觉得这画如何?” 刘静娴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宇文琦,不敢错过宇文琦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当她看到宇文琦的眸子里涌动着难以控制的情绪的一刹那,刘静娴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恶狠狠的揪了一把。 “这画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良久之后,宇文琦才从画卷上转过了目光,看向刘静娴道:“小婶婶为何这样看着我?” 刘静娴摇了摇头,强忍着泪水道:“我想问一下,琦世子可认得画中的女子?” 画中的女子穿着碧绿色的纱裙,身段婀娜多姿,只不过只画了一个侧面,而且寥寥几笔,让人看不清楚真切。 但在她左手的臂弯处的一朵蝶形印记却清晰可见。 宇文琦就是看到那印记的一瞬,才情绪激动起来的。 听到刘静娴的话,他不答,反问道:“这画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是他第二次问起。 林昔瑶见这两人这般神情,心里就已经有了底了。 她索性叹了一口气,直接对宇文琦道:“这话是刚刚阿兰画的,是小婶婶按照她记忆中阿娘的样子画的。” 只一句话,就让宇文琦神色一怔。 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向刘静娴。 刘静娴含泪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琦世子的生母是不是也有着这样一块胎记?她现在在哪里?” 刚刚在来这里之前,刘静娴不敢问林昔瑶关于宇文琦生母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这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阿娘。 宇文琦既然被作为嫡子养在正妃的名下,那么未免事情败露,生下他的舞姬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 她不敢问,但却不得不问。 761 猜测 “我阿娘……” 宇文琦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道:“被活活打死了。” 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这段往事他不愿意再回想,如果可以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人提及。 噗通! 宇文琦的话音才落,刘静娴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小婶婶……” 宇文琦心情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刘静娴到底是他什么人? 林昔瑶一把扶住了刘静娴,这才将刘静娴的事情跟宇文琦说了一遍。 最后,林昔瑶道:“这件事如果查的话,还是可以查到的,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毕竟当年晋王府的老人因为这一次晋王叛变,所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而且,当年刘静娴阿娘被卖去的乐坊也已经不在了。 但雁过留痕,只要顺着这线索查,还是能查到的。 而且,眼下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 刘静芙! 刘静娴也想到了,她下意识攥紧了林昔瑶的掌心道:“我要去见她!” 林昔瑶点头,安抚道:“你别着急,我这就安排。” 林昔瑶才一起身,宇文琦就连忙跟上道:“我也一起。” 他现在也十分急切的想知道,刘静娴到底是不是他的亲阿姐。 林昔瑶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你们现在这里说会儿话吧,我这就叫丫鬟。” 这里是厢房,宇文琦是临时在这里歇脚,所以跟前没有丫鬟,林昔瑶带的丫鬟都在院外。 “好。” 宇文琦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子来看向刘静娴。 之前觉得没有什么感觉的刘静娴,这会儿让他越看越觉得顺眼和亲切。 不过,也多了几分紧张感。 “小婶婶……请坐。” 宇文琦抬手,招呼了刘静娴坐下。 刘静娴也有同样的感觉,她垂下了眸子,在宇文琦指的椅子上做好,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这会儿,她并不排斥面前的宇文琦是她的亲弟弟,但也不希望这一切是真的。 因为那样的话,就说明阿娘真的没了……而且下场凄凉。 念及此,刘静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就这样顺着脸颊流落了下来。 宇文琦看到她这般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尽可能的在脑子里回想起关于阿娘的点点滴滴。 “我四岁之前都是跟阿娘在一起的,那时候我们住在偏院里,吃最坏的东西,穿最脏的衣服。” “偶尔有宴席,那老东西想起来的时候,会让阿娘换上崭新的舞衣去跳舞,甚至还要……” 取悦宾客。 念及此,宇文琦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心头翻涌着无尽的恨意。 这些话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在他心头埋藏一辈子。 但是,不知道怎的,在面对刘静娴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既然已经开了口,宇文琦就索性一股脑儿的往外倒。 “阿娘喜欢碧绿色的纱裙,不够王府里的人都欺负我们,连件好衣服都不会给,每次她被点去在宴席上跳舞,她都会努力表现,让那老东西高兴,只有他高兴了,才会赏赐我们一些东西,那样我们母子俩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有一次赏赐给了她一套碧绿色纱裙,我原以为阿娘那般喜欢肯定时时都穿着,谁曾想,在半夜被噩梦惊醒之后,才发现阿娘坐在枯黄的油灯下裁剪那纱裙,将它裁剪成了一件小小的,怕是只能让七八岁女娃穿的大小,当时我还不明白,如今想起来……” 如果刘静娴是他的阿姐的话,那当时的阿娘很有可能是思念阿姐,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摸索起来为阿姐裁剪衣服…… 后面的话宇文琦不敢说,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低了声音道:“小婶……你……你从小就喜欢碧绿色是吗?” 这时候,刘静娴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没有说话,但神情和状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时候,林昔瑶从外间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人这般表情,林昔瑶心里就已经有了底。 他们两人不说话,林昔瑶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在刘静娴身边坐下。 三人沉默着,一直等到刘静芙被带过来。 “县主,你找我?” 刘静芙正疑惑着为什么丫鬟将她带来了这里而不是海棠院,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宇文琦和刘静娴也在这里。 她后面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刘静娴正要开口,林昔瑶抬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抢先一步开口道:“刘静芙,你可知错?” 话音才落,刘静芙面上划过一丝慌乱。 不够转瞬即逝。 当她再抬眸看向林昔瑶的时候,眼底里已经是一片无辜和疑惑了。 “县主这话从何说起?” 刘静芙打定了主意,面不改色心不跳。 林昔瑶早就料到了她会这般。 既然现在刘静娴阿娘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就没有必要再顺着刘静芙兜圈子了。 林昔瑶微微一笑,挑眉看着刘静芙道:“我刚刚听我的丫鬟报上来后厨的一件事儿,你要不要听听?” 刘静娴一脸疑惑。 林昔瑶笑道:“一个新来的厨娘擅自往今天宴席上的甜点里放了花生酱,被抓去拷打的时候,还没打,她就已经招了。” 话音才落,刘静芙面色大变,她连忙否认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言,林昔瑶眸色一冷,沉声道:“我平日最讨厌死鸭子嘴硬的人,都证据确凿了,你还想狡辩吗?” 刘静娴之前都被宇文琦也同样花生过敏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都忘记去关注自己怎么会花生过敏了。 这会儿听到林昔瑶一提,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刘静芙。 “二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帮我说句话啊!” 刘静芙含泪看向刘静娴,还不住的给刘静娴递眼色。 她还以为自己能拿捏得住刘静娴阿娘下落的秘密来威胁刘静娴。 “你不用威胁我,我已经知道了。”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挑眉看着刘静芙道:“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是晋王府的人对不对?” 话音才落,刘静芙一怔,旋即连忙否认道:“二姐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刘静芙在别人面前可以演戏,但刘静娴太了解她了,她眉梢一动,她都能知道刘静芙是在撒谎! 所以说,这就是真相! 念及此,原本还想诈一下刘静芙一下的刘静娴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悲恸道:“你当年在街上遇到我阿娘的时候,我阿娘就是跟在晋王的身边,那时候你分明就已经看到了晋王府的标志了,可这些年还要瞒着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我在刘家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如今我是将军府的二奶奶,你觉得机会来了,这才用了这个理由来威胁我,从而达到你的目的!” “包括今日也是,你已经料到我也许不会真心实意的想帮你,所以你做了两手准备,既给太子殿下下毒,也怂恿后厨在点心里加花生,趁着我过敏被众人送回沐雪院大家一团乱的时候,你正好可以乘机接近太子殿下。” “再有,你嫉妒我有现在的地位,巴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流掉,所以就算你这次接近殿下的计划失败,我因为过敏孩子最后掉了,以后在将军府没有什么仰仗,你再在旁边煽风点火,就可以控制我?” 刘静娴了解刘静芙的心计和手段,所以才在林昔瑶只说了个苗头以及看了一眼刘静芙的表情之后就引出了这么多。 “二姐姐,你误会我了!” 刘静芙心虚不已,但面上还是咬牙否认道:“我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 然而,这些刘静娴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林昔瑶道:“交给县主吧。” 她已经能确定了。 “二姐姐!” 听到这句话,刘静芙有些慌了,她连忙道:“二姐姐,这些都是你猜测的,你有什么证据?” 闻言,刘静娴翻了一个白眼,冷笑道:“刚刚县主说了,新来的厨娘就是证据。” 说起这里,刘静娴忍不住感慨道:“你千算万算,一定没有算到,琦世子也花生过敏,是这一点引起了我的怀疑,从而想到了阿娘和他的身份上。” 话音才落,刘静芙连忙跺脚道:“二姐姐姐,你莫不是怕在这将军府站不住脚,故意编造了一个故事想要攀附上琦世子?” 刘静娴险些被她这红口白牙的污蔑给气死。 见状,林昔瑶冷笑道:“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初十。” 话音才落,只听院外风声一紧,下一瞬浑身都包裹在黑色里的初十闪身掠到了林昔瑶跟前。 林昔瑶看着刘静芙略带紧张的眸子道:“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话音才落,刘静芙惊呼了一声,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你怎么能草菅人命!你敢!” 闻言,林昔瑶笑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言罢,林昔瑶抬了抬手。 下一瞬,初十直接一把将刘静芙像提小鸡似得,拎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762 大白 这时候,刘静芙才彻底慌了。 她惊呼道:“县主饶命,县主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林昔瑶不理她,初十故意放慢了步子,继续提着她往外走。 刘静芙早就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连声认错和求饶道:“二姐姐你帮我求求情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二姐姐你就当是我提醒了你姨娘的下落让你们姐弟团聚好不好!” 话音才落,刘静娴微微一怔。 林昔瑶也忍不住转过眸子去看刘静娴和宇文琦。 虽然已经差不多有了定论,但亲耳听到刘静芙把这句话说出来,仍旧带给在场的几个人不少的震撼。 林昔瑶摆了摆手,初十将刘静芙放了下来。 刘静芙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一股脑儿的说完之后,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跪在刘静娴面前,恳求道:“二姐姐,是我的错,我原本也是要告诉你的,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给你添乱了,二姐姐……” 刘静娴现在看到她就烦,而且这会儿她心情很复杂,根本就不想听她聒噪。 林昔瑶抬眸对初十道:“先带下去。” “县主,县主饶命……” 刘静芙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初十觉得有些烦,抬手就点了她的哑穴。 等房间再一次恢复了安静,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转头对刘静娴道:“我先回海棠院了,有事你直接叫丫鬟找我。” 言罢,林昔瑶拍了拍刘静娴的肩膀,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宇文琦,这才转身离去。 她知道,这会儿宇文琦和刘静娴只怕有很多话要说,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事实上,林昔瑶走了好久之后,刘静娴和宇文琦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是宇文琦抬眸看向刘静娴道:“小婶……应该是阿姐……” 在艰难无比的喊出“阿姐”这两个字的时候,刘静娴瞬间泪如雨下。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一时间,心里百般滋味,怎么也说不出来。 宇文琦知道,她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阿娘已经去世而且是以那种悲惨的方式离开。 他轻叹了一声,遂站起了身来走到刘静娴身边,抬手覆在了刘静娴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膀上,笃定道:“我以前从未想过在这世上我还有亲人,阿姐……” “虽然阿娘不在了,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面对这突然冒出来的阿姐,宇文琦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亲切也担忧,更多的是对刘静娴的心疼。 他不知道阿姐竟然嫁给了林家二爷成了填房不说,还年少守寡。 “以前我不知道是你,以后我会好好护着你的,再不让你被别人欺负。” 宇文琦的话掷地有声,仿似誓言一般。 听到这一番话,刘静娴终于忍住了泪水,她抬眸用猩红的眼睛看着宇文琦道:“我也不知道是你……” 如果知道的话,她早就认了。 虽然在刘家,有刘静菀刘静芙,这些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但是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披着人皮的狼? 她以前甚至觉得,所谓的血脉都是一个笑话。 如今再看宇文琦…… 这个跟她一样是阿娘生下来的孩子,她觉得倍感亲切。 虽然宇文琦没有为了她做过什么,当只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刘静娴认定了他。 “弟弟……” “阿姐……” 两人看向了对方,这一瞬,两人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刘静娴抓着宇文琦的掌心道:“以后我们都好好的。” 一句好好的,已经囊括了所有。 宇文琦点头道:“好。” 姐弟相认的场景格外感人。 然而,看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却觉得有些变了味道。 赵霜霜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妥,所以在离去之后没有多久,又折返了回来。 她前脚才跨进院门,抬眸就看到宇文琦正握着刘静娴的手。 赵霜霜只觉得脑袋充血,她脑门儿一热,就直接飞奔了过去。 “宇文琦,你要不要脸,竟然在这里欺负小婶婶!” 随着赵霜霜话音的落下,就差没有抱头痛哭的刘静娴和宇文琦几乎同一时间转头看了过去。 穿着一袭红裙的赵霜霜在两人面前站定,一把将刘静娴护在身后,然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宇文琦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闻言,宇文琦一脸茫然,待看到赵霜霜嫌弃的眼神以及她护着刘静娴的动作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赵霜霜误会了。 “我什么时候在欺负阿……小婶婶了?” 宇文琦还不知道刘静娴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公开他们的关系,所以在赵霜霜面前他依然没有改口,只一脸诧异的看着赵霜霜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 “那她为什么哭?你干嘛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刘静娴的情绪才刚刚稳定,刚刚止住了泪水,听到赵霜霜的话,就忍不住笑了:“这是误会,我刚刚只是想阿娘了,琦世子在安慰我,霜霜别误会。” 刘静娴一脸真诚,并不像是在撒谎。 赵霜霜将信将疑道:“真的?” 刘静娴点了点头,她转过眸子来看了看宇文琦,又下意识看向赵霜霜,再联系赵霜霜这般神情,刘静娴微微一笑道:“对了,我沐雪院里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刚刚琦世子说有些不舒服,霜霜先帮我照看一下,我等下再派丫鬟过来帮忙。” “不舒服?” 赵霜霜当然没有料到平时温婉善良的刘静娴会骗她,她的关注点一下子就转到了宇文琦的身体上。 “你怎么了?不是说只是过敏,吃了药就好了吗?” 刘静娴对宇文琦微微一笑,就提起步子离开了。 宇文琦含笑挑眉看着赵霜霜道:“原本是好点儿了,可是你刚刚这么一闹,我脑袋又开始疼起来了,哎呀呀,晕得不行了。” 说话间,宇文琦的步子一软,一副要摔倒的模样。 见状,赵霜霜来不及多想,连忙去搀扶。 “你等着我去叫大夫。” 赵霜霜一脸紧张,在搀扶着宇文琦在圈椅上坐下之后,转身就要叫大夫。 谁曾想,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宇文琦给抓住了。 他稍稍一用力,就将她往回一带,并笑道:“找什么大夫啊,你就是最好的大夫,看到你我什么病都没有了。” 虽然是装得体力不支,但这句话却并不是假的。 然而,听在赵霜霜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儿。 她眉头一蹙,直接一个甩手在宇文琦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甩开了宇文琦的爪子,然后抬手指着宇文琦的鼻尖儿道:“宇文琦,你要不要脸?” 闻言,宇文琦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是在告白,怎么就不要脸了? 这小姑娘莫不是吃了鞭炮? 一见面就炸了。 赵霜霜跺了跺脚,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嫌弃:“你偷偷喜欢着清宁县主便也罢了,竟然还想着欺负小婶婶,如今更是恬不知耻的来占我便宜,他们说的没错,你果然就是登徒子!” 赵霜霜越想越气,不等宇文琦开口,她又道:“我劝你在将军府放老实一点,要是赶再把主意打到清宁县主和小婶婶的头上,我可拒绝不会轻饶了你!” 言罢,赵霜霜直接一摔袖子,气哼哼的往外走。 宇文琦被骂得一头雾水。 他什么时候觊觎小嫂嫂,还欺负小婶婶,如今还要占一个野丫头的便宜? 好吧,他可以承认,刚刚确实是想向这野丫头告白的,但他绝对没有那种龌蹉的心思。 宇文琦心里苦,然而赵霜霜被气得这么狠了,只怕他这一次是跳进了漓江也洗不清。 “喂!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是那种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宇文琦当然不能放赵霜霜走,不然以后更说不清了。 谁曾想赵霜霜压根儿就不搭理他,直接脚尖一点眼看着就要掠上屋脊。 宇文琦反应极快,他身形一掠,就敢在赵霜霜飞身出去之前一把扣住了赵霜霜的腰际。 “你干什么!” 赵霜霜飞掠出去的力道落了空,冷不丁的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时候的赵霜霜已经气到了极点,她抬手就要给宇文琦一巴掌。 宇文琦又不是个傻子,当然不会硬生生的挨,他另一只手直接一把攥住了赵霜霜的手腕,并委屈道:“你真的是误会我了。” 闻言,赵霜霜冷笑道:“误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扫了一下自己被宇文琦扣在怀里的动作,然后自嘲道:“那么,现在也是误会?” 宇文琦彻底无语了。 现在虽然他是强行抱住了她,但那还不是她听不进去解释,他为了能留住她才这样做的? 解释不清了。 宇文琦又不敢撒手,他皱眉道:“那我松开,你先别跑,听我解释啊。” 赵霜霜一言不发,只冷眼看着他。 宇文琦心里苦,面上还得给这姑奶奶赔着笑意道:“事情是这样的……” 他才松开了手,不等他把话说完,赵霜霜身形一闪,转眼间就掠上了墙头。 763 相认 以他的反应完全可以一把再拽进怀里的,但是宇文琦最后还是忍住了。 只怕那时候更加说不清楚了。 “呸!登徒子!” 掠上墙头的赵霜霜撂下这句话之后,再不看宇文琦一眼,闪身就走了。 宇文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算了,解释不清楚了,看来只得找小嫂嫂和阿姐了。 宇文琦悲哀的想着。 就在宇文琦和赵霜霜在厢房这边打闹的时候,才回了海棠院的林昔瑶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已经很久没有闹出什么动静的婉儿的。 那个在别院里怀着林赋孩子的丫鬟。 “她最近的身体不大好,底下的人找过大夫了,说是积郁成疾,这样下去对胎儿很不好,今天她甚至索性不吃饭了,想要回将军府。” 林昔瑶默默的听完,最后冷声道:“那就回去告诉她,不可能。” 她已经答应了刘静娴,不会再让婉儿出现在将军府。 若是同样一个大肚子在这时候出现,只怕会让外人有诸多猜测,无论哪一种,对刘静娴都不好。 而且,那个婉儿就是个不省心的。 她死活要赖在将军府目的已经再明显不过。 闻言,初十点了点头就要去执行,这时候林昔兰站起来道:“阿姐,不然还是将她接进来吧。” “就算不为了她考虑,也想想她肚子里孩子,如今小婶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那个孩子,他以后也是小婶婶的依靠和仰仗,若是那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小婶婶又打定注意不会再改嫁,那将来等我们都出阁了,她在这将军府的日子该有多寂寥。” 林昔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听林昔兰这么一瞬,林昔瑶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这时候,林昔兰又道:“到时候我们倒是可以去外面抱养一个孩子,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不好好护住婉儿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林赋再不济,但是我们看在二叔的面子上,看在那孩子也是林家血脉的面子上,阿姐……” “好。” 林昔瑶也不迟疑,点头道:“这么说来也对,初十,那就秘密安排她住进来,不过不能去倚兰院,更不能去沐雪院,将军府这么大,就找一处离前厅远些的偏院,严加看守,寸步不能离开院子。” “是。” 吩咐了这些之后,林昔瑶又转头看向水仙道:“去跟小婶婶好生说一下。” 言罢,林昔瑶又觉得不太妥当,她摇头道:“还是我自己去吧。” 林昔瑶提起步子就要出门,结果才走到门口就遇到了怒气腾腾过来的赵霜霜。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赵霜霜在将军府,当然不可能有任何人欺负她。 看到她这般气鼓鼓的模样,林昔瑶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跟宇文琦斗嘴了。 她含笑道:“又是宇文琦吗?” 闻言,赵霜霜不禁有些气恼道:“县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我的玩笑。” “什么时候了?” 林昔瑶一头雾水,看向身边的林昔兰,林昔兰同样一脸不解。 赵霜霜跺了跺脚道:“我觉得那宇文琦就是个登徒子,外界的传闻果然是没错的!” 之前赵霜霜看到宇文琦也会炸毛,但是不是这种状况。 林昔瑶疑惑道:“怎么说?” 赵霜霜简直有口难言,她不知道怎么跟林昔瑶说,宇文琦暗恋林昔瑶的事情了。 在林昔瑶眼神的追问下,赵霜霜跺了跺脚,最后只得道:“我看到他欺负小婶婶了,小婶婶哭得那么伤心,可见是被他欺负了,我去帮忙结果还被他调戏!县主你们可要当心他,他不是个好东西!” 说起这里,赵霜霜又气又恼又恨。 在这半天的时间里,她简直经历了感情上的大起大落。 不经意的发现自己竟然对宇文琦动了心,还不等她弄明白自己的心思,结果又发现宇文琦竟然暗恋着林昔瑶。 她正为情所困呢,一转头又发现宇文琦欺负刘静娴,再后来还想欺负她! 直到现在,她不得不面对宇文琦确实就是个登徒子是真的不要脸的流氓这一事实。 这让她伤心无比。 她竟然对这样一个人付出了真心。 所以这会儿赵霜霜的心情复杂的很。 既委屈又悲愤既心疼又恼怒。 作为旁观者,而且还知道内情的林昔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她笑道:“那他怎么说?” 闻言,赵霜霜跺脚道:“他还死不承认,县主他既然都醒了,赶快把他打发回去吧,别让他在这里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宇文琦慵懒的声音自院外响起:“我在这里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不听到这个声音还好,一听到这个声音赵霜霜就要炸毛。 她跳起脚来,冷眼看着宇文琦道:“你!你!你还有脸来海棠院!” 看到她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宇文琦只觉得好笑。 他转身拉着搬过来的救兵刘静娴的手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赵霜霜一抬眸就看到宇文琦这臭不要脸的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刘静娴的手。 她怒目而视道:“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脸可以,但不要来祸害小婶婶!”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都被逗笑了。 看样子,赵霜霜确实对宇文琦误会颇深,也难怪刚刚宇文琦急得抓耳挠腮要请她帮忙澄清。 “阿姐,你听听,你听听。” 宇文琦刚刚在去追刘静娴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对赵霜霜的心思告诉刘静娴了。 而刘静娴恰恰也喜欢赵霜霜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 这个弟媳妇儿她自然是认了。 “阿姐?什么阿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赵霜霜是个急性子,见宇文琦还不撒手,便快步走了过去。 “霜霜,我确实是他的阿姐,我们俩刚刚才确认,彼此是走散多年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刘静娴眸子里带着一丝泪意,一字一句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话音才落,赵霜霜愣在了原地。 “小婶婶,你……你在说些什么?” 这个中的缘由比较曲折,一时间也不好解释,而且那些记忆都带着血和泪,如今是刘静娴和宇文琦都不愿意再触碰的过往。 所以,刘静娴只笃定道:“这是真的,你若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用我去世的阿娘立誓。” 赵霜霜自然是信得过刘静娴的,再加上她连自己最在乎的阿娘都搬出来了,赵霜霜哪里还有不信的。 但是,这样的关系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一时间,她的脑子有些转换不过来。 “这下你该相信刚刚我和阿姐拉在一起是说起阿娘的事情落泪了吧?” 宇文琦这时候扬起了下巴来,一脸沉冤得雪似得畅快模样看着赵霜霜道:“瞧瞧你刚刚说的话,现在是不是得跟我道歉?” 闻言,了解了真相的赵霜霜自然惭愧的很。 她红着脸,低着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刘静娴之后,又看了一眼宇文琦,最后用蚊蚋一般大小的声音道:“对不住,是我没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就在这里着急得不行,小婶婶对不住……” 闻言,刘静娴微笑道:“我知道你当然也是为了我好啊,不然为什么会着急。” 这倒是真的。 赵霜霜心头的愧疚终于淡去了几分。 谁曾想,下一瞬却听宇文琦阴测测道:“那我呢?你最该道歉的是我啊!” 闻言,赵霜霜抬眸,递给他了一记白眼道:“小婶婶的事情虽然是我误会你了,但是另外两件却没有错。” 他确实暗恋着林昔瑶。 刚刚也确实轻薄了她。 赵霜霜认定了这两点。 所以,才因为误会了宇文琦而对他有的那一丝丝愧疚瞬间淡去,她咬牙切齿道:“呸!登徒子!” 话音才落,赵霜霜一转头就掠上了院墙,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剩下宇文琦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看着刘静娴道:“阿姐……” 刘静娴和林昔瑶林昔云一样,也同样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还有哪两件?” 林昔瑶挑眉看着宇文琦道:“人家姑娘说你刚刚轻薄了她。” 闻言,宇文琦就差没有跪下来澄清了。 “天地良心,她那时候误会了我和阿姐,当时就气得转身要走,我那时候不是情急之下下意识就抓住了她么……谁能想到这都被她误会了。” 宇文琦委屈的很。 见状,林昔瑶都有些不忍心了,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道:“那另外一件呢?” 闻言,宇文琦直摇头。 另外一件他都说不出口。 这野丫头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怎么还能误以为他对小嫂嫂有什么样的心思? 有那样一个太子堂兄在,他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没什么,没什么。” 宇文琦连连摆手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堂兄要灭了我的口可怎么办。” 话音才落,大家都被逗乐了。 林昔瑶笑了笑,看着宇文琦道:“我昨日问你的问题,你心中可有答案了?” 原本宇文琦今日来就是为了跟林昔瑶摊牌的。 他觉得,既然 764 误会大了 刚好这时候林昔瑶问起,宇文琦点头笑了笑,笃定道:“小嫂嫂放心。” 林昔瑶知道,宇文琦看似不正经不着调,实际上跟宇文楠一般,只要认真应下的承诺就不可能更改。 她倒是真的放下心了。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宇文琦笑道:“那也要小嫂嫂帮忙啊,你看她现在这般误会我。” 闻言,林昔瑶和林昔兰相视一笑,最后摇头递给了宇文琦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儿。 要解开赵霜霜的误会,让她知道宇文琦是个靠得住的人,那不能光靠别人说,关键还得看宇文琦怎么做。 这道理大家都懂。 宇文琦也是懂得。 他笑着叹了一口气,回头叮嘱了刘静娴好生养身体便转身离开了海棠院。 等宇文琦都走了好久了,林昔瑶才压低了声音对刘静娴道:“其实,我觉得霜霜对阿琦也并非是无意的。” 比如,刚刚她看到宇文琦突然拉着刘静娴的手的时候,那种表现显然就有些过了。 刘静娴也看在眼里,她含笑道:“是呢,让他们自己去了解吧。” 话音才落,赵霜霜的声音就从院外响起。 “县主,我们什么时候去寒山寺呢?” 赵霜霜不提,林昔瑶都把这茬儿给忘了。 之前还答应了赵霜霜和刘静娴要去寒山寺的。 林昔瑶想了想,扬眸道:“等小婶婶身体好些了就去吧。” 闻言,刘静娴笑道:“如果县主明天没有什么安排的话,就明日吧?明日初三是浴佛节,我身体不碍事的,只要按时吃药就没事。” 话音才落,不等林昔瑶开口,赵霜霜已经笑着拍巴掌道:“好啊好啊,就明日吧,我早就想去见识见识明觉大师了,等把这个心愿了了,我也好回寨子里去。”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蹙眉道:“在这里住着不好吗?” 赵霜霜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在这里住着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我也想念山寨里的乡亲们啊,而且我这样的性子本就是属于乡野的,见惯了这楚王都的富庶之后,还是觉得我们乡下好。” 乡下没有那些看不起人的眼神,乡下没有那些尔虞我诈,乡下也没有宇文琦…… 念起这个人来,赵霜霜就感觉心头莫名的涌现出了一股子酸涩感来。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等去了寒山寺回来,她就跟宁王妃告别,然后回寨子里。 听到她的这一番话,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刘静娴,刘静娴也是一脸无奈。 看样子,宇文琦的追妻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林昔瑶等人看破了,却没有点破。 第二天一大早,林昔瑶才准备起身,赵霜霜就已经收拾妥当来到海棠院外等着了。 踏上了去往寒山寺的马车之后,一路上赵霜霜都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不必去那么早,早上拜佛的人多,去早了反而会堵在路上,我们中午的时候去,正好可以避开人流量大的时候。” 林昔兰笑着解释。 “反正在府里也是待着,我们就当时看风景了,对不对?” 赵霜霜笑着看向刘静娴。 刘静娴只得点头。 四个姑娘挤坐在一辆马车上,后面一辆马车上坐着各自的贴身丫鬟,一路朝着城外的寒山寺而去。 等到了寒山寺山脚的时候,果然如林昔兰所说,人有点多。 林昔瑶平时不喜欢排场,也不喜欢利用权势,但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还是让初十提前通知了寒山寺,在她们上山之前就提前散了香客。 对几人爬上了高耸入云的寒山寺台阶,看到寒山寺院门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一个小沙弥早早的就守在了院门口,一路将林昔瑶等人引去了大殿上香。 这已经不是林昔瑶第一次来寒山寺了,但对于刘静娴和赵霜霜来说却是第一次,格外新鲜。 尤其是赵霜霜,感觉哪儿都是新奇的。 几人上了香出了大雄宝殿,赵霜霜就按耐不住去找明觉大师了,谁曾想小沙弥却道,明觉大师在闭关。 这让赵霜霜受了不小的打击,最后直拉刘静娴要去那边的三生石凑热闹。 林昔瑶和林昔兰相携走在桃林林里。 此时还没有到桃开时节,光秃秃的一片桃树林,看起来倒是没有半点儿生气,也没有什么景色可言。 但两人走在这桃林小径上,却感慨万千。 “上一次跟阿姐来这里,明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过了半辈子似得。” 林昔兰感慨。 林昔瑶也点了点头。 那时候,她才重生,还没有从对宇文铭的恨意中抽离出来,也没有跟宇文宸相爱,前途都是一片灰暗的,看不到尽头。 而林昔兰也还是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遇到了麻烦只会流泪和退缩。 如今她有了更美好的人生,有了宇文宸相知相伴,林昔兰亦变得阳光开朗,还有了宇文楠生死相随。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明媚了起来。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 这里风有些紧了,她担心林昔兰的身体吃不消,连忙道:“我们去那边的亭子坐会儿吧。” 见林昔兰点头,两人相携往前面的凉亭走去。 凉亭周围只有一个扫地僧,在专心的打扫积雪。 见林昔瑶和林昔兰来了,他也没有回头。 林昔瑶正沉浸在回忆里,起初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扫地僧,就在她和林昔兰要坐下的时候,她的眼神不经意的一扫。 在掠过那扫地僧的侧面的时候,林昔瑶的神色一怔,连忙道:“初十!” 话音才落,初十身形一闪就掠到了林昔瑶眼前,并在林昔瑶眼神的授意下直接反手将这扫地僧拿下。 一开始林昔瑶还不确定,当初十将她的手反剪在背后,迫使她抬起头来,看到她的面容的一瞬,林昔瑶才确定了,这人就是当初在倚兰院帮着婉儿和林赋的那个丫鬟锦儿! 跟武月的丫鬟倒是同名,但不同的是,这个锦儿一边帮着林赋和婉儿,暗地里却在给林昔云做事,后面事情败露,她也直接销声匿迹了,林昔瑶手下的暗卫怎么查都没有查到。 谁能想到这个丫鬟竟然跑到了寒山寺当了一名小沙弥。 若不是亲眼所见,林昔瑶都不敢相信。 “是她!锦儿!” 林昔云一开始还不知道林昔瑶要做什么,待看清楚这小沙弥的面容之后,林昔云惊呼道:“原来她藏在了这里!” 话音才落,被初十缚住双手动弹不得的锦儿冷眼看着林昔瑶道:“没有想到我藏在这里都被你们找出来了!我无话可说。” “你吃里扒外草菅人命,确实无话可说。”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抬眸对初十道:“带下去吧。” 当初锦儿背地里为了林昔云做了那些事情,自然要承担后果。 林远成和林赋身上的毒,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林昔瑶,你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你不得好死!” 锦儿自知逃不掉,索性连求饶都免了,直接咒骂林昔瑶。 见状,初十抬手要点林昔瑶的穴道,却被林昔瑶用眼神制止了。 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锦儿身边走,并淡淡的笑道:“我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这丫鬟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有一手。 林昔瑶只觉得好笑。 锦儿啐了一口,冷眼看着林昔瑶道:“你害死了二夫人,一手操纵了将军府的事情,为了一己私怨竟然要害死二小姐,你这般歹毒的人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闻言,林昔瑶嗤笑道:“沈氏分明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与我何干?你的二小姐?你给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不觉得她才是最穷凶极恶心狠手辣的吗?” 林昔瑶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 而且,她永远都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她承认自己心狠手辣,但这一点永远都是对着敌人,对着该死的人。 “我也懒得跟你讲这么多道理,你若是明事理的话,也不至于跟着那林昔云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过,林昔瑶被这丫鬟激将得到底有了几分怨气,她冷笑道:“你的主子之前那般风光的回了陈王府,也不见她将你接回去啊?” 这句话倒是刺痛了那锦儿的软肋,她沉着脸怒吼道:“那也不管你的事!林昔瑶!我看你风光到几时!” 闻言,林昔瑶微微皱眉,不用她动嘴,初十直接抬手就点了这女人的哑穴,然后抬手就丢给了另外一名暗卫。 下一瞬,初十给林昔瑶递了一个眼神。 林昔瑶循着那眼神看过去,就见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飞快的掠过一角衣袂。 是纱裙质地,被哪个女子听见了? 林昔瑶没有吭声,只提着步子,轻手轻脚,但快步的跟了过去。 那衣角的主人似是有所察觉,那一片衣角在林昔瑶眼前一闪,她转身就逃。 她的身形和动作完全就不是个会功夫的。 林昔瑶自然没有看在眼里,但她也没有追上去。 因为就在前面不远处桃林的入口,她看到那个穿着墨色锦袍款步而来的身影。 765 故地重游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道让周围景物都为之失色的风景线了。 那飞奔而去的女子跟宇文宸撞个正着。 林昔瑶也才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 竟然还是个认识的。 就在前天,萧家的梅园里,那个嘲讽赵霜霜最后反被她嘲讽的工部侍郎的女儿,赵月儿。 这时候,只见她微微一怔之后,立即跪下来对宇文宸道:“臣女叩见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救臣女一命。” 然而,她明明跪在宇文宸面前,宇文宸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提起步子越过她往林昔瑶跟前走。 见状,那赵月儿有些急了,她以头点地,急忙道:“殿下,刚刚臣女听到了了不得的秘密,恐怕要被清宁县主灭口。” 听到清宁县主四个字,宇文宸的步子终于一顿。 他转过头来,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赵月儿。 见状,赵月儿就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连忙道:“刚刚臣女无意中听到县主的秘密,当初……当初是她谋害了将军府的二夫人,还谋害了陈王妃……” 说这些话的时候,赵月儿都感觉可怕,她生怕回头林昔瑶会杀了自己。 但说完之后,赵月儿心里又有几分庆幸和幸灾乐祸。 还好自己转身就遇到了太子殿下,那丫鬟应该还没有被带远,如今让太子殿下看看林昔瑶这幅嘴脸,看她以后还怎么得宠! 这样一想,赵月儿心头越发得意起来。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太子殿下在听了她的这一番话之后,完全无动于衷。 甚至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赵月儿带着惶恐和诧异的心情,壮着胆子抬眸看上去,就对上了宇文宸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 “殿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若殿下不信的话,现在还可以去将那小沙弥追回来,查询一番自然就可以得出真相了。” “真相?” 宇文宸微微一笑,眼底里划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莫说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别人的胡说八道,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言罢,宇文宸连看都懒得看赵月儿一眼,直接提起步子快速朝林昔瑶走去。 在走出了两步之后,宇文宸似是想起了什么,他顿住了步子,头也不回的对赵月儿道:“若是让孤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你的舌头和你父亲的乌纱帽,孤可就不会保证牢靠不牢靠了。” 言罢,宇文宸继续快步往林昔瑶所在的位置走去,还未走近,他刚刚那满是冰霜的面上已经洋溢出了如二月春风般的笑意。 见状,赵月儿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林昔瑶和宇文宸却已经不再关注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你怎么来了?” 林昔瑶满眼诧异的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含笑道:“我就不能来上香吗?” 当然可以,但是……这怎么看都有一种跟着她们过来的感觉。 “我听说那边有一处三生石,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宇文宸含笑看向林昔瑶。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昔瑶的脸颊就像是红透了的苹果似得。 别人还不知道,算起来,那三生石也算是宇文宸和她定情的地方。 林昔瑶想都没想直接瞪了宇文宸一眼,就要开口拒绝,可一抬眸就对上宇文宸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她最后很没骨气的点了点头,可她一转头看见林昔兰一个人在这里,又有些不放心。 不等林昔瑶开口拒绝,却听一道清脆的声音自宇文宸身后响起:“阿兰小仙子就交给我了,阿姐,姐夫,你们快去吧。” 宇文楠改口改得倒是挺快。 林昔瑶看着脸红到了脖子儿的林昔兰笑道:“那我去去就来。” 也好让林昔兰跟宇文楠有独处的时间。 之前到底是在将军府,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好不容易又机会出来透气了,就让他们去走走。 林昔瑶是这么想的。 她含笑看了一眼宇文楠,便提起步子跟着宇文宸去了。 两人顺着鹅卵石小径一路往桃林深处走去。 “殿下就不怕我心狠手辣吗?” 林昔瑶还记着刚刚赵月儿的话。 她当然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是这样跟宇文宸开玩笑罢了。 “当然怕。” 宇文宸笑着,拉起了林昔瑶的手,发现她掌心一片冰冷,便索性停下了步子,将她的两只手都拉起来最后放到了他胸口捂着。 “但是,我更怕夫人离开我,所以权衡之下,我觉得夫人哪怕再心狠手辣,也不可怕了。” 分明是玩笑话,却被宇文宸说成了甜得腻歪人的情话了。 林昔瑶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宇文宸笑着将她拥进了怀里。 然后扬眸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三生石道:“瑶瑶还记得这里?” 当初就是在这里,宇文宸懒洋洋的靠在桃树枝上,随手抛了一个石头来丢她,当时就气得林昔瑶炸毛,可偏偏她又打不过他,最后反而被他一把拦腰抱住了身段,然后掠向了那块三生石。 这段珍贵无比的记忆,林昔瑶怎么可能忘。 故地重游,总是让人格外感慨。 “现在想来,这三生石还是挺灵验的。” 宇文宸笑道。 林昔瑶红着脸,也点了点头。 她原本是不信什么鬼神一说的,但既然重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她身上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那等下我们再去拜拜?” “霜霜和小婶婶去了三生石,这会儿咱们过去,只怕要撞个正着。” 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宇文宸却觉得没什么,“难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闻言,林昔瑶忍俊不禁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沉浸在这般美好的回忆中,宇文宸也就不打趣她了,他点头道:“那我们等会儿过去。” 实际上,这会儿刘静娴和赵霜霜也并不在三生石。 她们前脚才离开大殿,宇文琦就找了过来。 刘静娴知道宇文琦的心思,当然不会在她们跟前碍眼,于是乎找了个借口就先去了大殿找林昔瑶和林昔兰,谁曾想林昔瑶姐妹俩又去了桃林,刘静娴就只得在大殿外的回廊处坐着等。 被留下离开的赵霜霜没好气的瞪了宇文琦一眼道:“你来做什么?” 言罢,她脚腕一转,就要往别处走。 见状,宇文琦连忙拦住了她的身子,一脸诚恳道:“我是来找你的,我有话想跟你好好说说,你别这么暴躁好不好?” 宇文琦的语气认真,不带半点儿玩笑的意思。 但赵霜霜骨子里已经认定宇文琦就是在拿她开玩笑,所以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冷笑道:“是啊,我就是个乡野丫头,所以暴躁的很,琦世子还是不要跟我这种乡野丫头待在一起了,更不要说什么话了。” 言罢,她提起步子来就要走。 见状,宇文琦有些急了,他抬手一把抓住了赵霜霜的手腕,免得她直接施展了轻功再一次逃走。 “你干什么!” 赵霜霜冷眼看着宇文琦。 “听说你要回去了?” 赵霜霜没有想到宇文琦这么快就知道了,她昨天才说出来。 这时候,她也没有心思想到底是谁告诉宇文琦的,既然宇文琦问起来,赵霜霜索性点头道:“是啊,我这样的乡野丫头就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免得在这里碍着琦世子的眼了。” 言罢,赵霜霜甩了甩手臂,想要从宇文琦的掌心里抽出来。 奈何宇文琦看似精瘦,实际上手上的力道可比赵霜霜大多了,她用尽全力最后手腕都弄疼了,依然没有挣脱开来。 最后,赵霜霜只得咬牙恨恨的盯着宇文琦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也是宇文琦想问赵霜霜的。 他有些无奈道:“我什么时候说你碍着我的眼了?” 赵霜霜没有说话,显然是对这个问题不想回答。 宇文琦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缓和了语气道:“你若是因为我之前叫你野丫头而生气,那么我可以跟你道歉,说实话,我叫你野丫头并没有半点儿取笑的意思,只是觉得……” 说起这里,宇文琦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自认为还算俊美阳光的笑意,才看着赵霜霜道:“你这姑娘坦率真诚,性子火辣辣的,虽然看起来咋咋呼呼的,但实际上天真烂漫,所以我才那样称呼你的。” 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这会儿宇文琦的话赵霜霜都觉得是在骗她,是糊弄她。 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冷笑道:“编,琦世子还有什么话继续编,是不是下一瞬就要告诉我,其实看我还挺顺眼的,若是能娶回去也是极好的?” 话音才落,宇文琦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言罢,见赵霜霜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宇文琦就知道她误会了。 他一脸无奈道:“我说的是真的。” 赵霜霜点头道:“我知道啊,你 766 往事 听到这一番话,宇文琦下意识松开了赵霜霜的手。 他只想去撞树。 这才叫做浑身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儿了。 “看吧,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 赵霜霜咬牙切齿。 虽然她看起来还是表现的从容淡定,甚至是一副已经看透了的云淡风轻,实际上,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疼一揪一揪的疼。 “若是琦世子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赵霜霜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头的郁闷和痛楚给压制了下去。 然而,不等她提起步子离开,下一瞬她的手腕就再一次被宇文琦给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赵霜霜!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平日里总是叫她野丫头来野丫头去的宇文琦,第一次如此正色而且直接的叫她名字。 赵霜霜微微有些发愣。 不等她反应过来,宇文琦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我喜欢小嫂嫂,在这里我认认真真的跟你解释一下,她就是我小嫂嫂,我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不可能有,当然也不敢有。 宇文琦说得斩钉截铁。 赵霜霜心头的坚定有些动摇,不过她依然有些不确定道:“那为什么……清宁县主在弹琴的时候,你的目光一错不错的都盯着她,那时候那模样……” 至今赵霜霜都记得。 若不是喜欢,又怎么会如此出神。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宇文琦委屈的比窦娥还冤。 “那是因为小嫂嫂的琴音里有故事,一下子就将人带进去了,而且在听到那首长相思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 “长相思?” 赵霜霜不懂什么曲调,但是这长相思的名字是听过的。 宇文琦点头道:“对,据说听到此琴音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心上人。” 说到这里,宇文琦突然拉着赵霜霜往他身前一步,然后逼近了赵霜霜些许,压低了声音道:“霜霜,你告诉我,那时候你心里想到的是谁?” 话音才落,赵霜霜的脸颊蹭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她那时候想到的就是宇文琦! 所以说,宇文琦没有骗她,就算她不懂音律,也不知道林昔瑶弹奏的是什么,但是很奇怪的是,听到那首曲子的一瞬间,她脑子里想到的竟然就是宇文琦。 她也是在那一瞬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宇文琦双眸紧紧的盯着赵霜霜。 赵霜霜红着脸,平时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宇文琦又道:“是我吗?” 毕竟是在万花丛中走过的男人,挑逗姑娘这一手宇文琦简直手到擒来,他嘴角噙着笑意往赵霜霜的跟前凑。 原本以为可以乘机一亲芳泽顺便确定下两人的关系。 谁曾想不能宇文琦凑近了,赵霜霜直接一拳头就招呼了过来。 还好宇文琦反应够快,要不然那拳头直接就招呼到了宇文琦的脸上。 “登徒子!” 赵霜霜刚刚脑子有些打结,她原本是对宇文琦动了心的,可是宇文琦突然这么一靠近,她脑子里瞬间嗡鸣声一片。 下一瞬便想起来宇文铭之前说的,别苑里还有十七房小妾的事情。 她的脸颊滚烫,眼底里也满是愤怒和被愚弄的不甘。 “别再来招惹本姑娘了!” 话音才落,赵霜霜脚尖一点就要逃走。 好不容易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而且自己都已经表白了,宇文琦分明感觉到赵霜霜对自己也是有意的。 但是,问题出现在哪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点他知道,他必须抓紧这一次机会,否则的话,莫说这丫头回去了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闹着回寨子了,就是下一次想要找到这样的机会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跟她谈谈,都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所以,宇文琦根本就来不及细想,下意识脚尖一点就跟上了赵霜霜的步子。 他的轻功极好,根本就不是赵霜霜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可以比的。 所以,几个起落就将赵霜霜追上了。 宇文琦轻轻松松的拦在了赵霜霜的面前,然后抓着她手腕道:“既然今天我都把话说清楚了,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 闻言,赵霜霜一脸茫然:“交代,什么交代?” 这丫头到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神经太大条。 宇文琦郁闷不已,抬眸道:“我就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赵霜霜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宇文琦道:“我分明能感受的到你其实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那为什么就不能凭着你的心来认识我,而要固定在眼前的这些表象?” “你为什么就不能信任我?” “还有,你在顾虑些什么?身份?地位?还是别的什么?” 宇文琦的一番话,直接问到了赵霜霜的心坎儿上。 她确实顾虑了很多。 以前的她性子大大咧咧的,在别的事情上都是认定了便去做,从来没有畏手畏脚。 可在面对宇文琦的时候,她却下意识想到了更多。 “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不妨直说了。” 好在她从来都是个洒脱利落的性子,也不愿意拖泥带水。 既然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所以,在对上宇文琦那双探究的眸子的时候,赵霜霜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索性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确实觉得你不一般,我也承认心里对你有别的感觉。” 话音才落,宇文琦的眼底里绽放出了点点的笑意来,那般欣喜若狂的神色让赵霜霜都有些动容。 “那为什么你要拒绝我?” 闻言,赵霜霜冷笑了一声,自嘲道:“这一点应该问你,你府上都有那么多女人了,还要来招惹我做什么?” 说起这里,赵霜霜就觉得有些委屈。 “我虽然出身乡野,但也是有骨气的,我这一辈子绝对不会给别人做妾,更不允许我的夫君有其他的女人,所以,光是这一点,你就不够格。” 言罢,赵霜霜抬手决绝的甩开了宇文琦的手,就要离开。 然而,下一瞬却又一次被不依不饶的宇文琦给抓住了。 赵霜霜有些来了火气,她眼睛里带着一丝怒气瞪着宇文琦。 见状,宇文琦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够格?” 这话问的,反而让赵霜霜语塞。 不是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东楚晋王世子风流无双,爱好美色流连花丛,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吗? 这一点还用说? 赵霜霜没有开口,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状,宇文琦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苦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言罢,他也不等赵霜霜同意,直接拉着赵霜霜在一边的石台上坐了下来。 “以前,有个舞姬被一王爷看中,带回了王府把玩,最后这舞姬幸运的怀上了孩子,然而不幸的是,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王府的正妃膝下都没有所出,大夫断言说她体寒,很难再有身孕,迫于无奈之下,她选中了那舞姬的孩子,将那孩子强行抱在了身边,并对外宣称是自己的骨肉。” “从此,那孩子被封为世子,一时间风光无限,可这样的时间没有持续两年,原本说是不可能有身孕的王妃却又了身孕,转眼的功夫,原本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连王妃都恨不得直接将他溺死,这时候,恰巧楚王都颁布诏令,各个诸侯王要送世子入楚王都为质,王妃和王爷自然舍不得嫡子入京为质,所以就索性将错就错,将他推进了火坑。” “后来,他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装傻,装纨绔,总之越是看起来不成器,就越能让皇上放心,让远在封地的王爷王妃放心。” 宇文琦一口说了这么多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而赵霜霜一开始还不想听他在这里说什么故事,可是渐渐的听进去了,她才意识到,原来宇文琦说的是他自己。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赵霜霜的心尖儿都跟着疼了起来。 良久的沉默之后,赵霜霜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那……那舞姬呢?” 闻言,宇文琦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冷凝的笑意道:“为了能守住这个秘密不被朝廷知道,在决定将那孩子抱在王妃膝下抚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的结局。” 说起这里,宇文琦深吸了一口气,他似是用尽了力气才道:“在她的孩子被抱走的第一天,她被人当庭杖毙,就在她儿子面前,那时候她儿子才三岁。” 话音才落,赵霜霜再也忍不住直接拉起了宇文琦的手臂痛哭了起来。 这分明不是她的经历,但是听到这些字字带血的故事,再将这些故事跟她的心上人联系起来,她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楚和悲愤。 “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赵霜霜咬紧了牙关,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种痛楚,这么多年来一直折磨着宇文琦。 其实,他已经习惯了。 767 表露心迹 只是如今看到赵霜霜听了他的话之后泣不成声的模样,让他原本那可满目疮痍的心又恢复了一些温度。 “放心,我没事。” 宇文琦转头,抬手去擦拭赵霜霜的脸颊,虽然他的心还是疼的,但是面上已经对赵霜霜挤出了一抹释怀的笑意来。 “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年我虽然以纨绔以浪荡子的形象示人,但那都是出于自我保护。” “我那父皇若是知道我心里还揣着恨意,甚至是知道我有能力有野心的话,只怕早就让人暗杀了我,也不会留着我这个祸患在世子的位置上。” “所以,在遇到你之前,我还真的没有别的姑娘,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你若不信,你去问问宇文楠,他可以作证。” 实际上,赵霜霜的心早就软了,而且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她已经全部都相信了宇文琦。 可是面上,她却还是下意识的怼道:“楠世子跟你也是沆瀣一气的,我才不信呢。”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实际上,她眼底里已经绽放出了笑意。 “那你且信我这一次,若是发现我有骗你的地方,你立即调头就走,我再不拦着你。” 宇文琦挽住了赵霜霜的手,笃定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负你。” 言罢,见赵霜霜没有任何反应,宇文琦又道:“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我阿姐,相信小嫂嫂吧,她们都相信我。” 赵霜霜终于憋不住了,她笑道:“好,我相信你。” 话音才落,宇文琦感觉心头紧绷的弦蓦地松了,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唰! 可不等他的笑意完全绽放开来,不知道从哪里迸射过来一道寒芒,宇文琦反应极快,抬手一把捞起赵霜霜就往旁边一带。 下一瞬,那寒芒砰的一声在刚刚赵霜霜所在的位置炸响。 宇文琦和赵霜霜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枚袖箭。 “什么人!出来!” 话音才落,数十个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袍里的人提剑直接朝他们两个刺杀了过来。 宇文琦眸色一冷,沉声道:“找死!” 说话间,他已经一手护住了赵霜霜,一手迅速的抽出了腰际的软剑,直接迎了上去。 他面上犹如渡了一层寒芒,实际上心里却在担心,在这寒山寺竟然会有刺客!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日宇文宸和林昔瑶在这里,宇文宸的暗卫肯定早就做了一番部署,排除了危险的所在。 然而,就是这种情况下蹦出了刺客,才越发让人担忧。 宇文琦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赵霜霜道:“等下我打开一条豁口,我们立即朝着大雄宝殿的方向去,堂兄应该在那边。” 如今情况不明,唯有找到宇文宸,才是最安全的。 “好。” 赵霜霜点头,一抬眸就也抽出了自己腰际上缠着的软鞭,跟上了宇文琦的步伐向宇文琦所说的方向突围了过去。 这时候,同样遇到刺客的还有林昔瑶和宇文宸。 两人在桃林里走了一圈,宇文宸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初十去看看三生石那边有没有其他人。 正打算带林昔瑶过去,谁曾想桃林里四周突然响起了刀刃出鞘的声音。 “来人!” 宇文宸一声轻呵,就有数十名暗卫闪身过来同这些刺客纠缠在一起。 这些刺客的身手都不弱,但比起暗卫来还是差了一截。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扑杀过来的刺客悉数被斩杀。 林昔瑶从始至终都被宇文宸护在怀里,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常远来报,林昔瑶疑惑道:“这里怎么会有刺客?我们来寒山寺是昨天临时决定的,你的行踪也一向隐秘,甚至连我都不知道你回来,谁会提前安排了刺客?” 闻言,宇文宸摇了摇头,皱眉道:“还不清楚,等下再看看。” 言罢,宇文宸仰头看向不远处大雄宝殿的方向,皱眉道:“不知道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宇文琦和宇文楠这几处。 就如宇文宸所料,不仅他和林昔瑶遇到了刺客,宇文楠和宇文琦这两处也都遇到了刺客。 “那我们快过去。” 听到宇文宸的话,林昔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直接踮起脚尖,运起了轻功就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而去。 如果她之前没有看错的话,宇文楠就是带着林昔兰去了那边。 而三生石这里既然没有刘静娴和赵霜霜的踪迹,很有可能她们也是回了那里等她。 念及此,林昔瑶的手都有些颤抖。 “别怕,有我。” 听到宇文宸的声音,林昔瑶才稍微镇定了一点,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赶过去。 在半个时辰之前,跟赵霜霜分开之后的刘静娴起身回了大雄宝殿。 她见林昔瑶林昔兰去了桃林没回来,便坐在回廊处等着她们。 结果没过了多会儿,没等到林昔瑶姐妹俩,也没等到刘静娴,倒是遇到了前来上香的常雪柔。 看到刘静娴一个人带着两个丫鬟坐在这里,常雪柔很是意外。 “二夫人怎么在这里坐着?” 因为秦景焕的缘故,刘静娴心里揣着一根刺,看到常雪柔就觉得心口闷。 她不想搭理,但是出于礼数,还是回了一句道:“县主她们去看风景了,我身子有些乏了,就在这里等着她们。” 毕竟这会儿她还装着大肚子,所以坐在这里也很正常。 常雪柔没有多想,她笑了笑对刘静娴道:“这里烟火太重,恐怕对孩子不好,若是二夫人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去前院转转,那边空气好,风景也好。” 刘静娴原本不想去的,但这里确实烟味儿太重。 而且她总是这么冷淡的对常雪柔似乎也不太好。 毕竟常雪柔又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最后刘静娴略一思忖之后,点头道:“也好。” 在刘静娴起身的时候,常雪柔注意到她手中握着一枚平安福。 见状,常雪柔疑惑道:“二夫人,我刚刚听小沙弥说,明觉大师闭关了,可二夫人这平安福……” 言罢,常雪柔似是担心刘静娴误会,连忙解释道:“您别误会,是我阿娘最近身体有些不大好,所以我才专门赶过来想求一道平安福,看到二夫人手中的平安福,所以才想问问在哪儿求的,我也想去求一枚。” 刘静娴没有想到常雪柔的眼神儿竟然这么好,她已经很快的藏起来了,都被她看见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含笑且有礼道:“这不是我求来的,是……我前段时间身子不好,表少爷送给我的新年礼物。” 刘静娴原本不想说实话的,但秦景焕送给她的时候是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所以她也不想藏着掖着。 免得一两句谎言之后以后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而且这原本也就没有什么。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句话提醒了常雪柔。 她看向刘静娴的眼神微微一缩。 “表少爷是……秦大人?” 这一瞬,常雪柔倒宁愿希望自己的反应不要那么快。 闻言,刘静娴含笑道:“是啊。” 不过为了防止常雪柔多想,她又补充道:“府里的几个姑娘都有,我也是沾了她们的光。” 然而,这句话并不能打消常雪柔的怀疑。 在之前听到这枚平安福的来历的一瞬间,常雪柔突然想到了那一日在将军府的花园里,她突然看到秦景焕抱着一个女子朝着海棠院飞奔而去的身影。 他一个外男,连礼数礼法都不顾了。 那般不顾一切…… 当时她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可是后来一想还是救人重要,所以也就没有想这么多了。 如今,看到刘静娴手中的这枚平安福,再联系之前秦景焕告诉她的——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了,虽然她已经嫁了人。 已经嫁了人…… 常雪柔清楚的记得,林昔瑶说过,秦景焕接触的姑娘并不多,她也调查过秦景焕,知道他出身乡野,在功成名就之前,是不可能认识楚王都的世家女的。 所以,他能喜欢的人是谁? 他平日里总是往将军府跑,哪怕一丁点儿小事都会赶过去。 这一瞬,常雪柔感觉自己灵光乍现似得,将所有的线索一瞬间联系了起来,她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再看走在她身边娴静安好的女子,常雪柔突然有些嫉妒。 分明是小门小户出身,甚至还是个庶女。 不仅如此,更是嫁了人,给人做了填房最后还成了寡妇…… 这样晦气又不堪的女子,怎么就入了秦景焕的眼了? 像她这种出声高贵的女子,又有哪一点儿比不上她? 越想,常雪柔越觉得委屈和愤怒。 “常姑娘,怎么了?” 一直都在安静走路的刘静娴似是意识到了常雪柔的情绪不对劲,她转头看向常雪柔关切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虽然因为常雪柔喜欢秦景焕的缘故,让刘静娴对常雪柔喜欢不起来,但她也不讨厌这女子,毕竟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所以,她这时候,她见常雪柔面色不好,这关切是发自内心的。 768 故事里的人 然而,这样的神情看在常雪柔的眼里只觉得假惺惺的。 分明是她刘静娴占据了秦景焕的心,为什么还要假好人来关心她,看她的笑话吗? 常雪柔心头暗恨,面上却不显,她抬手热络的拉起了刘静娴的手,温柔的笑道:“我在想啊,二夫人这般好的性子,将来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也该是个温润君子。” 闻言,刘静娴尴尬的笑了笑。 她怀着假孩子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被外人知道。 面上,她只能对常雪柔灿灿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常雪柔笑道:“是男是女都很可爱啊。” 就在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常雪柔的眼神扫了扫不远处的台阶。 她不动声色的带着刘静娴往那边台阶上走。 走了几步之后,刘静娴有些冷了,她放慢了步子道:“那边风大,就不去了吧。” 闻言,常雪柔笑道:“二夫人这就不知道了吧,那边石阶下面有一处凉亭,正是避风的好去处,我和阿娘每一次都会去那凉亭里坐坐。” 刘静娴并不想去,她想着这会儿林昔瑶她们都该回来了,不想走远了。 然而,常雪柔已经含笑拉着她往那边走了,她推辞不过,只得跟了过去。 她装着一个大肚子,总不能表现得比常雪柔更加大力气和自然吧。 刘静娴心头叹了一口气,正抬眸看向常雪柔所说的那个凉亭,却不知为何脚腕一疼,她的身子突然有些站不稳直接往下跌落了下去。 前面就是几十层的台阶。 刘静娴不似林昔瑶和赵霜霜那般会轻功。 但是她反应快,在慌忙中,刘静娴去抓身边常雪柔的手,谁曾想刚刚还搀扶着她的常雪柔突然一声惊呼道:“二夫人!” 同时,刘静娴眼看着就要抓住的她的手也堪堪的避开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瞬常雪柔虽然面上一片慌乱,但手却始终没有往刘静娴的方向靠过来。 砰! 刘静娴身子不稳,又没有抓到着力点就这样直接摔倒在了台阶上,然后扑通扑通的滚了下去。 “二夫人!” 跟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水仙和芙蓉看到这一步不由得惊叫道:“二夫人!” “小婶婶!” 刚刚赶到大雄宝殿,却发现这里没有一个人的林昔瑶心已经慌得不成样子。 不等她去查找,就听到水仙和芙蓉的惊叫声。 林昔瑶脚尖一点,尽全力施展了轻功一路掠了过来,正好看到刘静娴从石阶上滚落的一幕。 “小婶婶!” 那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放在了磨盘上碾压。 她一路掠了过去。 这时候,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宇文宸如闪电般的动作转眼间就来到了刘静娴跌落的石阶下方。 敢在刘静娴重重的摔下那最高的一层之前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昔瑶随后赶来。 当她再一次握紧了刘静娴的手的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被吓没了。 “小婶婶,你没事吧?小婶婶!” 这时候,刘静娴还没有昏迷。 宇文宸迅速的松开了刘静娴的手,将其交给了林昔瑶。 林昔瑶半抱着刘静娴蹲在地上。 刘静娴的头发已经披散了开来,衣服上早就已经脏乱不堪。 她满头是汗,一脸狼狈的看着林昔瑶。 “瑶瑶,瑶瑶……” “小婶婶,没事了,我在这里。” 林昔瑶看到她这般模样,心都要碎了。 刘静娴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不过在昏迷之前,她还一手捂着肚子,并将自己的脑袋努力凑到林昔瑶耳边道:“还好我肚子上绑得紧,没有松开没有被人发现……还好……” 都这时候了,刘静娴想到的还是不漏破绽不给将军府丢脸。 林昔瑶心疼不已,转头对初十吩咐道:“快叫大夫!” 这时候,不远处的石阶上匆匆掠过来一人,正是秦景焕。 刚刚刘静娴被常雪柔推倒的一幕他都看见了! 但是可恨的是他当时还在半山腰,根本就赶不及,这会儿拼了命的赶过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小婶婶如何了?” 因为太着急,秦景焕的呼吸都有些喘。 林昔瑶摇了摇头,皱眉道:“她昏迷过去了,应该受了内伤。” 言罢,林昔瑶想起还有下落不明的林昔兰和赵霜霜,她连忙招呼秦景焕道:“景焕表哥,小婶婶就交给你了,我要去找阿兰!” 秦景焕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林昔瑶的表情上也看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了。 他点头道:“好,你们去吧。我这就带她去找大夫。” 得了他的肯定,林昔瑶立即跟宇文宸闪身就回了大雄宝殿的方向,一路去找林昔兰和赵霜霜的踪影。 这寺庙里也有精通医术的大夫,恰巧就是秦景焕认识的。 所以秦景焕在点头应下之后,他二话不说直接抱起了刘静娴快步掠上了台阶。 在经过早已经呆若木鸡的常雪柔的身边的时候,秦景焕咬牙切齿,用近乎从喉头深处发出来的声音道:“这笔账回头我会找常姑娘慢慢清算!” 言罢,他甚至都吝啬于多看常雪柔一眼直接闪身而去。 常雪柔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做了这种事情之后,竟然还被林昔瑶和秦景焕看见了。 清算? 要怎么清算? 若是刘静娴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又能怎么清算? 念及此,好半天都面无表情的常雪柔突然冷漠的笑了起来。 她自嘲道:看吧,秦景焕果然喜欢那个低贱的寡妇! “小姐,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常雪柔身边的丫鬟自然也看到了听到了刚刚的一幕,这会儿急得不行。 闻言,常雪柔一咬牙,冷声道:“怎么办?他们算账也该讲究证据,证据呢?” 言罢,不等两个丫鬟开口,常雪柔咬牙道:“我们走!” 就算她是瞎了眼,才会将一片真心付出到那种男人身上,常雪柔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便转身大步而去。 **** 这时候,林昔瑶在山顶急得团团转,就差没有发了疯似得去找林昔兰和赵霜霜了。 可是找遍了北山都没有找到。 最后,只能往最不可能的南面寻去。 结果,还没等他们走到南边入口,却见林昔兰和宇文楠手拉着手一路含笑从山顶上下来的情形了。 “阿兰!” 看到林昔兰安然无恙的模样,林昔瑶激动的差点儿落泪。 她刚刚看到小婶婶那般模样就已经受不了了,要是再看到林昔兰有个好歹来,林昔瑶都能心痛死。 一路上跟宇文楠说说笑笑的林昔兰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林昔瑶道:“阿姐,怎么了?你怎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好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她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短的说了一遍,最后道:“你们没有看到赵霜霜吗?” 闻言,林昔兰摇了摇头,不解道:“楠世子说宇文琦去找她了,会不会他们两个也像我们一样去散步了?” 这倒是有可能。 林昔瑶也希望是这种情况,不过她的眼皮子直跳,一颗心怎么都放心不下。 这时候,一路跟着的她的宇文宸道:“我们在这里担心也没用,且先回去看看秦景焕那边的情况吧,这里我马上让暗卫调集人手来搜山。” 也只好这样了。 林昔瑶放心不下赵霜霜和宇文琦,也放心不下刘静娴,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那好,我们先回去看看小婶婶。” 林昔兰也点了点头。 宇文宸吩咐了初十和常远带着一队暗卫跟上了林昔瑶和林昔兰,他亲自带着另外一部分暗卫和宇文楠朝南山搜查了过去。 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个人心急如焚的来到了刘静娴被带去的厢房。 “小婶婶呢?她怎么样了?” 还没走近,林昔瑶就已经忍不住向等在门口的秦景焕发问了。 闻言,秦景焕摇了摇头,皱眉道:“之前我认识的明玉师父远游去了,如今寺里懂医术的就只有明觉大师了,刚刚我已经让小沙弥去请了,但明觉大师在闭关,不知道会不会应。” 小婶婶摔到了五脏六腑,最是不能颠簸,自然不能带着下山去找大夫。 可是这会儿就算立即让人从山下请大夫上来,一来二去至少也要两个时辰的功夫。 “明觉大师回来吗?” 林昔瑶急得团团转,她转头道:“不然我再去看看吧,哪怕跪着求也要将他求来。” 话音才落,就听到有脚步声从回廊处传来。 林昔瑶循声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袭素白僧袍的明觉大师。 上一次还是擦身而过的时候见了一面,林昔瑶并没有仔细瞧着。 但即使是这样,明觉大师那慈眉善目的高僧模样也让人过目难忘。 “明觉大师!” 林昔瑶一声惊呼,让背对着明觉大师的林昔兰和秦景焕都下意识转过了头去。 “明觉大师真的来了!” 几个人都激动不已,就差没有落泪了。 769 心急如焚 要知道,明觉大师不仅佛法高深莫测,就连医术也是远近闻名。 不过他这些年几乎不给人看病了。 再加上又是他闭关期间,所有林昔瑶和秦景焕几人之前才担心会请不动他,没有想到他真的来了。 “阿弥陀佛。” 明觉大师嘴角自然上扬,带着一抹看透这人世间所有悲喜的怜悯感来。 他对林昔瑶几人双手合十做了一个佛礼,便转身进了屋子。 秦景焕不方便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林昔瑶和林昔兰直接跟进了里间。 这时候,刘静娴一脸苍白的躺在软榻上,气若游丝的模样直让林昔瑶想哭,但她害怕妨碍到了明觉大师诊断,便立即屏住了呼吸。 站在她身边的林昔兰亦是如此。 明觉走到刘静娴跟前,抬手搭在了刘静娴的脉上。 他闭上了眼睛,似是沉思。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明觉终于睁开了眼睛。 之前他眼底里一片清明,再一次睁开眼看向林昔瑶的时候,他的眼角眉梢间竟带着一丝疲惫。 这就是传说中的耗费内力运功疗伤? 林昔瑶一脸诧异的看向明觉。 “回去好生修养,切莫动力动急动心,百日之后自可痊愈。” 明觉松开了刘静娴的手,微微欠身之后就站起了身来。 见状,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连忙弯腰致谢。 明觉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意道:“贫僧今日救这位女施主,也私心的想向姑娘讨一份人情。” 只要能救了刘静娴,有什么要紧的。 林昔瑶连忙道:“大师请讲。” 明觉双眸睁开一条缝,含笑看着林昔瑶道:“他日凤临九天,贫僧希望姑娘可保寒山寺百年太平。” 这话让林昔瑶既然诧异又不解。 凤临九天她能理解,她是准太子妃,以后宇文宸若是登基的话,她是皇后,也算得上是凤临九天吧。 可是这寒山寺就算没有她保,也定然无恙,有谁会跟一个寺庙过意不去? 面对林昔瑶诧异又不解的目光,明觉也不解释,只含笑看着林昔瑶,等着林昔瑶的承诺。 见状,林昔瑶点头道:“好,我答应大师。” 话音才落,明觉的眸中划过一抹亮晶晶的光芒。 他双手合十,再一次对林昔瑶行了礼,眼看着就要转身而去,林昔瑶下意识跟上了明觉的步子,疑惑着问出了之前一直困扰在自己心头的疑虑道:“明觉大师,之前你给我的命批,我当时不信,现在看来,确实十分精准,只是有一点我还不能明白,我最想见的人到底能不能见到……她……在哪里?” 既然明觉大师都能洞察到她的命格,林昔瑶觉得他那么神乎其胡的话,应该也能算到阿娘的下落吧。 为了阿娘,她什么都愿意尝试。 哪怕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预测。 林昔瑶原本以为明觉大师至少也会问一下那人是谁,谁曾想明觉眉梢舒展开来,眼底里带着一抹悲悯和慈爱的光芒道:“姑娘放心,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想见的人,该见的人,自然会到眼前。” 言罢,不等林昔瑶再问,明觉大师已经微微一笑转过了身子,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回廊的转角。 他明明没有用轻功,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飘逸轻盈无比,宛若仙人。 “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想见的人,该见的人,自然回到眼前。” 林昔瑶愣愣的走到圈椅边上坐下,脑子里不断的回想起这句话来。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却莫名的给了她一种信念。 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再见到阿娘! 这样一想,她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且高兴了起来。 这时候,一声轻呼闯入耳里。 林昔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刘静娴竟然已经醒了。 林昔瑶和林昔兰几乎是同一时间扑到了刘静娴的床边,惊呼道:“小婶婶,你没事吧?” 刘静娴刚醒来,精神还有些恍惚。 她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周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这是在哪儿?” “在寒山寺的厢房里,小婶婶,你刚刚可吓死我了。” 林昔瑶抬手覆在刘静娴的脉上,发现她之前一度虚弱的脉象开始平稳了起来,这说明她五脏六腑里的重创已经被修复了! 这明觉大师简直就是神人! 如果不是林昔瑶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 不吃药不用针,只探了一下脉息,这就好了? 相比林昔瑶和林昔兰的诧异,毫不知情的刘静娴一脸疑惑道:“我感觉肺腑里暖洋洋的,很舒服,我刚刚不是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了吗?按理说我该很疼的,可是怎么……” 话才说到这里,刘静娴的声音一顿,因为她的眼神不经意间掠到了门口,就看到了那笔直站立的身影犹如神祗一般。 只一个侧影,就让她心头如针扎一般,开始疼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跟往常一般的心疼,可是转眼间,刘静娴发现那疼痛感越发清晰,分明是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的。 转瞬的功夫,她的额头都有密密麻麻的冷汗冒了出来。 林昔瑶和林昔兰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林昔瑶连忙拉着她的手,紧张道:“小婶婶,你别心急,别动怒,别担心,总之一切心平气和,刚刚明觉大师说了,你要是心绪稍微又起伏的话会很危险。” 一旁的林昔兰也点头,她直接将明觉大师刚刚那句话给复述了一遍。 “明觉大师让小婶婶回去好生修养,切莫动急动怒动心,百日之后方可痊愈。” 林昔兰追加了一句:“所以,小婶婶你有什么事千万别动怒,直接告诉我们就好了,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你的身体最重要。” 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吗?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只觉得心头更痛了。 她的单相思该如何解决? 动急动怒动心? 这三样,她就占了两样,这让她如何能沉的下心来。 “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 刘静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眼角的余光从门口的身影上调开,然后转移话题道:“霜霜姑娘呢?” 说起霜霜来,林昔瑶的面色一暗。 她又怕默然告诉刘静娴会让她伤心,便只摇头道:“跟宇文琦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言罢,未免刘静娴多想,林昔瑶又连忙转移话题道:“小婶婶,你刚刚为什么会摔倒?” 林昔瑶是听到丫鬟们的惊呼声才赶过去的,所以并没有看到刘静娴摔倒的那一幕。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眸子一怔。 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脸惭愧的看着林昔瑶和林昔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林昔瑶有些不相信,她皱眉道:“你一向最妥帖自信,不可能这么大意的,是不是……” 当时虽然是情急之下,但林昔瑶也发现了常雪柔的存在。 可不能她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就被刘静娴急急打断,她摇头道:“不是的,我们只是一起走到那边想去底下凉亭坐坐,没有想到那石阶有些湿滑,我一个不小心,没有站稳……” 说到后面,刘静娴叹了一口气,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林昔瑶认真的打量了她的表情,最后才叹息道:“也是我不好,不该同意你们今天来寒山寺的。” 前几日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虽然这两日放晴了,但山里路滑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念及此,林昔瑶懊恼不已。 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来。 不然也不会遇到刺客,刘静娴不会摔倒,赵霜霜也不会不知所踪。 总之,今天的一切不顺都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我有些渴了。” 刘静娴打了个马虎眼,怕被林昔瑶看出来,便转头看向案几上的茶壶道:“我想喝杯热水。” 她的表情自然,本来就对她信任有加的林昔瑶当然没有多想。 她连忙起身道:“我去倒热水。” 言罢,林昔瑶连忙转过身子来到案几前,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刘静娴。 林昔兰搀扶着刘静娴在床头靠着,一点一点将热水给她喂了下去。 随着那温热的感觉从口中一路到了心头化开,刘静娴刚刚那为情所困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终于减轻了不少。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挺好的。”刘静娴抬眸看了看林昔瑶,又转头看了看双目泛红的林昔兰道:“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有些后怕道:“那是因为我们运气好,遇到了明觉大师,若是没有明觉大师在……” 光是以小嫂嫂刚刚那五脏六腑都受损的重伤程度,只怕是九死一生…… 林昔瑶都不敢想。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快差人去看看霜霜,天色都不早了,怎么还没回来。” 刘静娴还不知道赵霜霜和宇文琦始终的事情,眼看着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免有些担忧。 “好,我这就去看看。” 一提起赵霜霜和宇文琦,林昔瑶也担忧不已,她不敢对刘静娴说实话,只避开了她关切的目光,看向林昔兰道:“你在这里照顾小婶婶,我去看看。” 林昔瑶递给了林昔兰一记眼神。 林昔兰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770 许诺 林昔瑶这才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刚走到廊檐下,就对上了秦景焕满是担忧的眸子。 “小婶婶身体如何了?” 虽然刚刚看到明觉大师从里面出来,秦景焕情急之下压根儿就没顾得上礼法,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到刘静娴苍白的面容,虽然气色很差,但至少醒来了,就说明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到底还是要听林昔瑶证实一下秦景焕才放心。 “明觉大师说,得心态平和,好好将养百日就可以恢复。” “那就好,那就好。” 秦景焕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刚刚他抱着刘静娴一路飞奔过来,看到原本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一下子成了那般模样,让他如何不焦急。 “我去看看霜霜那边的情况。” 在刘静娴的厢房门口,林昔瑶不便说太多,只提了这么一句。 “那我去见见殿下。” 秦景焕自然看懂了林昔瑶的眼神,他点了点头,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跟着林昔瑶走出了这院子。 一路来到了正殿所在的大院里,宇文宸还没有回来,但这大殿周围已经围了一圈暗卫。 见林昔瑶过来,暗卫们纷纷行礼。 “还没有消息?” 林昔瑶转身问向初十。 初十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就听见不远处的山路入口隐隐有声音穿来。 林昔瑶快步跟了过去。 还未走近,就见穿着墨色锦袍的宇文宸一路穿风拂柳从山路上下来。 “怎么样了?” 宇文宸还未走近,林昔瑶已经忍不住开口。 只见宇文宸摇了摇头,眉头微微蹙起道:“悬崖边上有打斗的痕迹,我已经让人沿着悬崖一路去搜查了。” 果然他们也遇到了埋伏吗? 都过去了这么久,宇文宸的人肯定已经将这山上都搜遍了,这都没有找到人,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悬崖了。 寒山寺后面的悬崖,林昔瑶之前曾经见过的,深不见底,若是真的从那里掉下去的话…… 念及此,林昔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似是沉到了谷底。 “这里风大,我们进屋去说。” 宇文宸抬手就拉起了林昔瑶的双手,包裹在了他温热的大掌中。 然而,宇文宸的话音才落,就听到一声暗卫传递消息的唿哨声。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林昔瑶一个机灵,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手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宇文宸点了点头,抬手揽住了林昔瑶的腰际,就带着林昔瑶朝着那唿哨声赶过去。 发出唿哨声的地方正是在那悬崖附近。 等宇文宸带着林昔瑶赶过去的时候,林昔瑶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的赵霜霜,以及这时候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宇文琦。 “这……” 林昔瑶下意识松开了宇文宸的手,快步走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就先来探宇文琦的脉息。 发现他虽然处于昏迷状态,脉象虚弱,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后,林昔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样了?” 赵霜霜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哭腔,显然是刚刚哭过的。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还得再观察一下,你呢?” 说话间,林昔瑶为赵霜霜也诊了脉,她的青狂比宇文琦好些,身上除了一点点擦伤之外,并没有大碍。 “我们先回去再说。” 这悬崖边上风大,而且天色越来越晚,再不回去的话,赶不上回王都了。 如今刘静娴和宇文琦都是重伤状态,当然得抓紧时间回楚王都,才有最好的条件来养伤。 宇文宸点了点头,转头递给了常远一个眼神,常远就安排了下去。 林昔瑶拉着赵霜霜的手,担忧道:“你们遇到了什么?” 赵霜霜这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她叹了一口气,咬牙道:“我们在前面那片林子里遇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就来围杀我们,原本他是想带着我突出重围,赶到大殿那边去求助的,谁曾想这些人身手敏捷,再加上我这么一个半吊子拖累,最后我们就被逼到了这边上,他见突围无望,继续苦战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就抱着我从这里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赵霜霜心有余悸的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情,才继续道:“他轻功好,跳下去之后就一手护着我,一手攥紧了旁边的藤条……好在半坡上有一处凹槽,他拼尽全力带着跳了进去,这才脱险。” 林昔瑶光是听都感觉胆战心惊。 她拉着赵霜霜起身道:“放心,没事了,我们先回去。” 赵霜霜点了点头,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被暗卫背起来的宇文琦。 林昔瑶看到赵霜霜的眼神,虽然这时候不该想其他的事情,但这小姑娘的心思已经怎么都藏不住了。 她也暗自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在悬崖边上支撑了那么久,这会儿赵霜霜也有些体力不支,林昔瑶见她也放心不下宇文琦,干脆就让初十派了一个暗卫将赵霜霜和宇文琦一起先送下山。 山脚下的马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林昔瑶还得去厢房接应刘静娴和林昔兰。 秦景焕刚刚看到这边已经没事了,宇文宸又看他不太顺眼,便早林昔瑶一步从悬崖边上退了下来,先来到了厢房。 原是想问问林昔兰还有没有什么他可以帮上忙的。 结果秦景焕过去的时候,林昔兰已经跟丫鬟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林昔瑶过来一起下山。 刘静娴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只能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即使这样,她额头上也冷汗涔涔。 秦景焕心有不忍,走过去打了招呼之后,便提议道:“我带小婶婶下山吧。” 闻言,刘静娴微微一怔,她既紧张又惊讶,所以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林昔兰没有看到刘静娴这会儿的表情,自然也没多想。 原本她是打算等阿姐回来了,再派暗卫来护送小婶婶下山的,在她看来,如今有景焕表哥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好了,就麻烦景焕表哥了。” 秦景焕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长廊道:“小婶婶就交给我了,你们步子慢,就先下山吧,我刚刚看到你阿姐也正从正殿过来,我会跟她说的。” 秦景焕的话,林昔兰哪里有不相信的,她点头道:“那好,景焕表哥,小婶婶,我先带丫鬟们下去了。” 下山的路好走许多,但对于她们这些不懂功夫的人,自然还得花费一番时间,但秦景焕和阿姐都会轻功,就算晚一点起身,也肯定会赶在她们之前。 为了不耽搁大家的时间,林昔兰见秦景焕和刘静娴都点了点头,便带着几个丫鬟转身快步而去。 等林昔兰走远了之后,秦景焕才收回了目光,转头看着刘静娴道:“小婶婶,刚刚在石阶边上的一幕,我都看到了。” 原本跟秦景焕独处的刘静娴就已经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这会儿蓦地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秦景焕道:“表少爷,你是说……” 后面的话刘静娴没有问出来,因为秦景焕那带着愤怒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常雪柔她为什么这么做?” 在秦景焕看来,刘静娴这个小婶婶简直人如其名,温柔善良娴熟,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要对她这样的人下手? 秦景焕的话音才落,刘静娴的面色就是一变,她连忙摇头道:“表少爷,你快别说了。” 闻言,秦景焕忍不住皱眉。 刘静娴见他不理解,她压低了声音道:“这里面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而且,这件事不能让瑶瑶知道了。” 见秦景焕依然不解,刘静娴咬了咬唇瓣解释道:“常雪柔的身后是常太傅,在朝中的人脉和地位不一般,上一次群臣在太极殿外闹着的时候,瑶瑶为了单独见常太傅一面,不得已用太子殿下的名义将她叫去了东宫,如今这件事已经传的整个楚王都都知道了,原本还没有什么,如今瑶瑶若是为了给我出头去找常雪柔,只怕……越发让人误会。” 也会给人留下一个林昔瑶心胸狭隘善妒的印象。 后面的话刘静娴没有说,但秦景焕已经懂了。 秦景焕冷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闻言,刘静娴正要开口劝阻,就听见回廊的转角传来林昔瑶的声音:“景焕表哥说得对。” “瑶瑶……” 林昔瑶的话才落,她跟宇文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刘静娴跟秦景焕的面前。 “小婶婶,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林昔瑶面上带着笑意,但眼神里却散发着腾腾杀气。 若这会儿常雪柔在她面前的话,只怕光这一记眼风就能让常雪柔胆战心惊。 “瑶瑶,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就别生气了,至于那常雪柔,我们既然看清楚了她的为人,以后远离些就是了。” 刘静娴生怕林昔瑶去找常雪柔的麻烦。 她对常雪柔自然也是恨的。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她对秦景焕的暗恋而不喜欢常雪柔,那么现在她对常雪柔已经算得上是恨了。 毕竟,这是想要自己性命的人。 771 惊魂 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当知道是常雪柔在害她的时候,她心里有那么一缕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原本那个在她看来跟秦景焕犹如金童玉女一对璧人的女子,一下子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再不可能配得上秦景焕。 这样的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魔怔了。 “你放心,我知道的。” 天色已经晚了,林昔瑶也不想在这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多说,她怕影响到刘静娴的心情。 “景焕表哥,我们下山吧。” 林昔瑶和宇文宸都是习武之人,六识自然过人。 刚刚还在回廊那一头的时候就已经能听见这边的对话了。 刘静娴看到林昔瑶的表情,有些担忧,但拗不过林昔瑶,只得点了点头。 秦景焕轻叹了一口气,这才转头来看向刘静娴道:“小婶婶,得罪了。” 闻言,刘静娴哪里顾得上想其他的,她的脸颊滚烫,就连耳朵根儿都开始红了起来。 秦景焕的话音才落,就直接打横抱起了刘静娴,然后一路施展了轻功往山下掠去。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宇文宸道:“我可以报仇吗?” 既然知道了是常雪柔对刘静娴下的手,林昔瑶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依着她的性子,转身回到楚王都就要去找常雪柔算账,但她还是压下了怒气,转而看向宇文宸。 毕竟如今朝局才稳,刘静娴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动常雪柔容易,但就怕她背后的常太傅。 常太傅在朝中颇有威望,而且人脉很广,最关键的还是宇文宸的老师。 只要宇文宸说时机还不对,林昔瑶就算是恨得咬牙切齿,都会压下这股子恨意,要先以大局为重。 再大的仇,都可以以后再算。 林昔瑶也已经做好了被宇文宸否认的打算了。 谁曾想,下一瞬就见宇文宸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道:“随你处置。” 言罢,他捏了捏林昔瑶的掌心,补充了一句:“包括常府。”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里冒出来一种被人宠爱着可以有恃无恐的欢喜来。 既然宇文宸都发话了,林昔瑶当然不会矫情,她含笑道:“好。” 两人一路下了山。 林昔兰她们果然还落在了后面。 等她们赶到之后,三辆马车跟着一众暗卫就这样一路朝楚王都疾驰而去。 林昔瑶和宇文宸在一辆马车上。 一路上,两人很少说话,就这样依偎着,都似是有万语千言。 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等队伍进了城驶过百福大街的时候,林昔瑶叫住了马车。 “停一下。” 驾车的初十连忙勒住了缰绳。 “你先回去,我要去常府。” 闻言,宇文宸笑了笑,一脸宠溺道:“那让常远跟着。” 林昔瑶是去算账的,在这种情况下,宇文宸的身份这时候并不适合露面。 林昔瑶原本想拒绝的,但见宇文宸含笑的眼睛,她的心就没有来由的一软,然后下意识点头道:“也好。” 见她难得的乖巧模样,宇文宸笑了笑,弯腰就要下马车。 见状,林昔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如果做得过分了,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闻言,宇文宸笑着转过头来,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拽入了怀里。 不等林昔瑶挣扎出来,宇文宸已经含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林昔瑶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他才笑道:“你原本是什么性子,在我面前甚至在东楚子民面前就是什么性子,无需隐藏,更不必为了那些所谓的名声所束缚。” “你只管做你自己,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你在我面前都能这么泼辣,连我都不怕,还怕什么?”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红着脸又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做泼辣?” 这句话几乎是林昔瑶咬牙切齿般的说出来的。 宇文宸连忙求饶道:“不不不,我措辞不当,不是泼辣,是直率,坦率,真性情,可好?” “这还差不多。” 原本林昔瑶怕自己去常府这么一闹的话,会给自己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当然是不在意的,但她怕会因此给太子抹黑,怕让宇文宸顶着压力。 如今既然有宇文宸这一番话,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今天耽搁你一天了,你快回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林昔瑶含笑推开了宇文宸。 这时候,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都荡漾开了一朵朵涟漪。 “好。” 言罢,他这才依依不舍的下了马车,一路目送着林昔瑶的马车在这十字路口转了一个方向,直奔常府。 话说常雪柔事发之后,就立即从寒山寺回来了。 这一下午的时间,她眼皮子直跳。 她身边的心腹丫鬟画儿也跟着惴惴不安。 “小姐,那秦大人不会看见了什么吧?当时奴婢看到他的眼神……有些可怕。” “废话!” 若秦景焕没有看到什么,当时绝对不可能用那种眼神用那样的语气跟她说那样的话。 这才是常雪柔感觉最不安的地方。 她当时也是看准了身边只有她的亲信丫头,刘静娴带的丫鬟还在后面,有她的丫鬟身形做遮挡,从那两个丫鬟的角度看不到她动手。 她原本想着刘静娴这么大的肚子,又是从那么高的石阶上滚落下去,肯定是活不成的。 退一步来说,最坏的打算是刘静娴就算命大活下来,但她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也奈何不了她什么。 所以她才鼓足了勇气,发了狠的下手。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半路上杀出个林昔瑶来。 林昔瑶来的晚了一步,按理说林昔瑶也不可能看到她的动作。 不等她松下这一口气,谁曾想竟然又冒出来一个秦景焕。 当时对上秦景焕那样的眼神,刘静娴想死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听到秦景焕的那句话。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只怕此生她都不再有可能嫁给秦景焕了。 一时间,她又紧张,又不安,又难过,又是不知所措,就干脆先从寒山寺赶了回来。 一回了府,常雪柔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只留下了这个从头到尾都知情的心腹丫鬟。 一下午的时间也足够让她冷静下来了。 “他就算是个巡察使,论起官衔来,还低祖父一些呢,而且这些后宅中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插手?” 虽然面上这么说,但常雪柔心里到底是不安的。 “那清宁县主呢?如果他告诉了清宁县主可怎么办?” 要知道,那清宁县主的背后靠山可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太子。 闻言,常雪柔的衍眼神微微眯起,露出了一抹不屑道:“清宁县主又如何?我要是她,就该懂得分寸,不会趟这趟浑水。” “上一次将我叫去东宫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如今她若是再针对我,就不怕被外面的人看做是心胸狭隘的妒妇?” “那就好,还是小姐厉害。” 听完常雪柔的话,画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可谁曾想,下一瞬就听见院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就有丫鬟来报:“小姐,小姐,清宁县主来了。” 话音才落,常雪柔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她来做什么?” 外面的丫鬟显然也不知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大户人家都该落锁了。 然而,林昔瑶却在这最不可能出现的时间来了。 常雪柔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下一瞬她便用刚刚对丫鬟画儿的话在心里又安慰了一番自己,并猜测多半林昔瑶是过来探口风的,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过来训斥两句或者震慑一番。 反正她也已经被秦景焕看到了那样拙劣心狠的一面了,这门亲事肯定是黄了。 所以,破罐子破摔,也就不在那么巴结在意林昔瑶的看法了。 常雪柔把心一横,梗着脖子对外面的丫鬟道:“就说我病了,已经睡下了,怕把病气渡给县主,就不见了。” 常雪柔的话音才落,却没有听到丫鬟的应和声。 不等她皱眉催促,就听见回廊下有脚步声传来,下一瞬就响起了林昔瑶清脆的声音:“既然常小姐不方便起身,那么我亲自来了。”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到了门口。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的面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但那语气却冷得可怕,就连廊檐下站着的丫鬟们都被这样的气场所慑,下意识都垂下了头来。 “呀,这是在干什么?清宁县主怎么来了?” “还真的是稀客呢。” 就在常雪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僵持着不知道是开门好还是不开门好的时候,两道她极为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听到这两人声音的一瞬,常雪柔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她的祖母和母亲来了,至少可以帮她遮掩过去了。 这样一想,常雪柔将这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便直接坐回了圈椅。 772 上门 “县主怎么不请前厅坐?” 常雪柔的祖母周氏和母亲小周氏,林昔瑶是见过的。 两人闻讯一路赶了过来。 虽然她们还不知道常雪柔是怎么招惹林昔瑶了,但林昔瑶连家门都不报直接就这样进了常府,然后一路来到常雪柔的院子里,显然是来者不善。 “不必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常姑娘说说。” 有了宇文宸的话,林昔瑶当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但她也知道周氏和小周氏是无辜的,她来算账的对象是常雪柔,不是她们。 “那可不巧了,雪柔今儿个去了寒山寺受了凉,晚上的时候才看过大夫,还在发热呢,莫说这会儿起不了身,只怕勉强起来了,也会把病气渡给县主,现在您看……” 周氏年近花甲,头发都已经斑白了,她虽然不知道常雪柔到底做了什么惹了林昔瑶这么兴师动众,但既然常雪柔不出来见林昔瑶,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作为祖母,她当然得护着自家孙女。 然而,林昔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她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既然常姑娘病了,我就更应该探望了,我不怕病气。” 言罢,不等周氏和小周氏开口,林昔瑶已经直接快步走到门边,动作迅速得都不等守门的丫鬟反应过来,就直接一把推开了房门。 林昔瑶的力道哪里是一个身板脆弱的小丫鬟可以比的。 砰! 随着房门被打开,坐在圈椅上都来不及反应的常雪柔映入了屋外众人的眼里。 林昔瑶嘴角噙着笑意,冷冷道:“常姑娘面色不太好,果然病得不轻呢。” 林昔瑶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不知道内情的周氏和小周氏都被臊得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也不等她们开口,林昔瑶反手砰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直接将外面一众人的眼神都隔绝在了这门板之外。 “清宁县主,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常雪柔这才反应过来。 她哪里见到过这种架势,一时间都被林昔瑶给吓蒙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昔瑶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儿。 “常小姐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抬手勾住了常雪柔的下巴,迫使常雪柔对上她冷冷的目光。 “县主,你莫不是想在常府里动武?”冷静下来的常雪柔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道:“虽然我祖父只是一介太傅,但我常家的女儿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让你欺辱的。” 话音才落,林昔瑶蓦地笑了起来。 她松开了常雪柔的下巴,面上带着一抹嫌弃和嘲弄道:“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常雪柔在听到林昔瑶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林昔瑶是来算账的。 但她也只是以为林昔瑶只是来敲打一番,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县主,今日之事我不是故意的,当时石阶太滑,我自己都没有站稳,所以没有来得及去拉二奶奶……” 啪! 不等常雪柔的话说完,林昔瑶已经懒得再听她胡说八道了,她直接抬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姐!”画儿被吓得不轻,连忙来查看常雪柔的脸颊。 “滚一边去。” 林昔瑶的眼神冷冷的扫了一眼画儿。 只这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就让画儿愣在了原地。 原本的哭喊声也蓦地卡在了喉头。 “县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话咱们可以慢慢说。” 周氏和小周氏在外面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都急得直跺脚,但林昔瑶自进屋之后就反锁了门,她们只有干着急,又不敢让人来硬闯,毕竟林昔瑶的身份还摆在那里。 林昔瑶没有搭理她们,只冷眼看着刚刚被打的刘静娴道:“我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 闻言,刘静娴眼神一怔。 林昔瑶刚刚那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道,直接将她的脸颊给打肿了,并且这力道直接将她整个人也连带着摔倒在了地上。 这才两句话的功夫,她的脸颊就已经肿得老高。 “我不是故意的!”常雪柔咬紧了牙关不松口。 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承认,反正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算是闹到了皇上面前林昔瑶也奈何不了她,如今她还挨了打,怎么算都是林昔瑶理亏。 若是一旦她松了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啪! 林昔瑶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常雪柔另外半边脸颊,将她的脑袋都打偏到了一边。 不等她转过头来,林昔瑶已经弯下腰来,捏着她的下巴,冷眼看着她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哪一只手推的?” 这时候,林昔瑶的语气里透着冷冽的杀气,仿似下一瞬就要将常雪柔碎尸万段似得。 常雪柔不过是养在闺阁里的娇小姐,就算有点儿小心机,却又何曾见过这样杀气腾腾的眼神和气场。 她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但心里最后一丝倔强和执拗迫使她挑眉看着林昔瑶道:“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祖父参你一本让这天下所有人都看看你这般心狠手辣的模样?” 然而,林昔瑶却像是压根儿就听不进去她说的是什么。 她冷冷的看了常雪柔一眼,便直接松开了她的下巴,然后站起身来。 见状,常雪柔暗自松了一口气,就在她以为自己这句话威胁住了林昔瑶的时候,却见刚刚站起身来的林昔瑶突然抬起脚来直接一脚踩在了她撑在地上的手背上。 “啊——” 那一瞬,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常雪柔的手背上蔓延开来,她再顾不得自己的尊贵形象,下意识痛呼出来。 在她的痛呼声中,林昔瑶冷冽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刺耳了。 “我刚刚问过你了,是哪一只手,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便将你两只手都废了!” 话音才落,疼得浑身冒冷汗的常雪柔一声惊呼,也顾不得被踩着的右手的痛楚了,连忙将自己的左手收回了袖子里,然后抱在了胸口。 “县主,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行吗?” “县主,你倒是开开门啊,你再不开门,就休要怪我们得罪了。” 周氏和小周氏听到从常雪柔房间里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感觉心都要碎了。 他们常家家风森严,孙子辈的嫡系就只出了一个常雪柔,平时都是被常家护在手心里疼着的,何曾听到过她这般痛苦的嘶吼声。 尤其是小周氏,这会儿也顾不得了,连忙招呼家丁就要来将门撞开。 可不等他们动手,眼前白光一闪,一片月华光芒罩下,房间门口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十多个提剑的黑衣人,那冷冽肃杀的气势,俨然有他们只要靠近一步就格杀勿论的架势。 房间里,林昔瑶的脚还踩在常雪柔的右手上没有松开。 她冷眼看着常雪柔道:“现在还不承认吗?” 闻言,已经痛到快没力气的常雪柔咬紧了牙关,死撑道:“你这是屈打成招。” 刚刚她也听到小周氏在外面说要撞门的话了,所以她觉得自己只要再撑一下,等这房门被撞开,她就能得救。 “我就是不承认,你能耐我何?杀了我?” 痛到了极点,常雪柔反而笑了起来。 见状,林昔瑶也跟着嫣然一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才落,她反手就抽出了藏在腰际的匕首。 常雪柔的眼神在掠过那匕首的一瞬间,便立刻慌了起来。 “你敢!我祖父是太傅,三朝元老!” “这是常府,你若是杀了我,我祖父立即就能到皇上面前伸冤。” “你当真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吗?还有没有王法!” 林昔瑶一直冷眼看着常雪柔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完这一番话,最后她才微微一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实话告诉你吧,我不但要杀了你,还要让你祖父为你这一次的愚蠢和残忍买单。” “不仅你祖父,就连你们整个常家都要遭殃。” “你觉得我为什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常府里闹?” “常雪柔,有句话叫做死无对证,你一定听说过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昔瑶已经攥紧了匕首对准了常雪柔的脖子。 见状,常雪柔被吓得坦然在了地上。 “不要……我……我错了……” 错字才一开口,常雪柔的眼泪就像是滚豆子似得。 她忙不迭的对林昔瑶道:“我当时是鬼迷心窍了,县主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县主,事后我就后悔了,真的,我之前也派人去打听过,说是二奶奶没事,既然如此,您就高抬贵手可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常雪柔想要给林昔瑶跪下磕头,奈何她的右手还被林昔瑶死死的踩在地上,这会儿早就已经痛到不像是自己的手似得。 她挣扎着半跪了过来,想要伸出左手来拽林昔瑶的衣裙博取同情,可是左手才一伸出来,她又怕下一瞬左手也被林昔瑶给踩断了,她又忙不迭的收回了左手。 “高抬贵手?” 773 解恨 林昔瑶冷笑道:“那你对我小婶婶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这四个字?” 言罢,林昔瑶直接一脚踹到了常雪柔的胸口,并冷冷道:“你当时就对小婶婶起了杀心,让我如何能饶你?” “是,现在小婶婶是没事,但若不是明觉大师,只怕现在将军府要准备棺材了!” 说起这里,林昔瑶犹不解恨,她直接一脚又踹到了常雪柔的胸口。 “县主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常雪柔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姿态,她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林昔瑶手中的匕首,生怕林昔瑶用那匕首结果了她。 此刻,她一点儿都不怀疑林昔瑶心狠手辣。 她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一脚踩断了常雪柔的右手,又打了两耳光,还踹了两脚,林昔瑶也差不多解恨了。 她将匕首在手中掂量了两下才道:“明日之后,我不想在楚王都再看见你,聪明如你,如果不想连累整个常家给你陪葬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做。” 言罢,林昔瑶收回了匕首,转身往门口走去。 常雪柔瘫软在了地上,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直到林昔瑶打开了房门,屋外冷冽的北风瞬间倒灌了进来,那刺骨的凉意这才让她恢复了清醒。 “柔儿!柔儿!” 林昔瑶才一打开房门,被暗卫拦在廊檐下的周氏和小周氏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 只见那个平时被娇养着的常家嫡女如今犹如掉在烂泥里的花一半,一脸凄然和绝望的躺在了地上,周氏和小周氏都跟着惊呼出声。 “县主,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给常家一个交代!” 常太傅之前听说林昔瑶来了就直奔常雪柔这边,毕竟是女眷,他不好过来,所以没有跟着周氏和小周氏一起来。 结果没多久就收到丫鬟的消息,说林昔瑶关起门来在折磨常雪柔,常太傅自然坐不住,这才心急火燎的赶来。 他前脚才跨进院门,这会儿气息都还有些不稳。 林昔瑶双眸微微一沉,冷眼看着他,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道:“这件事,我觉得太傅还是应该去问问你的好孙女。” 言罢,林昔瑶连看都懒得看这里一眼,直接提起步子就要离开。 反正常雪柔揍也揍了,气也出了,这常家的人也彻底得罪狠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做表面功夫。 “县主!今日你若不给常家一个交代,老夫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踏出常家半步!” 常太傅直接长臂一伸,拦在了林昔瑶面前。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排排常家的家丁。 然而,这些林昔瑶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她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却听院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傅,今日之事县主已经准备当做个人恩怨算了,没有打算牵连常府,太傅又何必要惹祸上身?” 话音才落,面上带着笑意的常远从家丁身后走出。 一看到常远,原本还想跟林昔瑶将事情闹大闹开最后闹到御前,让皇上给常家做主的常太傅愣在了原地。 要知道,常远是宇文宸的亲随,他平时不出面,一旦出面,代表的就是太子。 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就是太子的态度。 所以,这件事连太子也知道? 而且听常远的语气,常雪柔果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甚至于都能拖累整个常家? 常太傅愣住了。 常远却已经含笑走到了他面前,抬手故作亲昵的拍了拍常太傅的肩膀道:“作为本家,小的奉劝太傅一句,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真的,否则的话,啧啧啧……” 说到后面吗,常远面上带着一抹惋惜和不忍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他的表情看似怜悯,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威慑了。 再加上这十多个暗卫,常太傅就算再执拗再孤傲,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一跺脚,咬了咬牙,索性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林昔瑶。 林昔瑶都懒得看他们一眼,直接提起了步子离开。 那些家丁在听到刚刚常远跟常太傅的对话之后,哪里还敢拦着,忙不迭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林昔瑶就在常家人既惊恐又痛恨还不甘心的眼神下离开了常府。 她前脚才一走,暗卫们也跟着撤了。 周氏和小周氏这才一路飞奔进了常雪柔的屋子。 这会儿常雪柔已经痛到面色苍白扭曲了。 “可怜的柔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跟祖母说,你祖父就在外面,今天晚上有常远在,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奈何不了她,等明天早朝,就让你祖父去皇上面前告御状!” “别,别,祖母,千万别!” 常雪柔听到要闹到皇上面前,也顾不得手疼了,连忙往周氏面前蹭了蹭,强忍着疼,一字一句道:“今日这事就这样算了,求求您了,别让祖父传出去。” 话音才落,一直都等在外面的常太傅面色一沉,恨铁不成钢似得怒吼道:“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让人家追到就,家里来毒打?被打了也就算了,竟然连声都不敢吭,我常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 “祖父……” 常雪柔又疼又气又恼又委屈。 她还没有从林昔瑶带来的震慑中回过神来,这会儿又被常太傅训斥,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了。 但是有一点她十分笃定,那就是要入林昔瑶所说,这件事绝对不能宣言出去。 否则的话,莫说她自己性命难保,就是常家也会跟着遭殃。 她可以离开楚王都,去乡下庄子上生活,哪怕以后不会来了,但只要常家还在,她去了哪里也照样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一旦常家倒了…… 常雪柔根本就不敢想。 当然,她更不敢将自己今天做的事情跟大家说出来。 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在周氏和小周氏担心又焦急的眼神注视下,常雪柔咬了咬牙道:“反正你们别问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为了我,为了常家好,祖父,祖母,母亲,你们一定要将这件事压下来,绝对不能透露半点儿风声出去。” “再有,明天一早就送我去庄子上,我以后……至少近一段时间我不能在楚王都出现。” “什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氏和小周氏几乎异口同声。 常雪柔年方二八,在东楚,都已经过了最好的说亲的年纪了,若是这时候送去了乡下,一来而去再一耽搁,就会成了老姑娘,以后莫说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就算是找一门稍微看得上眼的都很难。 毕竟,无论是在东楚,还是西辽或者是北齐,年龄是待嫁的姑娘们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那怎么行,不可以!” “我们常家没有这样丢人的人!” 常太傅气得恨不得立即冲到屋子里给常雪柔一顿揍。 然而,礼数到底让他忍住了。 “祖父……您就听我一次吧……” 常雪柔也被自己给气到了,但偏偏周氏和小周氏并不能理解。 她急火攻心,再加上之前又被林昔瑶用狠力踹了两脚胸口,这会儿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倒了过去。 “柔儿!” “柔儿!” 周氏和小周氏同时惊呼。 最后周氏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率先冷静了下来,沉声对身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 “是,是!” 丫鬟前脚走,周氏就沉声对外面焦急的等着的常太傅道:“都是你,有什么话不能等柔儿冷静下来了慢慢说?你非得在这个关头闹,你看看,你看看!” 常太傅也憋了一肚子活,但他还是极其心疼这个孙女儿的。 最后被周氏一番训斥了之后,他索性跺了跺脚,一转身甩手就出了院子。 自常雪柔晕过去之后,这院子里的丫鬟忙着找大夫,打热水,找衣服……一时间乱作了一团。 这些,林昔瑶也是在回到将军府之后才听说的。 她才下马车,一直不肯回沐雪院的刘静娴就迎了过来。 “瑶瑶,你……” 之前刘静娴跟林昔兰坐在一辆马车上,走在前面,所以也不知道最后林昔瑶那一辆马车什么时候偏离了方向,她也万万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会在回楚王都的第一时间就直接上门去找常雪柔了。 这样的事情,刘静娴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小婶婶放心,没事的。” 林昔瑶跳下了马车,连忙上前迎了刘静娴,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在发现她掌心一片冰冷之后,林昔瑶皱眉道:“怎么这么冷?你身体不好就回去,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我?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 闻言,刘静娴刚想开口,一直都陪在刘静娴身边的林昔兰皱眉叹息道:“小婶婶不肯,我劝了很多次了,她不放心,愣是要在这里等你回来。” 话音才落,林昔兰又跟着叹了一口气。 她拉着刘静娴的另外一只手。 见状,林昔瑶眼底里带着几分嗔怪几分疼惜道:“小婶婶是想将自己身体折腾垮了,然后心疼死我们吗?” 在这将军府,她就只有林昔兰和刘静娴了。 虽然原本她跟她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相处了这么久,她们早就是她的亲人了。 要不然,今日也不会在听说刘静娴是被常雪柔所害的时候生那么大的气了。 774 心狠 刘静娴原本就身形娇小,最近又生了一场大病,如今站在这瑟瑟寒风中,越发弱不禁风了。 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疼。 “我们回屋去说。” 林昔瑶和林昔兰一左一右拉着刘静娴的手将她送回了沐雪院。 一路上,刘静娴都忍不住的问:“瑶瑶,真的没事吧?” 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没事,我敢保证,常家的人不敢这么闹,就算心有不甘,至少眼前不会在我们跟前碍眼,甚至连常太傅,只怕也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天色不早了,我让丫鬟给你熬点参汤,等下你喝了就躺下休息,别的事情都不用考虑,只管放心交给我。” 林昔瑶和林昔兰将刘静娴送回了房间,好一阵叮嘱,这才转身回了海棠院。 折腾了这么一天,林昔瑶也有些累了,她跟林昔兰也只喝了一碗小米粥就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这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将军府就来了客人。 竟是许久都未露面的八皇子宇文轩。 之前宇文宸将滇南的事情甩手给了宇文轩,这才短短几个月不见,昔日那看起来悠闲飘逸的八皇子一身的书卷气息,如今竟然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眉宇间隐隐有一股子刚毅的劲儿。 “小嫂嫂。” “两位妹妹好。” 跟宇文轩一起来的还有秦景焕。 不过跟宇文轩回楚王都来打个招呼问个好不同的是,秦景焕这一次是来辞行的。 滇南一带的势力基本上已经被宇文宸掌握在了手中,但刚刚才收归朝廷的晋地却还有些复杂。 就算宇文简不在了,但他在晋地的影响还在,那些旧部和叛党余孽还在,秦景焕这一次就是以巡察使的身份前往晋地。 “八皇子,景焕表哥。” 林昔瑶将两人迎了进去。 待丫鬟上茶之后,宇文轩才关切道:“我今天一早回来,就听说小嫂嫂昨日在寒山寺遇刺的事情,不知道林二奶奶现在身体如何?我从滇南那边带回来两个医术比较好的大夫,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随时可以为林二奶奶瞧瞧。” 闻言,林昔瑶笑道:“殿下有心了,昨日我们也是运气好,遇到了明觉大师,他亲自为小婶婶诊治,所以小婶婶才能脱险,如今小婶婶无恙,大夫就不必了,但还是谢谢殿下。” 被林昔瑶这么一感激,看起来沉稳内敛的宇文轩面上也划过一抹不好意思,他摆手道:“都是一家人,小嫂嫂何必跟我客气?” 再有两个月,林昔瑶就要嫁给宇文宸了,就是他们正儿八经的嫂子了,说是一家人,当然不过分。 林昔瑶笑了笑,听到这句话原本也觉得心头暖暖的。 可是看到眼前的宇文轩,她不由得多想了那么一层。 如果没有宇文铭的心狠手辣的话,那么前世里,以为昭庆帝的那一道赐婚的圣旨,现在她应该已经嫁给了宇文轩,成为了他的王妃。 算时间,两人成亲都该有三个月了。 如今看到这个差一点儿就成为了自己夫君的人,林昔瑶说没有感慨是假的。 她正怔忡的时候,宇文轩一抬眸,就对上了林昔瑶清澈明亮的眼睛。 “既然小嫂嫂这里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到的地方,我还另有一事,就先告辞了。” 说话间,宇文轩对林昔瑶抱了抱拳,就要站起来。 原本,是很正常的一次道别。 林昔瑶也起身相送,偏偏在这时候,跟宇文轩关系已经不错的秦景焕突然好奇道:“你在王都里的事情不都已经处理好了吗?还要去哪里?莫不是去幽兰谷?” 幽兰谷。 这三个字才冒出来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尖儿突然咯噔一下,似是被谁给攥紧了一般,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闻言,宇文轩微微一笑,也不遮掩,坦荡道:“是啊,她总归是我的未婚妻,如今李氏一族被诛,我难得回来一次,就去看看她。” 虽然对那个只见了几次面的未过门的妻子李云裳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宇文轩已经认定了李云裳的死是跟他有关,再加上他的责任和担当,所以他在李云裳死后将她葬在了幽兰谷,而且还会时不时的去吊唁。 林昔瑶听在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对上了宇文轩那磊落坦荡的眼神的时候,林昔瑶劝慰道:“八皇子有心了,其实,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应该往前看,我想如果李姑娘泉下有知的话,也希望殿下能往前看,抛却这一段前尘往事。”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李云裳的心思了。 林昔瑶心头苦笑,面上却继续道:“实不相瞒,当初李姑娘落水的事情我已经查明了,跟殿下没有半点儿关联,所以殿下无需自责。” 这完全就是惠妃和宇文铭母子俩的一场算计和利用。 宇文轩也是受害者。 听到林昔瑶的话,宇文轩的眼底里蔓延开来一抹暖意,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虽跟她相处不多,但我觉得她应该是像小嫂嫂这般善良聪慧的女子,既然小嫂嫂如此说了,我哪里有不相信的。” 言罢,他抱了抱拳,对林昔瑶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 林昔瑶一直目送着他远去,直到他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不见了,她这才收回了怅然的眼神。 “瑶瑶表妹,我去跟小婶婶道个别吧,这一次去晋地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赶得上你的婚期。” 秦景焕原本还想叮嘱林昔瑶几句,可是看到转角那里月牙拱门下站着的那一道穿着墨色锦袍的身影的时候,他这才长话短说道:“这些日子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景焕表哥,你放心去吧,我和阿姐在将军府,哪儿都不去,肯定好好的,倒是你,此去晋地关山路远,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林昔兰满眼都是不舍和担忧。 秦景焕笑笑道:“小丫头放心好了,等你和宁王世子定亲的时候,我到时候一定能赶回来。” “景焕表哥!” 林昔兰被秦景焕这么一打趣,瞬间红了脸颊。 秦景焕笑了笑,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林昔兰循着秦景焕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宇文宸沉着脸站在月牙形拱门下。 林昔兰反应自然是极快的,她拉了林昔瑶一把,然后笑着对林昔瑶道:“阿姐,那我带景焕表哥去给小婶婶道别。” 话音才落,林昔兰笑吟吟的跟着秦景焕去了。 林昔瑶正要说一起去,结果一抬眸就对上了宇文宸那双如寒星射水的眸子。 等秦景焕和林昔兰都走后,宇文宸才走到了林昔瑶跟前。 他眉头微微一蹙,“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昔瑶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会儿有些不太开心。 不过她还没有猜到缘由,只谈了一口气,如实道:“没什么,就是刚刚看到八皇子的时候,听到他提起幽兰谷,一时间有些感慨。” “感慨?” 宇文宸将这两个字细细咀嚼了一番,然后才垂眸看着站在他跟前黯然神伤的林昔瑶道:“是为了当初没有嫁给老八而感慨?”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宸的胸口的起伏明显剧烈了不少。 林昔瑶终于从他的话语里听出来醋酸味儿了。 她原本觉得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人都得感慨。 毕竟那可是自己前世里差点儿就嫁的男子。 但除了这感慨之外,林昔瑶保证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的情愫夹杂在里面。 只是偏偏眼前这醋坛子似乎是想歪了。 林昔瑶眉头一皱,不悦道:“那按照殿下这说法,我是不是应该再嫁八皇子一次?” 林昔瑶在宇文宸面前从来不肯服软。 宇文宸坦度若是软下三分,她只会更放软语气,若是宇文宸一上来就是这种酸溜溜的强横语气,那对不起,她的语气更强横。 虽然,明明知道宇文宸也是因为在乎她才会吃醋,知道他只是心里有些膈应,才会说两句酸溜溜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 但被宇文宸宠惯了的林昔瑶早就恃宠而骄了,哪里受得了这种闲气。 她冷哼一声,索性转过了身去。 见状,宇文宸只觉得脑阔疼。 怎么她还委屈上了? 明明该委屈的是他! 要知道,刚刚她失魂落魄的看着老八的那背影,都让他有一种想要将老八亲手送走的怨念。 “我不过就是念叨你一句,你怎么还气上了?” 宇文宸转过了身子,面对着林昔瑶。 然而,林昔瑶不吃这一套,她索性再一次转过了身去,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圈椅上,然后转头看着案几上的茶水,也不看宇文宸。 这就是气狠了的征兆。 宇文宸觉得额头都隐隐作痛了。 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连忙放软了语气道:“我刚刚也不是在兴师问罪,就是多嘴说了那一句。” 话音才落,林昔瑶心头的火气不但没被灭下,反而越发上来了,她挑眉看着宇文宸道:“既然你也知道那是多嘴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多那一句嘴?” 775 醋意 这句话着实问到了宇文宸。 若是换做是别人敢说出这句话的话,只怕在话音才落的时候,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但说出这句话的偏偏是林昔瑶。 而宇文宸竟然下意识还顺着这句话开始反省了! 这才是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方。 他为什么要多这一句嘴? 宇文宸略一思索之后,如实道:“那你刚刚看老八的背影……反正让我觉得不舒服了。” 虽然是质问的话,但他却下意识用委屈巴巴的语气说了出来。 一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心头的那点儿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她也绷不住了,忍不住笑道:“那殿下以后是不是准备找一块布将我眼睛给蒙上,省得我再去看其他人?” 闻言,宇文宸的眉头都跟着跳了跳,他抬手拉起林昔瑶的手放在心口,柔声道:“你知道我的意思的,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林昔瑶哼哼道:“你都知道当初我跟八皇子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那一道赐婚的圣旨也是皇上下的,是惠妃设计丽妃去求的,至始至终我都是给受害者,八皇子也是无辜被牵连,我看到他只不过是感慨前世的那些事情,怎么就有问题了?” 林昔瑶一口气把心头的郁闷给说了出来。 话出口以后,她最后那一丝丝不愉快也彻底没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就当时我说得胡话好了。” 宇文宸的语气越发温柔了起来。 林昔瑶最受不得他这般温柔的语气,所以再绷不住,笑道:“那殿下以后可别再说胡话了。” 宇文宸见林昔瑶不生气了,连忙点头道:“好好好。” 言罢,见林昔瑶面上终于恢复了笑意,宇文宸才道:“不过,我突然想起来,老八年龄也不小了,也是时候给他说一门婚事了。” 光靠丽妃的话,肯定不靠谱。 虽然吃醋归吃醋,但宇文宸对宇文轩这个弟弟还是颇为信任和疼爱的。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不过,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又摇头道:“这件事还是让八皇子自己做主吧,别勉强他。” 李云裳的事情宇文轩就是身不由己,如果可以的话,林昔瑶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安排婚事。 宇文宸自然会听林昔瑶的,他点头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之前两人之间闹的那一点点的不愉快转眼间的功夫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往海棠院走。 在经过回廊的时候,宇文宸语气淡淡道:“对了,昨天的那些刺客已经查出来了,是之前王远知留在楚王都的部下。” “王远知?” 林昔瑶疑惑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能派刺客?” 这件事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宇文宸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冷凝的笑意道:“他是死了,但他留在楚王都的势力还在,宇文铭是担心这些人会查到真相,进而让永宁侯府的亲兵背叛他,就索性让这些人飞蛾扑火一般来刺杀我,若是成功了,对于他来说,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也等于是利用了我的手帮他除掉了这些麻烦。” 这一招,宇文铭简直稳赚不亏。 说起宇文铭的时候,宇文宸的目光沉沉,眼底里都涌动着冷冽的杀气。 “没事,这笔账我们日后一起算!” 林昔瑶同样磨牙森森。 言罢,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宇文宸,两人相视一笑。 彼时,秦景焕已经来到了沐雪院。 按规矩,外男不得入后宅,若要辞行或者问安,在前厅就可以了。 但他也算是林家的表亲,再加上如今刘静娴身体不大好,外面寒风呼啸,便也没有人顾及那么多了。 秦景焕进了院子,也没有进屋,只站在廊檐下,对刘静娴道别。 “小婶婶放宽心,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告诉瑶瑶和阿兰,千万别闷在心里。” 其实,秦景焕对刘静娴除了对长辈该有的敬重之外,还有一些同情和怜悯的成分在。 所以,便格外叮嘱了几句。 “表少爷也要照顾好自己。” 碍于礼数,刘静娴没有请秦景焕进屋,只站在门口对他服了服身子,然后倚靠着门边,对秦景焕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大不容易,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要保护好自己,天气冷了,记得添衣服,过几日倒春寒,也别太急着除去夹袄,小心风寒。” 刘静娴恨不得有一箩筐的话要叮嘱。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显得有些生硬,有些唠叨。 她怕秦景焕反感这样的自己,便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话头。 “小婶婶放心,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宝宝。” 秦景焕至今不知道刘静娴的肚子是假的,这一次刘静娴摔倒被救下之后,对外依然宣称孩子无恙,所以秦景焕自然要叮嘱这么一句。 但这句话却让刘静娴心头百般滋味儿。 她眸中酸涩,含泪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除了让他照顾好自己,刘静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分明那么舍不得,恨不得将他的身影深深的刻在脑子里,时时刻刻的记挂着,可她又不敢直直的看着秦景焕,怕被他不喜,或者让他感觉不自在。 “好,那小婶婶,阿兰表妹,我就去了。” 秦景焕抱了抱拳,对林昔兰和刘静娴微微一笑,便摆了摆手干脆利落的转身而去。 刘静娴扶着门框,一直目送着他离开了沐雪院,最后消失在了转角处,都没有收回目光。 “小婶婶,你怎么哭了?” 林昔兰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刘静娴含泪的眼睛。 她担忧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闻言,刘静娴连忙摇头道:“没事,就是外面风太大了,吹得眼睛干涩想落泪。” 然而,这个借口显然不能说服林昔兰。 林昔兰也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人,她下意识循着刚刚刘静娴的方向看过去,那是秦景焕离去的方向。 然后再回过头来看向神色黯然的刘静娴,林昔兰若有所思道:“小婶婶好像对景焕表哥格外关注了些。” 话音才落,一直都仔仔细细藏着自己的秘密和伤口的刘静娴似是在这一瞬间被人戳破了心思和秘密。 她手足无措,心慌得不行,却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并对林昔兰挤出一抹笑意来道:“那是自然,表少爷除了你们,就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了,这孩子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她用长辈似得语气说出来这一番话,倒是没有什么错处。 林昔兰心头刚刚升起来的一丝一缕也就这样被打消了,她轻叹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景焕表哥也是真厉害。” 布衣出身,还能凭一己之力迅速在朝中站稳脚跟并建功立业,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刘静娴深以为然。 不过,她不想在秦景焕这个话题上跟林昔兰多做讨论。 林昔兰心思太过敏锐,万一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看穿了,刘静娴觉得自己以后都没有脸面在将军府待下去。 所以,她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对了,霜霜呢?明明昨天一起回了府,怎么今天一早上了都没有见到她?” 闻言,林昔兰轻叹了一口去,耸了耸肩道:“琦世子受了伤,霜霜不放心,亲自去照顾他了。” “什么?阿琦受了伤?”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刘静娴只感觉头晕目眩,胸口处又传来一阵阵的痛楚。 见状,林昔兰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了。 原本昨天在寒山寺遇刺的事情阿姐不打算告诉小婶婶的,如今去被她说漏了嘴。 林昔兰有些自责,但转念一想,横竖现在宇文琦和赵霜霜都没事了,与其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圆过去,倒不如实话实说让人来得安稳,也省的小婶婶胡思乱想越发担忧。 这样打定了主意之后,林昔兰一边扶着刘静娴回了房间,一边将昨日里林昔瑶和宇文宸,以及赵霜霜和宇文琦都遇到了刺客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过她说得轻描淡写,尽量将当时的情况说得简单一些。 听到最后,刘静娴下意识攥紧了林昔兰的袖子,紧张道:“那阿琦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他伤到了哪里?昨天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呀!” 就算林昔兰已经捡轻的说了,刘静娴依然急得不行。 见状,林昔兰连忙解释道:“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阿姐都说没事了,小婶婶你放心,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等明天我让人传话让他过来给你瞧瞧。” 闻言,刘静娴连忙道:“那还是别了,他都受伤了,还是在府里好好养伤,不要过来看我了。” 言罢,刘静娴又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瑶瑶都说没事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她终于不着急了,呼吸也已经平稳了下来,林昔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给刘静娴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她面前,并笑道:“其实,我觉得吧,琦世子虽然受了伤,但也算因祸得福啊。” 776 不舍 闻言,刘静娴诧异道:“因祸得福?” 见状,林昔兰笑着提醒道:“霜霜啊。” 之前宇文琦对赵霜霜的心思,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唯独赵霜霜不知道,而且就算当时知道了只怕也不会相信。 但是经过了这么一场劫难,反倒是促成了两人的好事。 可不就是因祸得福了吗? 对林昔兰来说,也是大喜事一桩。 之前赵霜霜对宇文楠的心思,一直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虽然她已经让自己大度了,也知道怪不得赵霜霜。 但是每一次看到赵霜霜对宇文楠那种压抑着的眼神的时候,她心里依然有些酸楚。 她承认自己自私,但在感情的世界里,谁又不自私呢? 如果赵霜霜的婚姻大事没有着落,如今又是宁王妃的养女,一直住在宁王府的话,三两日还好,只怕时间一长,林昔兰觉得自己一定会再一次闹情绪。 如今可好了,看赵霜霜的状态,明显是对宇文琦也是动了心思的。 只要她能放下宇文楠,林昔兰就觉得开心不已了,如今她还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她喜欢的人也正喜欢着她。 这自然就让林昔兰更为放心且欢喜了。 “这丫头……” 刘静娴也忍不住笑了笑,她松了一口气道:“原本我觉得阿琦还得花费一番功夫呢,如今倒是像你所说的,因祸得福了。” “可不是嘛。” 两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林昔兰转而问刘静娴:“对了,明日宁王府的家宴,小婶婶可要去?” 宁王跟宇文轩前后脚回来。 宁王妃早早的就收到了他回来的消息,所以给将军府送了帖子,邀请姑娘们过去。 林昔兰当然知道刘静娴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果然,就见刘静娴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身子弱,就不去了,宁王妃应该能理解的。” “那好,小婶婶就好好在家里养身子,我跟阿姐去吃过午饭就回来。” 林昔兰叮嘱了刘静娴一番,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了海棠院。 等林昔兰回来的时候,宇文宸已经走了。 林昔瑶一个人站在险些要被积雪压垮了枝头的海棠花树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阿姐,你站在雪地里做什么?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不回屋?” 林昔兰快步走了过来。 林昔瑶闻声回头,对林昔兰招了招手道:“没什么,屋子里怪憋闷的,我就想在外面透透气,刚刚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感慨罢了。” “什么事情能让阿姐这般感慨?” 林昔兰拉着林昔瑶的手,发现她掌心一片冰冷,便连忙招呼了水仙拿一个汤婆子出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白茫茫的天地道:“刚刚我收到消息,说刘娇冻死在了乡下的庄子上。” 话音才落,林昔兰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显国公不是高老还乡吗?怎么会让她落到这种田地?” 刘振南是衣锦还乡,并不是获罪被打回去的,所以偌大的显国公府的家业也一并转移回了刘家老宅,就算没有昔日楚王都显国公府的锦衣玉食,但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绰绰有余的。 怎么可能有冻死的道理。 面对林昔兰的疑惑,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是萧家的人动的手。” 虽然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当她真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怎的,林昔瑶的心头还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冷冽来。 当然,刘娇沦落到那种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但她已经受到了惩罚,甚至牵连了着呢哥哥显国公府为代价,也就没有必要再棒打落水狗了。 但萧家的人还是出手了。 以前林昔瑶对萧家的人了解的很少,只是跟萧家的代表人物萧贵妃接触的人。 在她看来,这个在皇后李静兰的眼皮子底下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甚至还会继续鼎盛下去的萧贵妃,绝对不止表面那般温婉贤良。 至少她能隐忍,也有狠辣劲儿。 在皇后陈王李默宇文铭这些人相继倒下之后,整个朝廷的格局被重新梳理,没有了显国公府,永宁侯府,李相府,撇开根基不稳的顾玉清和老狐狸一般狡黠看似好拉拢实际上谁都挨不着边的玉沉渊,放眼朝中,家族势力最为庞大的就是萧家了。 李静兰带着宇文昊出逃,皇后之位也被昭庆帝下旨废掉了。 如今后位空悬,唯一有资格登上那位置的人选就是萧贵妃。 萧家有点儿小心思也就罢了,只要他一心为宇文宸,就怕有朝一日萧家势力越发滔天,最后成为第二个李默。 这是林昔瑶所担心的。 林昔兰以前不关心朝政,但自从林昔瑶跟宇文宸两情相悦之后,她知道自己的阿姐将来就是东楚的太子妃,要面对各种阴谋诡计,也就开始关注朝堂了。 她原本就聪慧,林昔瑶才说了一句话,她就已经想到了这话里的深意以及林昔瑶的担忧。 林昔兰轻叹了一口气,微微蹙眉道:“那贵妃娘娘不愿意婉公主嫁给顾相,执意要将她嫁给萧家的侄子,是不是更多的考虑也在这里面?” 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而这恰巧就是让宇文宸为难的。 作为兄长,他也希望宇文婉能嫁给心上人,而且这心上人还是他的心腹,等于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但萧贵妃不愿意。 若宇文宸做过多的干涉和阻拦的话,只会引起萧贵妃以及萧家的不满,甚至会觉得他是为了削弱萧家故意阻拦这门婚事。 之前萧贵妃的意思就已经十分明显了。 “哎!” 林昔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这么一看,生在帝王家,享受了常人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却也要承受这地位和权势带来的身不由己。” 闻言,林昔瑶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们才要更好的珍惜眼前人。” 林昔兰没有想到明明前脚才在说正事儿,而且一筹莫展的模样,怎么后脚林昔瑶就意有所指了,而且还带着一抹促狭的眼神。 疑惑不解的林昔兰循着林昔瑶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墙头上懒懒散散的靠着的宇文楠的身影。 “你来做什么?” 林昔兰被林昔瑶这么一打趣,瞬间将刚刚的郁闷给抛到了了脑后,她转过头来瞪着宇文楠道:“还真的把这里当成你家的后花园了?” 闻言,宇文楠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敢保证,这一次是我母妃让我来的。” 宇文楠一搬出宁王妃来,林昔兰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不少。 “母妃说明日一早就安排马车过来接你们,问小嫂嫂意下如何?” 这有什么好问的,只听这一句话,林昔兰就敢淡定,宇文楠这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摸过来的。 “这还用问吗?” 当着林昔瑶的面,林昔兰的脸颊红得都快要滴血了,她跺了跺脚,娇嗔的瞪了宇文楠一眼。 见状,林昔瑶很识趣的打了个哈哈道:“我有些困了,就先回房了,你们聊,你们聊,看看马车是什么时候来。” 说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昔瑶还故意看了看林昔兰。 林昔兰越发不好意思了。 等林昔瑶都转身进了房间,都能听到林昔兰在埋怨宇文楠的声音。 林昔瑶忍不住笑了笑。 不过下意识,她就感觉脑子里突然一片嗡鸣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险些摔倒。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一旁跟着进来的水仙反应极快,连忙抬手搀扶住了林昔瑶。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水仙的手臂,皱眉道:“就是有些头晕。” 之前在没有按时服用苏澈的药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头晕,但是那种头晕明显跟现在这种状况不一样。 现在不但头晕目眩,肚子还一阵一阵的,紧邦邦的疼。 尤其是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林昔瑶皱眉道:“兴许是我一早就去外面灌了一些冷风,凉了胃,你去帮我熬一碗姜汤来。” “是。” 水仙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送到了林昔瑶面前。 端着姜汤,林昔瑶胃里的那种不适感又退了下去。 她也没多想,端着姜汤就喝了下去。 后面半天,她的精神一直都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来,甚至连晚饭都没有用,喝了一碗水仙抓回来的治风寒的汤药之后,林昔瑶盖好了被子就睡了。 临睡前,她特意叮嘱了初十,万万不能将她生病的消息告诉给宇文宸。 宇文宸从寒山寺回来,就忙得脚不沾地,林昔瑶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让他分心。 林昔瑶喝了药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气色果然好了许多,身上的乏力劲儿也褪去了。 她照常挽着林昔兰的手出了门,上了宁王府前来接应的马车。 赵霜霜依然守在宇文琦身边,早早的过来给宁王和宁王妃问了安之后,就去了宇文琦的别苑。 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伤风败俗,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守着一个男人。 777 萧家 但对于宁王妃这种性子坦率肆意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她甚至还鼓励赵霜霜多关心宇文琦,巴不得赵霜霜马上嫁给宇文琦,这也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作为看着宇文琦长大的婶娘,她将宇文琦也是当成儿子一般在疼爱,当然希望在宇文楠的婚事有了着落之后,宇文琦也定下来。 林昔瑶和林昔兰去的时候,赵霜霜已经走了。 宁王妃拉着林昔兰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害的宁王宇文城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小声嘀咕:“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儿,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虽然这样说着,但宇文城的态度十分谨慎细微,尤其是看向宁王妃的眼神里满是宠爱,哪里有半点儿的责备。 俨然一副生怕语气重了把宁王妃给惹怒了的小姿态。 看到这一幕,林昔瑶都忍不住跟着林昔兰相视一笑。 宇文城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找了个理由拉着宇文楠溜了。 宁王妃的家宴还邀请了她的娘家人,还有不少她的闺中密友。 在带着林昔瑶林昔兰姐妹俩在花厅入座之后,宁王妃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等一番招呼下来,再回到林昔瑶林昔兰姐妹俩身边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林昔瑶和林昔兰都了解她,而且对着宁王府也颇为熟悉,自然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被冷落。 倒是宁王妃,有些歉意。 “瞧瞧我这张嘴,光顾着嘴碎跟人家拉家常了,都冷落了你们,这里火盆子不够旺,跟我去那边厢房坐坐。” 宁王妃笑着,一手拉着林昔瑶,一手拉着林昔兰,提起步子就往那边厢房走去,全然不顾她这一群老姐妹。 惹得一众命妇纷纷打趣。 林昔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倒是林昔兰,有些紧张和不安,她凑到宁王妃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王妃,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妥?” 不问这句话还好,话音才落,就听宁王妃爽朗的笑了笑,用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有什么不妥的,你是我儿媳妇儿,将来宁王府的女主人,去哪里都是妥当的。” 话音才落,脸皮子薄的林昔兰唰的一下红了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再不好意思开口了,甚至连眼皮子都不好意思抬。 “王妃,阿兰都不好意思了。” 林昔瑶还不忘在一旁火上浇油。 林昔兰越发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娇嗔道:“阿姐!” 闻言,林昔瑶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昨日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再一次来袭。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一点儿将早上吃的糕点都给吐了出来。 “怎么了?” 三人才走出花厅上了回廊。 好在宁王妃一直都拉着林昔瑶的手,感觉到林昔瑶不对劲之后,她紧紧的扶着林昔瑶,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 她这会儿正晕眩的厉害,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见状,宁王妃扬了扬下巴道:“快去请大夫来。” 说话间,林昔兰已经松开了宁王妃的手,转到了林昔瑶的另外一边,然后跟着宁王妃一左一右的扶着林昔瑶去了不远处的厢房。 林昔瑶缓了缓神,才捂着口鼻道:“我昨日受了凉,染了风寒,所以这两日偶尔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胃里也不舒服。” 闻言,宁王妃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既然病了就在家里好生休息,我难道会用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来吗?我们两家什么关系?” 林昔瑶当然知道宁王妃不是在客套。 她如果早上的时候也是这般状态自然也不会来,但偏偏昨晚吃了药,今天早上起来精神不错,而且也没有头晕或者想吐的感觉,所以就以为自己身体好了。 谁曾想,在花厅坐了这一会儿,身体又不舒服了。 不过这会儿凝了凝神,林昔瑶感觉那种不适感又退了下去,她摇头道:“这感觉一阵一阵的,我也以为我好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直接拿起娟帕来捂着口鼻避到了一边去。 起初宁王妃也没有多想,可看到这会儿功夫,作为过来人的宁王妃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虽然她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林昔瑶这会儿的神情确实有些…… 念及此,宁王妃试探道:“是不是早上吃了什么油腻的东西?” 闻言,刚刚缓和了一点儿,林昔瑶摇了摇头,可心里一想到这油腻二字,胃里又是一阵难受。 “阿姐,这是怎么了?” 见状,宁王妃忍不住蹙眉,她轻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可让大夫瞧过了?” 林昔瑶本来就会号脉,也熟读医书,知道这是风寒的症状,所以也就没有招大夫过府,只让水仙抓了药。 这会儿宁王妃问起,她便如实回答了。 宁王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时候,外间有丫鬟来报:“王妃,大夫已经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闻言,原本叫大夫过来是想给林昔瑶诊治的宁王妃突然道:“让他先退下,你去宫里递个消息,就说我身体不大好了,请刘安刘太医过来一趟。” 原本林昔瑶觉得没有什么,可是这会儿突然见宁王妃这样一番吩咐,她的心不知道怎的咯噔一下。 仿佛有什么事情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就要呼之欲出。 但是具体是什么,一时间她又想不起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昔瑶正要开口,一旁的林昔兰已经比她还要着急。 宁王妃摇了摇头,转身让身边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林昔兰,迟疑了一下,最后到底没让林昔兰先出去。 在姐妹俩疑惑的眼神下,宁王妃只摇头道:“没什么,小心些总是好的,这里都是我的人不会有消息走漏出去。” 言罢,她抬眸看着林昔瑶道:“瑶瑶,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当我是长辈,跟我说两句体己话,如果我问错了,你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别往心里去。” 林昔瑶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时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宁王妃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点了点头,认真道:“王妃请讲。” 宁王妃确定房间里只有她们三人之后,才拉着林昔瑶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的月事准吗?” 林昔瑶不料她会问这句话,虽然不解,但她还是老实达答道:“原本是准的,但是这个月……” 说起这件事来,林昔瑶这才意识到,按理说,自己的月事就在这两天。 但是小腹却没有一点儿的疼痛感,只是隐约觉得紧邦邦的,根本就不像是来月事的感觉。 “是不是没来?” 宁王妃越发压低了声音。 林昔瑶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见宁王妃皱眉道:“那……你……你跟太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如果说之前林昔瑶还迟钝,不知道宁王妃在紧张和害怕担心些什么,那么这会儿听到这句话也就已经琢磨过味儿来了。 宁王妃是怕她有孕了? 这个念头才一划过,林昔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她一点儿都不怪宁王妃,毕竟她也是真的关心她。 林昔瑶一抬眸,对上宁王妃那关切的眸子,便直接摇头道:“我跟殿下清清白白,王妃放心。” 听到这句话,宁王妃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点头道:“这就好,我还怕……” 说起这里,她也知道自己刚刚问的话有多过分,于是连忙解释道:“你别多心,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王妃是为了我好。” 以宁王妃的性子,若不是真的为了她好,才不会管这档子闲事,更不会问这么冒犯的问题来给自己找不快。 “那就真的是风寒了。” 松了一口气的宁王妃坐回了椅子上,对林昔瑶笑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这么小题大做,直接让那大夫进来瞧瞧的,如今大夫也走了,只怕刘太医也在路上了。” 宁王妃自嘲的笑了笑。 林昔瑶心怀坦荡,也跟着笑道:“也无妨,正好我这头晕目眩的症状也需要刘太医来瞧瞧。” 昨日林昔瑶只当是风寒,也就没有给自己诊脉。 刚刚又是这样的症状,她原本还想给自己诊一下脉的,但被宁王妃这么一说,林昔瑶要是再给自己诊脉,倒显得有些心虚了。 她便索性坐回了椅子,等着刘安过来。 恰巧刘安今日不当值,刘府距离宁王府也才两条街一炷香的功夫。 林昔瑶林昔兰姐妹俩跟宁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刘安就到了。 刘安是御医,自然不能当一般的外男,所以很快被引了进来。 “县主,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刘安放下药匣子,就开始问诊。 林昔瑶一一答了,并且大大方方的将手腕子放到了桌面上,任由刘安诊脉。 虽然未经人事,但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情,林昔瑶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和宇文宸虽然整日里腻歪在一起,但从未越界。 所以,不可能。 778 不可能 刘安行了礼之后,就在林昔瑶身边的矮凳上坐下,然后闭目凝神给林昔瑶诊脉。 原本刘安的神态颇为从容的,可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眉头蹙得越来越深,最后额头竟然隐隐有汗珠子滚落。 见状,原本觉得只是一点儿小风寒的林昔瑶也有些不安了起来。 她皱眉道:“怎么了?” 然而,刘安却没有回答她,他抬眸飞快的看了一眼林昔瑶,然后问了一个让在场几个人都为之一震的话来。 “县主上一次月事是多久?”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自己口舌都发麻。 怎么可能! 她沉着面色,没有答话。 刘安却忙不迭的起身,跪了下来。 “如何?” 林昔瑶皱眉,不安道:“刘太医不要告诉我,这是喜脉?” 喜脉两个字才出口,林昔瑶感觉自己脊梁骨都是冷的。 她自己怎么不清楚。 她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可能怀上孩子! 刘安垂着头,也不起身,也不敢答话,只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 要知道,这就是个惊天的秘密,一旦说出来,哪怕他是太子的人,只怕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也不一定能留下性命。 所以,刘安不敢说。 而他一言不发的神态,就已经等于是回答了林昔瑶的话。 “阿姐,怎么可能!” 林昔兰对林昔瑶的话坚信不疑,既然林昔瑶说了跟宇文宸之间是清清白白,林昔兰就知道,一定是清清白白的。 但是,为什么刘太医会是这样的神情? 一旁的宁王妃也彻底愣住了。 见状,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来给自己诊脉。 待一番诊治之后,连她自己都惊住了。 还真的是……喜脉! 为什么? 林昔瑶才是最想知道为什么的。 现在她就算是跳进漓江都洗不清了。 “你再好好看看,会不会是其他的病症?” 林昔瑶连自己的诊脉都不敢相信,她将手腕子再一次递给刘安。 刘安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又诊了一次,最后他垂下了眸子,点了点头。 “什么!” 林昔瑶惊呼。 下一瞬,胃里就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县主!” “阿姐!” “瑶瑶!” 在场的宁王妃和林昔兰,以及刘安都忍不住惊呼。 林昔兰离林昔瑶最近,最先扶住了林昔瑶。 这时候,外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问安的声音。 宇文宸来了! 林昔瑶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一抬眸就见到宇文宸推门而入。 之前宁王府的丫鬟前脚去请刘安,后脚初十就将消息带给了宇文宸。 他怕林昔瑶有个什么意外,谁曾想,竟然是这样的意外。 “瑶瑶,怎么了?” 宇文宸来得匆忙,刚刚进门没有听到里面的对话,这会儿见几个人面色各异,神情都不太好,不由得皱眉道:“怎么回事?” 原本就觉得莫名其妙的林昔瑶,一听到宇文宸的声音瞬间觉得一肚子苦水和委屈。 她强忍着眼泪看着宇文宸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脉搏一查就是喜脉。” 话音才落,宇文宸神色一怔。 他的反应都落在林昔瑶的眼里。 林昔瑶这会儿心情复杂且敏感,她含泪瞪着宇文宸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话音才落,她都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碎裂成了一片一片的。 宇文宸会不会不相信她? 宁王妃或许会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但他们自己最清楚,毕竟是她和宇文宸之间的事情。 如今她身体被诊断为有孕,不可能是宇文宸的,那会是谁的? 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也不会相信她。 尤其是她之前还被萧为安掳走了那么长一段时间…… 越想,林昔瑶越觉得宇文宸一定是误会了,这时候她看向宇文宸的表情也越发酸楚。 “瑶瑶。” 然而,宇文宸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他抬手拉住了她的手,握在他宽厚的掌心里,笃定道:“如果这世上我连你都不相信了,我还能相信谁?” 话音才落,脸上已经满是泪水的林昔瑶被愣住了,她的眼泪还在眼眶了打转,但却睁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宇文宸道:“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被她这样直直的眼神看着,宇文宸也是一派从容和自然,他眼底里有万千星光,只为她一人绽放。 “嗯,从未怀疑。” 话音才落,林昔瑶再也止不住,直接扑在了宇文宸的怀里哭了起来。 都这样了,在这样匪夷所思的情况下,他还能相信她,让她如何不动容。 “好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宇文宸扶着林昔瑶坐下,林昔瑶也才调整好了心态。 她转头看向宁王妃道:“王妃,我想请你帮我找两个嬷嬷来。” 闻言,在一旁已经极力在减轻存在感,生怕让林昔瑶和宇文宸感觉不舒服的宁王妃诧异道:“瑶瑶,你要做什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宁王妃已经猜到了林昔瑶要做什么。 林昔瑶对着宁王妃的目光点头道:“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话音才落,宇文宸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道:“我相信你,又何必要什么所谓的证明?” 要知道,上一次就是因为太后要证明林昔瑶的清白,要让嬷嬷来验身,当时给林昔瑶的屈辱让宇文宸至今心里都心疼且难受。 那种感觉,他怎么可能让林昔瑶再体会一次。 “我知道你相信我,但是你相信我是一回事,我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能用这种办法。”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宁王妃,郑重道:“还请王妃安排。” 宁王妃左右为难,只得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自然不同意。 见状,林昔瑶拽了拽宇文宸的袖子,也不说话,只用婆娑的泪眼看着他。 宇文宸最害怕看到林昔瑶这样的眼神。 只一眼,仿佛将他的心都给柔化了似得。 他所有的简直和原则哪怕再强势,也瞬间崩塌了。 “就让王妃去安排吧,不然的话,我得顶着这个污名一辈子了。” 就算这里没有外人,但也有宁王妃,有刘安在。 而且刚刚宁王妃让这些丫鬟都出去了,又叫了刘安过来,只怕外面说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林昔瑶觉得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她一定要弄清楚。 “瑶瑶……” 宇文宸还想拒绝,可是林昔瑶那水汪汪的眼神让他拒绝不了。 最后,他只得软下了心来,点了点头。 见状,宁王妃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去安排了。 宁王府里自然有老嬷嬷,而且都是宁王妃的心腹,对宁王妃吩咐的事情一点儿都不马虎。 而这一次验身是林昔瑶自己要求的,自然不同于上一次被太后胁迫了去的感觉。 那时候是屈辱,现在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且,有了上一次验身的经历,这一次她也没有那么放不开了。 反正连她怀孕的消息都已经听到了,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在两个老嬷嬷带着林昔瑶去了里间之后,宇文宸和宁王妃以及林昔兰都默默的等在外面。 刘安哪儿也不敢去,自然也是等在宇文宸身后。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穿戴整齐的林昔瑶带着两个老嬷嬷出来了。 “回殿下的话,县主尚是完璧之身。” 老嬷嬷上前跪下,将刚刚验身的结果说了出来。 对于这个结果,宇文宸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神色如常,眼底里只有对林昔瑶的疼惜。 可见,他从头到尾确实是相信林昔瑶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王妃转头看向刘安。 刘安也是满腹不解。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林昔瑶跟前,皱眉道:“那让下官再给县主诊一下脉。” 林昔瑶点了点头,应下了。 然而,这一次诊脉的结果跟之前一模一样。 “县主最近可有吃过什么?” 林昔瑶摇了摇头。 不可能有人在她的事物里下毒。 海棠院里的人都是她的心腹,而且还有暗卫们专门盯着,就算是到了宁王府,那些暗卫对她的饮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甚至到了连一盏茶都会提前确定源头的安全的地步。 下毒不可能,而林昔瑶又是个姑娘身,那这喜脉是怎么一回事? 刘安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查不到病因,就要跪下告罪,鼻息间却突然闻到了一缕缕异样的味道来。 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大夫,嗅觉自然比常人更灵敏一些。 在闻到这一缕味道的一瞬间,刘安微微蹙眉。 他深吸了一口气,仔细辨别了一番,最后他循着那味道将目光递向了林昔瑶的手腕。 林昔瑶的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红玉镯子。 “怎么,这镯子有问题?” 林昔瑶也注意到了刘安的表情,她连忙抬手取下镯子来交给刘安。 刘安在一番辨别之后,皱眉道:“这镯子确实有问题。” “似是经过什么药汁浸泡过,看似泛着淡淡的香气,实际上这香气有毒性。” 至于是哪一种,刘安尚且辨别不出来,只皱眉看着红玉镯子,似是要盯出个所以然来。 一提到这红玉镯子,林昔瑶皱眉道:“这镯子是前几日我去给萧贵妃请安的时候,丽妃送我的。” 779 证明 丽妃…… 八皇子的母妃。 林昔瑶的脑子里划过丽妃雍容华贵的身段和对她的印象。 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并没有大智慧。 不过有一点林昔瑶可以确定,她还不会蠢到给自己下毒的地步。 “来人!” 宇文宸转头对闻声出列的暗卫道:“去查。” 那暗卫领命迅速退了下去。 宇文宸一手拉着林昔瑶的手,一手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说起丽妃,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来。” 林昔瑶也想到了。 她抬眸对上宇文宸的眼神,显然,两人的心思不谋而合。 这里没有外人,林昔瑶便直接道:“这玉镯子上的毒会不会就跟当初惠妃下给王采薇的一样?” 当时为了避免宇文铭被调去漓江治理水患离开楚王都,惠妃给才过门的儿媳妇王采薇下了这种让人假孕的药,以至于王采薇还被蒙在鼓里,整日里挺着个肚子耀武扬威。 不过,这件事只有极少人知道,林昔瑶没有专门说起过,所以就连宁王妃和林昔兰甚至刘安不知道。 这会儿既然说起来了,在几人诧异的眼神下,林昔瑶就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番。 最后,宁王妃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气得猛的一拍桌子,咒骂道:“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肯定是她,这疯女人哪怕是被关在冷宫也不消停!” 宁王妃是个直率火辣的性子,向来看不惯惠妃那种阴险狡诈的性子,所以基本上两人一见面都是斗嘴,而且各自看不顺眼。 如今一听到是惠妃在背后使绊子,宁王妃恨不得立即冲到冷宫去教训她。 “但是这玉镯子确实是丽妃送给我的,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关节,再等等查明了真相再说吧。”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便挣脱开宇文宸的手,转身在圈椅上坐下。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感觉浑身上下乏力的很,就连说话都有些没有力气。 见状,宇文宸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对刘安道:“你速回太医院,查一查卷宗,看看当年容贵人的病情是怎么一回事,用最快的办法想到解方来。” 宇文宸之前就跟林昔瑶说起过王采薇的情况。 这毒他也了解一些,起初的三个月月事会推迟,所有的症状就跟孕妇一模一样,甚至也有呕吐,也有食欲不振,甚至连小腹都会紧绷。 单从脉象上来看,看不出任何异样。 而一旦三个月时间一到,中毒之人会出现“流产”的症状,身下流血不止,对身体损伤极大。 虽然不至于丢了性命,但对姑娘来说,也是重创了。 宇文宸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昔瑶继续被这毒折磨下去。 刘安见了礼,连忙退下去想办法了。 这时候,外间有丫鬟来找宁王妃。 在这厢房这会儿的功夫,外面的女眷们早就坐得有些乏了,宁王妃作为主人家,不能再在这里耽搁。 她叮嘱了林昔兰和林昔瑶两句,便转身去招呼外面的宾客了。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柔声道:“我们先回去。” 毕竟是在宁王府,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林昔瑶点了点头,林昔兰虽然也想跟着一起回去,但想着她若是和林昔瑶突然就这样不告而别了,而且这里还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只怕那些命妇们暗地里会多加揣测,而且这里还有宇文宸在,她跟着过去也是碍眼。 她便主动留了下来,去花厅陪着宁王妃给林昔瑶圆说法了。 宇文宸一路护着林昔瑶回到了将军府。 休息了一会儿,林昔瑶身上那种晕眩感才渐渐褪去。 宇文宸抛却了手上所有的事情,一心守在她身边。 不到一个时辰,之前派去调查的暗卫就有了结果。 “是丽妃身边的如意,我们查过去的时候,如意似乎已经料到了,她跳湖自尽了。” “不过我们顺着如意往下查,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她早些年在惠妃身边做事,这些年跟惠妃一直都有私下往来。” 所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明朗了。 “来人。” 宇文宸的眼神冷冽,只一瞬间的功夫,周身都带着腾腾的杀气。 那暗卫的话也让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道:“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闻言,宇文宸垂眸看着林昔瑶道:“她死不足惜。” 原本因为宇文铭谋逆牵连,惠妃就该死的,是林昔瑶留住了她一命。 林昔瑶也不是圣女,不是烂好人,并非打算饶了她,只是想留着她等到将来让她看看宇文铭的下场。 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反握住宇文宸的手道:“为知道的,不过……我想去见见她。” 闻言,宇文宸有些犹豫。 “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那女人现在就像疯狗一样,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不怕,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林昔瑶笑了笑,她从宇文宸的手中挣脱出来,拿出了苏澈给她的药丸子,喂了自己一粒。 那药丸子既然可以解百毒,也不知道对这毒有没有效果。 林昔瑶其实看得很淡,反正她身上还有更厉害的蛊毒,所以这毒最多让她难受一点儿,其他的倒是无所谓。 “只怕这会儿她也在冷宫等着我。” 休息了这会儿,林昔瑶的精神好了不少。 宇文宸见她坚持,也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进了皇宫。 还没有走到冷宫,林昔瑶转头对宇文宸道:“你回去吧,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宇文宸有些不放心。 林昔瑶坚持道:“放心。” 宇文宸还想说什么,但对上林昔瑶那执拗的眼神,他只得点了点头,不过转身还是吩咐初十他们格外看紧些。 林昔瑶对他挤出了一抹笑意,目送着他转身离开,这才提起步子走去了冷宫。 冷宫这地方犹如其名,尤其是在这寒风冷冽的冬天。 到处一片寒风料峭的冷。 在冷宫的最深处,林昔瑶来到了关押惠妃的地方。 平时在这里横行惯了的宫女太监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林昔瑶要来,所以早早的等在了门外。 “都下去吧。” 林昔瑶屏退了所有人,只身推开了大门。 惠妃端坐在圈椅上,似是对林昔瑶的到来并不意外。 身处冷宫的她虽然没有戴什么金钗手势,但浑身上下都收拾得妥妥帖帖一丝不苟。 “可惜。” 一见林昔瑶进来,不等林昔瑶开口,惠妃先是冷笑了一声,才蹦出来这两个字。 林昔瑶微微一笑,在她对面落座。 “原本想着等你在宁王府上大出洋相名誉扫地,如今看来,是我失策了。” 惠妃淡淡的说完这一番话,犹如说着今日的天气一般,从容且平静。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害我?” 闻言,惠妃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她大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的眼底里竟然泛起了泪来。 只是那泪光都带着冷冽的锋芒。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害你?” 惠妃冷笑了一声,终于收住了面上的笑意,她冷哼了一声,这才转头看向林昔瑶道:“你该去问问我的好儿子。” “我一心为了他,原想着……” “呵呵,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被抛弃被背叛!我的好儿子!” 说起宇文铭来,惠妃又爱又恨,眼神里满是癫狂的状态。 那魔怔的状态让林昔瑶都有些意外。 “比起我这个生他养他的母妃来,你的位置更重要。” “从前有个李云裳,李云裳好不容易死了,我让他断了念想,没有想到竟然还冒出个你来!他分明有那么多个机会对你下手,但他没有,他一次一次放任了你,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 “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我就是要回了他最在乎的东西!” “林昔瑶,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关于解药的方子。” 惠妃一口气说完,才发现林昔瑶一直都在用淡淡的眼神,像是一个局外人似得看着她。 这样的眼神让她不悦。 她没有在林昔瑶面上看到半点儿她所期望的恼羞成怒或者恨意。 “你说完了吗?” 林昔瑶见惠妃怔怔的看着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她这才笑道:“既然你说完了,就轮到我说了。” “你也太不了解你儿子了。” 林昔瑶笑了笑,用淡漠的眼神看着惠妃。 惠妃冷眼道:“我难道还不必你了解?” 说这句话的时候,惠妃自己都有些心虚,她确实不够了解那个白眼狼,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付出了所有最后落到一个被抛弃的下场。 念及此,惠妃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她长长的指甲就这样嵌进了肉里,转眼间的功夫她掌心里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这样剧烈的痛楚却比不上此时她心头宇文铭给她捅得那十分之一。 “你知道,为什么宇文铭对我会跟别的人不同?甚至有的时候会像是对李云裳那般对我?” 在这里来之前,林昔瑶就已经做好了要全盘告诉惠妃的打算。 780 仇人 如果说宇文铭当时是侩子手,下令将她杀死,那么惠妃绝对是这件事的主谋。 如果没有她的算计和挑拨,至少她不会被赐婚给八皇子,也有可能不会被宇文铭杀死。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因果关系,林昔瑶再不想理会。 但有一点她十分清楚,惠妃也是当初害死她的凶手。 所以,她怎么可能放过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昔瑶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朝着惠妃走了过去。 这时候,她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冽的杀气,仿似下一瞬就能拿出刀子来将惠妃千刀万剐。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不断勾引了我儿子,还让宇文宸对你死心塌地,就连皇上都对你另眼相待!” 惠妃冷眼看着林昔瑶一步一步走近。 事已至此,她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所以也就没有任何顾虑,直接将心头的不快和怨怼全部说了出来。 “我跟娘娘讲个故事。” 林昔瑶在惠妃跟前站定,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灿然的笑意道:“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庶女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被一个皇子看上,她自是心中坚定,但这皇子百般追求,再加上府里的压力,还有她需要照顾的阿娘,所以她同意了跟他在一起。” “可是谁曾想,天不遂人愿,这皇子的母妃看不惯她的出身,为了他的皇图大业,她决定将这女子处理掉,而且还必须是经过她儿子的手。” “如你所言,她太了解他儿子了,他残忍又自私,对自己的东西都是充满了占有欲,所以在知道这庶女被皇上赐婚给了他的弟弟的时候,再加上她母妃的怂恿,他立即就起了杀心。” 说起这里,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那一日她前脚才接了圣旨,被迫跟着刘氏去了凤仪宫中谢恩,后脚回到了相府就收到了宇文铭让她去老地方一见的纸条。 她如约而至,最后等来的却是蒙面杀手鬼刀。 他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和还手的余地,直接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将她推入了莲池,让她活活溺死。 那种耳朵边的水流声,胸腔里的闷痛和窒息感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浑身直冒冷汗。 说到这里,林昔瑶顿了顿,她抬起了眸子,眼神平静的看着惠妃。 惠妃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是李云裳。 “那个卑贱的庶女凭什么勾引我儿子?也不看看她的身份和地位!她死不足惜!” 惠妃还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林昔瑶其实就是李云裳,她听到林昔瑶说起李云裳来,依然气得咬牙切齿。 “你是想为她报仇吗?” 惠妃冷笑道:“我可不知道你们两个之前有过什么交集,以至于让你用尽手段来勾引我儿子!” 话音才落,林昔瑶蓦地笑了。 她动了动手腕,从袖子里摸出来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子来。 “我跟她之前确实没有任何交集,不过,娘娘……” 说起这里,林昔瑶走近了惠妃两步,一直走到惠妃跟前,才挑眉道:“自从我落水之后,就跟她有了交集,我说的她,只得是林昔瑶。” 话音才落,惠妃一怔,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 刚刚林昔瑶这一番话看似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什么东西犹如灵光乍现一般在惠妃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不等她细想,就见林昔瑶笑道:“我刚刚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娘娘要不要继续听?” 实际上,她也根本就不是在征求惠妃的意见,不等惠妃开口,林昔瑶就笑道:“那庶女落水之后,再一次醒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不过是换了个身体跟身份,娘娘好不好奇她现在是谁?”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惠妃早就愣住了,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惊恐的看着林昔瑶。 她不是怕林昔瑶,而是从林昔瑶口中听到这种借尸还魂的消息让她觉得惊恐。 尤其是她这种双手沾满血腥,这些年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的人,每每午夜梦回尤其害怕鬼神之说。 之前没有遇到过,她可以欺骗自己都是怪力乱神,不可能,可是如今现实就摆在她面前,让她如何能自欺欺人? “你骗人!哪有什么借尸还魂,你就是林昔瑶!” 惠妃好半天才恢复了冷静,她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林昔瑶,冷声道:“你以为本宫是傻子,会相信你这种欺骗小孩子的鬼话?” 这句话似是给了她勇气和鼓励,让她镇定了不少。 然而,下一瞬,林昔瑶说出口的话却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娘娘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你觉得我还会说谎话骗你吗?骗你对我来说有任何价值吗?除了浪费我的时间,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娘娘心里已经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到底是不是李云裳,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你儿子的行为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言罢,林昔瑶抬手勾住了惠妃的下巴,对上惠妃那双惊魂未定的眸子,冷声道:“因果轮回,我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惠妃娘娘,你当初那般害我,可曾想到过今日?” “你不择手段的让你儿子去争夺太子之位,用尽办法要为他铺路,可你有没有想过,最后是你最在乎的儿子背叛了你,抛弃了你?” 说起这里,林昔瑶笑了笑,她摇了摇头,否定道:“对了,我刚刚说错了,从头到尾,你最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宇文铭,而是你的荣华富贵,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他登上了皇位,你才可以拥有这天底下最尊贵的荣耀,是不是?” 惠妃跟宇文铭这对母子,才是亲生的母子。 哪怕是至亲,也比不过他们自己的利益。 利益当前,什么东西都可以舍弃。 “你胡说!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会不在乎他!” 惠妃的心里防线已经崩溃,她朝着林昔瑶怒吼道:“你不要以为你说了两句话就可以吓唬我,本宫告诉你,本宫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本宫不会信的!”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没有相信,惠妃又重复了两遍。 可是,说着说着,她的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而且看向林昔瑶的眼神也由最初的冷冽和恨意变成了惊恐不安。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你的事,跟我不相干,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林昔瑶将掌中的药丸子捏了捏,笑道:“我来,就是想来报仇的,昔日你害了我一条性命,如今,是到了我该取回来的时候了。” 言罢,林昔瑶直接一手扣住了惠妃的下巴,一手将那药丸子递进了惠妃的口里。 她双上胡乱的挥舞着,想要推开林昔瑶。 但是林昔瑶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哪里会让她得逞。 在将那药丸子给她丢进去之后,林昔瑶直接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迫使她将那药丸子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这药丸子也不苦,娘娘怕什么?” 闻言,惠妃连忙抬手扣自己的喉咙,想要将这药丸子吐来,但那药丸子一入了喉头就像是遇水即化似得,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我原本是打算等我抓到了宇文铭,让你们母子俩团聚之后再报仇的,顶多就是取了你性命,可是如今你竟然这般阴险的给我下毒,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昔瑶站起了身来,退后一步冷眼看着惠妃狼狈的动作。 见状,惠妃双目猩红看着林昔瑶道:“你到底给本宫吃了什么东西?” “自然是让娘娘舒服的好东西。” 林昔瑶嘴角微扬,眼底里满是笑意,只是那笑意带着冷意,也带着杀气。 惠妃见已经吐不出来,也就放弃了挣扎,她冷眼看着林昔瑶道:“你杀了本宫,你身上这毒就不要想再有解药了!” “你还想着太子妃的位置?简直是痴心妄想!一个连生育能力都没有的女人,还配当太子妃?”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 这是她最在乎的地方。 之前因为这蛊毒,苏澈曾说她宫寒,以后很难再有身孕,如今再被惠妃下的毒一番折腾,只怕以后更是…… 念及此,林昔瑶的心头蓦地划过一阵钝痛。 她原本还不想动手的,这下子根本就忍不住直接抬脚踹到了惠妃的胸口,然后冷声道:“我是借尸还魂的,所以我还是相信鬼神一说的,等你死了之后,我建议你不要先赶去下地狱,就当一缕孤魂留在这世间看看,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当上太子妃,看看我到底会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言罢,林昔瑶直接转过了身去再不看惠妃一眼,直接朝外走去。 而被她踹翻在地上的惠妃根本就来不及说一句话,下一瞬突然一阵剧烈的痛楚从心口蔓延开来,转眼间就到了四肢百骸。 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声音也已经下意识痛呼了出来。 这时候,林昔瑶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头也不抬的冷笑道:“忘了告诉娘娘,我刚刚给你喂的,是断肠散,从你服下那毒药的一瞬,你的五脏六腑就会开始溃烂起来,然后蔓延到全身,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781 报复 “林昔瑶……李云裳……” 惠妃疼得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名字,然而林昔瑶根本就不再多看她一眼,她走了出去,直接命人将这房间都给用木板和钉子封死了。 才出了冷宫,走出了没几步,林昔瑶就感觉一阵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再一次来袭。 她恼火不已。 虽然已经查明了真相,但是她现在这样的状态确实很糟糕,在知情人面前倒还好,若是被外人看见了,说不定也会跟一开始的宁王妃一样多想。 宁王妃还好,是自己人,但外人就不一定了。 光是想到这里,林昔瑶就觉得头疼。 “瑶瑶,你没事吧?” 林昔瑶闭了闭眼睛,正打算凝神休息一下再继续往前走,却突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的丽妃的声音。 她一脸急切的寻了过来,还没走近,就开始抹眼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那手镯原是我娘家给我的陪嫁,一直都在我箱子里装着的,而那如意也在我身边好几年了,我颇为信任她器重她才会让她管芳华宫的内务,我哪里知道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瑶瑶对不住。” 之前宇文宸直接派了暗卫去芳华宫调查,要从芳华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查一遍,自然越不过丽妃。 而且,这件事丽妃本来也牵涉其中。 所以,现在丽妃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了。 她一听说了这件事,就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也像惠妃那般有自己的盘算,妄想着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能被昭庆帝重视最后拿到那个位置,那么现在她在亲眼看到落败的宇文昊和宇文铭之后,她也就再不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了。 有着强大如李默那般的靠山的陈王都倒了,有着精明算计又苦心经营的宇文铭都落荒而逃了,她和老八什么都没有,还能奢想什么? 原先,她觉得太子不能人道,迟迟不肯大婚,将来若是没有子嗣的话,这太子的位置肯定坐不住,而昭庆帝向来不喜欢陈王,再加上柳皇后的事情,昭庆帝封陈王为太子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剩下来还有机会的就是宇文铭和她的儿子宇文轩了。 这是她之前的小心思。 可是这小心思在她知道宇文宸对林昔瑶情有独钟不是不能人道之后,就逐渐熄灭了。 如今又有两个皇子的前车之鉴,她哪里还敢想其他的,生怕得罪了林昔瑶和宇文宸,所以那天她听说了林昔瑶进宫了,忙不迭的就赶了过去,要送个见面礼,其实就是打着要讨好林昔瑶的主意。 但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这红玉镯子不但没有讨好林昔瑶,甚至还害了林昔瑶。 而这镯子就是从她手中送出去的。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她在芳华宫坐立难安,生怕林昔瑶和宇文宸会因此而记恨上她,从而迫害她和宇文轩。 眼看着宇文轩如今得了宇文宸的重用,没有了宇文昊和宇文铭在,以后的朝堂势必有宇文轩的一席之地。 所以,她才在听到说林昔瑶来了冷宫见惠妃之后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的,你别跟我生气。” 丽妃急得不行。 林昔瑶当然知道她是无辜的,事情都摆在眼前。 就算她原本不喜欢丽妃,但因为八皇子的关系,她对眼前的人也恨不起来。 所以,林昔瑶只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微微一笑道:“娘娘言重了,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然不会记恨娘娘。” 话音才落,丽妃蓦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她千恩万谢道:“我的姑奶奶,我生怕你误会了,我可是跳进漓江也洗不清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您是八殿下的母妃,谁敢让您跳漓江呢。” 见林昔瑶的语气轻松,而且态度也十分真诚,这一次丽妃是真的放下了心来。 不过她依然谨慎且讨好道:“以后我再给你拿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先试试,确定了没有问题才敢拿。” 言罢,她叹了一口气,转头又对林昔瑶道:“对了,你让太子也千万别怪老八,送这镯子是我自己的主意,老八根本就不知道,千万别算到老八身上。” 见状,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 她这时候才觉得,比起惠妃和宇文铭母子俩的自私和冷漠,丽妃倒是可爱多了。 头脑简单,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 林昔瑶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却听不远处响起八皇子宇文轩的声音:“母妃!”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芳华宫和八皇子府是通了气的,所以芳华宫有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宇文轩的耳朵里。 他也火速的赶到了芳华宫,结果却错过了丽妃。 一听说丽妃在冷宫这边等林昔瑶,宇文轩生怕丽妃不知道轻重说错了什么话,这才连忙跟了过来。 果然,他还没有走近,就听到丽妃在极力撇开他,这让他感觉尴尬不已。 “小嫂嫂。” 宇文轩上前,给林昔瑶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我母妃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只是有时候不太会说话,要是惹了小嫂嫂不开心的话,还请小嫂嫂不要跟她一般计较。这次的事情她也不是有意为之,若小嫂嫂怪罪,要生气的话,就冲我来吧。” 宇文轩虽然说着对丽妃嫌弃的话,实际上他已经下意识站到了丽妃身边,处处彰显着对丽妃的维护。 虽然他从未认同过丽妃之前的那点儿小心思,甚至因为丽妃想要让他去争夺那位置而一直在自我放逐不愿意涉足朝堂,但对这个母妃他该有的敬重一点都没少。 “怎么会,丽妃娘娘是在跟我说笑呢,你别紧张。” 林昔瑶笑了笑,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只想快点儿回去。 宇文轩心思细腻,只一眼就看出了林昔瑶的不适,他转头对丽妃道:“母妃,孩儿还有两句话想跟您说说,我们先回芳华宫吧。” 丽妃原本还想拉着林昔瑶套近乎的,看到宇文轩来了,便只好道:“也好,那我们先回去了,瑶瑶要保重好身子。” 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他们母子两人离开。 等他们走远之后,林昔瑶才交上了身边的初十道:“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冷宫的范围,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林昔瑶突然听到一声轻呼。 “清宁……县主……” 声音很轻,林昔瑶有些心神不宁的,一开始还没有听出来,最后那声音又响了一遍,而且身边的初十也在提醒:“女主子,花丛里有人。”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循着那声音发出的位置走了过去。 在走到一处低矮的花丛的时候,就见那花丛下面钻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来。 他穿着玄色袍子,袍子的边角有些磨损和破旧,但质地却是云锦,可见他的身份原本就不低。 “清宁县……主……” 他怯生生的看了林昔瑶一眼,便肥快的垂下了眸子。 林昔瑶转头问初十道:“这是……” 初十也是一脸疑惑。 这宫里头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看模样不过六七岁的光景,又瘦又小,而且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就连跟林昔瑶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恐怕就连宫里头的小太监也会流露出这般神情,更不可能有这般瘦弱。 “你是……谁?” 看到他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林昔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柔声道:“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那孩子点了点头,抬手从已经磨破了边角的袖子里拿出来一张折叠起来有些皱皱巴巴的纸来。 “这个,给……给你……” 他双手将这纸条递到了林昔瑶面前。 林昔瑶就要接过来,一旁的初十警惕性十分高,对林昔瑶点了点头之后,先伸手接了过去。 “女主子,这好像是一张……药方子?” 这方子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初十也是好一番辨认才发现上面写得似乎都是药材的名字。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接了过来。 不等她细看,这孩子突然扬起头来看向她道:“听说你身体不好了,我……这个对惠妃的毒有用的。” 也就是说,这是惠妃所下的毒的解药?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奇怪的一个小男孩儿的身上? 不等林昔瑶细想,这孩子脚尖一点,转身就跑进了花丛里,一会儿功夫就没了踪影。 林昔瑶给初十递了一个眼神,初十立即让人去查看了。 不管这药方是真是假,但她刚刚对上那孩子的眼神分明那般纯粹和真诚,林昔瑶觉得,有着那样一双眼神的孩子,不会撒谎。 她站在原地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初十派出去的暗卫就回来汇报了。 “女主子,刚刚那个跑开的孩子是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林昔瑶都觉得诧异和不可思议。 虽然她也看出来了,刚刚那孩子穿得虽然破旧,但衣服的质地很好,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穿得上的。 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是一个皇子! 782 孩子 东楚的皇子就那么几个,林昔瑶当然都听说过。 所以,她也知道有一个十一皇子,宇文锦。 但是,这让她无论如何也跟刚刚那个孱弱又胆小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传闻中,十一皇子宇文锦是容贵人所出,当年容贵人剩下宇文锦之后,身体元气大伤,没有多久就撒手去了。 不过林昔瑶后来才知道,这个容贵人就是当初惠妃用那假孕药毒害的对象。 惠妃在给容贵人下假孕药的时候,并不知道容贵人其实已经有两三个月的身孕。 为了护住孩子,不被宫里的阴谋诡计算计,所以荣贵妃只悄悄跟昭庆帝报了备,但谁曾想,还是被一向跟她不合的惠妃给设计了。 她在不知道容贵人已经有孕的情况下给她下了假孕药。 结果,容贵人的身体被这毒药摧残得就这样一直衰变了下去,但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个命大的。 太医原本说熬不过六个月会滑胎,结果这孩子愣是撑到了七个月。 虽然生下来的时候因为在容贵人中了毒的身体,这孩子身上有胎毒,眼看着就要跟容贵人一起去了,结果竟然又熬了下来。 这在当时的后宫都引起了不小的震惊。 不过最后这孩子身体一直都不好,而且总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皇家儿郎该有的自信和底气。 再加上他越长越孱弱,昭庆帝也就越发不太喜欢这孩子了。 昭庆帝没有过多的关注,皇后李静兰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也就刻意忽略了这孩子,所以人人都知道东楚还有个十一皇子,但鲜少在人前看到这十一皇子。 渐渐的,他似乎都被所有人遗忘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几乎要透明的角色,竟然主动找到了林昔瑶,还递来了这方子。 一时间,在听到他的身份之后,林昔瑶突然觉得手中这皱皱巴巴的纸条犹如千斤重。 她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初十道:“就算是不受宠的皇子,也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地步,你去查一下。” 林昔瑶从来都是投桃报李的性子。 既然这孩子这般真诚的送了她这方子,且不说这方子有没有效果,但是这份情谊,她就得还。 所以,去关注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将来她要嫁给宇文宸,十一皇子宇文锦也得喊她一声嫂嫂。 所以,无论是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是。” 初十领了命,很快退了下去。 林昔瑶小心的将这方子收好,这才提起步子出了御花园。 一路来到了承德门,常远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了。 “女主子,身体可好些了?有没有哪里不适?主子这会儿正在御书房见群臣,一时间抽不开身,让属下送您回去。” 有了之前的教训,常远再不敢在林昔瑶面前耍活宝了,这会儿毕恭毕敬的将林昔瑶迎上了马车。 “我这里有初十就好了,你主子身边也需要一个端茶倒水的,你快过去伺候着吧,我就先回去了。” 林昔瑶对常远吩咐了一番,直接将他撵回了宇文宸身边,这才放下了帘子来往将军府走去。 才晴了两日的天,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来。 林昔瑶出门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冷,所以没有带手炉,这会儿只觉得手脚冰冷。 她才下意识戳了戳手,就听马车旁边风声一紧。 下一瞬,刚刚还在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前脚才走的常远又去而复返。 不过这一次他手上多了个瑞金小手炉。 “女主子,主子说,天气冷,让女主子抱着这个。” 说话间,常远将这瑞金小手炉呈递到了林昔瑶面前。 虽然知道宇文宸在对她的事情上向来事无巨细,但是林昔瑶没有想到的是他百忙之中竟然还能记得起自己手凉。 怕自己在风雪中赶回去会冷。 这样的妥帖让人如何不心暖。 她含笑接了过来,并对常远摆了摆手道:“好了,告诉他我不冷,让他安心做事。” “好咧!” 常远看到林昔瑶面上的笑意,犹如得了天大的奖励似得,欢天喜地的去了。 林昔瑶一路上抱着这个温度恰到好处的瑞金小手炉回到了将军府,海棠院。 林昔兰也已经从宁王府回来了。 林昔瑶才一进院子,林昔兰和刘静娴就迎了过来。 “阿姐,你没事吧?” “瑶瑶。” 对上两人关切的目光,林昔瑶笑了笑道:“我没事,你们放心。” 三人说笑着回到了屋子里。 刚刚在外面还好好的林昔瑶,又开始不舒服了。 林昔兰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跟刘静娴说了一番。 这时候,刘静娴担忧不已道:“那刘太医可有想到法子?”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 不过,听刘静娴这么一说,林昔瑶倒是想起自己怀里的纸条来。 她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然后在案几上展开,并让水仙准备好笔墨。 她一点一点的将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辨认出来,让林昔兰又重新写了两份。 等墨迹干了之后,林昔瑶让初十将其中的一份送去给太医院交给刘安。 虽然她也读过不少的医书,但在药理方面,到底是刘安更精通一些。 “阿姐,这方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般……” 林昔兰想说这字迹怎么这般潦草。 但是看林昔瑶的表情对这方子似是格外看重,所以也就放柔了语气。 “这是十一皇子送给我的。” 见林昔兰和刘静娴一脸不解,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道:“十一皇子的母妃容贵人当年就是被惠妃所谋害,只不过那时候没有证据,这件事也是后来才查到的,所以,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有所触动,然后将这方子送给了我,虽然是小孩子,但这方子对他来说一定很特别。” 言罢,林昔瑶接过了林昔兰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将今天看到的十一皇子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到最后,林昔兰心疼道:“十一皇子也太可怜了吧。” 刘静娴点了点头。 明明生在皇家,结果却有着这样的人生。 让人如何不惋惜。 三人正说话间,外间传来了赵霜霜的声音。 “县主,怎么了?我听外面的人说你病了。” 赵霜霜是个直性子,一听到这件事就连忙赶了回来,前脚才跨进门槛儿后脚就把话给问了出来。 不过她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说清宁县主病了,就连宁王妃的家宴都中途退了回来。 在了解林昔瑶一些的赵霜霜看来,这是极不寻常的,她不放心,所以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 “没什么,就是被人下了一点儿小毒。” 这会儿林昔瑶的心态已经平稳了,所以提起这件事来已经很从容淡定了。 倒是听得赵霜霜一身冷汗,她快步走到林昔瑶跟前,紧张不安:“下毒?谁这么大胆子?什么毒?现在你感觉怎么样了?可找到解药了?” 看到她这一连串犹如放鞭炮似得追问,林昔瑶忍不住笑道:“放心,没有性命之忧,现在解方也到手了。” 虽然不确定十一皇子送的这个解方能不能行,但林昔瑶隐约觉得应该没问题。 她不想让赵霜霜和林昔兰以及刘静娴为她担忧,便连忙转移了话题,看着赵霜霜道:“我没事,倒是你,这两日连家都不回了?” 说到后半句,林昔瑶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打趣的笑意。 话音才落,原本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赵霜霜一下子红了脸颊,她别过了身去,背对着林昔瑶道:“哪有的事,我只不过是去看了看阿琦。” “阿琦啊……” 原本赵霜霜对宇文琦的称呼一直都是臭不要脸的,最好的时候也就是直呼其名,如今却换成了阿琦…… 这在外人叫起来都有些亲昵的词儿,从她嘴里说出来,便又多了几分暧昧和缠绵。 林昔瑶和林昔兰都忍不住重复了一边,加上刘静娴,三人都含笑看着赵霜霜。 这一下,赵霜霜越发难为情了。 她跺了跺脚,红着脸道:“我之前是误会他了,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现在知道错了,所以才想着要弥补的,你们别多想。” 闻言,林昔兰笑道:“我们也没多想啊,霜霜在想什么呢?” “你们!” 赵霜霜羞得都捂住了脸颊。 简直越说越说不清楚了。 而且在场的几个人显然都是人精,她什么都不说,这些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赵霜霜的性子直率,她原本没想着藏着掖着,可是面对这几双打趣的眼神,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且,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们想问什么就直说吧,别笑话我了。” 赵霜霜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俏生生的带着无比的羞涩转头看向林昔瑶,然后又看了看林昔兰,最后看向了刘静娴。 原先她看刘静娴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她只当刘静娴是林昔瑶的小婶婶,是林家的二奶奶,她是敬重着的。 可是如今,她 783 十一 她生怕自己之前的言行无状让刘静娴不喜欢,所以,她对刘静娴的态度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姑娘,所有的心思都在脸上。 在场的几个人都看在眼里。 不过,看到她这般表情,所有人都跟着放心了。 林昔瑶和林昔兰自是不必说。 刘静娴原本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再加上宇文琦又是真心喜欢她的,她之前还担心赵霜霜不喜欢宇文琦,怕自己的弟弟追不上,如今可好了。 刘静娴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放心好了,你跟阿琦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高兴,所有人都放心,如今只等着阿琦身体好了,再给你们选个好日子。” “小婶婶!” 刘静娴的话让赵霜霜越发羞涩的抬不起头来,她娇嗔的跺了跺脚,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如何反驳。 而这话也根本就反驳不了。 她是喜欢宇文琦的,在她看来,既然喜欢就是要嫁给他,要跟他成亲生子。 所以,刘静娴主动说起这个话题来,她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林昔瑶将赵霜霜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道:“赵老爹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提起赵老爹来,赵霜霜的神色蓦地暗淡了下来。 只一句话,就让在场的几个人都跟着沉默了起来。 大家都在这一瞬想到了赵霜霜的身世。 不是对她出身的鄙视,而是心疼。 赵老爹走后,赵霜霜就是一个人了,而宇文琦…… 他的身世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两个可以说是苦命的孩子…… 让人如何不心疼。 刘静娴最多愁善感,她站起了身来,下意识拉住了赵霜霜的手,柔声道:“好姑娘,你放心,我对阿琦了解的不多,但我知道他不是那种负心的人,你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实际上最是深情,以后你们的婚事若是定下来,他要是敢负你,我第一个帮你出头。” 还有一句话,刘静娴没有说出口。 她跟宇文琦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流着想同的血液,所以她觉得宇文琦也一定跟她一般长情。 念及此,刘静娴突然感觉心口一疼。 她面色一沉,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小婶婶,你怎么了?” “小婶婶?” 林昔瑶三人连忙围了过来。 林昔瑶因为起身太急,下一瞬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她双膝一软,直接跌坐回了圈椅上。 刚刚才拉住刘静娴的林昔兰看到这一幕,惊呼道:“阿姐!阿姐!” 声音才落,半开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间破开,所有人只感觉一道劲风铺面,只一瞬的功夫宇文宸的身形就出现在林昔瑶跟前。 他来了好一会儿了,之前听着几个姑娘在这里,他不方面过来,这时候突然听到林昔兰的惊呼声,他生怕林昔瑶出个什么意外,所以哪里顾得上其他,直接就破窗而入。 “我没事。” 林昔瑶坐下来缓了缓,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宇文宸那双深邃的眸子。 “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儿头晕,这毒的效果不就是这个吗?反正也没有性命之忧,别担心。” 林昔瑶先安抚了宇文宸,这才转头看向林昔兰和赵霜霜道:“你们快带小婶婶回去休息,她的身体才要紧。” 闻言,两人看了看林昔瑶,又看了看宇文宸,最后点了点头,便搀扶着面色苍白的刘静娴转身去了。 “好些了吗?” 宇文宸一直拉着林昔瑶的手。 等这几人离开之后,他一把拉着林昔瑶在怀里,直接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膝上坐好。 他的胸口温热,林昔瑶感觉自己贴着那胸膛的脸颊都滚烫无比。 “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宇文宸的声音温柔缱绻,仿佛二月里化开江面的春水,只一句话就已经撩拨了林昔瑶的心弦。 她确实有些累了,但是宇文宸那么忙,她又怎么好耽搁他的时间,林昔瑶想了想,动了动身子要推开他,下一瞬却被宇文宸抱得更紧了。 “别推开我,我哪儿都不去。” 宇文宸的声音笃定,没有半点儿可以商量的余地。 在别的时候,宇文宸都会顺着林昔瑶,但事关林昔瑶身体安危的时候,?宇文宸的态度就显得格外的强硬。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这会儿也累得很,也就由着他了。 宇文宸抱着林昔瑶在软榻上躺下,他自己靠在边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枕在林昔瑶的脖颈见,柔声道:“睡吧。” 林昔瑶轻轻的应了一声。 她确实困极了,也就没有多想,就这样合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下去。 海棠院的屋子里暖意融融,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漠北最北边的城池姚城,却冷意刺骨,犹如这千里冰封一般,甚至更甚。 林昔云冷眼看着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痴痴的笑着的王采薇,眼底里满是轻蔑。 “宝宝,别闹阿娘,阿娘可辛苦了。” “阿娘肚子疼,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王采薇手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软枕头,一直不停的跟着枕头说着话。 外面的天气滴水成冰,这屋子外面有两个守卫,门窗都是关死了的,所以一点儿风都透不进来。 自从王采薇跟宇文铭达成一致,说服了宇文铭为了林昔瑶暂时留住她的小命之后,宇文铭就将她跟已经疯掉的王采薇关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宇文铭给这女人下了什么样的毒,她整日里疯疯癫癫的,一直抱着一块破枕头蜷缩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才关了几天,林昔云都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她再受不了,然而无论她在房间里如何抗议,外面的护卫都不会搭理她。 一副任由她们两个人在屋子里自生自灭的架势。 这一日,林昔云听到王采薇的哭嚎,忍不住上前直接踹了王采薇几脚,然后一把抢过她手上的脏枕头,冷声道:“你眼睛瞎了吗?这是枕头,哪儿是什么孩子,你的孩子早就流掉了,是你的夫君亲手做的!” 林昔云还不知道王采薇跟宇文铭之间的那点儿秘密,所以只当王采薇肚子里的孩子是宇文铭打掉的,所以才这样说。 她是想刺激一下王采薇,也是实在忍不住了,发泄一下自己心头的怨气和恨意。 “你胡说什么!我夫君可是安王,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王采薇虽然神智已经不清醒了,但依然急得宇文铭,记得自己对他的爱意,以及他的身份。 这会儿,被林昔云踹了,她一点儿都不气恼,她气的是林昔云对宇文铭的诋毁。 “我夫君那么疼爱我,那么爱孩子……我的夫君……夫君……” 王采薇说着说着,就已经掉下了泪来。 自从她疯癫了以后,就被关在了这间屋子里每日里也有人送饭菜来,但并不会管她是否吃了,是否穿了衣服。 所以,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她就已经浑身脏臭不堪,就连头发也像是街头上的乞丐,让人不敢直视。 这也是林昔云受不了跟她关在一个房间里的原因之一。 王采薇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 她双眸死死的盯着林昔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哭着哭着,她眼睛里突然没有了焦距,竟然直接晕倒了过去。 “喂!喂!” 见状,林昔云上前踹了踹王采薇。 她虽然讨厌王采薇,但也知道宇文铭既然没有杀王采薇,留了她一条命,那就是她不能动的。 万一让宇文铭知道是她整死了王采薇,只怕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昔云有些慌,她连忙弯下腰来去查看王采薇的脉息,在确定她只是脉象紊乱,并没有性命之忧之后,林昔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探到王采薇的脉象,她倒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血液里养着的蛊毒似乎对王采薇身上的毒很有兴趣。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就说明她带着蛊毒的血可以解开这毒。 但是,要不要解开呢? 林昔云有些迟疑。 她当然不喜欢王采薇,甚至有些讨厌,无论王采薇是以前的高高在上的永宁侯府嫡女,还是现在疯掉的安王妃,她从来对王采薇都是讨厌的。 要知道,之前她还是将军府二丫头的时候,为了融入楚王都的贵女圈子,不得不巴结讨好王采薇,甚至放低了身段对王采薇摇尾乞怜,最后换来的却是王采薇的利用,并且将她的自尊践踏到了泥泞里。 这些,她怎么可能忘。 所以,她不打算救。 可是,林昔云在转身的时候,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比起她对王采薇的恨意来,她对宇文铭的恨意更甚。 如果她背着宇文铭悄悄的将王采薇身上的毒给解开了……王采薇可是永宁侯府嫡女,这城外可是有将近两万人是永宁侯府亲兵……而这些人之所以听令于宇文铭,是因为王采薇。 到时候,该是有一场好戏要表演给宇文铭看了。 这样一想,林昔云嘴角上扬,面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来。 784 天壤之别 她再不迟疑,直接蹲下了身子来,用指甲掐破了自己手背上的皮肤,等伤口上流出来暗黑色的血液之后,她直接弯腰将这血液送到了王采薇的唇边,给她喂了下去。 至于这毒能不能解,什么时候能解开,就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因为这时候,门外的守卫已经在询问了:“鬼叫些什么?” 刚刚王采薇晕过去之前惊呼了两声,所以惹来守卫的不满。 林昔云听到这句话,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眸色一转,便立即换了一个姿势跌坐在地上,并一脸焦急的对门外道:“王妃晕过去了,我看她的状态很不好,你们快来看看!” 毕竟宇文铭下了令,要留着王采薇的性命,所以外面的守卫就算再是松散懈怠,在听到林昔云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敢大意。 “怎么回事?” 身材较为高大的那个守卫先一步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采薇,以及王采薇身边衣衫半褪的林昔云。 “官爷,你快看看,王妃有没有事?” 林昔云知道自己的姿色算不得绝美,但好在她在花楼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深谙男人的心思,知道什么样的眼神最勾魂。 所以,这会儿她双眸含着泪,一副娇小可怜又无助的眼神,见高大的守卫过来,王采薇的眼神里瞬间又多了几分期待。 “我看看。” 那守卫原本有几分不屑的,可是看到王采薇露在外面的肩膀以及锁骨下那一片雪色肤色,他只觉得喉头一紧,下意识猛地吞了一口口水。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王采薇身边,抬手来探王采薇的脉息。 “没事,就是晕了过去,把她扶过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高大的守卫确定之后,转头对外面探头张望的身材较矮的一个守卫解释。 听到这句话,门口的矮个子守卫点了点头,又收回了脑袋,继续靠在了门柱子上看着外面。 这是最好的时机。 林昔云眸子里带着一抹娇俏和崇拜,她仿似是用看天神一般的眼神看着高个子守卫道:“官爷您真厉害!” 说话间,她已经伸出了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直接犹如蛇一般,攀上了这高个子守卫的腰际。 “这……” 那高个子原本看到林昔云就忍不住吞口水了,这会儿被这样一双芊芊细手给缠绕住了,更感觉热血沸腾。 但他的理智还在,知道这样有些不妥,所以就要推开林昔云。 这时候,林昔云就像是突然间失去了力气一般,直接一个不稳跌落在了他的怀里。 “官爷,我头晕……好晕……” 在她跌落进这高个子护卫怀里的一瞬间,她还故意扯开了胸口的衣襟,将胸口的起伏故意露在了这高个子护卫的眼前。 同时,她借着头晕目眩的由头拉住了高个子护卫的手,直接将他粗粝的大手往她胸口带。 轰! 高个子护卫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他原本是顾家军的家兵,常年在深山里训练,哪里见过什么女人,如今看到这一幕早就已经把持不住了,再加上手掌心里都快要握不住的温暖…… “怎么回事?” 门外的矮个子护卫迟迟没有等到高个子出来,忍不住抱怨道:“我要去趟茅厕,你快点儿吧。” 话音才落,高个子护卫的眼神儿明显一亮。 这时候他看向林昔云的眼睛里明显带着温度和感情。 同时,他那原本被迫握住林昔云胸口起伏的手也已经自发的捏了两把。 但面上却沉稳的对外面的矮个子道:“我马上出来,你快去吧,换班的时辰还早,既然你去了,等下回来经过厨房的时候给我带两个吃的过来,饿死老子了。” “好,那我去了,你可仔细着点儿。” 矮个子有点儿不放心,毕竟这是两个比较重要的女人,宇文铭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 高个子护卫有些不耐烦道:“老子办事什么时候不靠谱了,再说,这外院不是还有一队守卫吗?不就两个女人,至于么。” 听到他这么说,矮个子才放下心来,他点了点头,抱怨了两句天冷,便提起裤腰带往外院茅房的方向去了。 等矮个子一走,这个高个子护卫就越发把持不住了,他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直接两只手都攀附了上来。 而这正中了林昔云的心思。 她媚眼如丝的看着高个子护卫,一脸无辜道:“官爷,这……” 虽然她的手推了推高个子护卫一把,但在这强壮的男人看来,倒是跟猫儿抓似得,越发让他心痒。 “美人儿,等着爷啊!” 高个子护卫到底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他嘿嘿一笑,在用力掐了一把林昔云的胸之后,直接站起身来将房门给关上了。 等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异样,他这才含笑一步一步朝着林昔云走了过去。 林昔云挑眉看着他,一脸无辜道:“官爷这是要做什么?” 闻言,那高个子护卫嘿嘿一笑,直接上前一把打横将林昔云给抱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了床榻边上,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将林昔云给丢到了床褥上。 不等林昔云一声惊呼,高个子护卫连忙抬手捂住了她的唇,并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小声着点儿,这件事要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了,爷掉了脑袋,保证也拉你垫背!” “爷……” 林昔云一怔,双眸中带着一丝丝泪意,就这样既魅惑又无辜的眼神,一下子就让高个子护卫沦陷了。 “爷可得好好疼你。” 说话间,他抬手拿出了腰带,直接将已经软成了一汪春水的林昔云的手反绑在了床头。 而在他看不见林昔云眼神的那一瞬,林昔云的眼底里也划过了一抹冷冽。 “别动,爷是怕你耍花招。” “怎么会呢?爷……” 林昔云很快遮掩起了自己的情绪,一脸羞答答娇滴滴的模样。 这般的模样看在高个子的眼里越发把持不住,他低吼了一声,立即扑了上去三五两下就褪去了林昔云身上单薄的衣衫,然后再飞快的除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裤,没有给林昔云一点儿的准备的时间,直接覆身了上去。 “爷……” 林昔云媚眼如丝的看着高个子护卫。 “不愧是陈王的女人,这滋味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老子就算是搭上这条命,这辈子也是值了!” 高个子护卫的动作粗暴不已。 林昔云双眸噙着泪水,面上还带着一丝丝满足的笑意看着他。 其实,这会儿她恨不得将这时候自己身上的男人千刀万剐。 但是这男人看似粗鄙,实际上却也很谨慎,至少他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哪怕是在这种时候。 林昔云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她只得默默承受了一切,而且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处。 “王爷还喜欢玩几个新花样儿,爷要不要……尝试一下?” 林昔云双眸微微眯起,带着满满的气息。 那高个子护卫在之后,也累的浑身是汗,他直接仰躺在了床褥上,转过头来捏着林昔云胸口的起伏道:“爷倒是想试试,不过这时间嘛……” “爷……” 林昔云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差点儿将高个子护卫的心都给酥化了。 他低声咒骂了一声,抬手便松开了绑缚住林昔云双手的腰带,然后摊开双手躺着道:“爷倒是要看看你还会什么花样儿。” 闻言,林昔云微微一笑,眉梢一挑,便扭动着犹如水蛇般的腰肢坐在了高个子护卫的腰际上。 她抬手探在他胸口,在他粗粝的皮肤上画着圈圈,然后俯身,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吻到了他耳朵,最后在他身边吐气如兰道:“爷真的要尝试吗?” 高个子护卫被她伺候的舒服得直哼哼,这时候也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 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笑道:“当然!” 闻言,林昔云痴痴的笑了一声,她抬起刚刚在高个子护卫身上到处碰的芊芊细手来,放在了高个子的唇边。 “那爷可瞧好了。” 就在高个子要点头的一瞬间,刚刚还柔柔弱弱媚眼如丝的林昔云突然眸子一冷,放在他唇边白嫩的手也瞬间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 在他惊慌中,胸口一阵钝痛感传来,高个子护卫当即就要一把推开面前的女子,奈何他之前还生龙活虎的身子这会儿就像是根本就不听使唤似得,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都发出不了。 “刚刚爷自己说的要尝试。” 林昔云见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这才拔出了插在他心口位置的簪子。 同样的手法,她之前就试过一次。 那是她被林昔瑶的人困在花楼的时候,也是用的这种办法。 她太了解这些脑子里只有龌龊心思的男人的想法了。 所以,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只不过,这人谨慎了许多,而且功夫不弱,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身子。 785 圈套 不过,这残破不堪的身子,她早就不在意了,不过是将之前经历过成千上百次的事情再经历一次罢了。 还不容易等他放松了警惕,她这才将身上的蛊虫趁机弹入他的耳朵,再加上这致命的簪子。 念及此,林昔云嘴角上扬出一抹冷凝的笑意。 她站起身来,将刚刚这人给她褪去的衣衫一件一件的又穿了回来,然后再将他的衣服套在了外面,最后连铠甲也一并穿上了。 昨晚这一切之后,林昔云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什么异样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其实,宇文铭给这院子安排的守卫并不多,内院只有高矮两个护卫,外面倒是有十来人。 不是他大意,而是一个是疯女人,连吃饭都成问题,一个是被宇文铭下了毒,要依靠宇文铭解毒才能活下去的她,所以宇文铭根本就不担心她会逃走。 但是,宇文铭并不知道,就在前几日,她身上的蛊虫就已经将宇文铭给她下的毒给啃噬干净了。 就算现在没有宇文铭的解药,她也没有性命之忧,所以,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原本她跟宇文铭合作是迫于无奈,并且也想借着宇文铭的手在楚王都掀起波澜最后对付林昔瑶。 可如今宇文铭都跟落水狗一般,躲在这距离楚王都千里之遥的苦寒之地,要等他再杀回楚王都? 那她的报仇计划将遥遥无期! 初次之外,她也信不过宇文铭,一旦他发现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一定会像丢开一块破布一样杀了她。 所以,她为什么拼一把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这也就是她明知道凶险无比,却还是要尝试着逃出去的原因。 这时候正值午饭时候,外面的守卫要换班了,林昔云将头盔拉低了一些,正步走出了内苑。 护卫们都赶着去吃饭,也没有人注意到走出来的这个矮个子护卫有什么不一样,甚至都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只匆匆扫了一眼她的铠甲,便没有做他想。 林昔云就这样混在了换班的护卫里面出了这院子,一路竟然还顺风顺水的出了府衙。 等她顺利的站在了白茫茫的天地间的时候,林昔云转头看了一眼府衙的方向,再转头看了看楚王都的方向,最后咬牙切齿道:“林昔瑶,你给我等着!” 恰巧这时候,有一阵阵笙歌从拐角处传来。 在青楼里摸爬滚打那么久,林昔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转身到了一个小巷子,迅速褪去外面的铠甲,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那笙歌阵阵的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宇文铭才收到了消息。 那时候,他气得抬手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 “混账东西,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本王留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来人!” 言罢,外面瞬间掠进来两道身影,宇文铭冷眼看着跪在眼前的这两队护卫,冷声道:“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喂狗!” 一时间,下面是一片的哀嚎声。 宇文铭眉头微微一蹙,就有护卫上前直接将哀嚎的人给点了哑穴。 转眼的功夫,这些人都被架了出去。 “王妃如何了?” 虽然不大情愿,但是面前还有永宁侯王远知的心腹在。 宇文铭还没有彻底的掌控永宁侯府的亲兵,所以在这些人的面前她不得不装装样子。 身边的丫鬟服了服身子,道出了已经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垂眸道:“王妃被这林昔云给打晕了,这会儿身体并无大碍。” 宇文铭蓦地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了两句,便对这些部下道:“本王去看看王妃,你们现在立刻派人全程搜捕那女人。” “是!” 等这些人都退下了,宇文铭才提起步子来,一步一步朝着这府里最偏僻的院子走去。 王采薇还在昏迷中,等宇文铭来的时候,他的脚步声一下子就将她惊心了。 “爱妃好些了吗?” 王采薇双目发憷,直勾勾的盯着含笑走过来的宇文铭。 听到宇文铭的声音,她浑身一颤,连忙抬手攥紧了身边的枕头,一脸戒备道:“你,你别过来!” 宇文铭的步子顿了顿,他刚刚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在王采薇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她的眼神似乎……跟这些日子都有些不太一样。 不再是那般混沌的状况,细想之下甚至有些清明? 再加上她这会儿这般状态,宇文铭的双眸微微眯起,只一瞬的功夫,他浑身上下陡然升起了一股子冷冽的杀气。 “你别过来!” 王采薇的眸子缩了缩,抱紧了手中的枕头,一个劲儿的哭嚎道:“别伤害我的孩子,我夫君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句话,宇文铭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原来是他多想了。 一个已经彻底疯癫的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疑心什么。 宇文铭笑了笑,走近了王采薇几步,然后在床边坐下。 刚刚已经有丫鬟来将王采薇洗漱了一番又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和头饰。 不过即使如此,宇文铭的眼底里也满是对王采薇的嫌弃和厌恶。 但他面上至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意:“别怕,我就是你的夫君,我是来跟你一起保护孩子的,怎么会伤害你呢?” 闻言,王采薇蓦地睁大了眼睛,双目无神的盯着宇文铭。 宇文铭双眸微微眯起。 这才是傻子该有的眼神,刚刚一定是他看错了。 念及此,他忍着心里的厌恶,抬起手来覆在王采薇的头上,安抚道:“你要乖乖的,孩子就没事了。” “嗯嗯,我会乖乖的。” 王采薇连忙抱紧了宇文铭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道:“我乖,我很乖的。” 在她垂下眸子的一瞬间,她的眼底里落下了一滴泪来。 不过这滴眼泪落在了王采薇的掌心,并没有让宇文铭瞧见。 “好好休息,乖。” 宇文铭见安抚好了王采薇,样子也已经给外人做足了,这才站起身来往外走。 在他前脚才走出了房间,刚刚还一脸痴傻模样的王采薇面色突然一变,她混沌的眼神也立即变得幽暗和憎恨了起来。 这些,宇文铭自然没有察觉到。 他回了书房,之前派出去的探子也刚好回来汇报消息。 “王远知的人已经动手了?” “回主子的话,算时间应该已经动手了。” 言罢,那探子不免担忧道:“王爷,您就不怕那些人得逞吗?毕竟是王远知这些年一手培育起来的一流刺客。” 闻言,宇文铭嗤笑了一声,有些轻蔑道:“那也要看看他们刺杀的对象是谁,是宇文宸的话……呵。” 这时候,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宇文宸的厉害,但这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幽州那边的事情安排的如何?” “已经好了。” 闻言,宇文铭点了点头,抬手抚在了案几上,皱眉想了想,最后展颜道:“本王亲自去一趟。” 话音才落,这暗探以及宇文铭身边的亲信护卫连忙道:“王爷……万万不可。” 不等他们再往下劝说下去,宇文铭摆了摆手,淡淡道:“放心,宇文宸也会去的,这么热闹,本王怎么可能缺席。” **** 将军府,海棠院。 林昔瑶躺在宇文宸的怀里,浑浑噩噩的睡了大半天。 等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才发现宇文宸还在,而且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林昔瑶俏脸一红,娇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闻言,宇文宸也不打趣她,只含笑抓了她的手按在他自己的胸口,柔声道:“因为你好看啊。” 这可是掏心窝子的话。 但在林昔瑶看来,这人就是在耍嘴皮子。 她又瞪了他一眼,动了动身子想起来,才发现浑身乏力的很,就连脑袋也是晕乎乎的。 “刘安已经让人送了消息来,说这方子对你的身体没有害,但是解除这毒物的效果能到哪一步,还得再进一步看看,我觉得如果无害的话,横竖都可以试试的。”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道:“我觉得十一皇子不会害我。” 再有什么能比得上看到别人正经历着自己母亲的痛楚的时候那种心情更能感同身受呢? 而且,当时十一皇子宇文锦那样的眼神确实也打动了林昔瑶。 宇文宸点了点头,对这件事不做评价。 “对了,他……为什么会被忽略到这种地步?” “他?” 宇文宸专心的看着林昔瑶,冷不丁的听到林昔瑶这句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十一。 如果从林昔瑶口中提到的是别的男人,宇文宸肯定要吃醋,可是小十一却不同。 毕竟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身体那般孱弱的孩子。 宇文宸就算是再小心眼儿,也不会跟那样一个孩子计较。 他抓着林昔瑶的手,轻叹道:“他的性子唯唯诺诺的,而且总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自然也就讨不到父皇的欢心,我小时候倒是见过他几面,但也没有特别的印象,后来母后去了,我自己都无暇顾及自己,哪里还能顾得上他,再后来,朝中的担子都压在了我的身上,他又没有在人前出现,所以,我都差点儿忘记这个人了。” 786 疏忽 不仅宇文宸,只怕整个宫里头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皇子的存在。 林昔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那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看到他穿得那么破旧……” 林昔瑶都觉得辛酸,再是不受宠,被忽略的一个小皇子,也不该沦落到那种地步。 不过这些事,她不打算来烦宇文宸了,反正她也已经让初十去查了。 “我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别又晚上熬夜不睡觉。” 闻言,宇文宸轻笑了一声道:“这都被你猜到了,果然知我者,夫人也。” 林昔瑶不理会他的贫嘴,抬手就要将宇文宸往外推。 见状,宇文宸连忙道:“还没抱够呢,再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看到他那般依依不舍的眼神,林昔瑶的心又软了下来。 可不等她点头,宇文宸直接将她抱在怀里。 不但抱了,还吻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恐怕是顾及着林昔瑶的身体所以格外温柔,只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旋即便抽身离开。 “好好照顾自己,我忙完了过来。” 宇文宸恨不得将书房搬到这里,但是最近事情太多,边关那里又出了一点儿状况,他不时地要召见群臣,总不能让那些人也跟着来海棠院。 他的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但转念一想让这些人来林昔瑶跟前闹,甚至还要进林昔瑶的海棠院,他就觉得火大,最后索性放弃了这一想法。 “我知道的,你快去吧。” 明明从东宫到这里以宇文宸的轻功连一炷香的功夫都不要,然而他偏偏这般舍不得,让林昔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也知道,他现在尤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怕出什么意外。 原本她身上就有蛊毒,一直被苏澈的药丸子压制住的,如今又被惠妃下了这假孕的药,万一这两种毒素起了作用…… 那后果不堪设想。 御医虽然厉害,但毕竟不是苏澈。 所以,眼下没有人敢对林昔瑶的身体状况作一个论断。 “好。” 宇文宸微微一笑,捏了捏林昔瑶的手终于离开。 等目送他远去之后,林昔瑶这才回到了软榻上。 她原本是想坐起来的,可是腰酸背痛的厉害,最后只得选择靠在软榻上。 虽然这种感觉十分难受,但是她却在这时候这种情况下,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来。 这假孕药,给了她一种怀孕的假象。 所以说,她现在正经历的,也就是那些怀了身孕的女人必须要经历的? 念及此,原本她该生气的,愤怒的,但是不知道怎的,她心头却多了几丝辛酸。 只怕今后她这身体都不可能真真切切的体会一把怀孕的感觉了。 如今这一次,是不是老天爷故意让她来体会一次的? 这样一想,林昔瑶越发觉得心头苦涩。 这时候,窗台笃笃笃被人叩响。 这是初十有事情要禀报。 “进来。” 林昔瑶连忙收起了思绪,抬眸看向从窗外掠进来的初十。 “女主子,去查十一皇子的暗卫回来了。” 林昔瑶原本也正要问这件事,她点头道:“让他过来吧。” 话音才落,窗外又掠进来一道黑影,转眼间就落到了林昔瑶跟前。 “回女主子的话,十一皇子的情况并不好。” 平常面容肃杀冷漠的暗卫这时候都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和怜悯。 林昔瑶皱眉道:“如何?” “他的乳嬷嬷见他不受宠,便百般苛责他,最后越发变本加厉。” “那乳嬷嬷钱氏原本是李静兰身边派出去的,她为了立功,每一次都以折磨十一皇子为乐,然后转头将这些消息带给李静兰。” “不过不知道怎的,后来有一次她惹怒了皇后,不但没有得到奖赏,甚至还被撵出了凤仪宫,从此她回来之后不但没有对十一皇子好一些,甚至还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到了十一皇子身上,越发变本加厉……” 说到这里,那暗卫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道:“据属下所查,十一皇子身上常年都是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溃烂了,有些还是新鲜的……” 后面的话,那暗卫都说不下去了。 林昔瑶却听得目瞪口呆。 堂堂东楚十一皇子,竟然在后宫遇到了这样一番境地! 这让林昔瑶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气得浑身发抖,冷声追问道:“那钱氏呢?” 闻言,暗卫沉声道:“她将十一皇子的月钱都克扣了起来,完全把控住了十一皇子的庆云殿,那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太监宫女都听她的,她们常年聚在一起打牌娱乐,根本就不管十一皇子的死活。” 听完这一切,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嬷嬷?” 就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吗? 不过,转眼,林昔瑶一想到她当时在御花园看到十一皇子的时候,他那般怯生生的模样,只怕是被这刁奴常年欺压之后已经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宣扬出去,这也就越发助长了那钱氏的嚣张气焰。 林昔瑶气得浑身发抖。 “女主子?” 初十见林昔瑶面色不对,连忙轻声道:“可要叫大夫?”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我只是被气得。” “去照拂一下那孩子。” 林昔瑶转头看向初十。 见初十转身要吩咐下去,林昔瑶想了想,又道:“不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毕竟刚刚那暗卫也说了,整个庆云殿都被钱氏所操控,所以就算暗卫有心要照拂,除非贴身跟着,否则很难面面俱到。 而且,那是后宫中的事情。 林昔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萧贵妃。 她还没嫁给宇文宸,就算嫁过去了,也不能越过萧贵妃来处理后宫中的事情。 “可是,女主子,你的身体……” 初十抬眸,一脸为难的看向林昔瑶。 闻言,林昔瑶摆了摆手,站起身来道:“无妨,我休息了半天,这会儿精神好的很,我们快走吧,再晚一点儿回来的时候宫门就要落锁了。” 听了林昔瑶的话,初十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转身去备马车。 好在庆云殿的位置距离承德门不远,比御花园还近了一半。 也不知道当初李静兰当初到底是揣着怎样恶毒的心思,竟然会对十一皇子这样的孩子下手。 林昔瑶来到庆云殿门口的时候,念及此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原本应该在门口看门的小太监早就不知所踪。 林昔瑶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庆云殿里,正殿没有人,倒是后院有喧闹声传来。 林昔瑶循着那声音走了过去,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道咒骂声。 “你个蠢货,没事跑到御花园去干什么?我刚刚可是听到了风声,你去找清宁县主做什么?是想告状?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将这里的半个字说出去,看我不打死你!” “给我按住!小兔崽子还敢跑,反了天了你!” 咒骂声不断,同时还有藤条抽打在人身上发出的啪啪声。 林昔瑶跨进院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嬷嬷手拿藤条正在教训被绑缚在长板凳上的十一皇子。 板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两人将十一皇子宇文锦小小的身板儿一左一右的给压制得死死的。 嬷嬷手上的藤条不停的往宇文锦身上招呼,他面色煞白,却愣是吭都不吭一声,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嬷嬷似是打累了,她撩起袖子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可是下一瞬,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院门口快步走来的身影的时候,钱嬷嬷下意识怔住了。 她是眼花了吗? 怎么看到清宁县主过来了? 在迟疑了一瞬之后,钱嬷嬷下意识丢掉了手中的藤条,并一脸谄媚的朝林昔瑶迎了过来。 “清宁县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这庆云殿了?” 林昔瑶的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最后落到了后背血肉模糊的宇文锦身上。 “哦,十一皇子犯了错,老奴正在训导他呢。” 话音才落,林昔瑶扬手就给了钱嬷嬷一巴掌,她冷眼看着钱嬷嬷道:“什么时候你一个做奴才的有资格教训起主子来了?” 钱嬷嬷被林昔瑶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不过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儿,她反应很快,连忙跪下,一副委屈状道:“县主容禀,殿下体弱,又从小就没了生母,奴婢既然被指派到了殿下身边,就应该承担起训导殿下的职责,就算殿下他日怨恨奴婢甚至诋毁奴婢,只要殿下能成长起来,奴婢甘愿领罪。” 林昔瑶才说了一句话,这老刁奴就把所有的后路和借口给翻了出来。 她自称自己是在训导,一副为了主子甘愿承受所有的罪责也要肩负起这重任的凌然模样也就罢了,甚至还先污蔑十一皇子是在诋毁他。 好一个刁奴! 林昔瑶心头冷笑,面上也没有丝毫的客气。 她挑眉看着钱嬷嬷道:“所以,教训十一皇子就该用这种要将人打死的手段?” “只怕放眼朝中,也没有任何一个夫子敢对皇子指手画脚,甚至动手动脚。” “钱嬷嬷,你倒是好大的狗胆!” 787 刁奴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昔瑶的周身已经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见状,钱嬷嬷一口认定自己是被冤枉的。 她跪下磕头道:“县主明鉴,刚刚奴婢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不信你问问殿下。” 闻言,林昔瑶提起步子走到宇文锦的面前。 她亲手为宇文锦解开了绑缚在他身上的藤条,看着他后背上被打裂了的衣服上露出来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林昔瑶轻叹了一声道:“疼吗?”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暖意。 之前一直都咬着牙关,哪怕是在承受钱嬷嬷的毒打的时候都一声不吭的宇文锦摇了摇头,在抬眸飞快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后,他又迅速的垂下了眸子,并摇头道:“我不疼。”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然而,宇文锦的话音才落,跪在地上的钱嬷嬷下一瞬就开始嘚瑟了起来,她抬眸看着林昔瑶,故作委屈道:“县主,你也看见了,殿下都说不疼了,您可不能冤枉我。” 这样重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林昔瑶根本就不看这钱氏一眼,直接转头抬手拉起宇文锦的手,不等宇文锦怯生生的收回去,林昔瑶已经撩起了他的袖子。 当他的手臂露出来的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刺痛了。 就如之前那个暗卫所说,他身上除了脸颊,再没有一处好的肌肤。 这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全是伤口,有的是已经结痂,有的正在溃烂,还有刚刚被打的新的伤痕。 林昔瑶看着都觉得痛。 “不疼的……” 宇文锦动了动手腕,想要从林昔瑶的手中抽出去,奈何林昔瑶身量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拗得过的。 她原本攥紧了他的手腕,可一垂眸看到他手上的伤口,林昔瑶生怕给他弄疼了,便转而去拉他的手。 “你不要怕,你是东楚的十一皇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闻言,宇文锦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他似是有所触动,下意识抬眸看向了比他还高了一个头的林昔瑶。 林昔瑶眼底酸涩,原本不想落泪的,可是看到这孩子的眼神的一瞬间,却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转头对初十道:“去查查,为什么?” 宇文锦都被欺负到了这种田地了,还要为钱嬷嬷遮掩,可见这钱嬷嬷一定是用什么把柄拿或者软肋拿捏住了他。 宇文锦不肯说,林昔瑶就只好让暗卫去找了。 “是。” 初十转头就招了一个暗卫去查。 庆云殿地方不算小,但人却并不多。 加上钱嬷嬷在内的所有宫女太监一起,也不过才十二个人。 这对于一个皇子来说,确实寒酸了不少。 要是这些人能一心一意的对宇文锦,照顾他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 念及此,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在地上跪了好半天没有林昔瑶的吩咐不敢起身的钱嬷嬷抬眸看着林昔瑶,试探性的开口道:“县主,您刚刚也听殿下说了,奴婢真的没有威胁他,奴婢是为了他好,自古以来不是棍棒之下出好儿?说句以下犯上的,在奴婢心里,一直都将殿下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才爱之深责之切。” 林昔瑶看到她声泪俱下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放在眼里。 “你觉得,我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会来这里跟你一个刁奴废话?来人!” 话音才落,就有两名暗卫闪身而出,在林昔瑶的眼神授意下,他们直接上前拿住了钱嬷嬷,并将她的双手反剪在了背后。 “你没有证据,不能抓我,再说了,你虽然是准太子妃,但现在还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来干涉后宫中的事情?” 闻言,林昔瑶冷笑道:“嘴巴倒是挺硬的。” 言罢,林昔瑶直接沉声对制住她的暗卫道:“把她下巴卸下来,我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话音才落,钱嬷嬷瞬间惊呼了起来,不等暗卫动手,她已经忙不迭的求饶。 见状,这半天都在偷偷打量林昔瑶没有开口的宇文锦终于出声道:“县主,不要。” “不要?” 林昔瑶郁闷了,都被这刁奴欺负成了这般模样,还要护着她? 宇文锦眸子里带着挣扎和纠结,他看了看钱嬷嬷,又看了看林昔瑶,最后再看向钱嬷嬷。 而这时候,林昔瑶顺着宇文锦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钱嬷嬷递给了他一记恶狠狠的威胁的眼神。 他这是害怕钱嬷嬷事后算账? 林昔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这么大的事情,她连命都不够赔罪的,以后不可能再找你麻烦。” 话音才落,钱嬷嬷蓦地哭嚎了起来。 宇文锦眉头一皱,似是就要开口为钱嬷嬷求情,就在这时候,之前被林昔瑶派去调查的暗卫回来了。 “女主子,刚刚我们拷问了两个宫女,她们交代说,是因为这钱氏用小白威胁十一殿下。” “小白是容贵人生前最喜欢的狗,这些年十一皇子将对母妃的思念都寄托在了小白身上,而他一直都默默忍受着钱氏的欺压,是害怕钱氏虐杀小白。” 林昔瑶当是什么原因。 就因为这个? 一开始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是转过头对上宇文锦那双满是期待又紧张的眼神的时候,林昔瑶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一个身体孱弱爹不疼娘不在的皇子,身边全是当时的皇后李静兰的眼线,一个才几岁的孩子,能做些什么呢? 他只是想护着小白,护住他母妃留给他的这个活生生的念想而已,有什么错? “小白呢?” 林昔瑶抬眸看向那暗卫。 “好像得了病,气息奄奄的。” 话音才落,宇文锦刚刚那还隐含期待的眼神瞬间又暗了下去。 见状,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抬眸对暗卫道:“去找御医来看看。” 闻言,那暗卫去了,宇文锦却蓦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林昔瑶道:“真的……真的可以吗?” 他的语气依然是怯生生的,生怕说错了一句话。 话音才落,他立即收回了刚刚因为激动和紧张而下意识抓住林昔瑶袖摆的手。 见状,林昔瑶的心都跟着一疼,她点头道:“你放心,御医院的大夫都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宇文锦当然知道御医院的大夫厉害。 他只是不敢相信御医们会给一条狗看病。 要知道,之前他百般央求钱嬷嬷,钱嬷嬷都不肯,而且告诉他,御医是不可能给一条狗看病的。 “现在,我们可以说说她了吗?” 林昔瑶拍了拍宇文锦的肩膀,含笑看向跪在地上的钱嬷嬷。 “县主饶命,现在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想好好教导十一皇子。” “呵呵,好一个好好教导。” 林昔瑶也懒得跟这刁奴废话,她转头看向初十道:“贵妃娘娘呢?” 毕竟这是后宫的事情,她不好做过多的干涉,如今来查这庆云殿,就已经算是越了规矩了。 所以,在她进承德门之后,林昔瑶就让初十给萧贵妃带信了。 按理说,萧贵妃也该到了。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就听院外响起了脚步声。 “瑶瑶。” 萧贵妃的声音适时响起。 她在宫女的拱卫下跨进了院子,一抬眼就看到了林昔瑶拉着的一个瘦弱的孩子。 萧贵妃自然是见过十一皇子宇文锦的,不过,上一次见还是在两年前。 而且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瘦,这么苍白。 萧贵妃的眼睛怔了怔,尤其是在看到宇文锦手臂上的伤痕以及他血肉模糊的后背的时候,萧贵妃彻底愣住了。 “这孩子……”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直接叫来了之前给她汇报的暗卫,让那暗卫又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这中间为了防止钱嬷嬷的哭喊声吵人,林昔瑶直接让暗卫点了她的哑穴。 等萧贵妃都听明白了,那暗卫这才松开了钱嬷嬷的穴道。 “娘娘,贵妃娘娘,奴婢是被冤枉的,清宁县主她有什么资格来后宫作威作福?奴婢只是说了她不该越过贵妃娘娘,她就这般污蔑奴婢,贵妃娘娘,您要给老奴做主啊。” 听到她的这一番强词夺理,挑拨离间,林昔瑶都觉得她不去台子上唱戏都可惜了。 “住口!” 萧贵妃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冷眼看着钱嬷嬷道:“你以为本宫的眼睛是瞎的吗?” “来人!将这刁奴以及庆云殿所有的奴才都给本宫押下去,一个一个的审!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一时间,到处都是哀嚎声,求饶声。 不过禁卫军的速度很快,不过转眼间的功夫,偌大的后院就安静了下来。 林昔瑶拉着宇文锦的手走向萧贵妃,行了一礼才道:‘谢贵妃娘娘做主。’ 宇文锦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闻言,萧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才道:“都是我的疏忽,之前宫里头被李静兰把持着,我为了明哲保身,也就不敢去多关注别的事情,竟然忽略了这孩子……瑶瑶,你放心,本宫以后一定好好待他。” 788 软肋 这一点林昔瑶是放心的,毕竟这件事已经闹开了,就算萧贵妃跟十一皇子有仇,也不可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动手。 更何况,萧贵妃不是李静兰。 “我怎么会不放心娘娘呢。” 林昔瑶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宇文锦道:“你也放心,贵妃娘娘会保护你的,这宫里头的宫女太监都要不得了,以后你只管听贵妃娘娘的安排就是。” 林昔瑶之前心里也有一丝顾虑。 她怕自己这般贸然进攻会让萧贵妃不快,所以这才故意说了这一番话给宇文锦听,实际上也是说给萧贵妃听的。 希望她别误会,让她知道在自己这里,她依然是这后宫里的主子。 “县主……” 宇文锦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差不多了,剩下的萧贵妃会处理,林昔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而且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她该回去了。 “娘娘,我就先回去了。” 闻言,萧贵妃笑着点头,并不忘叮嘱道:“下雪路上滑,回去的时候慢着点儿。” 林昔瑶点了点头,就要转身,才发现手肘动不了。 原来是宇文锦拽住了她的袖子。 林昔瑶不解道:“还有什么事吗?” 宇文锦摇了摇头,他抬眸飞快的看了林昔瑶一眼,只一眼就让林昔瑶心疼的很。 算起来,宇文锦也该八岁了,可他的身量却跟一个六七岁孩子差不多,还这般单薄,让人如何不心疼。 林昔瑶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了他一下,这才转身要走。 然而,宇文锦却并没有松开她的袖子。 就连萧贵妃都有些不解了。 “县主……我……” 宇文锦煞白的脸色突然红了起来,他攥紧了林昔瑶的袖子,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昔瑶也很有耐心,就这样任由他拽着袖子,垂眸看着他。 “怎么了?” “我……” 宇文锦说不出口,但死死的拽着林昔瑶的袖子。 林昔瑶无奈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将军府了。” 话音才落,宇文锦已经拉着她袖子往外走了。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怔。 这孩子,是要跟她一起回去? 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萧贵妃。 这时候,她从萧贵妃的眼睛里也同样看出了诧异。 这原本就不合适,林昔瑶刚想拒绝,可是在垂眸看到宇文锦那双犹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般,可怜又无助的眼神的时候,她的一颗心也蓦地软了下来。 他在这里被钱嬷嬷等人欺负了太久,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安全感。 在这时候,遇到了林昔瑶。 她就是他生命中出现的那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如今他才拽着林昔瑶的袖子,不肯让她走。 他生怕林昔瑶走后自己还会回到那炼狱般的日子。 林昔瑶一瞬间就想通了这些。 但是,这个问题太让她为难了。 “这……” 可如何是好? 不等林昔瑶开口,萧贵妃先开口道:“既然小十一想跟瑶瑶去,就去将军府暂住几日吧,他现在犹如惊弓之鸟,累极了,也怕极了,只怕短时间内不会相信任何人,到底是他的身体最重要,如果瑶瑶也同意的话,这件事本宫可以做主。” 闻言,林昔瑶有些为难道:“娘娘,真的可以吗?” 毕竟,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听到这句话,萧贵妃一眼就看出了林昔瑶的顾虑,她笑道:“这有什么,且不说你是他未来的大嫂,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在,他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还不到要顾忌那些条条框框的礼数的时候,你只管带回去就是了,皇上那边我也会亲自去解释的。” 萧贵妃的话音才落,宇文锦就忙不迭的点头。 显然十分认同。 林昔瑶原本就很心疼宇文锦,如今看到他这般模样,再加上有萧贵妃做主,她便应下道:“也好,将军府地方大,腾出一个院子来给他养伤再容易不过。” 言罢,林昔瑶对萧贵妃行了礼,这才转头看着宇文锦道:“那你随我回去吧。” “好!” 这一次,之前一直都怯生生的小孩子却回答得干脆利落。 林昔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带着宇文锦离开了庆云殿,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特意嘱咐了初十,让人将小白也送去将军府。 既然宇文锦都去了,那他最惦记着的小白也应该一起。 宇文锦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还想得如此之周到,在从庆云殿出来的一路上,他的眸子里都噙着泪水。 在承德门上马车的时候,林昔瑶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说话间,林昔瑶接过了初十刚刚让人回去拿的披风来给宇文锦围上。 “县主……” 宇文锦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林昔瑶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他这会儿的神情不像是受了委屈或者有哪里不舒服。 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只默默地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回了将军府。 才一回府,林昔瑶就让人将距离海棠院最近的芙蓉苑给收拾了出来。 等到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置办妥当,火炉也烧了起来,到处一片暖意融融的,林昔瑶才拉着宇文锦的手进门,并叮嘱道:“这几日你什么都别想,就安心住在这里,刘安刘太医等下会来,你乖乖的让他为你查看伤口然后上药。” “我把我身边的大丫鬟水仙留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如果觉得哪里不妥的,直接来找我也可以,我就在前面的海棠院。” 闻言,宇文锦如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 林昔瑶微微一笑,松开了他的手,就要往回走,然而宇文锦拽着她袖子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还有什么事吗?” 林昔瑶的声音又温柔又温暖。 宇文锦双眸含着泪看着林昔瑶道:“县主……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闻言,林昔瑶一怔。 她什么时候说要赶他走了? 这孩子,才住进来,就已经在考虑自己会赶他走的话题了。 林昔瑶有些无奈道:“别担心那么多,只要你愿意在这里住着,谁都不能赶你走。” 言罢,林昔瑶觉得这话似乎又有些不妥。 他毕竟是个皇子,虽然是个孩子,但短期内住着没问题,若是长期住下去,只怕到底是不妥当的。 不过,如今看这孩子这般模样,是不适合说这句话的。 林昔瑶微微一笑,补充道:“以后你的庆云殿也会有你的心腹丫鬟和太监,是这里不能比的,到时候你随时都可以回去。” 话音才落,宇文静连忙摇头道:“县主,我哪儿都不去!” 闻言,林昔瑶只得苦笑。 不过听一个皇子一口一个县主的叫着自己,她到底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众多皇子中,宇文宸是长子,所以以后林昔瑶也就是他的大嫂,萧贵妃的话自然是没错的。 不过宇文楠和宇文琦之前为了开玩笑,打趣林昔瑶这个大嫂年龄小,所以才在嫂字跟前加了一个“小”,最后成了个小嫂嫂。 林昔瑶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她也已经适应了。 比起被皇子叫做县主,她倒是更喜欢这个小嫂嫂的称呼。 所以,在看到涕泪涟涟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的宇文锦,林昔瑶笑了笑道:“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会嫁给你太子皇兄,你的其他几个皇兄都叫我小嫂嫂,所以,以后你也不必跟我客气,直接叫我小嫂嫂也好。” 虽然这有些难为情,也不太和规矩,但反正这规矩早就被宇文琦和宇文楠甚至宇文轩宇文婉给破了,林昔瑶也就不在乎这一点儿规矩了。 “小嫂……嫂嫂……” 宇文锦迟疑了一下,好半天才将这个称呼说出来。 听到他这么一叫,林昔瑶感觉听起来顺耳多了。 她含笑道:“对,就叫我小嫂嫂。” 话音才落,水仙的声音就从外间响起:“小姐,刘太医来了。” 闻言,林昔瑶拍了拍宇文锦的手背道:“刘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瞧瞧。” 宇文锦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见状,林昔瑶下意识看向他紧紧的攥着她袖子的手,正要说什么,宇文锦似是感觉到了,他连忙缩回了手,并一副诚惶诚恐道:“对不起,小嫂嫂……我……我害怕……” 只一句话,就让林昔瑶感觉心酸又心疼。 这是堂堂东楚的十一皇子。 如今却成了这般让人心疼的性子。 天知道这些年他遭遇了什么,那些毒打和欺压在他心头上留下了多少难以磨灭的伤痕! “别怕,在我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林昔瑶捏了捏他的脸颊,微笑道:“人家都说长嫂如母,虽然我还没过门,说这句话有些没脸没皮,但请你相信,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再不让你受委屈。” 这是林昔瑶的承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温软细腻,但是话里透着的气势却让宇文锦浑身一怔,似是瞬间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789 处置 “小嫂嫂……” 宇文锦抬眸,怔怔的看着林昔瑶。 这时候,他的眸子里泛着泪意,似是有无尽的话想对林昔瑶说,但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实际上,这些年在庆云殿被欺压,在宫里头被人无视,他极少有说话的机会,再加上他的性子,久而久之,他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都有些吃力。 “小嫂嫂……” 宇文锦下意识攥紧了林昔瑶的袖子。 见状,林昔瑶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话音才落,宇文锦再控制不知自己的心情,直接一把扑到了林昔瑶的怀里,痛哭出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将这些年自己所受到的委屈和心酸全部吐露出来似得。 林昔瑶也没有推开他。 若是平时被除了宇文宸意外的异性抱着,她肯定是要反感的,但对这孩子,她倒是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心疼。 看到他这般模样,林昔瑶虽然没有比他大了多少,但是那种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母性也在这时候被唤醒。 “哭出来就好了。” 林昔瑶抬手覆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声劝道:“乖。” 她不懂得如何安慰人,更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孩子。 林昔瑶只是发自内心的护着他的肩膀,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腰际宣泄情绪。 等宇文锦哭够了,也哭累了,他才终于放开了林昔瑶。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眼睛就红肿的厉害了,就连声音都满是沙哑。 “谢谢……小嫂嫂……谢谢!” 此时,唯有谢谢能表达他的心情。 虽然他刚刚哭得那般歇斯底里,但是哭过之后,林昔瑶也能感觉到他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刘御医在外面了,先让他看看你的伤口,我让水仙给你准备了莲子羹,等下喝一点儿就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慢慢说。”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林昔瑶叮嘱了几句,这时候宇文锦倒也没有像之前那把惶恐不安,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就松开了林昔瑶的手。 刘安已经在外面等了好半天了,但也没有半点儿怨言。 林昔瑶叮嘱了他好生照顾宇文锦,这几日刘安就被安排在了宇文锦这芙蓉苑里住着。 顺便也方便照顾林昔瑶。 之前刘安说宇文锦的方子可以用,林昔瑶也要开始服用这方子,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也就不用来回去宫里头叫刘安过来了。 芙蓉苑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林昔瑶才回了海棠院。 林昔兰之前听到了消息这会儿已经在海棠院里等着了。 姐妹俩吃饭的时候,林昔瑶将宇文锦的情况都跟林昔兰说了一遍,最近她的身体不大好,总是感觉乏力的很,刘静娴要静养,这府里虽然有苏旭在,但很多事情还是要人操心的,林昔兰就主动将这责任揽了过来。 海棠院里,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依偎在火炉边说着笑话。 在重华宫里,萧贵妃神色淡淡的听着旁边杜嬷嬷的汇报。 “那刁奴招了?” “回娘娘的话,她经不住严刑拷打,已经招了。” 杜嬷嬷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愤愤然道:“据她所说,这些年庆云殿的月钱都被她拿去挥霍了,平时有什么好的吃食也都被他们这些宫女太监给抢夺了,所以十一皇子……过得……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说到这里,杜嬷嬷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见状,萧贵妃眉头微微一处,淡淡道:“这宫里头怎么能容得下这种人,直接拉出去乱棍打死,也算是给瑶瑶和十一皇子一个交代。” “是。” 桂嬷嬷应声,就要退下去吩咐,可是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事来,她将身边的两个宫女屏退,转头对着萧贵妃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闻言,萧贵妃抬眸扫了杜嬷嬷一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嬷嬷,你跟我之间又何必这般客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我不会生气。” 听到她这么说,杜嬷嬷才道:“奴婢觉得,清宁县主这一次做得……有些过火。” 话音才落,萧贵妃眉头微微一蹙,显然她之前也已经感觉到了,只不过没有往这里面深究。 这会儿,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的杜嬷嬷倒是先提了出来。 萧贵妃将手搭在了扶手上,那涂着寇丹红的指甲摩挲着扶手,在明亮的宫灯下越发夺目。 “既然娘娘让奴婢说,奴婢就斗胆说了。” “如今,谁不知道整个后宫都是娘娘做主?李静兰没了,太后也薨了,娘娘就是这东楚最为尊贵的女子,按理说,清宁县主去别的地方耀武扬威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她竟然还将手伸到了后宫里。” “十一皇子这些年都被那刁奴气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清宁县主肯定不是现在才知道,但她为什么现在在娘娘完全执掌后宫的时候才挑明出来?” “若是说她不是在故意针对娘娘,给掌管后宫的娘娘难堪,奴婢是不信的。” 杜嬷嬷一口气说完这些,她见萧贵妃并没有生气,只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继续道:“再有,娘娘,她尚未过门,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都要越过娘娘来干涉后宫的事情了,若是等她跟太子成亲,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到时候……” 这后宫里头哪里还容得下她这个萧贵妃的位置! 说起这里,萧贵妃的眉头越发蹙得更紧了,她的目光也冷了冷。 杜嬷嬷看到她这般表情,心里颇为得意,她凑近了萧贵妃又道:“还有,娘娘也是知道的,婉公主的婚事,清宁县主和太子一直都是希望婉公主能嫁给左相顾玉清的,要知道那顾玉清可是太子的人,而且一向油盐不进,跟咱们萧家不合,清宁县主明明知道娘娘嘱意的驸马是娘家表少爷,她为什么还要屡次帮着顾大人呢?这里面的意思恐怕咱们也得多想想。” 一口气说完这些,杜嬷嬷流露出了一抹怅然和担忧来。 “哼!本宫的孩子,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萧贵妃之前也是喜欢林昔瑶的,为了萧家,在最关键的时候,她选择站在宇文宸这一边,可是渐渐的发生的一些事情就让她大为不悦了。 首先是兄长让人捎了消息过来,说是顾玉清不肯给萧家人面子,再有宇文宸甚至还有要削去萧家人权势的打算。 如今,再加上林昔瑶这里。 嫉妒和猜忌一旦在人心里生根,就像是疯长的野草一般,再难收拾。 “娘娘,那咱们……” 杜嬷嬷抬眸看着萧贵妃。 正要说什么,却听外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杜嬷嬷连忙收敛了面色站起了身来退到了萧贵妃身后。 在这重华宫能这般没有规矩的,也就只有宇文婉一人。 “母妃!” 宇文婉前脚才跨进门槛儿,后脚就抱怨道:“你下一次别再安排我跟表哥一起出去游玩了,我不想去,不想去!” 萧贵妃原本面上还带着几分寒意,在看到气冲冲走进来的宇文婉的时候,她面上的寒意瞬间淡去,改为温婉慈爱的笑意道:“怎么了,可是你表哥欺负你了?你只管跟你舅舅说,看他不收拾他。” “母妃!” 宇文婉跺了跺脚,抬眸瞪了杜嬷嬷一眼。 杜嬷嬷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当即就躬了躬身子,退了下去。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萧贵妃和宇文婉两人的时候,宇文婉才道:“我知道母妃安的什么心思。” 宇文婉原本对萧慕青没有多少坏印象的,甚至还从小将他当做是兄长一般。 但是,自从母妃和舅舅舅母打算将她嫁给萧慕青开始,宇文婉看向萧慕青的眼神就变了。 她也试着跟萧慕青说清楚,然而这人压根儿就听不进去。 甚至还告诉她,这是无法更改的决定,让她安心嫁给他,不要再想着什么顾玉清了。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婉气得就差没有直接拔剑砍了他。 初一那天从梅园回来之后,她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哪儿都不去,原本是想用这种方式抗议母妃的。 谁曾想,今日竟然又被母妃以舅舅家有宴席,要她过去陪着表姐为由给支了过去。 等她去了萧家才发现,什么宴席,萧家上上下下完全就是为了给她和表哥营造出独处的机会。 宇文婉当时就要走,可是舅舅和舅母从小对她极好,她有拉不下脸来,只得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这一留下来可好,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绝佳的璧人。 宇文婉肺都要气炸了。 吃过了晚饭,她就匆匆回来了。 这会儿已经忍不住要向萧贵妃抱怨。 “那你说说,我安的是什么心思?” 萧贵妃原本听到杜嬷嬷说起林昔瑶的事情,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一下子宇文婉就气冲冲的撞到了她枪口上。 所以,她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带着几分冷冽。 宇文婉也感觉到了,她跺了跺脚,看着萧贵妃道:“你是想将我嫁给表哥,巩固萧家的势力!” 790 争执 话音才落,萧贵妃的眸色一沉,冷声道:“胡闹!” “这些话也是你能随便乱说的。” 虽然也是这个缘由,但是就这样直白的被宇文婉给说了出来,萧贵妃面上的笑意也已经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芒。 “你舅舅舅父从小待你如何?” “萧家是我的娘家,你嫁过去了,只会享清福,绝对不可能有人会亏待你,这样的婚事就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贵妃一番质问之后,直接气得站了起来,要往里间走。 见状,宇文婉上前一步,拉着她的袖子,笃定道:“我不喜欢表哥,我不嫁!母妃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今天既然咱们把话说到了这里,我也就不放直接告诉母妃,要是你硬要逼着我嫁给表哥的话,那我就只能去死了!” “混账东西!” 啪! 宇文婉的话音才落,萧贵妃抬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直接将她打翻在地上。 但是,下一瞬,萧贵妃就有些后悔了。 这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她从来都是放在手心里疼着的,怕她磕着碰着,莫说这般打她,就连责骂她都很少。 “婉儿……母妃不是故意的。” 看到宇文婉嘴角被咬破,有一丝鲜血流了下来,萧贵妃心有不忍,连忙蹲下身子来,抬手要为宇文婉擦拭嘴角的血迹。 然而,她才一靠近,就被宇文婉给避开了。 宇文婉避让的动作让萧贵妃的心也跟针扎似得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肺腑里翻涌的怒气,咬牙道:“母妃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母妃从小到大是如何护着你的吗?你身子弱,剩下拉来的时候只有巴掌那么大,母妃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如今,你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要寻死觅活的?你可曾想过母妃的感受?” 说话间,萧贵妃的眼底酸涩,就要落下泪来,但久居高位,她已经能学会隐忍,也能极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到底没有哭出来。 她只是这一番话,就已经让宇文婉的态度软了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到要将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宇文婉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眸噙着泪意看着自己的母妃道:“可是,你既然爱我的话,为什么不能让我拥有自己的幸福?” “我嫁给表哥是不会幸福的,我喜欢的人是顾书呆,母妃,你也是过来人,你喜欢父皇,若是当初外祖父不让您进宫的话,那时候您的心情会怎样?” “胡闹!” 一提到这一茬儿,刚刚眼底里还有些酸涩的萧贵妃眸色一沉,她蓦地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宇文婉道:“你怎么能跟当初的我相比?” “婉儿,你要知道,你虽然是公主,但也是萧家的人,既能享受着萧家带给你的荣华富贵和依靠,也要想着回馈萧家,去守护萧家,那才是我们的根。” “皇室无情,今天他能捧着你,明天他就有可能会为了利益来杀了你,只有自家人才最可靠。” 萧贵妃看着一脸戚容的宇文婉忍不住说了这样一番话。 然而,这些话听在宇文婉的耳朵里却觉得无知且讽刺。 “自家人?” 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眼底里的泪意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母妃,您别忘了,我姓宇文,是宇文家的人,不姓萧!” “你!”听到这句话,萧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来打宇文婉。 可是看到宇文婉那刚刚被她打过的红肿的脸颊的时候,萧贵妃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冷眼看着宇文婉道:“总之,这件事没有别的商量,你也别想着用死来威胁我,就算你死了,我也会让人想办法将你抬进萧家祖坟,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言罢,萧贵妃再不看宇文婉一眼,直接转过身子冷冷的拂了拂袖子扬长而去。 “母妃!” 宇文婉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然而却没有换的萧贵妃的一个眼神。 她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萧贵妃,一时间,那双清澈纯粹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意和痛楚。 她愿意为母妃是爱自己的,胜过这世间的任何。 她愿意为萧家是爱自己的,胜过她的表姐萧雨落。 但是,到了现在,她才猛然发现,她错了。 而且错的离谱。 母妃爱着的从来都是她自己,她的地位,她的萧家。 而萧家的舅舅舅母们,捧着她供着她,也是因为她的身份。 也许在她出生的那一瞬,就已经注定了母妃会将她嫁给表哥的事实。 要不然,这些年来,以母妃对她这般看紧的态度,又怎么会让她和表哥几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因为这般从小长大的情谊,她直接将表哥当做了亲哥哥,是兄长,并没有半点儿儿女之情。 他们也没有算到,她竟然会对一个初入朝堂的外男动心。 等他们发现这一真相的时候,所有的伪装在这一瞬间被撕破,就如刚刚母妃…… 宇文婉年纪她刚刚那冷冽绝情的眼神,她就感觉浑身冰冷。 一时间,她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寂感来。 “书呆子……” 不是人人都说公主身份尊贵,享受着世间所有的美好,也该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二郎吗? 为什么她就不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念及此,宇文婉泪如雨下。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就这样蜷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哭得像个泪人。 “公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心温柔体贴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同时,宇文婉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护住了她的肩膀。 只一瞬间的功夫,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当即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兰心。 “公主,怎么了?” 兰心一脸关切,她听说萧贵妃跟宇文婉吵架了,等了半天还不见宇文婉回去,她心里放心不下,这才跟着寻了过来,哪里料到宇文婉竟然就直接躺在这地上哭。 外满的宫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贵妃的吩咐,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搀扶。 兰心扶着宇文婉起身。 然而,宇文婉却在她的手扶着她肩膀的一瞬一下子攥紧了兰心的手腕,一脸期待道:“兰心,你要帮我!” **** 这一夜,不知道是不是十一的药方子起了效果,这一夜林昔瑶睡得格外安稳。 等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也感觉自己的精神要比昨日好了许多。 刘安给她请了脉,也确定了这件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原本就忙得脚不沾地的宇文宸又要开始准备太后的葬礼,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得上林昔瑶。 而林昔瑶哪儿也没去,就在海棠院里养伤。 十一皇子也就在芙蓉苑里住了下来。 他的身体孱弱,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所以这身子不是三五日就能好的。 不过,他的精神状态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林昔瑶怕他认生,再加上将军府大多数是女眷,就让苏旭将年前跟着莺莺从庄子上回来的弟弟阿牛派去了芙蓉苑。 阿牛自从被带回来之后,一直在庄子上跟着师父学功夫、 他跟十一皇子宇文锦上下的年纪,但是身体长得壮实,两人站在一起,他竟然都比宇文锦还要高出一个头来。 阿牛生性活泼好动,林昔瑶觉得正好跟宇文锦做个伴儿。 而且皇子们都会功夫,宇文锦若是喜欢的话,也可以跟着阿牛一起学,虽然未必要达到一流高手的程度,但能强身健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不错的。 几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这天上午,林昔瑶跟林昔兰来了芙蓉苑,亲手指导两个孩子练武。 阿牛学了一段时间,有了一定的基础,所以一套棍棒耍下来,练得虎虎生威。 而宇文锦才刚刚开始,他才跟着用棍子比划了几个动作,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若是换做是别人,林昔瑶肯定会严格一些,但是在面对宇文锦的时候,她就有些舍不得。 眼看着宇文锦还咬着牙关在继续坚持,林昔瑶连忙对他招了招手,柔声道:“累了就歇会儿,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就这样急着去练功的话,急功近利未必就能达到好的效果。” 宇文锦自从进了将军府之后,对林昔瑶的话几乎百依百顺。 只要林昔瑶的话,他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就点头应了下来。 “来,喝口茶。” 林昔瑶笑了笑,亲自给宇文锦倒了一杯热茶。 “谢谢……小嫂嫂。” 宇文锦的发声还是有些吃力,不过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毕竟是几年积攒下来的毛病,要想一朝一夕的改过来是不可能的。 不过林昔瑶觉得他的悟性好,反应快,脑子也聪明,肯定没有问题。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 林昔兰笑着,抬手用丝绢擦了擦宇文锦的额头。 见状,正捧着茶的宇文锦下意识的一瑟缩,颤抖了一下。 791 抛弃 看到这一幕,林昔瑶和林昔兰的心都跟着一疼。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以为要被打了。 “你放心,这里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林昔瑶还没开口,林昔兰先拍着他肩膀保证。 宇文锦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旁的阿牛也跟着拍了拍胸口,笃定道:“殿下,您放心我会好好练武的,以后我就保护你,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话音才落,刚刚还低着头的宇文锦蓦地抬起眸子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阿牛。 这一瞬,他眼底里有泪意在涌动。 见状,林昔瑶下意识抬眸看向林昔兰,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流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有阿牛这个朋友陪着,宇文锦也能很快阳光并振作起来。 芙蓉苑里一片欢声笑语,气氛好不融洽。 然而,这一切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戛然而止了。 宇文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庭院门口。 敏感的宇文锦第一个发现宇文宸的存在。 他身子立即颤抖了起来,一副惊恐的表情看着宇文宸。 见状,宇文宸款步走了过来,一路来到了林昔瑶身边,就在宇文锦对面停下了步子。 而宇文锦也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太子……皇兄……” 宇文锦颤颤巍巍的说了这句话。 见状,宇文宸微微皱眉,似是对他的表现并不满意。 而宇文锦对宇文宸似是格外的害怕,从宇文宸出现之后,就开始手足无措。 见状,林昔瑶瞪了宇文宸一眼,不满道:“你吓唬他做什么?” 闻言,刚刚在宇文锦面前还有些豪横的宇文宸立即换了一副表情看着林昔瑶道:“我什么时候吓唬他了?” 言罢,宇文宸转头瞪了宇文锦一眼,淡淡道:“我刚刚吓唬你了?” 虽然语气淡淡的,但这气势分明是不给宇文锦点头的机会。 宇文锦也不敢点头,只不停的摇头道:“没……没有。” 这明显就是被吓到了。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林昔兰道:“他们练功也累了,你带着他们去花园玩吧,我想跟殿下单独说两句话。” 花园才落,林昔兰就笑道:“好啊,我们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言罢,她还对林昔瑶挤眉弄眼了一番。 林昔瑶哭笑不得。 等宇文锦和阿牛以及水仙都跟着林昔兰出了院子,林昔瑶才转头看着宇文宸道:“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些什么?” 刚刚她分明感觉到宇文宸对宇文锦的敌意。 不等宇文宸否认,林昔瑶挑眉道:“你该不会是连一个孩子的醋都吃吧?” 闻言,宇文宸微微一笑,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腕,状似要亲过来。 “有一点儿。” 话音才落,林昔瑶毫不客气的抬手一巴掌就将宇文宸的手给拍了下来。 她皱眉看着宇文宸道:“说起来,还是你这个做兄长的失职,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子,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宇文宸没有在意过,也没有主动去关心过,哪里晓得宇文锦的孱弱是被恶嬷嬷所害的。 在听到常远过来汇报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会儿被林昔瑶一质问,宇文宸连忙认错道:“好好好,怪我,怪我。” 虽然他的态度诚恳,但是手却已经不老实的再一次将林昔瑶抱在了怀里。 林昔瑶想要推开他,但他这一次用了几分力道,根本就是她抗拒不了的存在。 “你!” 林昔瑶红着脸瞪了宇文宸一眼道:“你到底有没有在悔过?” 闻言,宇文宸将脑袋埋在林昔瑶的发丝间,笑道:“有啊,我正在忏悔。” 这哪里是在忏悔,这分明是在占便宜。 林昔瑶就要生气,却听宇文宸又道:“对了,父皇也知道这件事了,他可比我忏悔的厉害,甚至觉得无言面对小十一,所以这一次是父皇让我来看看的。” 这件事如今已经传遍了,昭庆帝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林昔瑶没有想到昭庆帝反应这么大。 她原以为昭庆帝不疼爱小十一,是故意忽略了他的。 原来,昭庆帝对小十一还是有父爱的。 虽然晚了一点儿,但至少有,到底也能让人心里舒服一点儿的。 “那他住在我这里的事情,皇上怎么说?” 林昔瑶怕这样不合规矩,正有些担心,谁料宇文宸笑道:“父皇说小十一心里受伤,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也许谁都不信任了,但他愿意跟着你来将军府,说明对你是相信的,父皇让你借着这个机会打开他的心结,让他走出这一段痛苦。” “那皇上不会反对他住在我这里?” 闻言,宇文宸笑着摇了摇头,可不等林昔瑶松一口气就听宇文宸又道:“不过,我反对。” 话音才落,林昔瑶眉头一皱,不悦道:“反对无效!” 言罢,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抬手推了推宇文宸的胸口,一脸嫌弃道:“我还有事情要去做,殿下的事情也多,就不耽搁你了。” 这俨然是在威胁他! 宇文宸不过是开了一句玩笑,哪里晓得林昔瑶在小十一的问题上如此小气,这让他对小十一住在这里的不悦又多了几分。 不过当着林昔瑶的面,他才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顺着林昔瑶的话道:“我哪儿敢反对啊,就只能说说罢了,你愿意留着他在这里,照顾他也好,不过要辛苦你了。” 林昔瑶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被那假孕药所害,就算有了解药,如今也没有之前那般精力充沛,宇文宸真怕累到她。 “你放心好了,我精神好的很,身体也好的很。” 林昔瑶笑着站起来,在宇文宸面前转了一个圈,显摆道:“你看,我多好。” 她穿着一袭绯色纱裙,随着她旋转的动作,那裙摆迎风起舞,就犹如一朵盛开的海棠花那般,娇艳妖魅。 只一眼就能让人沦陷。 宇文宸的嘴角带着痴痴的笑意,这会儿只恨不得将林昔瑶一把扣在怀里然后带回东宫看,再不跟她分离半步。 林昔瑶一眼就看穿了这厮的想法,不等宇文宸的手探出来,林昔瑶脚尖一点,直接跳开了身子,几个起落就已经跑到了院外。 “我去看看阿兰,你快回去吧。” 万一再跟宇文宸在这里腻歪到一处,等下被宇文锦和阿牛回来看到了,林昔瑶觉得自己的老脸都挂不住了,还是先逃为妙。 宇文宸哭笑不得,只得点了点头。 他好不容易才抽空出来一趟,结果才抱了一下,亲都还没亲上呢,人就跑了。 宇文宸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对林昔瑶笑了笑,转身去了。 林昔瑶目送着宇文宸走远了,这才往花园走。 结果,她前脚才跨入花园,就见水仙快步跑了过来,对她服了服身子,紧张道:“小姐,不好了。” **** 话说,宇文锦被阿牛拉着,随着林昔兰一起去了花园。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今天天气正好,院子里的积雪也被下人们打扫干净了。 阿牛在庄子上是活跃惯了,这几日被关在芙蓉苑练武,都觉得有些憋闷了,正巧林昔兰让他带着宇文锦玩,他就提议跟宇文锦一起放风筝。 宇文锦在庆云殿的时候活得胆战心惊,只有偶尔偷偷跑出庆云殿,看到小宫女私下里放风筝,他从来都只有羡慕的份儿,自己身为皇子,却连风筝都没有摸过。 听到阿牛的这个提议,宇文锦的眸子里立即升起了期待来。 林昔兰见他喜欢,就连忙吩咐了人准备了。 阿牛性子活泼,话也多,虽然宇文锦绝大多数的时候不会开口说话,但阿牛也不会觉得尴尬。 他替宇文锦弄好了风筝,再手把手的教他放到了天上。 两个孩子就放着风筝在花园里开开心心的跑着。 原本是一副温馨融洽的画面。 一直到那风筝线不知道怎的,突然断了,飞到了半空中的风筝突然一头向着东南角的方向跌落了下去。 阿牛心急,一路朝着风筝落下的方向追了过去,宇文锦当时也没有多想,立即就跟了过去。 而这会儿,林昔兰才回头跟水仙去给他们准备糕点,就转身的功夫,两个孩子就不见了。 阿牛和宇文锦一路气喘吁吁的跟着风筝跑到了一处院子。 他们亲眼看到那风筝落到了院子里。 但是院门被锁住,门口还有守卫,阿牛想都没想,直接对宇文锦道:“我爬到墙头上看看,确定一下风筝是不是掉到院子里了,如果是的话,我们回头就跟县主说。” 这提议没问题,宇文锦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阿牛是乡下长大的,爬树爬墙完全不在话下,再加上他也练了一段时间的功夫,所以身手敏捷,三下两除二就爬到了墙头。 他才在墙头站稳脚跟,探过头看向院子里,下一瞬,院子里就响起了一声惊呼。 “啊——” 那尖锐的声音让在院墙下等候着的宇文锦都跟着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阿牛都还没有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就被吓了一跳,听到这声音,他摇了摇头,一脸不安道:“一个女人……大肚子的……好像……晕倒了……” 792 惊吓 话音才落,阿牛身子一个不稳,直接从墙头上跌落了下来。 不过他身体厚实,压根儿就没有摔疼。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阿牛一脸疑惑,他挠了挠头,下意识抓了宇文锦一把道:“她晕倒了,会不会出事?也不知道门口那边的守卫有没有听到,我们去看看。” 宇文锦听到这一番话也慌了。 他们在将军府也住了几天,对将军府里大致的情况也了解了,但都知道将军府里只有一个怀了孕的女人,那就是林二奶奶刘静娴。 而刘静娴之前还来看过他们,所以他们自然是认得的。 这院子里的女人并不是刘静娴。 宇文锦虽然害怕,但也来不及细想,他抓着阿牛的手就往门口那边跑去。 恰巧门口的护卫也听到了动静,刚打开房门跑了进去,宇文锦就跟阿牛也一并跟了进去。 “我肚子疼,我要小产了……” “林家的孩子要保不住了,血脉就要在我这里断了,我就是个罪人!” “县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女人被护卫拉起来之后,就一直在胡言乱语,双手不停的抓着什么,显然状况有些不对劲。 而这时候,一路找宇文锦和阿牛过来的林昔兰刚巧赶来。 “怎么回事?” 她一眼就看到了像是发了疯似得在胡言乱语的婉儿。 “快去叫阿姐。” 林昔兰很快镇定下来,这时候不是询问的时候。 刘安就在府上,但婉儿怀孕刘静娴假孕的事情刘安并不知道,林昔兰不确定林昔瑶是否要瞒着刘安,所以决定先将林昔瑶叫过来。 林昔瑶跟着水仙过来的时候,婉儿已经被人抬到了里屋的床上,似是昏迷了过去。 林昔瑶抬手为她诊了脉之后就退出了房间。 才一出门,就对上了宇文锦那双满是愧疚的眸子。 “小嫂嫂,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宇文锦的话音才落,一旁的阿牛连忙道:“县主是我不好,是我冒冒失失的翻墙头,这才吓着她了,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言罢,阿牛对着林昔瑶一头跪了下来。 见状,林昔瑶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只是无心之失,我又怎么会怪你们呢,不过下一次不要再这么冒冒失失了。” 最后这句话林昔瑶是对阿牛说的。 这孩子有着活泼的天性是好,但跟着她或者宇文锦身边若是一直都是这性子,只怕以后会招来祸事,她得借着这个机会提点一下。 “阿牛以后再也不敢了,县主您就惩罚我吧。” 阿牛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林昔瑶摆了摆手,对闻讯赶过来的莺莺道:“你跟他好好说说。” 婉儿的事情是将军府的一桩隐秘,绝对不能传出去,但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很复杂。 莺莺一直跟在林昔瑶身边,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有她跟她弟弟解释,林昔瑶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现在有些担心宇文锦。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昔瑶正要拉着宇文锦先回去,却听见里间婉儿撕心裂肺的声音响了起来。 “县主,不要杀我!林昔瑶不要杀我!不要杀林赋!” “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绕了我们母子俩吧!” …… 听到她后面越说越离谱,整个人都像是进入了疯癫状况似得,林昔瑶忍不住皱眉。 林昔兰担忧的看了一眼宇文锦,再看林昔瑶道:“阿姐,她不会是疯了吧?那孩子……没事吧?” 林昔瑶摇了摇头,她抬眸看着林昔兰道:“你跟小十一在外面等我,我去看看她。” 林昔兰有些担心,但见林昔瑶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点头。 见他们两人退了出去,林昔瑶这才提起步子走进了里间。 婉儿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候她的头发凌乱,一脸凄厉和惶恐的看着突然走进来的林昔瑶。 “你来做什么?是要杀死我肚子里孩子吗?” “别过来,别过来!” 说话间,她自己却快步朝着林昔瑶走了过来,一副要跟林昔瑶拼命的架势,可是还不等她走近,她突然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错了,县主,别杀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见状,林昔瑶微微弯了弯腰,抬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冷眼看着她道:“你觉得,你这套装疯卖傻的手段在我这里能行得通?” 林昔瑶之前已经为她诊过脉了,知道她脉象平稳,肚子里的胎儿也好的很,所以这一副疯癫的模样分明是装出来的。 而且,就在刚刚,林昔瑶看到她跌坐在地上的同时,手已经下意识托住了肚子,若是没有足够的清醒,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 “我猜,你之前在院子里听到了阿牛和小十一的说话,知道小十一是皇子,所以才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你以为让小十一听见了会为你出头?” 话音才落,林昔瑶直接一把甩开了婉儿的下巴,将她毫不客气的丢到了地上,完全不管她肚子里还怀着宝宝。 “你……” 宇文婉这一次被摔的很痛,但正如林昔瑶所说,她在被甩出去的第一时间,还是下意识用手护住了肚子。 她稳住了身形,抬眸看着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般站着的林昔瑶,冷眼道:“所以,你都知道了?” 闻言,林昔瑶笑笑道:“你的野心很大,不过,人太蠢了点儿。” “你以为,能在将军府到处走的皇子,跟我的关系如何?” “就算是关系不好,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疯女人而得罪我。” 说到这里,林昔瑶叹了一口气,转了转手腕道:“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警告过你,让你安分一点儿,你若是老实乖巧,我还可以让你平安的将这孩子生下来,将来放到小婶婶身边抚养,那就是我们林家的唯一继承人,是林家的血脉。” “可是呢,你一次一次的耍心机,耍手段。” “你以为,我当真非要留着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可?” 林昔瑶的话里透着冷意和杀气,说话间,她已经抬起了手来。 见状,这一次婉儿是被吓傻了,她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转头给林昔瑶跪下,一个劲儿的求饶道:“县主饶命,县主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县主就看在这孩子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然而,林昔瑶根本就不听她的,她手腕一转,掌心里就多出来一柄匕首。 林昔瑶拿着那匕首擦着婉儿的脸颊,冷冷道:“就算你现在死在了这里,也不过是一具无名的尸体被拖出将军府,然后丢到乱葬岗,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更不可能有人为你做主。” 言罢,林昔瑶的手腕一转,直接将那匕首的刀锋对准了婉儿的脖颈。 “啊……” 这一次婉儿吓得魂不附体,下意识惊呼了出来。 “县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话间,她的膝下竟然有了一滩水渍。 竟然都被吓尿了裤子。 林昔瑶心头冷笑,面上却道:“要是你的胆子也跟你这野心一般,倒还是个人物。” 言罢,她收起了匕首再不看婉儿一眼,直接转身而去。 对婉儿这种人,她算是已经摸透了。 她越是算计,越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林昔瑶越不能表现出看重这孩子。 所以,她才故意推了她那一手,一个照面就给她一种她压根儿就不在乎这孩子死活的感觉。 这样一来,在接下来跟婉儿的对话中,她也就牢牢地占据了上风。 她算准了婉儿惜命,不敢死。 之前她是怕自己生下孩子之后被林昔瑶悄悄的处死在了外面的庄子上,这才想尽办法给倚兰院的那一位带信儿,努力回到将军府。 但是林昔瑶没有想到,煞费苦心的回到了这里,她依然不肯安稳。 一有机会就要想办法给自己脱身。 她今日敢当着小十一的面这么闹,这么摸黑她,也就是算准了林昔瑶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动手杀她,至少现在不会。 所以,她才会放手一搏。 而林昔瑶偏偏装作不在乎,甚至要故意动手来了结她。 被林昔瑶这么一吓唬,估计再有下一次,就算机会放在她眼前,她也不敢再弄出什么枝节了。 念及此,林昔瑶轻叹了一声,提起了步子走出了里间。 她才一出来,一抬眸就看到在门口站着的宇文锦。 这会儿,他有些紧张和不安的站在门口,那样犹如惊弓之鸟的神情让林昔瑶大为触动。 她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怕这孩子误会。 原本他就已经遍体鳞伤了,这才开始渐渐的打开心扉去相信别人,谁能想到就遇到了这一幕。 林昔瑶不知道刚刚自己跟婉儿的话他到底听进了多少,但至少之前婉儿那一番胡言乱语他是听见了的。 他会怎么看自己? 在这个不过才八岁的孩子面前,林昔瑶竟然有些紧张。 不等她走到跟前,就听林昔兰道:“殿下,刚刚那女人说的都是疯话,你千万别信。” 793 小心机 林昔兰显然跟林昔瑶有着同样的担忧,所以连忙跟宇文锦解释。 宇文锦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走到跟前来,想要拉着他的手,不过转念一想万一这孩子误会自己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只怕会很抗拒自己,所以林昔瑶下意识收回了手。 “阿兰,你先回去,我跟小十一有话要说。” 林昔兰担忧不已,听到林昔瑶这么说,她点了点头道:“也好。” 言罢,林昔兰带着丫鬟先去了。 林昔瑶跟宇文锦一前一后出了这院子,一路上默默的往海棠院的方向走。 在经过一处水榭的时候,林昔瑶示意宇文锦过去坐坐。 落座之后,林昔瑶才看向宇文锦道:“小十一是不是也觉得我心狠手辣?” 她原本不想解释的,可是到底心疼宇文锦,也不想让他这么误会自己,给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林昔瑶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宇文锦误会的打算,谁曾想当她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对上的却是一双坚定无比的眸子。 “小嫂嫂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林昔瑶第一次从宇文锦口里听到的清晰无比的一句话。 之前他说话都有些结巴甚至吐字不清晰。 这样的话让林昔瑶无比意外。 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锦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刚刚不也看到了她那样子吗?” “你在后宫长大,一定也看到过不少阴私,知道这后宅大院里肯定少不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和隐秘。” “你别看我人前温婉贤良,实际上这双手也是沾染过不少鲜血的,甚至……” 说到这里,林昔瑶的语气顿了顿,才微微一笑道:“我还亲手杀过人,杀过不少的人。” 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哪一个闺阁女儿家会做这种事,甚至坦然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昔瑶原本也只是想让宇文锦被婉儿的话,结果有些意外宇文锦的态度,她不知道怎的了,就下意识说出了这一番话来。 她也是想看看宇文锦的反应。 “那也一定是他们欺负了小嫂嫂!” 宇文锦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嫂嫂不是那样的人!” 他再一次重申。 这时候,这孩子分明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身上下都带着笃定和自信。 那种对林昔瑶发自内心的信任和依赖已经溢于言表。 林昔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被一个孩子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 只一瞬间,只一个眼神就已经能打动她了。 她眼底酸涩,忍不住带着泪意对宇文锦含笑道:“嗯,对,我不是那样的人,以后也不会是那样的人,就算我心狠手辣,就算我杀人,也是杀该杀之人。” 闻言,宇文锦用力的点了点头。 见状,林昔瑶笑了笑,抬手拉住了他的手。 原本还想解释一下婉儿的事情的,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解释了,反正这孩子也信任她。 不过林昔瑶想到刘静娴的事情,最后还是叮嘱了宇文锦一番。 “这是将军府的秘密,不能传出去的。” “嗯。” 宇文锦用力的点了点头。 见状,林昔瑶拉着他的手,含笑道:“走吧,外面风凉,我们回去。” 言罢,她带着宇文锦回了芙蓉苑。 阿牛也已经回去了。 阿牛跟宇文锦的反应一样,至此他们两人对此事守口如瓶,就像是完全没有见过婉儿似得,继续在芙蓉苑里开心的住着。 林昔瑶安顿好了他们,正跟林昔兰回海棠院。 前脚才快进院门,后脚就见苏旭匆匆从外间走了进来。 “大小姐,宫里头出事了。” 一听到宫里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似是被人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了?” “是婉公主,她不见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会儿整个宫里头都乱着呢,萧贵妃也发了怒,要翻遍整个楚王都来找她。”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眸色一沉,有些不敢置信道:“婉公主不见了?” 怎么会! 宇文婉就算因为婚事跟萧贵妃闹得不愉快,但也不至于直接抛开身份任性的逃出宫去。 念及此,林昔瑶看着苏旭,连忙道:“那兰心呢?” 兰心被婉公主请进宫里之后,就一直陪在宇文婉的身边,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林昔瑶想着既然她愿意留在重华宫,就由着她了,以后反正她也是要嫁进东宫的,联系也方便。 “坏就坏在兰心这里了。” 苏旭摇了摇头,皱眉道:“宫里头的桩子带信回来说,萧贵妃怀疑是兰心给婉公主出谋划策帮助她逃跑了,这会儿将兰心关了起来,刚刚差了人叫县主进宫去领人呢。” 咯噔! 林昔瑶的心尖儿都跟着一颤。 萧贵妃拿兰心问罪,甚至直接点了她进宫去领人,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萧贵妃跟她直接撕破了脸面,甚至还怀疑宇文婉出逃的这件事里有她的算计! 这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昔瑶叫来初十,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闻言,初十一脸惭愧道:“属下也是刚才收到消息,正打算汇报。”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林昔兰道:“那我去一趟。” 话音才落,林昔兰下意识攥紧了林昔瑶的手道:“阿姐,萧贵妃不会为难你吧?我跟你一起去。” “傻丫头,若是她为难我的话,又怎么会给你好果子吃?所以你就在家里等着我,毕竟我还有皇上和太子罩着,她不敢怎么样的。” 言罢,林昔瑶想了想,又道:“只怕她是在气头上,等我去了她气消了,这件事也就好解释了。” 只能如此了。 林昔兰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听了林昔瑶的话,乖乖的留了下来。 林昔瑶坐了马车往宫里头赶。 这几日她身体状况虽然好了些,但今日劳神的事情有些多,再加上马车一颠簸,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就再一次来袭。 林昔瑶稳了稳心神,强撑着身体到了重华宫。 此时,重华宫已经乱作了一团。 宫女太监们都在到处搜查宇文婉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林昔瑶进去的时候,萧贵妃正坐在软榻上发怒。 一见到她进来,萧贵妃的眸子微微眯起,再不似之前那把带着和蔼慈爱的笑意。 “贵妃娘娘。” 林昔瑶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萧贵妃摆了摆手,一脸淡漠道:“清宁县主身份尊贵,本宫可担不起你这么大的礼。” 一开口,就是滔天的怒火。 林昔瑶心头苦笑,面上却只得温言解释道:“娘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言罢,不等萧贵妃开口,林昔瑶先道:“我知道,婉公主不见了,娘娘心急如焚,知道我平日里跟婉公主关系好,所以难免误会是我给婉公主出的主意,但是娘娘,我还是知道分寸的,怎么可能让婉公主做出这种事情来?” 然而,萧贵妃却像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似得。 她冷笑了一声,对身边的杜嬷嬷招了招手道:“带上来。” 话音才落,外面的侍卫就将一个人给架了进来。 林昔瑶回眸一看,正是兰心。 “姑娘!” 兰心一脸泪痕,看到林昔瑶的一瞬间,哭得越发伤心了。 “姑娘,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没有!” 两世的主仆,林昔瑶当然知道兰心的为人,她上前拉着兰心的手,点头道:“我相信你,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相信贵妃娘娘一定会明察秋毫的。” 闻言,兰心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萧贵妃道:“娘娘还记不记得前几日您跟婉公主起了争执?” 听到这句话,萧贵妃原本皱起的眉头越发加深了几分。 她的眼神冰冷,直接打在兰心的面上。 见状,兰心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当时婉公主拉着奴婢的手,跟奴婢说这宫里头再也容不下她了,让奴婢想办法带着她出去……” 兰心的话才说了一半,萧贵妃的神色一冷,面上带着肃然的杀气看着兰心道:“你看,还说你没有!” 闻言,兰心忙不迭的摇头,一个劲儿的解释道:“但是奴婢并没有答应,而且这几日奴婢一直都在旁边劝婉公主,谁曾想,今日早上奴婢过去给婉公主上早课的时候,她……她就不见了……” 说完这些,兰心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林昔瑶了解兰心,她本是个坚强的姑娘,但有一个特点就是受不得委屈,她一旦受了委屈,压根儿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不停的往下滚落,就如现在一样。 “娘娘,我相信兰心的话,她不会骗人的。” 林昔瑶站在兰心身边,抬眸一脸笃定的看着萧贵妃。 闻言,萧贵妃冷笑了一声,嘲讽道:“相信?本宫现在连你都不相信了,凭什么还要相信她?” “既然她一早就知道婉儿要出逃,为什么这几日都不跟本宫汇报?” 794 笃定 闻言,兰心含泪看着萧贵妃道:“娘娘这几日跟婉公主闹得不愉快,奴婢也以为婉公主听进去了奴婢的劝说,不想再给娘娘添麻烦,所以就没有说,奴婢也没有想到婉公主会做出这个决定。” 兰心一脸泪痕,眼底里一片赤诚。 然而,并没有打动萧贵妃,她眉梢微微一挑,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道:“你没有想到?你没有想到婉婉会不见,一句没有想到,就可以推卸所有的责任?” 萧贵妃的声音透着凄厉,她也懒得再跟兰心废话,直接转头看向林昔瑶道:“这兰心当初是你的人,如今该怎么处置,你应该给本宫一个说法吧。”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心都跟着一沉。 萧贵妃是逼着她处置兰心? 怎么可能!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对上了萧贵妃盛怒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娘娘,我相信兰心,她不是故意瞒而不报的,现在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先找到婉公主,然后再来调查。” “本宫能找到她现在还会在这里跟你们废话!” 林昔瑶的话显然刺痛了萧贵妃,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情面,盛怒之下抬手就将案几上的茶水给掀翻在地。 那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距离最近的兰心首先要遭殃。 林昔瑶反应极快,她抬手一把就将跪在地上的兰心拉了起来,堪堪的避开了这滚烫的茶水。 不等林昔瑶开口,萧贵妃看着她,冷眼道:“你看看,你看看,本宫就说,你压根儿就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如今尚且没有嫁进东宫,就已经想要做这后宫里的主子了,本宫真是可笑至极!” 这句话听在林昔瑶的耳里只觉得格外的刺痛和讽刺。 曾几何时,萧贵妃待她是那般温婉良善。 再加上宇文婉的关系,她都是拿萧贵妃当自己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会这么想自己。 就算之前十一皇子的事情,林昔瑶确实算得上是插手了宫中事务,但若是她当时不挺身而出的话,只怕现在小十一还在挨钱嬷嬷的毒打。 这件事,林昔瑶觉得自己做得没有错。 换做是以往的萧贵妃也不会跟她一般计较。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萧贵妃对她的态度已经变了呢? 林昔瑶来不及细想。 萧贵妃冷笑之后,直接抬手指着门口道:“今日你若是要护定了这个贱婢,本宫的重华宫从此都不会欢迎你!” 闻言,林昔瑶的面色一怔。 “县主,是我的错,你就让娘娘惩罚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公主,没有将公主的心思提前告诉给娘娘,县主,你不要为了我而跟娘娘伤了和气。” 兰心一心为了林昔瑶着想。 原本她被萧贵妃冤枉,在看到林昔瑶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落泪了。 可是这会儿,蓦地听到萧贵妃让林昔瑶做选择,而且这两人甚至还会因为她而决裂,兰心哪里还哭的出来。 她更顾不上自己的委屈。 话音才落,她直接挣脱了林昔瑶的手,一头朝着门口的大柱子撞去! 她跟着林昔瑶学过一段时间的功夫,身手敏捷,不是一般的宫女能达到的,所以旁边跟着的护卫都来不及反应。 而林昔瑶在听到她这一番话的时候,心头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正转头看向她,就见兰心为了不拖累她竟染抱着必死的决心撞向了柱子! “兰心!” 林昔瑶反应极快,在这一瞬,她用了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快的轻功。 在如闪电般掠到了兰心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之后,林昔瑶用力往自己面前一带。 兰心冲撞出去的力道太大,林昔瑶根本就拉不住,无奈之下,她运起了内力来,直接往自己身前带。 砰! 兰心虽然被林昔瑶给带了回来,但在巨大的内力作用下,林昔瑶带着兰心直接摔到了地上,翻滚了两圈最后才稳住了身形。 “你在干什么!” 情急之下,林昔瑶忍不住责备道:“你是想吓死我吗?” 刚刚若不是她出手及时,只怕这会儿兰心都已经血溅当场了。 林昔瑶这会儿抱着她的手臂,都感觉心有余悸。 而她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顾不得其他直接运用了内力往回带,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那内力也顺着她的经脉逆向流入了五脏六腑。 这才转眼的功夫,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 “咳咳咳!” 在怒斥了兰心之后,林昔瑶接连咳了三声之后,直接吐出来一口鲜血来。 “县主,县主!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 兰心连忙抱住林昔瑶,一时间忙不迭的认错,整个人都慌了神。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封住了自己的几处大穴,然后将胸口翻涌的气血给压了下去,这才拍了拍兰心的手道:“放心,我没事。” 言罢,林昔瑶拉着兰心的手,借着兰心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 然而,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的萧贵妃却无动于衷,甚至她嘴角还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好一出主仆情深,如果你们要宴席的话,去别处,别在这里碍着本宫的眼!”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彻底寒了心。 刚刚那么凶险的一幕,兰心差点儿丧命,这在萧贵妃的眼里是演戏? 念及此,林昔瑶冷笑了一声,抬眸看着萧贵妃道:“娘娘,你之前不是这样不通情理的,我知道吗,娘娘是因为婉公主的事情伤心愤怒,所以才会这般暴怒,娘娘,您给我一点儿时间,我这就派人去查找婉公主的下落,现在婉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林昔瑶将心头的怒气压了又压,最后才说出了这一番沉稳的话来。 然而,萧贵妃根本就不买账,她似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本宫暴怒?婉婉是本宫唯一的孩子,如今她下落不明,你还想让本宫对你温婉大方吗?本宫怎么可能原谅这个贱婢!” 闻言,林昔瑶身边的兰心的身子都跟着一瑟缩。 见状,林昔瑶心头的怒气再压不下。 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之前她对萧贵妃百般忍让,是因为她之前对她们也好,再加上婉公主的关系。 可是刚刚经历了兰心差点儿惨死以及她被她轻蔑怀疑的一幕,林昔瑶再是大度都不免寒心而且愤怒。 “娘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婉公主问我要兰心进宫的时候,是想让兰心做她的女夫子,教导她练武,这一点是娘娘您同意的。” 闻言,萧贵妃眉头微微一蹙。 不等萧贵妃开口,林昔瑶又道:“兰心是负责婉公主练武的,并不是负责婉公主的饮食起居,甚至成为您安排在婉公主的眼线,您若一定要追究责任的话,整个重华宫的人都可以追究,但却绝对不可能第一个落到的是兰心的身上。” 既然萧贵妃撕破了脸,林昔瑶也不愿意客气。 宇文宸跟她说过,让她就做自己,不必忍气吞声。 他就是她强有力的后盾。 所以,林昔瑶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直接挑眉看着萧贵妃道:“我这就安排人手找婉公主,我觉得,比起在这里争论到底是谁的责任,还不如去想想婉公主可能会去了哪里,用尽一切代价找婉公主来得重要。” 言罢,林昔瑶也不等萧贵妃开口,甚至都没有行礼,直接拉着兰心转头就走。 门口的守卫没有得到萧贵妃的吩咐,抬手拔剑拦住了她们两人。 见状,林昔瑶头也不抬道:“让开。” 只淡淡的两个字,却透着无尽的杀意。 这让门口的护卫都跟着心惊胆战。 就连揽着她的动作都下意识往后一缩。 “让她走!” 萧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林昔瑶的背影,冷声道:“林昔瑶,要是这一次你找不到婉婉,或者婉婉有个三长两短来,本宫跟你势不两立!” 这句话带着凌厉的杀气。 让人听了,也跟着心生寒意。 然而,林昔瑶心头的冷却是因为说出这句话来的是之前待她和林昔兰都颇为和善的萧贵妃。 宇文婉的离宫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甚至都怪不到兰心身上,如今却因为她的愤怒和猜忌,竟然直接将这罪过甩到了她的身上。 这让林昔瑶如何不心寒。 不过,这会儿她的肺腑里感觉像是有刀子再绞一般,难受的很,脑袋也越来越晕乎乎的,林昔瑶怕在这里出洋相,她才咬牙坚持着,带着兰心一路出了重华宫,连头也没有回。 “县主……你怎么样了?我去叫太医。” 兰心一直都扶着林昔瑶,跟林昔瑶这么久的主仆再加上这么近的距离,所以她当然能感受的到林昔瑶这会儿的难受。 “我没事,我们先回去。”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兰心的手,快步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她快支撑不下去了。 但千万不能在宫里头晕倒。 然而,就算林昔瑶在咬牙坚持,但她的身体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 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的。 795 翻脸 还没走出去几步,林昔瑶就感觉浑身冒冷汗,双脚也乏力的很。 “兰心,我……” 头晕…… 这话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林昔瑶再坚持不下去,她身子一软直接摔倒了下去。 兰心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但是之前兰心被萧贵妃罚跪在庭院里,膝盖早就磨破了皮,连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更何况要保住摇摇欲坠的林昔瑶。 眼看着她就要跟林昔瑶一起摔倒了下去。 这时候,有一道月白色身影一闪,下一瞬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林昔瑶身边。 在林昔瑶摔倒的一瞬,打横将林昔瑶抱在了怀里。 “太子殿下……” 兰心堪堪的稳住了身形,在看清是宇文宸的一瞬,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宇文宸淡淡的点了点头,连看都没有看兰心一眼,直接抱着林昔瑶一路施展了轻功回到了东宫。 林昔瑶在恍恍惚惚间,感觉到了一缕熟悉的幽香萦绕在了她的鼻息间。 那味道以及他宽厚的胸口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在她最后一丝意识消退的一瞬,她隐约间看到了宇文宸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 等她的意识再一次迷迷糊糊的醒来,还不等睁开眼睛,就听到了那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她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来?” “你不是说很快会醒来吗?” “殿下,微臣……” 宇文宸训斥刘安的声音传入了林昔瑶的耳朵里,她混沌的脑子也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大床,头顶上的是玄色云锦帘帐。 “阿宸……”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艰难的开口。 才说出这两个字,她发觉肺腑里的疼痛再一次袭来,她疼的眼睛发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别动,你别动!” 宇文宸一听到林昔瑶的声音,惊喜若狂,可是下一瞬却看到她这般痛楚的表情,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 “别动,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次又受了内伤,千万别动。” 林昔瑶原本疼得不行,可是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了。 他的关切,他的声音就如春风吹起了湖面,荡起一层层涟漪,让人舒服到了骨子里,也温暖到了心尖儿上。 “渴了吗?我给你倒杯热水。” 宇文宸抬手来探林昔瑶的额头,确定她并没有发烧,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转身亲自去倒水。 可一转头,发现刘安还杵在这里,宇文宸冷眼看着刘安,一脸不悦道:“还不快滚!” “是是。” 刘安刚刚看到林昔瑶醒过来,自然是欢喜的,然而下一瞬看到宇文宸流露出的那般表情,不由得都被惊诧到了。 那是他们天人一般的主子,竟然会为了清宁县主这般。 这让他如何不诧异。 这一诧异,就没有回过神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有些碍眼,一直到宇文宸冷声撵人,刘安这才反应过来。 等刘安走了,偌大的寝房里只剩下林昔瑶和宇文宸两个人。 宇文宸给林昔瑶倒了一本热水,然后一手扶着她在自己的臂弯里坐起来,一手将茶盏送到了她唇边,喂她一口一口的喝下。 “现在舒服了些吗?” 宇文宸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还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那种把林昔瑶当做稀世珍宝一般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的珍重,让林昔瑶觉得掏心窝子的暖。 “我没事的,你放心。” 也不知道是宇文宸的妥帖温柔,还是因为这一杯热水的效果,林昔瑶感觉当真比之前好多了。 至少肺腑里的痛楚减轻了不少。 她一冷静下来,就立即想到了宇文婉。 “婉公主呢?” 闻言,宇文宸摇了摇头,皱眉道:“我已经派京兆尹去查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会去哪里? 顾玉清? 这是宇文婉最在乎的。 林昔瑶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想到了顾玉清,她抬眸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似是能听懂她的心声一般,林昔瑶一个眼神,他就懂了。 “她没有去找顾玉清,若是去了的话,萧贵妃早就在第一时间找到了。” 说起这里,宇文宸忍不住皱眉道:“因为这件事,萧家的人第一时间就去了顾府要人,虽然已经在竭力压住这风声了,但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这对顾玉清,对宇文婉的名声来说,都是致命的。 闻言,林昔瑶皱眉道:“那婉公主会去哪里?” 宇文宸动了动唇,正要说话,这时候外间有护卫来报:“太子殿下,左相求见。” 顾云倾来了。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就要起身,宇文宸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道:“我去见见,你放心。” 然而,林昔瑶不是不放心,而是跟着着急,在这里等着也是揪心,倒不如去见见顾玉清。 “我也要去。” “可是你的身体不好,御医刚刚说了,要好生休息,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千万不能再轻举妄动。” 林昔瑶也知道自己是受了内伤,之前为了救兰心,那一股内力的反噬并不轻。 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就在这里等着。 而且…… 这里是东宫,宇文宸的寝宫。 她就这样住在这里,多少是不方便的。 “你就让我去吧,我去见见他,看看他有什么想法,他跟婉公主相好,肯定比我们还要了解婉公主,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瑶瑶!” 宇文宸有些急了。 见状,林昔瑶连忙挽住了他的手臂,柔声笑道:“我没事的,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 原本宇文宸要严词拒绝的,可是当她的柔柔软软的一双手就这样绕在了他手臂上的一瞬间,他所有的坚持瞬间土崩瓦解了。 哪怕这会儿林昔瑶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义无反顾。 “好。”宇文宸点头,但到底没有失去最后一分理智,他叮嘱道:“但你切记不能再着急,不能再动怒了,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虽然是威胁的话,但这话从宇文宸的嘴里说出来,对林昔瑶来说,却没有半点儿的威慑力。 她含笑点头道:“好好好,我的未来夫君。” 夫君…… 这两个字才冒出来,宇文宸感觉自己热血上涌,整个心都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之前他无数次引诱林昔瑶说出这两个字,甚至他在梦里都梦到她这般亲昵的称呼他。 可是,现实里,她却从来不肯。 如今,突然听到她叫出夫君两个字,宇文宸有一种受宠若惊的狂喜。 “我刚刚没有听清楚,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宇文宸得寸进尺,还想再听一遍。 甚至他还想再听无数遍,让林昔瑶一直叫他夫君,叫一辈子他都不会觉得腻。 然而,林昔瑶才不会搭理他。 给了他一颗枣,是为了让他顺着她的话,带着她出去的。 “走吧,顾相等好久了。” 虽然被林昔瑶找了个话头岔开了,宇文宸有些不满意,但到底宇文婉的事情也很重要。 他收敛了神色,点头道:“也好,回头你再叫给夫君听。” 话音才落,他忍不住抬手来,捏了捏林昔瑶那嫩得掐的出水来的脸颊。 见状,林昔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 还真的是顺杆儿爬。 “快走吧。” 林昔瑶抬手推了宇文宸一把,宇文宸这才抬手扶着她起身。 两人相携从寝房出来,一路去了书房。 顾玉清已经等在那里了。 乍一见到宇文宸,以及宇文宸身边的林昔瑶,顾玉清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连忙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清宁县主。” 宇文宸抬手,免了他的礼,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找到婉婉的下落了吗?” 话音才落,顾玉清的神色一暗,他挫败的垂下了眸子,一脸焦急道:“微臣此来,就是想请殿下动用暗卫以及禁卫军去找,微臣已经发动了京兆尹衙门里所有的人,可是至今一无所获。” 闻言,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忍不住皱眉道:“连你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吗?” 听到这句话,顾玉清的表情都快要哭了。 他一脸痛楚的看着林昔瑶道:“说来惭愧,也许县主不相信,婉公主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我了,上一次我们见面,还是初一那天在御花园里匆匆擦身而过,只见了一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外面都在传闻,说萧贵妃有意要将婉公主嫁给萧家的长房长孙,我原想着等有机会问一问婉公主的意思……可是……她再没有来找我……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顾玉清已经说不下去了。 平时那般古板的书呆子,这会儿就像是被人抽取了精气神甚至连尊严都被抹去的落魄人。 “你还以为婉公主喜欢的也是萧慕青,所以,你就知难而退了?所以你也就没有去找她?” 林昔瑶将顾玉清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顾玉清没有吭声,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状,林昔瑶气得胸口疼。 796 珍宝 “顾大人,我现在才算理解了,为什么婉公主之前一直都叫你顾书呆,你还真的是个呆子!” 林昔瑶气得直跺脚。 宇文宸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动怒然后伤到了自己,于是连忙冷眼看向了顾玉清。 顾玉清这会儿自责又惭愧。 “县主,是我错了。”顾玉清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嗲这几分疲惫:“我现在只想找到她,只要她安然无恙,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什么原则和身份,他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林昔瑶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冷笑道:“婉公主对你一片赤诚,她那般纯粹烂漫的性子,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若是她对你没有那些心思,你觉得你凭什么得到她的青睐?她是在逗你?” 言罢,林昔瑶还是不解气,她冷哼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一开始到现在,每一次都是婉公主主动来找你,在她遇到了麻烦,甚至要为了你而跟自己的母妃和整个萧家作对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误会她,不但没有主动去找她,甚至有可能还避开了她!” 光是想到这里,林昔瑶就气得想用鞋底去抽顾玉清。 而这会儿,顾玉清的自责和惭愧溢于言表,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默默地垂着脑袋。 林昔瑶只是觉得恨铁不成钢。 她愿意为他们两情相悦,只要有心,肯定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她之前还劝说婉公主要对顾玉清有信心。 现在看来,林昔瑶之前的脑子一定是进水了,竟然会对这书呆子有信心。 “现在该怎么办?她会去哪里?” 顾玉清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显然在极力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慌乱和无措。 林昔瑶发泄够了,这才转头看向宇文宸道:“暗卫还没有消息吗?” 闻言,宇文宸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候,外间有护卫匆匆来报:“殿下,右相求见。” 刘玉珏这时候来做什么? 莫不是跟宇文婉有关?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看向院外。 “殿下,清宁县主。” 这是在东宫,刘玉珏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才在林昔瑶紧张的眼神下抬起头来道:“我找到婉公主了。” “什么!她在哪里?” 顾玉清最先反应过来,他甚至都没有顾得上礼数,直接一个箭步冲到了刘玉珏跟前,抬手一把攥紧了刘玉珏的手腕,那双平时看起来清润的眼神这会儿仿似要吃人一般。 “在城南的一处宅子里发现的,这会儿还在昏迷,不过我让大夫瞧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我让人先送去了将军府。” 听到刘玉珏说起前半句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的心都跟着揪到了一处,一直到他说到后面,确定了宇文婉没事,大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去看看。” 顾玉清蓦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不过下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东宫,宇文宸还在这里。 顾玉清连忙转身给宇文宸跪下行礼道:“殿下。” 见状,宇文宸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就这样去了肯定不妥当,等下我让常远带你走后街,翻墙进去,掩人耳目。” 顾玉清和宇文婉之间的牵扯他并不是多在意,但他在意将军府的名声,要是让人看见了,传出去了堂堂左相顾玉清在往将军府跑,而且还是这般魂不守舍的状态,肯定会给林昔瑶带来困扰的。 顾玉清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刚刚一心系在宇文婉身上,这才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宇文宸的话,顾玉清连忙磕头道:“臣谢殿下。” 宇文宸摆了摆手,让常远带着顾玉清下去了。 等顾玉清走了,宇文宸和林昔瑶这才转头齐刷刷的看向了刘玉珏。 顾玉清因为宇文婉的事情分寸大乱,这会儿一心系在宇文婉身上,只想去见见她。 但宇文宸和林昔瑶的理智还在。 两人都在同一时间注意到刘玉珏的表情。 再加上他刚刚的一番话,让人不多想都难。 “婉婉在什么宅子里找到的?” 其实,宇文宸和林昔瑶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会是刘玉珏找到的。 因为从宇文婉离宫之后,萧家的人,以及宇文宸手下的暗卫,巡防营的人都在找。 但刘玉珏原本没有插手这件事的,为什么会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这一点让人疑惑。 宇文宸和林昔瑶当然不是不相信刘玉珏,只是觉得这件事肯定另有蹊跷。 果然,话音才落,就见刘玉珏神色一黯,皱眉道:“是一个朋友。” 说起这里,他眼神里带着一抹晦涩,似是并不愿意提起这一桩事。 “在两个时辰之前,我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说是送我一个人情,纸条的最下面写着一处地址,我当时也没有往婉公主身上想,但出于好奇和困惑,还是带着人寻了过去,结果一到了那里,就看到昏迷在房间里的婉公主。” “那宅子是城南一处做药草生意的人租下的,不过他两年前就离开了楚王都,最近是他的侄女儿和两个仆人在住,等我过去的时候,他们也已经离开了。”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桩无头无尾的悬案了。 但是,再加上之前他查到了的一些蛛丝马迹,刘玉珏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他并不愿意承认。 “你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人?” 宇文宸注意到了刘玉珏话里的重点。 他皱眉看着刘玉珏。 他和刘玉珏之间多年的配合和默契,刘玉珏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到刘玉珏这狐狸心中所想。 这还是宇文宸第一次看不懂刘玉珏的眼神。 闻言,刘玉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瞬,才到:“狗剩的主子。” 话音才落,门外白影一闪,下一瞬,通体雪白的狗剩飞掠到了林昔瑶面前。 不等林昔瑶展开双手,它就已经扑腾到了林昔瑶的肩膀上,然后发出了喵呜的叫声,并且对着宇文宸流露出了一丝不屑和挑衅的眼神。 “它的主子不是你吗?” 林昔瑶疑惑的看了一眼狗剩,发现这狗剩好像真的能听懂她的话,因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狗剩的眼神明显带上了一抹嫌弃,然后对着刘玉珏嗷呜一口。 见状,刘玉珏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无奈道:“并不是。” “那年我随祖父从楚王都逃难,一路被李家的人追杀,一次意外跟祖父走散了,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痕,就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里,身上的力气也跟着那流出来的血一般,一点一滴在消逝,最后是她出现了,及时出手救了我。” “在接下来的十天的朝夕相处中,她很少说话,身边只跟着一只格外温顺的白猫,我那时候伤得重再加上才亲眼看到了父母惨死的一幕,所以情绪很低落,也没有主动跟她交流。” “十天之后,等我的伤势好了,情绪也稍稍好转了,她却不见了,只留下了她的猫,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刘玉珏一脸怅然的回忆起住一段往事,心里那一种异样的情绪一路顺着胸口蔓延开来。 当年,那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一袭红衣款步朝他走来的身影就这样镌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此生再难除去。 愿意为,从此一别,就再难重逢,谁曾想,就在前段时间,他发现了跟她的身段甚至声音都一模一样的姑娘。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巧合,不过到底是不放心,再加上心头的那一丝期盼,所以他让人顺着这宅子查了下去。 结果,竟然查到了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不等他将那些东西一层层的抽丝剥茧,今日却收到了用他无比熟悉的字迹写着的那张纸条。 在山洞里养伤的那十天,她每天都会拿着一根狼毫坐在青石板上写字,所以,对于她的字迹,他早就烂熟于心了。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林昔瑶皱眉道:“那依你的意思,今日的事情也是狗剩的主子帮忙的?” 话音才落,刘玉珏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林昔瑶肩膀上趴着的狗剩立即扬起脖子来,一脸骄傲的嗷呜了一声。 所以,这是承认了? 见状,林昔瑶挑眉看着狗剩道:“那你主子现在在哪儿?” 原本还十分得意的狗剩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便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得,立即蔫吧了。 一旁的刘玉珏忍不住笑了笑道:“它要是能找到她,现在也不会跟在我身边了。” 刘玉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取笑的味道。 这着实惹怒了狗剩,它嗷呜一嗓子,转头就从林昔瑶的肩头上弹射到了刘玉珏的面前,不等刘玉珏身手防御,它已经飞快的给了刘玉珏一爪子。 转眼的功夫,刘玉珏的脖子上就是一道红痕。 报复完之后,狗剩脚尖一点,瞬间就从刘玉珏的肩头掠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见状,林昔瑶感慨道:“你养了它这么久,还是不如它的主子啊。” 797 经历 刘玉珏连一句话都不能说。 只才取笑了它找不到它主子,结果就换来这样的下场,这让林昔瑶如何不想笑。 “可能,它也是在怨恨当初是因为我的缘故,它主子才会丢下它吧。” 刘玉珏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闻言,林昔瑶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原因。 “不过,它倒是对你亲昵的很,这么多年了,它跟在我身边,也见过了不少人,但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它流露出它对它主子之外的人有这种依赖和欢喜。” 念及此,刘玉珏都忍不住多想,林昔瑶到底跟那个她是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一切都像是雾里看花,不能下定论,更何况这种事情。 “好了,我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该交给你们去收场了,婉公主还在昏迷,我既不能送到自己府上,又不能就这样送进宫来,所以才送去了将军府,结果才发现你不在府上。” “料想现在萧贵妃对你已经很不满了,如今发现婉公主还在你府上,只怕越发对你有成见,这摊子你们来收拾吧,我就先回去忙我自己的事情了。” 刘玉珏抱了抱拳,对宇文宸行了一礼,见宇文宸没有什么说的,这才退了下去。 等刘玉珏走了,林昔瑶抬手扯了扯宇文宸的袖子道:“我这就回将军府了。” 闻言,宇文宸一脸不舍和不愿道:“你身子不好,就这么回去了,我怎么放心的下。” 但是,他手上的事情又特别多,尤其是这两日,太后出殡,萧景瑜来楚王都,都赶在一堆儿了,他得在东宫忙碌。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林昔瑶笑着捏了捏他的掌心道:“再者要是有什么事,不用我说,也会有人第一时间来告诉你。” 话音才落,屋脊上默默守着的初十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儿,暗想,自己给主子通风报信的消息是被女主子惦记上了吗? “那不一样,”宇文宸顺手捏住了林昔瑶的掌心,固执道:“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一抬眼看不到你,我就不放心。” 虽然从东宫到将军府以他的轻功来看,也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但是他不看到她的身影,就是不放心的。 听到他这般腻歪人的话,林昔瑶忍俊不禁道:“现在你是这样说的,只怕以后我们成亲之后,你就会觉得腻歪了,巴不得躲着我了。” 虽然是打趣的话,但宇文宸还是认认真真的承诺道:“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是腻歪了我。” 要不是亲耳听到,林昔瑶很难想象这样带着几分撒娇气息的话竟然是从东楚太子殿下说出来的。 一时间,她的心里就跟抹了蜜似得,甜丝丝的。 同时,林昔瑶的脸颊滚烫,被宇文宸这般深情缱绻的眼神注视着,她越发不好意思,这会儿只想赶紧逃。 “我回去了。” 林昔瑶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开来,奈何宇文宸的力气大,根本就是她挣脱不开的存在。 林昔瑶只得瞪了他一眼道:“我真的要回去了,顾书呆也去了将军府,要是见到了婉公主,我还得有几句话要叮嘱他们呢。” 言罢,林昔瑶跺了跺脚,又道:“再有,萧贵妃多半也收到消息了,说不准这会儿已经派人去了将军府,我要是不会去的话,只怕局面会很乱。” 说起这里,林昔瑶就急得不行。 见状,宇文宸哪里还敢拦着,他生怕林昔瑶着急,连忙安抚道:“你别着急,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言罢,宇文宸又不放心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林昔瑶原本还想一口拒绝,她哪里有那么矫情,但见宇文宸坚定的眼神,她只好无奈的笑道:“你要是真的为了我好,与其送我回去,倒不如去见见皇上,贵妃娘娘肯定不会闲着。” 说不定这会儿在昭庆帝面前怎么告这一状呢。 闻言,宇文宸不屑道:“父皇不会信她的。” 林昔瑶也知道昭庆帝相信自己,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昭庆帝解释一下的好,毕竟萧贵妃之前也那般信任她,如今却这般……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就要往外走,谁曾想林昔瑶的步子未动。 宇文宸拗不过她,最后只好道:“好好好,回头我再来找你。” 林昔瑶这才笑着提起了步子。 宇文宸还是将她一路送到了承德门,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折返去了御书房。 此时,重华宫里,萧贵妃刚刚收到消息。 “什么?婉婉在将军府?那刚刚林昔瑶为什么没有说!” 前来汇报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在萧贵妃冷冽的眼神注视下,他连头也不敢抬,垂眸道:“这消息确定无误,我们安插在将军府外面的眼线亲眼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角门儿,从马车帘子的缝隙里看到了公主,不过公主似乎……并不清醒。” “混账东西!” 萧贵妃冷声道:“既然看到了是公主,为什么不拦下来?公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好看!” 言罢,萧贵妃站起身来,抬眸看着院外的护卫道:“来人!” 话音才落,就有护卫长快步跟了过来。 萧贵妃正要开口,这时候却见有小太监一路急匆匆赶来。 “娘娘,雨落姑娘过来了,说是有要紧事要立即见您。” 闻言,萧贵妃将心头的怒气压了压,对那小太监抬了抬手,就让人将萧雨落带了过来。 “雨落给姑母请安。” 萧雨落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萧贵妃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道:“什么事?本宫这里也有要紧事要处理。” 闻言,萧雨落款步走到萧贵妃面前,含笑看着萧贵妃道:“姑母,刚刚将军府的人传了消息给爹爹,说是婉公主找到了,人已经无恙,只是昏睡了过去。” 听到这句话,萧贵妃刚刚那颗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在圈椅上坐下,抬手按住圈椅的扶手,冷声道:“他们是怎么找到的?本宫和你爹爹都没有找到。” 闻言,萧雨落摇了摇头,一脸怅然道:“这个雨落就暂时不得而知了,将军府那边还没有消息,我原想着立即去看表妹的,可怕姑母担心,所以就亲自来给姑母送个信儿,顺便爹爹也让我问姑母一句,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萧贵妃冷哼了一声,嘲讽道:“这件事也太蹊跷了,本宫都怀疑这是林昔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将婉儿的名声败坏,虽然你爹爹已经想尽办法将这件事捂住了,但是咱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找人,想让人不怀疑都难,这以后婉儿就等于是跟那顾玉清绑在了一处了!本宫绝对不会如了他们的意!” 见萧贵妃这般态度,萧雨落心头窃喜,面上却一脸真诚道:“姑母放心,我来,就是爹爹和兄长嘱咐我的,让我转告给姑母,说无论外面什么风言风语,我们都会跟以前一样真心的对待婉公主,让姑母不必担心。” 言外之意,就算宇文婉的名声毁了,萧家也不会在意,依然愿意娶宇文婉过门儿。 听到这几句话,萧贵妃面上这才渐渐有了笑意,她抬手拉住了萧雨落的手,笑道:“还是自家人好。” 言罢,她不无感慨道:“慕青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当亲儿子看待,又怎么会不信任他,将婉儿嫁给他,我是最放心的,但是婉儿这孩子!” 说起宇文婉来,萧贵妃的面上就忍不住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来。 见状,萧雨落连忙劝慰道:“姑母,您也别担心,表妹年龄还小,从小又是在您的呵护下长大的,不知道这世间人心的险恶,您再给她一点点世间,也别着急,日久见人心,她总能想明白的。” 萧贵妃觉得自己一番慈母心肠为宇文婉打算,结果却没有得到半点儿的理解,甚至还因为这件事而让母女疏离,她伤心不已,如今反观萧雨落这个侄女儿,就像是贴心小棉袄似得,每一句都安抚在了她的心上。 “要是婉儿能有你这一半儿的贴心,本宫也不至于会气成这模样了。” 萧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慕青是个好孩子,愿意等她,可本宫不愿意让慕青委屈,而且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与其夜长梦多,本宫恨不得立即就定下来走明路。” 言罢,萧贵妃有些坐不住,她站起身来,对身后的杜嬷嬷道:“去打听一下皇上在哪里,本宫这就要去见皇上。” 话音才落,杜嬷嬷还来不及应声,就听萧雨落道:“姑母,万万不可。” 闻言,萧贵妃下意识一皱眉,转头抬眸一脸疑惑的看着萧雨落。 萧雨落也不急,她对屋子里的护卫和宫女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萧贵妃杜嬷嬷和她三个人之后,萧雨落才道:“公主刚刚闹了一出离宫出走,只怕这会儿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向来偏爱清宁县主,姑母,您现在去了,恐怕……” 798 奇怪 恐怕不但不能被昭庆帝理解,甚至还要因为林昔瑶的关系而被训斥。 这一番话,萧雨落就差没有直接说出来了。 “照你这么说,这一次就这么算了?” 萧贵妃冷笑道:“本宫岂会怕了她!” 闻言,萧雨落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她温婉的笑了笑,抬手压了压萧贵妃的手腕子,柔声道:“咱们肯定是要去讨这笔账的,但不是现在,现在皇上也在气头上啊,如果娘娘要去,雨落觉得,娘娘一定要放软了语气,千万别生气,您越是忍气吞声,越是能打动皇上,让他动恻隐之心,到时候,就算是他再相信林昔瑶……” 恐怕也得多往前想一些,之前对林昔瑶的信任到底是不是应该的。 “还有,表妹那里,姑母也别急,既然人现在已经在将军府了,咱们尚且不知道表妹的身体如何,就让她将军府先兜着,若是表妹有个闪失来,咱们正好拿她问罪。”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就放着不管?不去找皇上,不去找婉儿?本宫就装聋作哑吗?” 萧贵妃平时都很冷静,而且从未有过这般失去了分寸和理智的时候,但是这一次宇文婉的始终给了她太大的打击,以至于现在她都冷静不下来。 “姑母,现在的局势都已经被那林昔瑶给掌控了,她有太子殿下撑腰,还有皇上的信任,咱们什么都没有,咱们跟她硬碰硬,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 “与其这样,咱们不如先咽下这口气,来日方长。” 道理萧贵妃当然懂,但是她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萧雨落拉着她在一边坐下,温声劝道:“姑母,我阿爹让我跟您说,如今朝中的局势再清楚不过,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可以跟太子殿下抗衡,而林昔瑶是太子殿下的心头好,所以……姑母就当时为了萧家……” 闻言,原本萧贵妃心头的火气已经渐渐的压了下来,这时候听到萧雨落这么一说,那火气就跟泼了油似得,蹭蹭蹭的往上蹿。 “这些本宫自然知道,但是难道咱们就这样任由她欺负?” 萧贵妃气得咬牙切齿。 这时候,萧雨落转过头来,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萧贵妃身后的杜嬷嬷。 见状,杜嬷嬷连忙凑到萧贵妃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那林氏女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我们这时候跟她对上,确实讨不到半点儿好,如今后位空悬,唯一能有资格和底气坐上那位置的只有娘娘,但是……若是这林氏女继续在这里面算计的话……” “本宫还怕了她不成!” 如今的后位就是萧贵妃做梦都想要上去的位置,这时候被杜嬷嬷一提,那被点起来的火苗就蹿得更高了。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冷声道:“本宫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阻止本宫!” 这时候,杜嬷嬷和萧雨落见这把火点得差不多了,相互递了一个眼神给对方之后,杜嬷嬷先一步道:“娘娘,依奴婢看来,要解决这林氏女,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太子身上。” “皇上最在乎的人是太子,而太子殿下如今最在乎的是这林氏女,若是她失去了太子的宠爱,到时候可不是……” 闻言,萧贵妃眸色一沉,转头看着杜嬷嬷道:“这个本宫又何尝不知道,皇上和太子这对父子太像了,以前皇上对柳若烟有多痴恋,如今太子对林昔瑶就有多迷恋,你想要太子移情别恋,那是不可能的。” “娘娘,还是有办法的。” 杜嬷嬷凑近了萧贵妃,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当年就算是再痴恋着柳皇后,但他不是照样有三宫六院吗?如今太子尚未大婚,后宅无人,等他大婚之后,这东宫的后宅可就不仅仅只有一个林昔瑶了。” 萧贵妃心思同样敏锐,再加上跟杜嬷嬷这么多年的主仆了,杜嬷嬷一点,她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挑些自己的人,到时候送进东宫,安插自己的眼线和势力?” “奴婢正是这个意思,奴婢斗胆猜测圣意,就算皇上再看重林昔瑶,只怕也不可能答应太子后院只有林昔瑶一个女人,太子殿下是储君,身上肩负着为皇族开枝散叶的责任,光是这一点,莫说皇上,就连满朝文武都不可能答应。” “所以……” 萧贵妃双眸微微眯起。 杜嬷嬷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太子的势力稳固,已经不可动摇,那么想要解决林昔瑶就得从别处想办法。 在太子送自己的人,这倒是个主意。 但是,这人选……却不好定了。 身份低了的,配不上太子的身份不说,就连皇上那一关都未必能过去,可是身份尊贵了的人,又要为她为萧家所用,一时间就未必能找到这么合适的人选了。 搞不好,还有可能培养一个中山狼,最后被反咬一口。 萧贵妃垂眸,凝神将心里头有些印象的那些贵女们在脑子里一一掠过。 这时候,杜嬷嬷轻声唤道:“娘娘。” 闻言,萧贵妃抬眸,下意识循着杜嬷嬷的眼神看过去,就看萧雨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 “姑母,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话音才落,萧贵妃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可不是最好的人选么! 萧家的嫡女,若她能嫁给宇文宸成了太子侧妃,那么将来整个萧家也会因为她而更上一层楼。 她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侄女儿,萧贵妃觉得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用着自然放心。 而且,这一步棋若是真的成功了的话,萧雨落以后也在宫里头,她也有了一个照应。 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萧贵妃刚刚还一脸愁容,转眼间就豁然开朗,笑逐颜开道:“哎呀,本宫怎么就没有想到,最好的人选就在眼前!瞧瞧本宫这脑子!得多亏了你提醒。” 萧贵妃转头对杜嬷嬷夸赞了一句,这才抬手拉着萧雨落的手,温柔的笑道:“雨落啊,姑母问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萧雨落微微一怔,旋即红了脸颊,一副难为情的模样看着萧贵妃道:“姑母……” 见状,萧贵妃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笑道:“你老实跟姑母说,若是真的有看上的,身份又合适的,姑母给你做主。” 话音才落,刚刚还一脸娇羞的萧雨落瞬间垂下了眸子,她情绪低落的摇了摇头。 “果真没有?” 萧贵妃的眸子里泛着精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定定的看着萧雨落道:“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从来都不会瞒着姑母的。” 闻言,萧雨落微微一愣,旋即立即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萧贵妃一眼之后,又连忙低下了头来,一脸无措和惶恐道:“姑母,雨落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是……是雨落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雨落怕姑母生气所以不敢说。” 听到这一番话,萧贵妃的眸子微微眯起,她盯着萧雨落,等着萧雨落后面的话。 “是谁?” 见状,萧雨落咬了咬牙,红着脸低声道:“是……是太子殿下……” 话音才落,不等效果分开口,萧雨落连忙抬起头来,一把拉住了萧贵妃的手紧张道:“姑母,您别生气,我知道我不该存了这样的非分之想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心情,求姑母不要生气,如今我看清楚了局势,知道太子殿下护着林昔瑶,所以一定会努力的忘掉他,再不给姑母添任何麻烦。” 言罢,萧雨落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她低下了头来,眼泪一直都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见状,萧贵妃的眼底却一点一点绽放出了笑意来。 “你这孩子……” 她抬手捏了一把萧雨落嫩得都快要滴出水来的脸颊,笑道:“你放心,本宫可是你的亲姑母,又怎么会不心疼你,既然你喜欢的太子殿下,本宫愿意帮你,成全你。” 话音才落,萧雨落惊讶之余喜出望外,连声音里都透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的?姑母愿意帮我?” 闻言,萧贵妃点头笑道:“对。” “本宫之前一直都在为婉婉打算,再加上对林昔瑶也没有设防,所以才走到了今天被人欺负到了头上的地步,之前是本宫疏忽了,同样也忽略了你。” “如今,本宫才突然间发觉,你才是最配得上太子的,这个忙,姑母一定帮你。” 虽然有私心,但这件事无论从那个角度将,对萧贵妃来说都是极好的。 话音才落,萧雨落喜出望外,连忙摇着萧贵妃的手,欢喜的差点儿落下泪来,她哽咽道:“姑母,是真的吗?我以为您会生我的气。” “你这傻孩子。” 萧贵妃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儿,笑道:“等你进了宫,成功的将宇文宸的心给抓住,到时候咱们再看那林昔瑶有什么办法!” 一想到这里,萧贵妃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畅快。 与其现在跟林昔瑶对上,最后两败俱伤,倒不如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萧贵妃这一下子是彻底的醒悟了,她拉着萧雨落的手,站起来道:“走,姑母带你去见见皇上。” 799 心思 此时,海棠院里格外热闹。 林昔瑶还没进院子,就已经看到在院子里不停的跺脚并喃喃自语的顾玉清。 “怎么还没醒来呢?婉公主到底是怎么了?你是御医你也查不到原因吗?” 虽然顾玉清的语气有些焦急,但是神态间依然带着谦逊,所以倒也不让人觉得反感。 刘安一脸无奈的站在顾玉清身后,解释道:“微臣觉得,公主应该是身体疲惫了些,再加上之前又中了些迷香,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再等等看,让公主多休息一会儿,说不定……” “说不定……可万一不是因为迷药,是中毒呢?” 顾玉清急得直跺脚,只恨不得自己不会医术,这会儿不能为宇文婉分担。 他这般着急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儿沉稳和内敛。 这着实为难刘安了。 “刘太医,你先下去吧。” 林昔瑶提起步子走进了院子。 顾玉清一抬眸,连忙加快了步子走到林昔瑶跟前,开启了碎碎念:“县主,您的医术高超,您快看看婉公主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醒?” 林昔瑶也怕了他的唠叨了。 她摆了摆手,指着海棠花树下的藤椅道:“顾大人先请坐一下,我进去看看再说。” 闻言,顾玉清还想说什么,但又怕耽搁林昔瑶的时间,所以连忙闭上了嘴巴,乖乖的听着林昔瑶的话走到了藤椅跟前坐下。 然而,他哪里还坐得住,这会儿只恨不得立即冲进去亲眼看一看宇文婉了。 林昔瑶看到他这般如热锅上蚂蚁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林昔兰就在床边守着,一看到林昔瑶过来,连忙迎了过来。 “阿姐,你快看看。” 林昔瑶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犹如睡着了的宇文婉诊脉。 最后林昔瑶的出的结论跟刘太医一样。 婉公主真的只是身心俱疲,再加上又被下了迷药,所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这很正常。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林昔瑶还是拿出了银针来,用之前薛清教她的那一套银针续命之法给婉公主行了针。 这一套阵法在关键的时候可以续命,平时也可以疏通人体经络。 正好适合现在昏迷状态下的宇文婉。 等林昔瑶忙完,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她收起了银针,正要转头站栽来探宇文婉的脉息,却见宇文婉睁开了眼睛。 “不要过来!” 她的神智似是有些不清醒,在醒过来的一瞬间立即拥紧了被子朝着林昔瑶大声斥责了起来。 “婉婉?” 林昔瑶一脸疑惑的看向她。 听到林昔瑶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宇文婉这才渐渐的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林昔瑶,似是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 愣了一瞬之后,宇文婉这才松开了被子,直接一头扑向了林昔瑶的怀里,然后痛哭道:“小嫂嫂……小嫂嫂……” 一时间,宇文婉似是有无尽的委屈,她紧紧的抱着林昔瑶,转眼间的功夫,就哭成了泪人儿。 林昔瑶之前没有问清楚刘玉珏宇文婉到底经历些什么,但如今亲眼看到宇文婉这般状态,林昔瑶也已经猜到了。 只怕是遇到了坏人,最后被那些坏人下了迷药,还好刘玉珏的那个朋友及时出手相救,否则的话这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宇文婉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这是在将军府,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林昔瑶的声音温柔如春风,还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只一句话,就让宇文婉的一颗心彻底的安放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这才渐渐的从林昔瑶的怀里探出头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婉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这是海棠院林昔瑶的闺房,她这才疑惑道:“我记得我之前被人用绳子绑住了,然后他们强迫我喝了一碗汤,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嫂嫂是怎么找到我的?” 虽然只有简单的一段话,但却让人听得胆颤心惊。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有先回答宇文婉的问题,而是先质问道:“你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话音才落,宇文婉刚刚才止住的眼泪似是一下子开了匝的洪水,转眼间就决堤而下。 “小嫂嫂……” 她再一次抱紧了林昔瑶。 在林昔瑶的印象中,宇文婉从来都是天真烂漫的,何曾有过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 她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很有可能,这打击跟萧贵妃有关。 念及此,林昔瑶试着开导道:“是不是因为贵妃娘娘?” 话音才落,宇文婉哭得更伤心了。 林昔瑶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只得抬眸看向林昔兰。 林昔兰也是一脸无奈,她轻叹了一声,抬手覆在了宇文婉的后背上,柔声道:“婉公主,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闻言,宇文婉抽噎了两声,这才抬起头来,用婆娑的泪眼看着林昔瑶和林昔兰道:“两位嫂嫂,我觉得我好可怜。” “在我和萧家之间,我母妃在意的竟然是萧家,她只想要萧家的荣华富贵,却没有想过我的幸福。” “她一心想要让人嫁给表哥,虽然嘴上说着是为了我好,表哥能照顾好我,她才放心,其实,我知道她不过是为了利用我的身份来巩固萧家在朝中的势力罢了。” “我不想嫁给表哥,我心里只有顾书呆,可是顾书呆……这书呆子就像是没事人似得,我一个人在这里难过,他从来都体会不到我的为难和辛酸,之前我让他去父皇面前提亲,他说是皇祖母丧期不合适,从那之后,他看到我都是远远的避开了……” “小嫂嫂,你说,顾书呆是不是也害怕了母妃,害怕了萧家的势力,所以才故意疏远了我?” “我就知道,在他心里我一定没有那么重要,从一开始都是我自己满心欢喜的要喜欢他,是我追着他去的,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的。” 说到最后,宇文婉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最后都滴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看到她这般伤心的模样,林昔瑶忍不住想要将顾玉清那呆子拎进来好好揍一顿才算。 这样想着,林昔瑶也这样做了。 她抬手拉着宇文婉的手,认真道:“他现在就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你直接问他就好了,如果今日他不给你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话音才落,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宇文婉蓦地一怔,下意识睁大了红肿的眼睛看着林昔瑶道:“他就在外面?他他他……他怎么会在外面?”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话就长了,而且林昔瑶觉得这种事情就该顾玉清这呆子自己来解释。 所以,林昔瑶只道:“我和阿兰先出去,你自己问问他就好了。” 言罢,林昔瑶站起了身来。 她原本以为宇文婉会欢喜的,谁曾想下一瞬宇文婉竟然抬手抓住了她的袖子,阻拦了她往外迈步子。 在林昔瑶疑惑的眼神下,宇文婉邀了摇头道:“小嫂嫂,我不想见他,我知道,他一定是被迫来这里见我的,我不想用权势来逼他就范,你让他回去吧。” 闻言,林昔瑶一时间语塞。 这两人…… 让她说些什么好呢。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我没有逼迫他,是他上赶着要来见你的,而且你们之间要说什么话就一次性说出来,把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他也正好想跟你说道说道。” 言罢,林昔瑶有些不放心,又道:“这时候了,就别闹小性子耍脾气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然只会让误会越来越大。” 就像当初她和宇文宸之间一样。 这些林昔瑶已经不愿意再回想了,她抬手拍了拍宇文婉的手。 这一次,宇文婉终于松开了林昔瑶。 她动了动身子从床上起身。 然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冲到了林昔瑶的梳妆台前。 “我这般模样肯定丑死了。” 闻言,林昔瑶和林昔兰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两人并肩走出了房间。 顾玉清心里紧张着宇文婉,所以就差没有竖起耳朵来听里面的动静了。 就算他不会功夫,听力也不好,但刚刚宇文婉才醒过来的时候那一声惊呼他还是听见了。 当时他就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可是走到门口,顾玉清到底是忍住了。 这里是人家清宁县主的闺房,而且房间里是三个姑娘,他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进去不妥当! 到底是理智最后占据了上风,顾玉清还是忍住了。 这时候,一看到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俩相携走了出来,顾玉清连忙迎了过来,一脸关切道:“现在,婉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林昔兰看了一眼林昔瑶,笑了笑这才转头看着的顾玉清道:“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顾玉清一怔。 800 误会 见状,林昔瑶带着林昔兰跨过了门槛儿走了出来,直接瞪了顾玉清一眼,不满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那些个规矩?” 这句话就像是一巴掌拍在了顾玉清的脑门儿上似得,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于是再不管其他,就在林昔瑶点头之后就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林昔兰看到顾玉清急匆匆的步子,忍不住对林昔瑶笑道:“顾相这一次进步可是很大呢。” 闻言,林昔瑶会心一笑。 两人来到了庭院里的石桌前坐下,林昔瑶想起今日在重华宫发生的事情以及萧贵妃当时的神态,不由得有些担忧。 林昔兰一眼就看出了林昔瑶神色不对劲。 她还不知道重华宫发生的一幕,看到林昔瑶露出了已经很久都没有流露出的担忧神色,林昔兰不由得不安道:“阿姐,发生什么是了吗?”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原本她不想让林昔兰也跟着担心的,但是她一想起之前萧贵妃那绝然的态度,显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婉公主离家出走才这么迁怒于她的。 这件事只是一个引线。 不过是现在才爆发罢了。 念及此,林昔瑶觉得很有必要跟林昔兰交代一声。 “萧贵妃恐怕对我们有点儿误会,所以,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们就先避开她。” 林昔瑶抬眸,对上林昔兰疑惑的眸子,她轻叹了一口气,将之前在重华宫里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林昔兰听得胆战心惊,尤其是听到林昔瑶为了救下兰心被内力反噬,林昔兰紧张的连忙抓住了林昔瑶的手,“阿姐,你没事吧?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刚刚都没有看出来,以为你只是有些累了。” 看到她这般担心的模样,林昔瑶忍不住笑道:“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矫情,倒是你们,一个二个的担心的不行。” 宇文宸是这样,林昔兰也是这样。 “只是不知道皇上那边会怎么说。” 想起这里,林昔瑶忍不住皱眉。 见状,林昔兰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对阿姐信任有加,所以我相信皇上。”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当是她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至于具体是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此时,姐妹俩在海棠院的石桌前聊着天,在东楚皇宫的御书房里,昭庆帝也正跟宇文宸说着话。 “婉婉没事吧?” 宇文宸垂眸道:“刚刚暗卫传了消息来,已经无恙,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再加上身心疲惫,所以得静养一段时间。” 闻言,昭庆帝点了点头,皱眉道:“婉婉的事情,你怎么看?” 宇文宸没有想到昭庆帝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原本,他是不打算插手宇文婉的婚事的,可既然昭庆帝问了,宇文宸便如实道:“婉婉心里喜欢的只有顾玉清,顾玉清此人,父皇也是看在眼里的。” 也就是说,这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闻言,昭庆帝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道:“这件事朕也有所耳闻,但是萧贵妃和萧家那边……如今朝中局势逐渐稳固,倒也不是怕什么,但如果可以的话,你的后院充盈起来,既能稳固各方势力,也能早些开枝散叶,你母后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宇文宸没有想到昭庆帝竟然会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之前就已经表明了立场,时隔这么久,昭庆帝又一次提了起来。 宇文宸皱眉道:“难道父皇是想让儿臣先给萧家一点儿甜头,立了萧家的女儿为侧妃,这样萧家有了靠山,也就不会将婉儿的婚事看得那般紧?这算是交换吗?” 昭庆帝没有说话,只目光如炬的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还请父皇见谅,儿臣做不到。” “朕知道你喜欢瑶瑶,朕也觉得那姑娘不错,但是你身为储君,将来东楚的皇帝,你的后宫就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且她的身子受损将来是否还能生育都还是个问题,你若是实在不喜欢其他的女人,就等绵延了子嗣之后,将她们丢在后宅,不管不顾就是了,只要在朝堂上面子上能过得去。” 闻言,宇文宸连忙站起身来,对昭庆帝跪下行礼道:“儿臣知道父皇的苦心,都是为了儿臣好,可是父皇有没有想过,现在的萧家想不想当初李静兰身后的李家?” “若是没有遇到瑶瑶之前,哪怕将后宅都装满了女人,我都不在乎,诚如父皇所言,就当做是摆设,放在那里,但是现在我有瑶瑶了,我承诺了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如果违背了誓约,她会伤心难过的。” “用后宫来平衡朝中的势力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也不是唯一的办法,即使儿臣不用这些关系,儿臣也自信能治理好朝堂,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 话音才落,宇文宸直接俯身贴面给昭庆帝磕了一个头。 “你!” 昭庆帝一脸无奈,他跺了跺脚不由得站起身来往宇文宸身边走来。 “你啊你!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昭庆帝一脸无奈的站在宇文宸面前。 见状,宇文宸这才直起身来,抬眸看着昭庆帝道:“儿臣小时候亲眼看到母后从掌灯十分枯坐到天明,日日夜夜的苦等,我想,如果母后还在的话,也一定会赞同我这样一心一意的对瑶瑶的。” 一提到柳皇后,昭庆帝的神色间蓦地多了几缕怔忡和怅然。 “你母后……”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满眼疲惫。 “罢了罢了,”昭庆帝摆手,背对着宇文宸道:“朕就暂且答应你,不过有一个条件。” 这还是昭庆帝第一次正面答应宇文宸不再收别的女人。 宇文宸喜出望外,连忙抬眸道:“父皇请讲。” 昭庆帝轻叹了一声,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道:“两年。” “朕给你们两年的时间,若是你们成亲之后两年依然无说出,那就别怪朕替你做主了。” 话音才落,宇文宸的面色就是一变。 他没有应下这句话。 昭庆帝转过身来,看着一脸凝重的宇文宸,皱眉道:“宸儿,子嗣是父皇最后的底线。” 这句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凌厉和威压。 宇文宸也知道,一旦昭庆帝用这种语气和神态做出来的决定,就是不可更改的。 然而,让他应下,他又如何能应得下! 宇文宸没有开口,昭庆帝也没有叫他起身,父子俩就这般僵持着。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冷凝,昭庆帝下一瞬就要爆发,却听外面的护卫突然来了一声急报:“皇上,边关急报。” “进来。” 昭庆帝这才从宇文宸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宇文宸也自己站起了身来。 进来送急报的护卫才将那一封火漆密函递到昭庆帝的案几,宇文宸就听见常远发出来的一声唿哨。 他转头对着窗户看了过去,就见常远对他招了招手。 这一次,宇文宸的神色难得的柔和了一点儿。 算这小子机灵,知道在这时候来分散昭庆帝注意力。 在宇文宸的眼神的示意下,常远从殿外走了进来。 趁着昭庆帝看急报的时候,常远凑到了宇文宸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萧景瑜那边出了问题。” “我们的人去接应,才发现已经被萧为安派来的刺客先一步下手了,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来的人并不是萧景瑜,这一次萧景瑜等于是虚晃一招,既逗了我们,也耍了萧为安。” 闻言,宇文宸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倒是没想到,我竟然还低估了萧景瑜。” 萧景瑜,这个在不仅在传闻中平平无奇,甚至在北齐朝臣的眼里都很平庸的太子,竟然还能顺水推舟将了他和萧为安一军。 宇文宸这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轻敌了。 他蹙眉道:“那萧景瑜可有带什么消息?” 既然算计了这一场,他若是还想继续跟东楚合作下去,就肯定会让人带消息过来。 闻言,常远抬手指了指昭庆帝手中的急报。 宇文宸循着他的手势看了过去。 恰巧这时候昭庆帝放下了急报。 看到昭庆帝皱眉的神情,宇文宸不解道:“父皇,可是北齐边境有异动?” 西辽这会儿自顾不暇,再加上还有初一在西辽斡旋,所以暂时不必担心,如果能生乱的,那就只能是北齐。 闻言,昭庆帝点了点头,抬手将急报往宇文宸面前推了推。 宇文宸接了过来。 昭庆帝皱眉道:“没有想到西辽和北齐这一次又想到了一处,竟然还想三国会盟,还点名要你一同前去签订盟约,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个陷阱,还是他们真有此心。” 昭庆帝说话间,宇文宸已经将急报一目十行的看过了。 他抬眸看向昭庆帝探究的眸子,轻笑道:“恐怕,这两者皆有之。” 这两方既是想要去结盟,但也想要从中占点儿好处。 801急报 “但儿臣觉得,以西辽太后和北齐皇帝的心思,充其量不过是想在边境问题上占点儿便宜,还没有想到要跟东楚撕破脸皮借着这一次机会再来一次讨伐。” “毕竟西辽和北齐的内政都自顾不暇了,才没有心思来打仗。” 昭庆帝细细一想,觉得宇文宸说的有理,他挑眉看着宇文宸道:“可是,这日子定在二月初二,再等一个月就是你和瑶瑶的大婚,若是你去了中途有什么变故的话,怎么赶得及?” 闻言,宇文宸沉默了一瞬,才道:“东楚北齐西辽三国纷争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提出结盟,只要盟约达成,就算北齐和西辽再脸皮厚,三五年内是不会发动战争的,这正好给了我们东楚休养生息的时间。” “如今东楚国力逐渐昌盛,再有个三五年,绝对能赶超北齐成为天下霸主。” 说起这里,宇文宸的眼底里不由得带上了一股霸气和豪迈,他抬眸看着昭庆帝道:“所以,儿臣觉得这一趟非去不可。” 昭庆帝没有想到在家国大事面前,宇文宸倒是没有半点儿含糊,直接舍弃了儿女情长。 他心头的那一缕担忧这才放下,不由得赞许道:“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然而,话音才落,就听宇文宸又道:“只不过这一趟关山路远,瑶瑶最近的身体不好,儿臣不放心将她留在楚王都。” 闻言,昭庆帝某社一沉。 不等他开口,宇文宸又道:“所以,如果瑶瑶愿意的话,儿臣想带着她一起去幽州会盟。” 只有把她放在身边,宇文宸才是最放心的。 昭庆帝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道:“胡闹!” “你是去会盟的,要跟北齐和西辽的人斡旋,尚且还不确定他们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你就这样带着她去,让她跟你一起涉险不说,还会拖累你,若是让北齐和西辽那些有狼子野心的人知道了你把她也带去了,设下陷阱用她做威胁怎么办?” 昭庆帝一口回绝。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宇文宸的态度却十分坚决,他躬身垂眸道:“父皇,若是将她留在楚王都,儿臣的心也是在楚王都的,而且很有可能像上一次那般被别人利用,既然如此,倒不如将她带在儿臣身边,解除了儿臣的后顾之忧,儿臣才能更好的跟那些人斡旋。” 这样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昭庆帝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但依然没有点头同意。 宇文宸继续道:“而且,有儿臣在,就定然不糊让她再身陷陷阱,父皇放心。” 这一点昭庆帝倒是很放心。 要说这世上宇文宸最在乎的,就只能是林昔瑶了。 就连他这个父皇,都得往后靠。 不过昭庆帝早就已经适应了,所以也并没有觉得吃味儿,他细想了一番,最后叹息道:“也罢,也罢。” “还有二十天左右,若是决定要去的话,就该准备起来了。” 闻言,宇文宸对着昭庆帝展颜一笑道:“儿臣知道的,父皇放心。” 言罢,宇文宸就要转身退下,却又似是想起什么来,抬眸看向昭庆帝道:“父皇在楚王都也要保重身体。” 听到这句话,原本因为宇文宸对林昔瑶的看重而稍稍有那一点点的不愉快的昭庆帝瞬间心情大好。 他笑道:“你放心,有朕在,这楚王都乱不了,你安心去就是。” 闻言,宇文宸笑了笑,这才行礼退了下去。 他先是回了东宫书房,将亲信都叫到了面前,做了一番紧张的部署,忙完之后天色就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宇文宸换上了一套墨色锦袍,一个闪身就钻入了夜色里,一路来到了海棠院。 林昔瑶还没睡,她前脚才送走了林昔兰和宇文婉。 宇文婉今天跟顾玉清谈得很好,原本一脸颓丧的她一下子就像是打了鸡血似得,既高兴又兴奋。 一直都拉着林昔瑶说个不停,不过林昔瑶最近的身体不好,晚上要早点休息,林昔兰便主动提出让宇文婉今晚去她那里,陪着她一起睡。 林昔瑶正想着昭庆帝今日会不会为难宇文宸,就见窗外黑影一闪,下一瞬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就将她揽住了。 “吃过晚饭了吗?” 林昔瑶也不挣扎,就这样乖巧的任由他从后面抱着。 宇文宸摇了摇头,如实道:“下午半天有些忙,没顾得上,忙完就先到你这里还了,哪里有那闲工夫吃饭。” 话音才落,林昔瑶就从他的怀里挣扎着出来,她转头皱眉看着宇文宸道:“身体重要,就算再忙也要吃饭。” 言罢,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转头吩咐外面候着的水仙去给宇文宸准备饭菜。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在软榻边上坐下,柔声道:“我之所以这么急着过来,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宇文宸很少用这般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昔瑶当然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她点了点头,在宇文宸大手揽过来的时候,乖巧的靠在了他的肩头。 宇文宸将被萧景瑜溜了一圈,以及三国会盟的事情都跟林昔瑶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宇文宸轻叹道:“北齐皇帝和西辽太后自然是愿意结盟不想开战的,但这里面也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前几日初一才传回来的消息,西辽的皇帝死了,西辽的皇嗣本就少的可怜,这些年更是被西辽太后杀得所剩无几,这一次她立了自己的女儿凤舞梵为皇储,但摄政王显然不同意这件事,西辽太后是想借着这一次会盟让凤舞梵收获一些民心。” “至于北齐,情况倒是清楚的多,上一次幽州一战,萧为安元气大伤,回去就被北齐老皇帝训斥了一番,甚至还将陈皇后的侄女指婚给了他,萧为安不可能就这样任由他们摆布,如今北齐的朝堂早就斗得势同水火。”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愿意再搅起战争,尤其是跟日益强大的东楚为敌。 林昔瑶安安静静的听着宇文宸的分析天下的局势,听到最后,林昔瑶皱眉道:“所以,这一次你要亲自去吗?” 见宇文宸点头,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先道:“那我也去。” 宇文宸也正是这么想的。 他拉着林昔瑶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边,勾唇一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闻言,林昔瑶一怔。 按照宇文宸的性子,哪一次不是让她留下来,在安全地方呆着,才不会让她去涉险。 但是这一次,她还没开口呢,宇文宸就先答应了。 这简直是破天荒。 林昔瑶一脸诧异的看着宇文宸。 见状,宇文宸轻笑道:“因为我发现,如果不把你带在身边,我的心就走不了。” “像是上一次在滇南和幽州的事情,我再也不能让其发生了,”说到这里,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轻叹道:“而且你现在身体不好,我若是不每一日看到你,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再者说,如果这一次会盟顺利的话,我打算就借着这个机会带着你悄悄去一趟西辽,若是能找到苏澈自然是极好的。” 就算没有找到,也算是圆了林昔瑶之前一直都放心不下阿娘想去西辽看看的念想。 宇文宸没有直说,但是他知道,林昔瑶都懂得。 果然,他的话音才落,就听林昔瑶哽咽道:“阿宸……你怎么能那么好呢?” 好到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昔瑶下意识抱紧了宇文宸的手臂,转眼间的功夫,眼底里就已经有温热的泪水蔓延开来。 “我对你好自然是应该的,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 宇文宸轻笑着,将她拉入怀里,抬手一点一点的擦掉她眼角的泪痕。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林昔瑶一想到可以去西辽,这会儿就激动得不行。 虽然她也知道,西辽地大物博,要想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初一顶着摄政王世子的名头已经在帮她四下打探了,至今都没有消息,他们这样贸然去了,也就跟大海捞针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她若是不去这一趟,心里总觉得放不下。 “就在这两日吧。” 宇文宸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道:“朝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吩咐下去,可不能像上一次那样走得匆忙,让人钻了空子。” 虽然宇文宸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责,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后悔。 那一次是因为林昔瑶,听说了林昔瑶在清阳遇险,他是一刻钟都耽搁不起。 事发突然,他没有做详细周密的部署,这才让宇文铭钻了空子。 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念及此,宇文宸的眸色微微一沉,眼底里也蔓延开来一抹杀意。 林昔瑶自然感受到了,她挑眉道:“对了,宇文铭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闻言,宇文宸微微摇头,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一次幽州的热闹,以他的性子肯定也是要去瞧一瞧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自然就再好不过了。” 802一起 林昔瑶听到宇文宸用这般语气,不用问都能猜到这一次宇文宸肯定是有周密的计划了。 水仙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 林昔瑶拉着宇文宸在餐桌前坐下,亲自给宇文宸布菜,宇文宸眼底里笑意都要溢了出来。 林昔瑶一直照顾他吃好了,林昔瑶才问道:“婉公主的事情,皇上怎么说?” 闻言,宇文宸笑了笑,揉着林昔瑶的青丝道:“你放心,我已经跟父皇说好了。” 对于昭庆帝让他立萧家的女儿为侧妃,甚至要让他们两年内生下子嗣的要求只字未提。 “这两日你也准备一下。” 宇文宸怕林昔瑶看出他的神色不对,便转移话题道:“会盟地点定在幽州的藤山脚下,虽然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不过我们需要提前出发,到了那边也好做准备。” “好。” 林昔瑶点了点头,推了推宇文宸的胸口道:“你累了一天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宇文宸好不容易才腾出这点儿时间来陪林昔瑶,这还没抱热和呢,哪里舍得就这样走了。 林昔瑶心疼他,故意道:“我也有些累了。” 一听到这句话,宇文宸连忙轻笑道:“好好,我这就回去,你早些休息。” 林昔瑶就知道他舍不得自己累着,只有用这样的借口才能将他赶回去睡觉。 等宇文宸乖乖的走了,林昔瑶这才转身去休息。 突然间要离开楚王都一段时间,林昔瑶心里盘算着该做哪些准备,所以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同样睡得不安慰的,还有在重华宫的萧贵妃。 这么多年来,宇文婉还是第一次在宫外过夜,而且还是在她现在格外看不顺眼的林昔瑶府上。 第二天一早,萧贵妃估算着下早朝的时间,早早的就等在了御书房外。 对于她的到来,昭庆帝毫不意外。 “皇上,昨天婉婉没有回来。” 萧贵妃一脸愁容,不过一夜的功夫,就显得憔悴了不少。 “臣妾是管不了她了,如今她都跟着清宁县主走,完全不把臣妾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萧贵妃对着昭庆帝哭诉。 昭庆帝皱眉听完了之后,才抬眼看着她道:“瑶瑶是准太子妃,将来的东楚的皇后,宸儿对她如此看重,让婉婉跟她走得近一些也好,将来对婉婉也有个照应,你应该高兴才是。” 原本,萧贵妃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皇上……”萧贵妃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臣妾昨日跟您说的事情,您觉得意下如何?” 昨日,萧贵妃带着萧雨落来到了昭庆帝面前,直接将萧雨落推荐给了宇文宸。 所以,昭庆帝才会问起宇文宸这件事。 一开始,昭庆帝也觉得这件事可行,笼络了萧家,也能暂时缓和萧贵妃跟林昔瑶之间的矛盾,但后面听宇文宸这么一说,再见他如此抗拒的态度,昭庆帝就没这个打算了。 一切都还得看宇文宸的意思。毕竟是给宇文宸立侧妃。 这会儿正好萧贵妃问起,昭庆帝将面前的折子压了压,抬眸看着萧贵妃道:“且不说宸儿尚未大婚,不应当在太子妃未过门之前提这个,就算宸儿跟瑶瑶已经大婚了,侧妃的人选也该是有宸儿来来,朕一向都不管这些。” 话音才落,萧贵妃神色一紧,她连忙道:“皇上,可是宸儿身为太子,也肩负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啊。” “这个朕知道,不用爱妃来操心。” 这也是昭庆帝最关心的问题,但他不愿意别人对宇文宸的婚事指手画脚,所以声音也冷冽了几分。 言罢,不等萧贵妃开口,昭庆帝又道:“其实,瑶瑶是个好姑娘,连朕都相信她的人品,为什么你还要跟她过意不去呢?朕劝你不要听信小人谗言,更不要走了太后的老路子。” 话音才落,萧贵妃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昭庆帝,不解道:“皇上的意思是……臣妾不明白。” 闻言,昭庆帝轻叹了一口气,将面前的折子推开,站了起来,他转身来到了窗前,背对着萧贵妃负手而立道:“太后一直到死才分清楚了到底是顾家重要还是朕重要。” 言罢,昭庆帝一副再也不愿意提起的样子,他对身边的德喜摆了摆手道:“朕乏了。” 见状,德喜连忙上前搀扶住了昭庆帝走进了里间,剩下萧贵妃一脸茫然的坐在圈椅上。 昭庆帝的话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她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懂。 这是在敲打她,告诉她要要知道轻重。 萧家再重要,也没有皇家重要。 她不能因为萧家而做出一些得罪了皇家的事情,比如跟林昔瑶作对就是其中之一。 萧贵妃没有想到昭庆帝对林昔瑶的维护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乍一听到这句话,她就恨得牙痒痒,可是等她稍稍冷静下来,再仔细咀嚼了一遍昭庆帝的话,尤其是当他用太后做比喻的时候,萧贵妃的心里蓦地划过一抹慌乱。 她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御书房。 等她怔忡间回到重华宫的时候,才跨进殿门,就看到宇文婉快步朝她迎了过来。 “母妃……” 宇文婉才一开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怎么也停不下来。 萧贵妃所有的怨气和恨意在看到宇文婉这般模样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软了下来。 “你这孩子,昨天到底去哪里了?” 原本气恼的很,也有一肚子话要训斥,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萧贵妃一时间开不了这口。 “母妃,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才会想到离宫出走,对不起母妃……我知道错了。” 宇文婉一想起昨日那惊心动魄的一面,就害怕得浑身颤抖。 她的小脸儿煞白,看得萧贵妃心疼不已。 “昨天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又会去林昔瑶那里?是不是她们故意……” 后面的话萧贵妃没有继续下去,她拉着宇文婉的手快步回了寝宫。 等坐下来之后,萧贵妃让人给宇文婉熬了一碗姜汤,等宇文婉的情绪稍稍稳定了,她才追问道:“是兰心怂恿你的吗?” 闻言,宇文婉连忙摇头道:“不是兰心,母妃你错怪兰心了,兰心一直都在劝我,是我糊涂了。” “我以为母妃在意的只有萧家,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再加上这些日子顾书呆也没有联系我,我便想着自己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人,所以觉得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思,就想着逃离这个地方……” 说到这里,宇文婉哭得更伤心了。 昨天她跟顾玉清都已经开诚布公的谈了,原来是他们误会了彼此。 至于母妃这里,昨天林昔兰也劝过她了,这么多年来母妃对自己的疼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等她头脑冷静下来,哪里还有想不通的。 这会儿,宇文婉就只剩下后悔了。 “是我错了,昨天小嫂嫂已经教育过我了,我知道错了,母妃您就别生气。” 话音才落,萧贵妃的眸色微微一沉,她拉着宇文婉的手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闻言,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宇文婉睁大了眼睛看着萧贵妃道:“小嫂嫂说让我体谅母妃,让我别再闹了,说这样下去的话,您会伤心难过的。” 听到这句话,萧贵妃沉默了。 宇文婉拉了拉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母妃,想嫁给顾玉清是我自己的心思,跟小嫂嫂和兰心没有关系的,您就别生她们的气了,好吗?” 昨天发生在重华宫的事情宇文婉也知道了,所以这才来劝萧贵妃。 萧贵妃沉默了。 见状,宇文婉又转头将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屏退了下去,就连杜嬷嬷都叫了下去。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的时候,宇文婉才道:“母妃,我还查到了一件事,这个,是我从杜嬷嬷的房间里找到的,前几日我去外祖父家的时候,看到她就觉得神色有些不对,没曾想她竟然收了表姐这么重的礼。” 宇文婉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簪子递给萧贵妃。 这簪子的质地和纹络萧贵妃一眼就看出来了,是萧雨落及笄的时候,她亲自挑选的礼物,是上等的和田玉经过名匠之手雕琢的。 在宇文婉和萧雨落之间,萧贵妃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女儿,再加上这簪子,一时间,昨日里杜嬷嬷和萧雨落在她面前的表现就越发显得一唱一和了。 所有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这时候,萧贵妃的脑子里才不由得又想起昭庆帝的那句话来。 不要走太后的老路子。 太后就是将她的娘家人看得太重要了,重要到她要去谋害昭庆帝以保全顾家的程度。 念及此,萧贵妃不由得惊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她的思想才刚刚走偏了一点儿,还有回头路可走,否则的话……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不寒而栗。 这些日子,若不是有杜嬷嬷和萧雨落在她耳边鼓吹,她又怎么会犯糊涂甚至险些酿下大错! 803 清醒 想到这里,萧贵妃了先忙抬手拉住了宇文婉的手,一脸紧张道:“瑶瑶没有跟你说什么吧?” 闻言,宇文婉一脸疑惑道:“刚刚孩儿不是说了吗?小嫂嫂让我回来给母妃认错。” 听到这句话,萧贵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样子,林昔瑶还没有记恨上她。 萧贵妃了先忙拉着宇文婉起身道:“昨日错的是母妃,该是母妃去给她认个错儿。” 但是,她碍于身份,这认错的话到底是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小太监的通报声:“娘娘,雨落小姐来了。” 闻言,萧贵妃再不似之前那般热情,她冷声道:“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让她且先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门外的小太监都有些意外,倒是宇文婉一脸笑意。 “母妃终于看清表姐的真面目了。” 萧贵妃抬手点了点宇文婉的鼻尖儿,皱眉道:“我昨日也是被小人蒙蔽,竟然跟瑶瑶闹起脾气来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闻言,宇文婉笑道:“母妃放心,小嫂嫂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你现在就算要见她,也见不着的,她带着小婶婶去了城外庄子上养伤。” “养伤?” 宇文婉见萧贵妃确实没有再误会林昔瑶了,而且还满是对林昔瑶的愧疚,这才一脸埋怨道:“都是母妃,昨日非要惩罚兰心,小嫂嫂为了救下兰心受了内伤,御医说可严重了,这一段时间内都得好生修养,不能动气动怒。” “这么严重?” 萧贵妃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捂着胸口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我真的是糊涂了。” 言罢,她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要往外走。 “我这就去看看她。” 闻言,宇文婉连忙上前一把拉着萧贵妃的手道:“母妃,小嫂嫂她们去了庄子上,又不是在城内,您现在去肯定不方便的,等改日她从庄子上回来了,咱们再去见她可好?” 萧贵妃想了想,也是。 她身为贵妃,出宫一趟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出城。 在权衡之后,萧贵妃轻叹了一口气,回身来到了圈椅上坐下。 她拉着宇文婉的手,柔声道:“你跟母妃说说,那顾玉清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就把你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冷不丁的听到萧贵妃说起顾玉清,宇文婉的脸唰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抬眸飞快的扫了一眼萧贵妃,发现这一次母妃提起顾玉清来是带着好奇,并不似之前那般嗲这不屑和否定。 所以,宇文婉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因为他是个呆子啊。” 闻言,萧贵妃一脸疑惑。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他,但是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感觉他跟别人不同,他这人看起来一身的书卷气息,说话文绉绉曼斯斯的,满口都是文人的酸腐味道,做起事来也认死理,但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他。” 言罢,宇文婉下意识攥紧了萧贵妃的手,抬眸看着萧贵妃,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母妃是觉得他出身不好,也担心他以后会欺负我,不如表哥和外祖父家那般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可是,母妃,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不是表哥,嫁给表哥我不会幸福的。” “他虽然在朝堂中根基未稳,但我相信既然是太子皇兄看重的人,将来一定会有所建树,现在他就已经官拜左相,难道不是很好的证明吗?” “他会对我好的,我相信。” 说起顾玉清的时候,宇文婉的眼底里带着一股炽热的光芒。 她的神情打动了萧贵妃。 在沉默了一瞬之后,萧贵妃终于松口道:“那改日母妃亲自去见见他。” 话音才落,宇文婉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要知道,母妃这一松口意味着什么。 宇文婉就差没有高兴的起来转圈圈了。 “母妃!谢谢你!你真好!” 宇文婉兴奋之下,抬手就抱住了萧贵妃的胳膊,直接热情的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了一吻。 看到她这般欢喜的模样,萧贵妃心头一直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一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之前的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还好,一切尚早,还可以补救。 **** 林昔瑶确实如宇文婉所说,在送了宇文婉进宫之后,就带着刘静娴和林昔兰去了城外的庄子。 她已经将自己要跟宇文宸离开楚王都一段时间的事情悄悄跟刘静娴和林昔兰说了。 虽然如今的楚王都一切都好,再有宁王妃和宇文楠在,不可能出什么大的问题,但林昔瑶依然免不了要嘱咐她们一些。 尤其是刘静娴如今的身体就跟纸人儿一般,风吹就倒。 林昔瑶在跟她们商议了之后,两人都觉得还是来庄子上住着舒服且稳妥。 再加上十一皇子宇文锦的性子还是有些孤僻和怯懦,所以林昔瑶觉得索性就带着宇文锦和阿牛一起到庄子上。 这庄子在城外,内外都是林昔瑶的人,等于是开辟出来的一小方天地,在这里天高地阔甚至比将军府还要轻松不受约束,对宇文锦来说也是极好的。 这天一早,林昔瑶就带着林昔兰刘静娴和宇文静以及几个贴身丫鬟来到了庄子上。 宇文宸那边的办事效率也很快。 林昔瑶在这庄子上陪着刘静娴和林昔兰住了两日,宇文宸手边的事情就已经敲定了。 第三天一早就过来接了林昔瑶,一行人往幽州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宇文宸已经提前安排了常远在前面开道,也知会了各地的州府县丞。 所以,他们轻车简从,明面上只带了八个家丁和两个车夫,当然所有在楚王都的暗卫几乎都被调遣了出来,一路暗中护送。 被惠妃的假孕药一害,林昔瑶的身体越发的虚弱。 虽然有了十一皇子宇文锦给的解药,但是她的身体到底是受损了,再加上之前中的毒,所以她的精神越发的虚弱。 一路上,宇文宸都小心翼翼,生怕把她磕着绊着了。 在他这般精心呵护下,林昔瑶的身体才一点一点的好转起来。 不过为了照顾林昔瑶,这一路他们走得就格外慢了些。 一直走了六天,这才到了幽州隘口。 原本要继续往前赶路,按现在的进度再有两天的功夫就可以赶到藤山脚下的会盟地点。 但是宇文宸却在幽州隘口让人调头往北走,到了一处名叫落日霞的山谷就让人安营扎寨,先住了下来。 一开始,林昔瑶很是不解。 宇文宸只笑了笑,说等一两日会有惊喜。 结果,却让林昔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峡谷里等了两日,竟然等来了宇文铭一行人! 宇文宸提前让人已经在峡谷里做好了部署。 所以在听到峡谷里的号角声的时候,宇文宸抬手一把勾住了林昔瑶的腰际,直接带着林昔瑶从半山腰直接施展了轻功掠上了山谷上峰的峭壁之上。 “这……” 林昔瑶才靠在宇文宸的怀里站稳身子,就看到谷口里一队人马被宇文宸的暗卫给包围在谷里进退不得的情形。 那被围困的队伍里,当中的那一辆马车格外的扎眼。 倒不是马车有什么特别的,而是这马车上面有一个标记。 林昔瑶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宇文铭特有的标记! 看到这一幕,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结果,下一瞬就看到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挑开了帘子,那个曾经被她恨之入骨的人就这样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来。 “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低沉,还隐隐透着一层杀意。 宇文宸的暗卫自然不会回答他。 这时候,宇文宸轻笑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当然,也包括才从马车上下来的宇文铭。 “好几不见,二弟,近来可好?” 听到宇文宸的声音的一瞬,宇文铭的面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不过他的性子到底是沉稳的,而且经历了那么多,也早已经学会了八风不动。 所以,再抬眸循着声音看向宇文宸的时候,宇文铭已经恢复了常色。 不过,下一瞬,当他的眼神落到宇文宸怀里的林昔瑶身上的时候,宇文铭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眸色越发阴沉的可怕,那深邃的眸子里似是波涛汹涌。 “阿裳……” 这两个在他脑子里辗转了无数遍的词语就这样下意识的从唇齿间脱口而出。 宇文铭也彻底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宇文宸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林昔瑶也在这里? 一时间,他甚至都来不及想自己的处境,他满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跟林昔瑶久别重逢的欢喜。 可是,欢喜过后,待他看清楚林昔瑶那冰冷的眼神的一瞬,宇文铭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推入了无底深渊。 只一瞬间的功夫,他只觉得冷意刺骨。 “别来无恙,安王。” 林昔瑶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就这样挑眉看向了宇文铭。 听到这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的一瞬,宇文铭只觉得浑身上下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804 意外 安王…… 宇文铭的眸色一沉,再抬眼看向林昔瑶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冷冽。 “看样子,二弟似是不高兴在这里看到我们。” 宇文宸微微一笑,抬手将林昔瑶揽得更紧了些,他的眼里带着一丝挑衅和不屑。 这彻底激怒了宇文铭。 “你们在这里埋伏我?”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不然,你觉得呢?我的时间可紧迫的很,没有功夫在这里陪着你喝茶闲聊。” 话音才落,宇文宸所站的悬崖峭壁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弓箭手来,那冷冰冰的箭羽对准了宇文铭。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的?是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宇文铭自认为自己的行踪诡秘,而且为了不暴露,他一路上辗转换了几条路线,最终才走了这一条路。 但他却不知道,宇文宸早就将他那多疑的性子拿捏准了,即使不用他身边的探子,他也能料到宇文铭会走这一步。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宇文宸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宇文铭身边的那些护卫道:“二弟还有什么遗言,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说出来,否则的话,可是没机会了。” 闻言,宇文铭的眼底里似是要喷出火来,“你以为你就能杀得了我吗?” 说话间,他抬手抽出了腰际的袖箭,直接放出了一枚旗花。 那旗花转眼间在半空中炸响。 现状,林昔瑶有些担心。 宇文宸似是猜到了林昔瑶的心思一般,他拉着林昔瑶的手,柔声道:“放心。” 只两个字,就像是给林昔瑶吃了定心丸似得,就算不知道宇文宸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但林昔瑶知道,有他这两个字在,就肯定没有问题。 林昔瑶点了点头,转过眸子看向宇文铭。 “今日是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宇文铭轻笑了一声,一把掀起衣摆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接站在马车跟前,抬眸看着宇文宸道:“我猜太子皇兄是去参加三国会盟,所以身边恐怕也只带了这些人吧?” “你以为,你在我面前耍虚张声势的把戏,能蒙混过关?” 宇文铭眼神如炬,紧紧的盯着宇文宸。 但宇文宸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他轻轻一笑,眼底里带着一抹不屑道:“看来,二弟还是没有吃够教训。” 话音才落,宇文铭微微一怔。 教训? 他之前屡次被宇文宸算计,都是因为轻看了宇文宸,每一次都轻敌了,就算他已经十分谨慎了,最后还是棋差一招。 然而,这一次他确定自己不会错。 毕竟宇文宸如果是去赴三国之盟的,是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带着护卫去的,肯定一路轻车简从。 而他这一次却是有备而来,不仅带上了顾家军的一万精锐,还带上了王远知的两万精兵。 总共这三万人,都跟在距离他一公里的位置,只要他一声令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些精锐就能赶过来,然后立即反杀宇文宸。 原本,宇文铭还想趁着宇文宸参加三国会盟的时候设下埋伏击杀宇文宸,打宇文宸一个出其不意,或者用自己做诱饵,将宇文宸给引出来,再伏杀。 如今看来,倒是省去了这些步骤了,他没有想到,宇文宸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 宇文铭冷笑道:“太子皇兄唱空城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你以为我会信吗?” 宇文宸诡计多端,他才不会相信! 宇文铭只想着这一次能反杀了宇文宸,然后…… 念及此,他下意识转过了眸子,看向被宇文宸紧紧的拥在怀里的林昔瑶。 宇文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近乎发狂般嫉妒。 “信与不信,事实不是摆在那里的。” 宇文宸也不着急,他笑着捏了捏林昔瑶的手,打趣道:“我们要不要来赌一赌,二弟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话音才落,宇文铭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 不过,下一瞬他又很快将这个猜测从脑子里摒除,并对宇文宸嘲讽道:“等我的援军到了,就是太子皇兄的死期!” 闻言,宇文宸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一手揽着林昔瑶,一手背在后面,只是这么一个含笑的姿态,就已经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息。 “那二弟觉得,我既然知道你有援军,有为什么有这般底气,不直接杀了你,而是在这里陪着你聊天等援军?” 话音才落,宇文铭彻底愣住了。 他刚刚就说哪里不对,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宇文宸大意,可是转念一想宇文宸这般心思狡诈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么大意的事情的。 若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会主动找到他。 一时间,宇文铭心里多了几分惶恐。 他抬眸对身边的亲信李江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众人准备突围出去。 却在下一瞬,听到宇文宸的声音蓦地变冷道:“如果要突围的话,我劝二弟就别挣扎了,老老实实的挨刀,留一具全尸,总比万箭穿心来得体面。” 说这番话的时候,宇文宸的神色是淡然的,仿佛说着今天的天气一般。 然而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宇文铭气得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你能越过西辽将我的三万精兵都给截杀了!” 闻言,宇文宸轻笑道:“那自然是不可能。” 听到这句话,宇文铭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等他放松下来,却听宇文宸又道:“那到底是三万精锐,也是我东楚的大好二郎,就这么杀了自然是可惜的。” 言外之意,他已经控制住了这些人? 宇文铭自然是不相信的。 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了,就算还没有赶过来,但三万人行军的动静也早就可以感知出来了。 但是,事到如今,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念及此,宇文铭动了动手腕,就要再一次放出旗花。 就在这时候,他身后的马车帘子突然被人打开。 下一瞬,露出来一只骨节分明干瘪瘪的手来。 宇文铭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了王采薇傻乎乎的笑容。 她抱着枕头,一脸痴呆的模样看着宇文铭道:“夫君,到了吗?宝宝饿了,等下该吃饭了?” 宇文铭这会儿心烦气躁,一肚子火气没有地方撒,却偏偏还被王采薇这般纠缠,他越发气恼,就要发作,可是转念一想那三万精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到底是忍住了。 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带上王采薇的,只想将她跟皇后李静兰和陈王他们留在姚城,可是这三万精锐里,永宁侯府的精锐占了一大半,那些亲信执意要带着王采薇一起,宇文铭无奈,也只好妆模作样的带着了。 他原计划是等着到了藤山脚下,在设计宇文宸的时候,就趁机除掉王采薇。 如今可好,又给他带来了麻烦。 宇文铭冷声道:“你先进去。” 闻言,王采薇微微一愣,傻乎乎的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一脸害怕道:“夫君,怎么了?这些人好可怕!” 话音才落,她直接一个箭步跳到了宇文铭跟前。 那一瞬,宇文铭的眼底里划过一抹嫌恶。 他想要推开王采薇,但到底是忍住了。 这时候,宇文宸的声音在峭壁上响起。 “看来,二弟的家务事都还没有处理好。” 宇文宸的轻笑和嘲讽都落在宇文铭的眼里。 宇文铭越发觉得羞辱。 他攥紧了拳头,转头对身边的李江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他刚刚都已经发出了要突围出去的眼神了,李江分明也看见了,但他的身形却没有动。 这时候,宇文铭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但是,已经晚了。 李江后退了一步,对宇文铭服了服身子,一脸淡漠道:“对不起安王,属下是永宁侯府的亲兵。” 闻言,宇文铭眼神冷冽道:“所以呢?” 李江垂眸道:“所以,属下只听令于小姐。” 话音才落,宇文铭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转过了头去看向王采薇。 这时候,王采薇也正含笑看着他。 这一次,她的眼底里再不似之前那般混沌,而是一片清明。 那眼底里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让宇文铭看得分明。 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有疯? 宇文铭不相信! 明明之前他做了那么多测试,而且以王采薇的性子,若是没有疯掉的话,是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情的。 也根本装不下去。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说明了什么? 不等宇文铭开口,王采薇已经抱紧了怀里的枕头,对宇文铭微微一笑道:“夫君,你这样看着妾身做什么?” 依然是那娇滴滴的声音。 依然是那痴傻的模样。 依然是疯癫的状况。 一切看起来都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仿佛刚刚的那一眼是宇文铭的错觉。 但是,宇文铭能清楚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他的心咯噔一下,似是在这一瞬间被人推入了深渊。 之前所有没有想清楚的问题和疑惑,一下子迎刃而解。 805 演戏 “是你!” 宇文铭冷眼看着王采薇,抬手就去掐王采薇的脖子。 下一瞬,距离他们两人最近的漓江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拿下宇文铭,却被王采薇的眼神给制止了。 “夫君为什么要这样对妾身?” 王采薇笑着,眼底里带着疯狂的恨意。 宇文铭卡着她脖子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他冷声道:“你装疯卖傻,暗中联络了永宁侯府的亲兵,将他们控制在了掌中,明面上是为我所用,实际上就像是看戏一般,暗中操纵了所有,你个贱人!” 王采薇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眼神冰冷,划过一抹杀意,在宇文铭下死手的一瞬,王采薇从自己怀里抱着的枕头里抽出一柄匕首来,直接刺中了宇文铭的胸口。 宇文铭始料未及,被这一刀刺个正着。 剧痛之下,他下意识松开了王采薇的脖子。 两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马车周围的护卫也迅速分成了两个阵营,分别将两人护在了身后。 这时候还护在宇文铭身前的是他一手培植起来的亲信和顾家军中的精锐,王采薇身边拱卫着的是李江等永宁侯府亲兵。 “贱人!” 宇文铭咬牙切齿的看着王采薇。 见状,王采薇冷笑道:“我确实是贱,当初放着好好的永宁侯府嫡女的身份不要,喜欢上了你。” “我为了你放下了身份,放下了尊严,甚至还搭上了整个永宁侯府,害了我爹娘!” “最后,我得到的是什么?” “是利用,是背叛,是唾弃!宇文铭,你好狠的心!” 自那一日,她突然间清醒过来之后,王采薇没有一日不被仇恨所折磨,她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将宇文铭千刀万剐。 但是宇文铭的防备太森严了,平时她都近不了身。 好不容易才借着发疯的机会联系上了一名当初永宁侯府的一名亲信,借着那人再联系了李江,然后在知道了宇文铭的行踪之后,又恰好有宇文宸的人来跟她联系,提出了今日这一番算计,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一开始,王采薇有些犹豫,她不喜欢宇文宸,不喜欢林昔瑶。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亲手来杀死宇文铭。 可是,宇文宸的人熟悉了她的心思,直接将她没有疯的事情当做软肋拿捏住了她,若是这一点都被宇文铭知道,那她就知道所有的复仇都是无望的。 比起复仇来,就算跟她不喜欢的宇文宸和林昔瑶合作,也算不得什么了。 现在,她只是想宇文铭死! “是啊,那又怎样,这一切都是你犯贱,是你自找的!” 宇文铭捂着胸口,也不知道那匕首到底刺入了几分,有没有伤及肺腑,这会儿他只觉得胸口疼的很,浑身上下的力气都逐渐被抽空。 他站定了身子,转头看着作壁上观的林昔瑶和宇文宸,冷笑道:“这些都是你们的算计?” 对此,宇文宸并不否认,他含笑道:“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番,这一切说到底,还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这四个字听在宇文铭的耳里,让他觉得格外的讽刺。 他哈哈一笑,笑着笑着,胸口是伤口越发裂开,那种剧痛感更加尖锐和清楚。 宇文铭就算不是大夫,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冷眼看着身边的亲卫道:“给本王杀了那贱人!” 闻言,王采薇冷笑道:“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杀得了我吗?” 然而,话音才落,宇文铭身边的护卫迅速朝王采薇所在的位置攻杀了过去,一时间被宇文宸的暗卫包围在峡谷里的这群人厮杀成了一团。 林昔瑶和宇文宸在峭壁上看着这一场热闹。 然而,林昔瑶心里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 护卫亲兵们打成了一团,倒是王采薇和宇文铭被各方阵营围在一起,在安全范围内。 这时候,王采薇抬眸看向了林昔瑶所在的位置。 而林昔瑶也正下意识看向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昔瑶从王采薇的眼睛里看出了怨恨和嫉妒。 还有一丝怅然? “我当时真的是瞎了狗眼了,竟然会为了这种人跟你吃醋!” 王采薇冷笑,自嘲道:“不过,就算没有他的存在,我想,我也不会喜欢你。”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微微一笑,如实道:“我也不喜欢你。” 瞎了狗眼的可不不只王采薇一人,上辈子的李云裳也是瞎了狗眼,这才相信了宇文铭的话。 最后,她落得被人点穴推入莲池活活溺死的下场,而王采薇…… 比她更惨。 林昔瑶对她同情怜悯不起来,但也已经恨不起来了。 她虽然性子让人觉得不讨喜,但归根到底,也算是痴心错付的可怜人罢了。 王采薇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昔瑶,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觉得,已经没有说什么的必要了。 她拿起了匕首,直接一股脑的顶着前面的厮杀往宇文铭面前冲了过去。 见状,她身边的李江连忙帮她挡开那些扑到跟前的杀招。 宇文铭这回儿有气无力的,正怔忡间,没有料到王采薇竟然就这样越过四五个亲卫就闯到了他的面前。 他转身就要避开,但王采薇不管不顾,甚至带着同归于尽的绝然,直接一头撞到了宇文铭的身前。 不等宇文铭后退并推开她,王采薇手中的匕首已经在他的胸口上又补了一刀。 这一刀,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就刺在了宇文铭致命的位置。 “夫君,一路走好。” 宇文铭推开王采薇的手蓦地顿住了,他反手直接卡紧了王采薇的脖子,然后猛地一用力。 咔嚓一声。 王采薇双目发直,下一瞬便没有了呼吸,她的双眸发直,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砰! 在王采薇直挺挺摔下来的巨大冲击之下,宇文铭也被她压倒了下来。 他胸口的热血不停的往外涌,似是怎么也流不尽。 他身边的那些厮杀也在这时候停止了,两个人的生命都要在此终结,所有的厮杀一时间都已经显得没有意义。 倒在地上的宇文铭想挣扎着起来,想要推开倒在他身上的王采薇。 奈何他根本就没有力气,而且他才稍稍一动,那刀口就跟撕裂了一般,血崩的速度越发加剧了。 宇文铭只得作罢。 他的手没有力气,眼睛还能动。 在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的时候,他转过了眼珠子,看向了不远处的峭壁。 在那之上,站着一对璧人。 她穿着一袭绯色纱裙,外面罩着雪色夹袄,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宛若从九天之上落入凡尘的仙女一般的光芒。 只一眼,就让人再难忘却。 让宇文铭更刻骨铭心的,不仅仅是这容颜,还有在记忆深处的那一张脸。 “阿裳……”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般轻轻的揽着她,然后在她身边跟她保证道:“阿裳,我一定会娶你的。” 他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 拉拢李默是一方面,在不知不觉间喜欢她是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可是,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当是那种浅薄的喜欢。 这天底下的美人儿多的是,没有了李云裳,还有赵云裳,周云裳。 而这江山却只有一人可以得到。 所以,最后在母妃的一番劝诫之下,他才冲动的做出了那般选择。 可那一道命令下达之后,他就后悔了。 当她的死讯传来之后,他才惊觉,天大地大,李云裳只有一个。 可是,再多的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宇文铭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幕幕当初在将军府跟李云裳并肩弹琴下棋的画面。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娇嗔,她的小心翼翼,她的倔强…… 往日里被他故意忽略掉的小细节,顷刻间涌入了脑海。 转眼间的功夫,那记忆中的女子的面容就跟眼前峭壁之上的女子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宇文铭感觉心痛如刀绞。 那刻骨铭心的痛楚甚至比此时胸前的刀伤更甚。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似是想要将她看清楚。 看看她到底是李云裳还是林昔瑶。 可是,他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逐渐失去了。 在他眼前最后一丝光影消退之际,宇文铭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两个字,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阿裳……” 这时候,站在峭壁之上的林昔瑶看到这一幕,眼底里却并没有半点儿波澜。 她原以为在亲眼看到宇文铭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该是有一股大仇得报的畅快感的。 现在看来,她的心情倒是平静的很。 是宇文宸将她护得太好,宠得太好,早就已经将她心底里的那些恨意抚平。 如今,她能感知到的就是幸福和满足。 毕竟,恨一个人也是需要精力和精神的。 而她,已经连这恨意都不屑给宇文铭了。 “走吧,这里风大,剩下的事情他们会处理。” 宇文宸的声音带着温暖和煦的味道,只一开口,就让刚刚才感觉有点儿冷的林昔瑶如沐春风。 她回握住了宇文宸的手,含笑点头道:“好。” 806 决绝 两人相携款步从峭壁上山,一路绕过了半山腰,往山下走,林昔瑶都没有开口。 宇文宸也就这样默默地跟着她。 等来到了山脚下,在经过谷口的时候,不知道怎的,林昔瑶下意识回忘了一眼那山谷。 见状,宇文宸柔声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嗯。”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林昔瑶心头有很多疑问,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道:“王采薇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疯掉了?” 闻言,宇文宸轻笑着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解释道:“之前确实疯掉了,但是又被林昔云给治好了,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林昔云的无心插柳。” 林昔云。 听到这三个字,林昔瑶都不由得皱眉。 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便将他安插在宇文铭身边的暗探传回来的关于王采薇和林昔云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林昔瑶听到最后,不由得咂舌道:“林昔云还真的是有手段有本事,都这样了,竟然还能从宇文铭的手上逃出来。” 念及此,她不免有些担忧。 以林昔云对她恨之入骨的样子,她一逃出来,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到楚王都找她算账。 而她若是没有在楚王都的话,林昔云会将这笔账算到林昔兰或者小婶婶身上,之前青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越想,林昔瑶越担心。 宇文宸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便柔声宽慰道:“放心,我们既然已经知道她逃出来了,就沿途加派人手看着,保证不能让她进了楚王府。”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那李静兰和陈王呢?” 之前陈王宇文昊和宇文铭不是一起往北边逃了,宇文铭在这里,却没有看到皇后和陈王,难道他们还留在姚城? 宇文宸似是料到了林昔瑶心中所想,他摇了摇头道:“宇文昊身上的蛊毒受不了北边苦寒之地,前段时间毒发已经折磨的不成人形,如今恐怕已经死了,至于皇后……之前有消息说,宇文铭的人悄悄在她的茶水里下了药,跟王采薇的癫疯症一样的药,可她却没有王采薇那么好命能遇到林昔云了。” 也就是说,现在李静兰多半是疯了,陈王也活不成了? 听到这些,林昔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本她还担心等四月过后,漓江水患之后,若是宇文铭和宇文昊再从北边攻入楚王都,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厮杀,哀鸿遍野。 如今他们出事,姚城剩下的顾家军已经不多,群龙无首也翻不起什么浪来,而宇文铭带过来的这三万人,一直到这会儿都没动静,林昔瑶不用问也知道已经你刚刚已经被宇文宸给接管了。 原本难以避免的一场场血战,就这样化解开来,怎么算都是极划算的。 只是宇文宸为什么能知道一切,掌控一切? “那些探子,是之前你就放在宇文铭身边的吗?” 林昔瑶疑惑,否则的话,以宇文铭那般多疑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离开楚王都之后还信任其他人。 闻言,宇文宸笑着点了点头。 他掀起帘子来,对林昔瑶指了指外面。 林昔瑶循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见谷口里由李江带领着一众护卫跟在了常远的暗卫身后。 “李江也是暗卫?是你的人?” 宇文宸含笑点头。 原来如此。 这一点,恐怕宇文铭和王采薇至死都不知道,两人深信不疑的人却是宇文宸安插在永宁侯府和宇文铭身边的三面间谍。 正是因为李江的存在,所以才能窜出这么一连串的事情,让宇文铭和宇文昊的谋逆得到了尚算完美的解决。 林昔瑶不由得惊讶的看向宇文宸道:“所以,当初李静兰和宇文昊围攻楚王都的时候,你就已经算好了这一切,故意留了北边这一条路?” 宇文宸含笑点头。 林昔瑶这会儿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步一步,全部都落在宇文宸的掌控之中,这人,到底是有怎样缜密的心思和手段! 亏得她没有跟他成为仇敌,否则的话,林昔瑶觉得自己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忍不住惊叹道:“还好没有跟你为敌。” 闻言,宇文宸抬手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轻笑道:“就算你个小没良心的真的跟我为敌,我也舍不得杀你。”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微微一怔,正要问宇文宸会怎么处置自己,就听宇文宸下一句道:“我直接将你绑进东宫,让你以后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伺候我吃饭洗澡穿衣早朝。” 话音才落,林昔瑶已经哭笑不得了。 她抬手推了推宇文宸的胸口道:“你这分明是想将我当婢女在使唤。” 闻言,宇文宸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没办法啊,夫人凶悍,以后东宫只怕都容不下婢女的,到时候还不得要劳烦夫人您自己动手。”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佯装生气,挑眉瞪了他一眼道:“那夫君的意思是说,还想在东宫里多养几个宫女?” 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已经笑着打趣道:“最好是能歌善舞的,能做饭能洗衣的,还能暖床的,对不对?” 话都说到这儿了,宇文宸就算是再没有求生欲也不敢再继续接这个话头,他连忙讨饶道:“不不不,东宫有你一个就够了,我哪里还需要别的女人。” 然而,林昔瑶却不依不饶了,她故意皱眉道:“可是我凶悍啊,我又不会洗衣做饭,又不能歌善舞,甚至都不愿意暖床,这可怎么办?” 闻言,宇文宸连忙一脸讨好的笑着,拉着林昔瑶的手笃定道:“你放心,我给你洗衣做饭,我还可以给你暖床,娘子意下如何?” 这一下,林昔瑶彻底憋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不等宇文宸询问,常远已经凑到帘子跟前解释道:“主子,前面有流民迁徙,人数不少,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等上一会儿。” 闻言,林昔瑶不由得诧异道:“为什么突然间会有这么多流民?” 宇文宸见她好奇,就拉着她的手走下了马车,并耐心解释道:“这一次三国会盟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边境的老百姓就开始惶惶不安了,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会盟,还打着会盟的旗号做着各自的盘算最后又开战。” “再有,为了这一次会盟,莫说我们,就连西辽和北齐也会派重兵前来,参加会盟的是北齐的太子萧景瑜,西辽的皇女凤净梵,都不能有丝毫闪失,一下子要来这么多的兵马,老百姓自然是怕的。” 宇文宸说话间,已经带着林昔瑶走上了官道。 林昔瑶抬眸看过去,就看到前面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这些流民都是在东楚边艰难生活着的老百姓。 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前些年被漓江水患影响迁徙过来的。 那时候是为了生计,如今再从边境往南走,是为了活命。 “不管怎样,倒头来苦的都是老百姓。” 林昔瑶感慨。 宇文宸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拉紧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候,流民队伍的末尾有个六七十岁的老伯突然晕倒了过去。 在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 撕心裂肺的哭声从两个孩子的口中传出。 队伍里没有大夫,其他人都对着老伯指指点点,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都帮不上忙。 林昔瑶转头给常远递了一个眼神。 见状,常远连忙快跑了过去查看。 等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常远去而复返,一脸叹息道:“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上累到了极点,这才直接晕了过去。” 林昔瑶正要开口,宇文宸转头道:“去给清阳那边传个消息,让他们接应一下,另外在拿出些干粮来给他们。” “是。” 常远应了之后,立即去办了。 林昔瑶一抬头,就对上那些流民惴惴不安的眼神,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瑶瑶。” 宇文宸出声,这才将林昔瑶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闻言,林昔瑶转头看向宇文宸道:“我以前觉得想要这天下太平再没有纷争,除非一统,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那样的话,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东楚若是有足够的强大和霸气,对东楚的子民来说自然是好事,可以护他们周全,即使开战,主战场也一定是在西辽和北齐。 但西辽和北齐的子民又是何等的无辜。 错的从来都是朝廷,和一些有野心的政客。 这些老百姓不过是想活命,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若要拿下西辽和北齐,付出多少代价不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不知道多少人会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宇文宸默默的听完她的话,最后拉着她的手往马车边上走。 回到了马车之后,宇文宸才道:“这个问题说来就话长了,等这一次会盟之后,再看看吧。” 林昔瑶也知道问题复杂,她只不过是看到眼前的景象感慨了一句,就那么一说。 807 会盟 接下来的几天,宇文宸陪着林昔瑶一路慢走,来到了幽州。 幽州距离会盟的地点最近,而且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进可攻退可守。 宇文宸做了紧密的部署,确定了这一次会盟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可以保住他们立于不败之地,这才带着林昔瑶出发去往藤山。 虽然他们从楚王都出发的早,但是一路为了照顾林昔瑶走得慢,再加上去跟宇文铭清算,又在幽州耽搁了几天,所以最后等来到藤山山脚的时候,距离会盟的时间已经只有两天。 北齐和西辽的人都已经到了。 三方都在各自的地盘安营扎寨。 一面是藤山峭壁,在山脚下,左右两边分别是东楚和西辽的营地,在峭壁的对立面是北齐的营地。 三方都给自己留了退路,一旦有情况,都能立即从自己安排周密的退路抽离。 为了掩人耳目,林昔瑶从幽州出发的时候就打扮成了丫鬟,跟在宇文宸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他们前脚刚到,后脚就有西辽和北齐的使节过来问好,宇文宸也派了亲信去跟两方礼貌性的走动了一番。 但北齐的萧景瑜和西辽的凤楚然都没有现身。 林昔瑶和宇文宸就待在了大帐里,一直到会盟的这一天。 在三方的中心,早早的就已经搭建了巨大的帐篷,用作三方交谈会盟的中心。 林昔瑶原本是想跟宇文宸一起去的,虽然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但宇文宸最后还是决定将她留在东楚的营地。 万一有个闪失,他自己能全身而退,但林昔瑶不能,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就算是轻功也不能尽全力施展,带着林昔瑶一起去大帐,只会让他分心。 相对的,东楚自己的营地几乎可以说固若金汤。 这一次会盟对宇文宸来说很重要,即使协议签订失败,跟萧景瑜和凤净梵见个面交个手,对他们了解多一些,将来也是有极大的益处。 所以,林昔瑶原本不放心宇文宸,想陪着他一起去的,但转念一想若真的有什么意外,自己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成为宇文宸的拖累,林昔瑶也就放弃了,她答应了宇文宸老老实实的留在了东楚的营地。 会盟的大帐距离东楚的营地不过三十余丈的距离,林昔瑶一直目送着宇文宸进了大帐,然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这样定定的站在原地等着。 从早上等到了中午。 初十来劝说了林昔瑶几次,她都不愿意回大帐等着。 中午,头顶上的太阳开始明晃晃的了,林昔瑶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下一瞬就看到她盯着一天的大帐终于被人打起了帘子。 再之后,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宇文宸! 在宇文宸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墨色锦袍的容貌俊秀的男子,那神情跟萧为安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萧景瑜无疑了。 看到这一幕,林昔瑶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看着宇文宸跟萧景瑜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便放心的从这两人身上转过了目光看向大帐。 这时候,才从大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天蓝色狐裘的女子,她面上带着一层薄纱,外面还戴着帏帽,将真实的容颜老老实实给遮掩住了,但举手投足间那尊贵的气息远远都能让林昔瑶感觉到。 她的神态清冷,不似萧景瑜那般好相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西辽太后的长女凤楚然了。 林昔瑶对这个皇女并没有多少兴趣,只重重一眼就想掠过,只是当她的眼神无意中扫过凤楚然身边的丫鬟的时候,林昔瑶的心咯噔一下。 她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样东西,那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了一般。 那丫鬟身上的吊坠,那打穗子的手法和样式……跟阿娘的一抹一眼! 只匆匆一眼就已经让林昔瑶一个机灵,她连忙转头要去细看,可那丫鬟已经跟着凤楚然转过了身子朝她们所在的营地走去。 她们步履匆忙,林昔瑶并没有看清楚。 会不会是看错了? 阿娘从小就教她用这种手法打穗子,这是阿娘自创的,在东楚,林昔瑶还没有见过别人用这种花样和纹路。 如今,怎么会在一个西辽的丫鬟身上看到? 她跟阿娘有着怎样的联系? 一时间,林昔瑶的一颗心都似是被人提了起来。 这会儿,她才忍不住埋怨起初一来,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被摄政王给支开了,不然的话,初一有摄政王世子这个身份,要帮她去查一查皇女帐中的那个丫鬟的身份和来历肯定易如反掌。 如今,要如何下手? 林昔瑶忍不住皱眉。 她正走神,没有注意到宇文宸什么时候回到了她身边。 “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温柔缱绻,一下子就将林昔瑶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林昔瑶正想将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幕说出来,可转念一想宇文宸这几日正忙,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她就不应该在这时候再让他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分神。 更何况,刚刚的那一幕,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 所以,林昔瑶只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阿娘了。” 闻言,宇文宸拉着她的手,轻笑道:“再等几日。” 再等几日,会盟结束,若跟西辽交涉的好,他打算带着林昔瑶去西辽走一趟。 若是交涉的不好,就私下走这一趟。 宇文宸都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笑道:“好,不过你先忙好你自己的,可不能耽搁正事。” 宇文宸轻笑着,拉着她的手回了大帐。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宇文宸,宇文宸却还是陪着林昔瑶一起吃了午饭,才召集了亲信,就今天在会盟上萧景瑜提出来的开市和互通政策开始讨论。 林昔瑶对这些没有兴趣,她趁着宇文宸正忙,就悄悄的从大帐里退了出来。 东楚营地的后面是藤山的峭壁。 这两日在营地里待久了,再加上心里想着关于西辽皇女身边那个丫鬟的事情,林昔瑶心情有些低落,就转身朝着峭壁走去。 原是想在峭壁下的石头边上坐一会儿,可没曾想,还未走近,竟然看到一个穿着天青色纱裙的丫鬟在西辽的阵营那边正从峭壁下取了一壶水往回走。 林昔瑶只看到一个背影,不能确定是不是就是之前跟在皇女凤楚然身边的那个。 她下意识提起了步子,拔高了声音道:“姐姐……” 这里只有一排排守卫,很少看到丫鬟,所以一听到林昔瑶清脆的声音,那丫鬟下意识回头。 看到那丫鬟容貌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差点儿跳到了嗓子眼儿。 就是她! 她的腰际甚至还系着那个穗子! 林昔瑶强忍着紧张,快步走到了跟前。 在峭壁之下,有着区分东楚和西辽边界的界限,两边也站着整整齐齐的一排守卫。 林昔瑶站在守卫跟前,隔着这些守卫对那个一脸诧异的丫鬟道:“姐姐,别误会,我就是看到你取这里的水有些好奇。” 那丫鬟也是个娇俏的性子。 听到林昔瑶的话,她微微一笑道:“我们皇女听说这峭壁之下的水清澈甘甜,就让我过来取一点儿。” 林昔瑶关心的当然不是水,她关心的是那个穗子。 这丫鬟回答了林昔瑶的话之后,眼看着就要转身而去。 见状,林昔瑶也顾不得这样做合不合规矩,甚至会不会让人产生误会,她连忙道:“姐姐,你身上的这个穗子是怎么打的?我觉得好别致啊。” 因为林昔瑶也穿着丫鬟的服装,而且还是东楚营地这一边的,所以很自然的就被那丫鬟当做了是服侍东楚太子的丫鬟。 本着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心态,那丫鬟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的,我们……” “莲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丫鬟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 刚刚林昔瑶的注意力都在那丫鬟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穿着一袭天蓝色狐裘的女子已经来到了那丫鬟身后。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戴帏帽,面上只蒙了一层薄纱。 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林昔瑶循声看过去,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如遭雷击。 瞬间僵硬在了当场。 那双眼睛…… 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曾经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在林昔瑶的脑子里。 多少个午夜梦回,林昔瑶都曾想起那双眼睛。 只一瞬间,她就红了眼眶。 似是林昔瑶的神态太过古怪,终于引起了皇女的注意,她转过了身子,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带上了一丝疑惑。 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差点儿停止了跳动。 “姑娘,可有什么话要说?” 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就这样从面纱之下传过来的一瞬,林昔瑶下意识用拢在袖子下的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强忍着内心的情绪起伏,抬眸看向她道:“皇女……” 808 意外 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皇女就是阿娘。 但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巨大的喜悦和疑惑冲击了林昔瑶的脑子。 她情绪激动的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天蓝色狐裘,带着月白色面纱的皇女,一时间梗咽。 “如何?” 她眉梢微微一蹙,连挑眉的动作都跟阿娘一模一样! 那一声阿娘差点儿就要冲破了嗓子眼儿。 到底是被林昔瑶忍住了。 毕竟还没有看到面纱下的真实容貌,所以她还是安耐住了自己激动的心。 就算她是阿娘,那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己又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的身份? 一时间,林昔瑶的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乱成了一团。 她看向皇女凤楚然的眼神也带着难以自持的激动。 “皇女,我可以上前一步说话吗?” 毕竟还隔着上方两边的护卫,而且还距离有那么远,林昔瑶怕自己看错了,听错了。 她现在只想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阿娘,其他的事情她来不及考虑,也不敢考虑。 皇女的眼神微微一沉。 她还没有开口,她身边一起跟过来的丫鬟就已经沉声道:“好你个东楚婢子,竟然还敢冒犯我们皇女?你有什么话不能就这么说,还要跨过这界限吗?” 闻言,林昔瑶拢在袖子底下的手下意识攥紧。 她确实没有理由跨过这界限走到跟前去看明白。 刚刚她的那一番话也确实有些鲁莽。 但是,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林昔瑶下一次想再要靠近她,并看清她的容貌的话,就更加难了。 而且林昔瑶的激动,也让林昔瑶在这时候来不及理智思考。 她深吸了一口气,服了服身子,垂眸道:“皇女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冒犯。” 她的语气诚恳,皇女那微微沉下的眼神这才稍稍放松,她转头给西辽的护卫递了一个眼神。 东楚这边的护卫当然不会拦着林昔瑶。 当即,林昔瑶快步走到了皇女身边,并跪下行礼道:“谢皇女。” 闻言,被林昔瑶一番莫名其妙的状态和举动看得有些疑惑的皇女皱眉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听到这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再抬眸的时候,激动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不少,只是眼底里依然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请皇女恕罪,奴婢刚刚看着皇女,似是一位故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昔瑶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女子,不肯错过她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若真的是阿娘,听到这句话,她是从东楚被带去西辽的,肯定会多想。 但是,眼前的人表情带着几分疑惑和淡漠。 她微微挑眉,不解道:“你觉得,一直住在西辽凤栖宫的我能跟你一个东楚小小的婢女有交集?” 虽然这句话没有带上半点儿嘲讽和不屑,但让人听起来却显得有些傲慢和孤冷。 只一句话,就让林昔瑶的心也跟着被人攥紧了一些。 如果是阿娘的话,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眼前人的眼神,小动作,甚至连声音都跟阿娘相差无几。 所以,一时间林昔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裙摆,看着皇女带着几分恳求道:“奴婢也觉得是,不过那位故人对奴婢十分重要,所以,奴婢在看到了皇女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林昔瑶正想说,能否让她取下面纱来,看看这面纱下的真实容颜,可是话才到了嘴边,她对上皇女那清冷的眼神的时候,林昔瑶到底是忍住了。 眼前这位,是西辽的皇位继承人,她身份尊贵,就连在会盟的时候都带着面纱,所以又怎么可能在她看来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的眼前露出真容。 一时间,林昔瑶有些犯难。 “原来如此。” 皇女淡淡的应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林昔瑶起身。 “你且回去吧,越过了界,只怕回去也不好交代。” 林昔瑶正想着该如何去看她面纱下的那张脸,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叮嘱了一番。 虽然依然是那般清淡孤冷的语气,但这语气里透着的关怀却让林昔瑶的心也为之一暖。 她刚刚才被打退了的热情又一次涌了上来。 “谢谢皇女。” 林昔瑶服了服身子,站起身来,向她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却见她的眉头突然一皱,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幽冷了起来。 林昔瑶正疑惑着,却突然发现刚刚还兰在她和皇女之间的那些西辽护卫突然从背后朝着她们扑杀了过来。 不仅如此,这会儿林昔瑶冷静了下来才发现,这一片地方隐隐有些不对劲。 这空气里的味道…… 林昔瑶刚反应过来,就听见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一声厉呵:“动手!” 话音才落,不仅那些西辽的护卫攻杀了过来,就连峭壁上也突然冒出来许多黑衣人,齐刷刷的向着她们所在的位置围攻了过来。 而这些人扑杀的中心并不是林昔瑶,而是皇女! 在发现这惊险的一幕的时候,林昔瑶几乎出于本能的,脚尖一点,直接朝着跟她只有一臂远的皇女扑了过去。 她一把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并紧张道:“快走!” 林昔瑶一手护着皇女,一手急忙避开眼前的杀招往后退去。 她自然没有看到在她拉住皇女手臂的一瞬,那皇女眼底里划过的一抹杀意转瞬即逝。 林昔瑶才带着皇女急急一退,这些护卫和黑衣人的杀招就到了。 转眼的功夫,皇女身边的几个丫鬟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而林昔瑶刚刚为了躲开杀招,只能带着皇女往西辽的阵营方向退去,所以距离界限那边的东楚护卫还有一段距离。 西辽阵营那边的护卫听到击杀声也在往这边赶。 林昔瑶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一时间要应对这么多的杀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撑得下去。 但有一点她清楚的知道,一定要护住皇女。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她就是阿娘,但是她跟阿娘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几乎一样的声音,甚至连身边的婢女打的穗子都跟阿娘一模一样。 她若不是阿娘,也一定知道阿娘的下落。 所以,她不能死。 她一定要找到阿娘! 念及此,林昔瑶一脚踹开了眼前的一个护卫,拉紧了皇女的手道:“您身边就没有暗卫吗?” 话音才落,皇女尚未开口,峭壁之上突然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 那声音太大,让人根本就忽略不得。 林昔瑶和皇女以及她们身边围攻过来的护卫下意识循着那声音抬头。 下一瞬,就见她们头顶上的峭壁突然滚落下来两三个巨石,而且隐隐有火光在闪动。 果然有人埋了火雷! 这是要置之死地!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会儿想要带着皇女掠过层层的护卫避开这巨石滚落的范围已经不可能。 砰!砰!砰! 巨石就在她们的头顶上方炸响。 林昔瑶出于身体的本能,还是转身护住了身边的皇女,并带着她拼尽全力往前跳去。 但是,不知道怎的,这一瞬,她浑身上根本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在巨石炸裂开来,漫天飞沙之际,皇女脸上的面纱脱落,露出了真容。 林昔瑶怔怔的看着那张脸。 并不是阿娘。 那一瞬,她心里的失望几乎要将她击垮。 然而,她却来不及想什么了,不等她的脑子再运转起来,她的耳边已经是一片嗡鸣声,眼前的景物也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在眼底里的光影,是那眼神跟阿娘一模一样的皇女嘴角微扬,勾勒出来的一抹浅笑。 那笑容倒是像极了阿娘,但是她不是阿娘。 这是林昔瑶在彻底的陷入昏迷之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瑶瑶!” 宇文宸正在大帐中议事,他看到林昔瑶从大帐中走了出来,愿意为她的出来透透气,毕竟说的都是朝政她听着无趣也很正常。 所以他就任由她去了。 谁曾想,不等他跟心腹将事情商议完,六识过人的他突然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厮杀声。 不用等大帐外的护卫来报。 宇文宸快步冲出了大殿,并迅速问门口的守卫:“她人呢?” 守卫也是宇文宸的心腹,自然知道宇文宸问的是谁。 他转头指了指峭壁的方向,垂眸道:“刚刚县主去了峭壁。” 峭壁! 就是厮杀声传来的方向! 念及此,宇文宸顾不得其他,一个闪身就朝着峭壁的方向掠了过来。 可不等他赶到,就看到在西辽那一方的峭壁之上一块块巨石突然从上面滚落并迅速炸裂开来,而他的瑶瑶就站在那巨石之下。 在她的身边还围攻了一圈护卫。 宇文宸来不及细想,一个纵身就掠了过去。 但是他跟她的距离实在太远,即使他用了此生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等赶过去了,巨石也已经轰隆隆的压到了地上,只剩下漫天席卷而来的黄沙和泥土。 “殿下!” 809 绝壁 初十从巨石中爬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拉住了发了疯要往里面扑的宇文宸。 “殿下冷静!” 初十一直都跟在林昔瑶身边,所以亲眼目睹了所有的经过。 然而,林昔瑶去了西辽的界限那边,初十不好现身跟过去,只得保持了距离。 就是这距离缘故,导致他也没有来得及跟上并救下林昔瑶。 “她人呢?她人呢!” 宇文宸亲眼看到林昔瑶在自己面前消失在了这半块峭壁之下,一时间他的状态近乎癫狂。 “来人,快来人!”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是西辽的阵营还是东楚的阵营,所有的护卫都加入到了挖掘的行列中。 西辽被掩埋的是皇女,东楚被埋下的是准太子妃,所以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只一个劲儿的将峭壁炸开倒下来的这个小山包给奋力移开。 宇文宸顾不得形象,一头扑在石碓上,用手一个一个的往外抛。 他的手都磨破了皮,鲜血染红了面前的石头,他就像是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楚似得。 常远再看不下去,连忙上前,一把点了宇文宸的穴道,并垂眸道:“主子,得罪了。” 见状,宇文宸眼神蓦地凶狠了起来,浑身上下都透着凌厉的杀气。 看着好端端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被石头压垮,这样大的一块峭壁炸裂下来,怎么可能会有生还的机会? 更何况,当时林昔瑶还被那么多人围攻,身边还护着西辽的皇女。 宇文宸的心都跟着沉入了谷底。 然而,他不相信林昔瑶就这样没了。 她一定不会有事!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宇文宸顾不得经脉逆流,直咬紧了牙关,直接冲破了常远点的穴道。 “主子!” 常远急得就差没有跳脚了。 然而,这一次宇文宸却冷静了下来。 他不再如之前那般犹如丧失了理智一般的癫狂。 “她不会有事的。” 宇文宸几乎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 话音才落,就有鲜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刚刚为了冲破穴道,情急之下他不管不顾直接用内力突破,这会儿被内力反噬,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但却没有他的心疼。 宇文宸负手而立,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山包”,咬牙道:“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回来。”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东楚的士兵和西辽的士兵奋斗了一天一夜不合眼,这才终于将这些石头和土方给清理干净,同时也才将被这“小山包”压住的尸体都整理了出来。 有的尚且完整保持着当时被砸下的姿势,有的却成了一滩肉泥。 宇文宸将这些尸体一个一个仔细辨别过了,甚至连那些肉泥,他都亲手再查看了一番,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他终于有了一点儿希望的结论。 林昔瑶并不在这些人里。 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就是好事。 可是,现在她人在哪里? 这两日,宇文宸所有的心思都在挖掘面前这被人用火雷炸毁的峭壁上,一时间没有想到,在那种绝境的情况下还有人能有那般绝顶的轻功能带着林昔瑶逃生。 就连自诩轻功可以独步天下的他都做不到。 所以,他没有将注意放到去搜查藤山山脉附近。 也就错过了找到林昔瑶的最佳时机。 **** 林昔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沉重的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阿娘,依然是在相府里的那棵桂花树下,阿娘在为她做桂花糕,她仔细的教她桂花糕的做法,然后娘俩依偎在桂花树下说着彼此的心事。 她将自己认识宇文宸的经过都跟阿娘讲了,阿娘还说她命好。 林昔瑶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可是才一笑出来,画风一转,眼前的阿娘变成了一个孤坟。 八皇子宇文轩告诉她:阿娘死了,被人害死了,他替阿娘收了尸。 林昔瑶连忙否认道:那不是阿娘,她明明在汉水渡口就见到过阿娘,阿娘怎么会死呢? 阿娘成了西辽的皇女。 可这句话才说出口,眼前的画面又是一转,那个穿着一袭天蓝色狐裘的皇女揭下了面上的轻纱,对她微微一笑。 并不是阿娘。 所以,她的阿娘去了哪里? 林昔瑶在梦里就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似得,到处找,到处哭着喊着叫阿娘。 可是,没有半点儿回应。 她哭够了哭累了,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下一瞬,她就从这个梦里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天青色撒花帘帐让她的眼神微微一怔。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息瞬间让她机警了起来。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床头响起。 跟梦中的声音重叠,也跟记忆中阿娘的声音重叠。 林昔瑶以为一切都是梦,唯有眼前的声音真实,她喜出望外,转头就循着那声音看过去。 下一瞬,却看到那个穿着湖蓝色纱裙的女子,眉眼温软的看着她。 今日她没有戴面纱,绝美的容貌带着一丝孤冷,让人高不可攀。 那是双几乎跟阿娘一模一样的眼睛让林昔瑶僵硬在了当场。 更让她意外的是,梦里的一切是真的,她真的不是阿娘。 只是有着同样的一双眼睛。 不同的是阿娘就算容颜不老,看起来再年轻,但毕竟已经三十出头了,而面前的女子分明才豆蔻年华。 “你到底是谁?” 林昔瑶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 闻言,她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林昔瑶的话,而是转身往外走。 林昔瑶心头有诸多的疑问,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前的景物太过陌生,但却并不让她感觉担心和害怕,许是刚刚那姑娘的眼神,也许是她身上跟阿娘的相似之处,让她放松了戒备。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就要起身,就听床边守着的丫鬟道:“姑娘,你别动,你受了内伤,再轻举妄动的话,只怕是神仙难救,” 闻言,林昔瑶虽然很想起身,但还是忍住了。 她确实之前就受了内伤,在那峭壁的石头砸下来的一瞬,她虽然昏迷过去了,不知道是怎样逃出生天的,但看她现在这一身的酸楚,显然逃出的时候并不容易。 “这是哪里?” 她喉头干涩,才说出一句话来,就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疼。 那丫鬟就要应声,这时候外间有小丫鬟俏生生道:“皇女来了。” 闻言,林昔瑶不由得诧异,皇女刚刚不是才走吗? 不过转瞬,林昔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传说中,西辽的皇女可是西辽太后的长女,算年龄也该不小了,可是刚刚的姑娘……这年龄明显就不符。 不等林昔瑶细想,房门被人推开,下一瞬走进来一个穿着雪白狐裘,内衬青纱的女子。 她的步履承认,身段婀娜多姿,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踩着鼓点和韵脚一般,即使只是走路的姿态就已经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林昔瑶在看到她进来的一瞬间,便犹如被雷电给击中了。 阿娘! 这才是阿娘! 这个跟当日在汉水码头她遇见的那个云髻高盘的女子一样。 虽然阿娘的步态没有这般优雅从容,当这体态,这眉宇,这容貌…… 林昔瑶愣在了眼底,只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那一句已经在唇齿间辗转反侧了成千上万遍的阿娘差点儿脱口而出。 “姑娘,听说,你在找我?” 她一开口,林昔瑶的眼泪已经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直接往外涌,怎么都止不住。 见状,她微微出没,转头给身边的丫鬟递了一个眼色。 那丫鬟连忙上前,搀扶着林昔瑶靠在床头坐好,并体贴的给她了一块软枕,免得膈应到了她后背的伤口。 林昔瑶在冷眼朦胧看见,她身边的丫鬟吊着的穗子,都跟阿娘打的一抹一眼。 “你是……皇女?”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但是林昔瑶还是忍不住梗咽开口。 见状,对面的女子含笑点头,然后温柔的在林昔瑶床边坐下。 看到林昔瑶哭成了泪人儿的模样,她感慨道:“你这孩子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那慈爱的眼神,那关切的语气,都跟记忆中阿娘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曾几何时,林昔瑶在相府受了委屈和欺负,不愿意让阿娘知道和担心,就将自己关起来悄悄的哭,被阿娘知道了,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抱着她。 记忆中的画面跟潮水一般的涌入了脑子。 林昔瑶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再见到阿娘。 她的阿娘真的没有死! 虽然之前她也收集到很多证据说明阿娘还活着,可是到底没有亲眼看到过,而且李默和刘氏也说那时候阿娘生了很重的病。 林昔瑶抱着希望去找,但又怕最后等来的是绝望,所以她心里一直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如今,看到阿娘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坐在自己面前,林昔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眼的功夫已经泪如雨下。 “是谁家的孩子,伤心成了这样,你阿娘若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810 失魂 她的阿娘就在眼前! 林昔瑶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阿娘,一时间有千言万语,但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她只愣愣的看着她,一个劲儿的流泪。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还是伤口疼?” 阿娘的面上带着一抹焦急,让林昔瑶看得分明。 她摇了摇头,抬手一把攥紧了阿娘的手,泪如雨下道:“没有,我就是看到你,想起了我的阿娘。” 话音才落,面前的人神色一怔,她的眼神蓦地温软了下来。 “刚刚侍女也说,你在昏迷中一直都叫着阿娘,你阿娘呢?听说你是东楚太子身边的侍女?” 林昔瑶正要回答,却才想起来如今阿娘的身份不同。 她怎么会成为西辽的皇女的? 如今这特殊的身份,让她不敢说出实情,更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林昔瑶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再走一步看看。 所以,对上阿娘那关切的眸子,林昔瑶垂眸道:“我阿娘年前被人所害……” 后面的话林昔瑶没有说完,但她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状,眼前的女子看向她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疼惜。 “可怜的孩子。” “你是西辽的皇女?” 林昔瑶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一缕期待和欣喜。 凤楚然点了点头,轻叹道:“你之前为什么要见我?” 林昔瑶之前在峭壁那里,看到的那个女子,分明跟眼前的皇女有着极其相似的眉眼,她将她当做了阿娘,这才要跟着过来求证。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不是阿娘,不等她失望转头却又看到了真的阿娘就在眼前。 这短短的一刻钟,林昔瑶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 所以,她这会儿情绪也近乎崩溃。 “我看到了那穗子,之前在皇女身边的丫鬟身上看到的,我觉得眼熟,我阿娘也会打那穗子,然后我在峭壁下看到了皇女……也不是皇女……” 林昔瑶虽然不知道那跟阿娘长得相似的女子为什么要扮作皇女,但明显眼前阿娘是知道这一切的。 所以,她并没有任何隐瞒。 听到她的话,阿娘捏了捏她的手,温柔的笑道:“她确实跟我很像,母后怕我遇到危险,所以这一次会盟没有让我去,而是让她顶替了我。” 原来如此。 这各种细节,林昔瑶还来不及推敲,就听阿娘道:“你昏睡了这两日,身体还有些虚弱,又受了内伤,可千万别在乱动了,既然你我有缘,就安心在这里养伤,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凤楚然看着面前的姑娘,也觉得格外的亲切,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想要保护眼前这丫头的冲动。 或许是看到她如花似玉的年龄,那般清澈明亮的眼神就跟自己的女儿一模一样,或许是其他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 说完这一番话,凤楚然亲自为林昔瑶掖好了被角,并叮嘱身边的丫鬟好生照顾林昔瑶,这才转身退出了房间。 林昔瑶睁大了眼睛,一直目送着她离开。 等她走了之后,林昔瑶又大哭了一场。 那是一种大悲之后的大喜,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等哭过之后,林昔瑶的情绪这才终于能被自己控制了。 阿娘…… 阿娘…… 她在心头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的称呼,刚刚差一点儿就要脱口而出,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只要确定了她安然无恙,林昔瑶就已经放心了。 至于要怎么跟阿娘相认,林昔瑶现在也理不清什么头绪。 如今,阿娘是西辽的皇女,西辽的皇位继承人,未来的女皇。 而她是东楚的准太子妃,两人之间隔着家国仇恨,已经不仅仅是一两句能解释的清楚的。 更何况,她已经改头换面,连身份都不同了,该如何能让阿娘相信,她就是她的女儿阿裳? 这些问题萦绕在林昔瑶的脑子,好半天都理不清个头绪。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刚刚撑起精神来想了那么多,这会儿就已经有些乏了。 不知不觉的,林昔瑶又睡着了。 等她再一次醒来,一睁开眼,竟然发现阿娘就坐在床边,含笑看着她。 时光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静止。 犹如在李默府上的偏院里,她生了病,发烧的时候,阿娘也是这样守在她床边,每一次她迷迷糊糊醒来,总能看到她含笑的眉眼。 就跟现在的情形一模一样。 林昔瑶的精神有些恍惚,她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 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在梦里回到了李府的偏院里。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眼泪滚落了下来,滴落到了枕边。 啪嗒一声,在林昔瑶耳边响起。 林昔瑶一个机灵,下意识睁大了眼睛,这才发现,不是在做梦。 阿娘就在眼前! 她惊喜之余,下意识攥住了床边人的袖子,一脸患得患失的神情看着她,忍不住轻呼道:“阿娘……” 话才一出口,林昔瑶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现在绝对不是相认的好时候。 不等阿娘开口,林昔瑶连忙回过神道:“皇女……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做梦了,所以一时间有些迷糊,失态了,还请皇女恕罪。” 闻言,凤楚然微微一笑,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林昔瑶的肩膀,柔声道:“没关系,你若真的想你阿娘了,将我当做你阿娘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微微一怔,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见状,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接过身边丫鬟捧着的莲子羹递到林昔瑶面前:“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快趁热吃了,暖暖胃,可别饿坏了身子。” 这句话,就犹如二月里的春风一般,扑面而来的暖意让人身心愉悦。 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接过了莲子羹,看到里面的莲子和红枣,忍不住惊喜道:“皇女亲自下厨给我做的吗?” 话音才落,一直都看着她的凤楚然微微一愣。 她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亲自下厨?” 听到这句话,轮到林昔瑶一怔。 在东楚,寻常人吃莲子羹都喜欢用白糖,唯有阿娘喜欢放红糖,因为她喜欢。 但凡相府里来了客人,后厨有剩下的莲子和红枣,阿娘都会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然后给林昔瑶做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 一直到现在,林昔瑶都还记得这个味道。 所以,才将这碗莲子羹捧在手上,林昔瑶就下意识问了出来。 话才一出口,林昔瑶才反应过来。 阿娘现在是皇女,一般情况下,怎么可能亲自下厨。 而她又为什么如此笃定是阿娘亲自下厨的? 阿娘会不会多想? 刚想到这里,林昔瑶下意识抬眸,就对上了凤楚然那双带着泪意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喉头哽咽,眼泪差点儿就要掉了下来。 这一瞬,她的理智几乎不受控制,就想直接一头扑在阿娘的怀里,告诉她,她就是她的阿裳。 然而,她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候,凤楚然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有个女儿,如果还活着的话,也该跟你一般大了。” “她的眼睛也跟你样清澈明亮,也喜欢我给她做的莲子羹。” “她受了委屈的时候,总是会一个人藏起来,倔强的要一个人扛着,不肯让我知道。” “我的女儿……” 说起这里,凤楚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忍让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直接转过了头去擦掉了眼泪,等情绪稍稍稳定了之后,才看向林昔瑶道:“对了,你刚刚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林昔瑶不得不回答。 然而,她该怎么回答? 她的脑子转的飞快,最后对上了凤楚然的眼神,林昔瑶还是咬牙垂眸道:“阿裳……我阿娘就是这么叫我的。” 话音才落,凤楚然浑身一怔。 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瑶。 林昔瑶也正含泪看着她,一句阿娘就这样卡在了喉头。 时间也仿似在这一瞬间静止。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是凤楚然最先回过了神来,她抬手拉起了林昔瑶握着调羹的手,一把撩起她的袖子。 在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林昔瑶的手腕上并没有任何痕迹之后,凤楚然的眼底里划过一抹明显的失望和失落。 而林昔瑶自然知道她为什么失望。 因为原本的李云裳手腕这里是有一块疤痕的。 柳叶大小。 那是小时候,娇纵的宇文静来到了将军府,决定要为自己的表姐出一口恶气,所以直接让人用烧红来的柳叶刀往林昔瑶的手腕上烫。 当时若不阿娘拼死护着,只怕宇文静和李云秀都能将林昔瑶的手腕给废了。 那一次虽然林昔瑶捡回了一条命和一只手腕,但手腕上的柳叶疤却从此留了下来。 刚刚阿娘在找的,就是这个。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811 怀疑 她正懊恼着,自己刚刚应该跟阿娘说出实情的,因为她看不得阿娘眼前这般痛楚失望的模样。 可是,下一瞬,却见阿娘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道:“你到底是谁?” 闻言,林昔瑶一怔。 此时,阿娘的眼睛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情绪,仿似下一瞬就要失去控制。 林昔瑶的心痛如刀绞,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在阿娘那紧紧的眼神的注视下,她一字一句道:“我就是阿裳啊……” 这句话里带着几分耐人寻味,却让凤楚然越发疑惑了。 到底她是阿裳,还是她就是阿裳? 凤楚然愣了愣,转头对身边的侍女道,“拿两条红绳来。” 不多时,侍女将红绳呈递了上来。 凤楚然抬眸看着林昔瑶道:“刚刚你说你看到我身边的丫鬟打着的穗子跟你阿娘的一样,那你现在打给我看。” 闻言,林昔瑶一愣。 这是……怀疑到她身份了吗? 刚刚她已经说出口的话,这会儿自然不能反悔。 所以,她点了点头,将莲子羹交给了一边的侍女,便接过了那两个红绳,当着阿娘的面打了出来。 凤楚然眼神一错也不错的看着她,一直到她最后一个结打好,她一把攥紧了她的手,哽咽道:“这也是你阿娘教你的?” 林昔瑶再受不得这样的情形。 明明母女两人就面对面坐着,却还要遮掩彼此的身份和过往。 而且,她也实在是看不得阿娘伤心落泪的模样。 这会儿她对自己身份的猜疑和希望有多大,当自己骗她自己不是李云裳的时候,她就会有多失望。 所以,在垂眸沉思了一瞬之后,林昔瑶咬了咬牙,才道:“是的,我阿娘身体不好,尤其是冬天。” “在我五岁那年,被家里的嫡姐欺负泼了冷水冻在雪地里,最后回去持续高烧不退,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是阿娘跪在了主母的院子外面,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才换来了大夫为我瞧病,我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从此我阿娘的膝盖就再受不得半点儿凉,才一入秋就会凉意刺骨的疼。” 这也是为什么林昔瑶在看到眼前的皇女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能确定她是阿娘。 因为她走路的姿态虽然婀娜,但是仔细看,她每走一步,身体都会稍稍往右边倾斜一点点,因为她右膝上的伤要重一些! “我阿娘会做桂花糕,我们住的偏院里有桂花树,材料是现成的,不必去大厨房看脸色要人施舍,每到秋天桂花满院的时候,阿娘就会收集了那些桂花来,给我和兰心做桂花糕,那味道至今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糕点。” “我阿娘……” 后面的话,林昔瑶再说不下去,因为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的喉头也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的阿娘更是一脸难以置信和喜出望外的神情看着她。 “阿裳……你是阿裳……” 她下意识一把将林昔瑶抱在了怀里,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你真的是阿裳!” “我的女儿……” 凤楚然哭的如同一个泪人儿。 林昔瑶又何尝不是。 她不停的点头。 终于可以母女相认,这时候,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何况阿娘。 等母女两人哭够了,哭累了,凤楚然这才放开了林昔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才道:“你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当初……当初……” 说起当初的事情来,凤楚然又忍不住直掉眼泪。 当初她的阿裳失足落水,当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她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也犹如在那一瞬跟着阿裳去了。 当时,是她亲眼看到阿裳的尸体,而且她还帮她换了干净的衣服…… 如今,怎么会…… 凤楚然刚刚一时脑子发热,所以没有来得及想这些,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就不免疑惑。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眼前的姑娘一定是她的女儿。 那种母女连心的感觉不会错。 就算换了一副面孔,就算连她手腕上的疤痕也不见了,就算明明是她亲自为她收的尸,她也愿意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女儿。 林昔瑶看出了阿娘的疑惑,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这才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落水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那时候,我才知道李相府里的庶出李云裳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应该就是像戏文里唱的那般,借尸还魂罢。” 借尸还魂。 这听起来无比荒诞的话,却让凤楚然深信不疑。 她拉着林昔瑶的手,不住的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苍天有眼,让我们母女俩能想见,让我的阿裳没事!” 天知道,自从女儿死了之后,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就算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她成了西辽的皇女,她过得依然不快乐,她心心念念的也只有女儿。 如今,她的人生一下子就圆满了。 凤楚然拉着林昔瑶的手,一刻也不放开。 “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说话间,她的眼泪又一次往下滚落。 见状,林昔瑶也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跟着哭了一回。 要知道,她们母女两人如今能重逢,经历了太多太多。 凤楚然不知道林昔瑶还活着,这些日子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掉了多少眼泪,多少个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想到的都是女儿的模样。 而林昔瑶从重生之后就一直在找阿娘的下落。 从一开始以为是被李府的人害死,到后面发现有人跟阿娘长得一模一样,她循着这个线索搜查了下去,再到后来从李府的人口中确定阿娘是被西辽的人救走,一直到现在,林昔瑶看到阿娘就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眼前,她也经历了太多太多,从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到现在的满心欢喜。 母女两人有太多的情绪要发泄。 所以,止不住的哭了一回又一回, 最后,还是林昔瑶最先镇定了下来。 “阿娘,别哭了,你看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闻言,凤楚然抬手一把抹掉脸上的磊说,并迅速点头道:“是啊,现在我们都好好的。” “阿裳,以前是阿娘没有本事没有能力,不能护住你,现在阿娘的身份不同了,以后阿娘护着你,我们娘俩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不好? 对林昔瑶来说,当然是好。 她自然不愿意跟阿娘分开。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阿娘的身份。 她是西辽的皇女,未来的西辽女皇,而她……是东楚的准太子妃。 她注定是要回到东楚,回到宇文宸身边的,不可能跟阿娘留在西辽。 林昔瑶愣住了。 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外间突然有脚步声喧嚣声传来, “皇女,太后请您过去呢。” 外面有侍女汇报。 凤楚然拉着林昔瑶的手,要带着林昔瑶一起去见太后,可转头看到林昔瑶苍白的面色和这般虚弱的身子,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垂眸道:“你身子不好,就先养着,我去去就来。”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也有很多疑问,如果阿娘是西辽的皇女的话,那西辽的太后不就成了她的外祖母? 这个消息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而且,林昔瑶还有一层担心。 阿娘跟自己母女连心,自然是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的,可是太后那边呢? 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更何况这个从宇文宸身边带过来的丫鬟。 所以,林昔瑶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阿娘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东楚的将军府嫡女,林昔瑶。 她只乖巧的点了点头。 凤楚然让人将刚刚又热了一遍的莲子羹送了过来,叮嘱她吃好了就躺下休息,确定没事了这才转身离去。 西辽太后凤舞梵已经在云华宫正殿等了一刻钟了,这才等到凤楚然从房间里出来。 一见面,凤舞梵就不由得皱眉道:“楚然,你眼睛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哭了?” 凤楚然行了礼,这才站起身来,看向自己的母后道:“母后,我找到阿裳了。” 闻言,太后凤舞梵微微蹙眉。 “母后知道你思女心切,但是阿裳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不要成日里总想着这些,你身上还有重担,不能为了这些私情而荒废了课业。” 凤舞梵明显对凤楚然的状态有些不满。 她精于朝政和算计,所以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接替自己的位置,这条路她都已经铺好了,然而,这个从小流落民间的女儿却似是对这些权势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让凤舞梵不由得焦急。 所以,这些日子她都是亲自盯紧了凤楚然的功课。 让她学着处理朝政,学会用人,学会权术。 “女儿知道了,母后,女儿说的是真的,这一次不是做梦。” 情绪激动之下,凤楚然快步走到凤舞梵身边。 到底是母女,虽然太后的身份尊贵,但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凤楚然并没有多少拘束感。 812 相认 “找到了?” 凤舞梵微微一怔,下意识挑眉道:“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于这个外孙女,她并没有多少情愫在里面。 从未见面,而且还是跟东楚的人生下的孩子。 那孩子的父亲还是东楚的李默,不仅没有好好照顾她的楚然,甚至还险些害死了她。 所以,连带着,凤舞梵对那孩子也并没有多少的感情。 “没有死,阿裳没有死,我找到她了!” 凤楚然一脸欣喜的抱着凤舞梵的袖子,说话间,因为情绪激动,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了。 “母后,我终于找到她了,我的女儿……” 说到后面,凤楚然已经泣不成声了。 见状,相比凤楚然的情绪激动,太后凤舞梵倒是冷淡许多。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人明明已经确定了,那孩子已经死了,千真万确,如今怎么可能还找回来。 所以,凤舞梵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怕的是凤楚然性子太过单纯被人给骗了。 凤楚然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点头道:“反正她就是我的阿裳,母后这件事绝对错不了,她是您的外孙女。” “哦?” 凤舞梵眉梢微调,眼底里带着一抹冷意。 凤楚然就算再没有眼力见儿,再没有心机,也能看出自己的母后这会儿心情并不好,甚至不太相信自己的话。 可不等她开口,就听凤舞梵道:“那哀家倒是要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儿。” 言罢,她就要起身,却被凤舞梵一把抓住了袖子。 “母后,她重伤未愈,这会儿身体虚弱的很,我刚刚让她睡下了,等改日她身体养好了,我再带她来看您,可好?” “哼!”凤舞梵眉梢一挑,眼底里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冷意:“你清醒一点儿,你女儿早就死了,哀家就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有这天大的胆子,竟然敢来冒充西辽皇女的女儿来!” “来人!” 凤舞梵眉头一蹙,声音越发冰冷道:“将那贼女给本宫押过来!” “母后!” 凤楚然万万没有想到母后会是这个态度。 听到这一番话,她一下子就慌了神,连忙抱紧了凤舞梵的袖子,哭诉道:“母后不要,她真的是阿裳,是我的女儿,母后你相信我,千万别伤害她。” 凤舞梵只当凤楚然是思念女儿心切,被人蒙蔽了双眼,就要让人来将凤楚然给拉下去。 “来人!” 可不等她后面的话说出来,就见凤楚然直接松开了她的袖子,抬手就抽出了头上的发簪,并用最快的速度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母后,我不要这什么权势什么天下,我只想要我的阿裳能平平安安的,如果母后连她也容不下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念想了。” 言罢,她直接将那发簪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见状,凤舞梵惊呼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竟然为了一个冒牌的女儿威胁哀家!” “母后……” 凤楚然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她柔柔弱弱的样子,直让人想将她揽在怀里保护起来。 然而,此时她眼底里的倔强以及她手上的簪子却在昭示着她寸步不让。 “既然你说她是你女儿,也要让她拿出证据来,光嘴上说说你就信了?” 凤舞梵眉目清冷,微微挑眉道:“你先放下了,哀家答应你会好好查证。” 然而,凤楚然却不屈服,她皱眉道:“她就是阿裳,又何须查证?” 听到这句话,凤舞梵终是恼了,她怒斥道:“我凤家的血脉岂能跟那种凡夫俗子相同?若要证明,简单的很。” 言罢,她转头看向外面的护卫道:“宣圣女。” 闻言,本该松口气的凤楚然却神色紧张起来。 圣女,是西辽最神圣的所在,传闻中能通神灵,是西辽人的信仰。 而历代的圣女都是从凤家女中选出。 辨别凤家女的血脉是圣女的基本功,像当初,她就是被圣女辨认出来的。 凤楚然本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她转念想到她的阿裳是借尸还魂,就连这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所以又怎么可能被辨认出是凤家的血脉。 凤楚然有些着急。 而她的神情悉数落入了太后凤舞梵的眼里。 “怎么,连你自己都不确定?” 闻言,凤楚然摇头道:“不是不确定,母后这件事还有隐情,我想……” 不等凤楚然说完,就被凤舞梵打断道:“什么隐情都先等圣女辨别了之后再做判断。” 言罢,她直接转过了身来,朝凤楚然的寝宫走了过去。 林昔瑶刚吃完一碗莲子羹,肚子鼓鼓囔囔的,正打算睡下,就听到外面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掀起了被子坐好。 结果下一瞬,就听到有人高唱太后驾到。 林昔瑶也没有想到西辽太后会来得这么快。 她还没有做任何思想准备,这就见面了。 等见面了该怎么说? 不等林昔瑶细想,房门被人打开,紧接着,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绣着龙纹的西辽太后凤舞梵气势凌人的走了进来。 林昔瑶连忙起身行礼。 “阿裳。” 凤楚然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拉住了林昔瑶摇摇欲坠的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别怕,阿娘在这里。” 她的声音虽小,却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太后凤舞梵的耳里。 “你是阿裳?” 她的眼神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仪。 那种慑人的气势甚至比林昔瑶面对昭庆帝的时候还要甚。 林昔瑶点了点头。 “看着也不太像。” 凤舞梵微微蹙眉,面无表情道:“哀家听说你是从东楚营地带过来的侍女?伺候宇文宸的?” 原来,在来这里之前,凤舞梵就已经查过了林昔瑶之前的身份。 但林昔瑶听她这句话就可以肯定,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东楚大将军嫡女林昔瑶的身份。 只是光是宇文宸侍女的身份就已经让她如此动怒了,还不知道她若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林昔瑶这会儿万分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 她垂眸道:“是的,民女被选在了殿下帐外伺候,当时看到阿娘身边的丫鬟经过带着阿娘打的穗子的样子,所以疑惑之下就跟着追了过来,后面的事情太后应该知道了。” 闻言,太后眉目冷冽道:“传闻中,宇文宸不近女色,他身边怎么可能有侍女?” 林昔瑶没有想到眼前的西辽太后心细如发,竟然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既然已经撒了一个谎,林昔瑶不得不继续往下圆。 “民女原来是幽州府衙里的一个小丫鬟,这一次殿下突然来了边境,军营里少不了丫鬟,民女就这样被选了过去。” 也不知道西辽太后会不会信,但肯定会派人查证一番的。 林昔瑶刚刚也听旁边的丫鬟说了,现在这地方是西辽的皇宫,从这里出发到藤山的会盟地点,一来二去至少也要五天的时间。 这五天里,也足够她好好谋划一番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凤舞梵蹙眉,正要开口,却听外间有侍女来报:“太后,圣女来了。” 闻言,凤舞梵摆了摆手,淡淡道:“让她进来。” 林昔瑶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只一脸疑惑的看着身边的阿娘。 见状,阿娘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你别害怕,西辽的圣女也是我们凤家一脉,算起来还是你的表姐,她会辨别凤家的血脉……” 后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显然就是太后的意思,怕阿娘认错了女儿,所以让人来辨认。 可是,自己如今连身体都换了,只是这么一个灵魂,要如何辨认? 林昔瑶微微蹙眉。 她原本以为阿娘也会怀疑她的身份的,可这时候阿娘却像是跟她心有灵犀一般,她抬手拉着林昔瑶的手腕,捏了捏,压低了声音道:“阿娘相信你。” 哪怕是血脉不同,她也相信眼前这姑娘的灵魂一定是她的女儿。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只一句话,就让林昔瑶暖意入骨。 她笑着点了点头。 但眼底里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林昔瑶抬手擦掉眼泪,下一瞬,抬眸间就看到穿着一袭天蓝色青纱的女子从外间走了进来。 那跟阿娘相似的眉眼,那窈窕婀娜的身段…… 可不就是在藤山的峭壁之下蒙着面纱,让她误认成了阿娘的年轻女子吗? 林昔瑶微微一怔。 阿娘捏了捏她的手,细心提醒道:“她就是西辽的圣女,凤青岚,之前就是她扮作了我去了藤山会盟。” 果然是她。 林昔瑶微微点头。 这时候,西辽太后凤舞梵明显有些不高兴,她递了一记冷冽的眼神给凤楚然。 然而,这时候凤楚然心里眼里只有林昔瑶这个女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给太后请安,给皇女请安。” 凤青岚盈盈一拜,抬起头来,看向林昔瑶的眼神里已经带着点点笑意。 她的笑容有些莫测,让林昔瑶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不等林昔瑶细想,就听凤青岚对西辽太后凤舞梵道:“还请太后和皇女在外间稍作等候。” 813 辨认 在东楚最北边的城池姚城,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到处一片寒风肆掠,尤其是最近这一个月,纷纷扬扬的大雪从未间断过。 分明已经过了年,开了春,但是姚城却一日冷过一日。 犹如皇后李静兰的心。 自从林昔云逃走了之后,陈王宇文昊的身体就一如不如一日。 之前来了这苦寒之地,他的蛊毒偶尔才会发作,而且发作了之后也会很快恢复。 可自从林昔云不见了之后,宇文昊的身体就逐渐的衰败了下来,就连他的眼睛里也失去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色彩。 李静兰每日以泪洗面,日日守在他床边,希望能换来一点儿奇迹,然而并没有。 宇文铭在前些日子就已经带着大部分精锐去了幽州方向,这些事情她是知道的。 原本,她可以带着宇文昊一起,毕竟宇文铭带走的还有一万顾家军,如今困守在姚城的精兵加起来也不过一万。 但是宇文昊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不用宇文铭用计谋,她都不得不留下来。 这一日,宇文昊又一次吐了血。 李静兰连忙拿了绢子来擦拭,她正准备吩咐外面的护卫去烧姜汤来,就听见护卫先进门汇报道:“皇后,公主来了。” 话音才落,李静兰的身子一怔,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护卫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此时,她的眼神冷冽带着不敢置信和杀气。 把那护卫吓得倒退了一步,连忙又重复了一遍。 李静兰连忙训斥道:“混账东西!那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请进来!” 李静兰的话音才落,就听见院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她日思夜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母后……母后……” 被狐裘紧紧的包裹住的宇文静快步冲进了屋子里,直接一头扑到了李静兰的怀里。 “母后……女儿好想你啊……” “静儿……真的是本宫的静儿……” 皇后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哭成了泪人的宇文静,好半天才下意识抬手环住了她。 “你怎么才来!” 她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 当初,所有的探子探听回来的消息都说宇文静被萧为安的部下抓到并玷污了之后就被杀掉了,除开最开始的那一拨她派去接应宇文静的暗卫没有回来之外,所有人都这么说。 如今,自己的女儿就在自己面前,这让李静兰如何能控制的住自己的心情。 “母后,是孩儿不孝,孩儿也是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宇文静哭够了,这才拉着皇后的手道:“还好护卫们没有放弃,这才在乱葬岗找到了我……” 当时她一身破败,跟个死人没有什么两样,若不是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只怕这会儿她早就被恶狗啃食了个干干净净。 宇文静响起这些来,就恨得咬牙切齿。 当初她跟母后通信,明明说好的是设计的用林昔瑶做幌子,破坏林昔瑶的名声,而她趁着北齐和西辽交恶就跑回来,谁曾想最后被玷污的是自己,声誉扫地的还是自己! 宇文静恨! 她对林昔瑶恨之入骨! “母后,皇兄呢?” 宇文静终于从刻骨铭心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她抬眸看着李静兰。 话音才落,就听到原本悄无声息都让宇文静忽略掉的床上突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昊儿!” 李静兰还沉浸在跟宇文静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下一瞬却看到宇文昊痛苦的挣扎了起来,他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跟他的身体似得,整个人似是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巨大痛楚。 “皇兄!你怎么了皇兄!” 宇文静神色一怔,下意识抬手去抓宇文昊的手,可是在垂眸看到他裸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宇文静下意识收回了手。 “昊儿,你怎么样了?” 李静兰倒是已经习以为常,她一把抓住宇文昊的手腕,紧张道:“儿子,你不要再吓唬母后了。” 说话间,往日里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这会儿竟然已经泪如雨下。 而床上在痛苦的挣扎着的宇文昊蓦地反手抓紧了李静兰的手腕,双目睁得滚圆,死死的盯着皇后道:“母后……儿臣好疼……”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刚刚还在不停的痛苦挣扎的他突然僵在了原地。 皇后被吓得连眼泪都流不下来。 “昊儿……昊儿……” 然而,她的昊儿却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一旁的宇文静呆愣的看着这一幕,良久才道:“母后,皇兄他……他已经去了……” 随着最后两个字字音落下,皇后的神色蓦地垮了下来,她直接痛哭出声来。 “昊儿……本宫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女儿才回来,儿子就没了……本宫难道错了吗?” 当初她就不应该听从林昔云的鬼话动用了巡防营的人,最后被迫谋反,然后一路北逃,最后落到了这种地步。 时间再往前追溯一点儿,在她见到林昔云的第一眼,她就该杀了她,不顾一切的杀了那个贱女人,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这样才不会祸害了她的昊儿,不会害的她们母子三人沦落到这种境地。 甚至,她一开始就应该从林昔瑶杀起,没有了林昔瑶,也就不会有后来林昔云进宫的事情…… 这一切的根源就在林昔瑶的身上。 她原本是想利用林昔瑶来谋害宇文宸的,结果却反被那女人利用,甚至还牵扯出林昔云这么个贱女人来! 念及此,滔天的恨意从皇后的眼底里蔓延开来。 她咬牙切齿道:“本宫千不该万不该,最最不应该的就是在见到那林家女的第一眼没有杀了她!” 那时候,林昔瑶羽翼未丰,那时候林昔云还是个一心想要飞上枝头的蠢女人。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她的昊儿,不会再回来了。 一旁的宇文静抱着李静兰,哽咽道:“母后,我们都错了。” “一开始,如果皇兄不想争皇位的话,我们若是能让着那宇文宸,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我们都错了。” 宇文静摇头,泪如雨下道:“如果我们不是想要的太多,那么现在再不济,我还是东楚的公主,跟宇文婉一般尊贵,甚至比她还要尊贵,而皇兄也是陈王,没有人敢欺辱,如今……皇兄没了,我们母女两人还要躲藏在这冰天雪地里……” 一瞬间,宇文静既悔不当初,也对林家女恨意入骨。 李静兰又何尝不是。 她哭过之后,很快整理起了自己的情绪,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一把拉住了宇文静的手,咬牙道:“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闻言,宇文静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李静兰道:“母后,要怎么报?” 她们都已经沦落到这种田地了,还有翻身的可能吗? 宇文静不相信。 李静兰握紧了她的手,笃定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里还有我们的一万精兵,宇文铭还带走了一万的顾家军,就算不跟宇文铭联手,那些顾家军也也都是听令与本宫的,所以你别看只有这两万人马,但只要在北边这一方天地,想要有所作为并不难。” 这里的地广人稀,再加上漓江水患,强盗横行,各处都有占山为王的劫匪,若是有心将这些人收为己用,再在这一片土地养精蓄锐,何愁将来不能扬眉吐气报仇雪恨! 念及此,李静兰的眼底里带着疯狂的恨意。 宇文静也被她的气势所感染,她下意识攥紧了李静兰的手,点头道:“母后,女儿相信你,我们一定可以报仇的!” “将来,我们要杀到楚王都,我要将林家女千刀万剐!” 提起林家女,皇后眼底里的恨意越发汹涌,她咬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院外突然响起了一片喧嚣,轰隆隆的声音犹如从天而降。 整个地面都似是在抖动。 亲身经历了战场,李静兰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她厉声对外面的护卫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那护卫转身就要汇报,却听见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在一片银芒之下,一支冷箭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接正中了那护卫的脑门儿。 他就这样保持着转身给李静兰回话的姿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宇文静被吓得惊呼了一声,李静兰也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等李静兰开口,就听院外响起了滔天的厮杀声。 其中有一道声音格外清晰—— “活捉废后!” 李静兰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一天,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声音听得李静兰浑身颤抖,她皱眉道:“什么情况?姚城不是固若金汤吗?宇文宸的追兵怎么可能渡过了漓江就追杀过来的?” 然而,这一切已经没有人会回答她了。 一群穿着黑色铠甲的精兵突然从院外冲杀了进来,外面的守卫很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了。 就在宇文静发出惊呼声之后,已经有人飞快的闪身掠了过来,转眼的功夫就将刀刃搁在了宇文静和李静兰的脖颈间。 814 悔和恨 凤舞梵淡淡的扫了一眼林昔瑶,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倒是阿娘凤楚然,她拉着林昔瑶的手,不住的关切道:“阿娘就在外面,你别怕,有什么事直接叫阿娘啊。” 看到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林昔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阿娘你去吧,我没事的。” 虽然她看不懂眼前凤青岚的眼神,但是有一种感觉很强烈,她对她没有恶意。 凤楚然这才松开了林昔瑶的手,然后有些不舍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侍女们自然也跟着退了出去,最后一个侍女退出去的时候还关上了房门。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林昔瑶和凤青岚的时候,凤青岚才对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我们坐下来聊聊。” 闻言,林昔瑶有些诧异。 不是要查她身上的血脉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不等林昔瑶开口,凤青岚已经先一步走到了案几前坐下,并抬手为林昔瑶倒了一杯热茶。 刚刚她来的时候,也让丫鬟送过来了一壶茶。 林昔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为了不让自己露马脚或者显得窘迫,她便大大方方落座,而且在凤青岚没有开口之前,她也没有开口。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 凤青岚抬手给林昔瑶倒了一杯热茶,含笑道:“清宁县主,请喝茶。” 咯噔!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似是被人给攥紧了,差点儿跳出了嗓子眼儿。 这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而且,之前她在峭壁之下,将她认错成了阿娘,她明明显得是一副陌生的表情,就像是根本就不认识自己似得。 甚至连林昔瑶清醒过来,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是淡淡的,透着不远不近的疏离。 眼前的女子淡扫蛾眉,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让林昔瑶看不出来的情绪。 林昔瑶心里虽然惊诧,面上却从容道:“圣女此话何解?”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装糊涂。 然而,凤青岚眼底里的笑意却更加加深了几分。 她将茶盏往林昔瑶面前推了推,见林昔瑶没有拿起来,便含笑道:“放心,里面没毒。” 林昔瑶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她看见了。 一时间,她有些惭愧。 “其实,我很早就关注你了。” 凤青岚的眉眼间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种仿似是挑开了十丈软红之外,带着化外一方的超然感。 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她的眉眼,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怎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自愧弗如的感觉来。 眼前的人,就如同她在西辽的身份一般,圣女。 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容侵犯的神圣感。 让人生出几分顶礼膜拜的感觉。 林昔瑶微微诧异的眼神里泄露了此时她的心思。 而这些都被凤青岚看在眼里。 “你别紧张,其实……” 说起这里,她将拿捏在手中的茶盏转了转,含笑饮了一小口,这才抬眸看向林昔瑶道:“所谓的圣女,不过是皇家的一个工具罢了。” “要说什么,该说什么,就跟着身份一样,是皇家赋予你的。” “我并没有什么通天之能,不过是恰巧生在了凤家,成了凤家的女儿。” 说到这些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林昔瑶的错觉,她分明感觉到眼前凤青岚的面上划过一抹怅然和无奈。 不过,等她去细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依然是那一片淡然的作风。 “所以,你就该知道这一次太后让我来诊断你是否是凤家血脉的结果了吧?” 不管林昔瑶是不是,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否定的。 不是因为凤女的诊断,而是因为太后不允许她是。 林昔瑶不知道太后凤舞梵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甚至这种不喜欢里还带着几分憎恶来。 分明她才是第一次见到她。 就连她的身份都没有确定,就直接要给她宣判,这是为什么? 这些林昔瑶都还来不及细想,因为还有更重要的。 眼前的女子。 凤青岚,到底是什么人。 林昔瑶心头疑惑,但想着反正她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直接坦白给了自己,若是她再藏着掖着倒是越发显得小家子气了。 所以,林昔瑶索性抬眸,坦然看着凤青岚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林昔瑶?” 闻言,凤青岚微微一笑。 她动了动手腕,转手从手中拿出了一张卷轴来,那纤细柔弱无骨的手就这样递给了林昔瑶。 林昔瑶抬手接了过来。 才在手中铺展开来,就看到画卷上画着的通体雪白的猫。 有些眼熟。 一开始,在画卷展开之前,林昔瑶还在想是不是什么人,或许她认识的。 可当看到这雪白的猫的时候,林昔瑶微微一怔。 不等她细想,就听凤青岚道:“这是我西辽的通灵神猫。” 闻言,林昔瑶简直愣住了。 这通灵神猫……她怎么越看越像刘玉珏的狗剩? 而眼前的圣女凤青岚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得,不等林昔瑶开口,她已经轻笑道:“没错,就是狗剩。” 林昔瑶:“……” 这人……会读心术吗? 这一次,林昔瑶完全愣住了。 从头到尾,她都是陷入被动的状态。 仿似自己从头到脚都是被人看穿了,而她对凤青岚却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很不好,。 林昔瑶微微蹙眉,挑眉看着凤青岚道:“你到底是谁?” 这是她第三次问凤青岚。 然而,凤青岚却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我是西辽凤家的女儿,如今西辽的圣女,怎么,县主之前没有听说过吗?” 林昔瑶之前倒是听说过的,不过根据她所知道的,西辽的圣女其实就是朝廷用来禁锢百姓思想的,其实并没有什么通天之能,更不存在神话一说。 但如今,看到面前的凤青岚,林昔瑶却是一肚子疑惑了。 “你之前就派人调查我?” 林昔瑶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是狗剩?” 听到狗剩两个字,之前面上都是带着淡淡笑意的凤青岚,眼底里的笑意突然加深了几分,不似刚刚的淡淡的疏离,而是带上了几分烟火气息。 看到这一幕,林昔瑶就确定下来了。 之前,刘玉珏跟她说过的那个故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初婉公主也是你的人救下的,对吗?” 对上林昔瑶疑惑的眼神,凤青岚不避不让,直接点头含笑道:“对。” 言罢,她垂眸给自己续杯,抬手端起茶盏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狗剩是刘玉珏取的,我才取不出这么……糟心的名字。” 一想到自己的雪梨被人叫做狗剩,凤青岚就有些哭笑不得。 听到她大方承认,林昔瑶倒是更加看不懂眼前的女子了。 她捧着茶盏,坦然对上林昔瑶的目光,真诚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都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还在峭壁的时候装作不认识?” 林昔瑶就是想问这一句。 这人的心思真的敏锐到可怕。 见她点头,凤青岚微微一笑,直言:“因为我想将你引过来。” “之前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找姑姑的下落,所以我就好奇,你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比较好奇你。” 还有一层原因,凤青岚没有说。 “我这也算是帮了你的忙,你不打算谢我吗?” 说话间,她放下了茶盏,挑眉看向林昔瑶。 见状,林昔瑶忍不住皱眉。 这确实是帮了她……只是这方法…… 让她有些不接受。 “所以,当初那些火药和刺客都是你安排的?” 林昔瑶想了想,也不对,她连忙又摇头道:“不对,我之前听说摄政王跟皇女的关系不好,尤其是跟太后斗得势同水火,所以这一次是摄政王想杀了皇女,而你们早就洞悉了一切,只不过将计就计。” “一早就安排了身手了得又跟皇女很像的你假扮了皇女。” “你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将我也引了过去,顺便把我带过来罢了。” 至于她带她过来的目的,林昔瑶觉得,可不仅仅只是想帮她那么简单。 凤青岚含笑看着林昔瑶,听着林昔瑶的分析,她都一一点头。 看到最后,林昔瑶蹙眉,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你的真实目的呢?” 之前对凤青岚一无所知,如今猜到了这些,林昔瑶反倒平静了下来。 再不似之前那般被动。 她拿起了茶盏,含笑喝了一口,笑道:“好茶。” 这时候,她心里却在感慨,难怪当初阿兰喜欢刘玉珏的时候,会被刘玉珏拒绝。 刘玉珏心里住着这样一个天仙似得故人,要想将她从脑子里摒除谈何容易。 倒不是说阿兰的容貌不如凤青岚,而是凤青岚这等风姿,一旦被人先入为主的喜欢上了,就再难忘记。 也多亏了上一次宇文婉失踪的时候,刘玉珏跟她和宇文宸提了这一段,不然的话,就连凤青岚说起狗剩来,林昔瑶都未必能猜到她跟狗剩甚至刘玉珏之间的关联。 “我的目的很简单,不过做起来却不容易,这需要你的帮忙。” 815 凤青岚 凤青岚拿起茶盏来,放到了唇边,却没有立即饮下,而是看着林昔瑶淡淡一笑,半天才道:“毁了西辽。” 毁了西辽。 简短的四个字,代表的含义却让人心惊。 尤其是林昔瑶听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眼前的人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还带着一分悲悯的仙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后脊梁骨直冒冷汗。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讨厌生在凤家,讨厌这个禁锢了凤家的西辽,我想要自由,那就只能毁了它。”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成为圣女的代价。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凤家的女儿从小要经历些什么。 成为西辽人人敬仰奉若神祗的圣女的她,其实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成为一个普通人,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能相夫教子。 可偏偏,这些都是奢望,一辈子都不可能。 更别说,她喜欢上的还是东楚的右相,刘玉珏。 这就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念及此,凤青岚的眼底里划过一抹落寞,再抬眸看向林昔瑶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从容和淡定。 “宇文宸的目的不也是一统天下吗?”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怔。 她没有想到,凤青岚连这个都知道。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凤青岚微微一笑道:“你别紧张,我若是真的对你有恶意,也不会到现在还瞒着太后你的身份,更不会跟你说这些。” “我之前只是对你好奇,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姑姑,而且还是那种费尽心思不顾一切代价的找,如今我好像猜到了一些。”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至少她的姑姑凤楚然都亲自确定了,所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凤青岚微微一笑道:“我对你没有恶意,甚至还会帮你,你放心。” 就算是为了刘玉珏,她也不可能伤害林昔瑶。 刘玉珏跟宇文宸可是表兄弟,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亲兄弟还要好。 她还想着跟刘玉珏有将来,就肯定要护着林昔瑶。 林昔瑶看着她的表情,并没有怀疑她的用心。 就如凤青岚所说,现在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人家没有理由再来骗她。 “那我要怎么帮你?” 既然是自己这一边的人,林昔瑶也就直言道:“毁了西辽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而且一旦开战,面临的将是生灵涂炭,若你想离开西辽的话,我可以……” 不等林昔瑶说完,凤青岚已经摇头道:“不可能的,除非西辽毁了,否则的话,我不可能离开这里。”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让凤青岚这会儿不想面对。 她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茶盏道:“你这几日先养身体,什么事情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 说话间,她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这才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确实,两人谈话有这半天了,也不知道西辽太后凤舞梵在外面会不会等得不耐烦,原本她就看林昔瑶不顺眼。 林昔瑶点了点头,原还想问凤青岚她的身份该如何遮掩下去,却见凤青岚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 林昔瑶便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正殿,太后凤舞梵和凤楚然默默的坐着,一直到凤青岚的出现。 “回禀太后,皇女,此女确实是凤家血脉,是皇女的亲生女儿。” 话音才落,凤楚然已经直接转身扑到了林昔瑶的身上,痛哭起来:“阿裳,阿娘就知道,你一定是阿裳的!”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不过真的听到这确定的答案之后,凤楚然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林昔瑶也跟着抹了一回泪。 太后的眼神依然是淡淡的,只有在听到凤青岚的话的时候,她微微蹙眉,眼神里带着几缕深意的看向凤青岚。 就如之前凤青岚所说,太后不希望这个结果是肯定的。 但凤青岚却为了护住林昔瑶直接违逆了她的意思,这自然让太后不喜。 “你跟本宫过来。” 太后转头看了一眼凤楚然,便叫着凤青岚走了出去。 两人前脚一走,凤楚然就拉着林昔瑶的手道:“阿裳,可苦了你了,你外祖母性子执拗,你别跟她一般计较,等再过几日,我劝劝她,她就心软了。” 毕竟,哪有外祖母不疼外孙女儿的道理。 凤楚然这样以为。 然而,林昔瑶却并不以为然。 凤舞梵都不愿意确定自己的身份就想直接将她抹杀了,绝对不会因为她是真的外孙儿而心软。 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那个死鬼爹,李默?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将自己代入到凤舞梵的位置,如果她是凤舞梵的话,只怕也会恨极了李默,连带着李默的女儿,就是她也会因此记恨上的。 所以,不喜欢她很正常。 林昔瑶也没有想着要来这里认亲的,她只是来找阿娘,如今确定阿娘无恙,她的心愿也了了,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阿裳,阿娘带你回去好好休息。” 凤楚然抬手搀扶着林昔瑶往内间走。 林昔瑶乖顺的跟着阿娘的步子回了里间。 只是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也没有睡意。 倒是凤楚然生怕她累坏了,一定要按着她在床上躺下休息。 她甚至怕打扰到了林昔瑶就在外间守着,既怕一个转身再找不到林昔瑶,又害怕打扰了林昔瑶休息,所以她一直都在外面候着。 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林昔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这种被阿娘妥帖的照顾着的感觉,她愿意为此生都不会有,没有想到,峰回路转,竟然会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最不可能的时候让她再一次遇到了,这让她如何不欣喜。 伴着这样的欢喜,她才逐渐沉入了梦乡。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黄昏十分了。 林昔瑶才动了动身子,发出了一点儿动静,凤楚然就从外间快步走了进来。 “阿裳,饿了吗?阿娘给你煲了汤,快起来梳洗了趁热喝一点儿。” 凤楚然走到林昔瑶跟前,亲自伺候林昔瑶。 这让林昔瑶有些不好意思。 “阿娘,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闻言,凤楚然笑了笑,眼底里带着一抹凄凉道:“阿娘这是想要弥补这些时间对你的愧疚。” 如果她能早些知道她的阿裳还在这世上,也不至于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 林昔瑶看到她的眼神,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只是看到这样的阿娘,林昔瑶心里剩下的除了久别重逢的欢喜之外,更多的是惭愧。 她不应该欺骗阿娘的。 可是,她如今的身份该如何告诉阿娘? 林昔瑶满肚子心事。 “阿裳,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阿娘。” 凤楚然已经给林昔瑶梳好了头,还是从前她常用的手法。 林昔瑶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样子,除了这张脸,这发髻这身边的人,突然给她一种时间恍惚的错觉。 依稀还是在相府的偏院里,娘俩相依为命的样子。 “没有,阿娘,我就是想起以前在偏院里的时候了。” 林昔瑶抬手拉住了阿娘的手,有些感慨道:“那时候日子虽然苦,但是有阿娘在,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苦。” 后来,虽然她经历了许多,重生了,遇到了宇文宸,过上了最好的日子,但是心里的那一块总是缺失的,不完整的。 因为她还惦记着阿娘。 “阿娘也是,现在好了,苍天有眼,让我们娘俩终于团聚了。” 凤楚然潸然泪下,她回握住林昔瑶的手,动容道:“阿裳,你放心,以后有阿娘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也是林昔瑶正想说的话。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今的阿娘已经是西辽的皇女,除了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应该再没有人敢伤害了,所以如今要担心安危的人是自己。 “阿娘,这一次峭壁那里的刺杀是摄政王安排的,那太后会怎么发落他们?” 林昔瑶可不觉得这件事就会这么简单的揭过去。 闻言,凤楚然原本慈爱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林昔瑶都不曾见过的杀气。 “母后应处置了他们,这一次母后将计就计直接将摄政王连根拔起,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我们娘俩了。” 对于险些伤了自己女儿的人,凤楚然的心里是透着恨意的。 这是林昔瑶难得的在温柔慈爱的阿娘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然而,林昔瑶这会儿却来不及想这些,她担心的还有更多的问题。 比如说,摄政王一家被连根拔起了的话,那假扮成潘南晖的初一呢? 跟在初一身边的青衣呢? 这些都是宇文宸的人。 原本林昔瑶在弄清楚了现在自己的困境之后,就想着要联系初一,等有机会了再跟初一和青衣联手离开西辽皇宫。 如今看来,他们自己都生死未卜。 念及此,林昔瑶的心也跟着一沉。 “那……那个摄政王世子呢?” 林昔瑶下意识问了出来。 闻言,凤楚然微微蹙眉道:“不清楚,这两日我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对这件事没有过问,想来,应该已经人头落地了吧。” 816 帮忙 话音才落,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 一瞬间的功夫,就紧张到了极点。 初一死了吗? 不可能!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林昔瑶给否定了,初一的轻功和听力出神入化,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全身而退,更何况他只是戴着潘南晖的面具,真的有什么不测,他直接摘掉面具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神情不太对,凤楚然微微蹙眉道:“阿裳,怎么了?你怎么关心起那潘南晖来了?” 凤楚然对风流成性的摄政王世子潘南晖并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那潘南晖之前还娶了东楚皇后李静兰的女儿宇文静。 宇文静跟她们母女俩的渊源,算起来就长了。 若是她心狠手辣一些,早在宇文静嫁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让人剁了宇文静的手脚了,用以报当年她险些害了她的阿裳的仇。 不过好在那宇文静最后的下场也是比较惨,凤楚然也就懒得跟她再计较这些。 “没什么,就是之前他到东楚来,我听说过他。” 那一次还是潘南晖来东楚求和亲,林昔瑶这么说也能说的过去。 这会儿凤楚然的心思都在林昔瑶身上,也就没有多想。 她拉着林昔瑶在桌边坐下,亲手给林昔瑶盛了一碗汤,并柔声道:“乖,来趁热喝。” 林昔瑶含笑喝了下去。 一碗汤喝到肚子里,瞬间感觉整个肺腑都是暖暖的。 接下来的几天,凤楚然对林昔瑶的照顾几乎无微不至。 而林昔瑶的身体也在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 只是西辽太后凤舞梵,再没有露面,更没有让人来找凤楚然。 凤青岚自那一天之后,也没有了消息。 林昔瑶不知道她们事后又说了些什么,但若是没有任何动静,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林昔瑶觉得也不错。 她现在格外贪恋跟阿娘在一起的时光。 这一天,天气正好,下了许多天的大雪,老天爷终于放晴了。 阳光明媚,隐隐有几分春光正好的架势。 凤楚然见林昔瑶的气色好了许多,便在早饭后拉着林昔瑶去了御花园里散步。 林昔瑶这几日都被关在寝宫里,凤楚然怕外面风冷让她受了寒气,不让她出门。 今日才一出门,林昔瑶都差点儿被外面的阳光给晃了眼。 “天气不错,外面的腊梅开得正好,我们去看看。” 凤楚然笑了笑,拉着林昔瑶往御花园中的那一片腊梅走去。 难得这样的春光,难得身边有阿娘,林昔瑶的心情自然是好的,她下意识攥紧了阿娘的手跟了过去。 两人款步来到腊梅附近的一处凉亭。 凤楚然怕林昔瑶冷着,便让人去取了披风来给林昔瑶披上。 “阿娘,我不冷。” 林昔瑶笑着拉着她的手道:“原本是我要照顾阿娘的,如今却反过来了。” 闻言,凤楚然笑道:“你这傻孩子,这些年都是你在照顾阿娘,阿娘现在想弥补,不行吗?” 说起这里来,凤楚然就忍不住落泪。 “还好老天开眼,不然的话,阿娘这样一辈子都不安上,阿裳……” 见状,林昔瑶连忙道:“阿娘,别哭了,你看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闻言,凤楚然用力点头道:“嗯,我们都好好的,阿娘以后会好好的照顾你,以后谁也没有办法将我们娘俩分开。” 然而,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却不敢点头。 她心里还惦记着东楚,那里有宇文宸,有阿兰,也有她现在的家。 可是阿娘…… 她是注定要离开西辽的。 可是,这些话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正在林昔瑶走神的时候,凤楚然拉着她的手,指了指近处开得最盛的红梅道:“犹记得相府里的那一个梅园,以前我们娘来只能远远的瞧着。” 林昔瑶也记得这一幕。 而且,当初在萧家的梅园里的时候,林昔瑶想到的跟阿娘一模一样。 “还好母后找到了我,我找到了你,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凤楚然看出了林昔瑶的神色有些不太对,所以又将不分开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林昔瑶下意识避开了她灼灼的眼神,转头看着那红梅道:“阿娘,当时你是被宇文铭救下的吗?” 这个疑惑,一直困扰在林昔瑶的脑子里。 闻言,凤楚然点头道:“当时我确实快死了,被宇文铭的人救下带去了他在京郊的别苑里,并且还找了大夫来给我治病。” “不过后来,母后的人找到了我,就直接将我给带走了,宇文铭应是没有查到母后的势力,所以一直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 说起来,凤楚然对宇文铭还带着几分歉意:“听说他谋逆了,算起来,我也欠了他一份人情,当初若不是他将我从相府里救下的话,等母后的人找过去,我只怕是真的躺在了乱葬岗了。” 闻言,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摇了摇头。 看样子,阿娘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宇文铭所害的真相。 “怎么了,阿裳?” 林昔瑶抬眸对上阿娘疑惑的眼神,她轻叹了一声,便将之前宇文铭谋害她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听到最后,凤楚然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道他这人到底是如何想的,既然想杀了我,却又为什么会想尽办法救阿娘,难不成是因为愧疚?” 愧疚? 这两个字眼才从林昔瑶脑子里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宇文铭那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又怎么会愧疚。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反正宇文铭已经死了,现在去想也没有任何异议。 反正林昔瑶对他的所有的感情,爱或者恨,都已经随着他的死而落幕了。 “阿裳……阿娘竟然不知道你……你当初……竟然是被他所害!” 凤楚然哭成了泪人,这会儿又气又恨又懊恼。 亏她还一直将宇文铭当做了恩人。 凤楚然的心情极其复杂。 林昔瑶拉着她颤抖的手道:“阿娘,别想了,他已经死了,我们就不要去想他了,现在我们这样不是好好的吗?” 闻言,凤楚然微微诧异道:“不是说他去了姚城?怎么会死?” 林昔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 毕竟宇文铭死了这件事到现在还是一个秘密,除了那一日参与到其中的暗卫和宇文宸等身边的人,外人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好在她还顶着在宇文宸身边伺候的丫鬟身份。 所以,对上凤楚然疑惑的眼神,林昔瑶坦然道:“我在太子身边伺候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说是中了太子的埋伏,已经当场毙命了。” 听到这句话,凤楚然也没有多想,只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那就好,不然的话,我定然亲手杀了她,才能泄了我心头之恨!” 若不是宇文铭,她和阿裳又何至于分开这么久,甚至险些天人永隔! “阿娘,我们不说他了,我们说些开心的。” 林昔瑶拉了拉凤楚然的手,撒娇道:“我记得阿娘做的糕点好吃,什么时候阿娘能再给我做一回呢。” 这模样,倒是跟以前的李云裳一模一样。 凤楚然失笑道:“你个馋嘴的丫头。” 虽然面上带着嫌弃,但她还是拉着林昔瑶起身往回走,并道:“反正这会儿无事,阿娘这就回去给你做糕点。” “好啊,我好久都没有吃过阿娘做的枣花糕桂花糕了,只要是阿娘做的,什么糕点都成!” 母女两人一路带着欢声笑语离开了御花园。 而这一幕,正被不远处凉亭里的太后凤舞梵看个正着。 她原是在这里见几个这一次铲除摄政王潘家一党的有功之臣,却不曾想一抬眼就看到凤楚然带着那丫头招摇过市。 “太后?” 跟前的臣子刘路提醒了一句,见太后看着一个方向出神,便循着太后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看到挽着皇女的手的女子的时候,刘路的神色一怔,眼底里划过一抹诧然道:“太后,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才落,太后凤舞梵瞬间转过头来,眼神冷冽的看着她刘路道:“你认识她?或者见过她?” 许是太后这会儿浑身上下透着的气势慑人,刘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面上带着几缕不确定的神色道:“刚刚匆匆一眼,臣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有些像……但是……” 但这世间能有那般风姿的女子又有几人? 不是他有技艺超群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是那女子犹如璀璨的星芒,只要看过一眼便再难忘却。 更何况,还是那样让人难以忘记的一番画面。 “说!” 作为西辽太后,凤舞梵能坐到这个位置,早就有一双慧眼识珠的本事,一眼就能看出底下臣子的小心思。 就比如眼前刘路,明显是认出来了,不过是带着几分惧意,而且还害怕承担责任和认出之后带来的后果,所以说话才留了几分余地。 凤舞梵根本就不给他留余地的机会,直接冷眼道:“你一字不落的跟哀家说来。” 817 认出 听到这句话,刘路哪里还敢隐瞒。 他垂眸道:“太后也知道,之前微臣被太后派去那潘氏逆贼身边做眼线,当初就是被他支到潘南晖身边,跟着潘南晖作为使臣去了一趟东楚。” “在东楚昭庆帝的夜宴上,微臣有幸见过此女子。” “当时,北齐的公主萧雪鸢对太子宇文宸有意,许是看不惯太子频频看向此女子的眼神,便出言不逊甚至挑衅与她。” “萧雪鸢却没有想到,碰到的是个硬茬,当时她穿着一袭绯色的纱裙手中拿着长剑,利落又飒爽的出手,直接让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那样绝美的一面,微臣只看过一眼,便再难忘记,所以刚刚才能一眼看出她来。” 太后一言不发的听着,听到最后,她挑眉看向刘路。 刘路跪了下来,感受到了太后冷冽的杀气之后,他垂下了眸子,没有半点儿隐藏,直接道:“东楚大将军嫡女,林昔瑶。” 话音才落,凤舞梵的眼神一怔,下一瞬便迸发出了强大的杀意。 好个林昔瑶! 竟然诓骗到了她的头上。 还好意思说是她凤家的血脉。 她原本就是不信的,只是有了凤青岚的作证,再加上凤楚然那丫头一门心思的护着她,她便先只好这样,另外再派了人暗中去调查她的身份。 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没有回来,结果峰回路转,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认识她的人。 凤舞梵只想笑。 “太后?” 刘路试探性的开口,看向凤舞梵。 凤舞梵摆了摆手,淡淡道:“这件事你就当做是没看见,另外你们几个,对今日听到的消息也绝口不提,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别怪哀家心狠手辣。” “是!” **** 御花园里的这一幕,林昔瑶和凤楚然母女俩并不知道。 她们回了院子里就开始倒腾糕点。 中午的时候,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糕点,心满意足的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凤楚然怕林昔瑶累着,坚持让林昔瑶午睡。 林昔瑶原本还想扭着阿娘一起睡的,可结果有宫女来传阿娘,说是太后那边有请。 凤楚然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想着母后对林昔瑶的成见,若是她这会儿不去,只怕母后会越发不待见林昔瑶,她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了林昔瑶好生休息,这才转身跟着宫女去了。 凤楚然走后,林昔瑶原本还有些困乏的,可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边的侍女放下帘帐来,小声道:“姑娘可要安神香?” 林昔瑶不喜欢什么香料,就算睡不着,也不喜欢焚这种香,所以她摇头道:“不必了,我就这样休息一会儿也行,阿娘等下该回来了。” 然而,说完这句话没有多久,林昔瑶就感觉眼皮子有些沉。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犯困了,可是渐渐的发现脑子也晕乎乎的。 在她最后一点儿意识涣散之前,林昔瑶看到刚刚那个询问她要不要焚香的侍女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到底是大意了。 原本以为是在阿娘的地方,所以她才会全身心的放松,结果没有想到还是被人算计了。 林昔瑶都来不及懊恼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醒来,身边的景物已经完全变了。 之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却是阴冷潮湿的地牢?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浑身上下虚软的很,显然那药效还没过劲儿,这会儿她使不出力气来。 除了太后,她想不出别的人能在自己阿娘的寝宫安插眼线,并且公然对她动手。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听见不远处的甬道上突然传来了一串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那个她猜想到的人就这样踩着脚步声来到了她的牢笼跟前。 “太后,她刚才醒,药效还没过劲儿,这会儿应该是没有什么力气的。” 这个说话的宫女就是给林昔瑶下药的女子。 太后微微点头,下一瞬便转过头来看向躺在枯草上的林昔瑶道:“现在感觉如何,哀家的……外孙女?” 林昔瑶注意到,她故意将后面三个字加重了几分,分明带着嘲讽。 所以说,她还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故意混到这里来的? 林昔瑶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 她没有开口,太后便道:“还是说,哀家应该叫你清宁县主?东楚的准太子妃?你这演戏的本事倒是让哀家不得不佩服。” 林昔瑶无言以对。 身份是真的,演戏是假的,但是这一切在外人看来,却像都是假的那般。 她越是解释,越说不清楚,更何况,林昔瑶才动了动喉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嗓子也是疼的,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也不必着急,哀家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本事就拿出来,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闻言,林昔瑶动了动手指,想要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但是显然她办不到。 凤舞梵好似很乐意看到她这般挣扎的模样。 她冷眼看着她道:“且不说你是林昔瑶,就算你是真的李云裳,在哀家这里也只有一条路。” 死。 她恨极了李默,恨极了将她女儿弄丢了的东楚。 所以,凤楚然给东楚人,尤其还是李默那样的垃圾生下来的女儿,怎么配得到她的宠爱。 “你本就该死了,是凤青岚那丫头,竟然还为你说了话,哀家至今都想不通,你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 闻言,林昔瑶心头一紧。 她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将凤青岚都连累进来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与其担心她,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凤舞梵冷眼看着林昔瑶。 她走近了牢笼,蹲下了身子来,挑眉看着林昔瑶道:“哀家原本想直接杀了你,一下子永绝后患,但是后来哀家想了想,还是留着你用处大一点。” “听说,你可是宇文宸的心头所爱呢,你说,如果哀家用你来威胁宇文宸,最后能得到什么?” 林昔瑶可是宇文宸的命,只要有林昔瑶在手,又何愁不会让宇文宸就范! 如今整个西辽的权势都落到了她的手上,她还不满足,她还有更大的计划在手。 而东楚宇文宸就是她吞并天下的最大障碍。 如今可好了。 这是天助我也! 凤舞梵不无得意的想着。 “你如果还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别再折腾什么幺蛾子,不过哀家量你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了。” 言罢,凤舞梵直接拂袖转身而去,连多看林昔瑶一眼都带着嫌弃。 浑身乏力的林昔瑶目送着她离开,再等到地牢彻底那一缕光彻底幽暗了下来,她的心也跌倒了谷底。 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原以为就算太后凤舞梵不喜欢她,但是有阿娘在,至少保住这条小命没有问题。 只要身份暂时不泄露,把小命留住了,以后就可以再做谋划,如今这身份……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泄露了? 她这会儿除开担心自己的安危之外,更担心的是阿娘。 阿娘在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的隐瞒之后该会如何的难过和失望。 阿娘…… 事实上,当凤楚然从凤舞梵口中听到林昔瑶的身份的时候,并无多少诧异。 “她就算是林氏女,也是我的女儿。” 言罢,她转身推开身边困着她的侍女道:“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阿裳!” 话音才落,凤舞梵眸色一沉,冷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言罢,她直接甩手给了凤楚然一个响亮的耳光,将凤楚然打翻在地。 “你是我西辽唯一的皇女,将来皇位的继承人不二人选,而那林氏女,跟西辽的仇恨不共戴天。” “当年林业成杀了我西辽多少好儿郎?” “这些且不说,她为什么要对你隐瞒身份?她是想混在你身边,利用你然后帮助宇文宸达到吞并天下的霸业!这女人不简单!” 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就算那时候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她都知道她心思绝对不单纯。 更何况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又岂能容得下她。 “母后!” 凤楚然一脸泪痕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容侵犯的母后,她含泪道:“我不管她是谁,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都知道她是我的阿裳,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包括她对我的隐瞒,也一定是迫不得已的。” 作为阿娘,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林昔瑶的心神不宁。 尤其是在她几次提到跟林昔瑶母女俩永远不分开的时候,她眼底里的犹豫和挣扎,当时就让她不解。 到底是什么原因? 如今凤楚然可算是想通了。 原来,她如今不仅仅是自己的女儿,还是东楚的清宁县主,有了疼爱她的未婚夫君,那人还是东楚的太子。 作为阿娘,她如何不替她高兴。 她是因为舍不得宇文宸和东楚的亲人,也舍不得在西辽的她,所以当时的神色才会那般挣扎和纠结。 凤楚然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不希望向自己隐瞒。 她自己的女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818 理解 “母后,她就是我的阿裳,我不管她现在是谁,她一定是我的阿裳,她是有苦衷的,您能不能让我见见她,见见她就好。” 凤楚然没有起身,直接跪了下来,对凤舞梵道:“只要母后放了她,以后我什么事都听母后的,母后让我学习处理朝政,我也努力去学习,母后让我学权术,学习杀人,我也去学,只要母后能放过她,求求你了,母后……” 说到最后,凤楚然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也了解自己的母后,原本就不喜欢阿裳,如今还知道她是林氏女的身份,接下来等待林昔瑶的什么,凤楚然不用想都知道。 “母后……” 然而,尽管凤楚然说了那么多,求了那么多,凤舞梵压根儿就无动于衷,最后她甚至直接出声打断了凤舞梵。 “够了!哀家怎么能忍受一个林氏女出现在你的身边。” 以她的性子,直接杀了她才是对的。 “母后,她就是女儿的命,你能不能饶了她,她死而复生这对女儿来说,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事情,如今母后却要……母后,如果没有了她,女儿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见凤舞梵听不进去,凤楚然的态度也逐渐坚决了起来。 她抬手要来拔掉头上的发簪,但这一次却又会功夫的侍女先一步夺过了她头上的发簪,并在抬手的授意下点了她的穴道。 “母后!” “你是被那妖女所蛊惑了,最近都不冷静了,哀家觉得你需要好好休息。” 言罢,凤舞梵转头吩咐宫女带着凤楚然下去休息。 凤舞梵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架了下去,见状她朗声道:“母后,你若是伤害了她,除非你一辈子就这样将我当做一个牵线木偶一般,不然一旦我得到了自由,我立即去陪她!” 闻言,凤舞梵被彻底激怒,她不顾形象,大步走到凤楚然身边,抬手一把揪住了凤舞梵的衣领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凤楚然的眼底里一片平和,没有半点儿惧意。 她咬牙笃定道:“女儿知道!” 母女俩就这样对视了约莫两个瞬息的功夫,凤舞梵最后终于松了口。 她有些乏力的松开了凤楚然的衣领,无奈道:“罢了,哀家老了,拿你没办法了。” 听到这句话,凤楚然神色一怔,以为就要峰回路转了,却听凤舞梵冷声道:“哀家答应饶她不死,将她送回东楚,但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闻言,凤楚然僵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凤舞梵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是哀家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你若是执意要将她留在你身边的话,那么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言罢,她突然倾身过来,凑近了凤楚然些许,压低了声音冷冽道:“哀家不仅仅是你的母后,还是这西辽的太后,你不要以为哀家离了你不行。” 言外之意,别指望着拿死来威胁她。 “哀家可以只有你一个女儿,但西辽却不仅仅只能有你这一个皇位继承人。” 最后一句话,凤舞梵带着凌厉的杀气。 这一瞬间,凤楚然愣在了原地。 所谓的母女之情,也在这一句话这一个眼神下突然间土崩瓦解。 这时候,她才觉得,可能她一直都错了。 她以为太后千辛万苦找了她回来,是因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疼惜和怜爱。 就如她对阿裳一样。 如今…… 凤楚然愣在了原地。 “带下去,严加看管,若是皇女有任何闪失,哀家株你们九族!” 凤舞梵冷冷的开口,直吓的一众宫女忙不迭的起身行礼。 **** 这一幕,林昔瑶当然不知道。 她躺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浑浑噩噩的。 整个人都虚软无力,自从凤舞梵走后,因为药效的作用,她很快就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等下一次醒来,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虽然药效已经褪去了,她身上那种虚软无力的感觉也减去了不少,但因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她的四肢依然没有多少力气。 这地牢里也没有人,林昔瑶连连唤了几声,都没有人搭理她。 愿意为她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饿死。 可没有想到,就在她到处打量看看有没有逃出去的可能的时候,就听到那条冷冰冰的甬道尽头突然想起来牢门被推开的声音。 下一瞬,就听到有人的说话声。 “你们可快着点儿,东西送到了就成,管她饿死不饿死了,得罪了上面,别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好的,放心吧兄弟,我们送了饭就走。” 随着对话声落下,很快就有两道脚步声从甬道那头传来。 由远及近。 是有人来送饭了? 敢情凤舞梵果真是要留着她去威胁宇文宸,并没有想着要将她饿死。 林昔瑶微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现在活命最重要,她只有吃饱了活下来了,以后才能有生机。 她都不敢想这段时间宇文宸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尤其是以后凤舞梵用她来威胁宇文宸的时候。 林昔瑶正走神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走到了林昔瑶跟前。 “喂,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吃饭!” 是两个穿着狱卒衣服的年轻人,他们一个人提着锦盒,一个人拿着钥匙,远远的,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将林昔瑶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不知道怎的,对上这两人的眼神的时候,林昔瑶突然有一种熟悉感。 分明是两个陌生的面孔。 当然不能饿着,再累也要吃饭,但是她还是提高了一份警惕,没有立即过来。 见状,刚刚开口的那个高个子狱卒转头扫了一眼甬道尽头,扬声道:“这女人不想活了是吗?连饭都不吃了?你要是想死可别死在我们兄弟手上!” 闻言,林昔瑶微微蹙眉,下一瞬就看到这狱卒蹲下身子来,将锦盒放到了牢笼门口。 就在他蹲下身子的一瞬,他抬手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号。 在看清楚那个符号的一瞬间,林昔瑶差点儿喜极而泣! 那符号,是宇文宸的暗卫们联系的时候特有的标志! 刚刚她就说有一种熟悉感。 原来是他们! “怎么,还不吃?是不是小爷我不给你一点儿教训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画符号的狱卒见林昔瑶的神情显然已经看见了,他点了点头,一把就将地上的符号给抹掉,并对甬道外扬声道:“哥几个等着啊,我就算喂都给她喂下去!” 言罢他直接上前拿起钥匙打开了牢笼。 他对外凶神恶煞的,可是一转头看向林昔瑶的时候,眼底里就已经带上了几分恭敬和笑意。 初一! 那狡黠的眼神,绝对是初一错不了! 林昔瑶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初一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女主子,你快跟青衣换一下,我帮你们守着。”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要跟青衣换? 难道,要让青衣顶替她在这里? 不等林昔瑶开口,初一已经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 而一直都跟在初一身边的另外一个狱卒这才走进了牢笼并拉了林昔瑶一把。 “女主子,换吧。”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退了一步,她摇头道:“我不换。” 换了就等于是要将青衣的命留在这里。 也许青衣伪装的好,或者运气好,侥幸能离开这里被西辽太后带去威胁宇文宸,但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林昔瑶不敢想。 她摇头拒绝。 而青衣却有些急了。 “女主子,你就听我们的吧,我总有办法抽身的。” 言罢,青衣不等林昔瑶开口,抬手便点住了林昔瑶的穴道。 林昔瑶身上中过迷香,再加上几日没有进食,所以浑身上下都是虚软无力的,反应能力压根儿就没法跟青衣比。 被点了穴道的她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衣往自己的脸上涂脂粉,将她原本的面容遮盖了起来,然后再给她换上了青衣身上穿过来的狱卒的衣服。 忙完这些,青衣才开始收拾自己的。 比起她给林昔瑶上妆的动作,她给自己的动作更快,因为怕时间来不及,横竖她都是在这里的,细节等将林昔瑶和初一送走了之后她再自己慢慢临摹。 “女主子,你们千万小心,别回头,别担心我,我会自己想办法出来的。” 青衣凑到林昔瑶耳边说了这句话之后,直接抬手把林昔瑶拽了出来,这才松开林昔瑶的穴道。 从青衣开始给林昔瑶上妆和换衣服,初一一直都在旁边呵斥着用声音掩盖她们这边的动静。 这会儿看到林昔瑶好了,初一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青衣。 这时候,青衣也正抬眸看向初一。 两个合作了很久已经默契十足的伙伴在这一瞬间流露出了依依不舍的情谊。 “去吧。” 青衣动了动唇瓣,无声道。 “保重!” 初一对青衣的情谊就连林昔瑶都能察觉到了,如今却要让青衣替换了她,可想这会儿初一的内心有多不忍和焦急。 然而,没有办法。 819 替换 们是宇文宸一手培育起来的暗卫,在任何事情面前,都比不过自家主子的安危重要。 林昔瑶的安全在他们眼里比他们的情谊和生命更重要。 “女主子这妆容不沾水可以保持三天,三天之后用盐水洗掉即可。” 青衣最后对林昔瑶低声叮嘱。 林昔瑶这会儿的心情也低落到了极点。 青衣在将她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关上了牢门,这会儿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林昔瑶正要说什么,却听甬道那一头传来了呵斥声:“怎么磨蹭那么久,在干什么呢?她不吃就算了!” 闻言,初一连忙道:“好了好了,让她吃两口也是好的,免得真饿死了。” 言罢,他转头递给了林昔瑶一个眼神。 见状,林昔瑶再不想走,也不得不走。 她的手穿过牢笼的门,下意识抓紧了青衣的手,笃定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等她安全了,一定第一个来救她。 这是林昔瑶没有说出口的话。 但是青衣已经懂了。 她点头,扬眉道:“放心吧,女主子。” 这时候,她已经穿上了林昔瑶的衣服,粗粗画上的妆容,在暗淡的牢笼里乍一看就跟林昔瑶一模一样。 这时候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最多就是太后凤舞梵会派人来将她送去东楚和西辽的边界。 若是那样的话,到还有机会救她。 林昔瑶担心的是彻底激怒了凤舞梵,她直接让人在这里就杀了她。 但根据她之前看到凤舞梵的那一番表现,估计多半是想利用她来达到威胁宇文宸的目的,她舍不得就这样让她死了。 这样一来,对青衣倒是好的。 林昔瑶深深的看了一眼青衣,这才低着头,跟着初一转身顺着甬道往外走。 初一一直都没有回头。 他提着食盒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差一点儿就将那食盒的手柄捏成了粉末。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一路顺着甬道走到了地牢的第二层接口处。 之前催促的狱卒有些不满道:“不过送了个饭而已,还耽搁了这么久。” 虽然这狱卒面上看起来是个粗狂的糙汉子,但心却很细,林昔瑶学着之前青衣的样子跟在初一后面,故意低着头。 在出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还仔细瞅了瞅林昔瑶,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扬了扬手,收回了初一手中的牢笼钥匙之后就将他们放了出去。 从地牢出来,初一带着林昔瑶快步离开的这地牢的外围,在一条小巷子口,两人上了马车。 等马车一路飞奔出去,初一这才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并对林昔瑶道:“女主子,趁着现在地牢那边没有人发现,我先送你回去。” 这个回去,当然指的是回东楚。 然而,青衣还在这里,林昔瑶不忍心走。 她正要开口拒绝,初一又道:“只有女主子安全了,我才能放下心来没有任何顾忌去救她。” 这时候,说这一番话的初一一脸坚毅,这是从前林昔瑶从未在他面上看到过的神情。 见状,林昔瑶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她留在这里只会拖累大家。 只要能送她离开了西辽都城,她就能想办法回去。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初一道:“你们怎么会找到我?” 这个问题之前她就一直在想,但是在地牢里不好问。 这会儿有了时间和机会,林昔瑶这才问了出来。 “是圣女,凤青岚给我们的消息。就连我们能混进地牢,也是她的安排。” 凤青岚? 林昔瑶想到那带着几分仙气的女子,一时间觉得无比感慨。 在这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的人会这般不遗余力的救她。 如果说她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毁了西辽,要跟宇文宸合作,所以才救她的话,林昔瑶觉得大可以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凤舞梵关押她的地点一定十分秘密,不然的话阿娘早就能找到自己了。 就因为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才越发容易暴露凤青岚。 念及此,林昔瑶不由得担心起阿娘来。 “你有没有皇女这两日的消息?” 初一垂眸道:“凤青岚还给女主带了话,让女主子放心。” 这一句放心里,带着许多耐人寻味的意思。 林昔瑶觉得,以凤青岚的聪慧,肯定会想到自己一定是放心不下阿娘的。 所以,让她放心阿娘?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马车很快在城南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初一转头对林昔瑶道:“女主子,我们进去换一身行头再出城。” 毕竟这一身还是狱卒的打扮,走到哪里都惹眼。 林昔瑶点了点头。 这个偏僻的院子,是在西辽的暗卫秘密联络地点。 之前初一和青衣准备去搭救林昔瑶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衣服。 林昔瑶跟着初一进了院子,换好了衣服,前后加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再一次上了马车。 不过这一次,马车边上跟了两个家丁打扮的暗卫。 一行人顺顺利利的出了城,就直奔东楚边境。 在出城门的时候,林昔瑶还是忍不住抬起帘子来,打量了一下这座都城。 有她阿娘在的地方…… 只怕今生都难再见一面。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因为摄政王的事情牵连,王城里到处都在搜捕捉拿余党,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有大部分的暗卫暂时都断了联系。” 原本初一也是要带着青衣先回去给宇文宸复命的,结果还不等他们离开就收到了凤青岚的消息,说林昔瑶被凤舞梵抓了。 当时急得初一和青衣差点儿没跳起来。 然后才有了后面的营救。 林昔瑶听完,不无感慨道:“还好有凤青岚,不然的话,我跟你们都错过了。” 到时候,留了她一个人在那地牢了,只能将生死大权交给凤舞梵。 如今青衣虽然顶替了她,但至少他们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会很快集结暗卫寻找机会营救。 比起她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来说,也算好了很多。 林昔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才不会为了青衣的安全越发忧心忡忡。 之前凤青岚带着她从三国会盟地点回到西辽的王城用了三天的时间,但她现在和初一顺着这路却至少要花费五天的功夫。 也是因为摄政王的事情牵连,一路上都有盘查,而且越往边界方向走,盘查的越严苛。 眼看着他们过了秀城之后就能到达边界,再翻过藤山山脉就是东楚的边境了,可谁曾想,还不等他们到秀城,就有前去探路的暗卫回来禀报:“秀城被封锁了,过不去。” 而且,还是刚刚西辽的朝廷才传过来的命令! 林昔瑶在想着,是不是青衣那边出了状况,被凤舞梵发现了,所以干脆封锁了这里直接断了她回东楚的路。 “女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初一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林昔瑶见地形图探看,反复看了一遍之后才道:“我不从这边走就是了。” 说话间,她抬起手来,指着地图上秀城的位置,对初一道:“我退回去,从这边的小山脉绕过去翻过了淮山就是北齐的地界,再从北齐去东楚。” 这一点,估计凤舞梵都不会想到。 话音才落,初一眼前一亮,不过转瞬他又隐隐有些担忧道:“可是我们一路过来,听说主子这会儿正跟萧为安交战,北齐的边界并不安全。” 因为西辽的封锁,以至于他们这些暗卫跟宇文宸都断了联系。 所以,这一路上都没能把林昔瑶已经安然无恙的消息送过去,当然也不知道宇文宸现在具体在哪里,只能从外面传得满天飞的消息中辨别一些有用的。 比如现在,宇文宸为了那一日峭壁之下的爆炸林昔瑶失踪,而直接跟北齐对上了。 西辽打了一手好的掩护,再加上这件事萧为安确实有搀和一脚的痕迹,以及他之前屡次掳走林昔瑶,所以宇文宸才会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北齐。 “有宇文宸在北齐,我就更应该去了。” 林昔瑶笃定道,“你们把我送去北齐的地界就可以了,我会想办法脱身。” 闻言,初一皱眉道:“女主子的意思是……” 林昔瑶收起了图纸来,抬眸看着初一道:“北齐应该不知道我的行踪,所以再怎么说我都是安全的,但青衣不一样,时间紧迫,你要赶快带人去救她。” 初一摇头,正要拒绝,林昔瑶已经转头对车夫道:“调头。” 这时候,林昔瑶的眸子里带着坚定和不容置喙的执拗。 初一垂眸道:“属下要将女主子亲手送到主子面前才行。”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跺了跺脚道:“北齐虽然局势混乱,但萧为安还不知道我的行踪,就算是我一个人,目标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前我都能从他手上独自逃离,现在就更加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只管去救青衣。” 言罢,不等初一开口,林昔瑶又道:“这是命令。” 820 逃离 西辽挨着北齐的山路并不好走。 林昔瑶带着一个暗卫顺着蜿蜒的淮山山势往北齐的淮城而去。 过了淮城就是林昔瑶知道的琼州一带。 在淮山的范围比起藤山来小了不少,但是林昔瑶身上还有内伤,所以走得较慢。 从中午跟初一分开之后,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她才带着身边这个叫小石头的暗卫翻过了淮山,来到了山脚下。 两人刚刚坐下来休息,林昔瑶正打算拿出地形图来看看周围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小村庄,毕竟他们没有马匹,要想趁着天黑之前赶到淮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林昔瑶和小石头连忙隐蔽了身形。 他们才藏好,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拐角有一队马车急匆匆的朝着淮城的方向赶。 马车的边角装饰奢华,四角有蚩纹,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 这样的架势,到底是谁? 林昔瑶给小石头递了一个眼色,两人顾不上休息,就一路施展了轻功暗中跟了上去。 幸好前面不远处有一处驿站。 这一队人马停下来休息。 趁着他们给马儿喂草料的功夫,林昔瑶靠近了些。 她才藏好身子,就见那马车上走下来两个侍女来,随后跟着侍女走下来的是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子。 二八芳华,身段婀娜,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尊贵。 在这样几乎可以称之为偏僻荒凉的小县城,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群人? 林昔瑶见那女子带着侍女进了驿站,便一个闪身绕过了驿站从后门跟了过去。 她将身子贴到了瓦砾上,竖起耳朵来听这女子跟身边侍女的对话。 “小姐,这一趟可是委屈您了。” “对啊,我们小姐金枝玉叶的,怎么会嫁给睿王那样放诞不羁的,更快,那睿王跟我们就……” “够了!” 两个侍女一一嘴我一嘴的说着,那尊贵的女子显然有些不耐烦,她挑眉瞪了两边的人一眼,然后用冰冷的语气训诫道:“既然你们跟了我,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别在我耳边嚼舌根子,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保证让人拔了你们的舌头!”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和绝然。 听得两边的侍女浑身一冷,连忙跪下来认错。 “罢了,念在你们才入府,又是初犯,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但是,别再有下一次!” “是,小姐。” 两个侍女再不敢多言,起身之后就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那女子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有个中年嬷嬷走到了她身边,跟她提醒道:“小姐,您身份尊贵,现在又是睿王妃,可犯不着为了这种丫鬟生气,若是再有下一次,您让奴婢收拾就是了。” 闻言,那女子微微蹙眉,没有说什么。 下面的对话也就这样断了。 而这时候,一直都躲在屋顶上偷听的林昔瑶却意外不已。 睿王妃? 没说北齐,就是放眼天下,睿王也只有一人。 北齐的萧为安。 所以说,眼前这女子是萧为安刚刚过门的王妃? 林昔瑶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北齐皇帝给萧为安指了一门婚事,而且还是从跟萧为安本来就不对付的陈家挑出来的。 是皇后陈秀丽的娘家侄女,陈绮云。 林昔瑶之前只是在宇文宸那里听了一嘴,没有想到,就在这偏僻的甚至算的上是荒凉的北齐边界竟然遇到了陈绮云! 这算不算老天爷都帮了她一把? 原本林昔瑶只是好奇,所以才跟上来看了这一眼。 这时候,在知道了陈绮云的身份之后,林昔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萧为安在北齐边界。 那么,这一次陈绮云来这里的目的就肯定是为了萧为安而来。 而她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利用陈绮云是不是就可以接近萧为安了? 换做以往,林昔瑶听到萧为安的名声,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逃跑。 可如今,萧为安跟宇文宸正交战,而西辽的边界她又过不去,只能从北齐这里下手。 思来想去,林昔瑶觉得,最快的能找到宇文宸的办法就是从萧为安这里。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林昔瑶身子一闪,之际退了回去。 小石头已经在不远处等着她了。 林昔瑶将自己的打算跟小石头说了一声。 两人见陈绮云的队伍已经开始继续前行,便默默的暗中跟了上去。 马车的速度虽然快,但许是考虑到陈绮云的身体不适,一路走走都会停下来休息。 而趁着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林昔瑶闪身躲到了一辆拉着行李的马车上。 她通过几次试探也发现了,陈绮云身边跟着的这些护卫不过是寻常的家丁,甚至连禁卫军的程度都算不上。 所以,对于林昔瑶来说,在这里犹如入无人之境。 这马车上放着好几大口箱子。 林昔瑶让小石头先用轻功赶去淮城,然后一路暗中跟着这马车,再等她的命令行事,林昔瑶则藏进了一口大箱子中。 箱子里都是陈绮云的衣服和手势。 若她们到了淮城,这些东西也肯定会被抬进陈绮云的房间。 藏好了之后,林昔瑶就安心躲在了箱子里。 马车颠簸,但这箱子里面装了大半箱子的衣服,所以对林昔瑶来说,倒是没有半点儿不舒服。 比起之前她被萧为安的人装在暗格里带去滇南,这口箱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就这样,不知道颠簸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紧接着,有一串串的脚步声,林昔瑶在箱子里看不见,但很快发现有人搬动箱子。 抬箱子的家丁还在抱怨:“这箱子怎么怎么沉。” “走了一天的路,连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身上都没力气了呗,所以就沉了些。”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没有人怀疑。 林昔瑶这时候倒是比较庆幸自己最近身体不好,瘦了很多。 一阵颠簸之后,他们将箱子轻轻的放了下来。 再之后,外面就没有了声响。 林昔瑶竖起耳朵听了又听,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没人,这才抬手支起箱子来。 透过打开的那一条缝隙,林昔瑶往外看,才知道自己这果然是被抬进了陈绮云要住的房间。 只是……这房间…… 入目的一切都是浓的化不开的红。 就连床单被褥都喜庆的红色。 不知道人看见了,都会以为这是在办婚事。 林昔瑶正诧异,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她连忙拉过手边的衣服,将箱子支开眼皮宽的一个缝隙,然后屏住了呼吸。 进来的是陈绮云,她身后跟着白天的那两个侍女,还有嬷嬷。 “小姐,我们服侍您换衣服吧。” 陈绮云没有说话,走到了床边之后就摊开了双手任由两个侍女摆弄。 林昔瑶透着那缝隙,在看到陈绮云换了一身大红的嫁衣之后,惊诧的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等林昔瑶细想,就见旁边的嬷嬷给两个侍女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们先退下去。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之后,嬷嬷才拉着陈绮云的手在梳妆台前坐下。 “小姐,委屈您了。” 陈绮云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铜镜里一席红妆的自己。 “这也是没有办法事情,皇后娘娘说,如今那睿王越发得寸进尺,稍有机会,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杀了太子殿下的,到时候,整个陈家都会跟着陪葬。” “所以,为了陈家,为了皇后娘娘,小姐受委屈了。” 闻言,陈绮云依然一言不发。 她目光淡然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仿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嬷嬷见她不为所动,又道:“皇后娘娘也说了,只要这一次事成,之前的所有事情她都可以抹去,回头小姐又可以重新婚配,这一次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言罢,那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发现陈绮云不为所动,也不知道是不满,还是有别的心思,她的语气蓦地冷了几分,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冷冽道:“皇后娘娘还说了,若是这一次失败的话,那赵姨娘……” 话音才落,陈绮云的神色一变,眼底里也蓦地华贵一层冷意道:“我知道了,你不必多言。” 言罢,她挑眉看着默默道:“你们到底要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用这个。” 说话间,那嬷嬷从胸口取出来一样东西。 用红色的绢布包裹着的东西。 陈绮云挑眉看向嬷嬷。 嬷嬷一边打开,一边小心翼翼道:“这个姑娘等下只需要涂在唇上,等下和睿王……” 后面的话嬷嬷没有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躲在箱子里的林昔瑶听得惊讶不已。 原本她以为陈绮云是被北齐皇后陈秀丽派过来安插在萧为安身边的眼线的,没有想到,这是直接要下杀手! 陈绮云没有说话,嬷嬷又道:“小姐放心,这解药在这里。” 说话间,嬷嬷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粒药丸子来交给陈绮云道:“只要今日事成,以后赵姨娘和小姐都会得到自由,这是皇后娘娘亲口许诺的。” 821 威胁 闻言,陈绮云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缕嘲讽的味道:“这就是你们不要脸面直接将我送到这里来跟萧为安拜堂成亲的理由?你们以为萧为安是傻子吗?第一次见面就下毒,呵。” 她一开始都没有说话,这时候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刀子似得。 每一个字都扎在嬷嬷的心头。 “这是非常时期,顾不得了,再加上小姐的婚事也是皇上定的,北齐皇家的婚事从来都没有改期一说,所以将小姐送到睿王这边来成亲,也在情理之中。” 言罢,她直接打开了那娟帕,然后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儿娟帕上的红色粉末,直接往陈绮云的唇瓣上涂抹。 见状,陈绮云本能的想避开,但这嬷嬷显然是会些功夫的,她直接一把按在了陈绮云的肩膀上,她就动弹不得了。 “小姐也别怪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这件事若是成功了,自有皇后保着小姐,若是那睿王不上当,这毒下得这般隐秘,他也不可能有所察觉。” 说话间,嬷嬷已经将那毒粉均匀的涂抹在了陈绮云的唇瓣上,然后再将那药丸子丢进了她的嘴里。 “现在解药也给小姐服下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小姐了。” 嬷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压低了声音道:“睿王来了。” 闻言,陈绮云浑身一怔。 就连躲在箱子里的林昔瑶也感觉浑身一僵。 萧为安竟然还真的在这淮城! 她之前也只是打算跟着陈绮云找到萧为安,然后顺势打听到宇文宸的下落。 没有想到,她这误打误撞的竟然撞到了萧为安的跟前。 就在他的新房面前! 这里,说是新房一点儿都不为过。 林昔瑶刚刚就诧异,为什么这里布置的一片喜庆犹如婚庆,现在可算明白了。 原来,陈绮云本来就是被送过来跟萧为安大婚的。 不过是因为北齐的传统,再加上皇后那些人坐不住,索性直接将结婚的地方从睿王府搬来了这里。 念及此,林昔瑶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陈绮云,突然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 那嬷嬷张口闭口用赵姨娘来威胁,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林昔瑶不需要多想,都能猜到,估计所谓的陈家嫡女,其实是个庶出。 她为了护住她的阿娘,这才被这些人拿捏,然后用作了对付萧为安的工具。 念及此,林昔瑶心里也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正想着,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怕是萧为安这时候来了,她正担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也不知道萧为安知不知道这陈绮云被送过来的目的,林昔瑶觉得,以萧为安的聪明,肯定是知道的。 那她该怎么办? 正想着,房门外有声音传来:“小姐,王爷来了,这会儿正在正厅,已经传了话,说是等会儿忙完了过来。” 闻言,那嬷嬷连忙应声道:“好的,你们先去招呼王爷。” 言罢,她转过头来盯着陈绮云道:“都这时候了,你可别想着耍什么花花肠子。” 闻言,陈绮云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冷凝的笑意道:“嬷嬷觉得我现在还能耍什么手段?”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底里带着几分淡漠和绝望。 那倔强的眼神倒是让林昔瑶有些心疼。 这嬷嬷显然十分满意她的表现,她点头道:“小姐知道轻重就好,奴婢过去瞧瞧王爷,很快就回来。” 言罢,她抬手搀扶起了陈绮云,一直将陈绮云放在了床边,然后还拿起了盖头来给陈绮云盖上,确定了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间。 在门外,她叮嘱旁边的丫鬟道:“照顾好小姐,若是有个闪失来,我拿你们两个是问!” 等这嬷嬷走远了,陈绮云才一把揭开了盖头来,赌气似得扔到了一边。 今天的情况对于她来说,横竖都是个死字。 嬷嬷的话,她才不会相信。 但是,眼前这死局,她没有任何办法破解。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最后觉得唯一的出路只怕只有舍弃所有向睿王摊牌。 但本来就跟陈家有着血海深仇又对她满心戒备的萧为安会听她的? 念及此,陈绮云不由得皱眉。 这时候,房间里烛火一闪,陈绮云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再抬眸的时候,蓦地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抹娇俏的身影。 她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楚这人的容貌和神情,在听到一声“得罪”之后,就感觉脑子一昏,下一瞬眼前所有的景物都瞬间淡去,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昔瑶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穴。 这姑娘确实不会功夫,所以对付起来很容易。 刚刚从嬷嬷走了之后,林昔瑶想了很多。 若是这陈绮云等下出事的话,躲在箱子里的她肯定也会被牵连,到时候想走就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她决定放手一搏! 念及此,林昔瑶也不敢耽搁,连忙手脚并用的除去了陈绮云身上的嫁衣和头饰。 然后再用力将陈绮云抱着放回了刚刚她躲藏的箱子里。 那嬷嬷给陈绮云涂抹的胭脂有毒,林昔瑶对这姑娘带着几分同情,所以在关上箱子的时候还为她探了一下脉息。 结果,发现她脉象果然紊乱,所以那嬷嬷给的解药根本就是假的。 念及此,林昔瑶的眉梢微微一蹙,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抬手从自己身上拿出了小瓷瓶来,倒了一粒苏澈给的药丸子给陈绮云喂下。 这药丸子珍贵,可解百毒,林昔瑶觉得她身上中的这种小毒应该没有问题。 救了她一命,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在给她喂下之后,林昔瑶抬手关上了箱子,这才转身利落的收拾起了自己。 她穿上了刚刚陈绮云穿着的嫁衣,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挽好了发髻。 她刚刚拿起大红的盖头来,外面就有了脚步声传来。 林昔瑶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和这个房间,确定没有什么差错了,这才直接拉起盖头来给自己盖好。 她前脚刚盖好盖头,就听到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口。 这时候,那嬷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王爷,小姐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萧为安来了! 念及此,林昔瑶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同时,她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也下意识攥紧了些。 吱呀! 随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股冷冽的清香扑面而来。 林昔瑶曾被萧为安禁锢在身边,也曾跟他有过较为亲密的接触,所以知道这是他身上独有的清香,错不了。 她身子未动,整个人的心却犹如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嬷嬷没有跟进来,萧为安独自走了进来,一步一步。 犹如走在林昔瑶的心尖儿上。 她原本等着萧为安过来接盖头,然后再他揭开盖头的一瞬,不等他看清楚自己的容貌,她的匕首就已经抵靠在了他的脖颈间。 但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林昔瑶的意料。 萧为安并没有往床边走,而是来到了圆桌前,自顾的坐了下来。 “你们陈家是有多等不及?” 萧为安清冷的声音从圆桌边传来。 林昔瑶头上顶着盖头,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只能垂眸看着脚下的一小块地方。 她没有吭声。 萧为安的心情似是有些不太好,没有听到身后的人的回应,他冷笑了一声,才带着一抹嘲讽的气息道:“就凭你,也配做本王的王妃?” 闻言,林昔瑶都要替陈绮云捏一把汗。 见萧为安这个态度,显然陈绮云的刺杀是没有机会的。 林昔瑶僵硬的坐在床沿边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好在萧为安并不了解陈绮云,如今又隔着这个厚重的喜帕,所以倒也没有多想。 他只是有些不耐烦。 接连说了两句话,床上的人都没有半点儿反应。 原本心情就不好的萧为安越发来了火气。 他站起身来,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弧度,一步一步朝着床沿走了过来 随着他靠过来的步伐,林昔瑶的心也紧张到了极点。 “怎么,莫非陈家的大小姐是个哑巴不成?” 萧为安的脚步在林昔瑶跟前停下。 林昔瑶垂眸正好可以看到他穿着的墨色锦靴。 靴子上一尘不染,可见这人的洁癖。 “在本王面前大可以不必装模作样,从哪儿抬来的,你就给本王从哪儿滚回去!” 萧为安冷笑了一声,说话间脸上带着一抹嫌弃,抬起一根手指厌恶的挑开了盖头。 他本来是想羞辱陈绮云一番就转身离开的。 而且,羞辱的话都已经说了 他的脚腕也已经准备转过去了。 可就在那盖头被他揭开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不经意的瞥到那一抹熟悉到骨子里的容颜的时候,萧为安彻底愣住了。 是她! 红烛摇曳,大红的帷幔在烛光下越发多了几分妖娆和魅惑。 他神色怔忡,愣在了原地。 隔着这满屋的喜色,诧异的看着这个此时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女子。 一时间,萧为安险些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曾几何时,他也曾做过这样的梦,甚至给自己编造过这样的幻想。 822 计划 幻想着,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嫁给他。 梦中的她浅笑嫣然,看向他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倔强还有几分难得的娇俏模样。 只是,这些都只是在梦中。 萧为安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幕竟然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有那么一刹那,他神色恍惚,险些以为自己的看花了眼。 是平时他的执念太深,以至于现在看到了陈绮云都感觉像是看到了她。 萧为安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再抬眸的时候,真真切切的看到眼前这朝思暮想的容颜的时候,萧为安又是一怔。 在他瞬间恢复了清醒的时候,他的脖颈上也已经传来了一片凉意。 就在他掀起盖头的一瞬间,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她藏在袖子底下的匕首就已经悄无声息犹如闪电般的速度出现在了他的脖颈间。 萧为安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美人儿,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以这种方式又见面了,”萧为安丝毫不顾忌脖颈上的匕首,一点一点靠近林昔瑶,含笑道:“怎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娶了别人?” 林昔瑶被这句话恶寒的差点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萧为安到底是有多自恋自信! 她心生寒意,面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是啊,毕竟相识一场,睿王大婚,我怎么也该来看一看的。” 说话间,林昔瑶握着匕首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几分。 不等萧为安开口,林昔瑶又道:“不过看样子,睿王爷并不太满意您的王妃呢。” 一提起瑞王妃陈绮云,萧为安就忍不住蹙眉,他的声音也冷淡了几分:“怎么,你该不会是把她毁尸灭迹了吧?”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笑道:“是又如何,睿王爷舍不得吗?” 听到这句话,萧为安的眼底里没有半点儿担心和紧张,他笑意满满道:“那倒不是,只不过,你杀了我的王妃,是不是应该赔我一个王妃?” 说话间,他的身子已经越靠越近。 林昔瑶太了解萧为安了,所以在一对上他之后,她就没有半点儿的松懈。 哪怕她手上这会儿还握着匕首,“我本来是想跟睿王爷做一笔交易的,不过现在看来,王爷未必肯。” 闻言,萧为安轻笑道:“你倒是挺了解我。” 这时候,萧为安距离林昔瑶不过一个身位的距离。 见状,林昔瑶的眸子也冷上了几分:“睿王爷就真的不怕我下杀手?”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握着匕首的手还下意识攥紧了几分,直接贴上了萧为安的脖颈。 闻言,萧为安就像是没有看到那匕首一般,他眼底里的笑意更甚。 “我这人,从来不喜欢被威胁。” “同样的话,之前在藤山县城的时候,我似乎说过一遍,上一次你就赌输了,这一次还要赌吗?” 确实,上一次林昔瑶以为用匕首拿捏住了萧为安,就能达到目的,谁曾想萧为安就是个疯子。 林昔瑶眼底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没有半点儿温度。 “那睿王爷大可以试一试。”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萧为安的手突然如闪电般朝林昔瑶探来。 而且,他果真完全无视林昔瑶搁置在他脖颈上的匕首。 林昔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紧绷到了极点,在这一瞬,她原本可以直接用那匕首割破他的喉咙的。 但她的理智到底比动作快了一步。 在那匕首堪堪的擦着他脖颈而过的时候,林昔瑶的手也蓦地顿住了。 “你看吧,我赌赢了。” 萧为安的眼底里带着几分偏执。 尤其是看到林昔瑶并没有下杀手的时候,那一瞬,他眼底里的笑意犹如春风满园,带着暖意,带着熨帖。 被萧为安反手抓住了手腕和匕首的林昔瑶也不急,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在对上萧为安那双越发得意的眸子的时候,林昔瑶展颜道:“未必呢。” 话音才落,刚刚才反客为主制住了林昔瑶的萧为安只感觉眼前一花,整个身体也逐渐笨重了起来。 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视野逐渐黑暗的最后一瞬,他看到了林昔瑶的嘴角勾勒出了那一抹狡黠的笑意。 砰! 昏迷过去的萧为安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床边。 而林昔瑶就在他眼看着要栽倒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立即闪身退到了一边。 她敲晕陈绮云的时候就已经认真想过了。 如果真的跟萧为安动起手来,就算她用刀威胁住了萧为安,也只能是暂时的,之前藤山的教训已经让她长了个记性。 且不说她的匕首有没有萧为安的动作快,就算有,现在的萧为安也不能死。 东楚朝政才被宇文宸揽在手中,北齐和西辽自然是越乱越好。 而一旦萧为安被除掉,北齐太子萧景瑜也就荡除了最大的绊脚石,到时候会是宇文宸的劲敌。 林昔瑶对萧为安这人无感,但她觉得,只要北齐的两个皇子你争我夺,北齐的势力就会被大大的消减,对东楚来说才是好事。 所以,现在萧为安死不得。 林昔瑶抬手就将锦帕丢到了一边,垂眸看着昏迷过去的萧为安,之前还想从他嘴里探听一点儿消息,如今看来多半是不可能的。 她的眼神迅速环顾四周。 原本她还打算利用萧为安多疑的性子,直接在这个屋子里躲藏起来,等萧为安气急败坏的离开之后,她再混入军中。 但林昔瑶想了想,这办法她已经用过一次了,萧为安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之前在滇南的客栈里,林昔瑶就用过一次了。 所以,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趁着萧为安没醒过来之前开溜。 不过在离开之前,林昔瑶抬手利落的除掉了萧为安身上的外衫,将他推入了床里,再用被子盖好,给外人一个他正拥着美人入睡的假象。 在褪去萧为安外衫的时候,林昔瑶还有意外发现。 他身上竟然还有一块令牌。 林昔瑶将令牌拿在手上,借着淡淡的光仔细看了看,赤金打造的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睿”字。 看到这令牌,林昔瑶心里立即就来了主意。 她迅速将身上的外衫褪去,束起了长发扮作男装,并露出了里面之前就已经穿戴好的黑色夜行服,在将面上用黑巾遮掩好了之后,然后一个闪身从窗外掠了出去。 在出去的时候,林昔瑶故意弄出了一点儿动静。 那声音才一发出来,立即就有两个藏在暗处的护卫朝林昔瑶攻来。 见状,林昔瑶连忙露出了手中握着的令牌,冷声道:“自己人。” 话音才落,那两人微微一怔,一开始明显不相信。 林昔瑶故意不经意间让开了身子,任由这两人顺着她的肩膀看向了屋子里的情形。 萧为安面向床内侧躺着,他的衣衫散落在地上,跟他的锦袍纠缠在一起的是一席大红色的嫁衣…… 那两人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林昔瑶给这两人递了一个借一步说话的眼神。 两人会意。 当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打扰王爷的好事,连忙跟上了林昔瑶的步子退了出去。 “主子有令,马上清点一个小队的骑兵,立即跟我去琼州。” 话音才落,期货中一个影卫就疑惑道:“主子昨天不是说明天一早他亲自去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暗暗心惊。 她其实并不知道宇文宸在哪里,但她熟悉这一带地形图,按照她对宇文宸和萧为安两个人的了解,既然萧为安出现在这里,那么宇文宸很有可能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琼州。 但她不能直接问,怕被这两个影卫起疑心。 这两人看似大意,实际上一直都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 所以,林昔瑶才故意这么一说。 果然,这两人一答话,就证明了她的猜测没有问题。 林昔瑶抬眸冷眼看着那影卫道:“主子去与不去还轮不到我们过问,我只听从主子的命令,即刻去往琼州,有重要的消息要去传达。” 林昔瑶没有解释,只气势凌然的看着眼前这两人。 如果她多解释两句,这两人或许还要怀疑,但偏生她是这般态度,倒是像极了萧为安的性子。 所以,两人相视看了对方一眼,最后道:“我们这就去准备。” 言罢,两人就要转身,林昔瑶又开口道:“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主子身边不能没有人守着。” 闻言,这两人原本还有一丝顾虑的,听到这句话那顾虑又淡去了几分。 林昔瑶原本也就没打算让他们相信。 只是先忽悠他们一时。 这两人的办事效率很快。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人马都已经集结好了。 林昔瑶在简单的叮嘱了两句之后,就一个纵身上马,带领着这一队骑兵去了。 而那两影卫虽然也是精明人,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且确实拿着王爷的令牌,就等于是得了王爷的默许。 在这两人的潜意识里,都没有想到过萧为安那般厉害的人会被算计。 所以,就这样让林昔瑶堂而皇之的带领了一队骑兵从城中直接一路畅通无碍的走了。 823 忽悠 林昔瑶走后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昏迷中的萧为安这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上下都乏力的很。 在醒过来的那么一瞬,萧为安有些恍惚。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女人穿着大红的嫁衣,面上噙着笑意嫁给他。 然而,就在他掀起盖头来的一瞬,换来的却是她的刀刃相向。 萧为安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梦! 他又一次被林昔瑶给算计了! 念及此,萧为安身子一动,就要施展轻功从床上蹦起来。 可是哪晓得他中了迷香的身子虚软的很,连力气都使不出来,更何谈用轻功。 这才一用力,就一个不察直接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砰! 一声闷响,终于引起了外面一直守着的两个影卫的注意。 两人也不敢往屋子里探,只将身形掠到了窗户边上,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主子?” “混账东西!” 萧为安的声音也有些干涩,他沉声道:“都是死人不成?” 话音才落,外面的两个影卫这才终于发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两人身形一闪,转眼间就掠到了屋子里。 在看到虚软无力的躺在地上的萧为安的时候,两人神色一怔,眼底里蓦地划过一抹惊诧的光芒。 “主子!”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主子恕罪。” 说话间,两人将萧为安扶着在床边坐下。 这时候,这两人就算是再蠢也该反应过来是被人利用了,只是那个利用他们的人是谁,这两人还没有想起来。 “传令下去,搜!给本王把这府上这城中里里外外的全部都搜查一遍,哪怕掘地三尺!” 萧为安还不知道林昔瑶已经带着他的一队轻骑离开的事情,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林昔瑶会藏在这府里,甚至就在这房间里。 念及此,萧为安的眼神一转,迅速的将这屋子里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扫了一个遍,最后落到了那口留了一条缝隙的箱子上。 “打开。” 两个影卫心里已经慌成了一片,想说明一下那胆大包天的刺客已经带着轻骑离开了,可这会儿萧为安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 听到萧为安的话,其中一人连忙转身来到了箱子跟前。 吱呀一声,随着箱子被打开,原本被藏在箱子里还处于昏迷状态的陈绮云蓦地被惊醒了。 她浑身一怔,看到眼前的情形的时候,陈绮云越发愣在了原地。 “王……王爷……” 她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而这时候,看清楚是一个陌生女子,且还只穿着一层里衣的样子,萧为安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并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摸清楚了。 “给本王找!” 林昔瑶! 萧为安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跟着跳了几跳。 “是!” 两个影卫应下,却并没有立即离开。 萧为安转过头来,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 这时候,两人才跪了下来,将之前被林昔瑶诓骗的经过说了出来,在听到林昔瑶竟然还带了一队骑兵离开,萧为安的眉头越发蹙成了一团。 这女人!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萧为安咬牙切齿,抬手放在原本挂着令牌的腰际,冷声道:“去追!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给本王追回来。” 闻言,这两个影卫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萧为安没说要惩罚他们。 两人连忙领命就要退下,却听萧为安又冷声道:“追不回来,你们就提头来见。” 话音才落,两人只感觉浑身上下犹如冰刃刮过一般,冷意刺骨。 这两人前脚走,萧为安后脚就勉力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朝着还在箱子里一脸紧张的陈绮云走去。 “来人。” 当他的步子停在箱子边上的时候,萧为安的眼底里划过一抹杀意。 话音才落,门外的长廊上立即传来脚步声。 见状,陈绮云连忙道:“王爷别杀我,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陈绮云也顾不得了,在外面的护卫推开房门之前,她一口气道:“我知道王爷要做什么,我可以帮王爷杀了陈秀丽一党!” 砰! 这时候,房门被护卫从外面推开。 一瞬间,冷冽的风突然间从外间涌入。 陈绮云只感觉那冷意就要侵入骨子里。 外面的风寒再冷,都不及眼前这人的眼神冰冷。 “滚!” 萧为安转头,对领队的护卫淡淡的吐出了这一个字。 护卫们不敢有半点儿疑惑和迟疑,连忙转身退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等房间里只剩下陈绮云和萧为安的时候,萧为安才道:“在本王这里,机会只有一次。” 萧为安的身体还是乏力的很,他提起了步子走到圈椅边上坐下。 这才挑眉冷冷的看向陈绮云。 他对皇后陈秀丽恨之入骨,连带着也很整个陈家的人。 陈绮云是陈家的嫡女,原本就是在他要复仇的名单之列的。 只是刚刚有那么一瞬,萧为安看到陈绮云明明紧张到了极点,却还是强忍着紧张故作镇定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虽然模样没有半点儿相似,但是那股子倔强和孤注一掷的狠劲儿,倒是像极了她。 “说说看吧。” 正是因为如此,萧为安才难得的没有立即让人要了她的命。 而对陈绮云来说,这无疑是一条生路。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刚刚险些被吓得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给安抚了下去,这才抬眸看向萧为安道:“我知道王爷对陈秀丽以及整个陈家的人都恨之入骨。” “正好,我也是。” 闻言,萧为安微微蹙眉,看向陈绮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见状,陈绮云心头的那根弦这才稍稍松开,她一鼓作气道:“王爷有没有想过,我若真的是陈家的嫡女,作为掌上明珠,他们又怎么可能舍得将我当做一个工具或者弃子?” “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不过是陈家的一个卑贱的洗脚丫头剩下来的贱种,主母赵氏生了长子之后就亏损了身子,这才将我抱养在了她的名下,她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也不会有那么好心。” 不过对外给了她一个嫡女的名分,等将来陈家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再加以利用,比如说现在。 陈绮云怕萧为安懒得听这些后宅隐秘,怕他失去耐心,简短的说完自己的身世之后,她就直奔主题道:“实不相瞒,这一次他们派我来就是想让我寻找机会杀王爷。” 说起这里的时候,陈绮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这上面就涂了毒,只要王爷……见血封喉。” 陈绮云没有细说,只几个动作再加上简单的词语,就能让萧为安明白。 “我也想活命,我也想报仇。” “所以,我想请王爷配合我。”陈绮云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道:“我们在合适的时候……将计就计。” 话音才落,萧为安的眼睛蓦地一亮。 他已经知道陈绮云想要怎么做了。 不过,他却没有立即表态,只双眸微微眯起,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陈绮云。 陈绮云明明紧张到了极点,但却为了在萧为安面前表现的十四入骨生死看淡,便咬牙强壮淡定。 时间在这时候走得格外缓慢。 过了许久。 久到陈绮云以为萧为安会拒绝,甚至下一句会叫来外面的护卫将她乱棍打死的时候,才终于听到萧为安淡淡的应了一句:“好。” 只一个字,就犹如给陈绮云吃了一个定心丸。 只要她现在不死,而且已经让萧为安相信她也是同样恨着陈家的,说不定将来还会有一线生机。 陈绮云这样想着。 她的表情悉数落入萧为安的眼里。 他也不戳破,只含笑道:“本王明日还要去一趟琼州,王妃可要同行?” 明明这屋子里刚刚都是能将人冻死的冷凝,怎的转眼间萧为安的眼底里就绽放出了一抹抹笑意,那含笑的眉眼,带带着温度的眼神,那一笑倾国的容貌……直接让陈绮云愣在了原地。 直到萧为安眸色一沉。 那温度立即褪去,陈绮云这才回过神来。 耳畔有脚步声传来,很熟悉。 这些日子少不得被她说教和监视,陈绮云早就已经能分辨出来了。 是李嬷嬷。 她神色一沉,这时候脑子里灵光一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萧为安刚刚是在演戏,同时也提醒她。 陈绮云意识到了之后,反应也是极快,她连忙从箱子里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 再在快步走到了萧为安面前。 虽然面对这样的睿王依然让她感觉到害怕和颤抖,但陈绮云还是壮着胆子,用征询的眼神看向萧为安并用娇滴滴的声音道:“时间都已经不早了,这么晚王爷还要去哪里?” 她的表情和反应倒是让萧为安挺满意。 他讨厌蠢货。 眼前的女子虽然算不得绝顶聪明,但也是个明白人。 萧为安嘴角微扬,扬声对外面回廊下候着的护卫道:“来人。” 这一声,带着柔和之色,并不似之前那般杀气腾腾。 所以,推门进来的也只有两个护卫。 824 活命 “本王有要事去书房,找几个得心应手的护卫来保护王妃的安危。”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为安抬眸扫了一眼廊檐下已经在竭力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暗处的嬷嬷。 “谢王爷。” 陈绮云面上带着一抹薄红,又娇又俏又羞又涩的模样,倒是越发惹人联系了。 李嬷嬷心头诧异,却也不敢问。 她一直都躲在暗处,好不容易等萧为安去了,她才寻了个机会回到了屋子里。 屏退了其他人之后,她对陈绮云使了一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是……?” 闻言,陈绮云微微摇了摇头,凑到她身边道:“原本计划是成功的,可是突然有探子传了消息过来,王爷要去书房,所以……” 说到这里,就见那李嬷嬷面色一沉,显然并不高兴。 见状,陈绮云连忙又道:“不过,嬷嬷放心,我原本以为王爷会厌恶我的,我都做好了被他欺辱跟他同归于尽的准备,但是现在看来,咱们还有机会。” 说起这里来,陈绮云微微挑眉,眼底里带着一抹得意之色道:“我刚刚听王爷说,他明天要去琼州,会带上我,只要能被他带在身边,咱们还不愁没机会下手吗?” 这倒是了。 李嬷嬷点了点头,原本还一副狐疑,但她一想,萧为安不是那种肯将就的性子,而且又有洁癖,若真的讨厌这陈绮云或者看出了端倪的话,只怕刚刚就已经将她杀了,不会等到现在。 既然如此,那就再多等等,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就算晚一点,皇后那边也不会怪罪。 这样一想,李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陈绮云道:“奴婢知道了,一切但凭小姐做主。” 言罢,她抬手拿起娟帕来,将陈绮云嘴角上的胭脂给抹掉了。 之前她给陈绮云喂的只有一半的解药,剩下的这一半在这娟帕之上。 陈绮云虽然没问,但看着李氏的眼神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天色不早了,嬷嬷也早点睡吧,万一明天王爷一早就要动身,可有得咱们折腾的了。” 陈绮云见解药已经到手,便下了逐客令。 反正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李嬷嬷也懒得在这里妆模作样的伺候陈绮云,便点头笑道:“谢小姐体谅,奴婢这就去休息了,小姐也早些歇下吧。” 陈绮云含笑点了点头,在目送着李嬷嬷离开之后,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听到萧为安对那两个影卫的吩咐,愿意为以萧为安的性子肯定第二天会立即赶去琼州的,原本他的计划也是要去琼州。 但是,陈绮云还是没有想到,竟然还等不到第二天,她才将将睡下,就被外面的护卫给叫醒了。 原因是萧为安实在不放心,就算已经派了影卫去追,他知道林昔瑶狡猾,不会就那么容易被追上,所以干脆将这里的事情吩咐了下去之后,就亲自带队连夜前往琼州。 事实上,萧为安想的确实不错。 林昔瑶在带着那一队轻骑离开了彭城之后,走了还不到一百里地,就借口临时有事情要折返回去,让这些轻骑先行一步。 实际上,她一早就已经翻遍了这周围的地形图,直接抄了小路,还赶在了这些人之前到了琼州地界。 之所以要甩开这些人,因为她知道,萧为安的人一定会追上来。 原本她带着这一队轻骑出城,一则是为了给自己的身份打掩护,方便自己出逃,二则是以防萧为安的人追上来,这些人可以给她拖延一些时间。 事实证明,林昔瑶所料的不错。 待萧为安派出去的那两个被她蒙骗了的影卫追了大半夜,等天将蒙蒙亮的时候,才终于在琼州隘口截住了这一队轻骑。 这里有一百人。 昨夜林昔瑶是蒙着面巾,所以就连两个影卫都没能看清楚她的容貌,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只能在这一百个人里挨个挨个的辨认。 这样一来,至少浪费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而林昔瑶则早就已经过了琼州,正往宇文宸驻军的琼州和临阳边界奔赴而去。 自上一次晋王宇文简叛乱,宇文宸趁着平叛的功夫,也拿下了北齐的三州六郡,当时是将琼州拱手让给了西辽。 原本这琼州已经是西辽的地界。 但实际上,琼州里里外外自宇文宸拿下之后,就已经被宇文宸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 这一次林昔瑶失踪,宇文宸将矛头对准了萧为安,愤怒之下直接撇开了跟西辽之间的面子功夫,将驻守在琼州的西辽军队给撵了出去,直接派了五万精兵在琼州边境列阵,直指北齐的临阳。 临阳之于北齐来说,犹如一道天堑,素来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 一旦临阳关破,宇文宸顺势北上,北齐都城危矣。 宇文宸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打蛇打七寸,直逼出萧为安。 但既然有天堑之名,又怎么可能是区区五万人就能攻破的。 再加上现在的宇文宸被愤怒和恨意激发的都不太理智了。 这才是林昔瑶最最担心的。 在从她带上的那个暗卫口听到宇文宸在林阳关的消息的时候,一路上,林昔瑶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生怕迟了一步。 但是,她的动作还是比从萧为安慢了一步。 萧为安可以从琼州地界通往临阳的官道直入临阳,那一带都是萧为安的地盘。 林昔瑶虽然心急如焚想要见到宇文宸,却也不敢冒险。 萧为安的肯定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这临阳一路定然是设下了天罗地网。 越是在这种关头,她越告诉自己要沉稳, 跟着林昔瑶的暗卫身上带着东宫令牌,比起临阳的近距离但是凶险异常,已经是宇文宸的管辖范围内的琼州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 即使是这样,等林昔瑶策马赶到临阳隘口的时候,还不等走到跟前,就已经听到了战鼓擂擂。 临阳隘口实际上是一个谷口,背靠着临阳山脉的峡谷。 两边是逼仄而来的悬崖峭壁,入口处是四五丈高城墙。 萧为安比林昔瑶早了一个时辰赶到临阳隘口,此时他一席银色锦袍,就含笑站在城墙之上。 城墙外面外隔着数十丈远的距离外,是宇文宸的五万精兵。 宇文宸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眉目冷冽的看着城墙之上被挂着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袭绯色的纱裙,手脚被绳索绑缚着,头上还罩着一块黑布,看不清容貌,但那身段以及那纱裙的风格让宇文宸忍不住皱眉。 在万军阵前,萧为安裹挟着内力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宇文宸,你可认得此人?” 萧为安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不等宇文宸开口,萧为安动了动手指,城头上的守卫提剑就将那女子面上的黑布挑开,旋即露出来那张绝色的容颜来。 虽然她面上带着血污,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艳丽。 宇文宸的心在那一瞬猛跳不止。 “好看看看,是不是你东楚的……太子妃?” 说到后面三个字的时候,萧为安故意拖长了尾音,言语间还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宇文宸的心就像是被人刺了一剑。 他的眼神一瞬也没有离开那个被吊起来的女子。 熟悉到骨子里的容颜,有那么一瞬间让他的心跳差点儿为之径直。 不过,在最初的诧异或者愤怒之后,宇文宸心头蓦地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来。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女子。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面面上还有血污,而且还是被吊起来的姿势,想要看个清楚并不容易。 而萧为安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走到了城墙边上,抬手就拔出了一个护卫身边的软剑,含笑道:“你若是自断一臂,我就考虑放她一条生路。” 言罢,他不给宇文宸任何犹豫或者考虑的时间,直接将剑锋一转,对准了吊着那女子的绳索上。 只要这绳索一砍断,她就会立即从高高的城头上跌落下来,当场毙命。 “一。” “二。” 连数了两声之后,萧为安的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冽的笑意,他唇瓣微扬,手中握着剑的手也微微用力。 这时候,站在他对立面的宇文宸面上一片平静。 实际上,他背负在后面的手微微颤抖。 眼看着萧为安就要数到三,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手腕一转就要拔出腰际的长剑,这时候却有一只柔软纤细的手蓦地覆在了他的掌中。 在感受到那熟悉的感触的一瞬,宇文宸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不敢回头。 “阿宸。” 林昔瑶终于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赶来了。 她甚至都不敢想,刚刚她若是晚来了那么一瞬,或者她身边的暗卫没有及时找到初十,带着她穿越这五万大军来到宇文宸面前的话,会发生什么。 宇文宸这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就对上了林昔瑶那双无比动容的眼睛。 “瑶瑶!” 宇文宸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将她揽在了怀里。 那娇软的身子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之后,宇文宸狂跳不止的心跳一时间都没平复下来。 砰! 825 及时 就在这时候,城头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紧紧相拥在一起,甚至都还来不及说一句话的林昔瑶和宇文宸几乎同时下意识朝着城头下看了过去。 只见刚刚被萧为安吊起来的女子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而刚刚砍断那系着她生命的绳子的萧为安一脸冷漠的收回了手。 “可惜,只差一点点。” 虽然说着可惜的话,但萧为安的面上却没有半点儿可惜。 见状,林昔瑶只觉得浑身恶寒。 为那个跟自己长得那般相似的女子,就这样被萧为安给杀掉了。 宇文宸的软肋只有林昔瑶一人。 如今林昔瑶都在他怀里,他也没有任何顾忌,直接冷声道:“拿下林阳关。” 话音才落,身后的战鼓立即被敲响。 五万大军立即朝着城头攻杀过去。 以五万人去攻打林阳关,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更何况如今的林阳关还有萧为安守着,这里面的守军加起来都不止五万人。 林昔瑶正要开口,却听到两边的悬崖峭壁上突然也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厮杀声。 原本不可能站住脚的峭壁之上伴随着那厮杀声突然有一个个巨石从天而降,直接朝着城头砸了下来。 在这些厮杀声一响起的时候,宇文宸就已经抱着林昔瑶用最快的速度退到了安全的范围内。 “瑶瑶!” 哪怕已经都过去这半天了,宇文宸的心情依然无法抑制的激动或者兴奋或者后怕。 他不敢想如果那被吊起来的是林昔瑶的话会怎么样。 “我没事你放心。” 林昔瑶连夜赶路,一脸的疲惫,除了精神萎靡了些,身体还是不错的。 宇文宸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了,这会儿只是太激动了,以至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峭壁上的士兵是怎么过去的?” 林昔瑶转头看着巨石落下之后,城头上已经乱成了一团,就连萧为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巨石过后,峭壁之上掉下来一个个绳索,从绳索上滑下来了黑压压一片东楚的精兵。 只怕萧为安做梦也想不到,宇文宸竟然能有这样的后手,出其不意。 林昔瑶看过这里的地形图,这周围的峭壁上根本就没有路可走。 不然林阳关也不可能被称为天堑。 这些精兵是如何上去的? 宇文宸已经渐渐的平复了心情,这会儿看到林昔瑶一脸疑惑,便拉着她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峭壁道:“从那后面,有一条密道。” 说起这里,宇文宸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他的声音里也透着几分冷意道:“是自从你上一次被萧为安掳去滇南之后,我就让人开始秘密开凿的。” “没有想到,竟然能这么早就派上用场。”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忍不住咂舌。 那时候…… 宇文宸就已经有了要打下林阳关直取北齐的计划?! 要知道,那时候东楚藩王割据,前有滇南王,后有晋王,各个都是虎视眈眈的。 眼看着东楚都自顾不暇,外面还有西辽和北齐结盟。 而宇文宸在那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会有拿下了三州六郡攻打临阳关的一天。 这让林昔瑶都不得不感慨宇文宸的深谋远虑。 “欺负了你的人,我怎么可能放过。” 宇文宸抬手将林昔瑶揽在了怀里,柔声道:“瑶瑶。” 分别的这段时间,他有万语千言,但真的在面对她的时候,却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辗转于唇齿间这两个字,就已经带上了他足够的深情和宠爱。 “我在这里。” 林昔瑶抬手环住了宇文宸的腰,眼底里带着一抹泪意道:“我找到我阿娘了。” 闻言,宇文宸一怔,他就跟当初才看到阿娘的林昔瑶一样,眼底里带着一抹诧异。 一想起阿娘,林昔瑶的鼻尖酸涩,差点儿落下泪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道:“嗯,找到了,就在西辽……” 说起这里来,林昔瑶抬眸看着宇文宸,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顾虑。 宇文宸也看出了她的神情不太对。 “怎么了?” “阿娘的身份有些特别。”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这才将跟阿娘相认的经过了说了出来。 当听到阿娘就是西辽的皇女的时候,宇文宸也微微惊诧。 “难怪我们安排了那么多人在西辽找都没有任何发现,原来才是在宫里。” 就连初一之前都被误导了,没有想过会是宫里头高高在上的皇女。 莫说他们,就连林昔瑶自己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哪怕是现在,她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阿娘在西辽,而且现在还是皇女,我们该怎么办?” 如今既然跟北齐交战,宇文宸拿下北齐是迟早的事情,等北齐覆灭,下一个目标自然是西辽,到时候该怎么办? 林昔瑶对西辽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对她的那个所谓的外祖母也没有什么感情。 但是她在乎阿娘。 也不知道现在阿娘到底怎么样了,她当时走得太匆忙,根本就顾不上给阿娘递个消息,让她放心。 如今…… 念及此,林昔瑶的眉头一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见状,宇文宸抬手将她的手包裹在了掌心,柔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件事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他的声音带着爱抚人心的力量。 此时,林昔瑶就靠在他的怀里,她所有的担心和紧张都不复存在了,只要有他在,就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累了吗?” 宇文宸抬手环住了林昔瑶腰际,直接打横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一边往营地的方向走,一边柔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这一仗没有那么快。” 就算开头顺利,但毕竟临阳关里还有萧为安的八万守军,就算胸有成竹,彻底攻打下来,那也需要时间。 林昔瑶确实有些累了,她窝在宇文宸的怀里,点了点头道:“好。” 外面滔天的厮杀声就在耳畔,然而窝在他的怀里,她一颗心都被妥帖的安放好了。 卸去了一身的疲惫和紧张,林昔瑶眨眼功夫就睡熟了。 她一路从西辽的地牢里逃出来,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放下戒备安然入睡。 宇文宸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一路回了大帐。 就算身便就是床榻,他也舍不得放下,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守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得。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西辽皇宫。 凤楚然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了。 她虽然柔弱,但性子执拗,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女儿的安危问题的时候,更是寸步不让。 这反倒越发激怒了太后凤舞梵。 前两日她还过来劝了一回,从第三天开始,不但人没来,就连凤楚然身边的丫鬟也给撤了下去。 “皇女。” 清冷的声音自殿门口传来。 凤楚然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她一直都靠在软榻上,听到这声音才转过了头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凤青岚抬手将门口的丫鬟屏退,又亲自关上了里间的门,这才款步走到了凤楚然身边。 她手上端着一个食盒,待走到凤楚然身边之后,凤青岚这才抬手将食盒打开,然后将里面的小菜一个一个的摆了出来。 凤楚然已经饿得没有什么力气了,但太后不肯松口,她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吃一口饭。 所以,饶是过来劝说的是凤青岚,她也别过了头去,一脸拒绝道:“你走吧,我不想吃,你告诉太后,就让我饿死算了,在黄泉路上,我也好跟阿裳做个伴儿。” 闻言,凤青岚抬手倒了一杯热茶往案几前递了递,然后压低了声音对凤楚然道:“皇女放心,她已经没事了。” 话音才落,凤楚然浑身一怔。 有那么一瞬,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反应过来凤青岚刚刚说的是什么之后,她立即转过了头来,一脸诧异的看向凤青岚。 这个她说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对上凤楚然那双灼灼的眼神,凤青岚微微一笑,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就在前几日,东楚已经有人将她救走了。” 话音才落,身子已经有些虚软的凤楚然顾不得其他,直接抬手朝着凤青岚一把抓了过来。 她紧紧的攥着凤青岚的手腕道:“你说的是真的?阿裳她……她真的安全了?” 闻言,凤青岚微微一笑,点头道:“是的。” 听到这句话,凤楚然蓦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瞬,她又觉得又哪里不妥。 她抓着凤青岚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松开,下一瞬又攥紧了些许,一脸紧张道:“怎么可能,如果她已经逃走了,母后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外面为什么没有一点儿风声?” 闻言,凤楚然抬起另外一只手来,放到了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小声道:“牢里的是假的。” 话音才落,凤楚然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阿裳安全了。 念及此,原本就有些酸涩的眼睛在这一瞬忍不住又落下了泪来。 “我来就是想要告诉您一声。” “她已经安全了,所以您也无比要保护好自己的身子。” 826 长远计划 言罢,凤青岚怕凤楚然不相信,又道:“相信很快牢里的那个也会被太后发现是假的,到时候您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凤楚然已经相信了凤青岚的话。 毕竟,在她看来,凤青岚没有理由骗她。 知道了阿裳安全了,凤楚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比感慨道:“只要她没事就好。” 让她做什么都她都愿意。 “皇女,有一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凤楚然这会儿心情极好,她喝了一口热茶,含笑道:“你但说无妨。” 凤青岚眉梢微微一挑,带上了一抹探究的味道看向凤楚然道:“皇女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据我观察,皇女并非有意于皇位。” 闻言,凤楚然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凤青岚说得这么直接。 其实,算起来,凤青岚也是太后的侄孙女,是她的侄女。 如果她没有被找回来的话,在现在这种皇族凋零的情况下,那她这个圣女就是当之无愧皇位继承人。 凤楚然对凤青岚了解的不多,但对她并没有什么坏印象,相反虽然她看起来带着几分飘渺的仙气让人不敢亲近,但凤楚然却对她警惕不起来。 只是她一时间看不穿她的心思。 “确实。” 凤楚然坦然道:“我可能没有凤家人的聪慧和铁血手腕,更没有如母后那般的远大的抱负,我只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如今被困在这个位置上,每一天都如坐针毡。” 她甚至不敢想,以后自己如果真的按照母后所设计好的路线走下去的话,自己会活成什么样子。 这华丽锦绣的皇宫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座牢笼。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对母后说。 如今正好凤青岚问了起来,凤楚然也就没有任何保留,直接说了出来。 她又喝了一口热茶,缓缓吐了一口气才道:“青岚,你是不是……” 想要这位置? 后面的话凤楚然没有说,但她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这皇女的位置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阿裳还是东楚的准太子妃,她就更加不想要这个位置了。 以凤青岚的聪慧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凤楚然的心思。 更何况,凤青岚的意思已经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脸上。 她确实是个单纯的,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人,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帝王的位置。 “皇女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若有心,又怎么会等到现在,以她的算计,就连太后都不可能将凤楚然找回来。 她这么问只是想确定一下凤楚然的心思,然后再开始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那你是……什么意思?” 凤楚然诧异,她下意识放下了茶盏,一脸疑惑的看着凤青岚。 闻言,凤青岚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太后就该来找我了。” 至于找她是为什么,她没有说,凤楚然虽然不善于勾心斗角的算计,但也是个聪明人,她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青岚,谢谢……谢谢你救了阿裳,以后如果有需要用的到我的地方,你只管说。” 凤楚然斩钉截铁的保证。 闻言,凤青岚微微一笑道:“好,这句话我可是记住了。” 言罢,她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 走出了两步之后,她又转头看向凤楚然道:“只怕得有一段时间不会再见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首先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凤楚然点头,正疑惑往日里跟她只算得上是点头之交的凤青岚,就算流淌着同样的凤家的血,但因为过多的交集所以并没有什么亲情的成分在的凤青岚今日怎会这般关心自己。 不等她细想,凤青岚已经提起了步子走出了内室。 凤楚然只得将这件事先放下,知道了阿裳没事,她心情极好,这会儿只想先填饱肚子,然后再好好想想能不能用什么办法给远在东楚的阿裳送个信儿。 凤青岚这边,才离开了凤楚然的内殿,就有侍女快步走了过来,一脸紧张道:“圣女,太后宣您立即去慈宁宫。” 凤青岚已经料到了太后会找她,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她点了点头,也不敢耽搁,快步随着那侍女去了慈宁宫。 “哀家倒是养了好一条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风青岚前脚才跨进殿门,还不等她曲身行礼,太后冷冽的声音就已经从主座上传了下来。 “臣女有罪,还请太后娘娘赐罪。” 凤青岚大大方方的跪了下来,她抬眸看向凤舞梵的时候,眼睛里是一片坦荡。 “你倒是挺坦诚。” 太后面上的怒气未消,但神情显然比刚刚要缓和了不少。 “你可知道放走林昔瑶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凤青岚对上了太后的眼睛,不避不让,坦然道:“臣女知道,但臣女更知道,如果不放走林昔瑶的话,后果会更严重。” 闻言,太后微微蹙眉。 凤青岚继续道:“太后是想用林昔瑶威胁宇文宸,那就应该知道林昔瑶对于宇文宸来说分量有多重要。” “且不说皇女如今为了林昔瑶甚至连性命都不顾了,若是真的到了跟宇文宸兵刃相见的地步,以宇文宸和东楚如今的实力,只怕我们不但讨不得好,甚至还会因为彻底激怒了东楚,而让西辽重蹈北齐的覆辙。” 闻言,太后皱眉道:“你又知道了什么?” 凤青岚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密函让宫女呈递给了太后,并道:“太后应该听说了,宇文宸如今正陈兵北齐边境,这一次只怕北齐不会有那幸运。” 听到这句话,太后不以为意道:“北齐败不败,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折腾够了,两败俱伤,就是我西辽称霸之日。” 太后一点儿都没有将东楚放在眼里。 这让凤青岚微微蹙眉。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经过这一番对话,太后的怒气也已经淡去了大半。 若是以她刚刚进门儿那时候的状态,只怕是将她囚禁到死都有可能。 “哀家原先还看好你,觉得你有心计有手段,对哀家也有足够的忠诚。” 说到这里,太后的双眸微微眯起,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凤青岚一眼,沉默了一瞬才道:“如今,哀家倒是看错了你。” 闻言,凤青岚连忙垂眸道:“太后息怒,青岚绝对不敢对太后有贰心,青岚这么做都是为了西辽,为了太后,也为了皇女。” 说起这里,凤青岚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太后,见她虽然语气冰冷,但眉宇间的杀气已经淡去,这才道:“皇女在意那林昔瑶,若是因为林昔瑶而损了太后跟皇女之间的母女情分,这才是青岚最不愿意见到的。” “这些还轮不到你操心。” 太后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垂眸看着凤青岚道:“哀家原先还对你给予厚望的,皇女性子委婉良善,有很多地方确实不如你,哀家原想着……罢了……哀家知道你素来忠心,若不是看在你对哀家还算忠心的份儿上,哀家也不会留你到现在。” “哀家就念在你这忠心的份儿上,这一次饶你一命,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到哀家面前来。” 凤青岚自然知道太后的这一句罢了里面代表的深意。 她点头谢恩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闻言,太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那双冷冽的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感情的成分在,倒是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等太后走了许久之后,身边的侍女才走上前来搀扶起了凤青岚。 在回府的路上,侍女关切道:“圣女不必难过,太后只是一时气急,若是换做是别人,太后早就论罪了,如今只是让圣女闭门思过,已经说明圣女在太后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了。” 凤青岚自然知道。 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我知道的,你无需担心。” 其实,这闭关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她有太多的事情要要去做,有那么想要见的人去见。 可这些年来都被困在这个身份之上。 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是闭门思过,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放飞。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那么轻松过了。 只不过,这自由很短暂,想要彻底得到自由,就得摆脱这个身份……得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只不过这注定是一场赌局,要赌上太多人的性命 念及此,凤青岚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了天际有些夺目的太阳,她下意识抬起手来,用衣袖遮挡了那刺目的阳光。 只有站在这阳光下,她浑身上下才能感觉到暖意。 但是,这种暖意能持续多久? 凤青岚双眸微微一沉,下一瞬似是做了某种决定,她眼底里划过一抹坚韧的光芒。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收回了衣袖,提起步子来往前走,并不忘叮嘱了一边的侍女。 “是。” 827 降罪 此时,远在东楚楚王都的刘静娴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了。 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冥冥之中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然而,林昔瑶陪着宇文宸去了三国会盟,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刘静娴原本不该担心的。 她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这几日每天都跟着林昔兰一起开始操持林昔瑶的嫁妆。 这天一早,两人才吃过早饭,原本是约定好了一起给林昔瑶绣嫁衣的。 谁曾想才将绣了一个眉目的嫁衣拿出来,就见苏旭步履匆匆的从外间走了进来。 “小姐出事了。” 话音才落,因为惊诧,刘静娴握着剪刀的手一抖,差点儿刺伤了自己。 “我阿姐怎么了?” 从东楚到幽州就算快马加鞭再利用飞鸽传信,至少有五日的时间。 这会儿,苏旭才收到消息,林昔瑶在藤山脚下的峭壁下失踪了。 “小姐不见了,太子这会儿正召集了人马准备攻打北齐,这会儿只怕已经陈兵北齐边境了。” “什么?”林昔兰惊得立即站了起来,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苏旭,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阿姐始终了,好好的一个人,又是跟姐夫一起去的,怎么会始终呢?” 闻言,苏旭摇了摇头,皱眉道:“具体情况尚不清楚,这是暗卫带回来的消息,这消息是被秘密封锁起来的,暗卫这一次回来,也是带着太子殿下的命令,要将几个武将召去边境,另外还传了楠世子和琦世子一并前往。” “什么!” 林昔兰下意识又一声惊呼。 就连宇文琦和宇文楠都一并传去了,可见这一次的事态有多严重。 “二小姐也别担心,暗卫传这个消息给我们,只是告知我们一声,相信有太子殿下在,不会出事的。” 苏旭虽然这样安慰,但是在场的几个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不是事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又怎么会弄到要大动干戈的地步。 林昔兰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瞬间像是失去了主心骨。 她动了动唇瓣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丫鬟急匆匆来报:“县主,楠世子来了。” 林昔兰这会儿也正想见宇文楠,她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过眸子对着刘静娴道:“小嫂嫂,我去去就回。” 这里毕竟是沐雪院,所以宇文楠不方便,若是在海棠院的话,只怕他早就翻墙过来了。 林昔兰知道事情紧急,只怕宇文楠在收到了消息之后就要立即赶去幽州了,她生怕耽搁了他的时间,这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海棠院。 “你慢点儿!” 宇文楠果然在海棠院的侧院等着她了。 见到她一路急匆匆的跑了回来,额头上还冒着汗珠子,宇文楠担忧道:“你小心别摔了。” 话音才落,焦急不已的林昔兰果然一个不小心直接摔倒了下去。 好在她还会一点儿功夫,脚腕一转就要翻身过来。 但宇文楠比她的动作更快,直接一个箭步上前就将她揽在了怀里。 “没事吧?” “我没事。” 林昔兰这会儿也顾不得羞涩了,她动了动身子,连忙从宇文楠的怀里跳了出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宇文楠道:“我也是刚刚收到了消息,姐夫有没有其他的话跟你说的?我阿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宇文楠也一脸疑惑,他摇了摇头道:“我知道的应该跟你差不多,不过就是让我们立即集结去幽州支援,只怕这一次太子堂兄是打算将北齐一锅端了。” 之前离开楚王都的时候,宇文宸都没有下定决心要立即跟北齐杠上。 之前,宇文楠也曾跟他说起过朝政,那时候,他认为东楚现在正是发展的最关键的时候,需要休养生息,再等个一年半载,再做图谋。 如今,才离开不到短短半个月,更何况原本还打算三国结盟的,怎的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就要开打了? 宇文楠也是一脸不解。 能让宇文宸做到这种几乎不管不顾失去了理智的决定的,那就只有林昔瑶。 由此可以想象林昔瑶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险。 宇文楠也猜到了几分,但是面对林昔兰,他不敢说真话,就怕林昔兰担心。 这才收到了一点儿消息,林昔兰就急成了这般模样。 接下来他就要奔赴战场,在他不在楚王都的这段时间,若是她因为着急而出了什么事情,可让他在战场上如何安心? 所以,就算时间紧迫,宇文楠也要来见一见林昔兰。 他知道,以林昔兰对林昔瑶的姐妹情深,这会儿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那阿姐……阿姐她……” 林昔兰的话才说了一半儿,就已经忍住落下了泪来。 见状,宇文楠连忙抬手擦掉她面上的泪痕,认真且笃定道:“如今没有消息传回来,也是好事,说明小嫂嫂现在没事,你别多担心了,我这就去救小嫂嫂,一定会没事的。” 言罢,似是怕林昔兰不放心,宇文楠又道:“我跟你保证,一定带着小嫂嫂平安回来,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自从两人相识,宇文楠确实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 林昔兰点了点头,她的眼底里还噙着泪水,但到底比之前坚强多了。 “你快去吧,别担心我,救阿姐重要。” 既然宇文楠也没有更多的关于林昔瑶的消息,林昔兰当然不能耽搁了他的时间。 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有阿姐的安全来得重要。 “快去!” 宇文楠自然也知道轻重。 他只是不放心,所以才在临行前赶着时间来看林昔兰一眼。 “你要好好的,别担心我,我和小嫂嫂都会没事的,等我回来,还要让小嫂嫂主持我们的议亲呢。” 宇文楠挤出了一抹笑意。 换做是平时,听到这句话,林昔兰早就羞红了脸。 但是今日,她却没有一点儿别的心思,倒是被宇文楠的这句话给温暖了。 “嗯,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和阿姐回来,你快去吧,我会好好的。” 言罢,林昔兰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胆了起来,她主动扑到了宇文楠面前,给了宇文楠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战场上刀剑无眼。” “我等你回来。” 林昔兰一口气说完,再顾不得自己的脸皮害臊不害臊,直接松开了宇文楠的腰际,转身就要走。 见状,宇文楠一时间激动的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会的。” 等他再看,林昔兰已经退开了几步,红着脸对他摆了摆手。 “我走了。” 宇文楠点了点头,纵然有万般不舍,但他得扛起身上的责任,在用似是要将林昔兰刻进骨子里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林昔兰一眼之后,宇文楠再不迟疑,一个闪身就离开了海棠院的偏院。 林昔兰愣愣的站在庭院里,目光一直都看着宇文楠离去的方向,良久之后,她才自言自语笃定道:“一定都会平安回来的。” 在沐雪院,林昔兰前脚才走,刘静娴原本还想着再找暗卫来问问,就听见侍女来报:“秦氏来了。” 这秦氏已经很久没有来沐雪院了。 自从上一次被林昔瑶知道,她不在府上的时候秦氏欺负了自己,就立即给了秦氏一个教训并将她从沐雪院里拿走的东西都给要了回来之后,秦氏就没来了。 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 刘静娴没有什么心思来应付她,只冷声道:“就说我病了,身体乏了,不方便见她。” 闻言,丫鬟一点儿也不意外,应了一声之后,连忙转身去回话了。 然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丫鬟又回来了。 “二奶奶,那秦氏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闻言,刘静娴原本就有些不耐烦的,她一口气正愁憋在肚子里没有地方发泄,既然秦氏要送到她面前来,她便冷声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穿着墨绿色对襟襦裙的秦氏被带了进来。 她才一进门,就惊呼道:“哎哟,我的好女儿,你最近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 “说的好听点儿的是将军府的二奶奶,有着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秦氏无事不登三宝殿。 只不过今日刘静娴还没有看出来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冷眼道:“不知今日母亲来做什么?” 这女人当初跟她那个所谓的亲爹一起设计了阿娘,并将她阿娘送入了乐府,最后才会有那般悲惨的身世和经历。 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刘静娴对秦氏只有恨意。 这笔账她都还没有来得及找秦氏算,如今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刘静娴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带着嘲讽的笑意道:“母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不必讲究那么多的。”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有些忐忑的秦氏双眸一亮。 她眼底里的笑意都要开出花儿来。 “还是你这孩子孝顺,懂事,也不枉费我这个做母亲的疼了你这一辈子。” 828 清算 呵。 倒真的是疼了一辈子。 刘静娴心头冷笑,面上却不显。 秦氏自然也没有看出来刘静娴的神情有什么不对,她对刘静娴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将身边的丫鬟先屏退。 见状,刘静娴微微挑眉,给了旁边两个丫鬟一记眼神。 等房间里只剩下秦氏和刘静娴两个人的时候,秦氏才道:“静娴,母亲知道你向来是个明事理的,这些年在刘家,母亲也没有亏待过你不是?” “你看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庶女,有几个能长成事儿的,可再看看你,如今穿金戴银坐享荣华富贵,这里面虽说不全是母亲的功劳,但若是没有母亲,你也难有今日吧?” 刘静娴拿着茶盏,没有说话,在喝下了一口热茶之后,她才抬眸看向秦氏道:“母亲到底想说什么?” 闻言,秦氏迟疑了一下,才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好命的,可怜你那大姐,自上一次因为冲撞了太子之后,就被你那无情的爹和家族里的长辈给打发去嫁给了那个糟老头子,这不正赶上那短命的老头子死了吗?我寻思着由你做主,将你大姐接回来,若是有你开口的话,你爹和族里的长辈也不敢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 难怪刘静娴就觉得秦氏今天是这般神情,敢情是为了她的亲生女儿来的。 她从小到大没少受到过刘静菀的“关照”,能平安的长到现在,除了自己命大之外,也是因为刘家觉得养着她总比拿着月钱养一个丫鬟强多了。 而且,等她到了适婚的年龄,再给她许一个人家,又能赚上一笔。 这才是秦氏这么多年来的算盘! 刘静娴心头冷笑,既然已经看到了她的目的,刘静娴也懒得跟她费工夫,只淡淡道:“可是,当初将阿姐嫁过去又不是我的主意,是她自己动了心思,想要攀附太子,如今我若是出这个头,万一招惹了太子怎么办?” 如今太子宇文宸因着林昔瑶的关系对将军府的厚爱整个楚王都的人都知道。 秦氏不是个傻子,当然能听出来她是在推诿。 听到这一番话,她面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眼底里划过一抹冷冽的光芒道:“怎么,你不是口口声声叫我母亲吗?刘静菀不是你的亲阿姐吗?” “如果让人知道了,你堂堂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却对自己的嫡姐不管不顾,甚至还落井下石,你觉得,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 秦氏素来泼辣惯了,这会儿为了刘静菀已经好声好气的跟刘静娴说了这半天的软话,没有想到竟然半点儿作用都不起,一时间怒从心底起,竟然也忘记了之前的教训,直接冷眼对上了刘静娴。 “我才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我。” 刘静娴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从来都不在乎外人怎么看自己,之前之所以会被秦氏和刘静芙拿捏住她,是因为她在乎外人怎么看将军府,怕自己给将军府招来不好的风评。 如今,将军府的地位和权势已经无可撼动,最关键的是,她从林昔瑶身上学到了果敢和坚毅,在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也带上了几分毫无畏惧的自信。 “所以,母亲,你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刘静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秦氏面前,不等秦氏开口,她冷哼了一声,眼底里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道:“而且,我最近查到了一件事,原本是打算等过几日身体好了些再来跟母亲清算的,如今倒是母亲自己找了上来。” 这时候的刘静娴浑身上下都透着冷冽的杀气,直让人心生寒意。 秦氏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刘静娴让她感觉到害怕,而且还陌生。 “你想说什么?”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一脸戒备的看着刘静娴。 刘静娴看向她的眼神就跟跳梁小丑似得。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趣事,想说与母亲听听。” 刘静娴走到案几前站定,抬手打开了案几前小心供奉着的画卷。 从秦氏的角度还看不到那画卷上的内容,但见刘静娴的神情专注且动容,秦氏很是疑惑,只不过却不敢轻举妄动,只硬着头皮坐在那里,等着刘静娴接下来的话。 “听说,有一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为了银子,直接将他们家的姨娘给卖去了乐坊。” 话音才落,秦氏的面色苍白,一双手下意识攥紧了扶手,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刘静娴,一脸警惕道:“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看到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刘静娴冷笑了一声,从画卷上抬起头来,看向秦氏道:“是呢,我初一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不可思议。” 说到这里,刘静娴抬手将那画卷转了一个方向,直接将画卷上的女子展示给秦氏看。 “就是这个人,母亲可有觉得眼熟?” 话音才落,秦氏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听咯噔一声,她立即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刘静娴的案几前,一脸怒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人是谁?我不认识,或许以前见过,但这容貌都没有画上,我怎么可能看的出来。” 闻言,刘静娴冷笑了一声,她从秦氏的面上收回了目光,抬手便开始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收了起来。 而秦氏看到她这般做派,心里越发没底,她不知道刘静娴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在警告,亦或者只是一个巧合。 她抬眸看着刘静娴道:“静娴,母亲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你可别听那些外人的胡说八道的话,你小的时候,你阿娘早早的就没了,这些年都是母亲为你操持着生活,你可不能忘本。” 好一句忘本。 在秦氏眼里,如今的刘静娴就是飞上了枝头。 她只顾着荣华富贵,却不知道,她被他们刘家的人当做了棋子,设计她嫁给了跟她爹年龄差不多的林家二爷。 若不是有两位县主,单是张氏一人,这将军府对于她来说就是炼狱。 刘静娴冷笑了一声,眉梢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道:“我可真的该好好感谢您呢。” 说是感谢的话,但是她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儿的温度,直让人听得后脊梁骨冒冷汗。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刘静娴突然转身在案几前的一个暗格里拿出来一沓东西来,直接丢到了她面前。 秦氏也是认得几个字的。 直觉告诉她这些都不是好东西。 谁曾想,当她打开之后,里面的内容越发让她心生惶恐。 “自从我嫁入了将军府,母亲就没少利用我的名义,甚至利用将军府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吧?” 说是招摇撞骗还有些轻了。 他们勾结地方官府,对同行打压欺诈,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那些被刘家的人欺负了的商户去衙门告,都直接被打了回来,求告无门,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刘家的产业就已经遍布了楚王都外几个小县城,比之前的几十年积攒的基业还要扩大了数十倍。 刘静娴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就已经让人去收集证据了,只求将刘家一击必中,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你在胡说些什么?” 秦氏直接耍起了无赖来,她挑眉看着刘静娴道:“你是知道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这些都生意场上的事情,向来都是你阿爹和族里的长辈决定的,我懂什么?” 其实,她什么都懂,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她怂恿的。 刘静娴不用调查,都能猜得到。 她现在懒得跟秦氏废话,只淡淡道:“昨日,我就已经将这些送去给大理寺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大理寺就会传唤你们了,所以,母亲语气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倒不如回去好好捯饬捯饬看看能不能藏些什么,以后从牢狱里出来,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以刘家人所犯下的罪责,秦氏就算逃得过死罪,也几乎要在牢狱度过大半辈子。 刘静娴就没有想过放过他们,她这么一说,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嘲讽秦氏。 “你!刘静娴!” 秦氏气得快要发疯,她跳起脚来指着刘静娴的鼻子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以为我们家出了事,你就能安然无恙吗?” “我可告诉你,你阿爹在外面用的都是你的名义,这件事若是深究下去,你也一样跑不了!” 秦氏说的当然都是真的。 但是,刘静娴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她冷笑道:“那母亲可是太低估我,低估将军府了。” “这件事莫说我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你们没有证据,就算我真的参与进去了,你以为,以现在将军府的实力,以两位县主的能力,会保不住我?” “所以,与其担心我,你有了这会儿的功夫,倒不如回去再多看一眼你那些珍藏着的金银首饰,你后半辈子可是都看不到摸不到了。” 对于贪财的秦氏来说,这无疑是打了她的七寸。 829 清算 “你!” “刘静娴,你个下贱蹄子!你好狠毒的心!” 秦氏跺脚,冷眼看着刘静娴道:“你是不是为了你那个狐媚子的娘报仇?” 狐媚子? 听到这三个字,刘静娴的眼底里划过一抹冷意,她冷哼了一声道:“这都是你们自找的,原本,我阿娘的这笔账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报你们,谁曾想你们经不住查,自己寻了死路。” 说到这里,刘静娴上前一步,冷眼看着秦氏道:“你们将我阿娘卖去乐坊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 以刘静娴对秦氏的恨意,这会儿都忍不住想要打她。 但她到底是忍住了,恶人自有恶报,而且她的报应已经来了,免得浪费自己的力气。 刘静娴冷冷的看了秦氏一眼之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候,秦氏也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她冷眼看着刘静娴的背影,咒骂道:“小贱蹄子,早知道当初我就该将你也一起卖进青楼!”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身子一怔。 不等她转身,秦氏看到她的身影目光一亮。 刘静娴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孕态明显。 秦氏这会儿知道刘静娴不但不会帮助刘家,甚至还会下死手,她怒从心底起,在看到刘静娴那微微凸显的肚子的一瞬,秦氏的眸子沉了沉。 她不过是仗着如今有了将军府的血脉,才会这般得势,如果这孩子都没有了,那她还有什么? 秦氏想着自己横竖也逃不过这一劫难了,刻骨的恨意和愤怒让她几乎丧失了理智。 眼看着刘静娴提起步子要走,她直接一个箭步朝着刘静娴冲了过去,不等靠近她的双手就已经直接推向了刘静娴的肚子。 “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秦氏咬牙,在带着刘静娴一起摔倒的一瞬,她的眼底里带着得逞的光芒。 砰! 两人一起摔倒。 被秦氏这么一拉扯,刘静娴的肚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然而,她却神态轻松,除了倒下的一瞬微微蹙眉之外,她的神态间并没有任何的痛楚。 秦氏微微一怔。 她还没有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脑子却下意识回想起刚刚碰到刘静娴的肚子的触感。 软软的,带着厚重的弹性…… 作为过来人,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不该是一个孕肚该有的触感。 不等秦氏回过神来,刘静娴已经站起了身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氏,含笑道:“怎么,让母亲失望了呢。” “我能在将军府得势,从来靠得都不是这孩子。” 她靠得是对林昔瑶的一片赤诚和真心。 靠得是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俩的真心对待。 “你……你是……” 眼前的一幕让秦氏彻底傻了眼。 她万万没有想到,刘静娴的肚子竟然是假的! “你这是欺瞒!我要告诉县主,告诉将军府所有人!” 言罢,秦氏直接扑腾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不等她冲到门口,刘静娴沉声对外面的丫鬟道:“来人!” 话音才落,几个丫鬟就推门而入。 “我母亲得了失心疯,这会儿已经彻底疯了,你们压住她,等下让护卫送去大理寺。” “是。” 丫鬟的力气当然比不上秦氏,但好在人多,很快就将秦氏制住了。 “刘静娴你不得好死!你们知道吗?她这是假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刘静娴身边的大丫鬟已经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然后直接塞了娟帕在她口中,让她再发不出一个字。 刘静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到外面的护卫将她架着拖了出去,刘静娴才轻叹了一口气。 刘家的账是解决了,但是眼前她的心情却一点儿都没有好。 也不知道林昔瑶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起这件事来,刘静娴就心疼不已,头晕目眩的感觉又一次朝她袭来。 “二奶奶,要请大夫吗?” 刘静娴这几日都是这个状态,她都已经习惯了,是上一次在寒山寺的时候被那常雪柔推倒了之后,虽然被明觉大师救了,但她每一次忧心的时候,胸口就会疼,脑子也会有一阵一阵的晕眩感。 刘静娴闭上了眼睛,抬手支着下巴,摇头道:“不必劳师动众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话音才落,那丫鬟还没有来得及退下,门外就有丫鬟来报:“二奶奶,刘太医来了。” 闻言,刘静娴微微蹙眉,不解道:“我这不是还没请吗?” 怎么就自己来了? 原本她身体不好,就是刘太医来诊治的,后来有身体羸弱的十一皇子住在府上,林昔瑶不在府里,这些都是她打点的。 所以,刘静娴跟刘太医已经很熟了。 但是像这样没有请,刘太医就主动来的,还是第一次。 刘静娴连忙打起了精神来,转头对丫鬟道:“快请。” 刘安很快被带了进来。 在给刘静娴诊脉开了药方子之后,对上刘静娴那带着疑惑的眸子,刘安微微欠身,如实道:“实不相瞒,我接到了消息,要去一趟姚城,最近二奶奶和十一皇子的病都是我在问诊的,所以离开之前我想再给二奶奶和十一皇子诊断一番,也好给后面负责二奶奶和十一皇子的大夫叮嘱一些。” 这原本没有什么,但是刘静娴在听到他说起姚城的时候,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姚城……不是在北边吗?” 自从废后和陈王安王叛逃之后,就去了北边,如今正在姚城。 所以如今的北边代表的就是那三人的势力。 刘安自然是相信刘静娴的,也知道她是清宁县主身边的亲信红人,便也不隐瞒,直接压低了声音道:“是秦大人,太子殿下派了秦大人去姚城剿灭逆贼,如今逆贼已经悉数被诛,北边一带都收复了回来,但是秦大人之前在战场上就有旧伤,再加上姚城那边的极冷的气候,所以他旧伤复发,在给皇上传捷报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句,皇上就派我过去瞧瞧。” 秦大人。 这三个字才冒出来的一瞬间,刘静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瞬间冷了起来。 秦景焕! 他受伤了吗? 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话,以他那样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更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的从楚王都叫了御医过去。 念及此,刘静娴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她也顾不得形象,直接一脸紧张的看着刘安道:“那秦大人……表少爷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是不是很严重?” 她一口气问了这些,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了,不过这会儿刘静娴也根本顾不上掩饰了。 她只想确定秦景焕是否平安。 刘安倒也没有多想,他一边写方子,一边对刘静娴道:“还不知道呢,这得等我过去了才晓得,不过二奶奶放心,既然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平定了,想来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至于到底如何了,刘安也不敢确定。 他很酷开写好了方子,转身交给丫鬟,再回头看刘静娴的时候,才发现刘静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有些出神。 刘安还得去看十一皇子宇文锦,皇命大过天,他没有多少时间逗留,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姚城。 所以,也不等刘静娴回过神来,刘安便退了下去。 刘静娴这会儿的心是乱的,眼睛都是花的。 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秦景焕。 难怪她最近眼皮子总是跳个不停。 原来,是他出事了! 念及此,刘静娴再坐不住,她直接站了起来。 但因为她太焦急,而且起身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她眼前一花,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醒来,一抬眼看到就是林昔兰那张熟悉的面孔。 “阿兰……” 刘静娴一开口,才发现在短时间内自己的声音竟然沙哑得可怕。 “小婶婶,你没事吧?” 林昔兰急得不行。 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还没有给她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这一下子小婶婶又病倒了。 “你别着急,阿姐会没事的。” 林昔兰不停的安慰刘静娴。 闻言,刘静娴点了点头。 她双手支撑着在林昔兰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小婶婶,喝口热水,润润嗓子。” 林昔兰将热水递到了刘静娴的唇边。 见刘静娴喝了一口就要转身,她的手腕却被刘静娴一把抓住了。 “小婶婶?” 这时候,刘静娴一脸紧张且凝重的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是林昔兰从未在她面上看到过的。 “阿兰……我有话要对你说。” 关于喜欢秦景焕这件事,一直都是刘静娴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她从来不愿也不敢对任何人提起,然而,事到如今,她却管不得那么许多了。 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情比秦景焕的安危重要。 她的矜持她的尊严,她的礼义廉耻,都可以放到一边,只要他安然无恙。 她只是想确定他是否安好。 在深吸了一口气,下了某种决定之后,刘静娴攥紧了林昔兰的手腕,用一种绝然的眼神看着林昔兰,然后才一字一句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830 担心 林昔瑶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那么沉了。 也许是因为有宇文宸在身边,也许是因为有了安全感,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所以,这一觉林昔瑶睡得昏天黑地。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 他们也已经从大帐转移到了林阳关的一处宅子里。 林昔瑶才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折子的宇文宸。 “瑶瑶,你醒了?” 宇文宸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抬手来探林昔瑶的额头,确定她身上的温度都退了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昨天夜里发了烧,还好现在退下去了,身体感觉如何?” 宇文宸的声音温软,像是裹了蜜一般,让林昔瑶暖到了骨子里,也甜到了心里。 “我好多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 原本就因为蛊毒的缘故,身体差了些,再加上那假怀孕的毒药,还不等将身体养好,最后又在藤山峭壁之下经历了那一番。 林昔瑶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这运气也简直是没谁了。 “肚子饿了吧?” 宇文宸微微一笑,转头就招呼了外面的护卫送了小米粥进来。 “你才刚刚醒,不宜吃太过油腻甜腻的,这两日要多吃清淡的。” 宇文宸小心翼翼的探了一下小米粥的温度,确定不烫了,这才呈到了林昔瑶的面前。 眼看着他要喂自己,林昔瑶连忙挣扎着坐好,并抬起手来道:“我自己可以的,你忙你的公务吧。” 闻言,宇文宸微微一笑,见林昔瑶坚持,也就将汤碗交给了她。 “林阳关已经拿下了,如今整个北齐对于我们来说,就如探囊取物,灭掉北齐是迟早的事情。”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汤勺,皱眉道:“萧为安呢?北齐不是一直对外宣称兵强马壮,这一次这跟头栽的未免也太大了。” 宇文宸笑了笑,抬手将面前的一封折子打开给林昔瑶看。 “北齐确实国力昌盛,但那是十多年前的北齐,这些年来,北齐帝萧立辉和皇后陈秀丽骄奢淫逸,修建行宫和皇陵,耗损了大半的国库,再加上萧为安跟萧景瑜两人的明争暗斗,现在的北齐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雄霸天下的北齐了。” “再加上上一次萧为安在我手上摔了跟头吃了亏,至少损兵折将三万人,这一战我们又出其不意,他更是吃了大亏。” “临阳就是北齐的一道天然屏障,一旦临阳关破,以北齐现在的样子,将其拿下并不是难事。” 宇文宸说起来简单,但其实,为了有这一天,这都是经过了他多年的努力和谋划得来的。 外人只看到北齐在林阳关大败之后就走向了灭亡,甚至会以为是宇文宸的出其不意或者运气好,有那么一条密道。 但实际上,这里的每一步,都有宇文宸的算计。 “不过,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宇文宸笑了笑,放下了折子,对林昔瑶展颜道:“萧为安手下至少还有五万精兵,就算林阳关破,这些精兵都在他的麾下,若是他有心要谋一条出路的话,直接舍弃了北齐都城,一路集结兵力往北退去,一时半会儿,我倒是真的奈何不了他。” “然而,他却撤向了北齐都城,这人分明没有半点儿忠君爱国样子,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接下来的北齐注定有一场好戏要看。” 林昔瑶喝了一口小米粥,深以为意道:“萧为安这人执念太深,又骄傲自负的很,说不准他回了北齐都城要做些什么呢。” 不管什么,都不是林昔瑶现在感兴趣的,她这会儿只想知道阿娘的消息。 “西辽有消息了吗?初一和青衣呢?” 闻言,宇文宸摇了摇头,见林昔瑶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连忙安抚道:“你别着急,如今我们还在北齐的土地上,暗卫们联系起来不方便,得耽搁一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 她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的,但在宇文宸的监督下,还是将一碗小米粥给喝了干净。 “外面风冷,你这两日就先在屋子里养着,等风寒好了,我就带你去药王谷。” 说话间,宇文宸已经将林昔瑶手中的碗筷给拿走了,然后给她递了一杯热水来。 林昔瑶疑惑道:“为什么要去药王谷?” 药王谷就在幽州跟北齐的交界处,距离这临阳倒是不算远。 “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也自有人处理,听说那薛清医术了得,药王谷的汤池对人身体的滋养极好,我打算带你去一趟,然后我们就回楚王都。” 言罢,见林昔瑶要说什么,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笑了笑:“这一来二去的折腾,减去路上耽搁的时间,距离我们的婚期都还没有一个月的功夫了。” 可不能耽搁了婚期。 闻言,林昔瑶脸颊滚烫,她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心里却担心着另外一件事。 “我们都回东楚了,那北齐这边的战事该如何?” 宇文宸笑了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言罢,怕林昔瑶担心,宇文宸又仔细的解释道:“我们之前在会盟的时候,秦景焕就已经率领了一万精兵去了姚城,算起来,现在应该大获全胜了,我已经让人带了消息过去,等他从姚城过来就直接奔赴北齐,另外,我还召集了楚王都的一些心腹过来,这边战场上的事情,不需要我们,他们也可以做得很好,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婚。 林昔瑶看着宇文宸的眼睛,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好。” 既然宇文宸都有了安排,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经历了这么多,她也确实想回楚王都了。 虽然算起来,从楚王都离开到现在,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但她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个人生那般漫长。 她有些想林昔兰,刘静娴,甚至赵霜霜她们了。 宇文宸见林昔瑶没有意见,便笑着拿出了一个话本子递给她道:“我批阅折子,你若是觉得无趣的话,就看看这个打发时间。” 林昔瑶很少看这些话本子。 以前,她还是李云裳的时候,每日里要做着粗糙的活计,要担心什么时候会被李云秀算计,所以根本就没有心思看,相府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她这个庶女看。 重生之后,虽然身份尊贵了,但这一路走来,她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 她学习内功心法,学习医术毒谱,却从没有一点儿闲暇留给自己去看这种话本子。 林昔瑶忍不住笑了笑,点头道了一声好之后,就从宇文宸的手中接了过来。 接下来的两天,大都是宇文宸在忙政务,林昔瑶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话本子。 到了第三天,林昔瑶的精神又比前两日好了许多,她身上的风寒也差不多痊愈了。 宇文宸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也终于将手上的事情都忙好了。 这天中午,见阳光正好,宇文宸就携林昔瑶一路轻车简从离开了临阳,一路去了药王谷。 林昔瑶上一次来药王谷的时候,是为了给林昔兰解毒,走的时候,是被萧为安给逼迫带走的。 那时候,来也匆忙,去也匆忙。 这一次有宇文宸陪着,两人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一路上,林昔瑶的心情都格外的放松。 薛清早早的收到了消息就在谷口等着了。 他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骨子里也透着几分孤傲,所以能这般热情的迎接林昔瑶和宇文宸,并不是因为两人的身份。 自上一次萧为安差点儿因为林昔瑶而荡平药王谷一事之后,林昔瑶对薛清也多了几分信任。 算是有着过命的交情了。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在薛清诊脉之后,林昔瑶下意识扫了一眼被支开在不远处等着的宇文宸,压低了声音道:“最近偶尔会有些头晕,不要紧吧?” 她虽然研读了毒谱,也会些医术,但在薛清这种几乎可以跟苏澈不相上下的神医面前,几乎是不够看的。 在加上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太复杂,林昔瑶并没有多少经验,只得虚心求教薛清了。 薛清轻叹了一口气,那双略显秀气的眉峰微微一蹙,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道:“实不相瞒,原本以苏澈之前送回来的解药,可以再撑过三个月的,但你后面中的这个毒……加剧了蛊毒的扩散。” 所以,连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心尖儿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她不是圣人,当然是怕死的。 尤其是现在有了自己所爱的人,有了她愿意守护的人,而且还找到了阿娘…… 她甚至都觉得人生都趋近于圆满了。 这样的人生,她怎么舍得死。 林昔瑶的心随着这句话一路往下沉,最后似是被人打入了万丈深渊。 她的眼眶酸涩,只一瞬的功夫,就感觉有了泪意。 “好的,我知道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在迅速的扫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宇文宸之后,林昔瑶压低了声音道:“先别告诉他。” 831 安全感 闻言,薛清也随着林昔瑶刚刚看过去的方向看去。 就见一身锦衣华服的宇文宸正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喝茶,他神态从容,眉宇间自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骄傲如薛清,在这一瞬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天生就有一种能让人心悦诚服的威慑力。 薛清是个极敏锐的人,他见宇文宸的神态从容,实际上握着茶盏茶盏的手在刚刚他说出那句话之后有那么一瞬的微微颤抖,薛清就猜到了他恐怕听力过人。 瞒不过他。 “县主也别过于着急。” 薛清从宇文宸身上收回了目光,眼底里带上了一抹柔和和暖意道:“我们应该相信苏澈。” 苏澈虽然没有直说一定能救好林昔瑶,但一直都对救治林昔瑶这件事志在必得。 以薛清对苏澈的了解,是没有问题的。 林昔瑶也这样想。 但前提是,她没有中那个假孕的毒。 这都已经在苏澈的意料之外了,所以,苏澈的解药能赶上吗? 林昔瑶忍不住叹息。 “这几日县主就暂且在这谷里住下来,泡七天的浴池,每日一个时辰,对县主身上的余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说话间,薛清转身走到案几前,迅速写下了方子交给旁边的药童。 林昔瑶道了一声谢,见有人来找他,便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退了出去。 林昔瑶前脚才走出房间,凉亭里的宇文宸就跟着走了过来。 “怎么样?薛谷主怎么说?” 宇文宸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就仿似什么也没听到似得。 林昔瑶抬手环住了他的胳膊,抱着手撒娇似得摇了摇道:“没什么,他说让我在这里泡七日的汤池子,有助于抑制身上的余毒。” 言罢,林昔瑶转过头来,面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看向宇文宸道:“对了,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留在这里会耽搁你很多时间吧?你可以先去忙你自己的,我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反正药王谷她也住过几天,对于这里也算是熟悉了,再加上薛清都是自己人了,林昔瑶也没有什么担心的。 原本,因为药王谷处于西辽和北齐的交界处,并不太安全。 如今,这一带的三州六郡甚至连临阳城那一路都已归东楚所有,所以这里安全的很。 然而,宇文宸却一脸拒绝道:“公事可以就在这里办,要见的人在这里见也是一样的,我想薛谷主大度,也不会有意见的。” 如今的东楚已然成了天下霸主,作为东楚只手遮天的太子,宇文宸说出来的话,但凡脑子没有坏掉的人,都不会忤逆着他。 林昔瑶忍不住打趣道:“你能不能低调一些?” 宇文宸笑道:“我也想低调的。” 话音才落,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候,原本在屋子里跟人说话的薛清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林昔瑶和宇文宸所在的方向,然后起身朝着两人走来。 “殿下,县主。” 薛清微微服了服身子,温润有礼,不卑不亢。 “刚刚谷口处有人上门求医,据说是你们的人。” 话音才落,林昔瑶忍不住皱眉道:“我们的人?谁?” 薛清摇了摇头,“暂时不知道,他们没说,我让人先带去那边房舍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随我过去看一下。” 不等宇文宸开口,林昔瑶已经拉着宇文宸的手跟上了薛清的步子。 一行人来到了薛清所说活的房舍,才一跨进院子,林昔瑶就看到在跌坐在庭院里的两人。 正是青衣和初一。 青衣跌坐在地上,一脸紧张的看着院子门口,在她的肩头上靠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初一。 在林昔瑶看到他们的时候,青衣也在那一瞬看到了林昔瑶和宇文宸。 “主子!” 青衣忍不住惊呼,那娇俏的面容上带着惊诧,也带着惊喜。 “青衣!” 林昔瑶松开了宇文宸的手,快步跨进了院门。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青衣跟前,还来不及询问,便蹲下身子来查看初一的伤势。 他身上中了两箭,一处在肩胛骨,一处在距离心口不到半寸的位置。 两处的伤口不住的有暗红色的血往外冒,那箭上竟然有毒! 林昔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转头看向同样快步跟过来的薛清。 “先把人抬进去。” 薛清连忙吩咐药童将初一带进了屋子。 林昔瑶等人都被关在了门外。 在焦急的等待的过程中,青衣的身体一直都在颤抖。 “别怕,薛谷主医术了得,一定会没事的。” 林昔瑶抬手拉住了青衣的手,忍不住安抚。 闻言,青衣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们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截杀,他是为了救我才会中箭的,都怪我!” 青衣自责不已,说话间就已经落下了泪来。 其实,刚刚看到两人这般狼狈的模样,再加上初一身上的伤势,林昔瑶就已经猜到了缘由了。 两人历经艰难才从西辽逃了出来,而初一却身受重伤,青衣无奈之下只得求到了药王谷。 因为之前药王谷跟林昔瑶的渊源,所以她才敢报了家门,说是东楚太子的人。 没曾想,竟然就在这里遇到了宇文宸和林昔瑶。 “是青衣不对,竟然擅自做主暴露了身份,这一切都是青衣自作主张,还请主子责罚。” 暗卫有暗卫的规矩,这显然是坏了规矩,但青衣为了初一能活下去,已经顾不得了,哪怕受到责罚甚至丢了性命,她也无怨无悔。 说话间,她对着宇文宸一头跪了下来,掷地有声道:“还请主子责罚!” 闻言,宇文宸还没开口,林昔瑶就已经转过了头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宇文宸太了解林昔瑶了,自然知道她这会儿心中所想。 按照他这些年训练暗卫的手腕,这种情况下,青衣已经不可能活命。 但因为有林昔瑶在,所有的规矩在宇文宸面前都已经不复存在。 他难得的软了语气道:“你且起来吧,毕竟你也是事出有因,而且你们救女主子有功,就算是将功折罪罢。” 闻言,青衣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宇文宸竟然如此大度。 林昔瑶抬手拉起了她,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是为了救我,所以他怎么可能怪罪呢?” 青衣这才起身。 然而,她眼里的泪水却没有止住。 林昔瑶知道她在担心初一。 自从她跟宇文宸有了这一场生死相随的爱恋之后,林昔瑶就见不得这种场景。 如果一方死了的话,另外剩下的那个人该多难过。 看到青衣,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三个月之后,苏澈的解药没有来得及…… 那到时候的宇文宸会有多难过。 念及此,林昔瑶的眼底酸涩,眼看着泪水就要住不住的往下流。 “放心,会没事的。” 林昔瑶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头去看向了憋住,硬生生的将眼底里的泪水逼回。 宇文宸的眼光一直都没有离开她。 见到她这般难过的模样,他心里头又何尝好受。 “瑶瑶。” 动容处,宇文宸抬手将林昔瑶拉进了怀里。 他的声音亦带着几分哽咽。 此时此刻,他明明有万语千言,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抱着怀里的娇软,宇文宸的心才感觉的到踏实和暖意。 他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他伸出手来,却再也触碰不到这一怀温暖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场景。 不敢想,不愿想,也不能想。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努力将眼底里的酸涩和所有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 “你怎么也难过起来了?” 林昔瑶还不知道宇文宸是在为了她的身体担心害怕,她动了动身子,从宇文宸的怀里探出头来,努力挤出一抹笑意道:“放心,初一会没事的。” 她也会没事的。 这是后半句。 宇文宸却听懂了。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直到林昔瑶微微吃痛,宇文宸这才回过神来,含笑如常道:“嗯,会没事的。” 都会没事的。 言罢,宇文宸捏了捏林昔瑶的手。 林昔瑶会心一笑。 就在这时候,之前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间打开,下一瞬,穿着湖蓝色长衫的薛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薛谷主,他怎么样了?” 青衣一心系在初一的身上,这会儿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规矩了,直接一个箭步冲到了薛清跟前。 闻言,薛清眉梢微微一扬,露出了跟他这个性格一般的温润笑意道:“放心,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还好送来得及时。” “再晚来半个时辰的话,只怕神仙难救,我用银针先封住了他的命脉,等下我开了方子让药童去煎煮,接连服下三帖之后,余毒可除。” 话音才落,青衣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心头紧绷的弦这才蓦地松开,不等她这一体口气提上来,下一瞬她整个人突然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还好薛清反应够快,在她摔倒之前即使搀扶住了她。 在抬眸间对上林昔瑶关切的目光,薛清仔细查看了一番才认真道:“放心,她只是太累了。” 832 从在西辽的地牢里跟林昔瑶替换了之后,青衣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一直到初一来救她。 原本以为他们可以顺利的逃出去,结果这一路上的坎坷青衣都不敢再回想,说是死里逃生都一点儿不为过。 林昔瑶虽然没有经历,但看青衣和初一现在的状况就已经能猜到几分。 这两人全部都是为了她。 “先扶她回去休息,好生养几日就好了。” 薛清见林昔瑶担心的模样,轻声宽慰。 林昔瑶点了点头,正要跟着薛清叫过来的两个医女一起将青衣送去房间休息,却听到身后有护卫来报。 “主子,世子爷几个来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怔。 世子爷,几个? 林昔瑶下意识看向宇文宸。 见状,宇文宸微微一笑道:“之前跟你说起过,吩咐了一些亲信过来处理北齐这边的军务,这里面就有宇文琦和宇文楠。” 算起来,也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了。 一想起这两个宛如活宝的世子爷,林昔瑶就忍不住笑道:“也难为他们赶这么远的路了。” 然而,宇文琦和宇文楠却不这么想。 两人虽然平时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但在面对大是大非面前却从来都不会含糊。 比如这一次,虽然在楚王都的温柔乡里百般的好,但一收到了宇文宸的密信两人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这是宇文宸对他们的信任,同时也是提拔。 尤其是宇文琦。 自从晋王出事王位被废之后,宇文琦这个晋王世子的身份就显得格外的尴尬了。 他既然是罪臣之子,也是平定晋王叛乱大义灭亲的有功之人。 宇文宸之前没有给他什么职位,所以在楚王都也越发被人瞧不起。 宇文琦从来都不在意那些。 但他喜欢赵霜霜,为了赵霜霜他都要争取给她最好的生活。 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以他对宇文宸的追随程度,只要宇文宸一开口,他也会立即赶赴过来。 两人没有想到林昔瑶也在,所以在前厅看到跟着宇文宸一起款步过来的林昔瑶的时候,两人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小嫂嫂,你……你在这里呀! 两人之前收到的密报都说林昔瑶出事了,所以这一路上他们都提着一颗心,日夜兼程的往这里赶,生怕慢了一点点。 结果,他们担心的人才安然无恙。 虽然有些意外,但到底是放下了心来。 “我没事,放心。” 林昔瑶一抬眸,就对上了两人关切的目光,她含笑道:“不过是虚惊一场,倒叫你们担心了。” 林昔瑶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个中的曲折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宇文楠松了一口气,感慨道:“小嫂嫂,你不知道阿兰都急成了什么样子,我这就给她带信回去。”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忍不住转头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道:“你怎么跟阿兰也说了?” 这件事,宇文宸确实委屈的很,他原本是想叫宇文楠和宇文琦过来北齐帮忙,顺便也告诉他们问题的严重性,免得这两人随时玩世不恭惯了耽搁了时间。 没有想到,暗卫竟然将消息也透露给了阿兰。 宇文宸一脸无辜道:“许是没有专门叮嘱暗卫要瞒着将军府,所以就走漏了消息。” 以林昔瑶对将军府林昔兰和刘静娴的信任,所以暗卫们也将她们当成了自己人。 “那我这就让暗卫送信回去。”| 宇文宸连忙道:“算是补救?” 林昔瑶当然知道他是无心的,在她始终的那段时间,宇文宸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我去吧,顺便我还有几句话要叮嘱阿兰,你们先在这里聊正事。” 林昔瑶转头看到外面院子里还有一群宇文宸的心腹大臣在等着,就知道他们要商量正事,她也不便在这里呆着。 “现在时间正好,我去汤池那边瞧瞧。” 宇文宸确实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尤其是现在北齐的问题太多,虽然不至于焦头烂额,但要吩咐给宇文琦和宇文楠,总得做好交接的工作,免得两人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那好,等下我去接你。” 宇文宸笑了笑,目送着林昔瑶远去。 林昔瑶都走了好远了,依然能感觉到宇文宸那温柔缱绻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 她心里就像是裹了蜜的甜,可是下一瞬想到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而这三个月过后…… 刚刚心里有多甜,下一瞬林昔瑶的心头就有多么的苦涩。 这里的医女都已经认识了林昔瑶,一路带着林昔瑶去了汤池。 对于泡汤池这种事情,林昔瑶几乎已经算得上是熟门熟路。 不过未免意外发生,她还是叫了初十和几个暗卫在外面门口处守着。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等林昔瑶从汤池里出来的时候,日头竟然都已经开始偏西了。 才泡了汤池,她感觉浑身上下都乏力的很,然而精神却很充沛。 林昔瑶迅速的穿好了衣衫,才从汤池里出来,拐过拱门,就看到宇文宸含笑站在那里的模样。 “瑶瑶,来。” 他朝着林昔瑶伸出了手。 林昔瑶含笑迎了过去。 “你看,夕阳多好。” 闻言,林昔瑶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不远处的山峰上残阳如血,朝霞染红了大半个天地。 k“是啊,好美。”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夕阳了。 实际上,她都没有闲暇或者心思来看夕阳。 如果不是这一次在药王谷,等她回了楚王都之后,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忙得团团转的同时,也失去了那几分闲暇的心思。 最关键的是,如今因为她的身体状况,林昔瑶再看夕阳的时候,心里还带着几分别样的味道。 “夕阳纵然是美,但确实短暂的,是很快就会消逝的东西。” 林昔瑶的语气也带着几分伤感。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神色间带着几分怔忡。 不等他开口,林昔瑶转过了头来,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浩瀚星河的眼睛道:“不过,就算是短暂,但也是独一无二的,留在了记忆深处,所以我们能接受它的离去,对不对?” 宇文宸之前就已经听到了薛清跟林昔瑶的话,这会儿当然能听出来林昔瑶的意有所指。 原本他不想给林昔瑶负担,还假装没有听到,可是现在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再装不下去。 他一抬手,直接拥立将林昔瑶揽在了怀里。 他的双手紧紧的箍着林昔瑶的腰际,那般用力的样子,让林昔瑶都心疼不已。 “不会有事的。”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正要挣扎出来,却蓦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宇文宸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她的眼神微微一动,正疑惑着,就听宇文宸道:“瑶瑶,薛谷主的话我听见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心咯噔一下,似是被人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都知道了? 念及此,原本她已经在竭力控制住的情绪瞬间崩溃。 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瞬溃不成军。 林昔瑶抬手环住了宇文宸的腰际,紧紧的抱着他,痛哭出声道:“阿宸,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她不是贪生怕死,她是怕离开这些自己在意的人,怕他们伤心,尤其怕宇文宸会难过。 林昔瑶之前一直都忍着,怕宇文宸看出端倪来,既然宇文宸已经知道了,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由它宣泄了出来。 看到她这般伤心的模样,宇文宸的心都已经跟刀割了似得。 “别怕,会没事的。” 宇文宸环住林昔瑶腰际的手微微用力,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宇文宸笃定道:“哪怕是找遍全天下的大夫,我也一定要救你,一定能救你!”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她更重要,如果她都不在了…… 宇文宸都不敢想自己的今后的人生该怎么过。 就如这眼前的夕阳,再美,也是因为身边有她。 林昔瑶哭够了,哭累了,才终于松开了宇文宸的腰际,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对他挤出来一抹笑意道:“嗯,我也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只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接受不了,我得相信薛谷主和苏澈。” 说起来,到现在也还没有苏澈的下落。 之前还是年跟前他让人送回了一瓶子药丸子回来,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的人还是联系不上他。 林昔瑶有些担心。 尤其是在北边的极寒之地,一到初春,冰雪化开,那是极其危险的。 “嗯,会没事的。” 宇文宸笃定的点了点头,似是在说给林昔瑶听,也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夕阳渐渐西斜,眼看着最后一丝光晕消失在了层峦叠起的山峰,天色也迅速的暗淡了下去。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道:“夜里凉,我们回去吧。”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含笑道:“之前我来药王谷就觉得这里的厨子做饭特别好吃,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都有些什么好菜,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833 不舍 林昔瑶的语气里带着俏皮和轻松,虽然她的眼睛因为刚刚哭得太过有些红肿,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了。 宇文宸知道她在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不想让他担心,他也很配合的笑了笑道:“真的?会比东宫的御厨还好吃?” 东宫的御厨林昔瑶还没有品尝过,但药王谷的厨子手艺确实是她吃过的最好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笑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 “那我们回去吧,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宇文宸学着林昔瑶的语气,说话间就拉起了林昔瑶的手往回走,看到这般孩子气的宇文宸,林昔瑶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好。” 此时,药王谷到处都洋溢着暖意。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北齐都城,齐都却人心惶惶。 往日里繁华的街道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已经变得格外的萧条,即使偶尔有几个过路的行人,也都是一脸惶恐和不安。 所有人都在传,睿王死了,北齐的天然屏障林阳关破了,东楚的大军很快就要杀过来了。 原本,北齐是三国之中的霸主,国力最强,东楚积弱多年。 这些年来,北齐的老百姓都已经在无形中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自豪感,如今那个被自己一直都看不起的东楚竟然即将攻打到北齐都城,这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不知所措。 比起老百姓的不知所措,此时的北齐皇宫里更是乱成了一团。 北齐帝萧立辉攥紧了刚刚从林阳关送过来的战报,冷眼看着跪在大殿中的一众臣子,呵斥道:“难道我北齐就没有其他将领了吗?萧为安死了,国就要亡了吗?” 因为太过愤怒,北齐帝的胸口不住的起伏,一口气差点儿没顺上来。 这时候,在他边上坐着的皇后陈秀丽蹙眉道:“臣妾早就说不能靠着萧为安,如今他执掌了军权,他一倒,再想将那些人都归拢来找个人挂帅,自然是不易的。” 闻言,北齐帝转头,冷眼看着陈秀丽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如果这一次直接将那剩下的五万精兵也调拨给了他,林阳关能否守得住尚未可知,你倒是好,眼看着大军就要开拔了,却让太子去将人调集回来守都城,如今林阳关失守,仅有这五万人,都城都未必守得住!简直就是妇人之仁!” 这要换做以往,陈秀丽肯定要哭诉,要委屈,甚至还会娇蛮的当着群臣的面跟北齐帝闹,反正这些年她也是骄横惯了的。 但是眼下,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好声好气对北齐帝道:“这件事原本就是萧为安办事不利,那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林阳关,他都能丢了,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皇上再给他五万精兵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后甚至连我们这北齐王都都没有人守。” 闻言,北齐帝面上的怒气到底消退了几分。 他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悦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来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言罢,不等底下的臣子们开口,北齐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他皱眉道:“对了,太子呢?” 皇后转头给一旁的宫女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那宫女并不知道,只微微摇头。 底下的人没有人能回答的出来。 这时候,向来多疑的北齐帝转头冷眼看着皇后道:“你不是让太子领了五万精兵在城外布防?怎的过去了两日还不见人回来?” 皇后跟北齐帝这么多年的夫妻,北齐帝一个眼神,她就能猜到他心中所想,这是怀疑到了太子头上。 怕萧景瑜在这个关头直接率领了五万精兵弃城而去。 自己的儿子,她当然最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没有想到北齐帝竟然会怀疑他们母子。 皇后喉头发苦,只强颜欢笑道:“昨儿个臣妾才让宫女去看过一眼,都城几十年来没有战事,所以城外的布防十分怠慢,得花费一点时间,皇上若是有事召的话,直接让人去传了景瑜来就好了。” 也省的在这里做无端的猜测。 从皇宫到萧景瑜的精兵驻扎的位置,左右不过一个时辰。 北齐帝扬眸道:“来人,去请太子过来。” 见下面的人去了,北齐帝才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上。 “若北齐来攻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面的臣子面面相觑,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又都低下了头来,生怕被北齐帝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北齐帝原本就怒不可遏,如今看到这些蠢货互相推诿,到了关键时候一个好的建议都没有,他气得直想杀人。 就在北齐帝要爆发的时候,兵部尚书突然站出来道:“皇上,依微臣之间,如今东楚气势最盛,我们才吃了败仗,不可与之硬碰硬,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北上……” 北上。 这个词语已经在在场的所有人的脑子里都过了一遍了。 甚至北齐帝,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当面提出来。 因为这事关一个国家和君主的颜面。 一旦北上,在北齐的历史上,定然留下千古骂名。 而且,北上也并非说得轻松。 现在他们手上能用到的人不多,还要阻拦东楚的进攻,要想成功甩开宇文宸,只能尽量精简,能不带的就不带走。 到时候,要想东山再起与宇文宸抗衡,几乎难于登天。 就算幸运的撑下去了,将来也是在东楚的光芒下苟延残喘。 “胡闹!我们萧家的人就没有逃兵!” “哪怕是死,也是战死在这里!” 北齐帝怒气腾腾的看着兵部尚书,气急之下,直接拿起了案几上的折子朝着下面的诸位大臣给砸了过去。 “北齐的基业不能毁在朕的手上,朕平时养着你们,纵容着你们,到了关键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去应战!” 这简直就是北齐的耻辱! 北齐帝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激动,他胸口的起伏越发加深了几分,一口气喘越发费力。 “御医,快叫御医!” 身边的掌事太监终于发现了不对头,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北齐帝,一脸关切道:“皇上,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北齐帝一把甩开了掌事太监的手,冷声道:“朕还死不了!” 话音才落,他肺腑里一阵翻涌,下一瞬一口温热的血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从他喉头涌了上来,直接从嘴里吐了出来。 “皇上!” “皇上保重龙体!” 底下是一片山呼保重的声音,北齐帝只觉得视线都有些模糊,脑袋浑浑噩噩的厉害,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急火攻心了,但是渐渐的,肺腑里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他才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传御医!” 北齐帝沉声道。 “不必了,父皇。” 掌事太监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去吩咐,殿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萧为安? 一开始,大家甚至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个已经死在了林阳关的二皇子萧为安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下一瞬当穿着一袭墨色锦袍的萧为安,抱着一个大锦盒跨进大殿门槛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不是错觉,萧为安真的没死! “你……你……” 所有人中,皇后李秀丽的反应最大,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萧为安,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北齐帝深吸了一口气,将肺腑里的疼痛给压制了下去,冷眼看着萧为安道:“你还有脸回来!林阳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为安抱着箱子一路从大臣们自发让出来的一条路往前走。 一直走到金玉石阶下,这才停住了步子。 他也不行礼,只含笑看着北齐帝道:“我来跟父皇要一个公道。” 闻言,北齐帝皱眉,冷声道:“公道?朕给你还不够公道?” 想他一个卑贱的宫女生下来的皇子,若不是他重视的话,又怎么可能在陈秀丽的眼皮子底下成长到现在。 不但封了他为睿王,更是给了他兵权。 如今倒是他错了。 北齐帝觉得,养虎为患用在他身上简直贴切的很。 然而,萧为安就像是没有看出他眼底里的憎恶一般,他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倾国倾城的妖冶笑意道:“父皇只知道林阳关失守,可您知不知道,那如天堑一般的林阳关为何会失守?” 这倒是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关注的问题。 大家只知道结果。 这结果就是萧为安狂妄自大,守着天堑都被宇文宸所击败。 萧为安没有说话,只含笑看着北齐帝。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但只是那么一眼,北齐帝就有一种自己被嘲讽被冒犯的感觉。 见状,北齐帝冷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给萧为安一个解释的机会,直接冷声道:“来人!给朕拖下去斩了!这个逆子!” 话音才落,大殿外面就立即跑进来四个禁卫军,齐刷刷的将萧为安困在当中。 834 意外 就在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四个禁卫军却突然刀锋一转,反而将萧为安护在了其中。 “你们!你们是要造反了不成?” 北齐帝震怒,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对着殿外沉声道:“来人!来人!” 然而,殿外却没有一个人应声。 原本在外面随时待命的禁卫军也不再有人上前。 而萧为安,却笑得春风得意。 “我劝父皇省省力气吧,你原本还可以撑过这半日的,再继续发火生气的话,只怕毒入肺腑的速度更快,啧啧啧……” 后面的话萧为安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在场的臣子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北齐帝都是一脸诧异的看着萧为安。 “逆子!你给朕下毒?” 闻言,萧为安面上的笑意未减,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模样道:“那可不是我,都到了这种田地了,父皇觉得我还会跟你说假话吗?你与其质问我冤枉我,倒不如去问问你身边这位。” 这位,指的当然是北齐帝身边的皇后陈秀丽。 “混账东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在萧为安突然将矛头转向了自己的一瞬,陈秀丽的眼底里划过一抹慌乱,不过旋即她就恢复从容,转头冷眼瞪着萧为安道:“枉本宫这些年来将你当做亲生儿子来抚养,结果却是养了一头中山狼!早知道,本宫就该将你跟你那下贱的娘一起杖毙!” 因为恨极,陈秀丽的眼睛里都带着猩红和疯狂的怒意。 这些早就在萧为安的意料之中。 他微微一笑,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皇后也不要着急,是与不是,你让父皇自己去分辨。” 北齐帝这会儿恨极了萧为安,但他也知道,就如今的局势而言,萧为安却是没有必要骗他。 他虽然中了毒,但依然没有放弃,就在萧为安跟陈秀丽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北齐帝已经在给那个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柱子后面的掌事太监递眼色,让他去叫人。 然而,萧为安分明刚刚还在跟陈秀丽说话,下一瞬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北齐帝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朕自有定夺。” “如果父皇是想让那小太监去搬救兵的话,那么大可不必了。” 萧为安微微挑眉,冷眼看着北齐帝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现在身上就还有之前下给父皇的毒药。” 哐当! 话音才落,一脸震惊的北齐帝手都在颤抖,直接打翻了他手边的青玉茶盏。 “皇上饶命,奴才没有,奴才是冤枉的。” 萧为安的一席话成功的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个掌事太监的身上。 他已经退到了柱子跟前,再往后几步就是内殿的门槛儿,跨过去了就有机会逃跑。 然而,萧为安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这一天他已经想了很久,如果不是被宇文宸逼到无路可逃,他也不会用这种绝然的办法来解决所有的恩怨。 萧为安只递了一个眼神,他身边的禁卫军士兵就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那掌事太监给按在了地上。 在一番迅速的搜擦之后,禁卫军士兵从掌事太监身上摸出了一包白色的药粉。 在证据面前,掌事太监心如死灰,只得磕头认错:“皇上饶命,奴才也是被迫的,是皇后,皇后用奴才的性命做威胁,皇上饶命……” 北齐帝自刚刚萧为安的一番话之后,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但他猜到是一回事,被证明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啪! 愤怒之下的北齐帝抬手就打了身边一脸苍白的陈秀丽一耳光。 这力道之大,直接将陈秀丽打翻在了地上。 “皇上,您别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这太监就是他安插在您身边的,就是为了诋毁臣妾。” 陈秀丽又羞又恨又着急。 这么多年来,北齐帝还是第一次打她,而且还是亲自动手! 但是陈秀丽清楚的知道,眼下不是悲愤的时候。 “皇上,这么多年的夫妻,您要相信臣妾啊!” “是萧为安,都是萧为安指使的,他控制了禁卫军,离间您和臣妾,也是想挑拨您跟景瑜之间的父子之情,就是这样的!” 陈秀丽只恨自己做得不够精妙。 北齐帝死要面子,平时看起来平庸无能,但眼看着北齐要被东楚碾压了,他却固执的不肯撤离北齐王都,不肯北上。 他想跟北齐共存亡,但是她不想! 她的儿子是太子,是北齐将来的储君,如今手上还有五万精兵,再加上禁卫军,他们母子俩完全可以一路北上,等日后有了机会东山再起。 在她看来,什么狗屁的气节,都没有命重要。 一个人连命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 她也劝说过北齐帝很多次,然而每一次都被冷眼或者冷脸给甩了回来。 眼看着东楚的大军压境,不日就要攻到都城下,为了她和儿子的将来,她不得不做出这个狠辣的决定。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萧为安竟然没有死! 她虽然并不完全相信陈绮云,但跟着陈绮云一起去的李嬷嬷却是她的心腹。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萧为安没有死? 不但没意思,甚至还当场拆穿了她要谋害北齐帝的阴谋。 这让陈秀丽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之际,她唯有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萧为安设计的,这才有半点儿希望,陈秀丽觉得,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在给北齐帝下毒之前,她就已经让亲信给萧景瑜带消息了,按理说,这会儿萧景瑜该回来了,就算有事情耽搁了,那也肯定在回来的路上了。 她儿子萧景瑜手上可是握有五万精兵,只要拖延一会儿时间,等他回来了,萧为安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这样一想,陈秀丽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她冷眼看着萧为安道:“你口说无凭,明明是你诋毁本宫,甚至还带着禁卫军来以下犯上,萧为安你好狠毒的心计!本宫相信皇上英明,自有决断!” 这时候,北齐帝胸口的痛楚越发加剧了几分,他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来。 萧为安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他转过眸子看向陈秀丽,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之后,萧为安动了动手腕,将手中的一直提着的大锦盒丢到了地上。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从一开始走近殿门,手中都抱着这个大锦盒。 这里面是什么? 有好奇心重的大臣已经随着萧为安丢出去的动作探头张望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大锦盒炸裂开来。 陈秀丽跟其他人一样,听到萧为安的话,眼神便不由得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了那个跌落在地上炸开的大锦盒。 “啊——” 任谁也没有想到,萧为安谈笑风生抛出去的大锦盒里竟然咕噜噜滚出来一个人头! 而且,还是北齐太子萧景瑜的! 陈秀丽当场惊呼出声,直接晕倒了过去。 北齐帝的脸色也在这一瞬吓得刷白。 “萧为安,你到底要做什么!他……他是你的亲兄长!” 北齐帝冷眼看着萧为安。 因为动怒,他胸口翻涌的痛楚越发加深了几分,就如之前萧为安所说,他越是动怒毒素蔓延的越快。 朝臣们也都被这一幕给吓傻了,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萧为安却像是一点儿都没有将北齐帝的震怒放在眼里似得。 他嘴角噙着笑意,当北齐帝冷冽的目光打过来的时候,萧为安才淡淡一笑道:“他确实是我的兄长没错,不过他跟陈秀丽母子俩给父皇下毒,为了除掉我,换了林阳关的防守,就算宇文宸出其不意,但这次失败的关键还是在林阳关的守卫玩忽职守!他们每日里想着的是如何在临阳城截杀我!” 说到最后,萧为安眼底里笑意也淡去了几分,他挑眉冷冷看着北齐帝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父皇若是还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你的态度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你!混账!” 北齐帝怒吼了一声,下一瞬,肺腑里的痛楚又加剧了几分。 “我混账?” 萧为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话似得,大声的笑了起来。 他转过了身子,环顾了四周的大臣,看着这些人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萧为安冷笑道:“你们觉得呢?” 然而,他的眼神所到之处,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跟他对视,当然也不可能有一个人这会儿敢违背他的意思。 北齐帝中毒,太子萧景瑜被诛杀,禁卫军都被萧为安掌控,甚至城外的那五万精兵应该也都攥在了他的手上,要不然萧景瑜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被惨死。 大局已定。 所有大臣都垂下了头来,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就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你……你们!” 北齐帝咬牙,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发现他四肢越发无力,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竟然连坐直了身子都有些费力了。 原本怒气腾腾的北齐帝突然有些慌了起来。 835 绝对 北齐帝咬牙,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发现他四肢越发无力,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竟然连坐直了身子都有些费力了。 原本怒气腾腾的北齐帝突然有些慌了起来。 他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朝臣们会审时度势,他自然也会。 眼前的局势他可比这些大臣更清楚。 以萧为安的性子,既然敢站在这里,就肯定已经胜券在握。 再一想,确实是陈秀丽和萧景瑜在谋害自己,虽然萧为安的态度可憎了一些,但比起这两人来,到底好了许多。 而且,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样一想,北齐帝缓和了一点儿面色,转头看向萧为安道:“既是他们咎由自取,朕就不怪你了,你先让御医进来。” 他身上的毒不能耽搁,若是再继续下去的话,北齐帝怕自己会暴毙身亡。 然而,听了他的话之后,萧为安的面上没有半点儿紧张之色。 他动了动手腕,就有禁卫军搬出了一把圈椅来放到了他面前。 萧为安直接含笑坐在了圈椅上,一脸玩世不恭的态度看着北齐帝道:“御医就不必了,因为陈秀丽给父皇下的毒根本无药可解,父皇您想想看,既然他们母子俩想置你于死地,又怎么可能会留下一条生机?” 话音才落,北齐帝浑身一怔,萧为安的话犹如给了他一记晴天霹雳。 这时候,比起对陈秀丽萧景瑜母子俩人的恨意,北齐帝更恨眼前这个从始至终都知道,却选择袖手旁观的萧为安,他冷声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 闻言,萧为安耸了耸肩膀,一副无奈的模样道:“儿臣也想早一点儿告诉父皇啊,可是父皇张口闭口将林阳关的战败怪罪到儿臣头上,甚至连儿臣的死讯传到楚王都不但没有伤心,甚至还觉得大快人心,儿臣若没有十足的能保证自己安危的把握,又怎敢就这样跑到父皇面前告状?父皇会信吗?” 确实不会信。 但即使是这样,北齐帝对萧为安的恨意也没有半点儿减少,他动了动唇,就要怒骂,但这一次的动怒显然让肺腑里的毒素蔓延更快了。 那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窒息。 再好不容易将心口涌上来的那一口腥甜给压了下去,昭庆帝张嘴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为安挑眉含笑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似是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北齐帝只有恶狠狠的瞪着他。 而萧为安却已经从他身上转过了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陈秀丽。 “地上凉,皇后还要继续装昏迷的话,我可以让人帮帮你。” 这句话透着刻骨的凉意,虽然说着“帮”的字眼,但却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陈秀丽再也装不下去了,她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眼看着萧为安道:“萧为安,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今日掌控住了禁卫军就能为所欲为?你到死都要背负弑父杀兄的罪名!” “哦?是吗?” 萧为安嘴角噙着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懒散的转过了头来,看向在场的群臣道:“你们也觉得是本王的错?” 这时候,偌大的殿里安静的连掉一根银针都能听见。 没有一个人敢应声。 “哈哈哈,倒是一群有骨气的人呢,不愧是我父皇手下的臣子们。” 萧为安不无得意的笑了笑,看向众人的眼神里带着不屑和冷冽。 “来人。” 他突然开口,吓得在场的众臣的身子都跟着颤抖。 两个禁卫军士兵应声出列。 萧为安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已经面色苍白如纸浑身都在颤抖的陈秀丽道:“皇后意图谋害皇上,其罪当诛,给本王拿下,当庭杖毙。” 话音才落,若大的殿里响起了一大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萧为安,你敢!” 下一瞬,陈秀丽尖锐的声音蓦地响起,她冷眼看着萧为安道:“你这个最下贱的胚子生下来的贱种,当初本宫就该将你杀了,也不至于留下今日这等祸患!” 陈秀丽悔不当初。 若是她当初再肆无忌惮些,直接无视那一帮老臣的呶呶不休,也不至于还留下萧为安这等孽种。 然而,一切都晚了。 萧为安的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动了动手腕,指着陈秀丽道:“本王是皇子,贱与不贱,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倒是你,与其在这里咒骂本王,倒不如好好想想你在黄泉路上该如何跟这些年被你害死的人解释求他们原谅。” 言罢,不等陈秀丽开口,萧为安转头看着旁边的禁卫军士兵道:“脱了裤子打。” 闻言,陈秀丽双膝一软,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敢!你敢!” 她连说了这两个词之后,眼底里由最初的慌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恨意和绝望。 “本宫跟你拼了!” 陈秀丽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她直接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然后一头朝萧为安所在的位置扑来。 不过禁卫军士兵已经到了她跟前,他们的力气完全不是她一个深宫中的女人能比的。 陈秀丽才跑出了一步就被这两人给架了起来。 任由她伸出手来扑腾挣扎,最后都被这两人给死死的按在地上,紧接着,遭受了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屈辱。 她被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褪去了裤子! 这种羞辱让她生不如死,那钻心的板子打在身上,都不及这会儿她心中的痛楚。 “尊贵的皇后娘娘,现在感觉如何?” 萧为安悠然的坐在圈椅上,含笑看着被褪去了裤子按在地上打的陈秀丽。 她的发髻已经在刚刚跟禁卫军的拉扯中散开,这会儿完全就像是个疯子,狼狈到了尘埃里。 然而,萧为安眼底里的恨意却并没有半点儿减少。 要知道,当年他阿娘就是被陈秀丽亲自下令,当着辛者库那么多奴才的面褪去了裤子活活打死! 他今日所做的,不过是将她曾经加诸到他阿娘身上的一切还给她罢了!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 原本还想着跟萧景瑜斗到最后,全盘胜利的再来收拾她,结果他才发现,他这个父皇的心偏的不是零星半点。 所谓的跟萧景瑜分庭抗礼,不过是他为了利用他好好守住北齐的江山。 因为他的统军能力,以及在军中的威望不是一般人能企及。 否则的话,可能早就在察觉到他对萧景瑜和陈秀丽带着恨意的时候就已经将他除去了。 而他这一次之所以在林阳关惨败,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萧景瑜。 为了一己私利放松了对林阳关的守卫,再加上宇文宸的有心钻营,利用了这空子…… 萧为安不愿意再想下去。 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那一双顾盼生辉宛若有三千光华在流转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一抹残酷至极的笑意。 “皇后娘娘感觉如何?” 萧为安看都不敢在主座上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会儿怕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的北齐帝,他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的陈秀丽。 “你在羞辱杖杀我母亲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 这些年,他表面上是光鲜亮丽放纵肆意的睿王,但实际上却是那个从小被困在噩梦里出不来的可怜孩子。 当着他的面将阿娘活活打死的那一幕,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虽经过了数十年却依然萦绕在他的脑子里。 让他一刻也不敢忘,不能忘。 他当初有多恨,多无助,那么现在对陈秀丽就有多狠辣。 萧为安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陈秀丽的手上,只听咔嚓一声,她的掌心直接被用了内力的他踩了个粉碎。 这时候,之前一直都心如死灰没有发出一声的陈秀丽终于控制不住,哀嚎出了声音。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萧为安微微一笑,眼底里带着嗜血的光芒。 “或许,我还真的应该感谢宇文宸。” 如果没有宇文宸的话,他做不到放开所有直接用这种绝然的方式报仇。 如今看来,这种方式才是最大快人心的。 畅快! 萧为安大笑了出声。 “萧为安,你不得好……死!” 陈秀丽直接痛晕了过去。 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不得好死?” 这在萧为安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我平生最不相信的就是诅咒。” 萧为安笑了笑,松开了踩着陈秀丽左脚的腿,转而去踩陈秀丽的右脚。 “啊………啊………” 刚刚才痛晕过去的陈秀丽蓦地又被巨大的痛楚给折磨醒了。 她的眼皮子沉重无比,这时候萧为安那含笑的眉眼就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这才刚开始,皇后娘娘怎么就晕了过去,那怎么行?” 萧为安笑了笑,终于松开了脚。 不等陈秀丽一口气上来,他冷哼了一声,嘲讽道:“若真的论起不得好死来,我敢保证,皇后排第一,这世上不会有人排第二。” 言罢,萧为安转过了头去看向禁卫军,眉梢微挑道:“来人。” 话音才落,殿外早已经准备好的侩子手立即跨过了门槛儿,一路小跑着进殿。 在走到萧为安跟前的时候,不等他行礼。 836 绝然 萧为安已经一个冷冽的眼神递了过来:“三千刀,若是少了一下她就断了气,你的脑袋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话音才落,不仅那侩子手,在场的众人直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发抖。 而萧为安就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他转回了圈椅上,直接优哉游哉的坐了下来。 “萧!为!安!” 陈秀丽几乎要疯掉了。 但她的哭喊并没有换得萧为安半点儿同情。 “皇后不必喊我,念在皇后这么多年来照顾了我一场,我会守在这里亲自看着行刑的。” 话音才落,陈秀丽直接晕死了过去。 这时候,上面的龙椅上也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原是北齐帝直接栽倒了下去。 有禁卫军上前去查看,转头便对萧为安摇了摇头。 “皇上驾崩。” 因为之前已经从萧为安口中听到了陈秀丽和萧景瑜下毒,并且无药可救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北齐帝死了,也没有给在场的臣子带来多少震撼。 倒是陈秀丽,很快被人拔掉了衣服,赤.身-裸*体的摆在架子上。 那侩子手拿出了柳叶刀来,对萧为安服了服身子,便转过头来朝着陈秀丽下了刀。 剧痛中,晕死过去的陈秀丽又一次被痛醒了。 伴随着她抑制不住的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场的臣子们无一不听得心惊胆颤。 有胆小的臣子已经吓尿了裤子。 没有一个人敢看着鲜血淋漓的一幕,更没有人敢上前来制止。 面对这样凶残狠辣的萧为安,所有的忤逆的话都是自寻死路。 “都转过头去看什么?” 萧为安含笑的眉眼淡淡的扫过陈秀丽狼狈的样子,最后环顾了四周才道:“你们是同情她吗?” 听到这句话,就算有些人不忍心或者不敢看,也不得不转过头来看这血腥的一幕。 见状,萧为安这才觉得大快人心,他嘴角噙着笑意,那妖娆倾城的模样跟眼前血色的一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比起北齐皇宫的嗜血冷肃,这时候的药王谷满是温馨和宁静。 初一刚醒,就有人带了消息给林昔瑶。 林昔瑶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还请女主子恕罪。” 身边的丫鬟已经将他们刚来药王谷的一幕都告诉了他,初一一想到青衣竟然为了自己坏了规矩,就开始不住的自责起来。 宇文宸手下的暗卫们之所以这么优秀,除了宇文宸的调教有方之外,最重要的是守规矩。 “事出有因,我跟你家主子都已经说过了,所以就别再提起了。” 林昔瑶抬手免了他的礼,关切道:“身子可好些了?” 许久未见,初一倒像是比之前更沉稳了几分。 这一次去西辽执行任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磨练。 “谢女主子,属下没事。”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闻讯赶来的宇文宸。 比起林昔瑶的热诺关切,宇文宸的态度倒是淡然了很多。 不过初一跟在宇文宸身边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自家这主子喜怒不形于色,唯有在女主子面前才会表现出真性情。 这一次他没有追究青衣的责任,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一照面,初一连忙跪下行了。 宇文宸微微抬手,语气淡淡道:“现在西辽是个什么情况?” 初一不敢有半点儿隐瞒,站起身来垂眸道:“摄政王潘氏一党已经被连根拔起,就算有些漏网之鱼,恐怕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如今西辽的权势全部掌控在太后凤舞梵的手上,她这人心狠手辣完全不输于萧为安。” 说起这里,初一下意识转过头来看了林昔瑶一眼,见林昔瑶点头,这才继续道:“属下已经查明,早年间,她为了固宠跟摄政王勾结,并将自己生下来的女儿凤楚然掉包成了儿子,最后因为摄政王的将计就计,凤楚然才会流落民间,凤舞梵凭借着手腕将换回来的儿子推上了皇位之后,就一直在找凤楚然。” 这些林昔瑶之前都还没有问过阿娘,原来阿娘竟然是这般身世。 初一感慨道:“不过,这凤舞梵也确实厉害,当年她原本只是后宫中不太受宠的妃子,跟摄政王潘氏合作,也只是被潘氏当做了一枚棋子。” 结果,就是这一枚棋子逆袭成功,不但成功的将自己抱回来的儿子从皇位上撵了下去,更是将潘氏一网打尽。 这其中若是没有足够的手段和算计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 从这个角度看来,林昔瑶倒是有些佩服起她来了。 不过,佩服的只是她的手腕和能力,林昔瑶对她是否是个合格的母亲这一点,并不看好。 如果说当初她是被迫的送走了阿娘,那么如今明明知道阿娘跟她的母女情深,却还要来利用她威胁宇文宸取得自己的利益,甚至还想杀了自己。 林昔瑶再善良,也无法原谅。 “另外,还有圣女凤青岚,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初一服了服身子,对宇文宸道:“潘氏一党才覆灭,我们正忙着隐蔽和撤离,压根儿就不知道女主子被带到了西辽身陷囹圄,是她给我们递了消息。” 也就是说,凤青岚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初一的身份! 这是连太后凤舞梵都还不知道的。 最关键的是,这么厉害通透的一个女人,竟然对他们出手相帮。 “我们营救女主子,甚至最后我能带着青衣顺利的离开西辽,这里都有她的功劳,我之前虽然见过她几面,但这人好像永远都是活在云遮雾绕里,让人看不清看不穿她到底想的是什么。” “我知道。”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抬眸看了看初一,再看向宇文宸道:“不知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她对西辽的政权和太后有着强烈的恨意,她这一次帮我们,也是想跟我们联手。” 联手覆灭西辽。 当然,应该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是刘玉珏的关系。 林昔瑶不知道凤青岚对刘玉珏到底付出了有多少心思,但之前她跟她三言两语的交谈中,提起了刘玉珏的时候,她的眉眼就变得格外温柔。 她之所以不遗余力的帮助她,也许是爱屋及乌。 “如此一来,西辽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宇文宸抬手拉住了林昔瑶的手,在一旁的圈椅各自坐下之后,宇文宸才道:“若想解决西辽,从内部开始瓦解自然是最快的。” “如今我们派个人过去,跟凤青岚接触,一则好好谋划一番下一步动作,二则要保护好皇女的安慰。” 宇文宸知道,皇女凤楚然的安全才是林昔瑶最记挂在心上的。 那是她的阿娘,也是他未来的丈母娘。 只是现在宇文宸还不知道凤楚然的态度。 林昔瑶似是看出了宇文宸的心思,她含笑道:“你放心,我阿娘不是那种贪恋权势的人,准确的时候,以她那种淡然的性子,滔天的权势之于她来说,更像是枷锁。” “她虽是凤舞梵的女儿,但长在东楚,虽然在相府里的记忆并不太好,但她对东楚的土地和子民有着发自骨子里的喜欢和热爱,而且,还有我。” 对阿娘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她了。 这一点林昔瑶深信不疑。 她现在担心的就是凤舞梵会不会伤害阿娘。 “那好,我这就安排人手过去,不会让她有事。”宇文宸笑了笑捏着林昔瑶的手道:“凤舞梵将皇族中人杀了大半,如今剩下的能继承皇位的,也就只有皇女凤楚然和圣女凤青岚,现在她们的心都在我们这边。” 所以,西辽这一块,对宇文宸来说,已经犹如探囊取物。 “嗯,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昔瑶笑了笑,回握住了宇文宸的手。 这时候,初一躬身道:“主子,让我也去吧。” 闻言,林昔瑶蹙眉道:“你伤势未愈,不可以如此折腾,而且刚刚西辽那边才追杀了你们,这一次就太凶险了。” 话音才落,初十正要开口,就听见外面有侍卫来报,青衣来了。 青衣在门外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她才一进门,就跟在了初一身边跪下,对宇文宸和林昔瑶笃定道:“两位主子,就让我们去吧。” “我们在西辽也有一段时间了,论起西辽的时局和朝政来,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而且我们跟圣女凤青岚的人有过接触,所以打起交道来容易的多。” 他们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话虽如此,但这其中的凶险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林昔瑶皱眉道:“太危险了。” 闻言,青衣继续道:“女主忘了,我还会易容术。” “之前初一冒充潘南晖的时候,我们俩都没有用真容,这一次被追杀,是因为西辽的影卫们跟得太紧了,根本就不给我们一点儿易容逃脱的时间和机会,而且,西辽太后大概也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再回去。” 等他们改头换面哪怕是出现在凤舞梵的面前,只怕也不会有人认出他们来。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眼睛都跟着一亮。 她几乎都忘了,青衣的易容术堪称一绝。 这倒是个好主意。 837 残忍 “那就这样决定了。” 宇文宸点头同意,他垂眸想了想道:“我会另外派些人配合你们。” 闻言,青衣和初一连忙跪下谢恩。 林昔瑶知道这两人劫后余生,只怕是有许多的话要说,她和宇文宸在这里不合适,便拉着宇文宸的手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宇文宸自然什么都依着她。 “好。” 他含笑点头,反握住她的手,两人相携出了屋子,一路朝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待两人前脚走,青衣的神色蓦地垮了下来,她转头一脸关切看着初一道:“你怎么那么蠢,看着杀招来了还不自己走,非要救我!” 一想到当初那惊险的一幕,青衣就已经红了眼眶。 看到她又气又心疼的模样,初一的心都跟着化了。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笑了笑,大胆的去拉青衣的手。 青衣要避开,但甩了两下之后发现根本就甩不掉,她也就红着脸任由他拉着了。 “我倒是不傻,你才是个傻子。” 初一拉着青衣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埋怨道:“得亏了这一次主子们没计较,你要知道在外面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还连带着主子名义,这是多重的责罚!” 现在想起来,初一都觉得后怕。 “那时候我顾不得了。” 说起那时候的情形,青衣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初一中箭,然后身体僵硬的躺在她怀里。 那时候,她的心都跟着碎了,哪怕是死也无所畏惧,所以…… 念及此,青衣越发的惭愧,觉得对不起主子。 “是我对不起主子,但是但是……当时的情况我真的顾不得了。” 听到这句话,初一的心都是暖暖的,他攥紧了青衣的手道:“如果再有下一次,你绝对不能再这样了,还好这一次没有什么,如果是因为咱们的疏忽给主子带来了麻烦,那是万死不能辞其咎。” 青衣点了点头。 “你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闻言,初一含笑道:“放心吧,好着呢。” 说到这里,初一凑近了青衣些许,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咱们要是能完美的完成去西辽的任务,等回来了天下平定了,就可以去求主子给个恩典。” 看到他一脸阳光板灿烂的笑容,青衣不明所以,疑惑道:“什么恩典?” 初一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道:“自然是把你嫁给我啊。” “你!” 话音才落,青衣的脸颊瞬间就红了起来,比她的眼眶还红。 她娇嗔的瞪了初一一眼,抬手就从初一的手中抽回了手,然后气哼哼的跺了跺脚道:“谁要嫁给你了,不要脸。” 言罢,不等初一反应过来,青衣已经一路小跑着羞涩的离开了。 看着她慌乱逃去的背影,初一笑着扬声道:“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啊!” 青衣都没好意思搭理他,一转身就跑没了影儿。 不远处的林昔瑶和宇文宸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相视一笑。 “你看,想不想我们当初?” 林昔瑶含笑看向宇文宸。 闻言,宇文宸拉着她的手道:“那我可比初一厉害多了,我才不会放着你就这么跑掉。” 换做是他,至少得尝点儿甜头。 说起这里,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甚,不等林昔瑶回过神来,他直接俯下了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如蜻蜓点水一般。 林昔瑶的心就跟着碧波上的涟漪一般,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怕宇文宸继续借着这个由头来欺负自己,林昔瑶连忙转移了话题道:“等我们从药王谷出去之后,先去哪里?是直接回楚王都吗?宇文铭死了之后,北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在凉亭里坐下,含笑道:“直接回楚王都,不过回去之前,我会将北齐和西辽两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不会有问题,至于北边……” 说到这里,宇文宸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息道:“原本秦景焕是跟初一他们去西辽的最佳人选。”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心头咯噔一下,她连忙紧张道:“景焕表哥怎么了?” 宇文宸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来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在平定晋王的叛乱中,他身上就有些旧伤和余毒,原本也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调养就能痊愈,但没想到北边的苦寒之地倒叫那些原本已经被压制下去的余毒卷土重来了,前几日我才收到了他那边的密报,现在御医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想来应该……没事吧。” 秦景焕这人要强,而且性子坚韧,若不是真的很严重了,也不至于给宇文宸写密报告知这件事。 他是怕自己身体不行,结果耽搁了宇文宸的计划,所以才提前告知。 宇文宸的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真的没事吗?那他现在在哪里?” 闻言,宇文宸微微蹙眉道:“按照原计划,他平定北边的叛军之后,就会率军直接顺着北边朝西辽和北齐的交界处进发,支援北齐战场。” 言罢,见林昔瑶担心的模样,宇文宸又道:“阿琦和阿楠都去了,我已经嘱咐过了,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赶去跟秦景焕会和,若情况没有好转的话,他们也会派人立即将他送来药王谷。” 好在药王谷在三国交界处,距离哪边儿都不远。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才稍稍安下心来。 “景焕表哥身体一向强悍,应该没事的。” 林昔瑶感慨。 这会儿,她有些自责,当初在送景焕表哥奔赴边关的时候,就该给他备上一些解毒的药丸子,别的不说,就是之前苏澈给她的一些药丸子对一般的毒也都有奇效。 只是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景焕表哥身上有余毒这件事,明明她自己也会诊脉,也会一些医术。 林昔瑶自责自己对他的关心太少。 “别担心了,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我再让薛谷主准备一些药让人给他送过去。” 也只好这样了。 宇文宸的身份重要,而且如今局势正乱,总不能让亲自去。 林昔瑶倒是想去,但她知道,宇文宸是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去的。 而且,她若是去的话,宇文宸放心不下她的安危,定然会兴师动众的,反而耽搁了时间,倒不如让薛谷主配些药,再拿上她的药丸子一并让人送过去,时间上来算,还要快些。 “也好。” 在沉默了一瞬之后,林昔瑶点头道:“那我们赶快安排吧。” 闻言,宇文宸点头道:“好,这就去。” 两人在药王谷里担心着秦景焕的安危。 这时候,有人更快一步到达了距离北齐鹏城不过百里远的一处军营。 连日来的赶路,让士兵们的精神上都有些疲倦。 这样的疲惫之师若是急匆匆去迎战北齐的精兵,无疑是送死。 所以,秦景焕下令让大军停下来,找了这一出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休整两日。 刘静娴来的时候,士兵们正在搭建帐篷。 只见一辆车撵顺着不远处的羊肠小道一路疾驰而来。 车撵上带着东楚的标记,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军前。 衣衫半褪的秦景焕正在换药,突然听到外面守卫来报:“秦将军,宫里头派来的御医到了。” 军中的军医拿他这余毒没有办法,秦景焕又怕自己身体状态不好影响了大局,所以这才如实的给楚王都中和宇文宸都送去了消息。 他没有想到御医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来的正好。 秦景焕停下了包扎伤口的手,直接对守卫道:“快请。” 他的胸口上一寸有一处箭伤,那时候是在追击晋王的残兵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山顶上的埋伏,被人射了一支毒箭。 当时虽然性命保住了,但余毒还留在了体内。 原本也没有什么,御医都已经说了,只要好生调养,假以时日就能恢复。 然而,不仅是他,恐怕就连御医也没有想到,北边那种苦寒之地对他身上的余毒有多大的影响。 自从顺利收复了姚城之后,他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胸口那窒息般的疼痛比起初中毒时候的疼痛还要剧烈几分。 这一路上日夜兼程的赶路,可算是逃离了苦寒之地的阴冷,但这余毒却已经在肺腑里扩散了开来。 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 秦景焕想着横竖御医都是要来看伤口的,便也没有将拉到一边的衣服穿上,只坐在圈椅上等着。 “秦将军。” 不多时,刘安被带了过来。 在刘安起身行礼的一瞬间,秦景焕的眼神下意识看向了刘安身边的随从。 只一瞬,他险些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再眨了眨眼睛,细看了之后,秦景焕大惊失色。 为了方便上药,也为了方便御医来诊治,所以他的伤口以及胸口这一大片肌肤都还裸露在外面。 当他看清楚跟在刘安身后的这人的时候,秦景焕瞬间觉得胸口的这一片肌肤都是火辣辣的。 他忙不迭的抬手将衣服拢好,然后迅速的站起了身来朝来人走去。 838 关切 “小婶婶?” 秦景焕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 而这时候,刘静娴早就羞得无地自容。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眼神闪躲,就是不对上秦景焕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 秦景焕的语气里带着担忧,也带着惶恐和不安。 但惟独没有责备。 这也让忐忑不安的刘静娴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比秦景焕矮了一个头。 这会儿,秦景焕站在她面前,她垂眸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他的胸口。 因为事发突然,他胸前的衣裳还没有拉拢,露出了里面一片小麦色的肌肤来,还有那血淋淋的伤口。 刘静娴的眼神微微缩紧,她也顾不得羞涩和廉耻了,只迅速的抬眸看向秦景焕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怎么会有怎么大的伤口?” 那鲜血淋漓的模样,直让刘静娴心惊。 闻言,秦景焕微微一笑道:“不碍事的,上一次这里中了毒之后就一直不太好,原本伤口是愈合了的,但这一次余毒作祟,这块肉都开始烂了,我便索性剜去了。” 秦景焕说得轻描淡写,刘静娴却听得胆战心惊。 她脸上的红晕也在这一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宣旨一般的苍白。 “刘御医,您快看看。” 即使紧张和不安,刘静娴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废话的时候,她连忙转头看向默默的守在一边的刘安。 刘安垂下了眸子点了点头。 秦景焕便也老老实实的配合。 见刘安要查看伤口,刘静娴连忙转过了身子。 她原本应该避嫌,离开大帐的,但是她实在是不放心秦景焕,就咬牙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时间在这时候变得格外的漫长。 刘静娴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儿,上面全是泥污。 这一路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个中的辛苦只有她和刘安知道。 刘安还好,毕竟身体底子好,而她原本身体就不好,再加上被那常雪柔谋害过之后,就越发的受不得半点儿风寒了。 这一路上风雪交加,走过了苦寒之地,走过了泥泞沼泽。 她提着一颗心,直到看到秦景焕端坐在这里的一瞬,刘静娴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这时候,她才觉得,所有的苦难和折磨都是值得的。 “秦将军这毒起初虽然不致命,但是刁钻,原本也没什么,但这一次恰巧在姚城走了一圈,这就促使了那毒素蔓延更快。” 刘安一番查看之后,才放开了秦景焕的手腕。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玉瓷瓶道:“二奶奶带过来的这药虽然不能彻底根除这毒物,但却又抑制毒素蔓延的奇效,下官再开上两贴药,配合服下,应是无碍,不过……这几日还请将军切记不要操劳,再不能牵扯到了伤口。” 刘静娴虽然没有转过身子来,但就差没有竖起耳朵来听了。 听到这一番话,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有劳刘太医了。” 有刘静娴在这里,秦景焕很快便穿好了衣服。 刘安起身道:“下官去准备汤药。” 他当然知道秦景焕和千里迢迢跟过来的刘静娴有话要说,刘安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碍眼,他寻了个理由就退了下去。 刘安一走,大帐里的几个护卫也很有眼力见儿的退了下去。 等到偌大的帐里只剩下秦景焕和刘静娴的时候,秦景焕才起身对刘静娴道:“小婶婶,你原本身子就不好,又何苦亲自跑这一趟?” 在秦景焕看来,刘静娴只需要将那药丸子交给刘安就是了,真的没有必要这么辛苦的为了他而奔波。 加上上一次常雪柔的事情,也是因他而起,至今刘静娴的身子都跟纸片人似得,秦景焕于心难安。 “我没事的,就是突然听到表少爷身体有恙的消息,放心不下,这才……” 刘静娴心里有万语千言,可是一听到秦景焕叫她一声“小婶婶”,她所有的话都被憋了回去。 这一路上,支撑着她赶过来的是对他的关切。 从决定出发的那一瞬,或许是她头脑一热,顾不得礼义廉耻,就这样厚着脸皮抛开所有跟过来了。 但到了现在,确定了他没事了,刘静娴突然有一种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窘迫感。 她行事这般鲁莽,又没有廉耻之心的跟着一个外男过来了,在他心里会不会被瞧不起? 刘静娴下意识垂眸,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儿,一时间自卑到了骨子里。 “小婶婶,你……” 秦景焕不知道这个中缘由,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从刚开始乍一看到这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的惊讶过后,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刘静娴的肚子不见了。 秦景焕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向刘静娴。 而刘静娴对上了他关切又紧张的眼神的一瞬,也越发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说? 原本,她该是在将军府怀着笨重的身子,准备生产的。 如今……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为了能快一点儿早一点儿的赶过来,刘静娴自然不能再继续装大肚子。 而且,她假孕这件事,原本刘安就是知道的。 所以,这一路上她也没有必要装着,所以这才…… 此时,刘静娴顺着秦景焕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一时间,她窘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什么都想好了,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的还应该怀着身孕。 如今肚子没有了,可婉儿的孩子还在肚子里继续成长,等她回了楚王都之后,那孩子将来一定是她“生”的。 所以,这个谎,圆不过去了。 刘静娴这会儿也已经来不及想甚至不敢想秦景焕会怎么看她了。 她红着脸,垂眸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等以后回了楚王都,她得跟林昔瑶商量一下,听林昔瑶的意思再决定告诉秦景焕多少。 毕竟,这是将军府的家务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不能私自泄露。 秦景焕也是个极聪明的人,见刘静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便知道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现在关心的是她是怎么小产了……如果是因为他的话,那他这一辈子都难辞其咎。 既然刘静娴不说,秦景焕便也不问。 “小婶婶快坐。” 秦景焕见刘静娴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连忙让出圈椅来,让刘静娴坐下,转身便去倒热水。 在他将茶盏递给刘静娴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刘静娴的,那冰冷的温度让秦景焕蹙眉。 “小婶婶……” 刘静娴的脸颊一红,捧着热茶的手也跟着一顿。 她抬眸看向秦景焕,不等她开口,下一瞬晕眩感来袭,铺天盖地的黑暗瞬间将她的意识裹挟了。 刘静娴在彻底昏迷之前,只看到秦景焕一脸紧张和无措的扶住了她的身子。 能靠在他的怀里,哪怕是死了,这一趟也值得了。 这是刘静娴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脑子里划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 在经过了七天的汤池调养之后,林昔瑶的身体越发好了起来。 之前那种时不时的晕眩感和乏力感也已经好了差不多了。 这七天的时间里,宇文宸也将手头上重要的事情处理好了。 在第八天,他们便启程回楚王都。 虽然觉得一切都已经妥当了,但等真的回到楚王都城门下的时候,林昔瑶还是有些紧张和不安。 马车里虽然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和棉被,但长时间的颠簸下来,也依然让人不舒服。 宇文宸见林昔瑶小脸煞白,全然没有半点儿回到楚王都的欢喜。 他放下了手中的卷轴,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什么都瞒不过他。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很自然的顺着宇文宸的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不安道:“我阿娘的身份毕竟特殊,我怕到时候回到楚王都……其他的人我倒是无所谓,我担心的是皇上不会同意,也担心因此给你招惹了朝臣的非议。” 原来她一路上拧着眉头的原因是这个。 宇文宸忍不住轻笑道:“你放心好了,不会的。” “等天下初定的时候,如果阿娘愿意以皇女的身份留在楚王都,也可以,这样也能起到稳定西辽民心的作用,不会有人反对,一个嗜血和充满了杀戮的征讨,只会生出民怨,朝臣们又不是傻子。” “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所有人反对,但决定权在于我。” “如果阿娘只是想当个普通人,那大可以隐去她西辽皇女的身份,这就更加简单了。” 宇文宸一条一条的分析了起来,听到最后,原本还忐忑不安的林昔瑶终于放下心来。 她原本就该想到,就算是爱屋及乌,宇文宸也一定会将阿娘妥善安排的,只是她太过在乎和担心阿娘,所以才会钻了牛角尖。 如今退出来,照着宇文宸的分析,林昔瑶瞬间豁然开朗。 “阿宸,”林昔瑶笑了笑,认真道:“你真好。” 闻言,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甚,只是不等他开口,却听林昔瑶话锋一转,眉梢微挑带着娇嗔道:“那是我阿娘,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你口中的阿娘的?” 839 真好 这厮改口的倒是挺快! 闻言,宇文宸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含笑道:“都是一样的。” 这都还没过门儿呢,什么时候就是一样的? 林昔瑶故意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道:“还不知道我阿娘承不认承认你呢,可别高兴的太早。” 闻言,宇文宸笑道:“阿娘一定很喜欢我,不信,我们打个赌?” 这种赌,林昔瑶完全不可能有胜算。 她都喜欢的人,阿娘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而且,宇文宸还这般完美。 这厮就是仗着这一点儿肆无忌惮,林昔瑶瞪了他一眼,娇嗔道:“赌就赌,你要是输了的话,怎么说?” 闻言,宇文宸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任凭夫人处置。” 言罢,不等林昔瑶笑出声来,就听宇文宸道:“若是夫人输了,怎么办?” 原本林昔瑶就是必输无疑,林昔瑶不过是顺口那么一说,这厮还蹬鼻子上脸的问起输了的惩罚来。 林昔瑶恼羞成怒道:“要是我输了,你允许你娶两个侧妃可好?” 话音才落,原本一脸坏笑的宇文宸直觉危险,求生欲满满的他再不敢顺着这话题说下去,连忙告饶道:“那还是算了,赌不起,赌不起。” 看到他这么“识时务”的一面,林昔瑶笑得牙不见眼。 她正得意呢,宇文宸的身子突然覆了上来,不等林昔瑶反应过来,她的笑起来的唇就已经被他封住了。 林昔瑶脑子一热,浑身都开始跟着发烫了起来。 “你……你……” 到底碍于她身子不好,宇文宸只轻轻一吻就放开了她。 然而,林昔瑶却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她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出来,红着脸瞪着他,可是“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我很好,我知道。” 宇文宸顺着她的话头接了下去。 闻言,林昔瑶愤愤然的拧了他的胳膊,面带威胁的笑道:“我也很好,我知道。” 话音才落,两人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在两人的谈笑间,常远已经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口。 因为提前已经让人通知了林昔兰,好让放心,所以红着脸的林昔瑶前脚才下马车,后脚顶着一双兔子眼睛的林昔兰就扑进了她怀里。 同时扑过来的,还有那只通体雪白的狗剩。 “阿姐……阿姐……” 林昔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紧紧的抱着林昔瑶。 她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就像滚豆子似得,怎么也止不住。 “傻丫头,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不想让林昔兰担心,还在药王谷的时候林昔瑶就让人送了消息回来。 然而再见面,还是惹得林昔兰痛哭了一场。 “外面人多眼杂,我们先回去再说。” 林昔瑶拍了拍林昔兰的肩膀,见她终于忍住了泪意,便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走出了几步,等跨过了院子,情绪激动的林昔兰才想起来还有客人在。 她拽了拽林昔瑶的手转头对跟在后面一起进门的宇文宸道:“八皇子和刘相也在。” 他们也是一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回到楚王都的宇文宸第一时间去的不是太子东宫,而是将军府,便一早的就在将军府等着了。 宇文宸看向林昔瑶道:“那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 见林昔瑶点头,宇文宸这才随着苏旭去了前厅。 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俩手挽着手回到了海棠院。 不等坐下,林昔瑶便有些疑惑道:“小婶婶呢?” 在林昔瑶的印象中,虽然刘静娴身体不好,但对她很是关心,但凡是听到她回来的消息,是不可能不跟着林昔兰出来迎的。 林昔瑶刚刚在府门外就没看到她,可回到了海棠院依然没见着人。 林昔瑶担心她身子不好又病了,所以连忙关切的问了一句。 “小婶婶……” 林昔兰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来将丫鬟们都屏退了,等房间了只剩下她和林昔瑶两个人的时候,林昔兰才道:“阿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林昔兰很少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林昔瑶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点了点头,拉着林昔兰回了里间,在软榻上坐下之后,林昔瑶就安静的等着林昔兰的下文。 “原来我们一直都忽略了小婶婶的感受。” “原先,我以为小婶婶没有喜欢的人,可是前些日子我才发现……小婶婶……喜欢的人是景焕表哥。” 话音才落,林昔瑶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她惊讶道:“什么?景焕表哥?” 这怎么可能呢? 小婶婶跟景焕表哥都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是在将军府打过几个照面,要说起来,之前在寒山寺的时候,倒是景焕表哥抱着昏迷的小婶婶回到了禅房。 那时候小婶婶就喜欢景焕表哥吗? 这样一想,林昔瑶才蓦地想起来,当时明觉大师告诉她小婶婶重伤初愈,不能动情动怒,可当她和林昔兰陪着醒过来的小婶婶说话的时候,她的胸口突然疼了起来,神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如今这一回想,林昔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那时候景焕表哥站在门口。 小婶婶是看到了景焕表哥,那种爱而不得,又不能为外人道的相思和苦楚折磨了她,这才让她痛不欲生吧。 “是我们疏忽了小婶婶的感受。” 林昔瑶自责不已。 “那她现在呢?” 既然知道了小婶婶有了心上人,而且还是景焕表哥,林昔瑶就不能坐视不理。 闻言,林昔兰面上带着惭愧和不安,她避开了林昔瑶的眼睛,“听说景焕表哥身体出问题了很危险,她就……跟着御医去了,当时她请我帮忙,我没有办法拒绝。” 这当然是于理不合的。 但在林昔瑶和林昔兰这里,从来都不是将规矩放在第一位。 她们放心不下的是刘静娴的身体,她原本身子就孱弱。 从楚王都到边关,上千里的路程,又恰好隆冬,她那娇弱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住! 林昔瑶犹记得在寒山寺的时候,明觉大师的叮嘱。 这时候,再一想起来,林昔瑶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怎么能让她走呢?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尤其是姚城那一带,寻常人都受不了那种极冷的环境,更何况她!” 因为着急,林昔瑶的语气也加速了几分。 说话间,她站起身来,在地上不住的打转。 “不行,我得赶紧派人过去瞧瞧。” 可是,已经过去这些天了,算时间,小婶婶也差不多该到了,她派出去的人根本追不上。 林昔瑶急得不行。 而林昔兰也自责的不行。 她红着眼睛,垂眸道:“阿姐,是我不对,我没有照顾好小婶婶。” 说话间,她眼底里就有泪意漫延开来。 林昔瑶哪里舍得责备她,她刚刚只是一世情急。 见林昔兰着急自责,林昔瑶连忙抬手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我没怪你,一定是小婶婶央求你,你向来心软,经不住她的请求的。” 所以怪不得林昔兰。 要怪,林昔瑶只怪自己当时疏忽了,她疏忽了默默守护她们姐妹俩的景焕表哥,不知道他身上有余毒。 她疏忽了真心待她们的小婶婶,以至于连小婶婶一直都默默的喜欢景焕表哥这件事都没有看出来。 如果早知道,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林昔兰多愁善感,只怕是为了这个已经好些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小婶婶追随着景焕表哥去了,而她又失踪了,这些日子最苦的还是守在将军府的阿兰。 念及此,林昔瑶心疼的拉起了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柔声道:“别哭了,小婶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而且,不是有御医一起去了吗?” 闻言,林昔兰点了点头,将眼底里的泪意逼回,垂眸道:“刘安刘太医一起去的。” 既是刘安,林昔瑶也就放下了几分心来。 “小婶婶的身体一直都是刘太医在调养的,跟刘太医同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别多想了。” “嗯,”林昔兰点头,在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之后,林昔兰抬眸道:“阿姐,你也别太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事已至此,再多的担心也没有用,只会让林昔兰更不安。 林昔瑶点了点头,挤出来一抹笑意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就在这时候,自从府门外就一直跟着林昔瑶回到海棠院,然后默默的蹲在林昔瑶脚边的狗剩似是察觉到两个姑娘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这才“嗷呜”一声的叫了出来。 听到这声音,林昔瑶这才想起来,狗剩刚刚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看到蹲在脚边老老实实的狗剩,林昔瑶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在西辽王城中的女子。 凤青岚。 也就是狗剩真正的主子。 “我见到你主子了。” 林昔瑶朝狗剩伸出了手。 下一瞬,圆滚滚肥嘟嘟的狗剩后腿一蹬,转瞬就蹿到了林昔瑶的掌中。 840 疏忽 “她叫凤青岚,是吗?”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之后,林昔瑶断定这狗剩是通人性的,至少能听懂人话。 所以,她才问了这么一句。 果然,话音才落,刚刚懒洋洋的窝在她怀里的狗剩嗷呜一嗓子,突然变得兴奋了起来。 它不住的用脑袋蹭着林昔瑶的手臂。 “果然。”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一旁的林昔兰不知情,只疑惑道:“阿姐,凤青岚是谁?” 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林昔瑶长话短说道:“是刘相心头的那人。” 话音才落,狗剩又是嗷呜一嗓子,这一嗓子明显跟刚刚的叫声不同。 林昔瑶甚至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嫌弃。 念及此,林昔瑶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狗剩毛茸茸的耳朵,忍俊不禁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些年吃着刘玉珏的,喝着刘玉珏的,还被当做小祖宗一样的供奉着,结果反倒来嫌弃他了?” 狗剩对林昔瑶的话不以为然,它又嗷呜一嗓子,索性转过了头来,不去看林昔瑶。 哟呵,这小东西还有脾气。 林昔瑶笑着看向林昔兰,林昔兰也忍不住破涕而笑。 这时候,水仙在门外脆声问道:“小姐,刘相在外面。”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她才准备站起身来,怀里的狗剩已经一个扑棱,直接从她怀里弹开了身子,一路蹿到了窗口,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红墙绿瓦间。 林昔瑶哑然失笑。 林昔兰轻叹了一声道:“这猫是真的灵性,也没有人跟它说,但这几日它都一早就来海棠院,像是知道阿姐要回来似得。”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 原先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狗剩独独喜欢她,如今从西辽回来了,她才算明白了。 因为她原是西辽凤家的血脉。 虽然换了身体,只有灵魂未变,但有灵性的狗剩依然能分辨的出。 它是如何做到的林昔瑶不得而知,但显然它是认出了自己,所以才会这般黏自己。 林昔瑶带着叹息走出了房间。 刘玉珏爱于礼数,已经在院门外等着了。 见林昔瑶走出来,刘玉珏微微颔首,含笑道:“气色倒是不错,看来,这一趟出行收获颇丰。” 刘玉珏还不知道林昔瑶重生的事情。 林昔瑶觉得没有必要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便也没有主动提起。 刘玉珏原本在跟宇文宸和宇文轩在前厅商量政事,这才转身的功夫就来找她了,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林昔瑶点头,含笑诚恳道:“不虚此行。” 刘玉珏清了清嗓子,别过了目光,那双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海棠花树,有些紧张道:“听说县主在西辽遇到了我的故人?” 林昔瑶就知道他是为了凤青岚而来。 原本林昔瑶就是要去找他的,结果他倒是先来了。 林昔瑶也不绕弯子,直接将遇到了凤青岚,以及凤青岚当时对她的态度都跟刘玉珏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林昔瑶含笑看着刘玉珏道:“刘相也不必着急,迟早西辽东楚会是一家,到时候……” 只怕是要喝上他们的喜酒。 面对林昔瑶的打趣吗,刘玉珏的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不过,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坦然道:“我倒是这么想的,只怕人家姑娘未必有这意思。” 林昔瑶分明记得自己说起刘玉珏的时候凤青岚的神色,绝对不可能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但既然他们两个彼此没有挑破那层窗户纸,林昔瑶便也不去做这个恶人,只笑道:“那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话音才落,刘玉珏双眸一亮。 他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东楚收拾了北齐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西辽。 他确实可以随军前往。 不过,楚王都里也有一堆事情等着他,他若是想去的话,宇文宸未必肯放人。 刘玉珏刚刚亮起来的眼睛下一瞬便暗淡了下去。 “对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刘玉珏正怔忡间,却蓦地听到身后响起了宇文宸的声音。 冷不丁的,他被吓了一跳,但面上依然沉稳从容,含笑行了礼。 宇文宸款步走到林昔瑶跟前,含笑看向刘玉珏道:“我可没开玩笑。” 闻言,刘玉珏抬眸,带着一丝诧异的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继续道:“如今阿琦和阿楠都去了北齐,他们虽然有能力,但性子到底不够稳重,秦景焕有统帅能力,但最近身体不好,而且耍起阴谋手段来也不及你,所以你去了,正好可以弥补他们的不足。” 听到这一番话,原本有些高兴的刘玉珏不由得垮下了脸来,他身子僵了僵,声音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道:“我怎么感觉这句话是在骂我精于算计光会使阴谋诡计?” 闻言,宇文宸面上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几分:“不然呢?” 刘玉珏被宇文宸的这句话给呛得咳嗽了几声。 这对表兄弟一见面,依然还是在斗嘴。 作为旁观者,林昔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吧,去给父皇请安。” 宇文宸转头,拉起在旁边笑颜如花的林昔瑶。 见林昔瑶点头,宇文宸这才转头看着被嫌弃的刘玉珏道:“还不快去收拾,等下我想偷懒了,反悔了,你可别怪我。” 虽然明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刘玉珏还是十分配合的装作紧张起来。 “微臣惶恐,这就去准备准备,即刻出发。” 闻言,宇文宸点了点头,双眸噙着狡黠的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刘玉珏道:“为了你后半辈子的幸福,我都自己揽了这些政务,这样一算,等将来你们大婚的时候,我的份子钱都得省了。” 话音才落,刘玉珏那狐狸似得修长的眉忍不住跳了跳。 什么叫做臭不要脸,这就是啊! 分明这些政务都该是宇文宸的,他带着未来媳妇儿去了边关游山玩水,倒是将这些担子甩手给了他,如今不但没有换来半句辛苦,反而成了他体谅他,为了他将事情揽去了? 他只是做回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好伐! 刘玉珏一口气差点儿没憋死。 第一次看到老狐狸栽跟头,宇文宸心情大好,笑着拉着林昔瑶离开。 等上了进宫的马车,宇文宸才跟林昔瑶笑道:“你是不知道,那厮从来不肯吃亏,跟我斗嘴也都没有吃过亏,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吃瘪的模样,这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是这般模样。” 闻言,林昔瑶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原本是宇文宸的一句玩笑话,林昔瑶才笑出声,却听宇文宸话锋一转,又加了一句道:“就跟我一样。”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哪里还好意思笑得出来。 她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抬手就推了宇文宸的胸口一把,谁曾想反倒叫宇文宸这厮拉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在了怀里。 林昔瑶原本想挣扎起来的,但最后到底是沉醉在了宇文宸的温声软语中,最后还是任由他抱着,一路去了皇宫。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昭庆帝的身子明显好了很多。 见到跟着宇文宸一起回来的林昔瑶,昭庆帝面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 “臣女给皇上请安。” 林昔瑶才要曲身行礼,就被昭庆帝给免了。 “这些日子辛苦了。” 不知道是因为边关战事连连告捷的缘故还是身体养好了的缘故,昭庆帝的心情很好,气色也很红润。 “臣女惶恐,让皇上担心了。” 之前林昔瑶失踪的消息自然也一并传给了昭庆帝,毕竟宇文宸要从边境调兵这件事就绕不过昭庆帝。 “什么惶恐不惶恐的,都是自家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昭庆帝的眉眼带着慈爱的光芒,倒真的像是关心林昔瑶的老父亲。 林昔瑶也知道这是爱屋及乌,不过她心中依然满是感动。 “皇上……” 在一番例行问好之后,林昔瑶看了宇文宸一眼,见宇文宸点头,便上前一步给昭庆帝跪了下来。 “这是?” 昭庆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眉梢微微一蹙,一脸疑惑的看向宇文宸,再看向林昔瑶。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紧张都压了下去,这才一字一句道:“皇上容禀,臣女昔年遇险差点儿丢了小命,幸亏遇到了救命恩人这才保住了性命,得以有了今日,这些年来,臣女一直都在找那位救命恩人,如今让臣女找到了。” 说起这里,林昔瑶抬起眸子来看向昭庆帝道:“臣女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西辽刚被寻回去的走散多年的皇女,凤楚然。” “什么?” 昭庆帝忍不住皱眉,他转头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上前一步,躬身道:“皇女凤楚然的身世以及经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儿臣都已经写在这折子上了,还请父皇过目。” 言罢,宇文宸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折子来,让德喜呈递给了昭庆帝。 昭庆帝一手接过折子,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转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林昔瑶道:“瑶瑶先起来,地上凉。” 只一句话,就让林昔瑶的心口蓦地一暖。 841 说情 那种犹如春风拂面的暖意让她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在这一瞬退了下去。 林昔瑶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宇文宸,正好看到宇文宸对她点头,她这才谢了恩,然后站起了身子安安静静的跟在宇文宸身边,等着昭庆帝将那折子看完。 “竟有这种事。” 昭庆帝一目十行的看过之后,感慨道:“原来如此。” 宇文宸垂眸道:“儿臣以为,她既然是瑶瑶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东楚的恩人,而且又无心权势,还一心向着我们东楚,所以……若是将来平定天下之日,还请父皇能网开一面。” 这才是林昔瑶刚刚下跪的目的。 昭庆帝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人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的缘由。 在他看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一国储君,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昭庆帝放下了折子,动了动身子,站起来看向宇文宸和林昔瑶道:“眼下,除开边关战事,最重要的事情是你们大婚。” 说话间,昭庆帝已经走到了林昔瑶和宇文宸跟前。 一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脸就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宇文宸这厮倒是个厚脸皮的,没有一点儿的难为情。 甚至在对上昭庆帝满是期待的眼神的时候,宇文宸还笑道:“父皇放心,距离婚期还有不要一个月,总不会出岔子。” 昭庆帝点了点头,看了看宇文宸,又看了看林昔瑶,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等昭庆帝前脚走,不等林昔瑶和宇文宸离开,后脚德喜就折返回来,对宇文宸道:“殿下,皇上说他身子不适,这些折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德喜的面上明显带着几分为难。 虽然没有听到,但宇文宸都能猜得到,昭庆帝的原话恐怕是——朕为了他们都累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宸儿回来了,可算该让朕好好休息了,让他自己去忙吧。 这情形,倒是像极了自己将事情都甩手给刘玉珏的样子。 宇文宸直想笑。 “那你先忙吧,我去看看婉公主。” 林昔瑶这时候倒是体贴了。 宇文宸哭笑不得,他只得捏了捏她的手道:“那我等下送你回去?” 闻言,林昔瑶挑眉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送我,这不还有暗卫们吗?你事情多,就先忙吧,等忙完了……” 后面的话林昔瑶还没说出来,老脸就已经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宇文宸带着一丝疑惑的看向她。 在他那双灼灼的眼神的注视下,林昔瑶咬了咬唇,一口气道:“等你忙完了政务,才好操持我们大婚的事情……” 言罢,她甚至都不敢看宇文宸的眼睛,直接红着脸扭头就走。 林昔瑶都走出了好远,还是能听到宇文宸那爽朗的大笑声。 真的是……丢死个人了。 分明是他要问的。 林昔瑶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再一抬头,就看到玉石阶下不远处站着的萧贵妃和宇文婉。 两人就站在那里,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她。 昭庆帝已经离开了,她们还在这里。 是等她的? 林昔瑶揣着疑惑,面上带着从容走了过去,还不等她按照规矩给萧贵妃行礼,就被萧贵妃抬手给拦了下来。 “瑶瑶……” 萧贵妃咬了咬牙,想说道歉的话,却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看得一旁的宇文婉急得直跺脚。 在对上林昔瑶疑惑的眼神之后,宇文婉索性拉着林昔瑶的手,一股脑儿道:“小嫂嫂,实不相瞒,我母妃是来跟你道歉的,之前她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误会了你,让你受委屈了,你别跟她计较好吗?” 其实,宇文婉知道林昔瑶是心胸大度的人,但是她觉得该道歉的还是得道歉。 这是礼貌,也是对小嫂嫂的尊重。 宇文婉的话音才落,萧贵妃越发觉得窘迫,她脸颊泛着红晕,就要道歉,却被林昔瑶先一步拦下了。 “哪有娘娘跟我道歉道理,当时都是误会,只要误会说开了就好。” 言罢,林昔瑶展颜一笑道:“更何况我们都是一家人,哪里要计较那么多,我还想着当时我的态度不好,娘娘不要生我的气才是。” 林昔瑶先一步道歉,给足了萧贵妃台阶。 萧贵妃忙不迭道:“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这一次,她确实是来道歉的。 上一次差点儿钻了牛角尖,为了萧家,连自己女儿都赔进去了,是昭庆帝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等回过头来之后,萧贵妃也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会儿她对林昔瑶就已经满是愧疚了。 “我知道小嫂嫂很好的,母妃就不必说什么了,小嫂嫂都知道的。” 宇文婉的欢声笑语,成功的化解了尴尬。 “对了,小嫂嫂,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宇文婉红着脸,凑到了林昔瑶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母妃已经同意我跟呆子的婚事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婉的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林昔瑶也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那真是太好了!” 林昔瑶拉着她的手,笑道:“恭喜婉公主心愿达成。” “姐姐同喜同喜,”宇文婉有些不好意思,她调皮的对林昔瑶眨了眨眼睛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姐姐的好日子了,我就等着姐姐进宫呢。” 说起这个,萧贵妃也道:“对了,还差些什么尽管跟我说,也好让我们尽一份力。” 有宇文宸和昭庆帝的百般疼爱和恩宠,林昔瑶哪里还会差什么。 她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差什么,如果有需要,我一定第一个来找贵妃娘娘帮忙。” 听到这句话,萧贵妃之前一直都还紧绷着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林昔瑶还是原谅了她。 她满心欢喜,笑着点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几人正说话间,就听到不远处响起来一道俏丽的女声:“我还当是贵妃娘娘跟谁说笑呢,怎么开心,原来是瑶瑶来了。” 说话间,丽妃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跟在丽妃身后的是多日不见的八皇子宇文轩和十一皇子宇文锦。 刘静娴跟着刘太医去寻了秦景焕之后没两日,宇文轩就登门将宇文锦接过了八皇子府暂住。 宇文轩是好意,当宇文宸不在楚王都的时候,是他帮衬着刘玉珏和顾玉清处理朝政。 面对这个羸弱的弟弟,他也同样关怀备至,知道他受了那么多的苦,胆子又小,这段时间见他身体养好了不少,就时常将他带在身边,让他见见世面。 对于宇文轩来说,也算是对这些年自己对这个弟弟的疏忽的弥补。 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又温柔的人。 分明不是他的责任,他却会为此负责。 林昔瑶抬眸间就对上了宇文轩含笑的眉眼。 “小嫂嫂。” “小嫂嫂,” 宇文轩和宇文锦两人上前行礼。 林昔瑶见宇文锦气色比之前更好了,小身板儿也越发硬朗了,最关键的是他面上再不见之前的那种惶恐和不安,逐渐多了一些阳光的气息。 这才像是宇文家的男儿。 如果昭庆帝在这里的话,肯定要这样评价。 林昔瑶对他们点了点头,才转身按照规矩给丽妃问安。 丽妃连忙将林昔瑶扶了起来,依然是之前那般带着讨好的模样道:“自家人,何必客气。” 林昔瑶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宇文锦道:“小十一的身体可好些了?看着气色不错。” 闻言,宇文锦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昔瑶不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不是担心的。 今天一听到八哥说小嫂嫂回来了,他就立即跟着过来了。 如今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宇文锦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小嫂嫂,我没事的,最近的养生汤药我都停了,而且我还跟着八哥学了不少呢。” 宇文锦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来,面上难得的带着一丝骄傲,一脸期待的看向林昔瑶。 就像是做了事情期待得到表扬的孩子。 林昔瑶赞许道:“小十一真厉害,八皇子文武双全,你跟着他一定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这句话既夸了宇文锦,也连带着夸了八皇子宇文轩,就连一旁的丽妃听到都感觉欢喜不已。 宇文锦笑着点头道:“嗯,小嫂嫂放心,我会用心学的。” 林昔瑶哪里有不放心的。 八皇子的人品好得没话说,有他陪着宇文锦,林昔瑶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林昔瑶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见萧贵妃宇文婉这一大群人也都还在这里干站着,总归不太好。 林昔瑶对萧贵妃和丽妃服了服身子行了礼,见两人点头,便跟大家说了两句寒暄的话就起身往回走。 常远一直都默默的跟在林昔瑶的后面,一路护送林昔瑶回了将军府。 在林昔瑶走下马车的时候,常远突然凑近了林昔瑶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女主子,主子说他今晚上忙,就不过来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 什么叫做不过来了? 宇文宸这厮不知道这句话让外人听见了会误会吗? 842 和解 林昔瑶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她瞪了常远一眼,怒气腾腾道:“让他以后都别来了!” 平白无故遭了林昔瑶一个白眼的常远十分无辜的捏了捏下巴,喃喃道:“我就知道主子要害我!” 已经转过了身去的林昔瑶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回头,只快步跨进了院子。 林昔瑶前脚才回到海棠院,拉着林昔兰的手还没有坐热乎,就见水仙步履匆匆的从外间走了进来。 “小姐,婉儿不太好了,这会儿哭着闹着要见您。” 现在林昔瑶一提起婉儿就头疼,这女人总是能在她面前找到存在感。 见林昔瑶皱眉,水仙又道:“奴婢刚刚去看过了,好像真的有事。” 既然水仙都这么说了,林昔瑶也就站起身来道:“那我们去看看。” 林昔兰也跟着一起。 两人相携来到了梨落院,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婉儿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门口守卫的面上也带着几分焦急。 见林昔瑶过来,连忙行礼,并解释道:“县主,刚刚里头那位说不舒服,属下已经打发了人去请大夫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守卫的话音才落就听见不远处的小径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陈大夫提着药匣子一路飞奔而来。 一打照面,林昔瑶连忙摆手,将他的礼数都免了,直接道:“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说话间,一行人快步走进了院子。 陈大夫对林昔瑶点了点头便一头扎进了屋子。 不多时,婉儿的哀嚎声减弱,一头冷汗的陈大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县主,这……只怕是要滑胎。” 话音才落,林昔瑶心头一紧,她惊讶道:“保不住了吗?” 她之前为婉儿诊过脉,那时候都还好好的,虽然被她自己折腾的身体虚弱了一点儿,但胎儿还算稳健。 对上林昔瑶疑惑的眼神,陈大夫摇了摇头道:“草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有经验的稳婆来看看,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毕竟已经快七个月的身孕了,楚王都中也有这样的孩子生下来被养活了的记录。 比如说当初的十一皇子宇文轩。 闻言,林昔瑶点头道:“也好。” 言罢,她转头递给了水仙一个眼色,水仙连忙下去吩咐了。 然而,不等水仙的步子跨出门槛儿,就听到里面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声。 陈大夫连忙跟着进了屋子,不多时他一脸灰败的走了出来。 “怎么了?” 看到他的神色,林昔瑶已经猜到了几分。 “人已经没了。” 陈大夫垂下了眸子,一脸的自责。 闻言,林昔瑶下意识轻叹了一口气。 她提起了步子往屋子里走去。 见状,陈大夫连忙拦在了林昔瑶面前,担忧道:“县主,这屋子里才死了人晦气。” 毕竟距离林昔瑶的大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大夫也是为了林昔瑶好。 林昔瑶摇了摇头,叹息道:“无妨,我就进去看看。” 说话间,林昔瑶提起了步子走了进去。 已经死去了的婉儿肚子高高的隆起,因为疼痛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陈大夫也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林昔瑶皱眉道:“陈大夫可发现有什么异常?” 闻言,陈大夫摇头道:“最近草民每隔七天都会来给她诊脉,上一次来并没有任何异样,胎像也是稳的。” 也就是事有蹊跷。 就在这将军府的梨落院里,外面还有她的守卫,怎么可能有问题? 但林昔瑶总觉得不妥。 她反手抽出了匕首,快步走到婉儿的床边,抬手就在她的手腕处割开了一道口子。 下一瞬,那被割开的伤口处便立即涌出来暗黑色的血来。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大夫惊呼道:“有毒!” 是什么人能给她下毒? 林昔瑶皱眉。 就在这时候,院外突然响起了喧闹声。 “我要进去,凭什么不要我进去,我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你们要是敢乱来的话,当心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的张氏突然在外面吵闹了起来。 偏偏是这个时候。 林昔瑶也来不及问她是怎么从倚兰院来到了这里,按理说,张氏应该被软禁在倚兰院没有她的命令不得外出的。 林昔瑶微微蹙眉,提起了步子就走了出去。 才走到廊檐下,就看到披头散发好不狼狈的张氏在门外怒吼道:“林昔瑶,是不是你杀了婉儿,杀了那孩子?” 林昔瑶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口的守卫将她放了进来。 “不是我。” 林昔瑶直截了当的否认,并挑眉道:“祖母向来都不喜欢我,但也应该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 闻言,张氏微微一怔,不过旋即她冷声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你就是容不下那孩子,怕以后给将军府摸黑,所以就杀了她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会有那么好心的,我就知道……” 说起这里,张氏痛哭流涕。 在她看来,婉儿肚子里的孩子是林家唯一的血脉,是她全部的希望。 如今,这希望一下子就没有了,让她如何能承受的住。 说话间,张氏直接朝着林昔瑶扑了过来,一副要跟林昔瑶同归于尽的架势。 见状,林昔瑶连眉梢都没抬一下。 不等张氏扑过来,就有暗卫上前一步将张氏给架住了。 “我若是容不下那孩子,还用等到现在?祖母难不成觉得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莫说整个将军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如今东楚上至满朝文武,下至黎民百姓,还有几个能不忌惮她的? 林昔瑶的声音也透着几分冰冷,她挑眉看着张氏,冷眼道:“我倒是想问问祖母,这边婉儿才出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氏这会儿情绪已经完全崩溃,压根儿就听不进去林昔瑶的话。 她一个劲儿哭诉道:“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得林家断子绝孙,是你害的我们鸡犬不宁!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样的话林昔瑶听了千百回了,她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张氏的态度让她有些生气。 林昔瑶微微蹙眉,抬眸就给那个架住张氏的暗卫递了一个眼神。 那暗卫会意,抬手直接将张氏打晕,然后单手拎起了她直奔倚兰院。 等张氏走了,林昔瑶才皱眉问身边的水仙道:“张氏怎么会跑出来?” 不光是跑出来了,竟然好像是提前就知道婉儿会出事似得。 若不是知道张氏对婉儿肚子里孩子的看重,林昔瑶都要怀疑这一切是张氏的处心积虑要给她扣屎盆子。 水仙服了服身子,就要答话,一旁的林昔兰微微蹙眉道:“前几日她在倚兰院里嚷嚷着病重了,要我过去看一眼,结果她央求我带着她来看看婉儿,当时我同意了……许是因为这一点让倚兰院的守卫们以为可以放松戒备了……” 后面的话林昔兰不好意思说下去,她一脸自责道:“都是我没有把事情办好。”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 毕竟,张氏到底是林昔兰的亲祖母,到底还有这一层血缘关系在。 不像林昔瑶,对她没有半点儿感情,所以也就不会心软。 林昔瑶拉着她的手,轻叹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婉儿会中毒,而且张氏又恰巧来过。 这一切总不会有那么简单。 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对外面的护卫道:“悄悄带下去葬了吧。” 人都已经死了,林昔瑶也懒得跟婉儿计较她之前的品行了。 不过她的身份还是得瞒着,所以必得秘密下葬。 “我们回去吧,外面风大。”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回走,见林昔兰依然是一脸的自责和泪痕,她柔声宽慰道:“这件事我会去查的,你放心。” 闻言,林昔兰点了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比感慨道:“到底是一尸两命,这么说没就没了。”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另外一头,张氏直接被那暗卫带回了倚兰院丢到了她的房间里。 她还在昏迷的时候,就有个丫鬟悄悄摸摸的溜进了她的房间,抬手拽着她的衣领将她唤醒。 “老夫人,老夫人?您没事吧?” 张氏之前突然听到说婉儿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就这样直接朝着梨落院冲了过去。 这会儿发髻散乱,一脸泪痕的模样好不狼狈。 听到身边丫鬟的轻唤,她这才动了动身子,在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一切,终于是回过了神来。 “孙儿,我的孙儿……” 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念及此,张氏又是一番痛哭伴随着对林昔瑶的咒骂。 “老夫人,别伤心了,当心气坏了身子,让那林昔瑶得逞了。” 身边的丫鬟不住的给张氏顺气,张氏不但没有消气反而越发怒不可遏。 “林昔瑶!我诅咒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张氏已经将所有能骂人的话都招呼了一遍,说到最后也只剩下这一句不得好死。 843 巧合 她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那双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见状,身边的丫鬟柔声道:“老夫人别生气,当务之急,您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将来我们才能复仇。” “复仇?” 听到这个陌生的字眼,张氏一怔,下一瞬,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来:“如今我都成了这般模样了,还怎么复仇?” 满盘皆输! 儿子媳妇孙儿全部都被林昔瑶给害死了,整个将军府都被她控制在了手中,让她如何复仇! 如果可以的话,张氏甚至恨不得跟林昔瑶同归于尽。 反正现在她活着还不如死了。 整日里被困在倚兰院这一小方天地,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 “老夫人别急,我们还可以的。” 小丫鬟压低了声音说了这句话之后,见张氏转过了头来看向她,她这才对张氏眨了眨眼睛,然后对着屋子里的一角递了一个颜色道:“我们还有二小姐啊。” 话音才落,张氏面色一僵硬。 二小姐?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在很久之前,这是对她最喜欢的孙女儿林昔云的称呼。 如今听来却恍如隔世。 张氏的面上带上了一抹怔忡,她下意识道:“她都已经不在了。” “我还在的,祖母。” 话音才落,就听到刚刚小丫鬟递眼色的那个位置的帘帐后面突然转出来一抹窈窕娇俏的身影来。 她穿着将军府里二等丫鬟的衣服和头饰,可不正是林昔云么! 看到她的一瞬间,张氏下意识张大了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林昔云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了过来,她惊讶之下,语气都有些颤抖道:“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最后一个字几乎带着颤抖的尾音。 闻言,林昔云娇俏的笑了笑,她捂着唇对张氏撒娇道:“祖母,您又跟阿云开玩笑了,阿云现在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怎么可能是鬼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云的身子已经走到了张氏面前。 她的手覆在了张氏的手上。 虽然凉,但还是能感觉到些许的温度,所以不是鬼。 张氏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瞬,她浑身一愣,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昔云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闻言,林昔云含笑道:“是这小丫头翠菊有心,我知道祖母在这府上受苦了,原本我一个人脱身之后就可以远走高飞的,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祖母,所以这才联系了这翠菊,让她悄悄将我带进了倚兰院,怎么,祖母看到我不高兴吗?” 张氏这会儿已经完全愣住了。 她摇了摇头,眼泪下一瞬就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 “没有不高兴,祖母看到你只是有些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闻言,林昔云含笑的眉眼里带上了几分怅然,她轻叹道:“是啊,以前我们多好啊。” 那时候,有阿爹,有弟弟,还有疼爱他们的娘亲。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阿爹虽然懦弱,但是事事都以娘亲和她为先。 弟弟虽然资质一般,但有足够的上进心,最关键的是对她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话一切都变了味儿呢? 林昔云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狠辣。 是从林昔瑶落水之后。 原本在海棠院里龟缩起来做人的两姐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但从她娘的手中夺回了中馈,更是里间了阿娘和爹爹之间的关系。 是林昔瑶害的她跌落到了尘埃里,在青楼里辗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是林昔瑶害死了她阿娘! 在她阿娘尸骨未寒的时候,她又给她阿爹娶了刘静娴! 所以,她恨,她恨! 念及此,林昔云的眼睛里翻涌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但是再一转头,对上了张氏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的时候,林昔云的眼底里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拉着张氏的手,含笑道:“祖母,我有一个法子可以给爹娘报仇。” 闻言,张氏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将信将疑道:“真的可以?” 林昔云点了点头笃定道:“可以的,您只需要将林昔瑶叫过来,然后按照我说的做,只要能杀了林昔瑶,等事情没有败露之前,我就带着祖母从这里悄悄的离开,然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置办一处宅子,以后我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的过日子。” 听到这句话,张氏明显心动了。 不过,她到底是有一丝顾虑。 “那林昔瑶会功夫,岂是你我二人可以打到的?” 她就不必说了,半截黄土都埋了脖子的人,换做一般人都打不过,更何况是会功夫的林昔瑶。 至于林昔云,张氏从小养在身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会功夫。 对上张氏那疑惑的眼神,林昔云含笑道:“我自有办法,祖母放心就是了。” 她太了解张氏了。 哪怕这会儿为了婉儿肚子里的孩子悲痛欲绝,她都舍不得跟林昔瑶拼命,她还是贪生怕死。 而且,她还贪图这府里的荣华富贵,虽然被困在这一小方天地,但吃穿不愁,她怕跟自己去了外面会风餐露宿。 想通了这些,林昔云笑着继续引诱道:“我之前跟在陈王身边的时候,攒了些体己银子,够咱们买下一处大宅子,然后再添置一些丫鬟伺候了,祖母放心,以后我们的生活肯定比在将军府好。” 一听到林昔云说起自己有银子,张氏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亮。 林昔云的话她倒是没有怀疑,毕竟之前陈王对林昔云的宠爱她是看在眼里的。 以那时候林昔云的得宠程度,还不知道得攒下多少体己银子呢。 张氏连忙点头,并一把攥紧了林昔云的手道:“好,就这么决定了,该怎么做,你来告诉我。” 终于看到她点头,林昔云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了一抹近乎冷凝的笑意。 **** 话说林昔瑶回了海棠院不久,刚跟林昔兰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听见外面有个丫鬟急匆匆来报:“县主,快去看看老夫人吧,她快不行了,求求您了,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小丫头在外面哭得撕心裂肺,让林昔瑶微微蹙眉道:“刚刚张氏不是被敲晕了带回去的吗?怎么这会儿功夫就不行了?” 闻言,林昔云皱眉道:“说不定是因为婉儿的事情想不开了,所以……” 听到这话,林昔瑶转头一想刚刚张氏的神态,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依着张氏那贪生怕死的性子,应该还做不到自尽的地步。 林昔瑶没有开口,外面的小丫鬟就跪在海棠院的门口不住的磕着头。 林昔瑶在里间都能听到那脑袋碰到青石板上发出的砰砰砰的声响。 “求求您了,就让老夫人圆了这最后一个心愿吧,她不想死的时候身边一儿半女都没有。” 小丫鬟的执着到底让林昔瑶有些看不下去。 横竖不过是去看一眼。 林昔兰也道:“我们还是去看一眼吧,反正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言罢,她又道:“不过,如果能治的好的话,还是救她吧,阿姐大婚在即,可不能发生什么事情。” 若是张氏在这个关头死了的话,林昔瑶和宇文宸的大婚至少要推迟三个月甚至三年。 林昔兰的担心很有道理。 张氏不重要,但影响了阿姐的婚事才最重要。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轻叹道:“那就去看看罢。” 反正,她心头也有些疑虑,之前婉儿那里的蹊跷恐怕也只有等去了倚兰院才能解开。 既如此,林昔瑶便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倚兰院走。 门口的小丫鬟见到她们出来,喜极而泣。 在林昔瑶姐妹两人转身离去她们看不到的一个角度,小丫鬟的眼底里划过一抹狠辣和恨意。 因为之前张氏自己跑了出来,门口的守卫没能拦住,苏旭已经将那一拨守卫撤下去领罚了,如今又换了一拨守卫。 林昔瑶进去的时候,张氏却没有如林昔瑶所想躺在床上。 她精神很好的坐在了藤椅上。 看到林昔瑶来,她对林昔瑶招了招手,面上还带着几分惨淡的笑意。 林昔瑶心里揣着疑惑和警惕,但面上却不显,她在张氏对面的圈椅上坐了下来,抬眸看着张氏道:“祖母叫我来有何事?” 她原本是想说,那丫鬟不是说她要死了吗? 如今瞧着,状态还不错,甚至比之前在梨落院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但林昔瑶到底没有说出口。 不过,张氏却已经看出来了。 她呵呵一笑,抬手招呼那个前去寻林昔瑶和林昔兰姐妹俩的丫鬟上茶。 等茶上好了,张氏才道:“我知道,你们都当我贪生怕死,是不会寻短见的。” 林昔瑶没有想到,张氏这一次竟然这般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 既然她打开了天创说亮话,林昔瑶也就直言道:“所以,祖母叫我们来到底所谓何事?” 闻言,张氏轻叹了一声,面上似是带着无奈和疲惫,她沉默了一瞬之后,才道:“到底要怎样,你们才能放过我?” 844 算计 这话难道不是林昔瑶和林昔兰想说的? 如果不是她整日里要弄出些事情来,总是跟她们姐妹俩使绊子,那她依然还是之前那个被所有命妇们都羡慕的将军府主母。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就连现在,林昔瑶之所以让护卫守着这庭院,也是因为她前面有要将婉儿和刘静娴假孕的事情给宣扬出去,为了封锁住这消息,也为了将军府的颜面,林昔瑶这才软禁了她。 说到底,都是她自找的。 如今因为婉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张氏再没有了软肋,面对她这样性子的人,林昔瑶就更不能放松警惕了。 “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见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没有开口,张氏又重复了一遍。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扑哧一笑,自嘲道:“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来问祖母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还是将军府的主母,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辱你,但是你是怎么选择的?你听信林昔云的话,你纵容林赋做出那种伤害小婶婶的事情,我敢断言,如果我前脚放松了对倚兰院的禁制,下一瞬你就能跑出去跟楚王都的命妇们到处宣扬将军府的丑事,将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到我和阿兰的头上。” 林昔瑶的话让张氏哑口无言。 她又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我老了,也累了,现在不想折腾了,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养老,如果你觉得我碍眼了,或者怕我给你惹事了,你不妨将我送去外面的庄子上,或者随便找一处宅子将我安置下去,以后我再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这听起来,倒像是张氏彻底服软,最后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而且这妥协的条件对林昔瑶和林昔兰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毕竟是她们的祖母,她们总不能做出杀了她的举动,但为了防止她惹是生非就只能这样囚着她。 不过将她囚禁在将军府,就算再严苛,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就如今日这般。 所以,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将她打发了去乡下的庄子上。 就算外人问起,也只说她身子不好,去空气清新环境安静的庄子上将养身子了,这个说辞也完全没有问题。 看起来,合情合理。 林昔瑶没有立即应下。 张氏见林昔瑶没有开口,转手就端起了案几上的茶盏来,放到了唇边轻抿了一口。 “你不必立即回答我,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回答我也是一样的。” “如今,莫说这将军府你一手遮天,只怕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越过你去,你觉得我还有力气跟你斗吗?我只是想苟延残喘的过余下不多的日子。” 张氏无比感慨。 林昔瑶没有说话,只顺手拿起了案几上的茶盏,在将茶盖揭开,用那茶盖撇开上面的浮沫的时候,林昔瑶的目光微微一沉。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张氏蓦地转过头来,一错也不错的看着林昔瑶的眼睛道:“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如果我现在就这样死了,就算你愿意顶着孝期大婚,只怕将来也会惹来百世的骂名,林昔瑶,你不要逼我。” 林昔瑶没有想要逼迫张氏,她刚刚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林昔瑶没有开口,这时候林昔兰抬手不动声色的拉了拉林昔瑶的手臂。 林昔瑶一转头,就对上了林昔兰带着警惕和担忧的眼神。 见状,林昔瑶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到对面的张氏突然笑了起来。 “是你逼我的。” 闻言,林昔瑶微微挑眉,不解道:“哦?祖母何出此言?”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眉头蓦地皱在了一起,她的手一抖,直接将已经只剩下半盏的茶打翻了。 只一瞬的功夫,她的额头上就不住的有冷汗冒出来,许是痛急了,她的双手都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阿姐,阿姐你没事吧!” 林昔兰一声惊呼,起身就要往林昔瑶身边走去,这时候,她的身后突然掠过来一道青色身影,抬手就点了林昔兰的穴道。 林昔兰虽然也会点儿功夫,但是刚刚事发突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昔瑶的身上,这一个不察就被人得了手。 “林昔瑶,你没有想到吧。” 张氏得意的笑了笑,当着林昔瑶的面将她手中的茶泼到了地上,然后含笑道:“这茶见血封喉,毕竟是你祖母,你的一些小习惯,我还是记得的,比如说,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会下意识拿起身边的茶盏。” 张氏得意的很,她兴奋的连忙招呼站在林昔瑶身后的林昔云,并高兴道:“阿云,你说的办法果然有用,现在林昔瑶中毒了必死无疑,林昔云又被点了穴道,我们快走吧。” “走?” 刚刚就是林昔云突然出手封住了林昔兰的穴道。 她站在林昔兰身边,听到张氏的这句话之后,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道:“走是要走的,但是不是现在。” 闻言,张氏错愕,皱眉道:“为什么?” 话音才落,她的面色突然一沉,下一瞬只觉得肺腑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张氏疼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阿云,我刚刚是不是不小心喝到了?你快救我,我好疼好疼……” 因为剧痛,张氏的身子都蜷缩成了一团。 她不住的往林昔云身边爬。 然而,不等她爬过去,林昔云直接转过了身子,在林昔瑶身边站定。 她含笑看着如蝼蚁一般卑贱的张氏道:|“那可不得了了,祖母,这毒药是没有解药的,孙女儿也没有办法。” 话音才落,张氏突然惊呼了一声。 “你说什么?为什么你没有解药……为什么……” 张氏的哀嚎撕心裂肺的,响彻了整个倚兰院。 “因为,这毒就是她给你下的。” 林昔瑶挑眉看向林昔云,淡淡的回答张氏刚刚的话。 “祖母,你又一次被你最疼爱的孙女儿给利用了。” 林昔瑶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颤音,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痛楚。 而这些话听在张氏的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 她已经疼得快要昏死了过去,这会儿却听到这句话,她惊讶的张了张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居高临下的林昔云道:“阿云……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闻言,林昔云嘴角的嘲弄之色更甚,她含笑道:“当然是啊,不然呢,祖母以为我真的已经原谅了你?” “当初,可是你提议要将我重病的阿娘撵出去的,若不是你的缘故,她也不至于惨死在别苑里。” “也是你做主给我爹娶填房,让我娘死不瞑目。” “更是你,在看到我落难的时候,想的不是如何帮助我,而是如何能撇开我,做到不连累你自己。” “这些账,我都还没跟祖母好好清算呢,就这么把你毒死了,倒是有点儿可惜。” 言罢,林昔云笑了笑,眼看着张氏的表情因为痛楚已经越发扭曲,她的气息也逐渐虚弱了起来,在张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林昔云摊开了双手道:“有句话孙女儿可没有骗你,这毒当真是没有解药的。” 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张氏活着。 这边张氏已经咽气了,林昔云才转过头去看向林昔瑶道:“林昔瑶,我们之间的帐也该好好清算了。” 说话间,她手腕一转,从腰际取出来一枚柳叶刀来。 “就是你这张狐媚子的脸,让天下男人都为你倾倒,所以,就算要杀了你,我也要在你临死之前让你生不如死。” 说话间,林昔云抬手就要朝林昔瑶刺去。 见状,林昔瑶冷笑道:“可笑。” 然而,林昔云却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柳叶刀眼看着就要刺到林昔瑶的脸颊上,还不到半寸的距离。 刚刚中了毒不能动弹的林昔瑶却突然伸出手来,用最快的速度封住了她的穴道。 “你!” 林昔云还保持着持刀的姿势,然而整个人却动不了。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昔瑶。 对上她那双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睛,林昔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之后,抬手就解开了林昔兰身上的穴道。 然后才看向林昔云道:“刚刚你在这里折磨祖母这么大的动静,祖母的哀嚎声已经响彻了整个倚兰院,你怎么不好奇,为什么外面明明有守卫都没有听见?” 林昔云一心都记着仇恨,倒也没有想那么多。 不过她让翠菊守在了外面,所以便安心的在这里面发泄仇恨。 如今被林昔瑶这么一提醒,林昔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就算翠菊能支开门外的丫鬟们,那那些守卫呢? “所以,一开始你就已经看穿了吗?”林昔云咬牙切齿,却又不甘心道:“你没有中毒?” 闻言,林昔瑶眉梢微挑,学着林昔云之前看张氏的嘲弄神色,含笑道:“自信点,这不是疑问句。” 所以,她当真没有中毒! 念及此,林昔云连咬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她没有中毒。 她可是亲眼看到林昔瑶将那杯盏里下了毒的茶水喝了两口的。 845 谋害 那蛊毒只需要一点就能在短时间内自身体里扩散开去,很快便如张氏这般模样。 她是算准了时间,之前她才来见张氏,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就已经给张氏下了毒。 算起来,张氏得死在林昔瑶前面。 而在她跟张氏废话这么半天的时候,林昔瑶没有痛苦或者哀嚎,也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因为毒素蔓延需要时间,再加上林昔瑶这人惯会隐忍。 但是,林昔云万万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没有中毒。 她咬牙切齿道:“既然你没有中毒,为什么还要装作中毒的样子来?那茶水你不是喝了吗?” 闻言,林昔瑶动了动手腕来,露出来一大截已经湿透了的衣袖来。 她含笑道:“我确实是喝了一口,不过我趁着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就吐了出来,那蛊毒虽然一点点就可以致命,但你怕是忘了,我中了武月最厉害的蛊毒都没有死,自然有我的手段。” 那是因为苏澈的解药。 那解药连林昔瑶身上原本的蛊毒都可以压制,更何况林昔云匆忙间下的这种小儿科的蛊毒。 最关键的是,林昔瑶一开始就觉得倚兰院古怪,所以从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起了疑心。 她怎么可能大意的真的去喝这茶水。 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要将林昔云引出来罢了。 “可惜!” 林昔云咬牙切齿道:“可惜没能杀了你!既然我又一次落到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言,林昔瑶轻叹了一声,啧啧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林昔瑶确定了林昔兰没事,便扶着刚刚被吓得不轻的林昔兰在圈椅上坐下,这才转头对林昔云道:“之前你就在张氏身上下了蛊,所以张氏去见了婉儿,才引发了婉儿中毒,所以,婉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设计害死的。” 之前林昔瑶就在想,为什么婉儿前脚死,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出门槛儿,后脚张氏就魂不守舍的跑来了。 张氏那般在乎婉儿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不可能下杀手,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在张氏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她。 “婉儿死不足惜,但那孩子倒是可惜,你好狠的心。” 林昔瑶冷眼看着林昔云。 然而,林昔云不怒反笑道:“孩子可惜?那个贱种凭什么活着!我恨你们恨整个林家,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杀掉所有的人!” 她第一个复仇的对象是林昔瑶。 但是恰巧这段时间林昔瑶不在府上。 而林昔兰被暗卫和丫鬟们照顾的极好,她根本就没有接近她的可能,唯有将她引来这倚兰院。 上一次,她原本可以动手的,但是她想着先让林昔兰活上几日,等到林昔瑶回来了,她要当着林昔瑶的面将林昔兰折磨的生不如死,这样才能达到她报仇的目的。 如今看来,她错了。 她错在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林昔瑶。 “我好狠的心,比起你来,我有你狠辣?” 林昔云啐了林昔瑶一口,但林昔瑶反应极快,闪身就避到了一边。 林昔云咬牙切齿道:“你明明都起了疑心,也知道我对张氏下手,为什么没有阻拦,反而还在这里妆模作样的演戏?你就那么喜欢看着张氏在你眼皮子底下痛苦的死去?说起来,你才是最残忍的那一个!” 闻言,林昔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面对林昔云的怒骂,她不否认,含笑道:“对啊,我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的真性情只留给我在乎的人。” “自我一进门,就已经看出张氏对我起了杀心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救她?” 一个处心积虑要杀她和林昔兰的人,林昔瑶怎么可能放过。 如今不过是看着她自食恶果罢了。 说起这里,林昔瑶轻笑了一声,耸了耸肩,摊开手无奈道:“而且,你的毒我也没有办法解不是?” 这句话怼得林昔云哑口无言。 “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起身,含笑看着林昔云道:“我就当是遗言了。” 闻言,林昔云冷眼道:“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林昔瑶,你毁了我的一生,你不得好死!你该下地狱!” 原本,林昔瑶是懒得再搭理她的。 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跟她在这里浪费嘴皮子纯属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但是听到她的这句话,林昔瑶到底是来了几分火气,她冷哼了一声,淡淡一笑道:“我毁了你的一生?” “林昔云,你至死都不明白,从始至终,毁了你的是你自己。” “如果你当初肯真心对我们姐妹,如果你当初进宫赴宴没有起了贪慕之心设计了陈王,如果你没有对阿兰起了杀心,又怎么会一步一步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说到这里,林昔瑶就不由得想起在青州的那一次,林昔云挟持了林昔兰,将林昔兰送去了地下拍卖场,那是林昔兰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果当时她没有宇文宸的帮助的话,她的阿兰…… 林昔瑶都不敢再想。 因为这个念头才一蹦出来,她浑身上下就直冒冷汗。 所以,光是凭借着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原谅林昔云。 只是那一次,她到底是心软了,没有直接要了她的性命,而是让她自己去尝了一遍她要对林昔兰所做的事情,让她自食恶果罢了。 到现在,林昔瑶对林昔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那一次的青州地下拍卖场直接杀了她! 如果那时候就了结了她的话,二叔也不会有事,至少将军府这几个家还算是完整的。 “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如果有报应的话,我相信第一个报应的也是在你的头上,还轮不到我!” “林昔云,你听着,你生前我不怕你,死后你就算是变作了厉鬼,我也依然不怕你!” 林昔瑶冷哼了一声,皱眉看着林昔云道:“我刚刚听你说,想要在我死之前,将我折磨致死?我这个人惯会以牙还牙睚眦必报的。” 说话间,林昔瑶伸出了手来。 下一瞬,一直都隐藏在暗处的初十身形一闪,就出现在林昔瑶的面前。 “你以为我会怕你,你来,你随便来。” 林昔云嗤笑了一声道:“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没有经历过?除了这条命,也就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所有的亲人都没了。 爱她的,她爱的。 她的名誉没了,清白没了,这身子已经脏到了极点,犹如跌落在了泥泞之中,这一辈子都得带着恶心。 既恶心别人,更恶心她自己。 支撑她活下来的,只有复仇这一个念头。 如今,这希望也被林昔瑶亲手打破,所以,她连最后一丝期待和生命的微光都没有了。 她还在乎什么。 林昔云看向林昔瑶的表情依然是咬牙切齿的恨意,但是神色间却带着几分恍惚。 林昔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原本的“折磨致死”到底没有说出口,她只摆了摆手。 初十会意,点了点头,抬手就将林昔云提在了手上,可不等初十转身离开,林昔云突然开始咒骂了起来。 “你不是要折磨我吗?随便,你看看我会不会哼哼一句!” “林昔瑶,我诅咒你,我这辈子不能报仇,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一定找你报仇,生生世世!” 如果没有林昔瑶,她的人生会是圆满的,会是幸福的。 这一切都被林昔瑶给毁了。 至死,林昔云都是这么认为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恶狠狠的盯着林昔瑶的眼睛,下一瞬眼神一沉,划过一抹惊悚之后,她眼底里的光芒突然褪去了,整个人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女主子,她咽气了。” “阿姐!” 林昔兰被吓得不轻,一声惊呼。 林昔瑶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她后背,安抚道:“没事的,她用身体养着蛊虫,刚刚应该是催动了那些蛊虫直接啃噬了她的心脉,这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绝然。” 林昔瑶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初十道:“带下去吧。” 闻言,初十点了点头,这才提起了林昔云已经没有了生气的尸体,一转身就没有了踪影。 等待林昔云的,是死亡。 看到消失在视野里的林昔云,再一想到她刚刚那绝望的眼神,林昔瑶拉着浑身都有些颤抖的林昔兰的手感慨道:“是个可怜人,但更是个可恨之人。” 林昔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林昔瑶对她并没有半点儿亏欠。 “阿姐,我们回去吧。” 林昔兰小脸煞白,她攥紧了林昔瑶的掌心,不住的颤抖。 “好,我们回去。” 林昔瑶拉着林昔兰的手一路从倚兰院回到了海棠院。 林昔兰的手一直都是冰冷的。 等坐下来之后,林昔兰的第一句话却是:“阿姐,祖母在这时候死了,那你的婚事不是要被耽搁了吗?” 闻言,林昔瑶摇了摇头道:“未必。” 她对张氏这种处心积虑要杀自己的祖母才没有半点儿感情。 846 反杀 自然也不愿意为了她而将自己和宇文宸的婚期拖延。 若是往后拖三个月…… 三个月…… 又是三个月。 如果没有苏澈的解药,她也最多只能活三个月。 如果生命只有这仅剩的三个月,她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成全宇文宸的一世深情? 念及此,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定。 她转头看向林昔兰道:“我打算将祖母的死讯先瞒下来,秘不发丧,先秘密的安葬了,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举丧。” 莫说她大婚之前,若是因为张氏的死耽搁不起,就是等她大婚之后,才跟宇文宸大婚,后脚张氏就死了,在外人看来也是不吉利的。 林昔瑶只相信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坦坦荡荡,不相信这些吉利不吉利一说,但她不想让自己的大婚染上一层悲色,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所以,横竖都是要将张氏的死先瞒下去,那就再往后推迟一下,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对外宣布。 不过这件事事干重大,万一走漏了半点儿风声,最后肯定要落下不少骂名,林昔瑶觉得还是先问问宇文宸的意见。 林昔兰也很赞同,她点头道:“再没有什么事比阿姐的大婚重要。” 话音才落,就听外面风声一紧,林昔兰和林昔瑶姐妹两人循声回头,就看到宇文宸站在门外,正款步进来。 林昔兰拉了拉林昔瑶的手,微微一笑道:“姐夫来了,有姐夫在,也就没有什么我操心的事儿了,我先下去了。” 言罢,林昔兰打趣的看了林昔瑶一眼,这才转头对宇文宸做了一个鬼脸,含笑离去。 “我刚刚听说了。” 在倚兰院那边出了状况之后,初十就已经第一时间给宇文宸送了消息过去。 “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宇文宸怕林昔瑶担心,抬手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待两人在软榻上坐下之后,林昔瑶才道:“是准备秘密安葬吗?” 这件事可大可小。 若是没有人发现还好,一旦走漏了半点儿风声,那将军府势必要遭到天下人的唾弃,毕竟在东楚,百事孝为先。 “刚刚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让人给宁王妃带了消息,这件事让她操办最好。” 宇文宸捏了捏林昔瑶的脸颊,微微一笑道:“她以长辈的身份在你大婚之前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将来就算有什么差池,有她顶着,也不至于将所有的脏水泼到你和阿兰的身上,而外人也只当她是心疼你们姐妹俩所以才这般操办,并不会苛责与她。” 如果没有被人发现,那自然最好不过。 如果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样一想,林昔瑶眼前一亮,她一脸崇拜的看着宇文宸道:“你怎么想到的?” 她都没想到呢。 宁王妃既是将来林昔兰的婆婆,也是宇文宸的婶娘,所以由她来做这件事最好不过。 最关键的是,宁王妃此人值得信任和托付。 如果是其他人,林昔瑶或许还有些顾虑,怕人家不应或者给人添麻烦,但是宁王妃已经被她归为了自己人。 所以,没有半点儿的负担。 “你平是低估了你未来夫君的睿智了。” 宇文宸含笑拉着林昔瑶的手,带着几分讨赏的表情道:“你看,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什么?” 奖励? 林昔瑶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他还要什么奖励? 她有什么能奖励他的吗? 宇文宸似是看出了林昔瑶心头说想,他眼底里的笑意更甚,抬手拉着林昔瑶的手就往他的唇上靠去。 “这里。” 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深,那声音也似是带着陈年佳酿的馥郁,一举一动都勾魂摄魄。 即使两人已经这般熟悉和亲密了,但林昔瑶依然难挡眼前这等魅惑。 她的心砰砰砰狂跳不止,但脸皮子向来很薄的她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气鼓鼓道:“这哪里是在帮我,这分明也是在帮你自己。” 言罢,林昔瑶动了动手腕,要将被宇文宸牢牢握在掌心的手给抽出来,奈何宇文宸的力道不大,攥着也不疼,却是她挣脱不了的存在。 林昔瑶气哼哼道:“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就对外举丧,按照规矩将婚期推迟三个月或者三年就是了,只要你等的起。” 宇文宸当然等不起。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林昔瑶娶进东宫,然后日日夜夜的带在身边,腻歪在一处,再也不分离。 这仅剩下的大半个月,他都感觉度日如年了,更别提再等上三个月甚至三年。 眼前宇文宸因着林昔瑶的缘故对那张氏就不喜,如今更是对她深恶痛绝。 好巧不巧,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送死。 见林昔瑶煞有介事的模样,宇文宸的心尖儿一软,连忙认错道:“好好好,我等不起,我可不像某些小没良心的,一点儿都不想我。” 说话间,宇文宸已经拉着林昔瑶的手触碰到了他的唇上。 那温热的触感让林昔瑶的手蓦地僵硬在了原地。 她的脸也红到了脖子根儿。 “哼,我就是小没良心的,那你去找有良心的姑娘去做太子妃吧,你看上哪家姑娘好随便娶进东宫当个侧妃也好,反正大臣们也在催着你立侧妃。” 按照东楚的规矩,原本太子妃和侧妃都要前后脚进门的。 如今,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了,婚期也定了,是该挑选一下侧妃的事情了。 可是宇文宸和昭庆帝都没有表态,但凡有适龄女儿的朝臣无一不想削尖了脑袋想往宇文宸面前凑。 可是宇文宸谁都不搭理,如今太子妃还没过门,那些人还能按的住,林昔瑶就怕是等她前脚过门,后脚那些劝他立侧妃的折子都能堆满整个御书房。 林昔瑶当然不担心宇文宸会做出违背两人誓言的事情,但是自己的男人被别人这般惦记着,她心里总归是有点儿醋意的。 所以,这点儿醋意在跟宇文宸斗嘴的时候,就恃宠而骄的撒了出来。 宇文宸哪里还敢接这个话茬儿,他连忙跟那些朝臣划清界限表明立场道:“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都到现在了,你要是还疑心我,我可就真的要去找块豆腐撞死,然后你看看六月的天会不会飞鹅毛大雪。” 原本林昔瑶只是带着娇嗔开个玩笑,这会儿听到宇文宸这般笃定的煞有介事的回应,她都忍不住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六月还早呢,现在这天气说不定哪天倒春寒就下雪了。” 闻言,宇文宸连连告饶:“夫人说的极是,夫人说什么都是。”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又道:“对了,寒山寺的桃花应该快开了,等过两日,我带你去看桃花。” “你还有时间看桃花?” 刘玉珏都去了前线,昭庆帝又明显是一副甩手掌柜,要完全放权给宇文宸的状态,所以现在楚王都那么多的事情,他哪里有时间陪她去寒山寺?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宇文宸微微一笑道:“忙也确实很忙,但也不至于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不然某些小没良心的日后又说,这还没进宫呢,就先失了宠可怎么行。” 林昔瑶听出来这是在编排她,她的手恰巧还被宇文宸抓抓手上,林昔瑶手腕一转就去掐他的脸颊。 “哎哟,疼。” 林昔瑶也没有用力,就稍稍那么一拧。 但是,她没有想到宇文宸的肌肤竟然可以这么好。 如果说,冰肌玉骨吹弹可破是形容女子的话,那么这些形容词拥在宇文宸身上也一点儿都不为过。 林昔瑶才轻轻那么一拧,他脸颊上就有一片红晕,而且很快扩散开来。 怎么看都能看出掐痕。 “真疼吗?”林昔瑶在宇文宸呼疼的时候就已经送开了手,但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那些红痕,林昔瑶自责不已:“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开个玩笑。” 闻言,宇文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装软示弱在她面前总算扳回一局,他拉着她的手,故意委屈道:“疼倒是不太疼,不过这痕迹……等下我还要去见朝臣呢,被他们看见了,只怕以后都要落个惧内的名声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她抬眸看了看宇文宸的脸颊,又垂眸看了看刚刚自己没有管住的爪子,懊恼道:“对不起……” 这可怎么办。 且不说让人看见了堂堂东楚太子殿下脸上竟然顶着凝痕,这还不得让那些臣子们怎么看。 就是她自己以后再去见外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无妨,这样也好,”宇文宸原本还想逗逗林昔瑶的,可是看到她这么一副着急又懊恼的模样就舍不得了,他拉着她的手道:“等下我回去用热鸡蛋滚一下就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犹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他被林昔瑶连甩了两个巴掌的情形,一直到现在,宇文宸回想起来都还想笑。 然而,他这话越发让林昔瑶无地自容。 847 惧内 好在,这时候宁王妃上门,犹如神兵天降,总算缓解了林昔瑶的窘迫。 听到水仙在外面的禀报,林昔瑶连忙推了宇文宸一把,娇嗔道:“那你快回去吧,宁王妃应该是为了张氏的事情来的,我得去感谢人家。” 闻言,宇文宸抬手要来捏林昔瑶的脸颊,林昔瑶看到他脸颊上的掐痕就已经长了记性,不等宇文宸的狼爪子捧过来,她就已经飞快的别过了脑袋,顺利的避开了宇文宸的手。 宇文宸哭笑不得,他哪里舍得真的掐她。 “你快走吧,不然让宁王妃看见了,我都没脸见人了。” 闻言,宇文宸忍俊不禁道:“你这是掩耳盗铃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更是羞的没脸。 她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被宇文宸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他怀里一带。 当那独属于他的幽香萦绕在她的鼻息间的时候,宇文宸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额头。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却带着万般珍惜和不舍。 “那我先去忙了。” 只有将公务都先忙完,才有时间好好陪她。 林昔瑶何尝不知道,她红着脸推了推他胸口道:“我知道的,你快去吧。” 在林昔瑶的催促下,宇文宸终于离开了。 等他前脚走,林昔瑶后脚就急匆匆的出门去迎宁王妃了。 等林昔瑶过去前厅的时候,林昔兰已经在陪着宁王妃说话了。 这段时间,宇文楠去了前线,林昔兰怕宁王妃担忧,就经常去宁王府探望,一来二去,这对未来的婆媳关系越发融洽了。 原本林昔兰面对宁王妃还有些拘束,现在两人走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模样,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是母女。 林昔瑶含笑走了过去。 才一打照面,宁王妃就拉着林昔瑶的手道:“委屈你了。” 其实,对林昔瑶来说,谈不上委屈,她和林昔兰对张氏没有半点儿感情在,只是越在乎的人才越能伤到自己。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林昔瑶将宁王妃迎进了屋子,三人一起商量了关于张氏下葬的事情。 就如宇文宸所说,宁王妃考虑也十分周到,处处都在以她们姐妹为先。 往日里看起来不太着调的宁王妃,在处理问题的时候能够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这天夜里,就由宁王府秘密安排了人手过来,将张氏以及林昔云,婉儿的尸体秘密的送出了城,先安置在了城外,等日后有机会,再将张氏迁去幽州的林家祖坟。 这件事就这样告了段落。 第二天一早,林昔瑶陪着林昔兰一起才吃过早饭,常远的身影就在院外晃悠了。 “女主子,请吧。” 昨日才见了面,明明他那么忙,还要来接自己过去,林昔瑶不大想去打扰他。 拒绝的话才刚到嘴边,林昔瑶就看到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的宇文宸款步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对林昔瑶伸出了手来道:“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他的眼底里带着宠溺的笑意,只一开口就能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闻言,林昔瑶俏脸一红,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的林昔兰。 林昔兰十分识趣,她挑眉对着宇文宸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去给宁王妃请安去,我可不要在你们面前碍眼,不不然姐夫以后会拿阿楠出气的。” 虽然是玩笑话,但却说到了点子上。 宇文宸当然不可能欺负林昔兰,但是欺负宇文楠简直是家常便饭。 听到这番话,林昔瑶都忍不住笑道:“他敢。” 闻言,林昔兰面上笑意更甚,她拉着林昔瑶的胳膊摇了摇,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道:“姐夫,你可听见了啊,以后你欺负我们家阿楠,我就找阿姐来告状。” 换做是以前,林昔兰才不好意思将“我们家阿楠”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她的性子越发开朗,再加上跟宁王妃相处久了,性子也越发活泼不受拘束。 这样的阿兰,让林昔瑶都感觉欣慰不已。 这跟之前她才重生的时候,那个唯唯诺诺,只会抹眼泪往回后退的林昔兰已经判若两人。 “他有你做靠山,你有你阿姐做靠山,我敢欺负吗?” 宇文宸含笑接过了林昔兰的话茬儿,十分给面子的露出了一副委屈状:“夫人,那别人如果欺负我呢?” “呸!” 宇文宸的话音才落,林昔瑶就啐了他一口,并给了一个娇嗔的白眼道:“还有能欺负了你去?” 打死林昔瑶都不相信。 莫说东楚,如今放眼天下,都不会有人能跟宇文宸抗衡。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正准备离去的林昔兰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你这厚此薄彼的态度不对呀。”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看了看林昔兰,又看了看林昔瑶。 见状,林昔兰越发笑得没个形儿,不过她也知道见好就收,而且绝对不能在这两日面前碍眼。 所以,在打趣了宇文宸一回之后,林昔兰扮了一个鬼脸,一转身就没有了踪影。 “有吗?” 林昔瑶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儿,一脸无辜道:“我一碗水端的很平。” 话音才落,却见宇文宸一本正经的看着林昔瑶,认认真真道:“那我问你,是阿兰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厮……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就想跳起来敲他的脑袋。 这人现在是连阿兰的醋都要吃了吗? 一个是妹妹,一个爱人,这两日之间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林昔瑶挑眉瞪了宇文宸一眼,压根儿就不搭理他,转身就走。 看到她越发恃宠而骄的小模样,宇文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感觉一颗心都像是被人揉化了了似得。 “走吧,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往外走。 “去哪儿?你没有公务要忙吗?” 她下意识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 此时,那双眸墨色瞳仁里带着让人难以抵御的缱绻深情。 “寒山寺。” 寒山寺? 林昔瑶下意识皱眉,“为什么要去寒山寺?” 看到她一脸疑惑的小模样,宇文宸笑道:“寒山寺的桃花都开好了,这会儿正是赏花的好时节,而且……” 说到这里,宇文宸倾了倾身子,靠近了林昔瑶些许,凑到林昔瑶耳边道:“上一次我们在三生石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等桃花盛开的时候再去的。” 现在是最好的时节。 寒山寺对于林昔瑶来说,原本就承载了很特别很美好的一段回忆,那是她跟宇文宸倾心的地方。 但是自从上一次在寒山寺刘静娴遇险,赵霜霜和宇文琦被刺客追杀险些出了意外之后,林昔瑶对寒山寺就没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了。 “好。” 不过,宇文宸要陪着她一起去,林昔瑶当然是欢喜的。 她只是有些感慨道:“想起上一次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多热闹,如今就我们两个人,到底孤单了些。” 除了阿兰之外,那时候,有宇文楠,宇文琦,还有赵霜霜,刘静娴。 赵霜霜在宇文琦去边关的时候就回了清风寨,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 小婶婶去找了景焕表哥。 宇文琦和宇文楠都去了北齐战场。 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让林昔瑶如何不感慨。 “有我陪着你,还会孤单吗?” 宇文宸笑着,将林昔瑶拥在了怀里,说话间就已经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滚滚前行。 马车上,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道:“别担心,等他们都平安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 林昔瑶心头虽然有些许落魄,但兴致还是在的。 而且她也不能拂了宇文宸的良苦用心。 他那么忙,还能挤出时间来陪着自己出去游玩,可见这两日有多操劳。 林昔瑶笑道:“好,顺便我们再去看看明觉大师。” 上一场明觉大师的话听得林昔瑶云里雾里的。 尤其是她问起阿娘的下落的时候,明觉大师的话更是颇有深意。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如今看来,明觉大师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竟然能猜到自己还能找到阿娘,而且并没有费上多少周折。 就如他所说,时机到了,自然会见。 宇文宸拉着她的手,点头道:“好。” 从楚王都到寒山寺,至少有一个时辰的车程。 初春时节,天气回暖,原本就容易犯困,再加上马车的颠簸,林昔瑶的瞌睡虫很快55就上来了。 “睡吧,等到了我再叫你。” 在迷迷糊糊间,林昔瑶听到宇文宸温柔似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的脑袋也靠近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这个怀抱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和警惕,林昔瑶嘤咛了一声,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她睡得太死,还是宇文宸的动作太轻。 以至于等林昔瑶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寒山寺的桃林中。 桃花初绽,目之所及,皆是芬芳浪漫,只一眼就让人无法自拔。 花香沁人心脾,林昔瑶睁开眼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似置身于桃林仙境。 848撒娇 “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林昔瑶俏脸如粉黛,竟比桃花还要勾魂摄魄几分。 宇文宸的呼吸一窒,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看你睡的沉,就没叫你。” 因为担心解药的缘故,林昔瑶这几日的睡眠并不好。 宇文宸看的出来,他心疼她,所以才没叫醒她。 而且,美人在怀,他哪里舍得。 “这才短短一个月不见,这里的桃花都开的这么好了。” 林昔瑶犹记得过年那几天过来瞧这里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如今竟然开得这么美。 因为林昔瑶想看桃花,所以宇文宸让人专门给寒山寺里的小沙弥打了招呼,等桃花开了就送消息给他。 “你喜欢就好。”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在桃林里慢慢的走着。 他们身后是那块仿似万年不动的三生石。 林昔瑶指着不远处那株桃树含笑道:“当时你就是在那上面看热闹笑话我的。” 闻言,宇文宸笑道:“那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结果某人气得跺脚,差点儿没有冲上来跟我拼命。” 话音才落,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因为苏澈迟迟没有消息,眼看着三个月的时间越来越少,宇文宸是想在这一段时间里好好的陪着林昔瑶,不让彼此有遗憾,至于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他们都不愿意想,但都心知肚明。 “去那边走走吧。” 林昔瑶主动拉着宇文宸的手往前面的桃林小径走去。 穿过了那片桃林,就是寒山寺的正殿。 林昔瑶以前不信神佛,但是几次都遇到了明觉大师,而且还都被他说中了,所以,这一次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请问一下明觉大师。 虽然她不太敢面对最后的结局,但是如果能提前知道,是生是死,至少也能让她安心。 大雄宝殿内,依然香火袅绕。 因为上一次在这里遇到刺客一事,宇文宸对这一次出行格外谨慎和小心,不仅提前让人封闭了上山下山的路口,更是派了暗卫来将这整个寒山寺包括后山都检查了个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带着林昔瑶过来。 有她在身边,他再不能有半点儿疏忽。 林昔瑶在大殿里上了三炷香。 她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心里默念着要跟宇文宸岁岁年年,那般认真单纯的模样,就像个孩子。 宇文宸一直都默默的陪在旁边。 两人才从大殿里出来,林昔瑶问旁边的小沙弥:“明觉大师出关了吗?” 那小沙弥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林昔瑶不经意间扫到对面廊檐下的一瞬的时候,整个人一怔。 下一瞬,她下意识松开了宇文宸的手,快步朝着刚刚转过回廊的那个和尚追了过去。 “站住!” 林昔瑶的声音难得的带着几分冷冽。 那和尚不知道是被林昔瑶的气势所摄还是其他的原因,虽然站住了身子却没有回头。 他双手合十,背对着林昔瑶躬了躬身子。 “你!你转过来!” 林昔瑶对外很少有这般凌厉的态度。 宇文宸在她突然松开他的手追过来的一瞬就已经跟了过来。 “怎么了?” 宇文宸的注意力都在林昔瑶的身上,听到林昔瑶的这句话之后,他微微一抬手,跟在他们身边的常远一个箭步,纵身掠到了那和尚跟前,不等那和尚挣扎,就一把将那和尚的身子给掰了过来。 稀疏平常的面容,如果没有眉角上那有些狰狞的柳叶疤的话,丢到人堆里一打眼都让人注意不到。 看到这人,宇文宸的双眸也微微眯起,划过一抹杀意。 他的记性向来很好,尤其是他对宇文铭身边的几个得力杀手。 宇文宸抬手要拉林昔瑶的手,却才发现林昔瑶的手都在颤抖。 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深深的恐惧很愤怒。 这绝不寻常。 “怎么了?” 说话间,宇文宸单手已经穿过林昔瑶的腰际,将她揽在了怀里。 感受到她身子的颤抖,宇文宸的心都跟着犹如被人揪了起来。 林昔瑶摇了摇头,却没有看向宇文宸,而是直直的盯着被常远按在边上的和尚。 “鬼刀,你也有今天?” 这人就是曾经将林昔瑶点了穴道直接推入了莲池,害的她被活活呛死连挣扎和呼救都没有机会的鬼刀! 曾经是宇文铭身边的走狗,如今宇文铭人头落地,他却放下了屠刀沦落到了这寒山寺! 以现在林昔瑶的身手都未必怕鬼刀,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宇文宸一记那些身手各个了得的暗卫。 她只是一看到鬼刀,脑子就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窒息而亡的画面。 那种疼痛感,那种铺天盖地的黑暗和窒息感,让她一瞬间仿似又重新再被人推入了莲池,活活再溺死了一遍。 前世里的死,已经给了她无法抹去的恐惧和黑暗,这种恐惧随着鬼刀的出现,一下子就摄住了她。 所以,她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会儿个,感受到宇文宸宽厚温暖的胸膛,林昔瑶这才恢复了一点儿理智。 她双眸泛红,下意识转头看向宇文宸道:“是他。” 是他当初亲手杀了她。 后面这半句林昔瑶没有说出口,但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宇文宸自然已经猜到了。 他眉心微微一蹙,沉声对常远道:“带下去,乱棍打死。” 话音才落,常远抬手就拽住鬼刀往外走。 林昔瑶这才发现,至始至终,鬼刀都没有说一句话,哪怕是常远这会儿拽起他往外走,他也没有半点儿挣扎。 他的表情很平静,就算是听到宇文宸的那句“乱棍打死”,他也没有半点儿的惶恐或者不安。 反而,林昔瑶在他面上看到了一抹解脱之后的释然。 就在这时候,之前陪着林昔瑶进香的小沙弥突然快步走了过来。 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在面对林昔瑶和宇文宸的怒气的时候,却不见有半点儿的紧张或者惶恐。 他双手合十,从容的给林昔瑶和宇文宸欠了欠身子,才道:“两位施主息怒,这敢问这无念师弟可有做错了什么,让两位如此动怒?” “无念?” 林昔瑶眉梢微微一挑,有些不悦道:“你们寒山寺可真的是藏龙卧虎,这种双手沾满血腥的人,丢开了长剑,削了头发就可以改头换面在这寒山寺重新生活吗?” 要知道,上一次倚兰院的那个丫头也是藏在了这寒山寺。 之前林昔瑶也没有多想,如今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林昔瑶越发觉得这里就像是专门包庇这些恶人的地方。 那小沙弥被林昔瑶的话问得一窒,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施主有所不知,不管他之前经历了什么,但他现在选择了放下屠刀,在佛前忏悔,我们都应该给他一个机会的。” 言罢,小沙弥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鬼刀,这才转头看向林昔瑶道:“无念这字还是明觉大师傅赐的,意在他改过自新,用余生来忏悔和消弭。” 原本林昔瑶是没打算听进去这小沙弥的话的,可是他突然提到了明觉大师,就让林昔瑶不由得问道:“是明觉大师收的他?” 小沙弥点了点头,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道:“人是大师傅收下的,大师傅说,只要肯回头,是人都有机会。” 有机会? 这三个字林昔瑶听到只想笑。 如果鬼刀有机会的话,那么枉死的李云裳呢? 如果不是她运气好,竟然重生了,说不定她现在还是在哪里飘荡的一缕孤魂。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小沙弥又微微一笑,对林昔瑶道:“施主可还记得当初跟明觉大师的约定?” 闻言,林昔瑶微微一怔。 约定? 那是上一次小婶婶刘静娴被常雪柔推下了石阶,生死一线的时候,是明觉大师出手,这份恩情她自然记得。 当时明觉大师说过,要问她讨一份人情。 那时候,林昔瑶不觉得犹如活佛一般几乎无所不知的明觉大师有什么地方需要向自己讨的,而且还是要她放过寒山寺。 如今看来…… 倒是应验了。 只是,为了鬼刀这么一个人,要明觉大师用一个人情来做担保,这鬼刀未免也太幸运了。 林昔瑶纵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得认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宇文宸道:“那就放了他吧,只是……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一次她可以忍了,林昔瑶怕自己下一次忍不住。 “好。” 宇文宸自然事事都依着林昔瑶,哪里有不肯的。 他一个眼神递过去,常远就立即松开了鬼刀,准确的说,是现在的无念。 死里逃生的无念表情依然平静,仿佛刚刚那个差点儿被打死的人不是自己。 只是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给林昔瑶跪了下来,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似是在感恩,也似是在忏悔。 但对于林昔瑶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待无念一走,林昔瑶转头继续问之前跟小沙弥的话:“明觉大师呢?” 闻言,小沙弥垂下了眸子,明亮清澈的眼睛蓦地暗了下来:“大师傅前两日圆寂了。” 听到这话,林昔瑶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849 预料 生死无常,就算是放在明觉大师身上也是如此吧。 不同的是,也许明觉大师已经算到了自己的余生,甚至在林昔瑶上一次来寒山寺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今天的这一幕。 所以,才会说出要问林昔瑶讨一个人情来。 “大师傅临终前曾有一句话留给施主。” 林昔瑶神色黯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抬眼看向这个小沙弥。 他垂眸道:“大师傅说,施主生性良善,仁厚爱民,是天选之人,将来必定福泽绵延。” 这句话里带着几分深意,若是换在其他人的身上未必说的过去,但是放在林昔瑶身上,简直就是她的命批。 所以,明觉大师也算好了,她不会有事,能躲过这巫蛊毒一劫? 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这番话,林昔瑶都会以为是在装神棍或者是带着讨好和谄媚故意说的好话,但这话若是从明觉大师的口中说出来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好,谢谢师傅。” 原本因为鬼刀的事情让林昔瑶兴致全无,这下子因为这句话,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虽然未必完全相信,但心里有了几分期盼,再加上明觉大师从没有过错误的论断,林昔瑶心里的期望也更大了一些。 “明觉大师都这么说了,你也别担心了。” 宇文宸见林昔瑶心情好起来,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山。” 毕竟鬼刀在这寒山寺,就算心情好,林昔瑶也不愿意在这寒山寺逗留。 宇文宸自然知道原因,他也不多问,只含笑点头,依着她道:“好,这就回去。” 闻言,林昔瑶摇头笑道:“回去还早呢,我想去一个地方。” 林昔瑶其实想去的是福满园。 那个跟宇文宸第一次见面的糕点铺子。 原本二楼是雅间,供客人喝茶吃糕点的。 如今已经多了一方案几,一把折扇,和一个说书先生。 林昔瑶和宇文宸轻车简从的走上二楼的时候,那说书先生正抚着案几将他们当初相遇的事情讲得唾沫横飞。 “你们可不知道啊,当初咱们的太子殿下,就是在这里遇到的林家小姐,也就是现在的清宁县主。” 周围的茶座上响起了一片喝彩声,每个桌子上都坐满了人。 宇文宸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的重赏,小二才小呵呵的去让人挪了一张桌子来给宇文宸和林昔瑶坐下。 这时候,说书先生的故事已经说到了林昔瑶打了宇文宸一巴掌上。 “你们可不知道,当时咱们太子殿下只是担心清宁县主摔倒了,这才上去搀扶,结果没曾想,咱们县主可不是个娇滴滴的主儿,人家那功夫,啧啧啧,只接脚尖一点,身形一闪,就从这楼梯上飞掠了上来,稳稳当当的站住了脚,但是呢……” “咱太子殿下不知道啊,他手都给伸出去了,结果英雄救美没成功,倒是被人家误会成了登徒子,直接赏了一巴掌……” 这话音才落,周围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声。 原本就是十分好笑的场景,再加上说书先生手脚并用声情并茂的讲述,就更好笑了。 “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吗?都敢来编排你了?” 林昔瑶凑到宇文宸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怎么知道?” 闻言,宇文宸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正躲在帘子后面探头探脑一副惊恐的模样的店家。 原来,那一次,宇文宸的身份被这店家听了去。 而林昔瑶当时的身份也是摆在那里的,不需要怎么打听就能知道。 所以,这店家等于是见证了他们的相遇,然后财迷心窍的将这个告知给了说书先生,并请他来这里当故事讲。 倒是生财有道。 林昔瑶啧啧称奇,她挑眉看着宇文宸道:“这些人都不怕你了?” 她刚重生那会儿,太子宇文宸的杀伐果决的威名可是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浑身颤抖的。 如今…… “山高皇帝远,没人想的到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会来这里,再加上我惧内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我的一世英名早就毁了,现在连百姓都怕我了。”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宇文宸的面上带着几分委屈。 林昔瑶忍不住笑出声来。 “上位者未必要让百姓怕,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厉害。”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含笑道:“夫人说的极是。” 这时候,说书先生还在唾沫横飞,说着这一段过往,末了,他还加上了一段他的评论:“所以说呐,还说咱们太子殿下惧内,从这第一次见面不就被咱准太子妃给拿下了吗?以后这家里的地位啊……啧啧啧高下立判!” 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林昔瑶怕他们还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她脸颊泛红,连忙拉着宇文宸要走。 宇文宸却听得津津有味。 “这不挺好听的吗?” 当事人一点儿都不觉得丢脸,反倒是林昔瑶的老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转头气哼哼的就要走。 宇文宸哪里还顾得上打趣她,连忙跟了上来。 在走过回廊,经过店家的身边的时候,林昔瑶挑眉看着那店家道:“我看老板是想要钱,不想要命了吧?” 话音才落,那店家吓得差点儿跪了下来。 不等他又所动作,在林昔瑶一个眼神示意下,旁边的常远已经立即不动声色的架住了他的身子。 “县……” 看到他吓成了这般模样,林昔瑶原本还想捉弄他一下的,怕他不经吓,便打住了。 她转头拉起宇文宸的手就要离开。 店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那……那我这就让说书的走,以后再别说这段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挑眉道:“为什么要他走?说得不错,继续说吧。” 话要才落,一下子没转过弯来的店家差点儿又一次摔倒。 林昔瑶含笑看着宇文宸,打趣道:“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嚣张跋扈,还凶悍的很,看以后谁还敢惦记着咱们殿下。”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的面上虽然带着笑意,眼底里却带着磨牙森森的光芒。 求生欲极强的宇文宸连忙举手道:“我当然赞成,夫人说的极是。” 话音才落,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他们都已经走远了,刚刚被吓得腿软的店家这会儿才敢长出了一口气,就在刚刚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衣服里里外外都被汗水给打湿透了。 好险! “老板,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店小二跟了过来,看到店老板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关切道:“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闻言,那店家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可别在横生枝节了,我这才从生死边缘打了个滚儿呢!” 那店小二听得一头雾水。 店家也不解释,只道:“今天客人多,你还不快去忙着,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对了,那说书的讲的不错,等下多给他几钱银子,让他明天还来。” 林昔瑶和宇文宸的听力过人,都走出好远了,还是听到了这一段对话。 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长街上有马车过来,很快便转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 林昔瑶一眼就认出来是刘玉珏的马车。 “刘相今日才去吗?” 其实,依着刘玉珏的心急,在得到宇文宸的同意之后就恨不得立即去了,但朝中最近的事情多且杂,他要走必然要跟下面的人办好交接。 所以,才耽搁到了今日。 宇文宸点了点头,拉着林昔瑶的手道:“走,我们去送送他。” 见林昔瑶也跟着点头,两人快速上了马车,就直奔刘玉珏的方向而去。 一路追到了城门口,才总算追下了。 “殿下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吩咐我,让我留下来做好再走吧?” 刘玉珏深知宇文宸的腹黑,就怕他这会儿再戏耍他一遍。 宇文宸含笑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刘玉珏想点头,但恐怕这脑袋才一点下来,他们言而有信的殿下就会立即找了理由将他再留在楚王都。 形式不比人强,他现在有了记挂的人,有了软肋在手,只能任由宇文宸拿捏。 刘玉珏只得一改往日里老狐狸模样,认怂道:“殿下言出必行言而有信,我自然是知道的。” 闻言,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甚。 这时候,从刘玉珏的马车里突然窜出来通体雪白的狗剩来。 它后脚一蹬,直接扑到了林昔瑶的怀里,然后十分发出了十分舒服的哼哼声。 “早知道,我该带着大黄出来。” 宇文宸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眼底里却是腾腾的杀气。 下一瞬,窝在林昔瑶怀里的狗剩下意识一瑟缩,不过很快似是反应了过来,横竖大黄也不在,不可能这么快赶来,它扬起了脑袋来,抬手一爪子搭在了林昔瑶的胸口上,讨好似的嗷呜一声。 不等宇文宸开口,它又转过了头来,对着宇文宸挑衅似得呜呜直叫。 850 故地重游 看到这一人一猫,林昔瑶哭笑不得。 趁着他们俩都红眼之前,林昔瑶抬手一把按住了狗剩的脑袋,一边帮它顺毛一边对刘玉珏道:“此去关山万里,刘相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遇事不可急躁。 这后半句林昔瑶没有说出来,但她知道刘玉珏是懂的。 原本刘玉珏的性子稳妥,做事也如老狐狸一般圆滑,而且滴水不漏,但是因为这里面牵涉到了凤青岚,林昔瑶怕刘玉珏会因为凤青岚的缘故而不理智。 “你放心,我可不是某些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玉珏含笑看向宇文宸。 闻言,宇文宸干咳了一声,眸色的瞳仁一暗,下一瞬,便挑眉看向刘玉珏道:“既然刘相做事这般稳妥,我倒是记起来……” “我错了,殿下。” 刘玉珏生怕宇文宸再继续说下去,他连忙告饶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出发了,也不能耽搁殿下的大事不是?” 宇文宸也只是跟他开个玩笑。 没有想到,刘玉珏倒是真的心急,话音才落,明明不会功夫的他直接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真希望刘相能把凤青岚带回来。” 到时候,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圆满了。 对于林昔瑶来说至少是这样。 现在的她也感觉圆满。 当然,这前提是她的身体无恙。 一切都已经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林昔瑶转头看向宇文宸道:“我们也回去吧,今天有些累了。” 宇文宸含笑点头,一路将她送回了将军府,他才转身离开。 刘玉珏前脚一走,就有大把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宇文宸没有太多的时间。 能做到抽出半天来陪着林昔瑶,已经是极限。 林昔瑶当然知道。 宇文宸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早就满心欢喜。 所以,从角门下了马车,回到海棠院的时候,她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只是她前脚才踏进院门,后脚突然感觉到耳畔风声一紧,下一瞬一个东西就朝着她脑门儿砸了过来。 好在林昔瑶反应够快,一个闪身就避开了。 等她站定了身子,看向那东西的来源,待看清楚墙头上坐着的那人的时候,林昔瑶的眼睛都下意识睁大了几分。 “小屁孩儿?” 有那么一瞬,林昔瑶险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已经失踪很久的苏澈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她的墙头。 而且,之前薛清都已经说了,苏澈在极北等珈蓝,运气好的话,三五个月就能遇到。 那也是运气好的情况下。 现在都不是珈蓝的花期。 “什么小屁孩儿!臭女人还是一副讨人嫌的样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娃娃脸的苏澈懒洋洋的坐在墙头,一双腿儿在墙头上荡悠荡悠的,说不出的悠闲和惬意。 光是听这张讨人嫌的嘴和欠揍的语气,林昔瑶就知道是苏澈无疑了。 大半年不见,苏澈依然还是那副孩子气的模样。 不过往日里那白白嫩嫩的里那家到底被极北的风寒给伤了几分,这会儿那脸颊上还有冻伤。 解药配出来了吗? 看到是他的这一瞬,这句话就险些脱口而出。 但是林昔瑶又有些怕。 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面对的答案。 而且,苏澈面上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这一路上走来的艰辛林昔瑶不用想都知道。 绝对不是他表现的这般模样。 就如此时,他的态度跟之前无两,但是眉宇间的疲惫到底是泄露了他这会儿的状态。 “要不要我让丫鬟打点儿热水?我再给你做点儿桃花酥?” 寒山寺的桃花开得正好,林昔瑶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做桃花酥的好材料,所以让常远收集了一些。 “那自然是极好的。” 苏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昔瑶不提,他也不主动说解药的事情。 这会儿一听到桃花酥,他的眼睛都亮了。 在翻身跳下了墙头之后,苏澈拍了拍手道:“那我先去换身衣服,说实话,这身衣服真的脏死了。”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苏澈已经主人翁般的转身往外走,自顾的去了之前他住的那处院子。 林昔瑶哭笑不得。 她转头吩咐了水仙安排下去,自己则进了小厨房开始忙着做桃花酥。 等她桃花酥出锅了,干干净净的苏澈也才回了海棠院。 林昔瑶亲自端着桃花酥在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下的案几上坐下,抬手将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道:“今年的桃花格外早了些,这桃花酥也格外的香糯。” 在看到端出来的桃花酥的一瞬间,苏澈的两只眼睛都已经开始放光了。 他蓦地吞了一大口口水,在点了点头之后,直接接过了林昔瑶手中的碟子。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林昔瑶做的整整一碟子桃花酥就已经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碟子。 这孩子,是饿了多久。 林昔瑶心里忍不住诽谤。 对面坐着的苏澈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他一边优哉游哉的擦手,一边对林昔瑶翻了一个白眼道:“看在我这么千辛万苦死里逃生给你找了解药的份儿上,你怎么着也得包我一年的桃花酥。” 话音才落,林昔瑶端着茶盏的手蓦地一顿。 她的关注点当然不在那一年的桃花酥上,而是苏澈的前半句话。 “解药……”之前林昔瑶不敢面对,但这会儿吃饱喝足的苏澈竟然直接说了出来,林昔瑶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已经调制好了吗?那珈蓝……” 闻言,苏澈端起了热茶,喝了一大口,将桃花酥都送进了肚子里,这才含笑道:“当然,我出马,什么病症搞不定?” 这倒是真的,薛清说过,苏澈是他见过的对医理药理最有天赋的人,又得到了苏神医的真传,这一手医术当然天下无敌。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林昔瑶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所以说,她不用死了吗? 不用再让她所在乎的,爱的人因为她的死而伤心落泪吗? 念及此,林昔瑶差点儿喜极而泣。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这解毒的过程得要有十足的耐心,而且……” 说到这里,苏澈故意拖长了尾音,挑眉看着林昔瑶,威胁道:“万一哪天糕点不好吃了,我可是会闹脾气的。” 这算什么威胁。 林昔瑶哭笑不得,她保证道:“你放心,只要你能解开我的毒,我保证,以后这全天下的糕点随便你吃。” 吃腻歪死他都没问题。 这番承诺不用林昔瑶说,宇文宸肯定会说的。 林昔瑶只是说出了宇文宸还没有说出来的话罢了。 她转头叫来了初十,跟初十道:“跟他说一声,也好让他安心。” 这么好的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宇文宸了。 看到林昔瑶吩咐初十时候的眼神,苏澈眼底里划过一抹狡黠,他挑眉看着林昔瑶道:“听说,你们要大婚了?” 这不是听说,这是肯定的。 林昔瑶拿着茶盏,点头道:“就在三月初三。” 还有不到一个月了。 如今苏澈带回了解药这消息,对于所有人来说无疑都是振奋的,是对她大婚最好的礼物。 然而,下一瞬,苏澈的话却犹如给她当头一棒。 他将手中的茶盏摩挲了两下,挑眉看着林昔瑶道:“你这身子……还想要孩子不要?” 她这身子……还能要孩子吗? 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比活下去更奢侈了。 要知道,这蛊毒就算能清除,也已经损了她的身子,以后再难有孕,再加上之前被惠妃下的那种假孕的毒…… 这两者合在一起,毒上加毒…… 林昔瑶都不敢想。 然而,现在苏澈的这句话犹如在黑暗中突然给了她一缕光。 林昔瑶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茶盏,睁大了眼睛看着苏澈道:“真的……可以吗?” 没有哪个女人不想为自己的心上人孕育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生命。 林昔瑶做梦都想。 但是…… 苏澈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昔瑶一眼,便伸出了手来。 林昔瑶会意,连忙将自己的手腕递了上去。 她的心也跟着苏澈面上的表情而起起落落。 看到他眉头微微一蹙,林昔瑶只感觉像是被人打入了无底深渊,连喘气都觉得胸口犹如窒息般的疼。 再看他眉心舒展,嘴角噙着笑意,林昔瑶一瞬间仿似被人原地复活,满心欢喜和期待。 她的心情也就跟着七上八下,时而欢喜时而绝望。 明明只有短短的一瞬的功夫,她却犹如过了一年两年那般漫长。 “怎么样?” 苏澈松开了手,收回了放在林昔瑶面上的目光,转头看着身前的海棠花树道:“跟我所料的不差。” 这人,倒是会卖关子了! 林昔瑶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就要发作,却听苏澈道:“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他说什么来着? 林昔瑶微微一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待她看到苏澈带着一抹嫌弃的眼神的时候,林昔瑶才恍然大悟,他说,就没有他看不好的病。 所以说……她的身体还有的救! 851 惊喜 她还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在反应过来苏澈是这个意思的一瞬,林昔瑶差点儿高兴的跳了起来。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苏澈拿起茶盏来,轻砸了一口,才挑眉看向林昔瑶,不怀好意道:“要想清除余毒调理身子,只怕就连下个月大婚,也要请你家那位清心寡欲了。” 清心寡欲的意思是…… 林昔瑶被这巨大的欢喜给填满了脑子,所以一时间反应都慢了半拍。 待她反应过来,知道这小屁孩儿一脸坏笑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林昔瑶差点儿没有忍住要抬手去拧他的耳朵。 “一碟桃花酥不够啊。” 苏澈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他有恃无恐的看着林昔瑶道:“我没吃饱,可是没有力气来想好怎么开方子给你调理身体的。” 闻言,林昔瑶眉梢一挑,眼底里带着一抹笑意道:“是吗?这么一说,我再去给苏公子做几碟桃花酥来?不够的话,再做两碟红枣酥?” 话音才落,苏澈的眼睛都亮了。 不等他兴奋的直点头,林昔瑶的两只魔爪也已经朝他袭了过来,直接一边一个拧住了他的耳朵。 “小屁孩儿想得倒是挺美!还故意欺负我不?” 苏澈疼的嗷嗷直叫,他抬手要来拽林昔瑶的胳膊,但他才一抬手,林昔瑶捏着他耳朵的手的力道就加重了几分。 这个没有良心的臭女人! “臭女人,你有没有良心!小爷我为你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弄来这解药,你就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闻言,林昔瑶笑道:“是啊,你刚刚不是说没有力气给我解毒调理身子写药方吗?现在可有力气了?再没有的话,我再用点儿力?” 话音才落,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的苏澈终于败下阵来,他连忙道:“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快放开我!” 闻言,林昔瑶这才松开了苏澈的手。 她也不是真的威胁,就是看到这小屁孩儿这得寸进尺的德行就忍不住要逗逗他。 “水仙。” 林昔瑶才坐好,见苏澈红着脸气鼓鼓的看着她的模样,倒像是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然而,下一瞬当水仙从小厨房端来两碟桃花酥和红枣酥的时候,两眼放光的苏澈立即就将刚刚被拧了耳朵的怨气给抛到了脑后。 他一手一个桃花酥,一手一个红枣酥,含笑看着林昔瑶道:“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儿上,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苏澈双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坏笑和狡黠。 林昔瑶就知道没有好事。 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苏澈说的事情竟然跟那个人有关。 “你的运气确实不好,我在西辽极地找了好久,也蹲守了好久,都没等到一朵珈蓝开。” “原本,我还想着,多半是不成了,错过了花期,再想等下一次珈蓝开得等到六个月之后。” “谁曾想呢,有人给我送来了珈蓝,你猜这个人是谁?” 林昔瑶听得一脸诧异。 还有谁能知道苏澈在为她调制解药需要珈蓝? 就连知道她中了蛊毒的人这世上都不会有几个。 苏澈就喜欢看到林昔瑶一脸疑惑的模样,他一口吃掉桃花酥,在喝了一口热茶之后,才迎上林昔瑶疑惑的目光,含笑道:“宇文铭。” “怎么样,这个名字很意外吧?很惊喜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澈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看着林昔瑶。 看到他这般欠揍的模样,林昔瑶倒是没有了要再拧住他耳朵的想法了。 她现在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宇文铭怎么会帮她?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苏澈一边舔着沾着桃花酥的手指头,一边漫不经心道:“原本我以为只有西辽的极地才有珈蓝,没有想到在东楚的极北之地也有。” “竟然是我疏忽了,那也是苦寒之地,按照推算,应该比西辽更适合珈蓝的生长。” 后面苏澈包着桃花酥絮絮叨叨的话林昔瑶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宇文铭为什么要帮她找解药。 记忆有些恍惚,林昔瑶的脑子里突然划过当初宇文宸在幽州,楚王都陷入重围的时候,他扬眸笃定的告诉她,一定要将她娶到手。 所以,这人是后悔当初作出的杀了她的决定吗? 林昔瑶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就如惠妃临死前跟她说的,宇文铭一开始确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她,但是他没有。 那时候,她和宇文宸还没有发展到相互倾心信任的程度,而她一开始也就已经引起了宇文铭的注意。 他原本就多疑。 如果那时候他下杀手,她未必能躲得过。 林昔瑶不愿意再想了。 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喏,这个,给你,先用温水服下,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开些温和的方子将你身上的余毒配合着这解药一点一点的清理出去。” 林昔瑶正走神的时候,已经迅速的将几碟子糕点都扫进了肚子里的苏澈抬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锦盒来。 林昔瑶接了过来,里面装着一粒大的朱红色药丸子。 这是用珈蓝炼制出来的。 而珈蓝是宇文铭送的。 林昔瑶捏着锦盒的手都跟着紧了紧。 “怎么,怕有毒?” 苏澈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发现茶水已经见底了,茶壶也没有了,便将茶杯递给水仙道:“你们将军府这么小气吗?连茶水都准备的不够。” 闻言,林昔瑶直想翻白眼。 这人。 分明是他自己吃的太多,喝得太多。 林昔瑶十分好奇,这小屁孩儿到底有多大的胃,怎么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糕点。 水仙倒是脾气很好,连忙欠了欠身子就去添茶了。 林昔瑶挑眉看着苏澈道:“我倒是不怕你在里面下毒,我是想给你在糕点里下毒。” 怎么能有性子这么恶劣的小屁孩儿。 虽然面上这么说,但林昔瑶还是拿起了解药,一口气吃了下去。 这解药不似其他的药丸子带着一股浓浓的药腥味,它带着一缕幽香几乎入口即化。 还不等林昔瑶喝一口芙蓉递上来的温水,解药就已经下了肺腑。 那种凉丝丝的感觉也瞬间侵入了肺腑,让林昔瑶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一下子就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她肺腑里萦绕的灼烧感给压制了下去。 “谢谢。” 良久之后,林昔瑶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苏澈,没有了之前开玩笑的语气,而是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 她这般认真的态度倒是让苏澈有些意外。 他干笑了两声,打趣道:“光是口头上的谢谢有什么用,你得包我的糕点。” “放心!” 不就糕点吗? 对于林昔瑶来说,简直再简单不过。 “你一路舟车劳顿,赶快去休息吧。” 林昔瑶知道,苏澈这般狼吞虎咽的,可见这一路上也没少饿肚子,他神色间的疲惫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一次小屁孩儿倒是没有逞强,他站起了身来,拍了拍手道:“还算有良心。” 林昔瑶笑了笑,目送着他离开。 等苏澈前脚走,林昔瑶就让人准备了马车。 她只带了初十,一路坐着马车去了楚王都的外的一处荒地。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地,但前段时间,突然开辟了出来,迁入了几座坟茔。 其中,就有叛王宇文铭的。 到底是皇子,就算叛乱了,也不能让他暴尸荒野,宇文宸为了昭庆帝顾念着那一丝父子之情,就让人带了回来,将他们几个都葬在了这里。 林昔瑶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但是今天突然听到苏澈说起那珈蓝是宇文铭送的,她心里有些堵,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过来瞧瞧。 宇文铭的坟在最北边,并没有挨着王采薇在一起。 不知道是底下人的随意,还是有人有心,这两人的坟茔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隐隐有此生来生都不愿意再相见的架势。 因为是叛王,所以宇文铭的坟茔建造的也很随意,远远不及一个皇子应有的规格。 林昔瑶走到坟前,沉默了一刻钟之后,才抬眸看着坟茔上雕刻的宇文铭三个字。 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宇文铭后面对她……是有那么一点儿感情的吧。 不知道多少,或者真假,但凭这珈蓝,林昔瑶对他的那种恨意就已经淡去了几分。 但若说完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他,前世的李云裳也不可能死。 她还没有傻白甜到那种原谅自己的仇人的地步。 “初十,带来了吗?” 林昔瑶转头看向初十。 就见初十从一个暗卫手中接过了一把古琴来。 看到这古琴的一瞬间,林昔瑶的眼神还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还是相府里那个不受宠的庶女李云裳。 她喜欢乐谱,喜欢弹琴,但是相府里的人怎么可能给她这么好的古琴。 是发现她吸引了二皇子宇文铭的注意力,为了拉拢宇文铭,她的那个爹爹李默这才给她请了乐师来教她弹琴。 852 没 想到 她从小到大,除了阿娘和兰心之外,收到的第一件生辰礼物就是这把古琴。 是宇文铭送的。 但是的他,温润如玉,含笑看向她的模样,就如如今她头顶上的春日暖阳,一下子就将她的生命给照亮了,温暖了。 可是,如今再想到他事后为了权势,为了搭上永宁侯府的权势选择杀了她,林昔瑶只觉得这一幕满满的都是嘲讽。 这古琴她原本也没有再想着找回来。 还是上一次李默一党倾覆,被抄家之后,宇文宸让人找回了她和阿娘以前的旧物,这其中就有这把古琴。 林昔瑶看到这把古琴就会想到宇文铭那张让人憎恶的脸,所以一直都丢在库房里。 今日若不是因为苏澈的那一番话,这古琴在她手上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初十将那古琴抱到林昔瑶跟前。 林昔瑶伸出了手来,轻轻的碰了一下那琴弦。 这一下,就有琴音嗡嗡,仿佛击打在人心。 “把它葬在旁边吧。” 算是全了他最后那一丝不知道有几分重的情谊,也算是跟过去的自己,过去的宇文铭做彻底的告别。 说完这句话,林昔瑶转过了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宇文铭的坟茔道:“宇文铭,我们扯平了。” 没有了恨,更不可能有爱,从此天高地阔,这河山万里,她的精彩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成了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过客。 林昔瑶下意识轻叹了一口气,结果才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幽暗的大眼睛来。 那熟悉的身影只一出现,就能让林昔瑶心跳加速。 “阿宸……” 看到宇文宸的一瞬间,林昔瑶的心蓦地咯噔一下。 她刚刚只是情绪有些堵,有些冲动,竟然都没有考虑宇文宸的心情,直接一路就来了这里。 他看到她竟然来祭拜宇文铭,该会怎么想? 林昔瑶喉头干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我们回去了,外面风大。” 她原本以为宇文宸会不高兴,结果他的态度却出乎她意料的好。 这个连狗剩的醋都要吃的男人,这会儿看到她来祭拜宇文铭,竟然没有生气。 林昔瑶很是意外。 不过,她到底理亏,还是点了点头,抬手覆在了他探出来的手上。 “你……” 马车上才坐下来,林昔瑶还是忍不住开口,她抬眸看向宇文宸,如鲠在喉。 闻言,宇文宸噗嗤一笑,抬手就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点头道:“我当然生气。”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神色微微一怔。 下一瞬,却听宇文宸开口道:“但是,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而且,我也没有必要跟一个死人吃醋。” 言罢,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转过了身子,垂眸看着林昔瑶道:“我来找你,不是因为知道了你来看宇文铭,而是听到了苏澈回来了,你的解药有了着落,我欢喜的恨不得立即奔到你面前来,就像这样一把将你搂在怀里。”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日里的政务再忙,他的心思也依然在她的身上,一想到那三个月的期限,宇文宸就感觉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 不是在催林昔瑶的命,而是在催他的命。 每天他都忙到深夜,甚至有时候会通宵处理折子,也不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而是他压根儿都不敢睡。 一旦睡着了,那挥之不去的噩梦就牢牢地束缚住了他。 在梦里,他仿佛见到了三个月之后,苏澈没有回来,她毒发身亡的情形。 宇文宸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个这样重复的噩梦给惊醒。 如今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的解药回来了。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高兴的呢? “我刚刚没有说话,是因为我太激动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宇文宸揽着林昔瑶,神色动容,那双浩瀚如囊括了万千星辰的眸子里,满是缱绻深情。 林昔瑶一听到他没有因为这个生气,整个心蓦地软了下来。 她抬手覆在了他的手臂上,仰头含笑看着他道:“当时从苏澈口中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也高兴的不得了,当时第一时间就想来见你,但是怕你忙,所以我才只是让初十带了消息来。” “阿宸,以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 闻言,宇文宸点头,应声道:“好。” “等战事结束,我要带着你踏遍这山河万里。” 林昔瑶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给逼了回去,点头道:“好。” 往后余生,她一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林昔瑶和宇文宸相拥在马车里,诉说着绵绵情意,这会儿,远在北齐边境的鹏城府衙,秦景焕却眉头紧锁。 “她身体怎么样了?” 自那日晕过去了之后,刘静娴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差不对昏睡了这几天。 秦景焕才拿下鹏城,就将府衙里最好的房间让人收拾出来了,将刘静娴接了进去。 等将手头上棘手的事情都先布置了下去,秦景焕快步走到了刘静娴的房门外,对一直都在这里守着的刘安关切道:“到现在还没有醒吗?” 闻言,刘安摇了摇头,皱眉道:“二奶奶身体原本就不好,再加上之前在寒山寺损了内元,原本至少也要调养一年,而且还是在心平气和修生养息的情况下,这一次,我们从楚王都一路去了北边的苦寒之地,这一路上马车颠簸,天气恶劣……” 就算是成年男子都未必受得了,更何况像刘静娴这种原本就经受不住半点儿风寒的人。 后面的话刘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安摇了摇头道:“只能看二奶奶的意志力挺过来了。” 话音才落,秦景焕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看起来那般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来,而且还是为了他。 如果她有什么好歹来,秦景焕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他找来贴身伺候刘静娴的小丫头突然惊呼道:“二奶奶醒了。” 话音才落,秦景焕激动之下都没有顾得上男女大防,直接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等他奔到了刘静娴的床边,看到一脸病容面色憔悴的刘静娴的时候,秦景焕感觉自己的心似是蓦地被人狠狠用力掐了一把似得。 那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和压抑让他十分难受。 “表少爷……” 刘静娴有气无力的,一开口,就让秦景焕有些无地自容。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么越矩,竟然直接就这样冲了进来。 “对不起,小婶婶,我不是故意的。” 在反应过来之后,秦景焕脚腕一转,就背对着刘静娴,但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皱眉问道:“小婶婶身体可好些了?” 刘静娴的眼底里噙着一汪泪水,在看到秦景焕的背影的一瞬间,再没有忍住,直接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刘静娴没有开口,秦景焕急得直跺脚,他仰头看向还在门口愣着不知道是该进还是不该进的刘安道:“刘太医,麻烦了。” 都这时候了,也顾不得了。 得了秦景焕的话,刘安这才提起了步子走了进来。 在一番诊断之后,刘安轻叹道:“脉象还有些虚弱,但到底熬过了最艰难的一关,这几日千万要好生将养着。” 刘安嘱咐刘静娴,也是在嘱咐秦景焕。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他很识趣的叫上了小丫鬟跟着他去煎药,将空间留给了刘静娴和秦景焕两人。 “表少爷……” 刘静娴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情绪,她深吸了口气,挣扎着要坐起来,奈何躺了这几日,再加上身体虚弱的很,她跟本就没有力气挣扎起来。 秦景焕听到了动静,垂眸道:“小婶婶,得罪了。” 言罢,没有听到刘静娴拒绝的话,秦景焕这才转过了身子,抬手半抱着刘静娴靠着墙头坐了起来。 末了,他还给刘静娴温柔细心的掖好了被角。 见到他转身去倒热水,刘静娴又一次红了眼眶。 这般的体贴和温柔,如果能一直属于她就好了。 只可惜…… 他对她不过是当做小长辈一般在敬重了。 他做到了恪守礼仪,而且她却有着非分之想。 这样一想,刘静娴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小婶婶,喝口热水,润润嗓子。” 秦景焕看到刘静娴的唇上干涩,都已经起了皮,不知道怎的,他的心也跟着微微一疼。 刘静娴抬眸看着秦景焕,一时间有万语千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费力的抬起手来,要接过秦景焕手中的茶盏,奈何身上根本就使不出半点儿力气来。 见状,秦景焕连忙道:“我来。” 言罢,他微微倾身,看了一下刘静娴的眸子,又道了一句:“得罪了。” 见刘静娴没有反对,他才探出一只手来,扶着刘静娴的肩膀让她靠着他的臂弯坐直了身子,这才将另外一只手中的茶盏递到了刘静娴的唇边。 853 放心 此情此景,直让刘静娴落泪。 这是在她梦里都不敢出现的情形。 现在,她就这样被他半拥在怀里,她能感受到他温暖宽厚的胸膛,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和那为。 刘静娴原本苍白的面色因为这一番秦景焕不经意间的接触早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谢谢。” 她红着脸,根本就不敢去看秦景焕的眸子,只低低的说了这句话之后,便一垂眸将秦景焕送到唇边的热水给一口喝下了。 她嗓子又干又疼,确实渴的很,再加上秦景焕这样半揽着她,让她心猿意马,这样的结果就是一口水直接呛在了喉头。 “咳咳咳……” 刘静娴忍不住直接一下子都咳了出来,好巧不巧将热水都咳在了秦景焕的手背上。 她又羞又囧,感觉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但偏偏,她越是着急就越是咳嗽。 看到她这般窘态,秦景焕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偏要逞强,这样的性子……倒是像极了林昔瑶。 他心头一软,手也下意识放在了刘静娴的后背上,轻轻的帮她拍着 他一直都坐得笔直,哪怕是现在帮刘静娴顺气拍后背,他也恪守礼仪和距离。 “对不起,”刘静娴觉得无地自容,好半天才顺了气,她红着脸都不敢看秦景焕的眸子:“我太没出息了。” 怎么能这么丢脸呢? 而且,还是在他的面前。 “没有,小婶婶比寻常的男儿还要坚韧厉害。” 秦景焕如实道。 听到他这么夸赞,刘静娴心头越发不是滋味。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仰起头来看着秦景焕道:“你……以后可以不要再叫我小婶婶了吗?” 天知道“小婶婶”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对于她来说是何等的折磨。 刘静娴不想再听到。 她知道自己或许厚颜无耻,死皮赖脸,但是当初她脑子一热就做出了要跟着过来确定他是否安然无恙的决定,那么现在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是她应该承担的。 话音才落,见秦景焕微微一怔。 刘静娴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道:“将军府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做出这种出阁丢脸的事情来,就算两位县主宽宏大量不跟我计较,我也没有脸面回去。” 刘静娴这几日浑浑噩噩的,虽然没有彻底清醒,但迷迷糊糊的也想了很多。 尤其是在刚刚。 她不能再回将军府了。 她也没脸回去。 “小婶婶,你……” 刘静娴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叫了这三个字,不过除了这个称呼,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刘静娴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不想让他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想用自己豁出一条命来看他这份情谊来绑架他。 所以,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刘静娴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笑意看向秦景焕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叫我静娴?” 她才不要当他的长辈! 这是刘静娴心头的一根刺。 听到这句话,秦景焕微微一愣,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到他这般模样,刘静娴又气又恼,她这都是说了什么? 明明已经想好等好起来就跟他告别,再不给他找任何麻烦的,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刘静娴懊恼的用手直接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恨不得将刚刚的话吞了下去。 “如果我让你为难了的话,你就当我刚刚的话没有说。” 闻言,秦景焕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只是一瞬的功夫,就被他否定了。 怎么可能。 他还没有自恋到这种程度。 然而,不等他细想,就见刘静娴突然抬起头来,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眸子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豁出性命,甚至不顾我的身份和尊卑都要来这里找你吗?” 就如秦景焕一声“静娴”叫不出口,而刘静娴连一句“景焕”也叫不出口。 平日里,她恪守礼仪,都叫他表少爷。 但秦景焕这三个字像是烙印,早就已经在她的脑子里唇齿间过了无数遍。 刘静娴讨厌别扭的自己,也讨厌这种遮遮掩掩的性子。 她已经隐忍了太久,也憋屈了太久。 这一次她也没有脸面再回将军府了,以后没有了“小婶婶”这个身份,她跟他之间更是不可能再有半点儿交集。 或许过了这场战役,等她身体好些了,她就该离去了。 从此以后…… 刘静娴不敢想,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竟然在这时候突然抬眸看向了秦景焕,一口气将自己心底里藏着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那一日,我在听到刘太医说你身上的余毒发作,有极大的危险,当时我什么都想不了了,我只想来看看你。” “虽然我也知道,就算我没来,刘太医带了药来,也可以保证你没事的,但是没有亲眼看到你,就算是我留在楚王都,我我的心也是跟着一起过来的,与其那般日日夜夜承受着煎熬,倒不如亲眼看到你平安无事。” “秦景焕。” 刘静娴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秦景焕,第一次这般认真且正式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的躲闪。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也不知道喜欢你哪一点,或许是你身上的浩然正气,或许是你身上的阳光和温暖,或许只是你一个关切的眼神,总之,从那之后,我的心就沦陷了。” “我知道,我是林家的二奶奶,而你是表少爷,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就算我再嫁,也不可能嫁给你,那样不但违背了纲常,要让我自己背负天下的骂名,更是会害了你,害了将军府。” “所以,这些话我从来都不敢说,我怕给你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知道你只当我是小长辈在敬重,并没有半点儿越矩,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所以,我也不想让你因为我的一片赤诚之心而对我有任何亏欠或者负担,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 “之前我胆小,我怯懦不敢说,可是这个秘密压在我心头,让我喘息不得,我没有要求你什么,我只是想这般认真的告诉你。” 也是告诉她自己。 从此以后,她再不必那般如同站在阴影里那般,让自己显得那么卑微和可笑。 在这一番话说出口之后,刘静娴才发现,那个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过,下一瞬,她一想到自己竟然对秦景焕说了这些,脸颊一下子由绯红变成了刷白。 她蓦地拉起了被子来,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直接一转头就从秦景焕的怀里挣扎了出来,一头钻进了被窝。 刘静娴甚至不敢看秦景焕的表情,不敢听他后面说的什么,只用被子盖住自己的面容,生怕自己这般丑态被秦景焕继续瞧了过去。 “我好多了,你先下去吧。” 该说的说完了,刘静娴实在没脸面对秦景焕,这才开口让秦景焕先走。 然而,秦景焕这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之前那一刹那,他脑子里其实划过这样一个念头的,但是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刘静娴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对他一片痴心。 但是,事实证明就是。 秦景焕一点儿都不怀疑刘静娴的话。 只是这些话给他带来了太大的震撼,以至于他愣在原地好半天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直听到刘静娴开口,他才愣愣的点头,垂眸道:“那小……你先休息,我下去了,有事的话,随时让人来叫我。” 一句小婶婶差点儿脱口而出,但是一想到刘静娴那副明明又羞又窘的神色却偏要逞强的模样,秦景焕就下意识将这三个字给压了压。 蒙着被子的刘静娴没有开口。 她静静地等着。 一直听到秦景焕的脚步声远去了,房门吱呀一声被带上了,刘静娴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抬手拧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懊恼道:她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竟然冲动之下就跟他说了这些。 从今以后,他们之间就连见面打招呼都已经不可能了。 刘静娴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就在这时候,房门响起了叩击声,小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刘静娴应了一声,那叫翠环的小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 “小姐,喝药了。” 刘静娴本来还在想着秦景焕的事情,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这翠环叫自己小姐。 她微微错愕道:“你之前不是叫我二奶奶吗?” 翠环是秦景焕的属下在鹏城挑选的一个丫鬟,之前一直都叫刘静娴为二奶奶,就如秦景焕这人一般,规矩老实,恪守本分。 这还是第一次称呼她为小姐。 刘静娴虽然不解,但多少没有引起她的兴趣,她只是随口那么一问,谁曾想,下一瞬翠环的回答让她愣在了原地。 “刚刚秦大人吩咐了,让奴婢以后都称您为小姐。” 854豁出去了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身子一怔,愣在了原地。 下一瞬,她便睁大眼睛看着翠环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闻言,翠环有些不解道:“奴婢也不知道,刚刚奴婢从小厨房端着汤药过来,就遇到了神色有些不太对的秦大人,他问我给您的药好了吗?我当时只道已经好了,奴婢这就给二奶奶送过去。” “原本我都已经走出去几步了,他突然叫住了我,让我别叫二奶奶了,叫小姐。” 翠环也是一头雾水,这个二奶奶跟小姐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她不懂。 刘静娴也不懂,但她想来想去,最后都觉得,至少在他看来,已经撇开了她身上林家二奶奶的身份了,而且她刚刚说了那么一番厚颜无耻的话,他竟然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厌恶她,这对她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刘静娴捧着翠环送过来的汤药,往日里入口苦涩无比的汤药,这会儿喝起来竟然也让人感觉到甜丝丝的。 *** 自从苏澈回来并在将军府住下之后,将军府一下子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林昔瑶也比往日里更忙活了。 每日里不但要按照苏澈的要求泡药浴,还要练一套调整内息的内功心法,当然,还少不得每日给苏澈做几碟糕点。 日子就这样,过得飞快。 林昔瑶为了自己的身子早些康复忙,宇文宸则为了边关的战事以及朝中内政忙,他想要在大婚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然后安安心心的娶林昔瑶。 所以,一转眼,自从那一日从宇文铭的坟茔回来,两人已经有六七天没有打过照面。 虽然偶尔晚上宇文宸忙完之后会过来看林昔瑶,但林昔瑶累了一天早就睡着了,宇文宸只得在一旁默默地守上一刻钟再转身离开。 林昔瑶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宇文宸,她也不想睡着,可是眼皮子总是熬不住。 这天天气正好,海棠院外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外面春光正好,苏澈的汤药七日一个疗程,七日过后得停上两日,再进行下一个疗程。 这一日不用跑汤药,不用练内功心法,林昔瑶记挂着宇文宸,想着既然他不能来找自己,自己便去寻他。 反正也没有人规定她不能自己去东宫。 这样一想,林昔瑶就带着因为宇文楠而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林昔兰进了宫。 她去东宫找宇文宸,顺便把林昔兰送去萧贵妃那里,由宇文婉陪着说会儿话,让林昔兰换个心情透透气。 谁曾想,姐妹俩才走到御花园的水榭,还不等走到前面的岔路口分开走,就看到御花园的另外一头影影绰绰,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 林昔兰凝眉看了看,拉着林昔瑶的衣角道:“阿姐,你看,那像不像姐夫?” 因为距离隔着有些远,所以一眼还看不大真切,但林昔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宇文宸。 认出来是宇文宸倒也没什么,让林昔瑶皱眉的是这会儿宇文宸身边还跟了个姑娘。 因为距离有些远了,再加上林昔瑶对那些世家贵女确实不太熟悉,所以也看不清面容。 反正她也是去找宇文宸的,便拉着林昔兰道:“走,我们过去瞧瞧。” 恰巧,这一日宇文宸跟林昔瑶也想到了一处,见外面春光正好,手上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忙了,他便准备去给昭庆帝问个安之后就去将军府找林昔瑶。 谁曾想,他才走到御花园,就遇到了麻烦。 “殿下,对不起,臣女不是故意的。” 萧雨落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我见犹怜。 宇文宸对这些女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更不关心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不过看在她是萧贵妃娘家侄女的面子上,宇文宸还是淡淡的摆了摆手道:“无妨。” 闻言,萧雨落眼底里的泪水越发多了几分。 她站起了身子,含泪看着宇文宸道:“还请殿下责罚,臣女刚刚惊扰了太子殿下,是臣女的罪过,不然臣女回去了家父也会教训臣女的。” 话音才落,宇文宸那好看英俊的眉峰微微一蹙,显然有些不耐烦。 原本他心焦火燎的想要早点儿见到林昔瑶,所以就走了神,冷不丁的就被这从天而降的劳什子风筝给撞到了脑袋。 那么轻飘飘的风筝,当然不会疼,放风筝是萧贵妃娘家侄女,萧家的嫡女萧雨落,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倒是这女人,话多的很。 他还没开口,她倒是先哭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似得。 “殿下真的没有事吧?要不要叫御医来看看?臣女也不知道那风筝是怎么突然断了线的……” “孤说没事,你可以退下了。” 宇文宸的面上终于绷不住,直接带上了几抹不耐烦,他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萧雨落,语气里的疏离和冷意直让人后脊梁冒冷汗。 “若真的有事,你觉得你还能好好的在这里?” 言罢,宇文宸正要起身,一抬眸却看见不远处的鹅卵石小径上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可不就是他朝思夜想的人么! 刚刚还冷若冰霜的男子,神情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不等林昔瑶走近,他已经快步跟了过去,那满眼里盛开的柔情和宠溺直让旁边的人都觉得闪花了眼。 “瑶瑶,你来了。” 一开口,就是那温柔缱绻的声音,更刚刚的那个冷漠无情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然而,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子却似是并不领情,她挑眉看着宇文宸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林昔瑶眉梢微挑,眼神里带着几分打趣的味道。 她自然是相信宇文宸的,也不是在吃醋,不过是跟宇文宸开个玩笑罢了。 同时也是故意奚落一下萧雨落。 这萧雨落什么打算,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有她在,还想上位? 做梦! 林昔瑶心头冷笑,对此嗤之以鼻,面上却对宇文宸磨牙森森道:“打扰了殿下在这里私会佳人,倒是我的不是了。” 话音才落,被“误会”的两人连忙急急撇清。 宇文宸一脸嫌弃的扫了一眼多事的萧雨落道:“她风筝线断了撞到了我,哪有什么事情,你想多了。” 萧雨落也点头道:“县主容禀,不是县主想的那样,臣女刚刚真的在放风筝,不小心,就不小心……” 说到后面,萧雨落的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那副可怜委屈的白莲花模样,让林昔瑶都不由得要为她的演技点赞。 如果林昔瑶之前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她和萧贵妃之前的矛盾就是拜眼前这白莲花女子说赐,只怕林昔瑶都会以为她是真白莲了。 “你这不小心倒是巧的很。” 对她没有好感,林昔瑶也不愿意给她面子,反正用宇文宸的话来说,现在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里,都可以由着她横着走。 她才不要受谁的闲气,更不要委屈了自己。 言罢,林昔瑶也不理萧雨落,直接看着宇文宸道:“你不是忙的很吗?” 求生欲满满的宇文宸哪里还敢说什么,他连忙顺着林昔瑶的话题道:“确实忙的很,不过我原本是打算给父皇请安了过去金牛找你的,没想到我们倒是心有灵犀了。” 闻言,林昔瑶微微挑眉,一脸嫌弃道:“谁跟你心有灵犀了,我是来看萧贵妃的。” 话音才落,一直都跟在林昔瑶身边的林昔兰才忍不住笑着开口道:“是呀,人家是来看萧贵妃的。” 闻言,林昔瑶的脸颊唰的一下子就红了,她转头拧了林昔兰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了呀?” “疼疼疼,阿姐,我可不在这里碍眼了,我得去找婉公主了。” 言罢,林昔兰对宇文宸服了服身子,露出了一抹娇俏的眼神,不等林昔瑶开口就已经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我们也走吧。” 宇文宸旁若无人的拉着林昔瑶的手往他来时的路口走去。 林昔瑶下意识就要问道,走去哪里? 可一转头看到宇文宸那含笑的眉眼,她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要将她拐去东宫。 三人都走了,连带着丫鬟太监们也都跟着去了。 一转眼的功夫,这里就只剩下一个眼底里带着泪意,委屈可怜的萧雨落了。 林昔瑶出现之后,就算林昔瑶的态度娇纵了些,她面上也一直都忍着,没有流露出半点儿的怨言或者不满。 一直等到林昔瑶和宇文宸都走远了,萧雨落这才收起了面上的委屈模样。 她垂下了眸子,眸色一沉,眼底里划过一抹恨意。 凭什么! 同样是世家贵女。 林昔瑶不过是凭借着林将军的一条命才换来了现在的荣耀和显赫,如今将军府名存实亡,她有什么资本跟她叫嚣! 不过是给准太子妃,就能耐上天了? 她只是仗着自己的姿色好,被太子垂青罢了,但萧雨落知道,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再美好的东西,看惯了也会腻歪。 她虽养在深闺,但是这些道理可没少知道。 等哪一天林昔瑶失宠了,看她如何报复! 这样一想,萧雨落的周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855 心计 “雨落,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雨落正沉浸在恨意里,冷不丁的听到背后响起了萧贵妃的声音,她一个机灵,连忙回头,就对上了萧贵妃那双隐含着责备的眼神。 “给贵妃娘娘请安。” 萧雨落立即换上了一副温婉可人的面容,含笑走了过去。 刚刚在宇文宸面前演得太入戏了,以至于这会儿她的眼眶还有些泛红。 萧贵妃是从昭庆帝那边过来的,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了她碰到了太子的事情,原本她是要直接回重华宫的,但仔细想了想,萧贵妃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叮嘱萧雨落几句。 “你刚刚见到太子了?” 萧贵妃对萧雨落伸出了手来。 自从上一次知道萧雨落撺掇了她身边的嬷嬷,跟萧雨落一起挑拨她和林昔瑶之间的关系之后,萧贵妃对萧雨落的态度就已经很疏离了。 这还是从那之后,第一次对她伸出了手来。 萧雨落有些惊讶,连忙受宠若惊般伸出手来搀扶住了萧贵妃,并垂眸温婉道:“姑母。” 萧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姑母,我就得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人不能招惹,如果你有那心思,我劝你最好早点儿断了那念想,免得到时候不但害了自己,还会拖累整个萧家。” 萧雨落万万没有想到萧贵妃要给她说的是这个,她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然而,不等她解释,萧贵妃已经从她手中抽出了手臂来。 “时间不早了,重华宫你也不必去了,早些回去吧,这几日就在家里好好想想。” 闻言,萧雨落彻底愣住了。 这是要跟她撇清关系? 这里还有宫女太监,萧贵妃的一番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脸面。 萧雨落作为萧家嫡女,何曾受到过这种羞辱,她又气又恼,但却无可奈何,最后只得收敛了怒气,对萧贵妃服了服身子道:“雨落知道了,姑母教训的极是。” 反正萧贵妃也已经看出来了她的心思,与其一个劲儿的撇清,倒不如老老实实的承认,端正了态度。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 萧贵妃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萧雨落,便转过了身子。 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心思,她可是比萧雨落这些人清楚的多,他心里已经有了林昔瑶,其他的女子之于他就像是飞蛾扑火。 萧雨落愿意做这个飞蛾,她当然没有意见,但她怕萧雨落做得太过火,最后引火烧身不说,还拖累了萧家。 她之所以能在宫中站稳脚跟,跟萧家一直也是相辅相成的,如果萧家有个闪失的话,就算她已经贵为贵妃,在宫中也不会有那么硬气。 萧贵妃头也不会的走了。 等她走出去了好远,萧雨落才收回了目光,她垂下的眸子里又隐隐的恨意在流动,就连她拢在袖子下的手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 话分两头,林昔瑶跟着宇文宸一路有说有笑的来到了东宫。 才一进门,里里外外的侍卫和太监都跟了过来行礼,一句一个女主子,叫得林昔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迟早要适应的。” 宇文宸眼里噙着笑意,拉着林昔瑶的手走进了后花园。 才一进门,林昔瑶就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气了。 这院子里,种满了海棠,红色如霞,粉色如黛,只一眼就让人身心愉悦,一下子就将所有的烦恼抛到了脑后。 “这……” 林昔瑶之前也来过这院子,她记得那时候还是一院子的牡丹,有一两株海棠。 而现在…… 这才过去了多久。 似是看出了林昔瑶的疑惑,宇文宸拉着她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道:“知道你喜欢海棠,我就让人将王都里好看的海棠都收罗回来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海棠院。” 他努力将这里的一切都做得跟海棠院相似,为的就是她将来嫁过来会很快适应并喜欢。 其实,宇文宸不知道的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都喜欢而且能适应。 “喜欢吗?” 宇文宸的声音如陈年佳酿,带着馥郁的芬芳和令人沉醉的味道。 完全沉浸在美景里的林昔瑶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回过神来就对上宇文宸那双幽暗深情的眸子,她含笑点头道:“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甚,他靠近了林昔瑶些许,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和魅惑道:“那喜欢的是花,还是眼前的人?” 林昔瑶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宇文宸这般不正经的样子,只一开口就让她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又羞又窘,但偏偏这厮还抬手轻佻似得捏起了她的下巴,一手勾着她的腰际,迫使她对上他的眸子,闪躲不得。 “都……喜欢……” 原本想娇嗔的瞪他一眼,直接否认的,但是林昔瑶的心不允许自己否认。 她如实的回答了宇文宸,显然让宇文宸的心情十分愉悦。 他心情愉悦之下,就直接低头覆在了林昔瑶的唇上。 林昔瑶一想到这还是在庭院里,周围那么多的护卫和太监……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犹如被捅开的马蜂窝,瞬间炸了。 宇文宸的吻绵软温柔还带着十分克制的情/欲,林昔瑶一开始还有些窘迫,最后逐渐的在他的攻城略地之下失去了理智。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宇文宸已经松开了她并含笑打趣道:“那就得早些适应啊。”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适应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没皮没脸,还是适应他这霸道但不失温柔的吻。 林昔瑶红着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她只得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转过了身子。 宇文宸哪里那么容易放过她,他拉着她的腕子,抬手就要往自己怀里带。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护卫一路小跑着走了进来。 “殿下,边关急报。” 宇文宸这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转头看向那个没有眼力见儿的护卫。 那护卫吓的脖子都跟着一瑟缩,就差没有找块豆腐将自己撞死了,但还是在宇文宸那冷冽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将两封急报送了过来。 宇文宸一一看过。 刘静娴秦景焕还有宇文楠宇文琦他们这些人都在边关,所以,林昔瑶也带着关切转过了身子来,挑眉道:“怎么样了?” 宇文宸轻哼了一声,带着些许傲慢道:“西辽果然趁着这个时候对我们用兵了,如今十万大军整肃完毕,正朝着幽州进发。” 话音才落,林昔瑶不由得紧张道:“那幽州……” 自晋王叛乱平定之后,幽州的守军就交给了秦景焕在调配,这一次秦景焕也是奉了宇文宸的命令先去了北边收拾了皇后和陈王的叛军,再一路去北齐。 所以,幽州的兵马比往日里还减少了大半。 西辽也是算准了东楚和北齐交战,要在这时候趁虚而入。 “放心,我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所以早就已经做好了布防,就等着西辽出兵了。” 宇文宸笑了笑,拉着林昔瑶的手道:“刘玉珏走之前我就已经嘱咐了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这才放下心来。 刚刚她只是关心则乱,细想之下,宇文宸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只要他的软肋她没有被别人拿捏在手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会失策或者可能遗漏的? 未雨绸缪,决胜于千里之外,说的就是宇文宸这样的人物。 这样的宇文宸,有着别样的魅力,直让人移不开眼。 “还有一件喜事。” 宇文宸含垂眸着林昔瑶,将手中的战报递给林昔瑶,并解释道:“萧为安没有选择仓促逃窜,而是直接杀回了北齐都城,他将整个陈家杀得一个不留,陈皇后更是死相惨烈。” 具体怎么死的,战报上只三言两语带过,但以萧为安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想来定然比战报上更为凄厉狠辣。 林昔瑶看到上面的文字的时候,都觉得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但对于那个陈皇后,她没有半点儿感情可言,所以,她的死林昔瑶没有半点儿惋惜之色。 只是觉得萧为安的手段有些过激了,不过她再一想起当初萧为安给她讲的那个故事,站在萧为安的角度,也就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他对待仇家有多狠辣,这些年对自己的伤害就有多深刻。 不过是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蒙蔽了自己的心的可怜人罢了。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往书房走,一边走一边道:“这样一来,对我们来说自然是有极大的好处。” 大大的削弱了北齐的战斗力。 尤其是在这时候,萧为安这么做,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再有一个爆发点,只会墙倒众人推。 林昔瑶点了点头,她跟着宇文宸来到了书房,见到他案几上还放着如小山一般高的折子,再一听他叫护卫召集了顾玉清等几个心腹过来议事,林昔瑶就知道他又要忙了。 “你先忙,我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闻言,宇文宸也不拦着她,只笑道:“改天是改到哪一天?别要再等个七八天,等到我头发都白了。” 听到他打趣的话语,林昔瑶忍不住娇嗔的瞪了他一眼道:“那就等你头发白了再来!” 856宠爱 林昔瑶才一吼完,就发现旁边的那群小太监们的呼吸都跟着一窒。 可见平时宇文宸把人家吓成了什么模样。 “那可不行,我不得站成了望妻石?” 这厮…… 就算是当着下属,当着小太监和护卫的面,也一点儿都不害怕暴露他惧内的本性,甚至还带着几分炫耀和显摆的成分。 林昔瑶很是头疼。 她咬咬牙道:“我走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刚一转身,手腕就被宇文宸给抓住了,下一瞬,依然是那熟悉的一拽,一带,她直接跌入了那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 “就这么走了?” 闻言,林昔瑶眨了眨清澈美艳的大眼睛,一脸疑惑道:“不然呢?” 宇文宸含笑,故作轻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不给我留点儿什么吗?” “什么?” 林昔瑶挑眉。 不等她细想,宇文宸的吻已经覆了上来,这一次只落在了她的额头,犹如蜻蜓点水一般。 带着温柔和细腻,也带着万般诊视的绵绵情意。 林昔瑶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个彻底。 她索性转过了头去,跺了跺脚,也不等跟宇文宸道别了,直接红着脸跑开了。 等她都走出了好远,依然还能听到宇文宸那惬意又得意的笑声。 林昔瑶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颊去了重华宫,跟萧贵妃和宇文婉打了照面之后,就带着林昔兰回到了将军府。 她才一进门,就听到说府里来了客人。 这客人也不是别人,是前些日子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宇文锦。 原本也没有什么,可是林昔瑶听到苏旭说,苏澈和宇文锦差点儿打起来,正跨门槛儿的林昔瑶差点儿没摔下去。 话说,宇文锦这两日身子好了许多,知道小嫂嫂回来了,就想着往将军府跑,多来陪陪小嫂嫂。 只是因为宇文轩每日里都带着他,给他安排了很多课业,他才没有办法抽身。 赶巧今日宇文轩被宇文宸指派了去做别的事情了,宇文锦这才得了空过来。 他原本兴高采烈的来到海棠院,原本满心欢喜,以为要见到小嫂嫂了,结果却看到一个比他大不了两岁的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墙头上剥核桃。 那核桃壳丢下来正巧砸在他脑门儿上。 宇文锦原本就是个好脾气,没有跟他计较,谁曾想这少年竟然还先嘲讽起他来了。 “这谁家来的小孩子,不在家好好养病,跑到这里来,也不怕被母老虎欺负吗?” 其他的话,宇文锦原是不在乎的,可是他隐隐听出来,这少年口中的“母老虎”指的是小嫂嫂,他当然不能忍。 一气之下,他扬起了脖子,怒气腾腾的看着那少年,气哼哼道:“你说谁母老虎呢?” 苏澈从来都是傲慢且口无遮拦的性子,就算知道宇文锦是个皇子,也未必会让他半分,更何况他还不知道。 所以,对上这小孩子怒气腾腾的眼神,他倒是来了兴致。 这小傻子好像还挺维护那臭女人的。 苏澈眉梢一挑,带着几分笑意道:“我当然说的是住在这里的那个臭女人了,怎么,她是你家亲戚?” “什么臭女人,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平时脾气好,性子也带着几分怯懦的宇文锦这会儿脑子发热,只想将墙头上这个不知死活竟然敢诋毁他小嫂嫂的臭小子给揪下来,然后用他八哥交给他的办法将他反手剪在背后骑着他脖子揍。 宇文锦这样想着,最后脑门儿一热,也就这样做了。 苏澈虽然不会功夫,但反应倒是极快,在被宇文锦拽下墙头按在地上的同时,他反手就揪住了宇文锦的耳朵。 所以,林昔瑶一进门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这两人……以这样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打在了一起。 而且,各个脸红脖子粗,俨然一副要给对方好看的架势。 林昔瑶哭笑不得。 “小十一,小屁孩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昔瑶一开口,原本两个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大有你死我活架势的两个人都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只是宇文锦还坐在苏澈的胸口上按着拳头,而苏澈拽着宇文锦的耳朵的手依然没有松懈半分。 “小嫂嫂!” “臭女人!”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口,话音才落,又都从林昔瑶身上收回了目光,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对方。 林昔瑶彻底无语了。 她快步走上前来,先抬手拉起了还压在苏澈身上的宇文锦,并一手拍掉了苏澈拽着人家耳朵的爪子,道:“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打起来了?” “一家人?” “一家人!” 两人的表情倒是很同步。 这句话让林昔瑶一时间有些语塞。 她轻叹了一口气,拉着宇文锦起身,无奈道:“这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他嘴巴坏,态度差,人欠揍了一点儿,但是没有别的毛病,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听到林昔瑶的评价,苏澈肺都要气炸了,他皱眉不悦道:“你说什么呢,臭女人!” 然而,话音才落,林昔瑶的手如闪电般掠到了苏澈的脸颊两边,不等苏澈反应过来,就已经直接拽到了他的两只耳朵,并恶狠狠威胁道:“臭女人?你再叫一遍?” 苏澈:“……” 臭女人,臭女人,臭女人!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 好男不跟女,好汉不吃眼前亏。 最后,身为堂堂男子汉的苏澈放软了态度,挤出来一抹勉强的笑意道:“我这不跟你开玩笑的吗?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听到他说这句话,林昔瑶这才松开了他的耳朵,并眉眼含笑道:“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 苏澈:“……” 好想打死她! 早知道就不给她救了! 虽然心里这么说,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还在意她身上的蛊毒是否能清除干净。 “小十一还小,你跟他计较什么?你都这么大了,害臊不害臊?” 苏澈:“……” 不害臊! 为什么他就要让着这个小十一? 为什么,两个人打架,最后被惩罚的是他? 苏澈有些委屈。 他撇了撇嘴,不等开口,就见林昔瑶将宇文锦拉到一边,柔声道:“耳朵没事吧?” 听到她的声音,宇文锦哪里还顾得上疼,他连忙摇头道:“小嫂嫂,我没事的。” 闻言,林昔瑶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瞬却道:“这一次你也有错,不管怎么说,打架都是不对的。” “既然他在这海棠院,就说明是自己人,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 林昔瑶的声音温软,虽然带着几分责备,却也是那种让人心悦诚服的语气和态度。 宇文锦红着脸点头,诚恳认错道:“嗯,小嫂嫂说的是,我错了。” 看到这一幕,苏澈突然生出来一种自己连个孩子都不如的感觉来。 不等他细想,林昔瑶的眼神已经扫过来了。 “怎么?还愣着干什么?” 闻言,苏澈一怔。 还要他干什么? 不等他开口,林昔瑶已经一把拽起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拉着宇文锦的,并笑道:“握手言和啊。” 话音才落,刚刚还跟苏澈打得你死我活的宇文锦红着脸点了点头,并十分谦逊的对苏澈开口道:“对不起,是我不该动手。” 闻言,苏澈冷哼了一声,碍于林昔瑶眼神释放的淫威,就要道歉,就听宇文锦又道:“但是你不能诋毁小嫂嫂。” 言外之意,再有下一次,他还是得揍。 苏澈:“……” 他到底是得罪了谁了他! “看到没?连小孩子都懂。” 林昔瑶将两人的手放在了一处,迫使他们握手言和,并笑道:“这才对嘛,水仙,将他们两个送去厢房,让他们独处半个时辰,出来之后再告诉我,他们有没有和好。” 话音才落,宇文锦的态度倒是如常,也没有什么意外,显然十分接受林昔瑶的惩罚,但是苏澈的表情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臭女人……好吧,我错了。” 苏澈一开口,就对上了林昔瑶磨牙森森的眼神,并且她的手已经不经意的指了指小厨房。 苏澈一想到自己若是不同意,恐怕今天连糕点都没有了,最后只得咬牙认了。 看到这两人的态度,林昔瑶就差没有笑岔气了。 等水仙将他们送去了厢房,她也转身去了小厨房,开始给他们做糕点。 这两人看起来性子不合,但口味倒是一样的,都超级喜欢吃桃花酥。 林昔瑶今天早上就让芙蓉和莺莺专门去采摘了些新鲜的桃花,这会儿正好做给他们。 厢房里,宇文锦和苏澈大眼瞪小眼的,好半天都没有一个人开口。 两人也不知道在僵持着什么,或者在暗自较量着什么,总之从进门之后,就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这样僵坐了不知道多久,到底是性子活脱的苏澈先憋不住了。 他摆了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了一大口之后,才挑眉看着苏澈道:“我说,你这小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你差点儿要跟我玩命!” 857 不对付 那时候,宇文锦突然冲上来卡着他脖子揍,那神情显然要将他打死。 苏澈实在想不通,这小傻子怎么对那臭女人那般维护。 闻言,宇文锦挑眉看了他一眼,俨然一副不太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见状,苏澈显然来了兴趣,他凑到宇文锦面前,含笑打趣道:“我说,我不过就是说了你小嫂嫂两句罢了,你就那么激动,你说,你是不是偷偷摸摸的喜欢着你的小嫂嫂?” 话音才落,宇文锦突然扬起了拳头罩着苏澈的脸颊就是一拳头。 这一拳头太突然,苏澈又不会功夫,只听砰的一声,就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正中眼眶。 “哎哟!” 其实,在那一拳头出手的瞬间,宇文锦就后悔了,刚刚小嫂嫂才告诉他打人不对,他这还在被关禁闭呢,就又打了人家。 一时间,宇文锦懊恼不已,他连忙抬手来拉苏澈捂着眼睛的手要去查看他的伤势。 “砰!” 结果,宇文锦才一靠近,苏澈的一拳头就砸了过来,打在了他的眼眶上。 宇文锦一个不察,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只短短一瞬的功夫,两人的眼眶都挂了彩,不同的是,一个在左眼睛,一个在右眼睛。 “说你是小傻子还真的是小傻子。” 苏澈冷哼了声,抬手捂着眼眶,疼得龇牙咧嘴。 宇文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苏澈那一拳头也是实打实的用了力气的,就跟他一样。 不过这会儿,眼眶的疼不是主要的,他主要是气不过苏澈那样诋毁小嫂嫂,更气不过苏澈诋毁自己对小嫂嫂纯粹的感情。 “你以后再胡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平时性子格外温和的宇文锦咬牙切齿道:“我这条命,我现在的人生都是小嫂嫂给的,人家说长嫂如母,我从小没有见过我娘亲的样子,所以不知道有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知道,小嫂嫂给我的感觉一定不必母亲差。” 原本宇文锦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威胁,可是说到后面的原因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下意识的放软了下来。 而原本态度恶劣的苏澈听到这一段,竟然皱眉道:“你没娘亲?” 闻言,宇文锦深吸了一口气,也不隐瞒直接道:“我娘亲被人所害,努力生下了我之后就没了。” 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苏澈陷入了沉默。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之后,苏澈才悠悠道:“难怪是个病秧子。” 听到这句话,宇文锦眸色一沉,就要开口,却有听苏澈道:“看在你个小傻子身子不太好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大不了不叫那臭……不叫那女人了。” “真的?” 宇文锦也没有料到苏澈前后态度转变的这么快,他的性子到底是单纯且无害的,听到这句话之后,他巴掌大的脸颊上满是绽放的笑意和期待。 苏澈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承诺竟然换来这小傻子这般高兴的模样,他就算是想反悔也已经不好意思了,最后止跌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道:“真的。” 言罢,不等宇文锦开心起来,苏澈又道:“不过,就算我不说,她也是只母老虎。” 话音才落,眼看着已经笑起来的宇文锦神色又蓦地紧绷了起来,看向苏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小傻子的模样,彻底逗笑了苏澈。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 苏澈拜了拜,觉得林昔瑶说的对,他不能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计较,所以他的态度也出奇的好了起来。 “对了,你这身子,是谁给调养的?” “刘太医他们。” 只要不说小嫂嫂的坏话,宇文锦就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苏澈点了点头,叹息道:“可惜呀,他们的医术到底浅薄了些,只能治标不治本。” 闻言,宇文锦微微蹙眉。 看到他疑惑不解的眼神,苏澈笑道:“不过你命好,遇到了我。” 苏澈拍了拍胸口,承诺道:“我可以给你调养好起来,而且还可以教你医术,让你成为神医的传人。” 闻言,宇文锦一脸困惑的看着苏澈。 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人前脚才跟自己打得你死我活,后脚就要不遗余力的救他教他? 怎么可能。 就算宇文锦性子单纯,却也不傻,他根本就信。 果然,在看到他这般神情的时候,苏澈眼底里笑意更深,他拽了拽宇文锦的袖子,连哄带骗道:“只要你拜我做师父,我保证给你看病,还教你医术。” 闻言,宇文锦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道:“不可能。” 这少年性子乖张,而且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才没有那么好对付,宇文锦如临大敌。 “怎么不可能了,我问你,”苏澈含笑凑近了宇文锦,似是全然忘记了自己左边的黑眼眶是刚刚宇文锦给揍的。 “我问你,深宫里是不是到处都是陷阱和手段,随时都可能有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害你小嫂嫂?” 闻言,宇文锦点了点头。 再不济,他长在宫里头,到底还是看过了不少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 苏澈看着他的表情,继续笑道:“你看御医们那点儿医术都未必靠得住,就比如这一次,如果不是我,你小嫂嫂只怕早就……所以啊,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如母的长嫂,是不是也该跟着我学医术?” 道理是没错。 宇文锦点了点头,可不等苏澈高兴起来,就见宇文锦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炯炯道:“那也未必,既然你医术超群,那直接将你送进宫里当太监,留在东宫小嫂嫂身边就好了。” 话音才落,苏澈如遭雷击。 这小傻子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苏澈感觉自己裆下都是一紧。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挑眉看向宇文锦,以退为进道:“你小嫂嫂那种良善的人,会做出这种类似于逼良为娼逼人为太监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你说是吧?” 宇文锦想了想,也是,他点头道:“现在你该承认我小嫂嫂有多好了吧。” 苏澈:“……” 这小傻子不傻,这可不把话题给转回来了! 苏澈有些郁闷,他哼哼了一声,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道:“反正我话只说一遍,你要学就拜师,不学就算了。” 要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巴不得要拜在他跟前。 虽然他小小年纪,但论起医术来,出了他师父,这世上他说第二,还没有人敢说第一。 苏澈的态度虽然有些吊儿郎当和漫不经心,但宇文锦却在很认真的考虑。 思索了一番之后,他眨了眨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苏澈道:“你真的肯用心教我医术?” 闻言,苏澈拍了拍胸口保证道:“那是当然,我若不用心将你教出个名堂来,我也怕你出去了砸了我的招牌让我被天下人嗤笑不是。” 这倒是。 宇文锦点了点头,认真道:“因为你是小嫂嫂信任的人,所以我相信你。” 一句相信,让苏澈把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抬手揉了揉还有些疼的眼眶,挑眉道:“那你的意思,是认了我这个师父了?” 宇文锦摇头道:“毕竟才初次见面,也得给我们彼此一点儿熟悉的时间不是?你连我的资质和能力都还不了解,就这样贸然收了徒弟,是真的不怕收错了人,最后还是砸了招牌吗?” 闻言,苏澈咂舌。 小傻子不傻,不好哄。 “所以?” 宇文锦含笑道:“过段时间再说,如何?” 苏澈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要收人家做徒弟,别人要考虑而且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的。 最最关键的是,给出的这个理由还是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让他无话可说无法反驳。 苏澈虽然郁闷,最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 两人这边才谈拢,水仙就在外面打开了房门,并含笑道:“县主做了糕点,请两位过去品尝……” 向来稳重的水仙话才说到一半,待看到两人的黑眼眶的时候,都忍不住一怔。 而这两人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在听到糕点两个字的时候,两眼放光,竟然十分有默契的从椅子上腾身而起,不等水仙反应过来,两人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林昔瑶才让芙蓉将四碟糕点端出来,忙活了半天的她才坐下,就听见院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转眼间的功夫,两头饿狼身形一窜就来到了她面前。 两人齐刷刷的站在石台前,看着碟子里的糕点,两眼放光。 可当林昔瑶看到两人一左一右的黑眼光的时候,一下子没有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们这是……又切磋过了?” 闻言,这两人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剑拔弩张。 苏澈抬手抓起一块糕点放到了嘴里,狼吞虎咽之后才道:“哪有,我们这是误伤,误伤。” 听到这句话,看着糕点在强忍着口水的宇文锦也点头道:“对的,对的,误伤,误伤。” 858 小傻子和臭小子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林昔瑶可以确定的是,至少他们现在态度一直,也说明肯定在达成了某种共识。 只要他们不再打架,林昔瑶都要松一口气的。 这会儿,看着两人一直应付她倒是一模一样的神情,林昔瑶忍不住笑道:“我原本还没怎么觉得,如今看来,你们两个凑一堆儿倒是挺合适的。” 苏澈性子活脱一些,正好弥补了小十一性子上的内向和怯懦,如果小十一能跟在苏澈身边,耳濡目染的,性格也会开朗很多。 而且,最关键的是,林昔瑶觉得他们两个的身世倒是有几分相像。 “谁跟他凑一起了!” “就是!” 听到林昔瑶的话,这一次两人依然十分有默契的说了同样的话,?而且面上都带着对对方的嫌弃。 见状,林昔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这两人彼此嫌弃,但是接下来的几日,苏澈依然每日都为林昔瑶诊脉治病,但宇文锦却按时登门。 两人依然吵吵闹闹,但是气氛却越发融洽。 自从边关战报传回来之后,宇文宸就连轴转,仿似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似得。 林昔瑶怕他累着,知道他晚上要来看自己,她都提前让初十递了消息,晚上将门窗都直接上了锁,逼着宇文宸把挤出来的一点儿时间用来休息,而不是用在看她的路上。 日子就这样过得飞快,一转眼,过去了五天。 昭庆帝的身子越发好了起来,再加上边关捷报频传,宫里头也很久没有喜宴,所以这一日昭庆帝让人摆了宫宴,林昔瑶和林昔兰也在受邀的名列之中。 一想到好几日没有见到宇文宸了,这天下午,林昔瑶早早的就换好了衣服,带着林昔兰踏上了进宫的马车。 赴宴的马车在承德门外排了长长的队伍,就算林昔瑶走的早,也依然排在了后面,但守城的士兵老远就看到了她,直接安排了她们姐妹俩越过众人的马车,一路进了承德门。 林昔瑶刚下马车,就看到常远含笑对她行礼道:“女主子,主子有请。” 闻言,林昔兰拉了拉林昔瑶的衣角,打趣道:“阿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姐夫坐不住吧。”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抬手拧了一把林昔兰的胳膊,笑道:“就你话多。” 虽然林昔瑶也想跟着常远去,但这毕竟是在承德门门口,常远的身份又特殊,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他是宇文宸身边的亲卫,代表的就是宇文宸。 而这时候,他来找林昔瑶,还能为了什么? 自常远一出现,林昔瑶就感觉到身后无数双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瞬,她才清晰的理解了一个词语,如芒在背。 “我跟阿兰去给萧贵妃请安,就不去了。” 林昔瑶压低了声音,对常远摇了摇头,并递了一个眼色给他。 示意他这里人多口杂,别乱说话。 已经在林昔瑶手上吃了不知道多少哑巴亏的常远当然不敢造次,他连忙道:“那好,我这就去回话。” 言罢,他想了想,又转过了身来,凑近了林昔瑶些许道:“只怕主子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女主子等下得哄哄。” 哄哄? 林昔瑶的脑子顿了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将房门都落了锁,这人飞檐走壁过来却被拒之门外,只怕是为了这个生了气。 这也怪不得她,她只是让他好生休息,别在爬墙头了,这厮怎么能不领情呢? 林昔瑶哭笑不得,她对常远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言罢,林昔瑶转头拉着林昔兰的手道:“走吧,别让贵妃娘娘和婉公主等久了。” 闻言,林昔兰拽着林昔瑶手臂道:“阿姐,你真的不去哄哄姐夫吗?我怕姐夫生气,他倒是不敢跟你生气,我怕他会用眼神瞪我。” 虽然宇文宸爱屋及乌,因为林昔瑶的关系,从来没有对林昔兰用过冷冽的眼神,但林昔兰可是看到过他对别人的那种疏离和淡漠的眼神的,只一眼就让人心生寒意,再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敢生出半点儿忤逆的心思。 林昔兰胆子已经不小了,可是面对宇文宸的时候,还是有些怕。 当然,她说这句话也只是开玩笑。 她当然知道,阿姐就是她的免死金牌,有阿姐在,姐夫才不敢动她。 “我又没有错,为什么要哄他?” 还能惯着他? 林昔瑶气哼哼的想着,面上便对林昔兰道:“要哄也是他来跟我认错。” 话音才落,姐妹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路有说有笑的去了重华宫。 另外一头,常远带着林昔瑶的话回到了东宫。 “主子,女主子说,这会儿承德门那边人多嘴杂,她不好意思直接过来,等下空了,再来……” 常远只听了前半截,当然不知道后面林昔瑶和林昔兰的话。 他只当是林昔瑶已经理解并答应了他刚刚的话,所以便对宇文宸继续道:“再来哄哄您。” “什么?” 宇文宸拿着折子的手一顿,听到这个词儿的时候,他微微蹙眉,抬头看向常远。 闻言,常远一个哆嗦,连忙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女主子说您这几天委屈了,她得跟您认个不是,来哄哄您。” 常远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这句话。 这时候,唯有搬出女主子来,才能平息主子的怒火。 至于是不是卖了女主子,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是为了他们两个好。 常远如是想。 “她真的这么说?” 宇文宸原本微蹙的眉在听到是林昔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舒展开来,他眼底里也带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那笑意逐渐加深,最后扩散到了嘴角。 “是的……” 常远心虚的抬头看天,就是不敢看宇文宸的眼神,好在宇文宸这会儿的心思都已经飞到了林昔瑶的身上,压根儿都没有往常远身上看。 “那就等她来。” 宇文宸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得意和期待的笑意来。 见状,一旁的常远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并在心里祈祷——女主子可快点儿来,别穿帮了! 宇文宸因为知道了林昔瑶等下要来,所以就拿起了折子,摆好了架势在等。 然而,他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就这样,他面上的笑意和手上摆着的动作都有些僵硬了,宴席都快开场了,林昔瑶依然没有来。 宇文宸动了动手腕,站起身来往外走。 见状,常远连忙快步跟上,并疑惑道:“主子,您……生气了?” 宇文宸没有吭声,继续往前走。 常远又道:“都这个点儿了,女主子应该去宴席上了。” 宇文宸依然没有吭声,继续往前走 常远这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深吸了一口气,就要老实交代,奈何宇文宸的动作更快一步,直接一个箭步就往已经要开宴的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这会儿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常远只得先把话头给咽了下去,一路快步跟了上去。 宇文宸心里想着的是林昔瑶,他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见林昔瑶。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这几日他忙得昏天黑地,晚上才能抽出一点儿时间去见她,结果还被她拒之门外。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他好,但是宇文宸依然郁闷的很,也生气的很。 但气归气,他对她的思念就跟疯长的野草似得,在他心头攻城略地,这才几日不见,他就快要发疯了。 原本,他还想着今日因为宴席的缘故得了空闲,等她一进承德门就将她拦截过来的。 可是后来一想,她面子薄,当着承德门外那么多的大臣和女眷在,肯定不好意思跟他走,回头又要生气要数落他,他这才退而求其次让常远去。 结果,常远依然没有截到人。 他何其聪明,一听那话就知道不是从林昔瑶口里说出来的,一定是常远在忽悠林昔瑶,不过那女人肯定是答应了,所以常远才敢回来这么说。 所以,他才老老实实的满心欢喜的坐着等。 谁曾想,依然等了一场空。 宇文宸有些郁闷,有些小生气。 但这会儿,最重要的,还是去见到她。 只有见到了她,才能缓解他的相思之苦。 这样一想,宇文宸的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即一个闪身就掠到养心殿,也不管所有人的目光,直接将她抱回东宫,好好疼爱一回。 宇文宸心里想着这件事,动作便也有些快了,脚下的步子更是虎虎生风。 要不是顾及着这是宫宴重地,他早就施展了轻功。 砰! 宇文宸才走上殿门口,就碰到了一个从廊檐下过来正准备跨进殿门口的宫女。 那宫女手上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壶佳酿。 宇文宸刚刚心不在焉,也就没有注意到她,所以直接跟着宫女撞到了一处。 宇文宸身子稳健,反应又快,才一碰上,他就已经倒退两步,转眼间就稳住了身形。 倒是这宫女的被撞得步子凌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好在她反应也够快。 859 思念若狂 眼看着托盘里的酒壶就要摔下,她一个飞扑上前,也顾不得前面的门槛儿,直接伸手抱住了酒壶,这才没有让那酒壶当场摔碎。 砰! 只是她的身子情急之下重重的摔在了门槛儿上。 发出砰的一声想。 而且,因为这一番摔打,她手中抱紧了的酒壶里的酒也跟着洒了出来。 好巧不巧,正好泼在了原本已经站稳了身子的宇文宸的身上。 宇文宸蹙眉,眉宇间已经带着一抹怒气。 “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殿下饶命……” 小丫鬟抱着酒壶跪在原地不住的磕头。 宇文宸生气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衣袍边角被打湿,更重要的是因为要去换衣服,得耽搁他见到林昔瑶的时间! 这样一想,宇文宸眉宇间的怒气更甚。 他就要发作,可是转念想到林昔瑶不喜欢这般暴戾的他,而且这件事原本他也有错。 如果不是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这小宫女根本就没有时间闪避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宇文宸就这样稍稍冷静一想,心头的怒火便褪去了三分。 “滚。” 他直接丢了一记冷眼给这小宫女,没有开口惩罚。 这小宫女连忙跪地谢恩。 宇文宸却不看她,他转头看向常远道:“送一套干净衣服来。” 言罢,也不等常远答复,宇文宸直接转头顺着廊檐往养心殿的后殿走去。 养心殿是三进三出的大宫殿。 这里环境最好,空气宜人,宇文宸之前被李静兰派来的刺客暗算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养的伤。 所以,他对这里十分熟悉。 后殿种着一片文竹,绕过文竹便是第二进的后殿。 宇文宸直接去了后殿以前他住过的那间屋子。 他的衣摆被打湿了不少,这对于有洁癖的他来说,简直是折磨。 再加上,他心里想着的是早点见到林昔瑶,所以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 也不等引路的宫女跟过来,宇文宸先一步垮上了台阶之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啊……” 房门才一打开,入目的一切让宇文宸目光微微一沉。 “殿下!” 这许久都没有住过人的屋子里,竟然有一个衣衫半褪的女子。 她背对着宇文宸,在宇文宸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她慌乱的转过了身子,因为太过紧张或是害怕,她原本还捂着胸口的那一片薄纱也落在了地上,胸前的一片春.光全部映入了宇文宸的眼底。 宇文宸一皱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了身子。 “殿下……” 在那女子转过了身子之后,宇文宸才看清楚,正是前几日在御花园里遇到的萧雨落。 她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宸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但是,原本被那酒水泼到没有多想的他,在联系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萧雨落,宇文宸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了些。 他隐隐猜到了哪里不妥。 可不等他提起步子离开,就看到刚刚他过来的那条长廊上突然多出了许多个身影。 走在前面的就是萧家的人。 在一众命妇的身边,宇文宸第一眼看到了一脸茫然和不解的林昔瑶。 显然,她跟他一样,刚刚也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殿下怎么在这里?” 萧随的夫人,也就是如今的萧家当家主母赵氏,一脸疑惑和惶恐的给宇文宸请安。 并同时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小女刚刚不小心弄湿了衣裙,眼看着圣驾要来了,这才跟着宫女来了这里换身衣服……殿下这……” 赵氏的话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严重性给说了出来。 这时候,跟着一起来的一种命妇们看向宇文宸的眼底里都带着几分诧异和对萧雨落的同情。 “殿下,阿娘……” 就在赵氏回话的时候,匆匆穿好衣服的萧雨落也已经忙不迭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她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跪在宇文宸面前,对宇文宸求饶道:“是我的错,不该在这里换衣服,打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惩罚。” 虽然说着惩罚的话,但是这时候,大家一看萧雨落衣衫不整的样子,再看宇文宸皱眉不语的模样,基本上也猜到了几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怕没有发生什么事,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看光了身子,也是要负责的。 事已至此,其他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了宇文宸,等宇文宸发话。 而宇文宸只看向面色微微苍白的林昔瑶。 他连看都没有看萧雨落一眼,直接快步走到林昔瑶跟前,不顾众人的眼神,直接拉起了林昔瑶的手道:“夜里风凉,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 话音才落,在场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雨落和赵少都还在这里跪着呢,宇文宸一开口的话竟然是在关心林昔瑶。 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林昔瑶也有些诧异,不过她诧异的不是宇文宸对她的态度。 她当然也明白宇文宸是被人设计的,她并没有误会宇文宸,也没有生气,她诧异的只是宇文宸怎么在这时候还能顾着她是否受了凉。 他能看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 哪怕隔着层层人海,他的关心和妥帖,也依然如影随形。 林昔瑶心头暖暖的。 她抬眸含笑看着宇文宸道:“我以为殿里人多,也烧了火盆,所以不会冷。” 言罢,她一垂眸,才发现宇文宸的衣摆有些水渍,再一想刚刚萧雨落的模样,林昔瑶心中就有数了。 她抬起头来,越过宇文宸的手臂,看向还跪在冷风里的萧雨落,压低了声音看向宇文宸道:“这里……怎么办?” 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林昔瑶也好奇宇文宸会怎么办。 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宇文宸会为了这样的女人而背弃他们的誓言。 闻言,宇文宸微微挑眉,一脸冷漠道:“什么怎么办?” 言外之意,想要赖上他? 没门儿! 宇文宸的话音才落,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萧雨落,她眼底里的泪意一下子就出来了。 并且,这时候她身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力气,还是被气得没有力气,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好在赵氏和她身边的丫鬟反应够快,这才搀扶住了她。 宇文宸却懒得再看她们一眼,他压根儿就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拉着林昔瑶的手往前殿走。 衣服当然是换不成了,虽然就这样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但总好过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来得好。 “走吧,父皇该来了,别让他久等了。” 宇文宸一句“父皇”似是成功的提醒了萧雨落母女。 赵氏拽了拽在装柔弱的萧雨落胳膊,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林昔瑶转身的时候,恰恰将这母女俩的互动看在了眼里。 她假装没看见,含笑跟着宇文宸去了前殿。 就如宇文宸所说,昭庆帝果然来了。 因为是宫宴,到底规矩多些,女眷的位置是放在右边的后殿的,而且还用屏风隔开。 林昔瑶自然不能跟着宇文宸去落座,她得回到女眷的位置上。 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手,宇文宸舍不得,林昔瑶挣扎了几次,这才终于挣脱开来。 “等我。” 宇文宸含笑,用口型给林昔瑶说了这两个字。 林昔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等他? 是宴席结束之后等他? 还是说有什么事要等他? 林昔瑶不解,但还是提起了步子,跟着林昔兰一起去了女眷那边属于她们的席位。 这边才一起给昭庆帝齐刷刷的行了礼,那边已经贵为两广总督的萧随起身对昭庆帝哭诉道:“臣惶恐,没有做到一个做父亲应尽的职责,恐无言面对皇上,还请皇上恩准臣离席。” 刚刚在后殿发生的事情,德喜都还来不及告诉昭庆帝。 所以,昭庆帝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莫说他,就连昭庆帝手边坐着的萧贵妃也是一脸茫然。 自家兄长这是要做什么? 她微微挑眉看向萧随。 然而,萧随却不看她,只掀开了衣摆,一头对着昭庆帝跪了下去。 “还请皇上为臣,为臣那可怜的女儿做主!” 萧随一开口,话题直接引到了萧雨落身上。 刚刚跟着赵氏一起去了后殿的几个命妇们双眼发亮,纷纷流露出了八卦的眼神,并且已经在跟身边毫不知情的伙伴分享刚刚看到的一幕。 一时间,殿内殿外都是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昭庆帝眉头微蹙,声音也已经冷了几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 闻言,萧随却不起身,他笔直的跪在殿中,抬眸对昭庆帝道:“是微臣那女儿……” 说到这里,他像是怎么也没脸面说下去似得。 就在这时候,殿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娇滴滴的哭诉声。 “爹爹……” 话音才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萧雨落就由赵氏搀扶着出现在了殿门口,在众人的眼前。 看到她的一瞬间,昭庆帝就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一转头,先是看向了萧贵妃。 而在对上他那探寻的目光的一瞬,萧贵妃下意识一个机灵,心头叫苦不迭。 她是真的不知情! 860 撞到 萧贵妃微微摇头,递给了昭庆帝一个迷茫的眼神。 昭庆帝会意,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萧随。 “进来,好好说话。” 同时,昭庆帝微微抬手,点了点在殿门口楚楚可怜的萧雨落。 话音才落,萧雨落就由赵氏搀扶着,母女两人跟萧随跪在了一处。 “皇上,是民女的错,不该扰了殿下……民女事先并不知情……” 萧雨落一副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模样,她的眼底里全是泪水,面颊上也带着绯红。 一副委屈到了极点,也羞涩到了极点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 见她好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昭庆帝微微蹙眉。 这时候,赵氏也发现昭庆帝的神色有些不太对了,她连忙跪下,磕头道:“皇上容禀,刚刚雨落的裙摆被清宁县主打湿,她怕这样子有失体统,这才让侍女带着下去换衣服,当时也是清宁县主让雨落过去换的衣服,结果……谁曾想,雨落前脚进去,后脚太子殿下就过来了……” 赵氏一开口,就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林昔瑶和宇文宸的身上。 虽然她没有明说萧雨落到底损失了什么,但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清楚。 宇文宸撞破了她换衣服,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如果宇文宸不负责的话,她确实没有脸面再活下去。 这在后院那会儿,宇文宸根本就没有搭理,但这时候被赵氏这么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解释出来,倒是让人下意识多看了林昔瑶一眼。 怎么会那么巧,林昔瑶就撞到了萧雨落的身上,让她去后面换衣服? 而林昔瑶跟宇文宸的关系最是亲密,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宠溺,满朝文武有目共睹。 原本有可能只是巧合,但被赵氏这么一提,都让人联系到会不会是林昔瑶故意的。 故意设计萧雨落。 这时候,命妇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声音不大,但恰巧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听说前几日,萧雨落在御花园里放风筝不小心撞到了太子,当时就被清宁县主一番奚落呢。” “会不会是清宁县主看她不顺眼,所以才……” 这一番对话只到此为止,恰到好处,一下子就将萧雨落放在了被迫害的位置。 林昔瑶端坐在位置上,面对周围的质疑声,她面上从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有在宇文宸的眼神递过来的时候,林昔瑶眼底里的笑意才多了几分温度。 “皇上,这件事也许小女有错,错不该跟着那小宫女去了后面换衣服,不该打扰了殿下,但还请皇上念在微臣一家上下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儿上,给小女一个说法。” 所谓的说法,不过是个名分。 在场的臣子们都是人精,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到底是萧家搞的鬼,还真的是林昔瑶吃醋在设计萧雨落,但萧随的这一番话,无疑是在逼迫太子给萧雨落一个位份。 看起来是在要挟,实际上也是放低了姿态。 就算萧雨落以后用这种方式进了东宫,将来也未必能被人看得起。 但换个角度来说,以如今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宠爱程度,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能进东宫了,若这一步成了,萧雨落就是赢家。 只要能赢了,也就不必在乎那些人的眼光和看法了。 “宸儿,你怎么说?” 昭庆帝面色淡淡的,没有半点儿笑意,但也没有多冷冽,他只眉目平静的看向宇文宸。 仿似是将这件事的决定权交到了宇文宸的手上。 只一句话,就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昭庆帝的身上转移到宇文宸的身上。 宇文宸微微颔首,上前一步对昭庆帝躬身道:“儿臣刚刚在进殿的时候,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一个结果。” 说到这里,宇文宸站直了身子,他冷冽的眼神淡淡的扫过跪在一旁的萧随以及赵氏,见他们依然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宇文宸嗤笑道:“总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冤枉瑶瑶。” 话音才落,满堂皆惊。 在宇文宸没有说后面一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调查真相,然后给萧雨落和萧家一个公道。 然而,就算大家心里都明白宇文宸对林昔瑶的在意,却也没有想到竟然维护到了这种地步。 就连赵氏含沙射影的这么一嘴,都被宇文宸给记恨上了,而且完全不顾萧家的颜面,说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来。 “皇上……” 萧随浑身颤抖,他抬眸看向昭庆帝。 然而,昭庆帝眉眼淡然,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他只得看向旁边的萧贵妃。 这不看还好,一眼看过去,就接收到萧贵妃眼底里翻涌起来的冷冽的气息。 萧随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向萧贵妃递了一个恳求的眼神。 然而,后者根本就无动于衷。 “来了,来了,主子。” 常远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同时,他身后带过来的小宫女也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就是这丫头,刚刚撞到了主子。” 常远推了那丫头一把,当着众人的面将刚刚宇文宸在殿门口的遭遇说了一遍。 其实,那会儿殿中人都差不多已经到齐了,所以就算常远不说,大家也都看到了。 只是,很少有人看见,也是这丫头之前打翻了酒水,在萧雨落给林昔瑶行礼的时候,恰巧就将那酒水用同样的方法弄脏了萧雨落的衣裙。 “这丫头,可是跟你们萧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萧大人,要小的也挖出来吗?” 常远含笑看向萧随。 而这时候,萧随的脸都绿了。 宇文宸的眼底里的冷冽之气更甚。 萧家就想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陷害瑶瑶,给瑶瑶泼脏水? 宇文宸气的想将这一家子直接丢出去。 这时候,那萧雨落也看出来了这丫头不惊吓,肯定说出了什么来,她直接一脸戚容道:“我不认识这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我被陷害了,清白没有了,这脏水反而还要泼到我的身上,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皇上如果不相信,臣女愿意以死明志!” 话音才落,萧雨落直接站起身来,用最快的速度直接朝着大殿中的柱子冲了过去。 她虽然不会功夫,但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这动作和速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反应过来的。 宇文宸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抬手掐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给提了回来。 萧雨落被急急的的稳住了身子,一抬眸就对上了宇文宸那幽暗不明的眼神,她眸中含泪道:“殿下,我是冤枉……” 她是在赌,赌宇文宸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萧家也是百年世家,若她就这样死了,林昔瑶的名声肯定是毁了,而且死无对证。 再加上萧家在东楚的威望,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林昔瑶想洗清都洗不清。 而萧雨落更加笃定的是,宇文宸不会让她这么做。 果然,她赌对了。 只要宇文宸拦住了她,她刚刚以死明志的一幕都落在了众人的眼里,自然也就能洗清了她身上的嫌疑。 萧雨落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宇文宸接下来的话无疑是将她打入了无底深渊。 “你要死,可以,但别在这里,脏了孤的眼睛。” “殿下!” 萧雨落睁大了眼睛,差点儿不敢相信这句话是那个对林昔瑶温柔似水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 “太子殿下……” 萧随转头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早就已经松开了萧雨落,任由她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刚刚常远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难道你们聋了吗?证据确凿,还想用寻死觅活这一套来洗清身上的冤屈?” 宇文宸原本都懒得搭理这愚蠢的一家子,但是他们踩了他的底线。 所以,这会儿,他气不打一处来,自然要发泄出来。 宇文宸提起步子走到萧随的跟前,含笑看着萧随道:“萧大人倒是教养的好女儿。” 闻言,萧随面色一白,却一口咬定道:“微臣的女儿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可能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还请殿下明察!若殿下不肯给小女一个公道的话,也大可不必这样往小女身上泼脏水。” 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来。 他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眼底里的杀气尽显。 “是吗?泼脏水?” “孤原本都懒得理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但是是你们不知死活。” “孤的瑶瑶确实善妒,容不下其他的女子,但是她若真的看不得萧雨落,早在那天御花园的时候就让人拖下去打死了,她直接明着来,都不可能顾忌着你们,你觉得她有很什么理由还要费尽心思的用这些招数来害你的好女儿?” 宇文宸的一番话,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萧雨落再怎么说也是萧家的嫡女,而从宇文宸的口中听出来,倒像是林昔瑶随便捏死萧雨落都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861 护短 什么时候,一个准太子妃竟然能这般的有恃无恐了? 而且,宇文宸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还是当着昭庆帝的面! 一群臣子们,尤其是那些平时闹得最凶的言官,都纷纷转头看向昭庆帝。 看到这一幕,昭庆帝干咳了一声,面上带着一些不自在,不过再抬眸看向林昔瑶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纵容和宠溺了。 “朕自然相信瑶瑶,她有朕这个靠山,用得着去用下三滥的手段陷害别人?” 昭庆帝的话音才落,满殿皆惊。 如果说宇文宸对林昔瑶已经维护到了这种地步,让所有人都诧异的话,那么昭庆帝的维护无疑是给林昔瑶浑身上下都罩了个金钟罩,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害了她。 这对天家的父子俩,对林昔瑶是何等的信任和纵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开了眼。 宇文宸对昭庆帝的答复十分满意,他含笑对昭庆帝行了一礼,并恭敬道:“儿臣谢父皇。” 闻言,昭庆帝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 像这种没有任何理由,极度护短的行为,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虽然林昔瑶不是第一个他想要护着的人。 第一个是烟儿,那时候的他恨不得为了她跟全世界为敌,只要她有不痛快,他可以像现在的宇文宸一样。 但是,那时候的他能力不够,只能在李默等藩王的盘踞下苟延残喘,也委屈了她。 如今的宇文宸跟当初他截然不同。 年纪轻轻的阿宸早就将这东楚的权势牢牢地攥在了手心,根本无惧任何人。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来,宇文宸就算是立即谋逆推翻了他,也是完全有这个能力。 昭庆帝看着宇文宸,眼底里带着几分骄傲,也带着几分怅然和惋惜。 他只是惋惜当初自己不能这般霸道的护短,如今能看着儿子如此维护林昔瑶,他倒是欣慰的很。 以前,昭庆帝还担心宇文宸会护不住她,会重复他的老路子,如今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昭庆帝在心里感慨,想着等下回去了,得好好跟烟儿说道说道。 “皇上!” 萧随自然不甘心,他一头跪下,对昭庆帝声泪俱下道:“太子殿下护着清宁县主,微臣无话可说,但小女确实是被殿下给看了身子,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以后可怎么活?” 萧随的话音才落,不等昭庆帝开口,宇文宸先冷冷开口道:“孤什么时候看到她了?” 闻言,萧随微微一怔,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一双眸子里带着隐忍和怒气。 然而,宇文宸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他冷笑道:“孤在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所以那时候闭上了眼睛,自然没有看见。” 说到这里,宇文宸转过了身子,看向众人道:“怎么,孤说的话,你们也不相信了吗?” 宇文宸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带着冷冽和威胁,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力让在场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当时,一众大臣都只得纷纷离席起身,跪地附和宇文宸道:“臣等相信殿下。” 既然没看到,那么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宇文宸冷冷的扫了一眼萧雨落道:“这件事暂且不说,孤问你,这后面那一进宫室可是孤曾住的地方,就连父皇都给孤一直留着地方,你未经孤允许,擅自进了那屋子,该当何罪?” 萧雨落在一开始宇文宸否认的时候就已经面色苍白如纸了。 她所有的谋划,哪怕赌上了尊严,死皮赖脸也要粘上宇文宸,哪里能想到宇文宸一句没有看见就成功的将话题给转走了。 他一口咬定没有看见,萧雨落能说什么? 她不但不能说什么,还得承受擅自去了那房间的罪责。 “殿下,臣女不知道,当时是那宫女引了臣女去的。” 萧雨落无奈,只得将所有的罪过都往那宫女身上推。 话音才落,那宫女就要喊冤,这时候萧雨落抬眸递给了她一记威胁的眼神。 她的父兄都在她阿爹手下做事,但凡她敢乱说一句,一旦萧家遭殃,萧雨落一定会让她的父兄跟着陪葬! 那小宫女收到了她那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原本要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认错。 “是奴婢的错,千错万错是奴婢的错。” “奴婢心疼小姐对殿下的一片痴心,所以擅自做主导演了这一切,奴婢之前就看不惯清宁县主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所以才想着将清宁县主也绕进去,还请皇上赐罪!” 小宫女在收到萧雨落和萧随的眼神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无论这件事最后如何,她这个中间的牵线人最后一定是死。 既然难逃一死,倒不如一个人抗下所有,保全萧家,也保全了自己的父兄。 她知道,今日之后,就算她死了,她的父兄一定会得到重用。 这样一想,小宫女的眼底里已经带上了一抹绝然。 宇文宸早就将她们的这些小伎俩看在了眼里。 他原本可以顺藤挖出来的,但是光凭这一件事,还不足以扳倒萧家。 最多不过是死一个萧雨落。 既然他们惹到了瑶瑶的头上,总该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过是再等几日的功夫。 念及此,宇文宸淡淡一笑道:“既然你认罪了,那便自去领罚吧。” 言罢,宇文宸含笑看向萧随道:“萧大人觉得如何?” 萧随当然不觉得如何,但是眼下的局势根本就容不得他说什么。 因为昭庆帝和宇文宸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哪怕是萧雨落丢了身子,宇文宸不愿意,也不可能有人强按着他的头娶一个侧妃来。 萧随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昭庆帝竟然对林昔瑶也那般维护。 他想到这小宫女会不经打说出了一切,他想到过宇文宸会拒绝娶萧雨落。 但是既然女儿都被宇文宸给看了,再加上萧家的百年基业,他不相信昭庆帝会视而不见。 以昭庆帝往日里那做和事老的性子,肯定会让宇文宸顺势将萧雨落收进了东宫来平息这件事。 就算折了面子,但只要以后萧雨落有了东宫侧妃的身份,再假以时日有了孩子…… 以后萧家的荣华富贵只会更上一层楼。 他早就已经开始在预想这后面的每一步了。 但独独没有想到,这对天家的父子俩竟然竟然会那般护短,根本就不会给他们萧家一点儿颜面。 “既然如此,还不退下?” 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宇文宸就差没有直接说这句话了。 身子虚软的跌坐在地上的萧雨落哭成了泪人,她还想说什么,最后被萧随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赵氏也被萧随瞪了一眼,连忙搀扶着萧雨落退了下去。 萧随也起身,以身子不适为由退了宴席。 等这三人一走,偌大的殿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原本冷凝的气氛也一下子暖了。 不是众人的气场变了,而是宇文宸浑身上下散发的冷意已经撤去了,臣子们这才敢大口的呼吸。 “皇上,是臣妾不对,让萧家人丢脸了。” 萧家人落到这般尴尬的地步,萧贵妃颜面也无光。 但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为萧家人说半句话。 这倒是让昭庆帝对她有些另眼相待。 听到萧贵妃这句话,昭庆帝伸出了手来,对她招了招道:“你来。” 闻言,萧贵妃微微一怔,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皇上叫她过去? 她硬是冷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昭庆帝是真的让她过去。 自李静兰跟陈王谋反被废后之后,这后位就空着,昭庆帝身边位份最高的妃嫔就是她了。 即使如此,按照位份,在宴席上,她的位置也只是在昭庆帝的右下手。 还隔着一段距离,萧贵妃从进宫到现在,这么多年来,从来都不敢奢望过有朝一日坐在龙椅上的昭庆帝会对她伸手,让她去主座上坐着。 “皇上……” 萧贵妃哽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才走到跟前,昭庆帝已经拉着她的手在龙椅边上坐下。 看着下面已经重新开席的众人,昭庆帝轻叹了一声,感慨道:“朕知道,这件事你也很委屈,是他们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一句话,就让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被昭庆帝误会的萧贵妃放下了心来。 她扬眸,一脸惊讶的看向昭庆帝,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带着欣喜和动容。 昭庆帝轻叹了一句,淡淡笑道:“这后宫里里外外都是你一个人操持,你原本也够辛苦了,无需为了这些事情伤神。” 闻言,萧贵妃连忙点头,然后想了想又不对,连忙又摇头道:“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不辛苦的。” 她是个聪明人,当然能听出来,昭庆帝这既是在安抚她,也是在告诫她,表扬她。 让她懂得分寸,知道轻重,要时刻记着上一次他提醒她的话。 萧贵妃哪里敢忘记,所以,刚刚在萧家那么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开口帮助。 但同时,昭庆帝拉着她的手过来坐下,也是做给满朝文武看的。 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862 天家父子 就算没有萧家,萧贵妃的背后也有他撑腰,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也都要掂量掂量。 明白了昭庆帝的深意,一时间,萧贵妃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既有暖意,也有一些辛酸和无奈。 进宫这么多年,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昭庆帝为她撑腰,而这撑腰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林昔瑶。 因为宇文宸在乎的人。 一直到这时候,萧贵妃才深深的明白了宇文婉跟自己说的话——千万别招惹她的小嫂嫂这句话的含义。 萧贵妃万分庆幸自己及时听进去了婉儿的话,及时回头,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否则的话…… 念及此,萧贵妃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还好还好。 她的眼神也在这时候,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在女眷席上的林昔瑶。 而这会儿,林昔瑶的表情淡淡的,仿似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刚刚那些事情的影响,她依然在跟旁边林昔兰说着话,外界的一切都跟她不想关,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万千风华。 女眷席上分明有那么多的官女子,容颜也大多绝色,但是在她面前全部沦为了陪衬。 即使不看她的个性,光是那举手投足间的天姿国色,也难怪宇文宸会为之倾倒了。 萧贵妃从林昔瑶身上收回了目光,再看向宇文宸的时候,只见他虽然端着酒盏,在跟旁边的大臣说着话,但是眼神却只落在林昔瑶一人的身上。 萧贵妃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的同时,也越发坚定了要跟林昔瑶站在一边的决心。 因为有了萧家的这场插曲,宴席结束的也快。 在昭庆帝以身子乏了为由离席之后,宇文宸和林昔瑶也先后走了。 萧贵妃原本还想追上去跟林昔瑶道一声歉,顺便表明自己的立场,希望林昔瑶不要误会将她和宇文婉都跟萧家归为一类。 结果,萧贵妃才走出大殿,就有宫女替林昔瑶递了消息过来。 “贵妃娘娘,清宁县主说,让您别担心,她都知道的。” 萧贵妃原本还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没有想到林昔瑶竟然想得如此体贴,都已经料到了她会担心。 “本宫知道了。” 萧贵妃点了点头,就要往回走,她身边的亲信宫女海棠走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表小姐已经在等了。” 迟早要见的,萧贵妃点了点头,提起步子上了步撵。 之前,萧雨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从养心殿出来,并没有立即随着萧随出宫,而是在赵氏的授意下去了重华宫。 如今萧家的颜面扫地,今天昭庆帝和太子的态度已经摆在了那里,若是秋后算账的话,萧家肯定在劫难逃。 眼下他们能靠得住的只有萧贵妃了。 所以,萧雨落就算有万般的怨恨也只得硬着头皮在重华宫等着萧贵妃。 才听到萧贵妃回来的脚步声,萧雨落就已经一头跪在了地上。 “雨落给姑母认错。” 萧雨落知道萧贵妃的心性,不敢在她面前抖机灵,所以干脆直接认错。 “是雨落不对,擅自做主连累了爹爹,还连累了萧家,还请姑母看在爹爹的面上,这一回帮帮萧家,雨落死不足惜,但是爹爹和阿娘……” 说到后面,萧雨落已经哭成了泪人。 见状,萧贵妃没有半点儿同情,她冷冽的眼神从萧雨落的面上划过,最后落到她颤抖的手上。 “你这会儿知道错了?” 萧贵妃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贵妃榻上躺下,她的眼神直接掠过萧雨落看向门外的幽幽夜色,冷声道:“本宫之前怎么警告你的?” “你以为太子是好惹的?你以为凭什么林昔瑶平时在后宫犹如自家后院,只是宇文宸一个人宠着?” 萧贵妃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怨气,这会儿正好对着萧雨落发泄。 “本宫之前警告你了,你偏偏不听,还想坐着飞上枝头的美梦,如今可好?你的愚蠢不但连累了萧家,还连累了本宫!” “怎么,如今可想着让本宫来给你们求情,给你们做主?” 痴心妄想! 这四个字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最后萧贵妃到底是念在同为萧家人的份儿上忍住了。 “姑母,这件事都是雨落的错,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是我不听姑母的话,您要气要罚就往我身上罚吧,跟我爹娘无关,还请您看在萧家的份儿上……” 萧雨落跪在地上的身子瑟瑟发抖。 萧贵妃没有让她起身,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一个劲儿的认错。 “现在知道错了?”萧贵妃冷笑道:“已经晚了。” 闻言,萧雨落身子一怔。 她好话说尽,没曾想之前萧贵妃在大殿上就不帮他们的忙,如今还来落井下石的奚落她。 她心里原本就又气又恼,如今被萧贵妃这般嘲讽也顾不得了,萧雨落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姑母别忘了,您也是萧家的人。” “若是没有萧家,您也走不到今天,爹爹说,您跟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萧家没了,您在后宫中也就没有了靠山,就算您贵为贵妃,也没有了被册封为皇后的资格,就算有贵妃的位置,后宫但凡是有家世背景的嫔妃都不会将您放在眼里……所以,还请姑母好好想想。”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雨落干脆收起了自己梨花带雨的可怜莫言,她咬牙冷眼看着萧贵妃。 然而,当她抬眸的一瞬,却没有从萧贵妃的眼睛里看出来半点儿的紧张。 “你在威胁本宫?” 萧贵妃冷笑了一声,抬头看向身边的海棠道:“瞧瞧,瞧瞧,这就是本宫一手疼爱起来的好侄女。” 闻言,萧雨落不逞相让道:“贵妃娘娘恐怕从来都没有将雨落当侄女。” “哦?是吗?” 萧贵妃怒极反笑,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冷眼看着萧雨落道:“就凭你这般藏不住气候的样子,也不可能跟林昔瑶分得半点儿恩宠。” “既然你提到了萧家,本宫今日就把这话撂在了这里。” “萧家的事情本宫这些年来,管的也不少,是,本宫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身份,得益于萧家女子的身份,但是萧家这些年离开从本宫这里讨得的好处同样不少,除了这一身的血脉,本宫倒是可以跟你们萧家两清了。” “从此之后,你们愿意怎么作死,都是你们的事情,可别来碍着本宫的眼了。” 说到这里,萧贵妃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萧雨落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她的眼神如刀,就已经落到了萧雨落的头顶。 “本宫还就告诉你了,以后萧家就算是倒了,也碍不着本宫什么事儿。” 言罢,萧贵妃抬眸看向身边的海棠道:“将这不要脸的东西给本宫撵出去,以后本宫不想再看到她出现在重华宫。” 萧雨落万万没有想到,萧贵妃竟然也会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 她彻底愣在了原地。 愿意为,她拼着一口气,用萧家作为威胁,萧贵妃至少也能听进去半点儿,然而,事与愿违。 萧贵妃的态度非但没有所缓和,还俨然一副要跟萧家决裂的姿态。 话音才落,萧雨落就彻底慌了。 等回过神来,已经有宫女上前来拖拽着将她往外丢。 见状,萧雨落连忙哭喊道:“姑母饶命,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姑母恕罪,还请您看在这么多年姑侄情分上原谅雨落刚刚气急之下的胡说八道……姑母……” 然而,萧贵妃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冷眼看着海棠道:“太吵了。” 闻言,海棠连忙抬手点了一个丫头道:“捂住她的嘴,给她丢出宫去。” 萧雨落很快就没有了声音。 萧贵妃的耳根子清静了,这才重新回到了贵妃榻上,她转头问向海棠道:“对了,婉儿还没回来?” 海棠垂眸答道:“是呢,刚刚婉公主跟安平县主玩得开心,奴婢就不好叨扰。” 闻言,萧贵妃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眉心道:“也好,婉儿能跟瑶瑶和阿兰相处好了,以后自然不敢有任何人敢轻视她。” 这两人才是如今最靠得住的靠山。 就算没有了萧家,有林昔瑶在,萧贵妃也可以肯定将来宇文婉会一生顺遂。 作为母亲,她还奢望什么呢? 念及此,萧贵妃抬手招来了海棠道:“去将我那一对顶级的飘花镯子给两位县主送去,就说是赔礼。” 就算今晚的事情跟她和婉儿无关,但萧贵妃知道,也或多或少是因为有她们的关系,所以林昔瑶没有发作,宇文宸也没有直接用更为直接的方式羞辱萧家。 这份人情她得认。 而且,礼多人不怪。 “可是,那是娘娘最喜欢的一对镯子,以前您不是说要留给婉公主做嫁妆的吗?” 闻言,萧贵妃摆了摆手道:“以后有好的再给婉儿。” 海棠无奈,这才起身去准备了桌子给还在养心殿的林昔瑶送了过去。 实际上,林昔瑶已经不在养心殿了。 宇文宸才一离席,就叫了个小太监将她寻了个理由叫了出去。 林昔瑶在林昔兰和宇文婉两人打趣的眼神下跟着那小太监离了席。 863 颜面扫地 才一跨出养心殿的台阶,林昔瑶的手腕一紧,下一瞬就跌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阿宸……” 林昔瑶一开口,宇文宸已经直接揽着她施展了轻功一路将她从养心殿外的玉石阶带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处没有人的宫墙下。 “今晚的事情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宫墙两边宫灯摇曳,灯光葳蕤。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从宇文宸的怀里挣扎着起身,抬眸看向宇文宸那双幽暗不明的眸子,含笑道:“我没有觉得委屈啊?” 只是有那么一瞬,听到殿中的窃窃私语的时候,林昔瑶有些不悦,其实她压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她被宇文宸这般宠爱着,自然会有人眼红眼热,看她不顺眼甚至给她使绊子都是正常的。 对于毫不相关的人,林昔瑶根本就懒得搭理。 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委屈,宇文宸就已经让那些给她泼脏水的人付出了代价。 所以,她何来的委屈? 林昔瑶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宸。 宇文宸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他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我就怕你委屈,今天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保证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林昔瑶点了点头,不过眼睛依然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宸。 这眼神看得宇文宸越发心虚。 一般林昔瑶这样看着他的时候,绝对没有好事! “怎么了?” 宇文宸下意识挑眉看向林昔瑶,一脸疑惑道:“我哪里还做错了?这是生气了?” 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 宇文宸一脸茫然,但求生欲促使他赶紧认错,可是他又确实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你都看到了?” 林昔瑶轻轻抬手,放在了宇文宸的胸口。 在她的掌心下面,是宇文宸强劲有力跳动着的心。 她知道,那颗心只容得下她一人。 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但是,当她在赵氏的引导下跟着去了第二进的院子,看到宇文宸和萧雨落那般模样的时候,林昔瑶心里是不舒服的。 尤其是萧雨落还一脸娇羞的模样,更是让林昔瑶火大。 “看到什么?” 宇文宸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对林昔瑶突然冒出来的火气一脸茫然。 林昔瑶双眸眯起的弧度越发加深了几分,她抚在宇文宸胸口上的手微微用力,一下子就掐住了宇文宸胸口的肌肤,也不等宇文宸呼疼,林昔瑶一改刚刚笑眯眯的样子,咬牙切齿道:“那萧雨落的身段不错吧?我瞧着之前殿下的目光怎么有些意犹未尽?” 闻言,宇文宸差点儿石化在了原地。 原来是这个! 这小心眼的女人在乎的竟然是这个! 这都过去一个晚上了,她还惦记着这个。 宇文宸心里苦都没地方说。 那一瞬间,他想到的都是林昔瑶会生气,只看了一眼那白花花的肉,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兴趣,只觉得厌恶之际。 倒是,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浮现的是那一次在海棠院里撞破了林昔瑶洗澡的时候,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风光。 所以,他哪里可能有心思想其他的。 宇文宸委屈的很。 “什么错不错的,我真的没看见。” 虽然看见了,但这时候,打死也不能承认。 求生欲告诉宇文宸,不管看没看见,都要否认。 保命要紧! “我刚刚不是在殿上都说过了吗,发现情况不对,推门的一瞬间我就已经转身了。” 宇文宸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一口否认。 然而,他的表情早就落在了林昔瑶的眼里。 林昔瑶就知道他看见了,且不说这会儿以她对他的熟悉,看他的小表情就知道,就是在之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宇文宸否认的时候,林昔瑶看到萧雨落那诧异的眼神,她就知道,是被看见了。 所以,林昔瑶心里才觉得膈应,仿似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了一般,虽然怪不得宇文宸。 但是她心里的小气性依然在。 不痛快也在。 尤其是宇文宸这厮为了不让她生气既然还学会了说谎会否认了。 林昔瑶心头的火气更像是被人添了一桶油,蹭蹭蹭的往上涨。 她也就没有了跟宇文宸开玩笑的兴致,直接松开了宇文宸的胸口,转身就走。 见状,宇文宸就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哪可能就这样放着她气冲冲的离开,到时候指不定要气到什么时候呢。 宇文宸脚腕一转,直接掠到了林昔瑶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脸委屈道:“生气了?” 明知故问! 林昔瑶别过了脸去,都不看他的眼睛。 她绕过了他的身子,提起步子要走。 却被宇文宸抓着手腕一把要往回带。 林昔瑶之前身子羸弱,是因为那蛊毒作祟,这段时间被苏澈调理的好了七八分,所以应变能力也都跟着上来了。 宇文宸才一抬手,还不等触及她的手腕,林昔瑶的脚尖一点,飞快往旁边掠去。 身子堪堪的擦着宇文宸的肩膀绕到了一边,避开了宇文宸的胸口。 “还真的生气了。” 宇文宸哭笑不得,他拉不到林昔瑶的手,只得委屈道:“我当时也没有看清楚,就是一眼。” 闻言,林昔瑶这才收敛了面上的冷意,不过依然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模样。 “我错了,我当时就不该去换衣服。” “不生气了好不好,等明天我就让人将那女人给流放三千里,再不看到她进楚王都?” “瑶瑶?” 宇文宸一口气认错认罚的模样,终于让林昔瑶心头的火气给平复了下来。 在宇文宸温声软语的哄了一阵之后,林昔瑶这才转头看向宇文宸道:“那你刚刚为什么骗我?” 宇文宸:“……” 他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多此一举? 之所以骗她说没有看见,完全是怕她心里不舒服,怕她生气,结果她不但生气了,还气得更严重了。 而且,兜兜转转一圈,她最生气的点竟然是他骗她? 宇文宸被自己的愚蠢气得脑阔疼。 他连忙拉着林昔瑶的手好一顿哄,“我错了,我怕你生气,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我都不骗你。” 闻言,林昔瑶冷哼了一声,从宇文宸的掌心里抽回了手,一脸不高兴道:“之前你也说过不骗我。” 但是,这一次就骗了。 林昔瑶最讨厌欺骗,虽然是小事,虽然出发点是为了她好,但是她心里依然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比她知道了宇文宸看见了萧雨落的身子更加严重。 所以,她这一次才生了那么大的气性。 比之前两人任何一次闹矛盾还厉害。 “我错了……” 宇文宸彻底懵了。 他拉着林昔瑶的手,道歉道:“是我不对,我食言了,你生气的话,就罚我吧,怎么惩罚都好,但你不要气着自己,也不要不理我。” 原本林昔瑶心头还窝着的一肚子火气,这时候因为宇文宸放软了的身段和态度,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恃宠而骄,但是这种事情,这种时候,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瑶瑶?” 终于,在宇文宸的又一声柔声相唤中,林昔瑶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道:“你说过不骗我的,欺骗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和宇文宸之间不比寻常的夫妻,就算现在再如何真心相待,将来要面对的事情绝对不是一马平川那么简单,作为一个女子,林昔瑶本就缺乏安全感,所以在这方面难免尖锐了一些。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刚刚是我糊涂了。” 宇文宸抬手将林昔瑶拥入了怀里。 他刚刚确实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不想让林昔瑶生气,也不想让她膈应,没有想到这傻姑娘最在意的是他是否骗了她,早知道这样,宇文宸早就说了。 “以后不会了,在我这里,有了第一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宇文宸抬手拉着林昔瑶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 林昔瑶感受到掌心下砰砰有力的心跳声,听到宇文宸掷地有声的承诺,点了点头,那之前一直都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 “好,且先相信你一次。” 终于听到这句话,宇文宸如懞大赦,他下意识长出了一口气。 原本他脑子里黑压压的世界一下子就因为林昔瑶的宽恕原谅而鲜明了起来。 “瑶瑶。”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精致如玉的下颚,微微蹙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凶了些?” 她也这样觉得。 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种恃宠而骄的小情绪在作祟。 说完这句话,林昔瑶的脸颊微红,甚至都不好意思去看宇文宸的眼睛。 然而,话音才落,却听宇文宸点头道:“确实。” 原本林昔瑶还带着几分歉意的,可是听到宇文宸“实话实说”,她心头的火气又蹭蹭蹭的上来了。 不等她娇嗔的瞪宇文宸一眼,却听宇文宸突然话锋一转,垂眸含笑看她道:“不过,我 864 生气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已经伸出了爪子,要给宇文宸一点儿颜色瞧瞧的林昔瑶蓦地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她面上的娇嗔也改为了羞涩。 “你胡说什么呀。” 被宇文宸这么一说,她越发不好意思。 闻言,宇文宸眼底里的笑意更甚,他俯身凑到林昔瑶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我没胡说啊,我就喜欢你的凶悍,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我惧内了,以后只怕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姑娘敢往东宫送了,所以……” 说到这里,宇文宸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故意提起了林昔瑶的好奇心,等林昔瑶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他这才含笑打趣道:“以后你夫君下半辈子的性福,可都交到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林昔瑶没有多想,对男女之事单纯如她,当然不会想到另外一层深意,她点头道:“那是当然。” 话音才落,宇文宸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林昔瑶疑惑的眼神下,宇文宸突然凑上前,一口咬住了林昔瑶的耳垂,并在林昔瑶吃痛之前,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虽然林昔瑶也没有完全懂他的意思,但是他这般暧昧的动作和眼神,已经让她隐约猜到事情不太妙。 林昔瑶动了动身子,要挣扎出来,宇文宸揽着她腰际的手却已经不老实往上游走。 在碰到她胸口的起伏的一瞬,林昔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滚烫到沸腾了。 “你……你耍流氓!” 林昔瑶抬手来按住宇文宸的手,奈何她的手才一动,身子让开了些,直接让宇文宸钻到了空子,一口咬住了她的唇。 “你……” 林昔瑶接下来的话都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等她脑子恢复了清明,再抬眸看向宇文宸的时候,林昔瑶只看到宇文宸呼吸急促,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真想就这样把你抱回去,然后……” 宇文宸用力的抱紧了林昔瑶,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林昔瑶一开始还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知道她的腰际碰到了他身上的某处坚.硬,林昔瑶的老脸蹭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这种时候,她当然也不敢轻举妄动,稍有不慎,说不定真的就被他直接抱回了东宫然后就地正法了。 “瑶瑶……” 宇文宸的声音都透着几分喑哑。 林昔瑶不敢动,只轻轻的应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会儿她的声音对宇文宸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尤其是这种轻轻的,带着几分无意识的慵懒,仿似猫儿挠似得。 宇文宸的呼吸一窒,好半天才道:“快了。” 林昔瑶微微一怔,待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说他们的婚期快了。 她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不远处响了一声惊呼:“抓刺客!快来人抓刺客!” 声音很大,带着尖锐和极度紧张之下的惶恐和不安。 被这声音一搅乱,宇文宸眼底里的情.欲之色这才立即褪去。 他和林昔瑶十分有默契的拉住了对方的手,然后脚尖一点就直接跃上了旁边的宫墙,一路朝着那声音的不远处掠去。 如果他们没有听错的话,刚刚那一道声音是昭庆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德喜发出来的! 两人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直接掠了过去。 好在那位置距离他们刚刚耳磨厮鬓的地方并不远。 在几个起落来到了已经被禁卫军层层护住的昭庆帝身边,还未走近,两人就已经看到昭庆帝浑身是血的躺在了德喜的身边。 “怎么回事?” 宇文宸面上看似平静,声音里却带着森然和冷意。 “是她!” 德喜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他抬手指着已经被禁卫军压制住的宫女,咬牙切齿道:“这个宫女竟然敢行刺皇上!” 言罢,德喜扶着昭庆帝的手不住的颤抖:“皇上您要坚持住,已经让人传太医了。” 林昔瑶这会儿也已经走到了昭庆帝的面前,她垂眸看了一眼昭庆帝的伤口,这一看之下,林昔瑶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一把匕首,差不多刺入了心口的位置。 林昔瑶的呼吸一窒,连忙蹲下身子来,对身边的人道:“都退开,把光照亮!” 说话间,林昔瑶已经从德喜手中接过了昭庆帝已经有些虚软的身子。 “皇上,得罪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对昭庆帝点了点头之后,抬手就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将他的身体放平,再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并用薛清教她的银针续命的法子给昭庆帝施针。 在做这一番动作的时候,林昔瑶还不忘吩咐初十:“快请苏澈!” 一番针灸之后,暂时才稳住了昭庆帝的脉息。 林昔瑶的额头上甚至后背上早就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她才一起身,就是一阵晕眩感来袭。 好在旁边的宇文宸及时伸手搀扶住了她。 “我没事。” 林昔瑶稳了稳心神。 她刚刚是太急了,也怪不得她,昭庆帝生死攸关,只在这一线之际。 “先将皇上送回御书房,等苏澈过来。” 距离这里最近的宫室就是御书房,所以宇文宸当机立断。 在暗卫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已经陷入了昏迷的昭庆帝的时候,宇文宸这才有了心思转头看向那个一开始就被禁卫军制服的宫女。 “谁派你来的?” 宇文宸的声音冷冽,透着杀气,仿似要将那宫女碎尸万段。 然而,那宫女至始至终都低着头,甚至连宇文宸问话的时候,都不曾动一下。 宇文宸蹙眉,冷眼看了旁边架着她的禁卫军一眼。 那禁卫军士兵连忙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没有怎么用力气,但那宫女的脑袋却软绵绵的偏到了一边。 “殿下,咽气了。” 闻言,宇文宸的眼神微沉。 “查。”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常远,吩咐了下去之后,就要收回目光,却看到那禁卫军士兵拖着那宫女的尸体往下走。 那一瞬,那宫女的脸颊终于露了出来,待看清楚她面容的一瞬,宇文宸的眼神微微一怔。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被算计了。 “怎么了?” 林昔瑶也察觉到宇文宸的眼神有异,她拉了拉宇文宸的手。 这才一碰到他的指尖,林昔瑶的手指下意识一颤,她这才发现,宇文宸的手冷得可怕,就跟他这会儿的态度一般。 “我们回去说。”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手腕一转,就用他的大手包裹住了林昔瑶的小手,然后带着林昔瑶一起快步跟上了前面暗卫的步子,一路去了御书房。 “他没事吧?” 宇文宸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但是林昔瑶能感觉到他这会儿心尖儿上的颤抖。 与其说宇文宸是在问她,不如说宇文宸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是在害怕。 其实,他比林昔瑶更清楚,那匕首刺入了要害,就算林昔瑶用了银针续命的法子,也只能拖延一些时间…… “苏澈也许会有办法。” 这时候,林昔瑶只能寄希望于苏澈了,就连她这个无药可救的人都能被苏澈给救回来,所以昭庆帝的伤,如果苏澈出手的话,也未必就没有希望。 当然,这是林昔瑶所希望的。 她学了一些医术,当然也知道,伤在那个位置,基本上是回天乏术。 只是她跟宇文宸一样,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所以才抱着最大的希望。 “嗯。” 宇文宸应了一声。 昭庆帝已经被人安排在了榻上躺下。 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之前在养心殿气色红润的昭庆帝,面色已经苍白得如同一张纸,仿似随时都可能失去了生气。 宇文宸别过了身子,拉着林昔瑶走到了御书房的里间。 他触动了机关,打开了暗格。 当密室的石门咔嚓一声被打开的时候,林昔瑶看到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东西,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这是……”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微微用力,好半天才缓缓道:“这是我母后生前的东西,都在这里。” 言罢,宇文宸直接拉着林昔瑶的手走了进去。 林昔瑶的心情一下子也变得有些沉重。 密室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各种东西,有书籍,有衣服,有平时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还有些女工。 在密室的正墙上,挂着一幅画。 因为是晚上,密室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虽然暗淡,但是林昔瑶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跟宇文宸相似的眉眼。 “这……”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走到那副话底下,良久才道:“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 林昔瑶点了点头。 这画像上的人不仅仅是眉眼处像宇文宸,也像极了刚刚在那处花园里咬舌自尽的行刺昭庆帝的宫女。 虽然刚刚只是匆匆一眼,但那如画的眉眼,还是给林昔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刚刚疑惑不已。 这会儿,似是所有的疑惑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父皇从宴席上下来,看到那宫女一定是想到了母后,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865 情深不寿 否则的话,寻常的刺客怎么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他心心念念的依然只有他母后一人。 “到底是谁,竟然能想到这般阴毒的手段?” 林昔瑶咬牙切齿道:“算准了皇上对柳皇后的情深,所以才找了这个女子来行刺,其心可诛!” 宇文宸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良久之后才道:“左右不过那么几个人。” 林昔瑶就要开口,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护卫的禀报声:“殿下,苏澈来了。” 话音才落,林昔瑶和宇文宸几乎同一时间迈出了步子往外走。 “你这女人,烦不烦?都这么一晚上了,还要折腾我起来!” 苏澈依然是一副目中无人没有尊卑的样子。 他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初十给提拉了过来。 这会儿正打着呵欠。 “性命攸关,你先看看皇上。” 林昔瑶也顾不得了,她松开了宇文宸的手,转手就推了苏澈一把道:“只有你能救了!” 苏澈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上了林昔瑶的步子去了里间床榻跟前。 “怎么样?” 林昔瑶在床前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然而,苏澈的手一直都按在昭庆帝的脉上,却一直都没有开口。 “到底怎么样啊?” 林昔瑶一着急,眼泪就跟着往下掉。 苏澈摇了摇头,难得的收起了自己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皱眉道:“希望不大。” 话音才落,林昔瑶只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她急急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宇文宸及时搀扶住了她。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紧抿着的唇角也已经足够说明这会儿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主子,调查有结果了。” 常远压低了声音在外间禀报。 宇文宸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林昔瑶,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昭庆帝。 “这里有我,你先去吧。” 横竖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林昔瑶也不希望宇文宸站在这里承受煎熬。 “好。” 宇文宸点了点头,捏了捏林昔瑶的掌心,这才转身跟着常远出去了。 宇文宸前脚走,林昔瑶后脚就快步走到苏澈的跟前,含泪道:“你刚刚说希望不大,那是不是就代表不是没有希望?”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林昔瑶强忍着眼底里的泪意,直直的看着苏澈,生怕错过苏澈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闻言,苏澈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按在了昭庆帝的伤口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又在他胸口处的几个穴道跟前点了一番,最后才转过头来看着林昔瑶道:“又不是你老爹死了,你干什么这么要死要活的,哭丧着脸多难看?” 平时林昔瑶就已经习惯了苏澈这般口无遮拦。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哪怕面对的是昭庆帝,也从来不会给面子。 所以,林昔瑶并不意外苏澈的态度。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看着苏澈道:“皇上待我很好,即便是寻常的爹爹,也不会有这么好。” 虽然她知道昭庆帝是爱屋及乌,因为宇文宸的关系才对她这么好,但是这一份好是确确实实的给了她的,她如何能不感恩? 最关键的是,他是宇文宸的亲人,是他在意的人。 这些年来,他们父子俩虽然因为柳皇后的关系有了些许隔阂,但是林昔瑶知道,宇文宸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昭庆帝在他心里一直都有重要的位置。 “所以说你是个蠢女人。” 苏澈给林昔瑶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就算他待你再好,他也是因为宇文宸的缘故,而且这皇位也是他的,说不定他哪天不高兴了,看你不顺眼了就……所以喽,他死了也没什么,等宇文宸直接当了皇帝,你不就是皇后了,这么哭丧着脸做什么?” 苏澈一脸不以为意。 这一点让林昔瑶有些火大。 “你胡说什么!” 林昔瑶平时很少跟苏澈生气,哪怕这小屁孩儿说话口无遮拦,但是这一次在昭庆帝的生死关头,她不免来了些火气。 说话间,她已经抬手拧住了苏澈的耳朵,并咬牙切齿道:“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皇上对于阿宸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什么皇位什么皇后,这些都算什么?只要他没事。” 林昔瑶都不敢想,如果昭庆帝出事的话,宇文宸会有多难过。 她的手虽然拧住了苏澈的耳朵,面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是眼泪也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这时候,她没有注意到,苏澈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他眼神往躺在床上的昭庆帝身上扫了扫。 刚刚在林昔瑶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昭庆帝的眼睫毛明显颤了颤。 苏澈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林昔瑶,昭庆帝虽然没有动弹,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并没有昏迷。 最后在看到林昔瑶哭得这般伤心的模样,苏澈想了想,还是让这蠢女人多哭一会儿的好。 谁让她这么凶! 这样一想,苏澈冷哼了一声,挑眉看着林昔瑶道:“你既然不想让他死,还不快松开我!” 闻言,林昔瑶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了苏澈的耳朵,并一脸紧张道:“真的有办法?” 苏澈点了点头,转身过来就开始为昭庆帝清理伤口,并给他喂了一粒护住心脉的药丸子。 “这药丸子每隔一个时辰喂一粒,一直到他能动弹为止,如果能坚持到明天太阳升起来,那多半是没事了,如果……” 后面的话苏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林昔瑶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了,也没我什么事儿了,现在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苏澈打了个呵欠,一脸欠揍的模样。 林昔瑶也知道他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也已经尽力了,她点了点头。 等苏澈一走,林昔瑶这才转身在昭庆帝床边蹲了下来。 “皇上,您听见了吗?苏澈说您只要坚持过去就没事了,您一定要坚持住!” “阿宸说过,要这天下太平,要这河山万里,所以,您一定要等到那一天,我们一起见证他的皇图霸业,好不好?” 说着说着,林昔瑶的眼泪就忍不住。 她其实是个心思细腻,而且很心软的一个人。 尤其是在她知道昭庆帝对柳皇后的深情的时候。 这样深情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这样没了。 “您若是就这样丢下阿宸不管了,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言罢,林昔瑶抬手就要擦掉脸上的泪痕,却有一双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比她的动作更快更妥帖温柔的擦掉了她面上的泪水。 “我刚刚都听见了。”宇文宸早就站在门外了,听到林昔瑶的话,他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复。 “父皇会没事的。” 这么些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对昭庆帝流露这般不舍的父子深情。 “嗯,会没事的。” 林昔瑶点了点头。 宇文宸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挑眉道:“夜里凉,这里既然没事了,你就先回去,有我守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闻言,林昔瑶却执拗的摇了摇头道:“我陪你一起。” 如果有好消息,她自然能第一时间知道,也好过回去了之后,一整夜煎熬。 如果有坏消息,她也能陪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面对。 宇文宸沉默了一瞬,在对上林昔瑶那执拗的眼神的时候,最终点了点头,柔声道:“好。” 言罢,他转头吩咐了常远将屋子里多烧了两盆炭火,又给林昔瑶拿了狐裘来。 末了,知道林昔瑶不放心林昔兰,便让常远去带话,直接让林昔兰今晚在重华宫跟着宇文婉一起住。 这边昭庆帝遇刺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已经传了出去。 因为事发突然,而且距离养心殿不远,那时候赴宴的大臣们都还没有散去,所以才不到短短半个时辰,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宇文宸早就将东楚的权势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所以,即便是这种最有可能生乱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压力负担。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一整夜都守在了昭庆帝的床前。 天将蒙蒙亮的时候,林昔瑶提了一晚上的心也越发纠结在了一起。 她和宇文宸都坐不住,索性直接站在了床边。 两人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昭庆帝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 每一瞬都格外折磨人。 东方渐渐的露出了鱼肚白,床榻上的昭庆帝依然没有半点儿反应。 林昔瑶下意识攥紧了宇文宸的手,那撑了一晚上早已经酸涩不已的眼睛里又开始泛起了泪意来。 然而,不等林昔瑶眼底里的泪意流下来,就见到昭庆帝的眼皮子动了动。 那一瞬,林昔瑶险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阿宸!” 林昔瑶激动之下,下意识喊出了宇文宸的名字,并惊呼道:“皇上醒了!” “嗯,我看见了。” 宇文宸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淡淡的,但是仔细辨别,里面还带着颤音,明显也有些情绪激动。 866 生死一线 而宇文宸的话音才落,昭庆帝就睁开了眼睛。 “宸儿……瑶瑶……” 昭庆帝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一睁开眼就看到双眸噙着泪意的林昔瑶,和看似镇定实际上眼底里也带着欣喜和激动的宇文宸。 “朕没事。” 昭庆帝缓了缓,才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话音才落,林昔瑶又一次落下泪来。 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她下意识转身一把抱住了宇文宸的手,不住的道:“皇上醒了,没事了,没事了!” “嗯,没事了。” 宇文宸也轻呼了一口气,抬手将林昔瑶护在了怀里。 “宸儿。” 昭庆帝开口,眼睛看着宇文宸,但眼神却有些飘渺,似是透过宇文宸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朕好像看到你母后了……” 话音才落,昭庆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平时高高在上的帝王,在这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威仪,他就如同一个伤心彻骨的可怜人。 “朕是真的想她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昭庆帝眼底里有些滚烫,一转头,一滴热泪竟然顺着他脸颊滚落到了枕头上。 “父皇……” 宇文宸的心同样是痛的。 “如果母后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您振作。” 宇文宸深吸了一口气,他拉着林昔瑶的手上前一步,走到几乎贴着昭庆帝的床沿的时候,才垂眸道:“其实,母后临终的时候,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闻言,昭庆帝飘渺的眼神瞬间有了焦点,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宸,一字一句道:“她说,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话音才落,昭庆帝彻底愣住了。 他原以为她是恨着他的。 恨他的违背了他们的誓言,恨他的三宫六院,恨他的懦弱…… 没曾想,她竟然没有恨他。 她没有后悔…… 不后悔嫁给他,不后悔成为他的皇后,不后悔长夜漫漫枯坐到天明等着他…… 宇文宸一句话,昭庆帝就泣不成声。 “你母后……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宇文宸垂眸,笃定道:“千真万确。” 这些话一直都放在他心底最深处,从前觉得没有必要再提起,横竖母妃都不在了,如今见到昭庆帝都没有多少求生的欲望,宇文宸才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母妃是个极聪明的人,她知道您的苦衷,所以从来都没有怪过您。” “如果她在天有灵,我想,她也希望您能替她好好活下去。” “您如果因为她而有什么好歹来,哪怕去了九泉之下,她也肯定会生气,未必会见您。” 宇文宸深知昭庆帝在担心什么所以特意说了最后一句话。 果然,话音才落,昭庆帝的眸色一沉,他咬牙道:“是的,她肯定会生气的,不会见朕。” 言罢,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朕一定好好活着!” 见状,林昔瑶和宇文宸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常远来报:“苏澈来了。” 林昔瑶就知道,这小屁孩儿看似不着调,实际上该有的责任心和担当一点儿都不少。 这是踩着时间点赶过来了。 “哟,看起来气色不错。” 虽然他一开口,语气依然格外的欠揍。 林昔瑶看在昭庆帝是被他救下的份儿上,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跟苏公子有话要说。” 昭庆帝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意识还是在的,所以一直都能听到宇文宸和林昔瑶的话,当然也听见了之前林昔瑶和苏澈的对话。 闻言,林昔瑶回头看了一眼宇文宸。 “走吧,我们回去。” 宇文宸抬手拉起了林昔瑶的手往回走。 林昔瑶瞪了苏澈一眼,示意这小屁孩儿不要乱说话,可别惹了昭庆帝不高兴。 苏澈回了林昔瑶一个白眼,便自来熟的在昭庆帝的床边上坐了下来。 在给昭庆帝诊了脉之后,苏澈眉梢微挑,淡淡道:“皇上虽然捡回了这一条命,不过到底之前是损了根基,所以接下来的这三个月很关键,若您想活命的话,就得好好养着,可别在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昭庆帝之前就跟苏神医打过交道,当初苏神医的性子和脾气比苏澈还要坏些。 因为已经有了接受能力和心理准备,所以他倒是对苏澈的态度以为忤逆。 “嗯,谢谢苏公子。” 昭庆帝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才一动,就发现伤口处就像是要裂开一般的疼。 见状,苏澈微微皱眉,冷声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别动,好生养着,你这在要害,莫说坐起来了,就是吃饭喝水都得注意着,稍不注意小命就没了,倒是那蠢女人又该来念叨我了。” 苏澈的态度有些恶劣,昭庆帝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十分客气的对苏澈道:“苏公子如神医降世,朕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敢造次。” 说到这里,因为牵扯到了伤口,昭庆帝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稳住了心神,他抬眸看着坐在边上漫不经心的苏澈道:“瑶瑶的身体……可能调理好?” 闻言,原本正想着其他事情的苏澈立即回过神来,一脸戒备的看着昭庆帝道:“皇上想说什么?” 昭庆帝倒是没有料到外表看起来跟林昔瑶不对付,而且还十分嫌弃她的苏澈竟然这般维护林昔瑶,他轻叹了一口气,缓了缓力气,这才坦言道:“朕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实不相瞒,之前就有人告诉朕,瑶瑶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生育了……所以,朕之前还想着,等她跟宸儿大婚之后,再给宸儿立个侧妃或者找个侍妾生下孩子,到时候孩子抱养在她的名下也无妨,但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昭庆帝因为情绪有些激动,一下子控制不住,伤口疼的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苏澈也不开口,只用淡淡的眼神看着他。 昭庆帝也不急,等调整好了呼吸,这才继续道:“但是宸儿不愿意,朕原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毕竟子嗣重要,如今朕也想通了,你老实告诉朕,如果她的身体真的……朕也好早一点从皇室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到时候抱养给孩子在他们名下。” 也就是说,昭庆帝终于看开了,就算宇文宸将来没有子嗣,他也认了! 听到这句话,之前神情一直都淡淡的苏澈面上终于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哥俩好似得拍了拍昭庆帝的手臂道:“这你就放心吧,既然你都开口叫我神医了,我也不能砸了我师傅的这一块招牌不是?” 话音才落,昭庆帝微微一怔,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苏澈说的是什么。 待回过神来,他高兴之下,情绪激动的牵扯到了伤口,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见状,苏澈连忙抬手封住了他的胸口的穴道,并淡淡道:“你要是还想亲眼看到你孙子,你就别再激动了。” 虽然苏澈的话太直白,态度也欠揍的很,但昭庆帝倒是十分配合,而且心情愉悦的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苏澈手腕一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折扇来,在手中把玩着。 接收到昭庆帝期待的目光,苏澈才道:“那女人身体亏损太过,不是三五日能调养好的,你至少得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说起这里,苏澈突然凑近了昭庆帝些许,压低了声音,人小鬼大似得笑道:“而且,还得委屈你儿子一些时间,就算成了亲,也别心急。” 至于心急的是什么,苏澈光是一个眼神,作为过来人的昭庆帝就已经明白了。 “不过我看宇文宸那厮,横竖都像是一副恨不得贴在那蠢女人身上的模样,所以啊,这事儿……悬!” 闻言,昭庆帝差点儿一口老血没上来。 “朕跟他说,要是他敢!” 看他怎么收拾他! 昭庆帝也就那么一说,实际上他清楚的很,只要宇文宸知道了这件事,就绝对不会提前碰林昔瑶一下。 他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最心疼林昔瑶的。 这种心情,作为过来人,昭庆帝清楚的很。 苏澈点了点头,眼神掠过昭庆帝的伤口,若有所思道:“横竖你这伤也得养上两三个月,他们大婚也未必起得来,与其这样,不然就将婚期推迟一些也好。” 苏澈还有一层坏心思。 反正林昔瑶就算如期大婚嫁给了宇文宸,人待在东宫里,两人也要保持距离,不可能坐实了夫妻关系,而且还得时时刻刻提着小心,生怕宇文宸什么时候把持不住,倒不如将林昔瑶给留在将军府,在海棠院里多住上两三个月。 等她身体好了,再大婚。 从苏澈的角度来说,最重要的是……他能再多吃三个月的桃花酥枣花糕…… 当然,这一点他是打死也不会告诉昭庆帝的。 昭庆帝却将他的话给听了进去。 “你这样一说,也很对。” 昭庆帝若有所思道:“那就将他们的婚期推迟到五月初六这天,如何?” 原本钦天监看好的日子也是五月初六,只是宇文宸心心念念要娶林昔瑶,这才让人将日子提前到了三月初三。 867 换了心思 如今前后想了想,昭庆帝没有半点儿迟疑就将五月初六的日子给定了下来。 话音才落,苏澈的眼睛都亮了亮。 “五月初六?这日子好啊!” 妙啊!他又可以多吃两个月的桃花酥! 而且,他在这里三言两语就改了那蠢女人的婚期,苏澈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意来。 “好好好!” 他连连点头,总算从那女人手上扳回了一局。 昭庆帝点头道:“那朕这就让人拟旨。” 就以他重伤,要养伤为由,也不会有人会有异议。 昭庆帝这么说了,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当宇文宸跟林昔瑶前脚才回海棠院,后脚就收到了消息。 听到这消息的一瞬,林昔瑶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联系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再一想苏澈那小屁孩儿的恶趣味,她便释然了。 只是宇文宸有些困惑和不愿,当即就要去找昭庆帝。 林昔瑶连忙拉住了他的手,摇头道:“皇上也是为了我们好。” 闻言,宇文宸皱眉道:“为了我们好?不应该是让我们尽快完婚吗?”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的脸颊早就红到了脖子根儿,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宇文宸有些着急,但一转头就看到林昔瑶的神态有些不太对。 他这才将注意力从婚期放到了林昔瑶的身上,“瑶瑶,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林昔瑶原本是打算等以后再说的。 这种话,她要如何才能说得出口。 但是,这会儿上赶着,话赶话的到了这里,林昔瑶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在宇文宸带着困惑的眼神的注视下,林昔瑶红着脸垂眸道:“苏澈说,我这身子也不是没有怀上身孕的可能……但是……” 林昔瑶的话才说到一半,宇文宸拉着她的手一个不察,就无意识的用了几分力道。 林昔瑶吃痛,惊呼了一声。 宇文宸这才如梦初醒,他连忙垂眸拉着林昔瑶的手柔声道:“疼了吗?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林昔瑶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意外也太开心了。 原本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可能有自己孩子的准备。 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林昔瑶也高兴得差点儿飞起来。 看到宇文宸傻傻愣愣的表情,林昔瑶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也别高兴的太早,苏澈说了,只是有可能,而且前提是一定要将我的身体调理好,在我身体调理好之前,我们不能……不能成亲……” 圆房两个字到底说不出口。 话才说到这里,林昔瑶的脸就已经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似得。 她咬着的唇瓣也快要滴出血来。 宇文宸既兴奋又激动,当然这兴奋和激动的情绪里还带着一丝丝的小怅然……原本他以为他们快成亲了,他和她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如今却…… 林昔瑶见宇文宸面上有些许失落,她拽了拽宇文宸的手,关切道:“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多,不急在这一时……”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昔瑶差点儿咬断自己的舌头。 换做是以往,这类的话打死她也说不出口。 如今却顾不得了。 “嗯,我们来日方长。” 宇文宸含笑,一把将林昔瑶拉近了怀里。 “看样子,苏澈也是跟父皇说了这些话,所以父皇才会将我们的婚期推迟,这样也好。” 虽然有些不开心,但是都是为了他们好,宇文宸自然也得接受。 而且,他很认真的想了想,与其早点将林昔瑶接过东宫,日日看着却吃不到,还不如放在海棠院,距离他远一点儿,也好过自己承受翻倍的煎熬。 这样一想,宇文宸的心都放宽了不少。 林昔瑶没有他想得那么多。 她抬眸,看着宇文宸那深沉的目光,含笑道:“那我可以在海棠院多住一段时间,也好陪陪阿兰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院门口传来林昔兰幽幽的声音。 “阿姐,你这么说,姐夫可不得找我麻烦?以后还说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舍不得离开海棠院?” 林昔兰一听说林昔瑶回来了,忙不迭的就赶了过来,谁曾想刚一进院门就听到了这句话。 所以,原本是在知道宇文宸也在的时候打算避开的她,这才忍不住接了这一嘴。 话音才落,林昔瑶下意识从宇文宸怀里红着脸挣扎了出来。 她挑眉瞪了林昔兰一眼道:“小丫头,竟然偷听我们说话,看我不收拾你!” 林昔瑶嘴上说着收拾,实际上哪里舍得动林昔兰半点儿。 宇文宸见林昔兰过来了,知道林昔瑶脸皮子薄,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方去消化一下刚刚的话,宇文宸便也没有厚脸皮赖在这里,只跟姐妹俩打了一声招呼便退了出去。 等宇文宸前脚走,林昔兰就拉着林昔瑶的手,关切道:“阿姐,婚期真的延后了吗?” 林昔兰的声音里透着关切,也带着期待和紧张。 她当然是希望阿姐能欢欢喜喜的早日嫁给心上人,但是她同时也自私的希望阿姐能在家里多陪陪她,这个家里没有了阿姐,也就没有了生气。 所以,林昔兰是矛盾的。 “嗯,推迟了,皇上的圣旨都下了。” 林昔瑶当然看出了小丫头的心思,她抬手拉着林昔兰的手往屋子里走。 听到林昔瑶提到皇上,林昔兰这才想起昨天晚上昭庆帝遇刺的事情,她捏了捏林昔瑶的手,紧张道:“皇上没事吧?” “没事,只是需要些时间休养,”林昔瑶含笑看着林昔兰道:“昨晚跟婉公主相处的可好?” 林昔兰含笑点头道:“婉公主性子单纯良善,跟我相处的很好,阿姐放心。” 林昔瑶知道她们两个的性子,哪里会不放心的。 林昔兰在宇文婉那里虽然好,但心里担心着林昔瑶这边,所以一晚上也没睡好觉,林昔瑶自是不必说。 所以,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便过得格外的平静。 昭庆帝原本就已经将身上的担子都甩给了宇文宸,所以如今就算是养伤,对宇文宸也没有多少的影响。 倒是因为边关的战事吃紧,所以宇文宸越发忙碌了起来。 林昔瑶一心在海棠院里养伤,每日里看着苏澈和小十一斗嘴,日子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了。 仿似转眼的功夫,就到了三月初三的这一天。 原本,该是林昔瑶和宇文宸大婚的日子。 早上林昔瑶才在梳头,窗外海棠花树的枝头上就停了许多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喜鹊。 林昔兰打趣道:“阿姐,要不是其他的原因,今日就是你和姐夫大婚的日子呢。” 林昔瑶的脸颊一红,羞涩的点了点头道:“是啊,今天也是个好日子。” 海棠院里其乐融融。 这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北齐皇宫,有人说出了同样的话。 只是语气里带着些许的酸涩和无奈。 萧为安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拿着狼毫,在面前的画卷上勾勒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这时候,外间有护卫来报:“王爷,北城门已经破了,咱们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宇文楠和宇文琦的人要攻进来了。” 正在专心作画的萧为安就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似得,直到那焦急不已的护卫又说了一遍。 他这才顿了顿手中的笔,不过却连眉梢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你们都撤了吧。” “王爷……” 门口跪了一地全是他的心腹。 萧为安放下了酒盏,摆了摆手道:“各自活命去吧,是生是死,都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不必管本王。” “王爷……” “王爷,虽然北城门破了,咱们还有五千禁卫军,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们誓死护送王爷出城。” 闻言,萧为安终于从画卷上抬起头来。 他挑眉看了一眼那心腹大将,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道:“出城?” “出城之后呢?” “王爷……” 不等底下的人再劝,萧为安已经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自言自语道:“出去之后如丧家之犬亡命天涯吗?” “我跟宇文宸之间的争斗,在临阳关的时候就已经高下立判了。” “你们都走吧,别打扰本王的雅兴。” 言罢,萧为安直接递给了这些人一记冷冽的眼神。 萧为安向来说一不二,这一次若不是到了最后关头,这些部下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 如今见他心意已决,这些人迟疑再三,最后这才起身离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的宫女太监护卫都已经撤了下去。 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内殿。 仔细听,还能听到外殿的喧闹声,有打杂声,甚至还有宫女太监的哄抢声。 如果不是萧为安平时给人的感觉太过阴冷可怕,只怕这会儿这些人都已经抢到了他的面前。 不至于连这内殿都不敢踏进一步。 萧为安自嘲的笑了笑,提笔将画卷上最后几笔勾勒好了。 他抬手随意将狼毫抛到了一边,垂眸看着画卷上的女子。 衣袂带风,一颦一笑都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只一眼,就让萧为安神色发愣。 868 推迟 他楞了半响之后,才终于从手边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大锦盒来。 萧为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锦盒,然后抬手取出了里面放着的大红色嫁衣。 这是那一日,在姚城的时候,林昔瑶扮作了陈绮云的时候穿的那一件。 那时候,那一瞬,给萧为安的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而他永远都不想在那梦中醒来。 思绪飘得有些远了。 萧为安深吸了一口气,再回过神来,他伸出了手来拿起了案几上放了多时的酒盏来。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画卷上的女子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抬手就将那酒盏一饮而尽。 带着剧毒的美酒入喉,眨眼的功夫,那伴随着辛辣的疼痛感一路顺着喉头蔓延到了肺腑。 萧为安跌坐在了圈椅上。 他的视线也逐渐模糊,但还是费力的抬起了手来,一把拿起了案几上的烛台,直接将那烛台抛到了旁边的帘帐上。 玄色的轻纱帘帐遇火即着,火势瞬间从帘帐蔓延到了整间屋子。 萧为安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一手抱住了那嫁衣,一手放在了那画卷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该是宇文宸和她大婚的日子。 而对于她的事情,他的记性很好,从来都不会出错。 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可怜可惜又可叹可悲。 “如果有来生……” 他能早些认清了现实放下了仇恨,将她放在第一位,甚至比宇文宸更早一些遇见她,那样会不会被她另眼相待…… 又或者说,如果那一次跟宇文昊合作,他没有亲自去楚王都,没有遇见她,那么他现在的结局会不会这般? 如果没有遇见她…… 这些问题不会有有人告诉他,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养,林昔瑶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她身上的蛊毒也已经没有了踪影,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娇嫩,看起来吹弹可破,衬着她绝美的面容越发姣姣出尘。 虽然婚期改了,但三月初三这个原定的婚期这一点,对林昔瑶和宇文宸来说,依然有着特别的记忆。 所以,宇文宸提前熬了一个通宵,将手头上的事情给腾挪了出来,这天下午就来到了将军府接林昔瑶出去逛街。 两人穿着寻常的衣服。 为了这一天,宇文宸提前就让人放出了风去,专门将这天定为了赏灯节。 让楚王都里的姑娘们都出门祈愿放河灯,跟元宵节一般热闹。 天气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多。 林昔瑶和宇文宸都穿着便服,但两人气质出众,即使是寻常的衣服也难掩一身的尊贵和雍容。 即使林昔瑶已经在很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但是一路走来,还是惹了不少人频频回顾。 最后,林昔瑶只得拉着宇文宸找了一个面具摊子,买了两个面具准备戴上。 宇文宸见林昔瑶选了一只兔子面具,他转手就挑了一只狐狸面具。 戴上之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昔瑶拉着宇文宸的手道:“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还是一年前,咱们在放河灯的时候,也是戴了这样两个面具。”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过去了一年多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林昔瑶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宇文宸,含笑道:“那时候谁能想到现在这般光景呢?” 闻言,宇文宸含笑揽着林昔瑶腰,将林昔瑶带入了怀里,并轻笑道:“我想到了。” 他不仅想到了现在这般光景,还想到了将来跟她白首到老的日子。 听到他的话,林昔瑶微微一怔,便反应了过来。 这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毛病,说出来的话就像是裹了蜜似得,那暧昧的情话就跟不要钱一样,张口就来。 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总是心跳加速脸红不已。 “走,去前面逛逛。” 宇文宸捏了捏林昔瑶的手,指了指前面正在吆喝着卖鱼丸的摊子,笑道:“你不是喜欢吃鱼丸子吗?” 林昔瑶确实喜欢吃鱼丸子,只是上一次也是这般出来的时候,那鱼丸子的摊主老伯不幸被杀,给她留下了阴影,以至于现在一看到鱼丸摊子,林昔瑶都有些介怀。 宇文宸就像是没有看出林昔瑶的情绪失落一般,他拉着林昔瑶往鱼丸摊子跟前走。 “老板,来两碗鱼丸子。” 宇文宸含笑对吆喝着的老板开口。 “好咧,您稍等。” 那老板一答话,林昔瑶才听出来那声音的熟悉,她一抬眸,就对上了苏旭含笑的眉眼。 不仅是苏旭,在他身边还跟着阿牛。 就是当初那个鱼丸摊子老伯的孙儿。 当初亲眼看到那一幕惨事,林昔瑶便收留了阿牛,并将其送到了庄子上教养。 “姑娘,您的鱼丸,不好吃包赔哟!” 经过了一年的时间,阿牛也长高了,长壮了不少,眉宇间还带着阳光和质朴,就跟当初的老伯一样。 “这位姑娘,请。” 阿牛含笑看着林昔瑶,双手捧着装着鱼丸子的瓷碗递给林昔瑶。 林昔瑶没有想到宇文宸为了让她放下心中的芥蒂竟然想到了这一出。 她面上的笑意更甚,抬手接过阿牛手中的粗瓷碗道:“谢谢。” 宇文宸琼浆玉液养出来的胃,当然吃不惯这鱼丸子,这一次他也跟上一次一样,就算不喜欢也陪着林昔瑶默默的吃了一大碗。 “等以后老了,我就带着你支个摊子,在这里卖小吃如何?” 宇文宸笑着看向林昔瑶。 闻言,林昔瑶心里虽然被逗得乐开了花,面上却带着嫌弃的笑意道:“那你也混得太差了吧,老了的时候竟然还沦落到在街头上卖鱼丸子?” 话音才落,两人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林昔瑶刚刚吃的太急,嘴角沾上了一点儿葱花。 宇文宸抬手为她温柔的擦掉了,并含笑道:“带着你出来,让我有一种带着孩子的成就感。”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爪子已经抓到了他的手臂,然后毫不客气的拧了一把。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叔叔?” 闻言,宇文宸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倒要不是不可以。” 话音才落,林昔瑶的爪子又用了几分力道,宇文宸这才吃痛道:“夫人,我错了。” 看到宇文宸这般模样,林昔瑶早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们去那边放河灯。” 宇文宸笑着拉起林昔瑶的手,指了指护城河的方向。 林昔瑶点头道:“也好。” 犹记得上一次,她和宇文宸放河灯的时候,许下的愿望就是能找到阿娘。 如今也算是灵验了。 河边人来人往,买糖人儿的小贩穿梭其中。 宇文宸怕林昔瑶被碰到,一路上都很小心的将她护在怀里。 即使如此了,也依然差点儿被人群里突然蹿出来的一行人给撞到。 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在她身后跟着三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还有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涂脂抹粉,打扮得格外妖娆,一看那走路的身段,就让人想到了青楼里的老鸨。 “你个死丫头,还想逃!既然刘少爷都将你卖给我们了,就别想着再逃出去了。” 说话间,那三个壮汉已经抓住了像无头苍蝇似得在人群里乱撞的女子。 青楼里的老鸨带着壮汉抓逃出去的姑娘,这原本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就算是太平盛世,天子脚下,也有吃不起饭的人家迫于无奈或者其他的原因将女儿家送入青楼。 林昔瑶被宇文宸拉着退后了一步,就在她眼神不经意的扫到那个被拽着头发往回拖的女子的时候,林昔瑶的眉梢微微一蹙。 原因无他,那张面孔有些熟悉。 宇文宸自然注意到怀里林昔瑶的情绪变化,他掌心里她的小手有些僵硬,宇文宸垂眸看向林昔瑶,便下意识循着林昔瑶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被拖拽着离开的女子。 待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的时候,宇文宸的眼底里划过急不可察的冷意。 “去看看。” 他回头,对隐没在人群里的常远吩咐。 原本因为这老鸨抓人引起的不小的轰动很快被人流给淹没了下去。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来到了护城河边,找到了一个好位置,才买了河灯来,常远就去而复返了。 “两位主子,是李安宁。” 李安宁。 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在林昔瑶的耳边甚至脑子里出现的名字了。 追溯起来,还是在滇南的时候,滇南王兵败,举家被抄,李安宁就从那个时候失踪了。 林昔瑶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过刚刚她慌不择路的乱撞,再加上林昔瑶和宇文宸都戴着面具,她当然不可能认出他们两个来。 倒是林昔瑶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昔瑶对李安宁无感。 原本按照律法,滇南王谋逆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李安宁早就应该死了。 869 三月初三 她能逃脱死罪,已经是格外开恩,所以现在无论她落到什么地步,林昔瑶也都不会有多同情和意外。 “回女主子的话,李峥兵败的时候,她趁乱逃离了滇南王府,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人伢子被卖进了青楼,原本以她的姿色和琴技是被捧为了花魁,可是后来被一刘姓富商看上,花了重金买了回去做了小妾,” “她目中无人,根本就不把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一开始那富商还疼爱她纵容她,只可惜好景不长,那富商很快有了新欢,她也就被主母百般折磨之后又卖给了青楼,只是她在那主母手上被摧残的不像样子,不但做不回花魁,甚至还沦落到了最下等的妓女,接待的都是最低贱的人,以至于她的精神都出了些问题,刚刚就是她突然发了疯的往外跑被人给抓了回去。” 常远语气平静的说完,神态间没有半点儿对李安宁的唏嘘。 要知道,这可是当初欺负了自家女主子甚至还想着攀附主子往上爬的女人,他没有棒打落水狗都算好的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倒不如将她抓回去按律处置。” 如果那时候她就死了,也许会好过现在的生不如死。 林昔瑶只是感慨,但是对于李安宁她并没有多余的同情。 “放花灯许愿吧,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往河边走了走,然后捧着花灯对林昔瑶轻笑道:“不知夫人想许什么愿?” 闻言,林昔瑶双手合十,对着宇文宸手中的花灯默默的许了愿。 她希望阿娘能平平安安,希望她们娘俩能早日团聚。 她希望景焕表哥,小婶婶,还有宇文琦宇文楠刘玉珏等所有她关心的人都能平平安安从边关回来。 希望战事早日平息,天下一统。 如果换做以前,林昔瑶都会觉得自己这么大这么多的愿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因为有宇文宸在,她知道,一定会实现。 “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昔瑶在心里将愿望都默念了一遍,这才笑着接过了宇文宸手中的花灯,一弯腰就放进了护城河里。 宇文宸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轻笑道:“瑶瑶,你看。” 话音才落,就听见城头上突然砰的一声炸响,下一瞬,漫天的烟花从城头往上,一路蹿上了半空中,再绽放开来。 城池内外都被烟花渲染点缀。 一时间,惊喜声四起。 就连林昔瑶都有些惊讶:“竟然还有烟花?你准备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昔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除了宇文宸还有谁能这般有心。 “嗯,喜欢吗?” “嗯!喜欢。” 宇文宸轻笑着,捏了捏林昔瑶的手道:“原本就已经准备好了,在咱们大婚的日子燃放的。” 看着满天绚烂的烟火,林昔瑶依偎在宇文宸的怀里,声音里也透着甜蜜和感慨道:“阿宸,谢谢你。” 闻言,宇文宸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儿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谢?” 道理是这么说,林昔瑶也不是在跟宇文宸客气,但是这会儿,她的心情是除了谢谢之外,没有别的词语能更妥帖的形容了。 谢谢他,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 给了她无条件的信任和包容。 谢谢他没有辜负她的一片真心,用同样的真挚和深情回应,让她相信这世间这般美好。 在漫天星辉下,宇文宸垂眸看着林昔瑶,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倒影着星芒的眸子里只有彼此的身影。 情到浓处,宇文宸忍不住垂眸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次林昔瑶虽然羞涩,却也忍不住闭上眼睛,踮起脚尖主动迎了上去。 就在这时候,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你看,我就说嘛,是为那女人放的。” 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林昔瑶的身子愣在了原地,脸颊瞬间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儿。 这时候哪里还好意思跟宇文宸亲吻,她红着脸往宇文宸身边蹭了蹭,同时迅速的抬眸循着那道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这一抬眼,就看到了依然是一脸欠揍模样的苏澈。 只是让林昔瑶有些意外的是,苏澈身边竟然还跟着十一皇子宇文锦。 光线暗淡,林昔瑶也看不清宇文锦的脸颊到底是红了没有。 距离这么近,想来刚刚他看到自己和宇文宸腻歪在一起的一幕,这孩子肯定会脸红的。 林昔瑶的老脸都红了。 但她还是压下羞涩,故意气哼哼的看着苏澈道:“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抱拳坐在前面栏杆上的苏澈啧啧了两声,笑道:“这就奇了怪了,为什么这夜市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了?太子又没有下令说只能你们两个来。” 好吧。 林昔瑶又一次成功的被苏澈的这句话给怼了回去。 她红着脸瞪着苏澈,手却忍不住掐了掐宇文宸的手臂。 原本想着以宇文宸的毒舌和腹黑,对上苏澈的话,肯定能扳回一局,谁曾想宇文宸竟然替苏澈说话,他轻笑道:“自然都可以来。” 宇文宸的护短林昔瑶是最清楚不过的。 所以,她才惊讶这会儿宇文宸不同寻常的反应。 林昔瑶下意识转过眸子看向宇文宸。 却见宇文宸回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在林昔瑶疑惑的眼神的注视下,宇文宸突然凑近了些许,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没有办法,为了能早点儿娶到媳妇儿,我这只好委屈一下,顺着这小屁孩儿。” 话音才落,林昔瑶立即反应了过来,她老脸一红,忍不住娇嗔的瞪了宇文宸一眼。 不等林昔瑶开口,宇文宸又笑道:“等你身上的余毒都清除了,身子养好了之后,咱们再跟他慢慢算账。” 宇文宸没有刻意回避苏澈。 所以,话音才落,苏澈打了一个夸张的机灵,他用手肘怼了怼十一皇子宇文锦道:“喂,你看看,这就是你敬仰的太子皇兄,我要不要连夜收拾铺盖卷儿跑路?” 闻言,宇文锦红着脸回怼了他一胳膊肘,咬牙切齿的威胁道:“你在治好我小嫂嫂之前跑一个试试?” 分明是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足的气势,俨然有要跟苏澈拼命的架势。 林昔瑶和宇文宸都被逗笑了。 尤其是林昔瑶,她可是见到过这两人一见面就扭打成一团的模样的,为了不让他俩在这里为了她打起来,林昔瑶笑着走了过去,看向苏澈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看样子,最近关系和好了?” “谁跟他和好了?” “才没有!” 林昔瑶的话音才落,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否认。 言罢,又都很有默契的转到了一边。 最后,是苏澈先转过头来,拽了拽宇文锦的耳朵道:“喂,小傻子,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要当我徒弟?” 苏澈比宇文锦大几岁,个头也比宇文锦还高一截,所以拽起宇文锦耳朵来毫不费力。 然而,宇文锦的身手却比他灵活。 在他耳朵被苏澈拽住的一瞬间,他已经反手来揪苏澈的脸颊了。 “你是不是还想要打架?” 眼看着两人就要红了眼,林昔瑶连忙打圆场道:“时间不早了,我走的时候让水仙做的桃花酥应该好了……” 林昔瑶的话才说到一半,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瞬间松了手,然后竟然都很有默契的一转头就朝着回城的方向跑去。 见状,林昔瑶忍不住笑道:“还真的是两个孩子啊。” 闻言,宇文宸上前拉着她的手忍俊不禁道:“你也是个孩子。” 宇文宸的声音带着让人沉醉的馥郁,也带着能让人腻歪死的宠溺气息。 一开口,就让林昔瑶的耳朵都跟着酥了起来。 她红着脸,瞪了他一眼道:“谁是孩子了!” 宇文宸也不跟她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争执,只笑着拉起她的手道:“回去吧,夜里风凉,可别着凉了。” 林昔瑶红着脸点了点头,后面的这一路两人坐在马车上,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胜过了万语千言。 宇文宸一路将林昔瑶送到了将军府门口。 在林昔瑶要下马车的时候,他突然拉着林昔瑶的手道:“瑶瑶。” 林昔瑶一回头,就对上了那双深情缱绻的眸子。 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看向宇文宸。 宇文宸轻笑道:“如果我们有孩子,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就算没有也不会给我们之间造成任何的负担,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这些,林昔瑶当然都知道。 只是再听他亲口说出来,她依然动容不已。 在她红着脸点了点头之后,宇文宸认真道:“所以,你只管养好身子,安心做我的新娘,其他的都不重要。” “嗯,好。” 尚未成亲,宇文宸就已经将话说得那么清楚,就是担心林昔瑶会有负担,会有不安。 他都已经为她考虑了那么多,林昔瑶还有什么可担心和顾虑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在宇文宸说完这句话之后,林昔瑶将身子往宇文宸身边倾了倾,主动在他脸颊上落下了一吻。 870 她最重要 那一瞬间,林昔瑶看到宇文宸的面上绽放出比之前那眼花还要璀璨的笑意。 她的脸颊早已经滚烫无比,哪里还好意思多逗留,在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之后,林昔瑶不等宇文宸反应过来,就已经飞快的跳下了马车。 林昔瑶都走出了好远,依然能感觉到宇文宸那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后背上。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 林昔瑶安心将养身子,宇文宸则忙于朝堂上的事情。 即使他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林昔瑶喝茶赏花。 林昔瑶每日里按照苏澈的法子练内功心法,身体恢复的很快。 闲时她便看着苏澈和小十一斗嘴,或者跟阿兰钻进小厨房为这两人做糕点。 日子过得平静,但也格外温馨。 边关的捷报不断传来,宇文楠和宇文琦这两个平素在楚王都被人看做是最纨绔的皇族子弟,在这一次吞并北齐的作战中,表现得格外优秀,让那些原本对他们上战场独当一面抱有质疑的老臣们也都心服口服。 这些都在林昔瑶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赵霜霜也跟着宇文楠去了北齐战场。 她一席红衣,芊芊细手舞动着的银鞭虎虎生风。她站在宇文楠身边,每一场战役都身先士卒,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赵霜霜和宇文楠生死相随双双报国的爱情故事,都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萧为安灭了大半个北齐皇族,再加上临阳关被宇文宸破了,所以北齐的覆灭出乎了天下人想象的快。 在三月底,北齐这个字眼彻底从地形图上被抹去,西辽跟东楚边境的主战场也已经有幽州转到了西辽腹地,东楚以绝对强悍的姿势俯瞰天下。 四月初十这一天,秦景焕回来了。 他身子虽然不好,但也依然强撑着,跟刘玉珏大败西辽,一路挥军直入西辽腹地。 原本他还要继续深入作战,但是西辽气候氤氲潮湿,再加上初春时节处处都透着阴寒,每多呆一天,都让他身上的余毒深入一分,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有苏澈的解药,也如同杯水车薪。 最后,宇文宸直接给刘玉珏下令,撤了秦景焕的军权,让人将他强行送回楚王都来休息。 跟秦景焕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直都被秦景焕带在身边的刘静娴。 秦景焕回城的那一天,提前收到消息的林昔兰和林昔瑶早早的就在将军府等着了。 然而,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回来的只有秦景焕一人。 几个月不见,秦景焕越发挺拔如玉,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英气。 “景焕表哥。” 林昔瑶笑着迎了上去,拉着林昔兰的手对他笑道:“此行可还顺利?” “还好,就是比我原本预计回来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月。” 秦景焕笑了笑,语气里带着自嘲,也带着几分无奈。 他自然是知道宇文宸是为了他好,但是看着自己打下来战场一下子交给了别人,他没有机会等到最后彻底顺利的那一刻再回来,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失落的。 林昔兰笑了笑道:“景焕表哥打仗都快魔怔了,连身体都不要了,对了小婶婶呢?” 一提到刘静娴,秦景焕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尴尬。 他垂下了眸子,避开了林昔瑶和林昔兰的目光,转向一边道:“她说,她现在暂时不想回将军府,我先将她安置在了城南的宅子里。” 这恐怕不是不想回将军府,林昔瑶知道,以刘静娴的性子,应该是不好意思,也觉得没有脸面回来,尤其是怕回来之后给将军府招来了风言风语。 既然话赶话说到了这里,林昔瑶轻叹了一口气,先请了秦景焕来到前厅坐下。 让水仙上了茶之后,就转头对身边的丫鬟们递了一个眼神,将其他人都屏退了下去,等只剩下她和林昔兰以及秦景焕的时候,林昔瑶才拿起茶盏来,轻轻押了一口茶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对秦景焕道:“这件事情,景焕表哥怎么想?” 这件事,当然指的是对刘静娴问题上。 听到林昔瑶的问题,秦景焕的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的薄红。 他转头拿起案几上的茶水来,猛地喝了一口,这才转头看向林昔瑶,十分认真且郑重道:“我会负责的。” 林昔瑶没有想到他竟然这般直接且爽快,她连开场白都想好了,甚至一些体己话也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谁知道根本就用不上。 林昔瑶微微错愕。 秦景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之后,才一字一句道:“人家姑娘为了我千里奔波,差点儿连命都没有了,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所以,瑶瑶,阿兰……” 说起这里,秦景焕站起身来,竟然给林昔瑶和林昔兰鞠了躬,并诚恳道:“我知道她身份不同,这件事还需要你们的帮忙。” 一番话,秦景焕说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 这样有这人有担当的秦景焕越发证明了林昔瑶的眼光没有错。 她笑着站起来,抬手虚扶了秦景焕一般,也认真道:“表哥放心,这件事有我。” “我刚刚问表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表哥的心思,你也别怪我多嘴,我只是想问问表哥,娶小婶婶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愧疚,或者说是其他的原因?” 闻言,秦景焕一时间没有听明白林昔瑶话里的意思,他皱眉看向林昔瑶道:“这有区别吗?” 横竖,他在这一段时间里早就已经想好了,而且也做了决定要娶她。 至于为什么娶,这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 同为女子,再加上曾经相似的经历和相似的气性,林昔瑶自然是懂刘静娴的。 正是因为懂,所以她才想要多说两句。 这是为了秦景焕好,也是为了刘静娴好。 这两人对于林昔瑶来说,都是至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会偏袒哪一个。 林昔瑶回身坐了下来,抬眸看着秦景焕道:“景焕表哥喜欢小婶婶吗?” 闻言,秦景焕微微一怔。 喜欢吗? 他喜欢的人从头到尾一直都是林昔瑶一人。 然而,眼前的人却问他是否喜欢另外一个女子。 一时间,秦景焕觉得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昔瑶只看秦景焕这般表情,就知道他多半是为了责任和担当,并不是因为喜欢才要娶刘静娴。 这恰恰是现在最大的问题。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我知道,小婶婶心悦你,当初一定是不计任何后果,也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只想要早点见到你,确定你的安危,她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一份赤诚和深情来要挟你。” 闻言,秦景焕微微蹙眉,看着林昔瑶道:“你的意思是?” 林昔瑶摇了摇头,坦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景焕表哥,不要因为责任或者担当来决定娶她,这对于她来说,只是折磨和亏欠,她喜欢你,自然是想嫁给你的,可是当她知道,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娶她的,你觉得,以小婶婶的性子,会怎么想?” 就算以后他们成亲了,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之间慢慢有了感情和依赖,但这也是刘静娴心头过不去的一根刺。 甚至有可能到那时候,她都会觉得秦景焕所有对她的好都是因为责任。 一个为了感情可以付出所有的女子,在面对不对等的感情的时候,会很容易钻牛角尖,尤其是在漫漫岁月里,最后苦的还是她。 “所以,景焕表哥不妨先想一想,未必是现在就要做决定。” 不能为了责任和亏欠娶她…… 秦景焕的眉宇间的沟壑越发加深了几分,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娶刘静娴,然而,现在林昔瑶的话隐隐在告诉他,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的话,就别把娶她当做施舍。 不娶她吗? 这个念头才划过秦景焕的脑子,他只感觉心头闷闷的,似是有一根铁锤在敲打,说不出来的疼和郁闷。 这种感觉他还是第二次有。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他知道林昔瑶和宇文宸两情相悦,他对林昔瑶彻底死心的时候。 秦景焕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在面对要不要娶刘静娴的问题的时候,会突然有这种感觉。 秦景焕的表情都落在林昔瑶的眼里。 原本,她也带着几分试探,想看看秦景焕对刘静娴的心思。 如今看来,并非是落花有意。 她这个对感情迟钝的傻表哥,早就已经对刘静娴动了心,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这样一想,林昔瑶叹了一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她故意道:“如果表哥不是因为喜欢,不娶小婶婶也罢,虽然小婶婶现在不愿意回将军府,但阿琦在北齐战场上立下了赫赫军功,等来日班师回朝,加官进爵是必然的,有阿琦这个弟弟在,将来小婶婶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小婶婶现在是对景焕表哥一往情深,但若表哥真的不喜,就多给小婶婶一点儿时间,她总会淡过去这茬儿,将来嫁给她心仪的人。” 871 试探 话音才落,刚刚坐回位置上的秦景焕如遭雷击。 他的手指将将才碰到茶盏边缘,这一瞬差点儿没有控制住将茶盏给扫到了地上。 “她……” 会嫁给其他人? 秦景焕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 如今被林昔瑶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 原本他应该松一口气的,但是不知道怎的,听到这一番话之后,秦景焕心头越发堵得慌了。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自己的状态很不对。 秦景焕垂下了眸子,抬手将茶盏拿在了手上,却并没有饮下,而是看着茶盏中的浮沫若有所思。 这些日子,在得空的时候,他也会去陪她坐一会儿。 她的身体虽然虚弱,但在他悉心的照顾下,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眉宇间依然带着浓得化不开清愁。 每一次他过去找她的时候,她都会给他沏茶。 明明有丫鬟在,她却亲力亲为。 秦景焕喝惯了她泡的茶,都能辨别出跟旁人沏出来的不一样的味道。 如今,却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娶她,照顾她一生一世的时候告诉他,其实也可有别人来照顾她。 只要他拒绝这门婚事,将来她会忘了他,会跟别人两情相悦…… 这样一想,秦景焕的心越发乱了。 他眉头紧蹙,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景焕表哥?” 林昔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转头递给了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在旁边的林昔兰一个眼神。 林昔兰心领神会,也笑道:“对啊,如果景焕表哥只是出于责任和愧疚要娶小婶婶的话,倒不如给小婶婶一点时间,让她淡忘,将来她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跟他举案齐眉相携一生。” 林昔兰的话就跟刀子似得,一下子剜在了秦景焕的心头。 “那怎么行!” 拒绝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话音才落,后知后觉的秦景焕在对上了林昔瑶和林昔兰的眼神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难不成,景焕表哥其实也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小婶婶?” 林昔瑶看着他的眼睛,一语道破。 话音才落,秦景焕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对感情虽然迟钝,但也不是个蠢货,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不可能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原以为,他会将面前娇俏的女子珍藏在心里一辈子默默的喜欢。 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静娴的身影就已经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或许是他早就断了自己对林昔瑶的任何痴念,背负了一身的伤痛,恰巧在这时候,一片赤诚一往情深待他的刘静娴温暖了他的心,她的温柔和深情也抚平了他的伤口。 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在潜意识里已经将她当做了相携一生的女子。 所以…… 这份感情,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之前秦景焕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如今被林昔瑶点破,他再冷静下来,抬眸看向林昔瑶的时候,心头也已经不复当初那种爱而不得的辛酸和苦楚,唯有对亲妹妹那种疼惜和怜爱,就如对林昔兰一样。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以为的放不下,却早已经放下。 在刹那间想通了这些时候,秦景焕只觉得肩头上的那重担瞬间卸下,取而代之的是欢喜和舒畅。 他本就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既然确定了心思,而且也不似之前对林昔瑶那般不能为外人道,秦景焕对着林昔瑶和林昔兰期待的眼神,坦言道:“对,我确实心悦她。” 话音才落,作为局外人的林昔瑶和林昔兰都差点儿忍不住高兴的跳了起来,但林昔瑶还是板起脸来,故意道:“可是小婶婶之前嫁过人,景焕表哥介意吗?” 林昔瑶也不知道刘静娴有没有跟秦景焕说起她嫁给二叔以及假怀孕一事,不过以她对刘静娴的了解,她是不会擅自将将军府的私密说出去的。 林昔瑶这么一说,就是为了试探景焕表哥对刘静娴的真心。 果然,下一瞬就见秦景焕正色道:“那又如何?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她曾经有过的经历,她嫁过人,有过身孕又如何?那只会让我越发心疼她。” 那样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经历了那么多,如何不让人心疼。 而秦景焕知道,自己对刘静娴的喜欢,也应该是从心疼开始。 所以,何来嫌弃一说? 听到这一番话,林昔瑶和林昔兰相视一笑,对将刘静娴交付给秦景焕的事情越发放心了。 不过,两人都很有默契,并没有告诉秦景焕刘静娴跟二叔之间没有发生什么甚至假孕的事情,两人都没有说。 这些就让秦景焕以后自己去发现吧。 念及此,林昔瑶和林昔兰下意识看向对方,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在秦景焕诧异的眼神下,林昔瑶先忍住了笑,她转头看向秦景焕道:“那你是不是还没有跟小婶婶表白?” 在两人的追问下,秦景焕面上带着一些尴尬和难为情,他嘿嘿笑了笑道:“说实话,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 言罢,秦景焕似是想起来什么,他眉心微蹙,一脸紧张的看向林昔瑶道:“对了,如今我告诉她,只怕她也不会相信,甚至还以为我是为了责任和担当才娶她,这可如何是好?还请两位妹妹帮忙。” 闻言,林昔瑶忍不住笑了。 这个忙当然是一定要帮的,但是在帮忙之前,林昔瑶还得问问秦景焕的想法:“只要景焕表哥有心,这些都不是问题,我相信小婶婶能感觉到你的真心的,只是之前小婶婶是将军府的二奶奶,虽然很少抛头露面,但在楚王都的贵女们,大多还是见过她的,如果小婶婶要嫁给景焕表哥,当然就不能再用之前的身份。” 那样只会招来非议,让秦景焕和刘静娴一辈子被人唾弃。 在知道刘静娴也喜欢秦景焕之后,林昔瑶就想到了这一层。 “我可以另外给小婶婶安排一个身份,但这得委屈小婶婶一阵子,如今景焕表哥身份不同往日,将来定然还会有更大的社交圈,所以这得委屈小婶婶……” 不说以后一直都藏着掖着,但至少在短时间内先不要出现在人前,让大家渐渐的忘掉在将军府难产死掉的林二奶奶。 闻言,秦景焕点头道:“我知道的。” “其实,我都不在乎,但我想,她一定是会维护我和你们的名声,不肯的,既然如此,那便依着她,给她换一个身份也好。” 说到这里,秦景焕就已经站起身来了。 这时候,他只想赶快见到刘静娴,告诉她自己的心思。 林昔瑶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拉着林昔兰的手,笑着对秦景焕道:“那我们一起去见见小婶婶吧,正好,我也有些问题要问她。” 秦景焕求之不得,他点了点头,便转身带着林昔瑶和林昔兰出了院子。 秦景焕的马车还在外面,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秦景焕上了自己的马车,林昔瑶和林昔兰则从侧门上了将军府的马车,一前一后来到了秦景焕位于城南的院子。 刘静娴也是刚刚才在院子里安顿下来。 与其说是安顿,不如说是暂时落脚。 这些日子,她也知道秦景焕对自己的照顾,不过她都以为是他出于责任,也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 所以,刘静娴根本就不敢多想。 她也不想给秦景焕带来麻烦,更不愿意用自己这一次死皮赖脸的贴上去来胁迫秦景焕娶她。 她之所以跟着秦景焕回来并在这里暂时住下,是想等宇文琦从北齐回来。 如今她已经没有颜面再回将军府了,唯一能找到的依仗就只有宇文琦。 在宇文琦回楚王都之前,刘静娴打算先住在这里。 她刚刚收拾妥当,就听到外面有马车声响。 秦景焕之前说过,他先去将军府跟林昔瑶姐妹俩打声招呼就过来。 所以,刘静娴知道是他回来了。 她对林昔瑶和林昔兰两人的感情同样深厚,当然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两人,但一想到自己这一次做出来的出格的举动,刘静娴就没脸再去见她们。 更不好意思去将军府。 所以,她这才忍住了,只让秦景焕的人先送她来到了这一次宅子。 听到脚步声,刘静娴连忙起身去迎。 才走到门口,就看到秦景焕急匆匆的身影映入了她的视野。 “表少爷……”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刘静娴一看到秦景焕依然有一种手脚不知道如何安放的无措感。 她匆匆行了一礼,就别过了目光,不敢再去多看他一眼,虽然她恨不得将眼光烙在他身上。 “怎么又叫我表少爷了,我不是都说了吗?你我之间不必这么见外?” 闻言,刘静娴微微点头,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深吸了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再抬眸看向秦景焕的时候,她的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坚定和绝然。 “阿琦可有回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就离开,绝对不给你添半点儿麻烦。” 872 明白 刘静娴原以为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秦景焕会松一口气的,谁曾想,他却眉头紧锁,一脸的不高兴。 刘静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儿道:“如果这样也不妥的话,那我这就搬出去也没有问题的,之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县主给了我不少体己银子,也够我在楚王都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你不必担心。” “阿娴。” 就在刘静娴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秦景焕这般叫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是不是听错了? 刘静娴愣在了原地,她甚至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秦景焕。 “你听我说。” 这一次,秦景焕主动抬手拉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刚刚我才弄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发现我真的是蠢的很。” 闻言,刘静娴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秦景焕这会儿状态这般不同寻常,也没有功夫关注秦景焕主动拉住的她的手。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秦景焕道:“表少爷……你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闻言,秦景焕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我才发现,我早就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你而不自知。” 话音才落,刘静娴微微一怔,不过旋即她反应了过来,连忙摇头道:“表少爷,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是出于责任或者同情或者可怜,但其实不必的,我真的没事,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需要为此而有负担。” “我说的是真的。” 刘静娴想要从秦景焕的掌心中抽离,却被秦景焕攥得更紧了,他垂眸看着刘静娴有些慌乱的眼神,无比认真道:“我没有骗你,你看我几时骗过人?” 闻言,刘静娴彻底愣住了。 却是,他性子坦坦荡荡,从来都不屑于勾心斗角,更不会用谎话来欺瞒。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都是掷地有声的,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如今,就是这个她心心念念喜欢了好久的男子,突然如此笃定的告诉她,他也喜欢上了她? 虽然知道他不会骗她,但是刘静娴依然不敢相信。 “只是,我刚刚跟两位表妹商量过了,因为你之前在将军府,所以身份上恐有不妥,所以得委屈你了。” 闻言,刘静娴的心里百般滋味,对于她来说,这辈子能听到秦景焕对她的喜欢就已经完全知足了,所以哪里还敢奢想其他。 她跟他本就不可能。 为了将军府的颜面,也为了他日后的前程和名声,刘静娴都不敢去想。 她动了动唇,就要开口,却被秦景焕抢了先。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我这就带你回府,对外宣称你是我已经过门的妻子,这样一来,既省去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说媒,也省去了结婚等等礼仪。” 不是秦景焕不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大婚,而是她之前的身份特殊,而他已经被宇文宸封了忠勇候,他若是结婚,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行的。 而一旦将他的婚事暴露于众人前,那么她的身份就很容易被人发现。 所以,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对外宣称他们早已经结婚,免去了外界的关注。 “表少爷……” 刘静娴心头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巨大的欢喜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她甚至有一种自己是置身于梦中的错觉。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不敢奢望自己能成为他的夫人。 她只是想这样卑微的默默的喜欢着他就好了。 “不要叫我表少爷,叫我阿焕。” 秦景焕笑了笑,捏着刘静娴的手道:“那些俗礼我都不在乎,等我们找个好日子,便叫上好友和至亲一起见证,我们拜堂成亲,就算礼成了。” “我知道这样委屈了你,等以后……” 秦景焕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刘静娴打断:“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哪里还有什么委屈呢?” 如果这是梦,刘静娴只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我瞧着今天日子就很不错。” 林昔瑶和林昔兰笑着从门外探出头来。 她们早就到了,只是在等秦景焕跟刘静娴表白心意罢了。 “瑶瑶,阿兰……” 刘静娴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梦境中,猛的听到林昔瑶的声音,她立即回过神来,一脸惊诧的看向两人。 “小婶婶……” 林昔瑶笑着招呼,这称呼才一出口,林昔瑶连忙捂着唇角笑道:“瞧我这嘴,现在都该改口叫表嫂了。” “我们给表嫂见礼了。” 林昔兰从善如流,跟着林昔瑶一起有模有样的行了礼。 “你们……” 刘静娴的脸颊越发红了,她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是我不好,是我给将军府抹黑了,枉你们对我这么好。” 刘静娴从一开始的惊讶和欣喜中回过神来之后,就只有对林昔瑶和林昔兰的歉意了。 她太自私了,在听到秦景焕生死一线的时候,她想到的只是自己,没有想到将军府。 如今,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脸面来见林昔瑶林昔兰姐妹俩。 “老实说,我确实很生气。” 林昔瑶轻叹了一声,走到了刘静娴身边,抬手轻轻的掐了一把刘静娴的胳膊,面上带着一丝怨气道:“枉我们那么交心的感情,你竟然都瞒着我。” 要是早知道,也不至于让他们两个人耽搁了这么久。 刘静娴一听林昔瑶很生气,就越发无措了,可是紧接着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她心里除了欢喜和感动以外更多的是惭愧了。 “好了,过去的事情,咱们都别提了。” 秦景焕适时出声,为刘静娴解围道:“对了,瑶瑶,你说今日……” 今日就要为他们筹办? 秦景焕都开始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脸颊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就连眼皮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林昔瑶原本也没有想着这么急,不过她刚刚听到秦景焕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既然要对外称他们两人已经结婚了,那自然就应该将刘静娴接去忠勇侯府。 既然人都去了,那就早点儿将婚事办了。 而且,她刚刚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这两人的表情明显是欣喜和期待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趁热打铁? 林昔瑶笑道:“怎么,景焕表哥后悔了?” 话音才落,秦景焕连忙摇头并指天发誓道:“能娶到阿娴是我这辈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怎么可能后悔!”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拉了拉刘静娴的手,笑道:“表哥都这样说了,表嫂的意思呢?” 话音才落,刘静娴的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她咬了咬唇,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果这是梦的话,那就在梦里嫁给他,永远也不要醒来也好。 刘静娴红着脸点了点头。 见状,林昔瑶和林昔兰都笑弯了腰。 不过,两人笑归笑,但办事效率一点儿都不差。 日头虽然已经过半,但简简单单的操持两人的婚事还是很容易的。 忠勇候府是宇文宸前些日子给秦景焕赐的府邸,在秦景焕回来之前,林昔瑶就让苏旭帮着将这府邸打理了出来,并顺便将秦景焕之前宅子里的亲信也都调了过来。 虽然人少,但都是自己人,不怕消息泄露出去。 林昔瑶将原本刘静娴和林昔兰为她准备的嫁衣给了刘静娴。 两人亲自准备了婚房布置了小院子。 秦景焕的双亲都已经不在,如今他除了林昔瑶姐妹俩,再没有别的至亲。 而刘静娴那边,也只有宇文琦,可宇文琦还在北齐战场上,所以这婚事筹办起来也简单的很。 所有的宾客加起来也才两桌,除了林昔瑶姐妹俩,再加上一个被林昔瑶拖来的宇文宸,就只剩下跟着秦景焕一起打拼过来的一桌子亲信了。 在两桌人的见证下,刘静娴和秦景焕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免去了绝大多数俗礼,就这样结为了夫妻。 拜堂之后,林昔瑶和林昔兰送刘静娴回婚房。 秦景焕给宇文宸以及一众出生入死的兄弟敬酒。 人虽然少,但气氛却并不清冷。 在婚房里,林昔瑶拉着刘静娴的手,笑道:“表嫂,以后表哥就交给你了,你们得赶紧生个孩子给我们抱抱,不然阿兰都要无聊死了。” 林昔兰也打趣道:“就是啊,好在侯府跟咱们将军府离得不远,我还能隔三差五过来蹭饭吃。” 姐妹俩的话让刘静娴又难为情又好笑。 “瑶瑶,阿兰……” 刘静娴抬手要揭开头上的盖头,却被林昔瑶拉住了:“等景焕表哥来。” 闻言,刘静娴红着脸点了点头,她一手拉着林昔瑶,一手拉着林昔兰,无比动容道:“谢谢你们……” 如果没有她们,刘静娴根本就不会有今天。 她不可能逃出贪得无厌的刘家人的掌控,不可能跟宇文琦姐弟相认,更不可能摆脱林家二奶奶的身份如愿以偿的嫁给秦景焕。 这些,在刘静娴过去十几年的生命中,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如何不动容。 873 做梦 “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林昔瑶笑着回握住了刘静娴的手,打趣道:“不过啊,回头表嫂得帮我绣一件更华美的嫁衣才是。” 话音才落,刘静娴破涕为笑道:“好,一定的,我用上全部的心思都得给瑶瑶绣最华美的嫁衣。” 闻言,林昔兰在旁边也笑道:“还有我呢!” 一时间,婚房里的气氛无比融洽。 在院子里的众人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秦景焕举着酒盏,对宇文宸含笑道:“谢殿下。” 如果宇文宸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在察觉到了秦景焕的心思之后,根本就不可能留着秦景焕到今日。 甚至担心他身体不好,直接撇开战事,将他从前线硬拉了回来。 这样的明主,让人如何不心悦诚服。 闻言,宇文宸嘴角微微上扬,他第一次觉得秦景焕顺眼了许多。 “应该谢你自己。” 如果秦景焕一开始就是那种拎不清轻重,不知道进退和好歹来的人,宇文宸也不会留着他。 宇文宸轻笑,拿起了秦景焕敬过来的酒盏,虽然面上依然带着生人勿进的疏离,但到底还是给了秦景焕这个面子,喝了他敬过来的酒。 两人都明白彼此的心思,所以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倒是旁边的听得一头雾水。 “时间不早了,我带瑶瑶回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宇文宸不打扰秦景焕,他手下的这帮兄弟当然也不会坏了秦景焕的好事。 他们一起给秦景焕敬了酒,就笑闹着将秦景焕推进了洞房。 林昔瑶和林昔兰手牵着手走了出来。 “姐夫,我有些困了,就先回去了。” 林昔兰对林昔瑶挤眉弄眼,跟宇文宸打了一声招呼,就跟着苏旭先回去了。 宇文宸对这个很有眼力见儿的小姨子十分满意。 他走上前,抬手拉起了林昔瑶的手,柔声道:“走吧,夜里风凉。” 林昔瑶含笑应了,也回握住宇文宸的手,两人依偎着离开了忠勇候府。 刚刚还热闹喧嚣的院子,因为众人的离开,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刘静娴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惴惴不安的坐在床前。 外面的声音突然隐没了下去,她紧张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阿娴。” 秦景焕一步一步走近,看着触手可及的刘静娴,突然间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他探出去要揭盖头的手也愣在了远处,仿似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似得。 刘静娴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垂眸看着停在自己跟前的云纹锦靴,原以为下一瞬头顶上的盖头会被秦景焕揭开,谁曾想却迟迟没有等到站在跟前的人应声。 盖头也还好好的在她头上。 刘静娴原本就没有底气,不够自信,也不敢相信秦景焕会喜欢上她。 这会儿,秦景焕一迟疑,她就立即慌了起来。 “你……是不是后悔了……” 刘静娴交叠在一起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裙摆,她几乎是咬着唇角,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现在后悔,我也不会怪你的,我……” 不等刘静娴说完,原本遮盖在她头顶上的大红盖头突然被秦景焕揭开,下一瞬,他那张英气逼人的容颜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刘静娴眼前。 “我怎么会后悔。” 秦景焕深吸了一口气,他揭盖头的手都有些颤抖。 “阿娴,我只是有些紧张……” 面前的姑娘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带着秀美,虽不是那种林昔瑶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却也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我……” 秦景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生怕唐突了眼前的佳人。 此情此景,早就让刘静娴紧张得不知所措,她红着脸,娇嗔的看着秦景焕,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景焕的手微微颤抖好半天才放在了刘静娴纤细的肩膀上。 因为常年劳作和练武,他的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但就是这样一双在战场上铁血厮杀干脆利落的一手,在面对刘静娴的时候,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秦景焕压制住心头的欢喜和期待,微微倾身,在刘静娴的面颊上落下了一吻。 女子独有的芬芳和甘甜这一瞬间便顺着鼻尖逐渐往他身上萦绕开来,自持力如他,也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动作。 情到深处,秦景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灵台恢复了清明,在抬眸看到同样动情的微微娇.喘刘静娴的时候,秦景焕面上带上了一抹担忧道:“你才小产不久,的身子还没有将养好,是不是不能……” 听到这句话,刘静娴原本嗡鸣声一片的脑子里突然清醒了许多。 她这才记起来,她还没有跟秦景焕说起这件事来。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紧要的,横竖他很快就知道了。 这样一想,刘静娴忍着羞涩,抬眸娇嗔的看着秦景焕道:“无妨的……” 闻言,秦景焕所有的自持力在这一瞬间崩塌…… 一番云雨之后,秦景焕看着面上带着绯红羞涩到难以自持的刘静娴,一脸困惑道:“阿娴……你怎么……” 刘静娴的脸早就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将脑袋伏在秦景焕的胸前,咬着牙,羞涩的将在将军府这一路上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之前林昔瑶就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说告诉景焕表哥无妨的。 所以,这会儿,刘静娴便也没有了顾忌,就将当初自己被林远成误会,被林赋欺负差点儿失身以及后面的婉儿等一系列事情都一股脑的告诉给了秦景焕。 说到最后,刘静娴面上带着惭愧,她低头对秦景焕道:“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你会不会觉得我表里不一,会不会看不起我?” 闻言,秦景焕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抬手将刘静娴揽在了怀里,柔声道:“我只会更心疼你。” 如果没有林昔瑶的帮助的话,他都不敢想刘静娴会经历些什么。 而这时候,秦景焕倒是跟刘静娴想到了一处,“还好有瑶瑶。” “嗯,还好有瑶瑶。” 秦景焕也点头。 如果不是林昔瑶的点醒,哪怕他取了刘静娴,只怕也是稀里糊涂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我刚刚听瑶瑶她们说,要你给她们生几个小侄子?” 秦景焕笑着打趣刘静娴。 闻言,原本就窘得要死的刘静娴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景焕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既然如此,咱们也得好好努力啊。” 话音才落,他笑着覆身了上去。 …… 忠勇候府的内宅里,一室暧昧。 这时候,宇文宸也已经带着林昔瑶回到了将军府。 按照往常的惯例,宇文宸将林昔瑶送到将军府侧门或者最多送到海棠院就会回去。 但是今晚却没有。 林昔瑶下了马车,回到了海棠院,宇文宸也一路跟着过来了。 在跨进海棠院门槛儿的时候,林昔瑶挑眉看着宇文宸,一脸疑惑道:“你怎么不回去?我记得常远之前还说你案几上堆了小山高的奏折要等着今晚上批阅的。” 闻言,宇文宸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不急,我想再去见一人。”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一脸困惑。 都这个时间了,而且还是在她的海棠院,还能见什么人? 不等林昔瑶细问,就见她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下一瞬便走出一人来。 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曳不止,光影虽然斑驳,林昔瑶却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人来。 “阿娘!” “阿裳!”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下一瞬,凤楚然直接快步朝着林昔瑶奔来。 林昔瑶也在同一时间松开了宇文宸的手,朝着阿娘扑了过去。 再一次扑进这熟悉到骨子里的怀抱,只一瞬间的功夫,林昔瑶就已经泪如雨下。 “阿娘……这不是在做梦吗?” 林昔瑶的眼睛有些模糊,她抬手掐了一把自己,钻心的疼顺着掐痕蔓延开来,疼的她眼泪直掉,但她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这不是梦。 “阿裳……” 凤楚然也哭成了泪人。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回,这才注意到一直都默默的陪在林昔瑶身后的宇文宸。 “这是……太子?” 凤楚然最先回过神来。 林昔瑶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乍一见到阿娘回来了,她太激动了,以至于在那一刹那直接丢开了宇文宸的手,这好半天都把他晾在了一边。 林昔瑶越想越觉得有些心虚和心疼。 她顶着一双兔子眼睛转头看着宇文宸道:“我刚刚……” 不等林昔瑶说完,宇文宸已经轻笑着上前,摇头道:“无妨的。” 言罢,他先转头给凤楚然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并十分诚恳道:“见过岳母大人。” 话音才落,原本有些愧疚的林昔瑶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因无他,这样正式且认真的宇文宸,让她觉得掏心窝子暖的同时,就是有些好笑。 874 惊喜 这个在朝堂上只拜昭庆帝一人,让天下人都俯首称臣的男子,竟然以这种方式来拜见阿娘。 让林昔瑶如何不想笑。 而且,平时这人这般毒舌且腹黑,到了阿娘这里却全然像变了一个人。 那虔诚认真的小模样,简直比之前见到太后还要恭敬和真诚几分。 “这可怎么使得。” 凤楚然在西辽做了一段时间的皇女,举手投足间也已经有了几分尊贵和从容不迫的气度,但是在面对宇文宸这突然行的大礼,凤楚然还是有些意外且不知所措。 看到这两人这般模样,林昔瑶笑得花枝乱颤。 “这是应该的,”宇文宸笑着起身,走到林昔瑶跟前,拉着林昔瑶的手对凤楚然道:“以后瑶瑶欺负我了,还得请岳母大人做主。” 话音才落,换来的是林昔瑶的一记娇嗔的眼神和恶狠狠一爪子。 宇文宸哭笑不得。 凤楚然却笑得合不拢嘴。 原先她还不大相信那些传言的,就算东楚太子再如何宠爱林昔瑶,那也不可能到那种程度,如今她亲眼见了,觉得传言里的都是轻的。 这她就放心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们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宇文宸很识时务,知道林昔瑶要跟凤楚然说悄悄话,得了好处的他连忙笑着退了下去。 林昔瑶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上已经是压不住的笑意了。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凤楚然出声打趣。 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娇羞和嗔怪的看着凤楚然道:“阿娘,你一回来就笑我。” 闻言,凤楚然拉着林昔瑶的手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笑道:“夜里风凉,我们先进屋去说,免得你着凉了,那一位可得跟我翻脸了。” “阿娘!” 林昔瑶越发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的跟着凤楚然回了屋子。 才一落座,林昔瑶就疑惑道:“阿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言罢,怕阿娘误会,林昔瑶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原先阿宸还说最快也得等一个多月,等西辽的战事告一段落了才能接您回来的。” 闻言,凤楚然笑了笑点头道:“原本也是这样计划的,但是计划有变,东楚的大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凶猛一些,西辽一路败北,太后心中有怨气,再加上发现了我之前写给你的信笺,就越发认定了我是东楚的探子,所以……” 说到后面,凤楚然面上划过一抹凄然,到底是自己的生母,说不心疼不在乎那是假的。 毕竟当初凤舞梵乍一见到自己的时候,眼底里的欣喜和疼惜是真的。 但她贪恋西辽的权势,掌控欲强烈也是真的。 所以,一旦认定了自己的女儿竟然在为东楚做事,她立即撇开了这一层血缘关系,亲自下令给她赐了毒酒。 那一杯毒酒,彻底断了她们母女俩最后的牵绊。 “阿娘……” 林昔瑶看着眼前神色恍惚的阿娘心疼不已。 之前她就跟宇文宸说起过这个问题,为了不让阿娘为难,她从来没有让宇文宸手下的人主动联系阿娘,哪怕是安插在皇宫里的暗卫,也都只是暗中保护阿娘的安全,并没有让阿娘递送任何关于西辽的消息。 但太后凤舞梵穷途末路,越发多疑…… 最后才让她们母女俩走到了这一步。 “你怎么逃出来的?是青衣和初一吗?” 林昔瑶这会儿稍稍冷静下来,回想起阿娘说的这一番话,不由得冷汗涔涔。 凤楚然看到了她的紧张和担忧,她笑着拉住了林昔瑶的手,柔声宽慰道:“是他们,你放心,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在你面前吗?他们也没事,跟我一起回来了,别担心。”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展开双手,环抱住了凤舞梵,将脑袋抵靠在了她的肩头,柔声且笃定道:“阿娘,你别难过,以后你还有我,有阿宸……” 有她在,她再不会让这世上任何人给阿娘委屈,给阿娘气受! 后面这一番话林昔瑶虽然没有说,但她的意思和决心已经十分明白。 其实,她不用说,凤楚然都知道。 “我不难过,只要阿裳在,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 凤楚然回抱住了林昔瑶,母女两人又一次哭成了泪人。 这一夜,母女两人促膝长谈,一整夜都没有睡。 林昔瑶把压在心头的话全部都跟阿娘说了,她们就像是之前还在相府那般亲密无间。 第二天一早,宇文宸来给凤楚然请安,一抬眸就看到了顶着一双又红又肿,眼底里一片鸦青的林昔瑶。 宇文宸哭笑不得道:“往后的日子还长,也不急在这一晚上,你这是一整宿都没睡觉?” 闻言,林昔瑶有些难为情,也不解释,直接上手掐了一把宇文宸。 后者立即就噤了声。 惹得旁边的凤楚然和林昔兰都跟着笑了起来。 凤楚然就这样留在了将军府。 对外,林昔瑶只说凤楚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将凤楚然认做了义母,林昔兰也跟着一起。 所以,姐妹俩都直接叫凤楚然阿娘,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凤楚然的身份也就这样藏了起来。 除了昭庆帝和几个宇文宸的心腹,朝中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毕竟在西辽见过凤楚然的人都远在千里之外的西辽王庭。 话题说到了西辽身上。 自凤舞梵将凤楚然“赐死”之后,凤舞梵就越发陷入了癫狂的杀戮状态。 朝中但凡是有一点儿忤逆她心思的臣子都被拖下去灭了九族,稍稍有求和的声音响起,也都被她用铁血的手腕镇压了下来。 西辽连连败北,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之下,西辽王都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在四月底的这一天,西辽都城被破了。 在城破之前,凤舞梵让禁卫军直接将宫廷里所有人不分男女全部击杀,最后她一把火将自己的朝露殿点燃,自己纵身跃进了火海里,结束了她这执拗且疯狂的一生。 在看到皇宫方向冒出的火光的时候,在城破的第一时间,不会功夫的刘玉珏骑着马,一路飞奔而去。 但是等他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 偌大的西辽皇宫已经被火势吞并。 凤舞梵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所以自宫门口开始一路到朝露殿,所有的角落里都被洒了火雷和油。 不到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滔天的大火就照亮了西辽王都的天空。 刘玉珏呆呆愣愣的站在大火跟前,想着记忆中那绝世出尘的女子,平素沉稳从容的他也在这一瞬间慌了手脚。 “她呢?” “之前不是让你们去接应她吗?她人呢?” 刘玉珏像是发了疯似得,一把攥住旁边暗卫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她呢?她呢?” 然而,暗卫却没有给出他所奢望的那个回答。 “刘相,我们去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之前凤舞梵让人屠宫,所有人都未能幸免,那时候皇宫里乱作了一团……” 所以,哪怕是厉害如暗卫,也很难在那时候找到她的身影。 “我们已经查了各个路口,都没有……” 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所以她不可能逃出来。 那么,就只剩下葬身火海或者被屠杀这一条路了。 听完这一番话,刘玉珏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精明如他也有棋差一招的时候。 而这一局棋,他根本就输不起。 只一瞬间,刘玉珏感觉天昏地暗,他的世界瞬间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剩下逼仄的黑暗和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天下初定,东楚的霸业已成,将来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以给她足够的庇护和妥帖的照顾。 然而,她却已经不在了。 这一瞬,刘玉珏像是被人抽取了灵魂一般,瞬间变成了没有生机的玩偶。 他嘭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嗷呜,喵呜……喵……”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狗剩熟悉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不同往日里那般,带着慵懒和嫌弃,这时候狗剩的情绪里明显带着激动和欢喜。 一想到狗剩和她能心意相通,刚刚还一脸颓败的刘玉珏像是瞬间鲜活了过来。 他错愕的一转头,循着狗剩的声音看了过去。 这一抬眼的功夫,就看到穿着一袭月白色青纱,一手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一手抱着通体雪白的狗剩的女子。 她眉眼温软,一如这么多年来,出现在他梦境中的模样,一如多年以前,在他濒死的时候看到的样子。 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不同的是,当时的大雪扑簌簌的落下,她举着伞走到他跟前,为他撑开了一片晴空,给了他余生无限的希望和生机。 而现在却是漫天大火,粉尘铺面。 她含笑走到他跟前,同样为他撑开了一方晴空。 “公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一瞬间,刘玉珏有些恍惚。 他依稀是回到了那一年,那一片雪地。 她也是这般含笑问他。 “我不是在做梦吧?” 向来聪慧无双的刘玉珏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神和脑子。 话音才落,面前的女子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同时她怀里的狗剩也嗷呜一声,回以他一贯的不屑和高傲。 这无一不是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 当消息传到楚王都的时候,恰巧是五月初六这一天。 林昔瑶出嫁的日子。 这天一早,宁王妃就来到了将军府,跟凤楚然一起为林昔瑶上妆。 林昔瑶坐在铜镜跟前,听着宁王妃口中说出来的吉祥话,忍不住笑道:“等将来阿兰出嫁的时候,我也这般跟阿兰说。” 话音才落,林昔兰在一旁早已经红了脸。 天下初定,战事了了,宇文楠和宇文琦也会很快班师回朝。 等那时候,便是林昔兰和宇文楠定亲的日子。 知道他无恙,林昔兰这些日子面上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但也经不住林昔瑶和宁王妃这般打趣。 “好姐姐,你可算是嫁出去了,以后我一个人占着海棠院,再没有人数落我了。” 林昔兰笑着扳回一局,实际上眼底里却已经有了泪意在流动。 她知道,等林昔瑶嫁过去了,她们姐妹俩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 以后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哪怕再亲昵无间,也不能像在海棠院这般整日里腻歪在一起。 林昔兰既为林昔瑶的出嫁而高兴,也为两人的分别而不舍和伤感。 林昔瑶又何尝不是。 宇文宸宠着她,她随时可以召阿兰和阿娘去东宫,或者自己回来,但到底不同之前整日腻歪在一起了。 宇文宸体谅她,答应她等过段时间在东宫里随便安一个闲职将阿娘接过去,这样能时时照拂林昔瑶,也免了她们母女俩分离的苦。 但林昔兰却不同了。 她要嫁给宇文楠,林昔瑶总不能将她留在宫里头陪她。 “阿兰……” 林昔瑶一开口,喉头就哽咽不已。 “好孩子,今天是好日子,可不能落泪的。” 宁王妃第一次这般正色安慰林昔瑶道:“你且放心,以后阿兰就是我的亲闺女,我绝对不亏待她,若是你想她了,随时来宁王府,或者接她进宫里住,都是可以的。” 林昔瑶当然知道宁王妃说的是真心话。 不过以后到底不能像之前那般任性和胡来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泪水,对林昔兰笑了笑道:“你看,我想要甩掉你都不成,宁王妃都还给你做主了。” 话音才落,一屋子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说笑间,吉时就到了。 凤楚然拉着林昔瑶起身,她攥紧了林昔瑶的手,动容道:“瑶瑶,你要好好的。” 经过了这段时间,她也已经将“阿裳”改口称了“瑶瑶。” 对凤楚然来说,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过去的阿裳,还是现在的瑶瑶,都是她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女儿。 “阿娘,我会的!” 林昔瑶回握住阿娘的手。 她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阿娘会送自己出嫁。 人生太圆满,以至于林昔瑶有时候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太子来了!” 不知道谁在门外惊呼了一声,下一瞬,院子里的众人乱作了一团,忙着行礼,忙着端送东西。 林昔瑶却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会来。 她知道,他肯定回来。 皇家结亲,哪怕是太子妃过门,也不需要亲自来迎的,但宇文宸却愿意放下身段亲自过来。 这是他对林昔瑶重视,也是他对她的承诺。 宁王妃和凤楚然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林昔瑶,一步一步朝着院子门口的宇文宸走了过去。 凤楚然早就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走到宇文宸跟前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和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抬眸深深的看着宇文宸道:“我把瑶瑶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瑶瑶,你们都……好好的……” 好好的。 除此之外,她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只有知情人才知道,她的瑶瑶两世为人,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和不易。 “您放心。” 宇文宸抬眸看向凤楚然,笃定的点了点头。 凤楚然这才将林昔瑶的手覆在了宇文宸的掌中。 在被那熟悉的宽厚手掌包裹住小手的一刹那,林昔瑶同样感动的想哭。 她终于嫁给宇文宸了! “瑶瑶,我们走。”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声音里同样透着难掩的激动。 “好。” 林昔瑶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正好遮住了她绯红的面色,她压下心头的欢喜和紧张,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此江山多娇,唯与君老。 875 如梦一场 这个在朝堂上只拜昭庆帝一人,让天下人都俯首称臣的男子,竟然以这种方式来拜见阿娘。 让林昔瑶如何不想笑。 而且,平时这人这般毒舌且腹黑,到了阿娘这里却全然像变了一个人。 那虔诚认真的小模样,简直比之前见到太后还要恭敬和真诚几分。 “这可怎么使得。” 凤楚然在西辽做了一段时间的皇女,举手投足间也已经有了几分尊贵和从容不迫的气度,但是在面对宇文宸这突然行的大礼,凤楚然还是有些意外且不知所措。 看到这两人这般模样,林昔瑶笑得花枝乱颤。 “这是应该的,”宇文宸笑着起身,走到林昔瑶跟前,拉着林昔瑶的手对凤楚然道:“以后瑶瑶欺负我了,还得请岳母大人做主。” 话音才落,换来的是林昔瑶的一记娇嗔的眼神和恶狠狠一爪子。 宇文宸哭笑不得。 凤楚然却笑得合不拢嘴。 原先她还不大相信那些传言的,就算东楚太子再如何宠爱林昔瑶,那也不可能到那种程度,如今她亲眼见了,觉得传言里的都是轻的。 这她就放心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们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宇文宸很识时务,知道林昔瑶要跟凤楚然说悄悄话,得了好处的他连忙笑着退了下去。 林昔瑶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上已经是压不住的笑意了。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凤楚然出声打趣。 林昔瑶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娇羞和嗔怪的看着凤楚然道:“阿娘,你一回来就笑我。” 闻言,凤楚然拉着林昔瑶的手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笑道:“夜里风凉,我们先进屋去说,免得你着凉了,那一位可得跟我翻脸了。” “阿娘!” 林昔瑶越发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的跟着凤楚然回了屋子。 才一落座,林昔瑶就疑惑道:“阿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言罢,怕阿娘误会,林昔瑶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原先阿宸还说最快也得等一个多月,等西辽的战事告一段落了才能接您回来的。” 闻言,凤楚然笑了笑点头道:“原本也是这样计划的,但是计划有变,东楚的大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凶猛一些,西辽一路败北,太后心中有怨气,再加上发现了我之前写给你的信笺,就越发认定了我是东楚的探子,所以……” 说到后面,凤楚然面上划过一抹凄然,到底是自己的生母,说不心疼不在乎那是假的。 毕竟当初凤舞梵乍一见到自己的时候,眼底里的欣喜和疼惜是真的。 但她贪恋西辽的权势,掌控欲强烈也是真的。 所以,一旦认定了自己的女儿竟然在为东楚做事,她立即撇开了这一层血缘关系,亲自下令给她赐了毒酒。 那一杯毒酒,彻底断了她们母女俩最后的牵绊。 “阿娘……” 林昔瑶看着眼前神色恍惚的阿娘心疼不已。 之前她就跟宇文宸说起过这个问题,为了不让阿娘为难,她从来没有让宇文宸手下的人主动联系阿娘,哪怕是安插在皇宫里的暗卫,也都只是暗中保护阿娘的安全,并没有让阿娘递送任何关于西辽的消息。 但太后凤舞梵穷途末路,越发多疑…… 最后才让她们母女俩走到了这一步。 “你怎么逃出来的?是青衣和初一吗?” 林昔瑶这会儿稍稍冷静下来,回想起阿娘说的这一番话,不由得冷汗涔涔。 凤楚然看到了她的紧张和担忧,她笑着拉住了林昔瑶的手,柔声宽慰道:“是他们,你放心,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在你面前吗?他们也没事,跟我一起回来了,别担心。” 听到这句话,林昔瑶这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展开双手,环抱住了凤舞梵,将脑袋抵靠在了她的肩头,柔声且笃定道:“阿娘,你别难过,以后你还有我,有阿宸……” 有她在,她再不会让这世上任何人给阿娘委屈,给阿娘气受! 后面这一番话林昔瑶虽然没有说,但她的意思和决心已经十分明白。 其实,她不用说,凤楚然都知道。 “我不难过,只要阿裳在,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 凤楚然回抱住了林昔瑶,母女两人又一次哭成了泪人。 这一夜,母女两人促膝长谈,一整夜都没有睡。 林昔瑶把压在心头的话全部都跟阿娘说了,她们就像是之前还在相府那般亲密无间。 第二天一早,宇文宸来给凤楚然请安,一抬眸就看到了顶着一双又红又肿,眼底里一片鸦青的林昔瑶。 宇文宸哭笑不得道:“往后的日子还长,也不急在这一晚上,你这是一整宿都没睡觉?” 闻言,林昔瑶有些难为情,也不解释,直接上手掐了一把宇文宸。 后者立即就噤了声。 惹得旁边的凤楚然和林昔兰都跟着笑了起来。 凤楚然就这样留在了将军府。 对外,林昔瑶只说凤楚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将凤楚然认做了义母,林昔兰也跟着一起。 所以,姐妹俩都直接叫凤楚然阿娘,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凤楚然的身份也就这样藏了起来。 除了昭庆帝和几个宇文宸的心腹,朝中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毕竟在西辽见过凤楚然的人都远在千里之外的西辽王庭。 话题说到了西辽身上。 自凤舞梵将凤楚然“赐死”之后,凤舞梵就越发陷入了癫狂的杀戮状态。 朝中但凡是有一点儿忤逆她心思的臣子都被拖下去灭了九族,稍稍有求和的声音响起,也都被她用铁血的手腕镇压了下来。 西辽连连败北,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之下,西辽王都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在四月底的这一天,西辽都城被破了。 在城破之前,凤舞梵让禁卫军直接将宫廷里所有人不分男女全部击杀,最后她一把火将自己的朝露殿点燃,自己纵身跃进了火海里,结束了她这执拗且疯狂的一生。 在看到皇宫方向冒出的火光的时候,在城破的第一时间,不会功夫的刘玉珏骑着马,一路飞奔而去。 但是等他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 偌大的西辽皇宫已经被火势吞并。 凤舞梵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所以自宫门口开始一路到朝露殿,所有的角落里都被洒了火雷和油。 不到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滔天的大火就照亮了西辽王都的天空。 刘玉珏呆呆愣愣的站在大火跟前,想着记忆中那绝世出尘的女子,平素沉稳从容的他也在这一瞬间慌了手脚。 “她呢?” “之前不是让你们去接应她吗?她人呢?” 刘玉珏像是发了疯似得,一把攥住旁边暗卫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她呢?她呢?” 然而,暗卫却没有给出他所奢望的那个回答。 “刘相,我们去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之前凤舞梵让人屠宫,所有人都未能幸免,那时候皇宫里乱作了一团……” 所以,哪怕是厉害如暗卫,也很难在那时候找到她的身影。 “我们已经查了各个路口,都没有……” 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所以她不可能逃出来。 那么,就只剩下葬身火海或者被屠杀这一条路了。 听完这一番话,刘玉珏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精明如他也有棋差一招的时候。 而这一局棋,他根本就输不起。 只一瞬间,刘玉珏感觉天昏地暗,他的世界瞬间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剩下逼仄的黑暗和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天下初定,东楚的霸业已成,将来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以给她足够的庇护和妥帖的照顾。 然而,她却已经不在了。 这一瞬,刘玉珏像是被人抽取了灵魂一般,瞬间变成了没有生机的玩偶。 他嘭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嗷呜,喵呜……喵……”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狗剩熟悉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不同往日里那般,带着慵懒和嫌弃,这时候狗剩的情绪里明显带着激动和欢喜。 一想到狗剩和她能心意相通,刚刚还一脸颓败的刘玉珏像是瞬间鲜活了过来。 他错愕的一转头,循着狗剩的声音看了过去。 这一抬眼的功夫,就看到穿着一袭月白色青纱,一手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一手抱着通体雪白的狗剩的女子。 她眉眼温软,一如这么多年来,出现在他梦境中的模样,一如多年以前,在他濒死的时候看到的样子。 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不同的是,当时的大雪扑簌簌的落下,她举着伞走到他跟前,为他撑开了一片晴空,给了他余生无限的希望和生机。 而现在却是漫天大火,粉尘铺面。 她含笑走到他跟前,同样为他撑开了一方晴空。 “公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一瞬间,刘玉珏有些恍惚。 他依稀是回到了那一年,那一片雪地。 她也是这般含笑问他。 “我不是在做梦吧?” 向来聪慧无双的刘玉珏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神和脑子。 话音才落,面前的女子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同时她怀里的狗剩也嗷呜一声,回以他一贯的不屑和高傲。 这无一不是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 当消息传到楚王都的时候,恰巧是五月初六这一天。 林昔瑶出嫁的日子。 这天一早,宁王妃就来到了将军府,跟凤楚然一起为林昔瑶上妆。 林昔瑶坐在铜镜跟前,听着宁王妃口中说出来的吉祥话,忍不住笑道:“等将来阿兰出嫁的时候,我也这般跟阿兰说。” 话音才落,林昔兰在一旁早已经红了脸。 天下初定,战事了了,宇文楠和宇文琦也会很快班师回朝。 等那时候,便是林昔兰和宇文楠定亲的日子。 知道他无恙,林昔兰这些日子面上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但也经不住林昔瑶和宁王妃这般打趣。 “好姐姐,你可算是嫁出去了,以后我一个人占着海棠院,再没有人数落我了。” 林昔兰笑着扳回一局,实际上眼底里却已经有了泪意在流动。 她知道,等林昔瑶嫁过去了,她们姐妹俩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 以后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哪怕再亲昵无间,也不能像在海棠院这般整日里腻歪在一起。 林昔兰既为林昔瑶的出嫁而高兴,也为两人的分别而不舍和伤感。 林昔瑶又何尝不是。 宇文宸宠着她,她随时可以召阿兰和阿娘去东宫,或者自己回来,但到底不同之前整日腻歪在一起了。 宇文宸体谅她,答应她等过段时间在东宫里随便安一个闲职将阿娘接过去,这样能时时照拂林昔瑶,也免了她们母女俩分离的苦。 但林昔兰却不同了。 她要嫁给宇文楠,林昔瑶总不能将她留在宫里头陪她。 “阿兰……” 林昔瑶一开口,喉头就哽咽不已。 “好孩子,今天是好日子,可不能落泪的。” 宁王妃第一次这般正色安慰林昔瑶道:“你且放心,以后阿兰就是我的亲闺女,我绝对不亏待她,若是你想她了,随时来宁王府,或者接她进宫里住,都是可以的。” 林昔瑶当然知道宁王妃说的是真心话。 不过以后到底不能像之前那般任性和胡来了。 林昔瑶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泪水,对林昔兰笑了笑道:“你看,我想要甩掉你都不成,宁王妃都还给你做主了。” 话音才落,一屋子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说笑间,吉时就到了。 凤楚然拉着林昔瑶起身,她攥紧了林昔瑶的手,动容道:“瑶瑶,你要好好的。” 经过了这段时间,她也已经将“阿裳”改口称了“瑶瑶。” 对凤楚然来说,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过去的阿裳,还是现在的瑶瑶,都是她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女儿。 “阿娘,我会的!” 林昔瑶回握住阿娘的手。 她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阿娘会送自己出嫁。 人生太圆满,以至于林昔瑶有时候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太子来了!” 不知道谁在门外惊呼了一声,下一瞬,院子里的众人乱作了一团,忙着行礼,忙着端送东西。 林昔瑶却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会来。 她知道,他肯定回来。 皇家结亲,哪怕是太子妃过门,也不需要亲自来迎的,但宇文宸却愿意放下身段亲自过来。 这是他对林昔瑶重视,也是他对她的承诺。 宁王妃和凤楚然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林昔瑶,一步一步朝着院子门口的宇文宸走了过去。 凤楚然早就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走到宇文宸跟前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和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抬眸深深的看着宇文宸道:“我把瑶瑶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瑶瑶,你们都……好好的……” 好好的。 除此之外,她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只有知情人才知道,她的瑶瑶两世为人,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和不易。 “您放心。” 宇文宸抬眸看向凤楚然,笃定的点了点头。 凤楚然这才将林昔瑶的手覆在了宇文宸的掌中。 在被那熟悉的宽厚手掌包裹住小手的一刹那,林昔瑶同样感动的想哭。 她终于嫁给宇文宸了! “瑶瑶,我们走。” 宇文宸拉着林昔瑶的手,声音里同样透着难掩的激动。 “好。” 林昔瑶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正好遮住了她绯红的面色,她压下心头的欢喜和紧张,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此江山多娇,唯与君老。 《嫡女轻狂》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