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五代做枭雄》 第1章 迷魂幽 在荒山野岭中走了很久,云飞扬感觉身心疲惫,他坐在树荫下的一块石头上,皱着眉头四处张望,看到远处那个多达上百亩的沼泽,还有那个栩栩如生的太上老君木雕像,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云飞扬居然莫名其妙地穿越了,在这几天里,很多人告诉他现在是五代时期,无论他怎么努力尝试,他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时代了,此刻,他的心里有了一丝绝望的感觉。 耀眼的阳光穿透冷杉树的茂密枝叶,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可是,云飞扬却没有欣赏四周景色的心情,他又忍不住看了几遍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似乎比以前明显地小了一圈儿,根本就不像是一双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手,反而更像是未成年人的双手。 云飞扬摇了摇头,他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铜镜再次照了照,镜子里的人依稀还像是自己,但是却明显比穿越前的自己年轻了许多,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有他身上穿的这身户外速干可拆卸衣裤才能证明他是来自于原来的时代。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飞扬实在是不明白,他下意识地又用力掐了一下大腿,一丝疼痛的感觉立刻传来,这一切当然不是梦,他咬了咬牙,这真是匪夷所思! 云飞扬百感交集,他还记得那一天,在一阵高跟鞋特有的“哒哒……”声之中,他的女朋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他,因为他是个孤儿,没车没房,这个社会很现实!云飞扬无可奈何,作为一个理科大学的毕业生,他在一家东北的国企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五年,可是,那点微薄的工资不可能让他成为车房具备的成功人士。 就在几天之前,为了在失恋之后散散心,云飞扬独自一人背着双肩包来瓦屋山旅游,他甚至近距离看过那个太上老君木雕像,据说,那是唐代的古迹,千百年后仍然栩栩如生。可是,一阵炸雷突然间响了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将他抛下了山坡,他咕噜噜地连滚带爬,直到他撞在一颗冷杉树上,然后就昏了过去。 苏醒之后,云飞扬就来到了这个时代,至于他身体上的变化,更是让他难以置信,好在,变成小鲜肉的样子未必是坏事,至少颜值提高了,这样或许有助于他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哦不,一个太少了,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云飞扬的目标是享齐人之福,他可不能白白穿越一次啊…… 云飞扬忽然眉头一皱,这里是不是被瓦屋山当地人称作“迷魂幽”的地方?自己穿越过来是不是与这个鬼地方有关系?云飞扬来瓦屋山旅游之前就知道,“迷魂幽”有许多不解之谜,引起了国内外旅游和探险人士的浓厚兴趣。据说,迷魂幽的纬度正好与耸人听闻的百慕大三角相似,被称作“死亡纬度线”。关于迷魂幽这个地方有个传说,“迷魂幽,奇中奇,进得里面来,生还不容易……” 一种神秘的气息笼罩着眼前这片静谧而且诡异的土地,这里很美,到处都是各种不知名的花草,一直延伸到山坡的尽头,这里有古老的植物群,例如桫椤、水青树、连香树、大叶石栎和黄肉楠,这些树木夹杂在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丛中,形成了一片姹紫嫣红的海洋,给这里增添了几分鲜艳的色彩。 云飞扬正在胡思乱想着,一只野鸡“扑棱……”一下从草丛中窜了起来,惊得云飞扬打了一个哆嗦,他这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睛也恢复了灵动。 “见鬼,就算是穿越,为什么不穿越到繁华富庶的唐宋时期?偏偏穿越到五代时期这样的乱世里,这里的君主是历史上所谓的前蜀皇帝王建……常言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幸亏自己是在相对还算太平的四川,而不是在烽烟四起的中原一带。”云飞扬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向山下走去,为了混口饭吃,他暂时在青江村的老族长做家仆,每天上山采竹笋,事已至此,只能且行且珍惜了。 实际上,云飞扬并不知道,现在是910年,天下间发生了很多重要的大事件。 这一年,柏乡之战爆发,这一年,燕王刘守光派人暗杀了他的哥哥刘守文。 这一年,耶律阿保机以皇后兄萧敌鲁为北府宰相,契丹后族为相从此开始。 这一年,淮南节度使、弘农王杨隆演承继了其父杨行密之位,成为吴王,并且宣布吴国境内大赦;这一年,篡唐建立后梁的朱温加封南平王刘隐为南海王。 这一年,吴越筑成了用以抵挡钱塘江海潮的杭州捍海石塘,又开始扩建杭州城,大规模修建亭台楼馆和通衢巷陌,从此,杭州城的富庶在东南地区名列前茅。 垂头丧气地走了很久,云飞扬来到了一个道观的附近,那里有许多人围拢着,似乎是在看热闹。云飞扬知道那是“五斗观”,东汉时,张道陵创立了五斗米教,又被称作五斗米道或者天师道,是道教最早的一个派别。当时,凡入道者须出五斗米,由此得名。传说,道教祖师太上老君骑着青牛出关“寻青羊之肆”,后来由草原故道入蜀,沿着青衣江来到了瓦屋山一带传道。张道陵追寻太上老君的足迹来到瓦屋山,尊奉太上老君为鼻祖,便与住在当地的羌人一起创立了五斗米教。 “快来看啊,花蕊夫人出来了!不愧是皇妃,果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啊……” “听说,花蕊夫人来五斗观是为了求子,她入宫这么久还没生过孩子呢……” 听到这些围观者大呼小叫,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动,花蕊夫人?既然现在是五代时期,莫非真的是历史上那位才貌双全的花蕊夫人来到五斗观了?她来这里真的是为了求子?这个大美人,必须要看一看! 第2章 花蕊夫人 一念及此,云飞扬连忙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个人,奋力挤了过去,他起了好奇心,一定要看看花蕊夫人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般倾倒众生。 好不容易挤到众人的前面,云飞扬伸长了脖子,这才看清楚,在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甲士护卫之下,一个身姿窈窕雍容华贵的年轻妇人走出了五斗观,她走路时,双脚几乎在一条直线上行走,就像后世里那些模特们所走的“猫步”一样。 很多围观者看得眼睛都直了,云飞扬也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可惜,花蕊夫人戴着幕篱,云飞扬根本就看不清她的面貌,这无疑是一种遗憾。在场的这些人确实都是如假包换的古人,他们绝不是群众演员,至于花蕊夫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冷艳气质,绝不是后世里那些女明星能够表演出来的。云飞扬也更加确信,看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说不得,他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花蕊夫人一边走,一边与一位颇有仙风道骨风采的道长说着什么,片刻之后,花蕊夫人才上了轿辇,渐渐远去。 那时候,瓦屋山被称为道家仙山,就连苏轼、陆游等文人也为它着迷,苏轼甚至留下了“瓦屋寒堆春后雪,峨眉翠扫雨余天”这句流传千古的诗句。五斗观更是天下闻名,花蕊夫人的娘家就在眉州,因此,她来五斗观这里求子并不稀奇。 云飞扬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感慨万分,花蕊夫人怎么想到了求子这一出,她还不如来找自己,自己完全有把握让她达成夙愿,要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拥有这样颠倒众生的绝色尤物该有多好!在后世里,云飞扬是个悲催的单身狗,既然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代,他很希望在这个时代里尽快脱单。 那个道长转过身往回走的时候,若有意若无意地向不远处的云飞扬瞥了一眼,他忽然眼睛一亮,皱了皱眉,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然后才若有所思地走回五斗观。 “哎,花蕊夫人不是来求子么?常言道,心诚则灵,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一点诚意也没有啊,那不是白费力气么?”一个身穿白色翻领窄袖袍衫的少年跺了跺脚,伸长了脖子犹在望向花蕊夫人离去的方向,他的目光中颇有几分不舍。 “二弟,我告诉你,这五斗观可不是寻常的道观,有着悠久的历史,灵验着呢!人家已经走了,你还看什么看?再说了,人家是皇帝老儿的女人,能不能求子成功都跟你没有一点关系,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快走吧。”另一个身穿白色圆领窄袖袍衫的少年故作聪明地训斥那个少年,听他的语气,他们似乎是兄弟俩。 “依我看,她这次求子恐怕会徒劳无功,有些事情绝不是向神佛祈祷就能解决的,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云飞扬感觉这两个斗嘴的少年有些好笑,便随意地插了一句话。 “咦,你凭什么这么说?”那个当哥哥的少年转过身看向了云飞扬,云飞扬与他的观点不同,他的心里自然有些抵触。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嘿嘿……”云飞扬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根据历史,他知道这位花蕊夫人似乎并没有生孩子。 说话间,云飞扬看了看这两个少年,顿时就怔了一下,这两个少年的衣着非常相似,外貌也很相像,两人都是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眉宇间有一种勃勃英气,看样子大约十五六岁,他们俩的腰间都有一把佩剑,只是,每个人佩剑的剑格上都镶嵌着一颗绿松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看样子,这两个少年很有可能是来自于富贵人家,而且,他们俩十有八九是一对亲兄弟。 云飞扬正要离开这里,那两个少年却一人抓住了云飞扬的一个胳膊,异口同声道:“不能走,你要把话说清楚!” 云飞扬感觉到这两个少年的手都很有力,或许是练家子,他不便强行挣脱,便随口撒了个谎,道:“我这是根据祖传的玄门秘术占卜所得,至于具体的细节嘛,就不能告诉你们了。好了,你们撒手吧,我还有要紧事在身,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 那个当哥哥的少年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他的弟弟却眼睛滴溜溜一转,笑道:“既然如此,兄台能否给在下占卜一下,在下将来的前途会怎么样?卦资不是问题,告诉你,我爹便是碉门的土司,我们有的是钱。” 那当哥哥的一见云飞扬这般怪异的打扮,原本不太相信云飞扬的话,但是他转念一想,似乎那些世外高人都有些怪异的特征,想到这里,便也跟着凑热闹道:“你也帮我看看,我的婚姻大事如何?对于前途,我倒是并不担心的。”说话间,他的脸色一红,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云飞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可真是遇到了一对难缠的活宝啊,没想到,他们俩还是碉门土司家里的衙内,可是,如果他们所言属实,却为何来到这里?难道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花蕊夫人一眼?不过,云飞扬此刻无暇多想,既然他已经夸下了海口,他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谎。 云飞扬干笑了一下,道:“在下可以给你们预测一番,请把你们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都告诉我。” 那两个少年立刻就将各自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都告诉了云飞扬,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云飞扬,期待着他的回复。原来,这两个少年果真是兄弟俩,哥哥的名字叫做杨伯豪,弟弟的名字叫做杨仲杰,两人都是十五岁,只不过,那个哥哥比弟弟大几个月。 云飞扬装模作样地动了动手指,心中思忖,这兄弟俩看样子家境殷实且有一身武功,又是土司家的衙内,将来前途远大自不必说,即便是婚姻,将来更多也是豪门之间的联姻,为的自然是家族的利益。 第3章 两个活宝 云飞扬猜测,以杨伯豪的年龄,只怕在三年之内,杨伯豪就要娶妻了,那时候,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杨伯豪自己。 想到这里,云飞扬计议已定,他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正色道:“我掐指一算,杨仲杰前途远大,几年之后必定能青云直上,而且,你命中注定会有贵人相助……至于杨伯豪,三年之内便能娶得一位大家闺秀,婚姻美满,妙不可言啊!” 杨仲杰看了看他的哥哥,嘿然一笑,道:“这位兄台真是世外高人啊,算得很准!大哥,父亲不是一直希望你娶黄家的那个丫头么,你不满意也没办法呀。” 杨伯豪对弟弟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认为他算得准,他的卦资就全都由你出了!” “我出就我出,本公子前程远大,这点钱算什么……”杨仲杰笑嘻嘻地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云飞扬,只要看到哥哥生气,他就会很开心。 云飞扬掂量了一下那锭银子,大约有十两,旋即把这锭银子麻利地塞进了怀里,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偷着乐,没想到他这一通忽悠居然骗来了十两银子,当下还是赶紧离开这一对活宝才好,免得夜长梦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杨仲杰正要让云飞扬帮他也算一算婚姻大事,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哎,云飞扬,你是不是又偷懒了?赶紧跟我走,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做呢。” 云飞扬尴尬地循声望去,忽然见到五个背着小背篓的小姑娘站在不远处,她们一个个都是身穿有些破旧的青色麻衣,只不过看起来还算干净,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古朴的感觉。她们的头发都盘成了巴巴簪,她们的衣襟都是在左边,她们的腰间都围着一个绣花黑布。云飞扬知道,头梳巴巴簪和衣襟在左边都是古蜀人的特点。 云飞扬苦笑一下,他当然认识这几个小姑娘,她们都是当地人,方才喊他的那个女孩叫做张青青,她堪称是这些当地女孩里的颜值担当,这个小丫头正值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身材娇小,曲线玲珑,是当地很多少年的梦中情人。 张青青正在对云飞扬招手,其余的几个小姑娘则是对着云飞扬指指点点,似乎在笑嘻嘻地说着什么,在她们的眼中,云飞扬穿的那件户外短裤属于奇装异服。 云飞扬暗自庆幸,张青青的到来正好是给自己解围了,他学着影视剧中的样子,对这两个活宝拱了拱手,道:“好了,两位公子,在下有事在身,先失陪了……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他便逃也似的向张青青那边跑了过去。 “咦,他叫云飞扬耶,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诗,是一个皇帝老儿写的,叫什么来着……”话说到一半,杨仲杰却突然间想不起来了,他老脸一红,窘迫地挠了挠头。 “那是汉高祖写的《大风歌》,里面有一句,大风起兮云飞扬,你小子真是不学无术啊,嘿嘿……”杨伯豪看到弟弟这般尴尬,终于找回了面子,笑得很开心。 ******** “张小姐,你们今天的收获肯定不少吧?来来来,快把你的背篓给我,看起来沉甸甸的,还是我替你背着吧。”云飞扬笑眯眯地来到张青青的身前献殷勤。 说话间,云飞扬偷偷地瞟了一眼张青青,或许是有些疲惫的原因,张青青的胸膛微微起伏着,那对刚刚开始发育的胸脯显得更加坚挺了几分。云飞扬现在是当地老族长家里的仆役,作为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他当然应该有点眼力见儿。 “今天,我们采了很多竹笋,可把我累坏了,你方才又到哪里去了?一天到晚总是鬼鬼祟祟的……”张青青也不客气,笑吟吟地将背篓摘下来递给了云飞扬。 云飞扬接过张青青的小背篓,笑而不语,他很喜欢看张青青笑的样子,因为她笑的时候,脸上就会出现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长得水灵灵的,皮肤也比较白皙,就像一个清纯的邻家小妹。 其余的四个小姑娘都很羡慕地看了张青青一眼,有两个小姑娘一边笑着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当地土话,云飞扬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张青青当然听得懂,她脸色一红,佯装嗔怒地白了那两个小姑娘一眼。 这几天里,正是通过与这些当地人交流,云飞扬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穿越了,以前,他曾经从一些网络小说里面听说过“穿越”这个词,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成为了一名穿越众! 张青青是古代楚人的后裔,当年,秦始皇灭楚国之后,将楚国的王室成员全部迁徙到了这里,这些楚人将眼前的这条大河命名为王河,就是为了纪念楚王,他们还经常到山上的望乡台向故乡的方向眺望,以解思乡之愁。后来,这些楚国的遗老遗少渐渐地入乡随俗,与当地人和睦共处,彼此相安无事。 那些当地人则是古代羌人的一个分支,被称为青衣羌人,这是由于附近有著名的青衣江而得名。那些楚人把楚国的冶炼技术和文化知识传授给了当地的青衣羌人,他们与青衣羌人一起采竹笋,甚至一道共同开采当地的铜矿。 后来,西汉时期的邓通曾经在这里的铜山铸造钱币。据说,铜山那边有七个大型天坑,每个大坑约有三亩多宽,随处可见当年炼铜遗留下来的矿渣。 张青青的爷爷便是这里的老族长,这座瓦屋山在当时叫做女娲山,瓦屋山则是后世里的名字,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瓦屋山一带的当地人平日里主要以竹笋为食,因此,采竹笋便是当地人的主要营生。他们会把采回来的鲜竹笋制作成干竹笋,可是,每十斤鲜竹笋才能制作成一斤干竹笋。 云飞扬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几声,那几个小姑娘当然听见了,一个个笑得嘎嘎的,云飞扬苦笑着挠了挠头,走了一整天,他的肚子确实已经饿了。 第4章 急救 张青青瞅了一眼云飞扬,漂亮的大眼珠转了转,展颜一笑,道:“我们这就要回家了,你就跟着我们走吧,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 云飞扬舔了舔嘴唇,对于这些当地人的饭食,他真心很不适应,可是,在肚子饿了的时候,什么吃食对他来说都是一顿美餐。 这时,几个少年排成一个整齐的队伍也在沿着不远处的一条羊肠小路下山,一个身材魁梧的半大小子远远地看见了跟张青青在一起赶路的几个小姑娘,立刻在荷尔蒙的驱使下扯开嗓子大声地唱了几句情歌。 “清早起来雾沉沉,误把树桩当成人。抱到树桩亲个嘴,过后想起好笑人……”,这几句歌词有点挑逗的意味,其余的几个少年也发出了一阵阵哄笑声。 “不要脸,越来越不像话了……”张青青面红耳赤,又羞又恼地咒骂了几句。 云飞扬洒然一笑,他认得那个唱歌的少年,那个少年是青衣羌人,名字叫做榆大牛,生得虎背熊腰,看样子似乎有一身好膂力。云飞扬能够看得出来榆大牛很喜欢张青青,可是,张青青却似乎对榆大牛没有一点感觉。 “啊!有蛇……”张青青忽然惊呼了一声,旋即倒在了地上,她后背上那个小背篓里的竹笋也都撒了一地。 云飞扬大吃一惊,他看了一眼张青青,此刻,张青青面色苍白,表情痛苦,两行清泪已经涌出了眼眶,一条绿色的尖头蛇从她的脚下快速游走,远遁而去。 云飞扬手中没有可用的武器,只好随手扔过去几个竹笋,打到了那条蛇的身上,好在这种尖头蛇的胆子比较小,很快就消失无踪。 那几个小姑娘围在张青青的身边大呼小叫,一个个花容失色不知所措,但却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进行急救。 “你们让开,看我的……”云飞扬连忙来到张青青的身边,蹲了下来,仔细查看张青青的伤势。 伤口就在张青青的右侧小腿上,云飞扬掀起张青青的裤脚,发现伤口那里有一对大而深的牙痕,好在没有出血不止,这就说明那条蛇不是五步蛇或者竹叶青。如果是那样的咬伤就不能切开伤口,否则就会导致出血不止,局部的皮肤也可能会溃烂。 古人虽然保守,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可是,这些青衣羌人女子却并不拘泥于这些小节,张青青小腿的白皙肌肤暴露在云飞扬的眼中,她们并不介意,更何况云飞扬这是在救人,她们此刻也无暇多想。 云飞扬虽然没有经历过被蛇咬的事情,但却学过一些野外救治的常识,他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在张青青伤口的近心端一个关节处快速进行结扎,以阻止毒液回流入心。 “是不是要把蛇毒吸出来?谁来帮她吸蛇毒啊……”榆大牛也呼哧带喘地赶到了跟前,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旋即脸色一红,挠了挠头,反正,他可不敢为张青青吸蛇毒,一不小心,他的小命可就没了。 那几个小姑娘也是面面相觑,但却无人敢上前给张青青吸蛇毒,张青青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她已经认命了,这瓦屋山一带有很多毒蛇,每年都有不少人被蛇咬,那时候,一旦被蛇咬伤,要么截肢,要么就只能等死了,没有别的办法。 刚才还扯着嗓子唱情歌的榆大牛一言不发,心中感慨万分,要是张青青被截肢了,那可实在是太可惜了,好端端一个讨人喜欢的漂亮丫头,一辈子就毁了…… “根本就不需要用嘴来帮她吸蛇毒!”云飞扬冷笑了一下,他鄙视地瞥了一眼榆大牛,他知道,如果吸蛇毒的人有口腔溃疡或者牙龈炎等炎症,蛇毒就会很快被吸收,从而危及施救者的生命,只能在确保口腔皮肤和黏膜完好的情况下才可以考虑这个办法。 听了云飞扬的话,榆大牛心中的尴尬这才减少了几分,但他却并不看好云飞扬可以保住张青青的一条腿,他茫然地看着张青青小腿上的白皙肌肤,甚至有一种看一眼少一眼的感觉。 云飞扬却不去管别人怎么想,他从双肩包里取出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切开,然后由近心端向远心端反复挤压,试图把毒血尽可能地挤出来,因为,在被蛇咬伤的初期,毒素就在伤口的局部,要是时间久了,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麻烦你们赶紧给我弄点草木灰来,快点!”云飞扬一边给张青青的伤口挤压蛇毒一边提醒众人。 “你说什么?草木灰……”榆大牛虽然听得懂汉话,但他却不明白草木灰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找一些干草,点燃,然后把灰烬给我就行……用这个点火。”云飞扬解释道,他又从双肩包里取出打火机,好在这个来自后世的打火机还可以使用。 榆大牛接过打火机,虽然他对这个古里古怪的打火机很好奇,但却无暇多想,连忙依言而行,他笨拙地使用着打火机,眼看着这个精致的打火机居然能够点火,顿时就大吃一惊,这可是宝贝啊!榆大牛仔细看了看打火机,心中暗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找云飞扬要一个这东西,家里做饭的时候,用这东西点火再方便不过了。 不多时,榆大牛捧来了一些草木灰,又依依不舍地将那个打火机还给了云飞扬。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从张青青伤口流出的血终于从黑色变成了鲜红色,云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围观的众人也都意识到张青青似乎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 云飞扬连忙将草木灰涂在张青青的伤口处,又从自己的身上撕下布条给她包扎好,末了,云飞扬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笑道:“她的腿算是保住了,但是,这几天,她还要坚持敷药才行。” 榆大牛等人半信半疑,但是既然云飞扬说了,他们也只好暂时相信他的话。 第5章 重楼 “谢谢你!云哥哥……”张青青展颜一笑,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否活下来,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无论如何,当她听说自己的腿保住了还是禁不住暗自庆幸,像她这般豆蔻年华的女孩子都很爱美,要是被截肢,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别客气,来,青青,我背你回家吧。”云飞扬笑了笑,旋即背对着张青青。 青衣羌的女子本来就不像汉家女子那般矜持保守,张青青此刻几乎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更是不拘小节,当下也不犹豫,就在几个小姑娘的搀扶下,趴在云飞扬宽阔的后背上,由云飞扬背着向山下赶去。 夏天里,张青青本来就穿得单薄,云飞扬可以感觉到张青青身上那团温软之处就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后背上,顿时就有一种莫名的火热从下腹部传来,他顿时尴尬至极,自己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么窘?好在众人此刻都归心似箭,谁都没有心情东张西望,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云飞扬的窘态。 张青青的家就在山脚下一个很宽阔的院子里,那里背倚瓦屋山,面临青衣江,光滑的石梯和圆润的条石门槛衬托出这栋建筑的古老。在那院子里有个吊脚楼,吊脚楼的底端伫立着四根大木桩,沿着山坡的走向搭成了木架,吊脚楼的上层住人,下层则是用来堆放杂物或者饲养牲畜。 吊脚楼是这一带建筑的特点,这是为了防潮,也是为了避开虫蛇或者野兽的袭扰。几乎家家户户的屋脊两端都挂有木质的鱼形装饰,这是因为当地的青衣羌人临江而生,以鱼为图腾。这些吊脚楼的整体格局都是坐西向东,而不是后世里常见的坐北朝南格局,实际上,这个特点也与当时的风水说法有关系,有一句俗语,“北风扫堂,家破人亡”,到了清代以后,坐北朝南才成为吊脚楼的主流格局。 在院子的右角有一口水井,砌有井台和井栏,旁边还有一块菜地,种着一些蔬菜。院子的左角有一个鸡窝,里边铺着一层稻草,一只刚刚下完蛋的老母鸡离开鸡窝,留下一枚尚有余温的鸡蛋,老母鸡昂着头咯咯叫着,似乎是在炫耀着下蛋的光荣事迹,七八只毛绒绒的黄色小鸡仔迈动着小细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在院子里的一片区域,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猫慵懒地躺在地上晒着太阳,见到云飞扬和张青青等人进了院子,小熊猫睁大眼睛瞅了一眼,然后就继续躺在那里晒太阳。云飞扬对此并不奇怪,他在后世里就知道,瓦屋山这一带时常有大熊猫出没,只是,这只可爱的小熊猫是张青青的家里养的,这倒是让他有几分好奇。 云飞扬和张青青等人来到吊脚楼的下边,云飞扬扯开嗓子喊了几声,不多时,便有一个头裹青帕身穿青衣的花白胡须老汉出现在吊脚楼的围栏上,这个老汉便是张青青的爷爷,他就是这里的老族长,他虽然年过花甲,身材瘦削,但是看起来精神矍铄,身体也还算硬朗。 老族长看到云飞扬背着张青青走了过来,顿时就愣了一下,他的心中瞬间闪过了一丝不祥之感,他先入为主地以为云飞扬欺负了张青青,这小子毕竟是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谁知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想到这里,老族长皱起眉头,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问道:“青青,你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去山上采竹笋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啊,老族长,且等我们进屋之后再说吧。”云飞扬简单应答了一句,就在老族长惊慌焦灼的目光中背着张青青走上了吊脚楼。 榆大牛和那几个小姑娘仍然在担心张青青,也跟着云飞扬和张青青走上了吊脚楼。 云飞扬扶着张青青躺在一个竹床上,便对老族长说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榆大牛等人也七嘴八舌地插了几句话,老族长这才知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错怪了云飞扬,但他却依然愁眉不展,那时候,医疗条件本就很落后,这穷山僻壤的,没有人知道怎么治疗蛇毒,一般人被蛇咬了之后,要么截肢要么就只能等死。 “小子,青青以后应该敷什么药才好?”老族长一筹莫展,只好问云飞扬。 云飞扬早就猜到老族长会这么问,古时候没有蛇毒血清,但是,他知道一种叫做“重楼”的中草药能够起到解蛇毒的功效,在后世里,“非典”和甲型hini病毒疯狂蔓延的时候,重楼就曾经在一夜之间走红,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药材。 早在来这里旅游之前,云飞扬就知道瓦屋山一带有着丰富的中草药资源,不过,至于能否找到重楼这种草药却是个未知数,云飞扬也没有太大把握。可是,既然是为了给张青青解蛇毒,虽然可能需要耗费一些精力,云飞扬却打算去试一试,如果真的治好了张青青,万一这个娇俏可爱的小萝莉以身相许呢,嘿嘿…… 想到这里,云飞扬面带微笑,学着影视剧中古人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施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老族长,晚辈听说有一种中草药,名字叫做重楼,也被称为七叶一枝花,这种草药既可以治疗蛇虫咬伤,也可以治疗跌打损伤,可以说是万能药……挖到重楼之后,将它直接洗净捣碎,然后敷在伤口上即可,很多有毒蛇出没的地方,都会有解蛇毒的草药,或许,那座山上就会有这种中草药。现在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小子就会去山上采药。”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了,老夫感激不尽啊!”老族长就像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张青青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这个孙女,他是一直宠爱有加,可惜,他对于中草药一无所知,一切就都要指望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家仆了。 第6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为表谢意,老族长特意腾出来一个干净的吊脚楼给云飞扬居住,几个小姑娘帮着云飞扬把这个吊脚楼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老族长又赠送给云飞扬一些锅碗瓢盆,甚至还给了他一小袋在那时候价值不菲的盐巴。至于云飞扬所用的被褥,虽然看起来有点旧,但却还算干净,于是,云飞扬就有了一个临时的栖身之地,这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了,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家仆,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重楼一般生长在阴凉潮湿的地方,它的发芽和生长期对于温度和湿度的要求非常苛刻,瓦屋山的森林里有八十多个泉眼,汇集成七十二条瀑布,恰好适合这种药材生长。这种药材之所以在后世里并不多见,那是因为经过千百年的采集,这种药材已经越来越稀少了。在五代的时候,重楼虽然并不算稀少,可惜的是,云飞扬对于这种药材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他只是在后世里见到过重楼的图片,重楼有七个叶片,露在外面的叶子像雨伞,现在,他终于有了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这时正是夏天,瓦屋山上到处都是一片郁郁葱葱,花草树木非常茂密,很难从各种不知名的植物中找到重楼,云飞扬也是拼了,即便是下雨天,他也义无反顾地去采药。 不知不觉间,三天过去了,云飞扬已经挑花眼了,却依然一无所获。眼看着张青青的脸色似乎越来越苍白,她的俏脸整日里几乎都看不到笑容,就连她的性格都日益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忧郁,云飞扬也越来越焦急了,他的嘴唇都起了泡。 现在,云飞扬已经不顾身体的疲乏,也不顾腿酸脚痛,他的心中只有采药这个执念!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第四天的中午,在半山腰一带,在一片珙桐的树荫里和杜鹃花丛旁,云飞扬终于见到了重楼。 云飞扬回忆起看过的重楼照片,仔细辨别了片刻,终于确认,这就是重楼!实际上,这些便是卷瓣重楼,乃是瓦屋山特有的种类。不过,云飞扬挖到的重楼最重的只有三两多,干燥之后则大约有二两左右。 “尼玛,这可真是来之不易啊,这些重楼足够张青青用几天的!赶紧回去给她敷药吧,明天再来这里采药。”云飞扬喜出望外,兴冲冲地下了山。 重楼的药效果然很神奇,两天后,张青青的伤势就明显好转了,她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连续几天愁眉苦脸的老族长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见到老族长的心情好多了,云飞扬便趁机问了一些事情,其实,他早就想问老族长,是否有一条茶马古道就离这一带不远?在后世里,云飞扬就知道瓦屋山一带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非常适宜茶树的生长,这里既属于古代大名鼎鼎的茶马古道,也属于南方丝绸之路,茶马古道西去藏区,南方丝绸之路则是南下云南。 “你说的没错,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知道的倒是不少呢。小子,如果你乘船沿着青衣江逆流而上,你就会看到一条依山而建的茶马古道,可惜,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里有人敢去做生意呢……蜀中虽然不像中原那么连年征战,可是,那些盗匪也很让人头疼,很多盗匪聚众落草为寇,就连官兵也拿他们没办法。老夫看你孤身一人,况且年龄尚小,你要是想去看看茶马古道,还是从长计议吧。如果你还有什么不解之处,你可以问问老夫或者别人,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好客。” 老族长对于云飞扬感激至极,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发现云飞扬见识不俗,那么历史悠久的事情,他居然都有所了解,着实是个非同一般的少年人。 老族长的话正中云飞扬的下怀,他连忙向老族长致谢,其实,他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暂时的落脚点,现在是兵荒马乱的五代时期,那时候,中原的各个地区普遍都是连年战乱,烽烟四起,四川则因为独特的地理环境,相比之下还算安宁,不过,蜀中盗匪横行,普通百姓难免深受其苦。在这个时代里,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到老就算是一种幸福。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回到后世,那里才适合他生活。 可是,这里的民风很淳朴,淳朴得让云飞扬都有些过意不去,现在,云飞扬已经渐渐地适应这种生活了。这里虽然没有像后世里那样建立在高科技基础上的舒适生活,却有邻里之间的热情帮助。 对于现在的生活,云飞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穿越之前的生活经历让他体验到的几乎只有屈辱和悲催,在那个世界上,他就像一只蝼蚁一样,他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就连他深爱着的女朋友都离他而去。 以前,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小姐姐经常一本正经地鼓励云飞扬,她说,云飞扬注定会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当然,云飞扬可能会经历一番坎坷。 每次听到这些话,云飞扬都很开心,他虽然感觉那位姓李的小姐姐似乎有些古怪,可是,那位小姐姐却是个善良的女人,既然那位小姐姐经常那么信誓旦旦地鼓励自己,自己就真的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 反正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他一定要做个成功人士,至少要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充分享受古时候的福利。 这几天里,云飞扬从老族长等人的口中得知,这一年是蜀国的武成三年,这里属于眉山县的范围。眉山县则是属于眉州治下。眉州刺史徐耕有两个堪比三国时大乔小乔的女儿,后来,这如花似玉的姐妹俩都被皇帝纳入了后宫,被称为大小徐妃,大徐妃被封为徐贤妃,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叫做王宗衍。小徐妃则被皇帝封为徐淑妃,世人却称小徐妃为花蕊夫人。 第7章 败家子 云飞扬知道眉山是北宋大文学家苏轼的老家,花蕊夫人的艳名对于他来说更是如雷贯耳,花蕊夫人不仅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绝色佳人,而且还是个才女,她著有享誉华夏文坛千年的百首《宫词》,所谓“宫词”,便是以七言绝句的形式,专门描绘宫廷禁苑中女人的生活。那些诗词中描述的女子服饰,例如宫女穿着道士的装束,头戴金莲花冠等,都是与前蜀的宫庭穿戴完全吻合。 至于那个王宗衍便是后来的败家子前蜀后主,王宗衍被认为是史上最荒淫无道的皇帝之一,根据历史上的记载,王宗衍继位之后就及时行乐,奢侈荒淫,耗费了大量的财力营建宫殿,他甚至与臣下的妻子通奸。 王宗衍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但他却是个有文采的才子,这一点很像他的姨妈花蕊夫人,他在宫中经常召集宫女玩各种游戏。游戏时,王宗衍经常在头上裹一块头巾,上部尖尖的像个锥子,宫女们则全都穿上道服,头上戴一顶莲花冠,脸颊抹得红红的,这就是所谓的“醉妆”。 王宗衍很喜欢听这些宫女们齐唱由他所作的《醉妆词》,“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有个这样荒淫无道的皇帝,大小徐妃也趁机干预朝政,卖官鬻爵,想方设法搜刮民财。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前蜀的臣僚们也跟着上行下效贿赂成风,这就导致前蜀的政治越来越腐败。后来,后唐军队入侵,前蜀的各个州县几乎全部不战而降,王宗衍深知大势已去,不得不上表乞降,后来却反而被杀灭族。 想到这里,云飞扬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并不知道前蜀灭亡的大致时间,好在后来王宗衍投降了,那就避免了蜀中大地遭受战火之灾,对于蜀中的平民百姓来说,这却未必是坏事。云飞扬忽然有了个念头,有朝一日,一定要见识见识花蕊夫人,不知道她到底漂亮到什么地步。 然而,现实却是骨感的,五代时期,经济不发达,即便是在相对比较富庶的蜀中,粮食也并不充裕。瓦屋山这一带的当地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他们的第一顿饭大约是在早上九点到十点左右,第二顿饭则是在下午四点到五点左右。据老族长说,只有蜀中达官显贵们的家中才可以一日三餐,皇室成员甚至可以一日四餐。 这段时间里,云飞扬只是在老族长的家里蹭饭时吃过一次鲜美的韭菜煮嘉鱼,然后就几乎每顿饭都要吃凉拌笋子或者笋子烧汤,现在,云飞扬已经到了无心下咽的地步。 在这般炎热的夏日里,为了采竹笋,云飞扬的手上布满了水泡,他的肩膀被背篓压破了皮,一旦被身上的汗水浸润,就会有难受的疼痛感,生活之路向来是充满荆棘与坎坷的,在上辈子的时候,云飞扬就对此深有感触,所以,无论他采竹笋的时候有多么劳累,他也会紧咬牙关一身不吭,走自己的路,就像一个伟人说过的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云飞扬在后世里就是个吃货,作为吃货,一般都喜欢在庖厨方面动脑子,虽然瓦屋山一带很贫穷落后,粮食短缺,但是对于云飞扬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儿。 瓦屋山一带最不缺的就是竹子,云飞扬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编制出了六个竹编捕鱼笼子。每个捕鱼笼子长约七十厘米,直径约四十厘米,从顶端向中间收拢,笼子中心有个直径大约十厘米的圆孔。 以约两厘米宽的竹片为经,每个竹片之间的间隔约能伸进一个手指,以篾丝为纬,在笼子的底部、中间和上部各编十几圈,顶部中心的圆孔则是用藤片收口,这是捕鱼利器,尤其适合在小河或者池塘捕鱼! 这一天早上,刚刚痊愈的张青青就带着几个小姑娘来邀请云飞扬一起去采竹笋,云飞扬欣然应允,他背着鱼篓,一手提拎着一个捕鱼笼子,跟着张青青等人一起去山上采竹笋。 张青青看了一眼云飞扬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她从来没见过云飞扬手中的捕鱼笼子,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眼前这个救命恩人的言谈举止与当地人截然不同,总是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 “青青,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喝鱼汤,嘿嘿……”云飞扬呲着大白牙笑着道。 “你说什么,喝鱼汤……真的假的?你用什么捕鱼啊?”张青青不相信云飞扬的话,瓦屋山一带的当地人过得是半农半牧的生活,对于打鱼,她却并不擅长。 “跟我走吧,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云飞扬晃了晃手中的捕鱼笼子,他不想过多解释,对于这些古人而言,只有让她们眼见为实,才能让她们信服自己。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池塘,云飞扬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个池塘边,将那两个捕鱼笼子分别绑上一根长长的绳索,绳子的另一端则是绑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在张青青等人茫然不解的目光中,云飞扬又从附近一片潮湿的泥土里挖到了几条蚯蚓。 在后世里喜欢户外野钓的人都知道,蚯蚓有着“万能鱼饵”的称号,只要是淡水鱼就没有不吃蚯蚓的!恰好,昨晚下过一场雨,在这里挖到蚯蚓并非难事。 云飞扬在每个捕鱼笼子里面都放入几条蚯蚓之后,便将那两个捕鱼笼子放进了池塘里,他知道,这是捕捉黄鳝或者泥鳅的好办法,如果运气好,甚至有可能抓到鲫鱼或者鲤鱼。 “我们需要等多久?”张青青似乎明白了一点端倪,可是,她还要采竹笋呢。 “我们不需要在这里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等我们要回家的时候,再把这两个捕鱼笼子取出来就可以,到时候,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嘿嘿……”云飞扬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他对野外捕鱼这一套很熟悉。 第8章 人小志大 “要是一条鱼也抓不到,我回去就告诉爷爷,不给你晚饭吃,哼……”张青青仍然半信半疑,她撂下这句话就蹦蹦跳跳地去采竹笋了。 “哎,信不信由你,你敢不敢跟我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云飞扬嘟囔着,不过,那后半句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声来,生怕张青青听到之后报复自己。 看着张青青扭着纤细的小蛮腰,丰盈的翘臀也随着自然扭动的样子,云飞扬禁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这个小丫头的年龄虽然不大,身材却是很不错的…… 当村子里的上空出现炊烟的时候,云飞扬和张青青等人就原路返回了,张青青的步伐轻盈而且快速,她现在很好奇,如果那小子一无所获,那就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云飞扬却信心十足,嘴里吹着口哨,脸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云飞扬拽着绳索将那两个捕鱼笼子从池塘里取出来之后,张青青立刻就急不可待地凑了过去,她睁大眼睛看了一眼,顿时就尖叫了一声,她的小嘴张得大大的,旋即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掩住了嘴巴。 “这,这么多鱼?还在蹦跶呢,哈哈……”张青青笑得见眉不见眼,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又显现出来,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清纯的感觉。 云飞扬笑了笑,把鱼篓放在地上,将那两个捕鱼笼子里的鱼都倒进了鱼篓里。 “哇,有十几条黄鳝,还有这么多拇指粗的泥鳅,居然还有鲫鱼和嘉鱼,看样子,大约有两三斤呢……”张青青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小女儿神态一览无遗。 那几个青衣羌女子也围了过来,她们都是一脸惊喜,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当地的土话。此刻,云飞扬在她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几分。有个小丫头甚至满脸崇拜地看了云飞扬几眼,眉目含情。可惜,云飞扬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让她不由得有几分懊恼。 云飞扬仔细看了一眼那条嘉鱼,一种成就感顿时油然而生,嘉鱼又叫做雅鱼,乃是青衣江流域的特产,形似鲤鱼而鳞细如鳟,体形肥大,肉质细嫩。正宗嘉鱼的头上有块剑骨,形如宝剑。嘉鱼巨口细鳞,味道鲜美,被当地人视为美味佳肴。 “云哥哥,能不能分给我几条鱼啊?尤其是那条嘉鱼,我很喜欢……”张青青眼巴巴地看着云飞扬,她有些难为情,这句话一出口,她的脸色就瞬间一红。 “当然没问题,这些鱼,你们都拿去分了吧,如果你们喜欢,我以后可以天天都来捕鱼,我还有好几个捕鱼笼子没使用呢,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把这些捕鱼笼子全都送给你们,我希望乡亲们都能用这种捕鱼笼子捕鱼吃,总比天天吃竹笋好多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们可以弄一大锅鱼汤,把老族长请来,大家一起喝鱼汤。”在这些小美女面前,云飞扬当然要表现得慷慨些,对于他来说,捕鱼就是小事一桩而已,他以前经常在野外捕鱼,他尤其喜欢吃鲫鱼,那可是滋阴壮阳的好东西。 听了云飞扬的话,张青青的嘴角差一点流出口水来,她连忙点了点头,兴高采烈地唱起了山歌,“六月打笋笋不生,七月打笋笋上林,好吃不过摇尖笋,好耍不过跑山林……” 张青青的嗓音很甜美,云飞扬闻听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个小丫头要是生活在后世里,倒是很有当歌星的潜质,云飞扬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张青青,那身青衣恰好衬托出她的窈窕身姿,尤其她那刚刚开始发育的胸部,让云飞扬的心里忽然间萌生一种莫名的躁动…… 喝完一碗味道鲜美的鱼汤,老族长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看着云飞扬笑咪咪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老夫看你孤苦伶仃的,着实有些可怜,如果你愿意留在我们这里,老夫非常欢迎……官府时常会有巡人来这一带巡查,一旦他们发现有不填报户籍或者外来的流民,他们便要抓走审问。所以,明天,老夫便去里正那里把你的户籍办下来,这样一来,你将来就能得到一块土地用于耕种,只要你勤快,在这里成家立业并非难事。” 从唐代到五代时期,都是由民户自己申报户口及田地,记入“手实”,每年填报一次。那时候的居民并非都识文断字,也有人是由里正或者书手根据本人的口述代为填报,然后再交给里正根据手实造籍。 云飞扬对此并无异议,现在,他只能暂时在这里栖身了,他感谢过老族长,便取来自己的碳素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一张纸上,那个碳素笔仍然可以写字,他却已经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云飞扬心中唏嘘不已,甚至有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老族长根本就不识字,对于这支原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碳素笔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小子的身上有许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一支奇形怪状的笔也算不得什么。 “小子,你的字写得不错嘛,可惜老夫不认字……对了,你会吟诗吗?听说,那些才子都会吟诗。”老族长有些惊讶,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云飞扬随口吟诵了一首后世里某位伟人写的诗句。 这首诗很接地气,与农家院的环境配合起来最合适不过了,在五代时期,唐诗依然是华夏文学的主流,也难怪老族长想当然地认为才子就应该能够吟诵唐诗。 “小子,看不出来,你人小志大,口气倒是不小呢!你读的书多不多?”老族长眼睛一亮,禁不住对云飞扬刮目相看,他虽然对于唐诗一无所知,却也能听出来诗中的“池塘”、“绿荫”和“虫儿”这几个词语,由此,他也就大致听明白了这几句诗的含义。 第9章 刮目相看 云飞扬洒然一笑,总不能把自己在后世里受到的教育告诉这位目不识丁的老族长,便随口敷衍道:“晚辈以前读过的书很多却也很杂,可以说,上到天文地理下到三教九流,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皮毛,但却都不算得精通,不值一提。” “天文地理,三教九流,好小子,你倒是说说看。”老族长半信半疑,他以为云飞扬年少轻狂,口无遮拦,便存心想要试探一下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斤两。 云飞扬却不想信口胡言,他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且不说别的,小子来到这里这么久,见到大家一到晚上就都是早早地就睡了,这自然是由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使然,可是,您老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需要在晚上做些事情,我们用什么来照明?” 老族长楞了一下,云飞扬的话让他一时间难以回答,他们这些山里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他虽然身为族长,毕竟年纪大了,早已没有了当年那种做事情的锐气。 云飞扬对于老族长的表情并不奇怪,这时候的古人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到了晚上,一般老百姓能做的事情就是关门睡觉或者造小人,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干些什么?虽然有西汉文学家匡衡凿壁偷光的故事传为佳话,可是,在前蜀这个国家,根本就没有科举考试,没有人会那么拼命苦读。因此,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山沟里,这样的莘莘学子根本就不存在,就连认识字的人都是寥寥可数的。 “小子,你有什么办法?你不妨说说看,不用跟老夫卖关子。”老族长有些尴尬,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很简单,那就是用竹篾照明!在这一带,最不缺的就是竹子……不过,说起来很简单,要做起来还是需要费些工夫的。”云飞扬笑眯眯地指了指旁边的一些竹篾。 “小子,既然你说得头头是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且让老夫看看你的真本事。”说话间,老族长老脸一红,深感惭愧,他根本就不知道用竹篾可以照明。 虽然老族长对云飞扬的来历依然有些疑惑,但他却很希望云飞扬能够为村子里的乡亲们做些事情。此刻,老族长已经动了心,守着瓦屋山这么久,几乎天天吃竹笋,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竹篾居然可以用来照明,且看看那小子是否在骗他。 次日一早,云飞扬带着几个少年上了瓦屋山,专门挑那些竹皮呈现暗红色的竹子,砍下来之后就带下山去,他们把这些竹子都剁成大约两米长短的段子,再纵向劈成一厘米左右厚度的竹篾,然后就将这些竹篾都放在水中浸泡。 老族长背负着双手,皱着眉头绕着这些竹篾转悠了三圈,也不知道云飞扬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小子既然要用这些竹篾照明,为什么却把这些竹篾放在水里浸泡? 云飞扬猜到了老族长的疑惑,解释道:“这是一道必须的工序,半个月之后,再把这些竹篾捞出来,晾得充分干燥之后,然后用钩子挂起来,就可以用来照明了。待到烧完一片竹篾之后就可以再换一片,这样使用起来很方便也很简单。” 老族长摇了摇头,他还是不明白这么做的道理,可是,既然云飞扬这么说了,他就只能继续期待了,眼见为实最重要,他可不能被这小子蒙骗了。 二十天之后,正是最热的时候,这些竹篾已经完全晾干了,当云飞扬将一片竹篾点燃时,老族长立刻笑得合不拢嘴,他不得不对云飞扬刮目相看! 更令人兴奋的是,竹篾照明的亮度也可以调节,竹篾片下垂时,燃烧得最快,亮度也是最大,如果将竹篾放得平些,燃烧得就慢一些,亮度则是稍暗。夏夜里,在竹篾片放射出的幽幽光线下摆龙门阵,更是别有一番情趣。 云飞扬又将许多竹篾片扎在一起制作成了几根火把,有了这些火把,就可以用来在晚上赶路了。那时候的火把大部分是由杉树皮加松树油制成的,相比之下,这种竹篾火把制作起来更加简易。 眼看着天色已晚,云飞扬正要告辞,老族长却一把拉住云飞扬的手,呲着大黄牙笑道:“小子,你可是我们村子里的宝贝啊,来,老夫这就要跟你说一件事。你的户籍事情已经办妥了,你是个读书人,以后,你不必像别人那样天天去山上采竹笋,你就留在村子里,每天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就行,不过,老夫没办法给你报酬,牢房只能管饭,至于吃食,你放心,老夫一定会尽量让你满意……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科举考试了,可是老夫听说,皇帝老儿一直很重视读书人,如果村子里的孩子将来能够在官府里面混个一官半职,我们整个村子都能跟着沾光啊……去年,离这里不远的止戈村就出了一个判官,这年头,有一个人升官发财,家里的人都跟着鸡犬升天啊。老夫一直盼着村子里也能出几个人才,可是,村子里的孩子们全都不争气,要他们上山采竹笋,他们都是一把好手,可是,一旦要让他们读书写字,他们一个个就都成了笨蛋,那个榆大牛壮得就像一头牛,却一个大字不识,一读书就打瞌睡,就他这点出息,他居然还敢惦记老夫的孙女,想得美,老夫绝不会同意的,哼……” 云飞扬笑了笑,老族长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拒绝的,他只能欣然应允。这样也好,其实他本来也不想天天去瓦屋山上采竹笋,整日里风吹日晒的在野外工作,多么辛苦啊。自己好歹也是个后世里堂堂的工科大学毕业生,也算是从千军万马里一路杀出来的学霸,应该做一些更加适合自己做的事情! 在云飞扬看来,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对于他来说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当是为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做贡献了。 第10章 各取所需 以后,云飞扬再也不必为每顿饭吃什么而发愁了,所以,他何乐而不为呢? 老族长欣喜至极,感动得眼泪都流淌下来了,他紧紧地握着云飞扬的手说道:“好小子,其实,老夫也不指望你一辈子留在这个村子里,只要你能把村子里的孩子们教出几个能够识文断字的就行了,到时候,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如果你将来有了离开这里的想法,老夫也绝不会阻拦你……老夫能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同寻常的孩子,你也很讨村子里的乡亲们喜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青江村的孩子,老夫对谁都会这么说,就算是官府的人来调查,老夫也会对他们这么说。” 说到这里,老族长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他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很坚定。 听话听音,老族长的意思很明确,云飞扬已经听明白了,以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融入到这个村子里了。以前,云飞扬生怕有人询问自己的来历,现在好了,既然老族长已经表态了,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会接纳自己,虽然现在是乱世,但是在这样偏僻的山沟里,老族长在村子里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只要他认可自己,谁也不敢提出异议,更何况,云飞扬自认为自己没有得罪这个村子里的任何人。 老族长这是要让云飞扬彻底的安下心来,在老族长的眼里,云飞扬只是个少年而已,只要大家都把他当作自己人,时间久了,他自然而然就成能为青江村的一员了。老族长这是看中了云飞扬的本事,也算是各取所需,云飞扬心中了然。 第二天一早,云飞扬还在睡懒觉,小熊猫的叫声就传了过来,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他知道,虽然小熊猫的叫声很响亮,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熊猫很少发出叫声,成年的大熊猫则主要是在发情期发出叫声,所以,肯定是有人来这里了。 云飞扬抹了抹惺忪的睡眼,向窗外望了望,就看见老族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吊脚楼,云飞扬摇了摇头,赶紧整理好被子,老族长这么早就过来找自己,必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云飞扬还没来得及洗漱,老族长就走进了屋子里,他的黑眼圈很明显,看样子,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小子,老夫昨晚上翻箱倒柜地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这本书,给你,你可以用这本书教孩子们认字。”老族长从怀里取出来一本看起来有些旧的线装书,递给了云飞扬。 云飞扬接过这本书,仔细地看了看,这是一本《千字文》,很适合孩子们启蒙。隋唐以来,《千字文》开始广为流行,背诵《千字文》被视为读书识字的一种捷径。《千字文》并不是简单的单字堆积,而是条理分明,咏物咏事的韵文,书中的内容涉及到了关于自然、社会、历史以及伦理等很多方面的知识,《千字文》所选的千字大多是常用字,生僻字并不多,也便于孩子们识读。 其实,云飞扬还打算教孩子们学习《三字经》和《弟子规》,其中,《三字经》是宋人编写的,至于《弟子规》,则是一位清代的秀才所作,这两本书都很适合作为启蒙教育读物,虽然这两本书都不属于这个时代,可是,完全可以拿来一用。 “小子,你今天先好好准备准备,就从明天开始教孩子们认字吧,怎么样?”老族长满脸期待地看着云飞扬,似乎是生怕云飞扬拒绝。 “没问题,只是,孩子们读书时的纪律,必须严格管理,否则……”云飞扬毫不犹豫,他很担心那些孩子不好管理,他毕竟不是幼儿园的阿姨,耐心有限。 不等云飞扬把话说完,老族长就打断了他的话,肃然道:“这个嘛,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们读书时,老夫就在一边监督,谁要是敢胡闹,老夫就打他的屁股!” 有了老族长的这句话,云飞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家有半斗粮,不当孩子王。谁家的孩子谁不爱?遇上调皮捣蛋的孩子,他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管,那样很容易得罪别人,更何况他只不过是个外来户。 “好了,老夫这就去找那些家伙说个清楚,要想让他们的孩子来这里读书,他们就必须服从老夫的管理,嘿嘿……”老族长笑了笑,就背负着双手扬长而去。 送走老族长之后,云飞扬随手递给小熊猫一根鲜嫩的竹笋,嘀咕道:“无论做什么事情,必须事先就要想得周全些,三思而后行,国宝,你说是不是?” 小熊猫居然点了点头,它嘎吱嘎吱地咬着竹笋,憨态可掬,云飞扬心中百感交集,现在,他是一个人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些话,他甚至不敢对任何人说,只有面对这个可爱的小熊猫的时候,他才敢直抒胸臆,想一想,未免有些好笑…… 云飞扬的第一期学生总共有八个孩子,都是一群六七岁的男孩子,至于榆大牛那样超龄的少年,自然是要去继续采竹笋的,至于青江村的女孩子,根本就不用读书,老族长认为,这里毕竟是山沟,女孩子家将来到了年龄就是要嫁人的。 村子里暂时没有那么多毛笔,云飞扬就让孩子们把树枝当作笔,在沙盘上写字,云飞扬为他们制定了学习计划,每个人每天必须认识五个字!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等着被老族长打屁股吧,这几个孩子一看老族长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就一个个认认真真地写字,谁也不敢偷懒。 当云飞扬让这几个孩子轮流背诵《千字文》的时候,每个孩子都像影视剧中演的那样,一边背诵一边摇头晃脑。老族长虽然听不懂,但是他却很喜欢听这些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似乎已经完全陶醉于这个过程中。 在闲暇之余,云飞扬就和这些孩子们玩数竹筷子的游戏。 第11章 盛情难却 其实,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教孩子们算数的基本知识,这群孩子坐在竹椅子上,围成一圈,凝神静气地看着云飞扬手中的筷子。只要谁能第一个说清楚云飞扬手中持有筷子的个数,谁就能够得到奖励。 云飞扬坚信,在实践中学习才是最好的办法,短短的时间里,这些孩子就都能数数了。只要这样的游戏多玩一些,这些孩子就会越来越主动地喜欢上学习了。掌握一些基本的算数知识,他们将来长大后,至少在卖竹笋收钱的时候不会受骗。 不知不觉间,夏去秋来,这些孩子们的进步已经很明显了,最起码他们的学习纪律很好,老族长已经不需要每天都坐在一边监督他们了。孩子们自己也已经有了浓厚的学习兴趣,因为这位云老师经常在课堂上给他们将一些笑话,不知不觉中就寓教于乐,这些孩子们在学习到知识的同时,也提高了主动学习的积极性。 青衣羌族学生屈芒东的父亲给云飞扬送来了两只老母鸡,他喜滋滋地告诉云飞扬,他的儿子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云飞扬笑而不语,屈芒东已经十一岁了,自己曾经手把手地教屈芒东写了十几遍,这小子要是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那才怪呢! 只是,屈芒东写出来的字还是像鸡爪一般,看起来令人忍俊不禁,还是要继续努力啊!云飞扬本来不想收下礼物,可是屈芒东的父亲盛情难却,云飞扬只好收下了这两只老母鸡,这样也好,孩子们以后来这里上课的时候就有鸡蛋吃了! 有的学生家长送来了一些蔬菜和水果,还有一个学生的家长送来了好几斤腊肉,腊肉可是好东西,加上干笋丝一炒,那就是一道美味! 这一天,云飞扬正在教这些孩子学习《弟子规》,在他看来,这是每个孩子都必须要掌握的,只有具备良好道德品质的人才能成为对于这个世界有用的人才!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那动静至少有四五个人,惊得小熊猫都禁不住叫了起来,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骑马,云飞扬虽然听见了这阵马蹄声,但他却依然故我地指导那些孩子们读《弟子规》。 这时候,天气阴沉沉的,似乎就要下雨的样子,老族长连忙向院子外面走去,他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来了。 老族长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只听“吁……”的一声大喊,一阵马儿嘶鸣声响起,五个衙役模样的人停在了门外,其实,他们骑乘的马比驴子也大不了多少。 为首的一位蓄着络腮胡子的中年胥吏对着老族长大声喊道:“老张头,你给我听着,县令大人下令修整眉山县城防,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壮丁,少一个壮丁,老子就要拿你去顶替。” 老族长笑呵呵地拱手赔笑道:“呦,原来是何司兵佐大驾光临啊,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看这天气像要下雨啊,这样的天气里还要出来公干,真是兢兢业业啊!来来来,先喝几碗淡酒去去寒气,快快请进……” 五代时期,前蜀各县的佐治之官有司功佐、司仓佐、司户佐、司兵佐、司法佐、司士佐等,这个中年胥吏便是眉山县的司兵佐何西都,负责眉山县的军防、门禁、田猎、驿传、仪仗等事。 何西都扳鞍下马,把手里的马鞭子递给一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跟着老族长上了吊脚楼。 “没想到,你们村子里的孩子还能念书呢,不错啊,啧啧……这是你们的教书先生吗?这么年轻,老子以前怎么没见过啊,既然被我见到了,这次劳役,他可就躲不过去了。”何西都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云飞扬一番。 云飞扬对何西都拱了拱手,笑而不语,原来,这个胥吏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抓壮丁,且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那几个孩子一见到这几个不速之客,一时间也没有心思念书了,一个个都缩到了角落里,有个胆子小些的孩子居然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飞扬走过去拍了拍那个孩子的后背,微笑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没事的……你们先去外面玩玩吧,千万别走出这个院子,过一会,老师就去找你们。” 那几个孩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吊脚楼,云飞扬连忙端来了一壶热茶,给何西都等人的茶杯都倒满了茶水,然后便和老族长一起陪着这几个人聊天。 “咦,这茶水的味道很不一般呦……茶里似乎没有什么佐料,但却有一股淡淡的茶香。”何西都喝了一杯茶之后顿时眼睛一亮,禁不住连声赞叹。 “司兵佐过奖了,这是小子泡的茶,小子没什么大本事,唯独对吃喝方面有点研究。”云飞扬不失时机地自卖自夸一番,手上却不闲着,连忙又给何西都倒满了一杯茶。 从大唐开元年间开始,饮茶才普及开来,那时候的饮茶法主要是煮茶法,烧水的时候除了加盐以外,还流行添加葱、姜、枣、橘皮之类的佐料,与茶和在一起充分煮沸。茶圣陆羽所创的煎茶法则是在中晚唐时期很流行。至于后世里的泡茶法,实际上是从明清之后才兴起,这种泡茶法既简单,又能保留茶叶的清香。 老族长指着云飞扬,满脸堆笑地对何西都说道:“您看看,这小子就是我们这个穷山沟里的人才啊,他不仅有学问而且还精于茶道!前些年,这孩子一直在外面跟着老师求学,后来,他的老师病故了,他这才不得不返乡……司兵佐,这孩子是个读书人,他身子骨单薄,手无缚鸡之力,他根本就不适合去做劳役,更何况他还要教村子里的孩子们念书呢,您能否高抬贵手,免了这孩子的劳役?” 何西都翻了个白眼,板起脸来,就要斥责老族长。 第12章 说曹操曹操到 何西都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云飞扬,他忽然发现这个少年具备同龄人所没有的镇定自若,言行举止间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虽然这小子即将面临劳役之苦,却依然把话说得合情合理冠冕堂皇,让他挑不出毛病来,读书人就是能说会道啊。 “小子,既然你知道这劳役是无法推脱的,你就赶紧做些准备吧,你可以与老张头的儿子一起去,你们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其实,劳役也未必是坏事,总共有二十天的时间,二十天之后,你们的劳役也就结束了。”何西都微笑着安慰了云飞扬几句,把这件事落实下去,他就可以早些回家了,他新纳的一房娇滴滴的小妾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老族长却愁眉不展,每年,村子里都有一些壮丁去眉山县里服劳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老族长担心的是,那些劳役都是力气活,绝对不是云飞扬这样细皮嫩肉的读书人能受得了的,老族长连忙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样才能替云飞扬推脱掉这次劳役。 何西都早已将老族长的表情看在了眼里,他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瞥了一眼云飞扬道:“小子,这次劳役是逃不开的,谁都帮不了你,这年头,兵荒马乱,盗匪猖獗,休整眉山县的城墙自然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不过,将来你在工地上干什么事情,老子倒是可以为你酌情安排,既然你是个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官府自然不能把你当做苦力一般使用,朝廷对读书人向来重视,我们眉山县乃是荒僻之地,读书人更是少得可怜,老夫就让你负责那个工地上的膳食,不用你去干那些又脏又累的力气活,而且,同样算你完成劳役,这还是看在老张头的面子上。” 老族长闻言立刻展颜一笑,对何西都拱手道:“多谢司兵佐照顾!” 云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却抑制住情绪,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对何西都连声致谢。云飞扬想一想自己也真是悲催,穿越到这个时代,刚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好不容易有了户籍,又要去服劳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只是在工地上做饭,对于自己这个来自后世里的人不算什么,由于多年单身生涯,自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糊弄一些古人还是不难的。 老族长喜不自禁,连忙取出一坛子珍藏多年的好酒,云飞扬斟满一碗酒,亲手端给了何西都,何西都也不客气,端起酒碗一边喝酒一边与老族长闲聊,云飞扬则笑眯眯地坐在一旁,此刻,云飞扬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年头似乎还没有花生米,可惜,花生米可是不可或缺的下酒菜啊。 何西都喝完了两碗酒,擦了擦嘴角,又仔细打量了云飞扬一番,道:“小子,瞧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白面书生,工地里的人大多都是粗人,让你给他们做饭,你能受得了吗?” 云飞扬将何西都的酒碗再次斟满酒,毕恭毕敬地端到他的面前,笑道:“小子也是乡下人出身,反正都是为了国家服劳役,有什么受不了的?无论工地上多么艰苦,小子也都能够适应,这个,您就不必担心了。” 满脸络腮胡子的何西都哈哈大笑,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云飞扬的肩膀道:“小子,你可真是会说话啊,你们这些读过书的娃子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很会讨人喜欢。老子去彭山的时候,孙家那小子就差多了,他以为家里有个藏书楼就了不起了,竟然敢跟老子讨价还价,格老子的,俺老何好歹也是个司兵佐,就算是县令大人见了老子都对老子客客气气的,他一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大头巾居然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依我看,他真是读书读傻了,老子偏偏就派他去工地上干力气活,嘿嘿……你可别像孙家小子那样,好了,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后天,你就直接去工地,到工地上的时候,你记得来找老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姓云名风字飞扬。”云飞扬想起古时候的人大多是既有名又有字,也就给自己的姓名之中加了个“风”字,其实,他的名字就是取自“大风起兮云飞扬”那句由当年汉高祖所写的诗词。 何西都点了点头,他只是个胥吏,才疏学浅,对于诗词几乎一无所知,他起身告辞,其余的那几个随从也跟着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老族长热情地挽留何西都等人喝几碗酒再走,何西都却以担心下雨为由拒绝了,实际上,他心里惦记着那个新娶的小妾呢,这几天里,他食髓知味,巴不得立刻就飞回家里去跟她敦伦。 云飞扬与老族长送走何西都等人后便回到了吊脚楼,老族长语重心长地叮嘱云飞扬,这次,老族长的儿子张铜山与他一起去眉山县,遇到事情,他一定要和张铜山多多商量,张铜山虽然不识字,但却身强体壮,别人不至于随意欺负他们。 云飞扬笑而不语,在后世里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是学校武术协会的骨干成员,无论传统武术还是摔跤散打,他都曾经练过一些,他也参加过一些武术比赛,甚至获得过奖励,对于自己的防身能力,他还是有信心的。 说曹操曹操到,张铜山和张青青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回来了,张铜山听说自己和云飞扬就要去眉山县服劳役了,难免有些心事重重,他以前服过多次劳役,每次都要累得半死,可是,他也无法逃避。张青青则是对此颇为好奇,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云哥哥,你真的要去服劳役么?我听说那可是很辛苦的事情,你的年龄这么小,能不能受得了啊?实在不行你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吧,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回来。”张青青有些担忧,一本正经地给云飞扬出主意。 第13章 担当 “可不能这么干,堂堂男子汉,总要有担当的,我如果一走了之,老族长以后怎么向官府交代?你以为那些胥吏好说话么?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有了户籍,咬牙坚持一个月就好了,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这年头,谁都不容易。”云飞扬说得冠冕堂皇,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看着云飞扬这般毫不在乎的样子,张青青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她嘴里嘟囔了一句,就蹦蹦跳跳的去找小熊猫玩了,她今天采集了很多新鲜的竹笋,足够那个馋嘴的小家伙吃了。 张铜山却有些惊讶,提醒道:“小子,其实我很为你担心,真的,以前我曾经服过很多次劳役,那活计可不好干啊。有些体质差的汉子甚至会把老命搭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要做好去那里吃苦的准备,对于工地上的人,你尤其要加倍小心,不要上当受骗。” 云飞扬不以为然地看了张铜山一眼,吹嘘道:“我也是吃过苦的,我要是连区区一次劳役都做不好,那么多年的书也就白读了,您就瞧好吧。” 到了晚上,憋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了起来,云飞扬有些无聊地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声。一场秋雨一场寒,一旦到了冬天,住在这种吊脚楼里也不知道是否暖和,如果他以后有钱了,还是要盖几间房子,他禁不住开始怀念后世里的生活了…… 阴雨绵绵的天气持续了好几天,到了工地上也是如此,云飞扬叫苦不迭,他虽然不用干苦力,却要时常不顾风吹雨淋的去附近的集市上采买各种粮食和食材。 没有辣椒真是一种遗憾,在辣椒还没有进入中国之前的漫长岁月,食茱萸就充当了辣椒的角色,在古代,四川人爱吃的肉羹和面条,都是用辛辣的食茱萸来调味。食茱萸还被做成辣子油,只是,食茱萸的味道怪怪的,云飞扬并不适应。 在这个年代,茱萸聊胜于无。虽然食材有限,云飞扬却不希望自己做出来的饭菜难吃,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食材,如果饭菜再不可口一些,工地上的劳役们就会戳自己的脊梁骨。切得细细的葱丝,剁得很碎的姜末,这都说明他是在认真做事!每天吃饭的时候,整个工地上都会散发着浓郁的饭菜香味,提起大家的食欲。 这一天,云飞扬刚刚回到工地,从驮运粮食的牛车上跳下来,牵着牛来到棚子里,身上的蓑衣都没来得及脱掉,就对旁边的几个汉子大声呼喊,让他们帮自己从牛车上往下卸粮食。 云飞扬看着这头牛直流口水,这么冷的天,要是吃一顿炖牛肉就好了,那可是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厨艺,可惜,在古代,杀耕牛是重罪,五代时期也是如此。 何西都见云飞扬浑身都是泥水,就笑眯眯地说道:“小子,辛苦你了,这些粮食足够你们吃几天的,你在庖厨方面倒是有些本事,他们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云飞扬从牛车上取下来一篮子鸡蛋,轻轻地放在地上,笑着对何西都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大家都在为国服劳役,不吃饱肚子怎么可以呢?小子没有别的本事,只要让大家吃饱吃好就行……对了,那些盐菜还有一点剩余,我就去镇子上换了些青菜和一篮子鸡蛋,大家伙都很辛苦,给大家弄一些鸡蛋汤喝,对身体有好处。可惜,要是有紫菜,鸡蛋汤的味道就会更好了。” 何西都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道:“紫菜?那可是达官贵人才能吃得起的好东西,想当年,采自于南海中的紫菜可是贡品呢。小子,没想到,你居然没有私心,要知道,我们每次劳役的钱粮几乎都是固定的。以前,有人在采买粮食的事情上做手脚,那些服劳役的人能吃上米饭和盐菜就不错了……你来了之后,硬是给大家变着花样的做菜,居然还要做鸡蛋汤,再这么下去,工地上这些苦哈哈们就过上大户人家的日子了。” 云飞扬苦笑一下,也不知道当地官府是怎么想的,那些官员真是黑了心了,巴蜀地区盛产盐菜,这些盐菜根本就吃不完,他们就把过剩的盐菜供应给工地。 无奈之下,云飞扬只好去附近的镇子里一趟,将多余的盐菜换了一些食材和鸡蛋,对于那些吃不起盐的贫苦人家来说,有盐菜吃就是求之不得了,他们不会在乎自己是否吃亏,这样反倒让云飞扬有些内疚。这个工地上的一百多名劳役对目前的伙食非常满意,有饭有菜还有热乎乎的鸡蛋汤,谁也不会在鸡蛋里挑骨头。 喝了一大碗鸡蛋汤,云飞扬感觉到顿时胃口大开,张铜山也凑到了云飞扬的身边,云飞扬连忙给他盛了一大碗鸡蛋汤,汤里面的鸡蛋当然要比别人多一些。 张铜山喝了一碗鸡蛋汤,抹了抹嘴,就指了指坐在棚子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轻声道:“那小子就是何西都所说的书呆子,他是彭山孙家的大公子孙祥易,细皮嫩肉的白面书生,这小子有点自命不凡,何西都从来都不给他好脸色,他也不怎么跟别人说话,我看他今天累得够呛……不过,这小子倒是有种,一直咬牙坚持,干得不比任何人少,何西都看在眼里也说不出什么。” 云飞扬顺着张铜山的手指方向看去,那个默默喝着鸡蛋汤的孙祥易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他吃饭的样子也是很有特点,细嚼慢咽,一点声音也没有,很符合儒家的要求,食不言寝不语。 云飞扬忽然想起了一个典故,有个所谓的孙氏藏书楼,是由前唐时期彭山县令孙长孺所建,当时的唐朝皇帝亲自为孙氏藏书楼题名。后来,孙长孺的一个后裔与发迹之前的宋太祖赵匡胤意外相识,两个人情投意合,逐渐成为了挚友。 第14章 莫欺少年穷 至于孙长孺那个后裔的名字,云飞扬却记不得了,但他却知道孙氏藏书楼被称为“万卷书楼”。莫非这个孙祥易便是孙长孺的子孙?想到这里,云飞扬禁不住又看了孙祥易一眼,如果有机会,自己不妨与他好好聊聊,毕竟都是读书人,也算是有共同语言。 何西都背着手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劳役们的饭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大锅里舀一勺子鸡蛋汤尝了一口,顿时胃口大开,旋即给自己盛满了一大碗鸡蛋汤。 何西都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坐在他的身边,一边津津有味地喝鸡蛋汤,一边说道:“小子,看不出来啊,你倒是个不多见的好厨子,你还有什么本事?你不妨说说,我们眉山县也正在用人之际。” 云飞扬早就猜到何西都会这么问,笑道:“回司兵佐的话,小子学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学问,但却是最实用的学问,小子的老师是个学识渊博的隐士,就以算学为例吧,不是小子吹嘘,这个世界上可能都找不出比小子更精于算学的人来。可惜的是,官府对于这些杂学似乎并不重视……现在,小子既然已经回到了故乡,就想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一步步地做到吃穿不愁,这就是小子的理想,如果将来能混个一官半职甚至封妻荫子,那就可以光宗耀祖了。” 何西都闻言怔了一下,旋即放下手里的碗,在云飞扬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你小子倒是有志气啊,这样也好,少年人,就应该有些想法,想当年,老子也曾经年少轻狂过,嘿嘿……” 云飞扬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莫欺少年穷,虽然我现在家徒四壁,可是,我的恩师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依我看,会写几篇文章就能青云直上,会吟诵几首诗赋就能名满天下,那简直是个笑话,我既然出山了,自然就要在将来印证我恩师的观点正确与否!可惜的是,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啊。”说到这里,云飞扬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何西都张大了嘴巴,眼睛睁得圆圆的,他已经被云飞扬这一番毫不谦虚的话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可是,这小子确实给他一种非同一般的感觉。何西都甚至在想,有没有必要向眉山县令徐延珪举荐这个胸怀大志的少年? 徐延珪乃是国舅爷,他是花蕊夫人的弟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眉山县令这个位子对于徐延珪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历练的过程,他早晚是要飞黄腾达的,就连皇上见了徐延珪也是客客气气的。徐延珪曾经吩咐过,要在眉山一带选拔一些人才作为自己的幕僚,难道眼前这个夸夸其谈的云飞扬便是不可多得的才子? 一念及此,何西都连忙披上蓑衣跑入了雨中,骑上那匹矮脚马就离开了这里,云飞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莫非自己这番话把他吓跑了? 自从听了张铜山的提醒之后,云飞扬就开始密切关注孙祥易的一举一动,随着天气转冷,以孙祥易的赢弱身体,极有可能会出现问题。果然不出云飞扬所料,第二天的上午,正在搬运木材的孙祥易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旁边的劳役们见状大吃一惊,一个个大呼小叫,但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进行急救。 云飞扬连忙跑到了孙祥易的身边,蹲了下去,仔细观察了一番,此刻,孙祥易已经不省人事,他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就连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看样子,孙祥易已经累得虚脱了。正在干活的劳役们全都迅速围拢了过来,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提议掐孙祥易的人中穴让他苏醒过来,有人提议将孙祥易搀扶起来,去旁边的棚子里休息片刻。 云飞扬却摆了摆手,他曾经学过急救常识,深知孙祥易现在根本就不能站起来行走,掐人中穴也无济于事,一旦孙祥易被人扶着挣扎行走,极有可能会加重病情,甚至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因为,孙祥易这时候脑供血不足,只能让他暂时平卧着,并且进行急救处理,好在对于这种状况不需要进行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云飞扬如释重负,他也不愿意那么做,除非对方是个妙龄少女才可以。 “别急,看我的……这个不难!”云飞扬一手将孙祥易的双腿和双脚一起托起,与身体呈九十度角,又用两个拇指分别用力掐孙祥易两侧胫骨外侧膝下三横指处的足三里穴。 大约一分钟左右,孙祥易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了看众人,渐渐地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昏了过去,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过了大约五分钟,孙祥易的面色好转了一些,他甚至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围观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飞扬,你可真是一身本事啊,你不仅识文断字,居然还能救人性命!”众人不得不对于云飞扬刮目相看,他们对于中医的穴位理论和急救常识一无所知。 云飞扬笑了笑,道:“大家帮个忙,将他保持着平卧状态抬起来,抬到那个棚子里面歇息一段时间,我们这里太辛苦,他的身体很单薄,时间长了受不了。” 众人连忙依言而行,一起将孙祥易抬到了棚子里,又有人提议向何西都汇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万一孙祥易死在工地上,彭山孙家的人岂能善罢甘休? 过了大约几十分钟以后,何西都就骑着那匹矮脚马疾驰而来,云飞扬连忙向何西都陈述了一番方才的事情,他又提议将孙祥易送回家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孙祥易继续留在工地上了,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何西都只好满口答应,他挠了挠头,表情尴尬之极,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拜他所赐,他是脱不了干系。 第15章 孙氏藏书楼 如果不是何西都存心要狠狠地整治孙祥易这个书呆子一番,孙祥易也不会被累得虚脱倒在工地里,既然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先把孙祥易送回彭山孙家再说。 何西都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在工地上闹出人命案,要是彭山孙家的人气急之下闹到眉山县令大人那里,何西都自然是难辞其咎,彭山孙家的人大多是知书达理之人,在眉山县一带享有盛名,县令大人当然不会过于庇护何西都。 待孙祥易的身体状况明显好多了一些,云飞扬就赶着牛车离开了工地,孙祥易的身体下面垫了一个褥子,身上还盖了一个厚厚的被子,那张被子虽然有些破旧了,但却还算干净。在他的身边还放着两袋子小米,那算是何西都给他的补偿。 彭山孙家与工地的距离并不太远,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云飞扬就到达了那里。远远看去,孙家的院子很宽阔,门前有两个石狮子,那宽厚平整的实拼板门上有一排排硕大的金色门钉,使得禁锢森严的大门看起来坚固而且威严。一个年轻的门子守在门口,目光茫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 云飞扬将牛车停在孙家的门外,孙祥易便对守在门口的那个年轻门子有气无力地喊道:“孙福,赶紧搭把手,扶着我进去,快点……” 那个叫做孙福的年轻门子回过神来,见到自家公子这般虚弱的样子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迎上前去,把孙祥易搀扶着走进门去,孙福一边走一边向院子里大声呼喊,不多时,又有一个中年家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绿色衣衫的小侍女。 孙家的院子里很干静,院子里那个由唐僖宗御笔亲书“书楼”二字的藏书楼很显眼,看起来很古朴,谁到这里都禁不住油然而生一种敬意。在藏书楼旁边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随风散发出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更加多了几分雅致的味道。 众人将孙祥易搀扶着进入后宅,云飞扬则扛着那两袋子小米,放在了前厅的外面,云飞扬正要告辞离开,一个蓄着三绺髭须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却请他进前厅一叙,云飞扬也不客气,他本来也有结交孙祥易的意思,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里,多个朋友多条路。 云飞扬刚刚坐下,方才见过面的那个绿衣小侍女便端来了一杯热茶,云飞扬浅啜了一口茶水,就将茶杯放在了身边的桌案上,对于这种放了肉蔻和葱姜的茶水,他实在是很不习惯。 寒暄了一番之后,云飞扬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孙祥易的父亲,当地人都称呼他为孙先生。孙先生说话文绉绉的,言谈举止间也有一种明显的文人气质,看来,受孙氏藏书楼的影响,孙家人的书香气息非常浓厚,深受当地人尊敬。 孙先生对云飞扬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语之后,便不无得意地介绍了一些藏书楼的事情,孙家的人不求仕途,淡泊名利,他们只喜欢守着这个藏书楼读书,也愿意结识来家里看书的读书人。在这个藏书楼里,无论经史子集还是诗词歌赋,可谓是应有尽有,就连孙家府上的仆人和侍女们也都识文断字,一时间传为佳话。 云飞扬闻言颇为惊讶,他知道,因为这个书楼,眉山在后来号称“千载诗书城”,眉山在宋代甚至成为了印刷出版业最发达的三大中心之一,在宋代,眉山一带能考出八百多个进士,“孙氏书楼”营造的书香氛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孙先生也问了问云飞扬的师承,云飞扬逢场作戏,避重就轻,不谈自己并不擅长的儒学,却将一些数学和物理学的基本理论谈了谈,一时间,孙先生听得如同坠入五里雾中,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懂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理论。 孙先生正在茫然不解之际,就听门口有个清脆的女子话音传了出来:“爹爹,您不要轻信别人的信口胡说,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眼见为实才好……不过,他方才说风霜雨雪与天上的神灵无关,那只是自然现象而已,这些话或许并非虚言。” “女儿,不得在客人面前如此无礼!”孙先生佯怒地训斥了那个女子一句,又捋着胡须对云飞扬说道:“这是小女佳琦,被老夫宠坏了,小郎君莫要见怪。” 云飞扬笑而不语,这时候接话茬只会招来这个少女的进一步质疑,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好,毕竟自己只是个客人。 这时,那个叫做孙佳琦的女子却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她看都不看云飞扬一眼,就笑吟吟地对孙先生说道:“爹爹,哥哥的身体已经好了,他可以下地走动了。” 云飞扬见到这个女子的那个瞬间,禁不住心中一动,她穿一身宝蓝色的交领襦裙,身材窈窕,肌肤胜雪,姿容俏丽,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明眸善睐,举止间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不俗气质,的确是人如其名,如同美玉般高贵典雅,卓尔不凡。 “太好了!今日多谢小郎君相助,老夫感恩不尽……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请小郎君笑纳。”孙先生站起身来,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塞给云飞扬。 云飞扬摆了摆手,坚决不收下,正色道:“孙先生,晚辈与孙祥易都是一个工地上的工友,既然都是为了国家服劳役,孙祥易累倒在地,晚辈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区区小事,孙先生何必这般客气?晚辈实在担当不起。” 话虽然这么说,云飞扬方才也已经看出来孙家其实并不是很富裕的家庭,更何况他还打算趁机卖个顺水人情,孙祥易的妹子很漂亮,让他有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要想将来与孙家人继续保持联系,就要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可不能收下这点银子。 第16章 知子莫如父 孙先生见云飞扬说得这么坚决,也就不好勉强,轻叹一声,道:“小郎君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啊,这世道,像你这般古道热肠的少年人不多了……既然如此,你也是个读书人,为了表示谢意,以后,我们孙家的藏书楼随时欢迎小郎君来访!” “太好了,晚辈正是求之不得呢!孙祥易的身体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晚辈就不叨扰了,改日,晚辈一定会来府上探望孙祥易,顺便来看看书,到时候,孙先生可不要反感哦。”说完这番话,云飞扬便向孙先生告辞,然后就离开了孙府。 孙先生见到儿子恢复如初,心里这才踏实下来。听孙祥易说起这几天里在工地上的事情,孙先生唏嘘不已,要不是云飞扬出手相助,孙祥易恐怕要凶多吉少。 “孩儿,你看云飞扬这个少年人怎么样?”孙先生此刻很想听听儿子的想法。 “那还用问,云飞扬虽然年纪轻轻,若论年龄似乎比我还要小一点,可是,他的为人还是很值得信任的……孩儿平日里很少与别人闲聊,但据孩儿观察,云飞扬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心机,说来也怪,那个司兵史对孩儿心存芥蒂,但却似乎对云飞扬颇为器重。”说到这里,孙祥易轻叹一声,这一次虽然有惊无险,但他却对生活的艰险更多了解了几分。 孙先生点了点头,知子莫如父,他很了解儿子孙祥易的性格,孙祥易在骨子里有一种文人的清高,平日里,孙祥易从来没有当着自己的面夸奖过别人,现在,孙祥易却能够这般真诚地夸奖云飞扬,这就说明云飞扬确实有着非同寻常之处。 “爹爹,那小子对一些旁门歪道了解得不少,但是他似乎对于儒家的学问所知不多,他更没有读书人常有的傲骨!”孙佳琦插了一句话,说话间,她亲昵地揽住了父亲的胳膊撒娇。 “哦,你为什么说那小子没有文人的傲骨?说说看,其实,老夫倒是很看好这个少年。”孙先生有些惊讶,不过,他知道自己的闺女向来看人的眼光很准。 “爹爹,您的性格太方正,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心机深沉之辈,他说话油腔滑调,他说的那些理论也令人难以置信,这就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具有高风亮节的读书人,我哥哥累倒在工地,他却毫发无损,这件事绝对不像您想象得那么简单。”孙佳琦想都不想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对云飞扬并不反感,只是她向来矜持清高得很,寻常的男子很难进入她的法眼,她在父兄的面前说话也向来口无遮拦。 孙先生点了点头,算是赞同自己闺女的看法,他沉吟片刻,遗憾地看着自己的闺女道:“佳琦,你要是生为男儿该有多好啊,我们孙家必定会因为你而兴盛。” 孙佳琦不以为然地嘟着嘴道:“女儿又怎么了,古时候有木兰从军的故事,就连本朝也有女状元黄崇嘏的感人事迹,女儿一样可以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孙先生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家闺女很擅长斗嘴,黑的也会被她说成白的,而且她还心比天高,就连眉山县令徐大人请媒人登门提亲,都被她婉言谢绝,闺女说不愿意做人家的妾侍,这样的女儿,将来怎么嫁的出去?想到这里,孙先生禁不住摇了摇头,这对儿女,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 自从露了一手急救的手段之后,工地上的劳役们就对云飞扬刮目相看,几个头疼脑热的劳役也来找云飞扬看病,其实,天气越来越冷,这些都是常见病,对于来自后世的云飞扬来说,这都不是事儿。 “李兄,你这几天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事,只要多喝姜汤水,注意保暖就行了。”云飞扬有些遗憾,这时候还没有板蓝根,否则,他会建议这个姓李的劳役喝板蓝根。 “刘大哥,你的腰暂时没事,但是你要切记,搬运重物的时候,最好先蹲下,然后再用力,千万别直着腰就搬东西,那样很容易发展成腰脱。”云飞扬提醒一个姓刘的中年劳役。 “你说什么?腰脱?”那个姓刘的中年劳役惑然不解,他当然不知道“腰脱”这个来自后世的词语的含义。 “额,腰脱就是一种很可怕的病,那种病很难治愈,一旦得了这种病,严重的时候甚至都不能走路。”云飞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急切之下用了后世里的医学术语,旋即耐心解释了一番。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大白天的,还不赶紧去干活,要是误了工期,小心你们的脑袋!”何西都来到了工地,他大老远地就看见好几个劳役围在云飞扬身边,顿时就有些不悦,要是影响了修整城池的进度,徐县令一定会给他脸色看。 何西都迈着方步来到云飞扬的身边,顿时就嗅到了一股香味,他抽了抽鼻子,走到炉灶旁边,好奇地打开锅盖一看,禁不住笑了起来,里面正在炖着一锅肉。 何西都差一点流出口水来,他找来一双筷子,夹起一大块看样子几乎熟了的肉,塞进了嘴里,他也不怕烫坏舌头,嚼了两下就吞进了肚子里。 “好香啊!这是什么肉?哪里来的?”何西都有些不解,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肉,要不是那块肉似乎只是八成熟,他很想再多吃几块。 “孙祥易家里的一位管事送来了两头猪,还有一些腊肉,其实,我本来不想收下的,可是,那个管事太热情……”云飞扬看着馋涎欲滴的何西都,不由得有些好笑。 一听说这些肉是孙家的人送来的,何西都不由得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是孙家的人在向云飞扬表达谢意,可是他却有一种吃人嘴短的感觉,要不是他存心要戏弄一下孙祥易这个大头巾,孙祥易也不会倒在工地上,现在想起来,何西都还有几分后怕,好在没有出人命。 第17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小子,想不到你还略通医术呢,我们很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某家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县令大人了,他很欣赏你……你以后好好干,官府绝不会亏待你。” “多谢司兵佐!”云飞扬笑眯眯地拱了拱手,他倒是希望能够在眉山县里混个一官半职,在这个时代,做官才是最容易发财的职业,也是最有地位的职业。 何西都看了看四周,见左右无人,便挤眉弄眼地对云飞扬说道:“小子,你喝没喝过彭山酿酒作坊的彭祖酒?” “我倒是听说过彭祖酒,据说那种酒可以延缓衰老,可是,我没喝过那种酒,我这么年轻,暂时还没有那个必要。” 云飞扬有些奇怪,何西都为什么突然间提起了彭山酿酒作坊,据说那彭祖酒乃是当年彭祖归隐彭山后,在山上采集天然中草药,取天然山泉水,法于天地,调于阴阳,合于术数,采用独特方法酿造而成的保养酒。 何西都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轻声说道:“小子,你真是好运气啊,彭山酿酒作坊的万掌柜看上你了,他想招你当上门女婿,告诉你,彭山酿酒作坊在整个蜀中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商家,万掌柜更是眉山县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入赘之后,只要你们生的孩子姓万就成,过几年,等万掌柜老了,说不定将来的掌柜就是你,这可是好事情啊……” “不行!绝对不可以!”云飞扬坚决地打断了说得唾沫横飞的何西都的话。 何西都收敛起笑容,轻声叹了口气道:“罢了,老子就知道你不会同意,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我却能感觉到,你小子绝对是个有骨气的少年人,这事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对于你来说可能就是一种侮辱了……其实,万掌柜只不过是让我来跟你说说,如果你能答应这门亲事当然是最好了。” 云飞扬知道,在古代,赘婿是被人瞧不起的,一旦做了上门女婿,即便是被老丈人打骂也无可奈何,只能忍辱负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连生下的孩子都要随女方的姓氏。一般的,只有家里穷困潦倒的人才不得不去做赘婿。要不是忌惮何西都的身份,云飞扬恨不得给何西都一拳头,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这时,猪肉正好炖好了,云飞扬懒得再跟何西都废话,急不可耐地从大锅里捞出一块脊骨,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此刻,云飞扬胃口大开,可能是因为好几天没有没有吃肉了,他感觉这块脊骨的味道好极了,早已垂涎三尺的何西都也忍不住捞了一块骨头啃。 云飞扬将啃完的猪脊骨扔在一边,对吃得满嘴油的何西都说道:“司兵佐,以后,拜托您不要再跟我提这件事了……小子早晚是要封妻荫子的,虽然小子现在只是一介书生,不过,小子对于自己很有信心。” “你,你说什么?封妻荫子……”何西都很惊讶,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云飞扬,感觉怪怪的,这小子居然这般大言不惭,以目前的形势,要想封妻荫子,必须为国家建功立业才行,最快捷的办法便是战功,他却不认为看起来像是个白面书生的云飞扬能够立下多少战功。不过,何西都也知道云飞扬着实有些本事,在他看来,云飞扬将来的前途也确实难以预测。 云飞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司兵佐,我知道你或许不相信我的话,其实,我还有很多本事没施展出来呢,以后,你早晚会见识到的,到时候,你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所以,您不妨多关照关照在下,咱们眉山县要是出了我这么一个人才,或者我将来混个一官半职,您的脸上也有光彩,您也可以得到一个慧眼识英雄的好名声,是不是?” 何西都闻言哭笑不得,怔了片刻,他才对云飞扬说道:“以后,你不要总是把这些自吹自擂的话挂在嘴边上,我知道你小子有本事,可是,老子很不适应……” 不知不觉间,眼瞅着这次劳役的期限就要到了,何西都急了,天天都要留在工地里监工,看到不顺眼的劳役就会一鞭子抽过去,一时间,劳役们人心惶惶。 就连云飞扬看在眼里也禁不住开始同情那些可怜的劳役们,他发现,这里的城墙是用夯土建造的,所谓夯土便是把红泥、粗砂和石灰块混合在一起再经过夯实而形成的一种建筑材料,夯土也被称为三合土,这样的城墙外观呈现出土黄色。 云飞扬记得,到了明清时期,人们才广泛采用砖石垒砌城墙,并且用糯米石灰浆汁混合粘连,那样的城墙可以历经百年仍然屹立不倒,例如长城和华夏许多地方的明城墙。不过,云飞扬并不打算对官府透露这件事,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他现在的身份,没必要考虑那么多的事情,一不小心反而会引火烧身。 那些劳役们倒是很老实,他们似乎畏惧何西都的淫威,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如同哑巴般的一声不吭,就连一个敢于发牢骚的人都没有,云飞扬颇为诧异,他很担心那些劳役们由于受不了压迫而奋起反抗,于是,云飞扬便把何西都拉到一边,把心中的疑惑告诉给何西都。 何西都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他们有那个胆子么?他们是在给军队干活,军队里的那些丘八们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对于不听话的人,那些丘八二话不说就是一刀,与其掉脑袋,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把劳役干完,受点累没什么,总好过人头落地。” “说的是啊!”云飞扬闻言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这年头,那些骄兵悍将们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谁也惹不起那些兵痞,他们平日里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甚至强占百姓土地也都是常有的事情。 第18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小子,这里地处偏僻,盗匪横行,听说玉屏山上出现了一群山贼,所以,县令大人才下令加快修整城池的进度……成都那边繁华富庶,这里山高皇帝远,就连城里的库房都是空得可以跑老鼠,县令大人虽然想弄些政绩,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县令大人在眉山县任职注定不会太长时间,只要他一走,以前的政绩就都是让继任者捡便宜了,所以,我们这些下官也没法子,只能混日子呗。”何西都也是有一肚子苦水,几年前,他也想方设法往上爬,但是却无济于事,现在,他已经对于升官发财不抱什么希望了。 看样子,这句话似乎触到了何西都的痛处,云飞扬就转移话题,开始对何西都说起青衣羌人的事情,希望何西都能够向县令大人提议,给青衣江一带的青衣羌人提供一些优惠政策,那里实在是太穷了,很多青衣羌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那些青衣羌人毕竟是异族人,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子,你不要对他们过于仁慈。”何西都没想到云飞扬居然会和自己说这件事,当即一口回绝。 何西都见云飞扬的神色有些失望,便笑了笑,道:“小子,你还是个雏儿吧,有机会,老子带你去眉山县里的青楼逛逛,让你长长见识,怎么样?嘿嘿……” 云飞扬将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对何西都道:“司兵佐,你还是饶了我吧,我是何等样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再说了,那里的女人都不是良家妇女,小弟今年刚刚十五岁而已啊……”话虽然这么说,云飞扬其实也有些心动,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还没有见识过青楼的样子,可是一想到这个时代的卫生医疗水平,一旦中了招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自己还是老实点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何西都猥琐地笑着打断了云飞扬的话,道:“十五岁已经不小了,按理说你也应该成家立业了,现在,你也算是有个体面的营生,衣食不愁,去青楼里玩玩没什么不可以的,告诉你,老子十五岁的时候就连儿子都有了,你也及时行乐吧。” ******** 云飞扬终于熬到了这次劳役的最后一天,这天中午,何西都拉起云飞扬和张铜山,不由分说地就赶着牛车进了眉山县,何西都自然是要去青楼里玩玩,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很辛苦,何西都也需要泄泄火。三人来到一个挂着“燕春楼”招牌的青楼门口,何西都便急不可耐地跳下了牛车。 “回家之前,老子带你们去青楼里玩玩吧,你们也能够长长见识,嘿嘿……这里面既有汉家女子,也有青衣羌人的女子,不过,青衣羌女子的身价便宜一些,她们的歌唱得也不错,你们去不去?”何西都挤眉弄眼地邀请云飞扬和张铜山。 张铜山闻言立刻两眼放光,他舔了舔舌头,却又看了看云飞扬,似乎是在征求云飞扬的意见。云飞扬却毫不犹豫地婉言谢绝,他此刻可没有这个雅兴,他不想在大白天里宣泄,他还要在眉山县里采买一些货物,马上就要回青江村了,总要给村子里的乡亲们带一些礼物回去,那才算是不虚此行。 张铜山皱了皱眉,既然云飞扬不想去逛青楼,他也不好意思跟着何西都去青楼里面鬼混,要是云飞扬告诉他爹老族长,老爷子会把他的腿打折,那不是败家子么?现在,他对云飞扬有一种敬畏感。 何西都见云飞扬这般坚决,也就不再劝说云飞扬了,而是哼着小曲径直向燕春楼走去。燕春楼门口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连忙满脸堆笑地凑到何西都的身边,点头哈腰地跟他说了几句奉承话,看样子,何西都是这里的常客。 云飞扬虽然对于古代的青楼颇为好奇,此刻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连忙驾着牛车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中秋节就要到了,他需要采买一些好东西,买几盒月饼,再买几坛子好酒,据说,月饼在唐代时就已经有了,那时候,月饼只是宫廷里的食品,即便是到了五代时期,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到月饼,到了明代之时,月饼才成为寻常百姓家在中秋节时的美食。 张铜山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燕春楼,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按理说,云飞扬已经到了喜欢女人的年龄,可是,这个少年人偏偏却很有定力,只是苦了自己啊…… 牛车上堆满了各种货物,云飞扬这才赶着牛车出了眉山县,张铜山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米酒,天气有点冷了,这种酒根本就暖不了身子,只能解解馋而已。 “小郎君,你以后只甘心做那些孩子们的先生么?”张铜山好不容易从没能逛青楼的遗憾中回过神来,便问云飞扬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本公子将来是要封妻荫子的,谁会愿意一辈子做孩子王?如果不是为了暂时有个营生,你以为我一个读书人做孩子王不丢人么?我可真是大材小用啊!”说话间,云飞扬翻了个白眼,既然穿越到战个时代,他就要争取做个成功人士,最起码要衣食无忧,在这个乱世中混出个人样来。 张铜山苦笑着拱了拱手:“好吧,小郎君,你是注定要封妻荫子的官老爷,草民也盼着你早日大富大贵,我们乡亲们也能沾沾你的光……不过,未来的官老爷,你离开青江村之前,可要先教会那几个孩子认字啊,那几个孩子都很喜欢你。” 云飞扬闻言,额头禁不住冒出了黑线,他不会在青江村这个小山沟逗留太久,他很想去眉山或者去成都看看,都说成都是天府之国,不去那里见识一下,无疑是一种遗憾,不过,他还是有点舍不得张青青,不只是因为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而是有些垂涎她的美貌,那个小丫头就是个美人胚子,身姿窈窕,很招人 第19章 巧笑倩兮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上的竹笋和草药都是宝贝,放开手脚干吧,如果我们能利用好这座大山上的资源,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青江村的存在。” 云飞扬既然惦记张铜山的女儿,就给他支了个招,将来,张铜山早晚要继任青江村的族长,必须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有头脑的聪明人。 张铜山一时间愣住了,他挠了挠头,他感觉云飞扬的话很有道理,但他却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以后还要多问问这小子,这小子的脑子里总是会有那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鬼点子,可要抓紧时间了,这小子不可能在青江村混一辈子的。 夕阳西下的时候,云飞扬和张铜山终于回到了青江村,云飞扬赶着牛车先进了老族长家的院子,正在逗弄小熊猫的张青青就把小熊猫撂在一旁,蹦蹦跳跳地迎了过来,在夕阳下,她的俏脸看起来更加多了一丝妩媚,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动,想起了“巧笑倩兮”那个词语。 张青青拉着父亲张铜山的胳膊撒娇片刻,然后就转过头喜滋滋地看向了那辆牛车上驮载的几袋子大米和一些水果蔬菜,女孩子一般都喜欢吃水果,张青青一看到脐橙和椪柑就两眼放光。 “哇,你们这次是满载而归呀!”张青青笑得合不拢嘴,她与云飞扬多日不见,今天,云飞扬终于回来了,张青青一时间喜不自禁,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 云飞扬发现张青青似乎胖了一点,脸上的气色也明显多了几分红润,看样子,自从那天被蛇咬伤之后,张青青已经基本痊愈了,云飞扬的心里自然也就踏实了。 云飞扬帮助张铜山一起将那几袋子大米抬上吊脚楼,正要告辞离开,老族长便挽留云飞扬一起吃晚饭,云飞扬欣然应允,他刚刚坐下,张青青就给他端来了一壶热茶,然后又撸起袖子便去厨房里忙碌,云飞扬看着张青青忙里忙外的样子,禁不住心中一暖,张青青不仅生得漂亮,也是个勤快的小家碧玉。 老族长看到这一幕,也是不由得心中一喜,捋着胡须笑了笑,这丫头长大了,说起来,这一对少年人倒也是郎才女貌,他只是担心云飞扬将来一旦离开青江村,自家孙女如何自处?想到这里,老族长便收敛起笑容,借着与云飞扬嘘寒问暖的机会,试探起云飞扬的打算。 不多时,张青青就端来了几盘菜,她发现云飞扬茶杯里面的水少了,立刻又过来把茶水添满,云飞扬对张青青本来就有救命之恩,况且少年男女相处日久,彼此之间难免就会多了几分情愫,今日久别重逢,张青青自然是欢喜得溢于言表。 “来来来……小子,陪老夫筛几碗酒!”老族长拍开泥封就要与云飞扬喝酒。 那时候的酒,酒糟和酒液是混合在一起的,喝酒之前,需要用网眼筛子垫布过滤,然后再加温。其实,筛酒也是有好处的,在酒中,还可能会有甲醇和乙醛等各种杂质,这些杂质都对人体不利。但是这些杂质的沸点很低,一旦加热到摄氏二三十度以上,这些杂质便会挥发成气体,这样也就减少了对于人体的危害。 云飞扬在热水里烫温了酒,就把一大碗酒先捧给了老族长,又给张铜山和自己斟满了一碗酒,老族长一仰脖子就一饮而尽。 “好酒!味道不错,这彭祖酒果真是名不虚传啊……”老族长抹了抹嘴,对这彭祖酒连声赞叹。 “这彭祖酒可是很有利于养生呢!”云飞扬也喝完一碗酒,又将光光的碗底亮给老族长看,其实,他喝过后世里的各种蒸馏酒,对于这个年代的酒并不感冒。 张铜山早就听云飞扬说过,他知道彭祖酒的好处,接连喝了好几碗,晚上正好跟老婆好好亲热亲热,他现在正当壮年,俗话说得好,久别胜新婚呢。 “在工地上的时候,何西都对我说了,工地上的所有人都能吃饱肚子,甚至还有鸡蛋汤喝,都是小郎君照顾得好啊……更重要的是,小郎君从来没有在劳役们的口粮上做手脚,行事光明磊落,这就足够了,而且,小郎君还救了彭山孙家的那个书呆子一命,我听说,孙家那个小娘子不仅知书达理而且还很漂亮呢,嘿嘿……”张铜山对父亲夸赞云飞扬,说到这里,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飞扬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是男人都懂的眼神。 张青青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众人说话,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就连啃脐橙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她现在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虽然她并不懂得男女之事,但是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酸溜溜的感觉,隐隐地认为那个孙家小娘子对她来说是一种威胁。 云飞扬想起孙佳琦那个小娘子,禁不住心中一动,虽然只是见过她一面,可是那个小娘子却给了他一种秀外慧中的感觉,他却不知道以后能否有机会再次见到孙佳琦。 老族长看着云飞扬,越看越喜欢,不由得宠溺地在云飞扬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得意地道:“你小子就是咱们村子里的才子,将来,我们就盼着你出人头地呢。” 说完,老族长又看看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张青青,笑了笑,说道:“这丫头聪明伶俐,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老夫还记得两年前,一位姓谭的道长途经此地时见了这丫头,谭道长曾经说过,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只是她这一生或许会经历一番坎坷,老夫也一直担心得很呢,就是不知道这丫头将来的婚姻大事怎么样?” “爷爷,瞧您说的,人家现在还小呢……”张青青脸色一红,吐了吐舌头。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张青青有意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连忙开始收拾饭桌上的残局,将所有的碗筷和盘子都用开水烫了一遍,然后再刷洗干净,就像一个勤快的小媳妇。 第20章 第二十章 傩戏 云飞扬又听老族长絮絮叨叨地说了大约一个时辰,然后才告辞离去,赶着自己的牛车回了家。 夜色已深,秋雨绵绵,窗头一点灯火,如同豆粒般大小,昏黄的光线微弱地洒满室内。细细的雨丝打着窗棂,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此刻,本来正适合酣睡,一路风尘困顿的云飞扬虽然困倦得睁不开眼,但却坐在窗前心事重重。 每逢佳节倍思亲,眼瞅着中秋节就要到了,自己还是光棍一个,举目无亲……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越来越凉了,却还没有个女人给自己暖床,那可如何是好? 翌日,云飞扬又开始做孩子王了,那些孩子们这么久都没来上课,他们也对云飞扬甚是想念,琅琅的读书声传到了不远处的小河边,正在那里洗衣服的几个妇人便开始打趣张青青。 “青青啊,云家小郎君要了你没有?其实,许多读书人也风流得很呢。”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小妇人凑到张青青的身边,眨巴着眼睛,脸上堆满了暧昧的笑容。 “小郎君是正人君子,心地善良,对我有救命之恩呢……他可不像有的读书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心里却有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张青青当然要为云飞扬说好话,但是她的心里却有一丝遗憾,如果云飞扬有那个想法,她或许不会拒绝。 “傻丫头,你生得这么俊俏,我们这山沟里可没有好男人配得上你,那个小郎君细皮嫩肉的,比老娘的皮肤都白,他不要你,你就不能找个机会钻进他的被窝里?你可是有很多便利条件呢,那个小郎君一看就是个好心人,只要他要了你,他将来就一定会给你名分,你可要抓紧哦,一定要大胆些,今天晚上就钻进他的被窝里,嘿嘿……”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接过话头,笑眯眯地给张青青出主意。 对于这些有点荤的话,张青青一点也不害羞,山里的女子本来就不在乎这些,那些青衣羌女子更加豪放,在青江村里,十二三岁就生孩子的小妇人多得是,这些长舌妇在小河边上洗衣服的时候,难免会说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平日里耳濡目染的,张青青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张青青回去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思忖,不知不觉间,那张俏脸已经羞红了,不过,一想到父亲提起关于彭山孙家那个秀外慧中的小姐,她的心里就酸溜溜的。 回到吊脚楼的时候,张青青远远地看见云飞扬带着那些孩子站在院子里,他们正在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张青青笑了笑,她知道他们是在下课的时间做操。 张青青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她也很想跟着云飞扬学习,她不想比不过那位彭山孙家的小姐,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可惜,她是个女孩子,爷爷和爹爹未必会同意她读书,实在不行,她就让云飞扬出面替她求情,想到这里,张青青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来…… 虽然自己依然是举目无亲,这个中秋节,云飞扬却过得很充实,青衣羌人的中秋节果然与众不同,据说,农历八月十五恰好是三国时期蜀汉大将军平襄侯姜维的殉难之日,他们虽然不吃月饼,但却有独具特色的“九大碗”美食和醪糟! 当年,平襄侯姜维曾经在这一带安营扎寨,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当地老百姓便箪食壶浆欢迎这位大将军,献上了九大碗各具特色的美食和醪糟,这九大碗菜肴便是软炸蒸肉、清蒸排骨、粉蒸牛肉、蒸雅鱼、蒸浑鸡、蒸浑鸭、蒸肘子、酥肉汤和咸烧白。 这里的醪糟是由糯米经过浸泡和蒸之后再晾干,然后放上酒曲酿制而成。严格意义上来讲,醪糟是一种浊酒。食用时,把盛了水的大锅放在炉火上,放入醪糟,再打进一、两个荷包蛋,出锅之后再放些糖就行。口感很甜,而且有一种酒香味。 这天中午,老族长请来了好几个青江村的老人,在自家院子里大摆筵席,张青青则蹦蹦跳跳地去找云飞扬,拉着云飞扬来到自己的家里蹭饭吃,让他也得到机会大快朵颐了一番。当然,老族长和张铜山都没有工夫招待云飞扬,张青青就舍我其谁地担当起了这个光荣的任务。 吃了几口菜,张青青就摇着云飞扬的胳膊,嗲声嗲气地提起了她也要跟着云飞扬学习的事情,云飞扬自然是满口答应,他来自于后世,本来就没有那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在他看来,女孩子也完全可以学习,反正又不用他出学费,何乐而不为呢?或许还能发生一段“师生恋”的浪漫故事。更何况,张青青说了,蒸雅鱼和蒸浑鸡就是她亲自下厨弄出来的美食,吃人的嘴短啊…… 这天下午的傩戏给了云飞扬很深的印象,在古代,有一种独特的祭祀仪式——傩戏,这是一种始于远古时期的图腾记忆,到了商代的时候,逐渐形成了一种用以驱鬼逐疫的祭祀仪式,称为傩戏,以此追忆人类与洪水、猛兽搏斗的史诗。 傩戏的特点是大量运用各种面具,通过夸张的动作表现神灵的神秘,达到祛除邪魔或者祈祷福祉的效果。青衣羌人向来以勇猛剽悍和擅长巫术闻名于世,在青衣羌人的聚集区,广泛流传着一种奇特的傩戏——庆坛,表演者则被人们称为坛师。 在一阵锣鼓声中,许多人围成了一圈观看傩戏,张青青也拉着云飞扬挤了过去看热闹,那坛师身材中等身材,头上披着一块红色头巾,脸上戴着一个桃木面具,那个面具面目狰狞,嘴角露出獠牙,看起来凶巴巴的。他的胳膊和小腿上还绑了一圈五色彩带,在那坛师身后站着四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人,这四个妇人各自穿着一身青色、白色、紫色、红色的长袍,脸上涂着胭脂,额头正中画了一个古怪的“十字”符号。 第21章 入乡随俗 有人敲锣,有人打鼓,那坛师则是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据说,那个坛师口中念诵的是口口相传的古老咒语,那些围观者一个个看着坛师的目光都是充满了虔诚,就连张青青也是对那坛师的本事深信不疑,云飞扬也只好入乡随俗,认真观看,免得引起那些围观者的反感,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到了晚上,便是一场篝火晚会,众人手拉手围着一堆篝火载歌载舞,云飞扬拉着张青青的小手,心中却在思忖着,这个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舞蹈天赋,要是有机会调教她一番,让她以后给自己跳艳舞就好了,云飞扬在后世里曾经去过俄罗斯,毛妹的艳舞让他百看不厌,张青青身材窈窕,跳起艳舞来必定会很有诱惑力。 这时,云飞扬却无意间看到了榆大牛,那小子似乎在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自己与张青青这般当众手拉着手,榆大牛当然会心生嫉妒。云飞扬却视若无睹,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容,那小子是个胆小鬼,不愿意为了心爱的女人付出代价。 跳了大约一个时辰,夜色已深,云飞扬感觉有些疲倦,就打算打道回府了,张青青却似乎玩得意犹未尽,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嘟着嘴,不情愿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小丫头,时候不早了……要是你精力过剩,你就给我暖床去。”云飞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挑逗张青青,说话间,他还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张青青的翘臀。 “啪”的一声,手感真不错,反正这大晚上的,不容易被别人看见,嘿嘿…… 张青青却怔了一下,她的俏脸瞬间就变成了大红布,虽然这一带的青衣羌女子大多比较豪放,可是,张青青却是汉家女子,又是个未经人道的处子,从来没有过别的男人对她这般亲昵,一时间,她还真的很难适应,云飞扬曾经救过她,她对云飞扬也很有好感,要是换成别人,她早就一个嘴巴子扇过去了! “哼,坏人!不理你了……”张青青嗔怒地白了云飞扬一眼,拂袖而去…… 瓦屋山一带的秋季是多雨的季节,长长的青衣江缓缓流过,透过淅淅沥沥的雨丝看去,远处的瓦屋山已经笼罩在一片山岚之中。 由于中秋节的关系,云飞扬不必去给那些孩子们上课,但是年轻人的精力旺盛,云飞扬依然起的很早,他把一碗热粥端过来,又拿来一碟子盐菜,然后就开始吃早饭,现在,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到了午后,雨过天晴,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何西都居然骑着那匹标志性的矮脚马来到了云飞扬的住处,看样子风尘仆仆的,云飞扬连忙将何西都请进了屋里。 其实,一直到唐宋时期,蓑衣和斗笠仍然是古人防风避雨的主要用品。那时候,民间用伞只能使用纸伞,民间制伞所用的纸并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一种“油纸”,就是涂抹上防水油脂的厚纸。 “司兵佐,请您先尝尝上好的雅茶。”云飞扬给何西都端来了一杯热茶,心里头则在揣测着他的来意,这大雨天的,何西都突然来访,必定是有什么事情。 何西都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端起茶杯就一饮而尽,看样子,他是累得够呛。 “小子,你的机会来了,徐县令说要见见你,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告诉你,你可千万要重视起来,徐县令可是堂堂国舅爷,花蕊夫人便是他的妹妹,将来,国舅爷必定会飞黄腾达的!”何西都放下茶杯,轻轻地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 “哦,司兵佐,是你向徐县令举荐我的么?”云飞扬闻言禁不住心中一喜,又给何西都续了一杯茶水。 “不,不是本官,而是彭山孙家的孙先生向徐县令举荐了你,徐县令又问了问我,老夫当然要给你说好话呀!嘿嘿……”何西都脸色一红,这件事,他自认为他是帮了云飞扬一把,只是,因为孙祥易的事情,他对彭山孙家心怀愧疚,他没想到徐县令居然对彭山孙家这般信任,以后,自己还是要小心翼翼一些,免得被彭山孙家的人抓住把柄。 “既然如此,小子这就多谢司兵佐了!”云飞扬连忙拱了拱手,他心下了然,自己救过孙祥易,可以算是对彭山孙家有恩,他们这是在报答自己,可是,这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免得何西都挑理。 “小子,不必客气,到时候,你一定要让徐县令知道你有什么真本事,近期,盗匪猖獗,徐县令对此一直头疼不已,虽然他贵为皇亲国戚,也要做出些政绩来才好嘛。所以,他现在求贤若渴。”何西都捻着胡须,心里盘算着,如果徐县令重用云飞扬,也说明自己是个很有眼光的人,或许,自己将来也能升官发财呢。 听话听音,云飞扬眉毛一挑,看来,那徐县令也不是混吃等死尸位素餐的庸官,只是,剿灭盗匪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问题的,还是应该步步为营才好。 何西都大有深意地看了云飞扬一眼,道:“小子,你知道徐县令是怎么对我说你的么?他说,玉屏山一带出现了一群山贼,他现在需要的是能够给他出谋划策的人才,而不是孙祥易那样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你可要做好准备才行啊。” “司兵佐,我说过,我将来可是要封妻荫子的,难道你忘了么?”云飞扬不以为然地笑了,常言道,乱世出英雄,这样兵荒马乱的乱世才是英雄人物的舞台。 “好好好!小郎君,本官也希望你能达成所愿,罢了,本官这就告辞了。”何西都摇了摇头,一听到“封妻荫子”这个词语,他就有一种嘴角抽搐的感觉。 看着何西都的表情,云飞扬不由得有些好笑,当下便起身将何西都一直送到了门口,看着何西都骑着矮脚马渐渐远去,云飞扬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22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云飞扬并非是口出狂言,他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既然已经成为了穿越者,他就要在这个时代活出个人样来,做一个衣食无忧封妻荫子的成功人士。 云飞扬对于眉山县早就轻车熟路了,县令徐延珪的府邸就在眉山县衙里,云飞扬驾着牛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云飞扬终于到了眉山县衙的外面,县衙的门口有两个威武的石狮子,都是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一块朱红的牌匾上面赫然写有四个大字“眉山县衙”。 县衙门口站着两个皂隶,其中一个黑瘦矮小,大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原本正在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另一个大约有二十多岁,身材微胖,蓄着山羊胡,那个皂隶一看云飞扬这一身寻常百姓的打扮,心中顿时便有些轻视,但是既然他说是被徐县令召见,那门子也不敢怠慢,还是很不情愿地进去禀报了。 云飞扬眯着眼看着那个山羊胡远去,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门子一看便知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却不知道那眉山县令徐延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还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不可全抛一片心啊…… 另一个皂隶这才回过神来,站在台阶上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在那个皂隶看来,云飞扬的发型很奇怪,他并没有将头发盘起来再用簪子固定,而是简单地梳成一条马尾辫,然后用绳子扎起来垂在脑后,着实是与众不同。 不多时,山羊胡皂隶来到了门口,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肃手邀请道:“县令有请!” 云飞扬跟着那个山羊胡走进了县衙,县衙的大门开于中轴线偏东,沿中轴线进入仪门,县衙的院子一共分为三进,一进住的是一些皂隶;二进是县衙办公的场所,东侧为礼房、户房、吏房,西侧为仓库、工房、刑民、兵房,正对面则是县衙的正堂;三进便是县令徐延珪的后宅了。这是一个高墙大院,院墙厚实,庭院里绿树成荫,还有假山矗立,流水淙淙。 云飞扬到了客厅里,眉山县令徐延珪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徐延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体态臃肿,红光满面,颌下蓄着三绺微须。在唐代和五代的时候,上县的县令是从六品,中县的县令是正七品,眉山属于中县,所以,眉山县令徐延珪便是正七品官员,身穿绿袍。 此时,徐延珪正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一个翡翠扳指,笑眯眯地看着云飞扬。 云飞扬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学着后世里那些古装影视剧中常见的台词,正色道:“草民云飞扬拜见县令大人!” 话音刚落,侍立于一旁的婢女就掩嘴一笑,差一点笑出声来。县令徐延珪闻言也禁不住有些好笑,那时候,“大人”这个词语只是用于称呼父亲,本来,云飞扬称呼他县令就可以了,这小子莫非想要拜自己为义父?那时候,很多人热衷于收义子,皇帝王建的义子就多达几十个。 徐延珪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云飞扬,这小子倒是长得相貌堂堂,收为义子也不错,却不知道他以后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片刻之后,他才失笑道:“你,你小子姓云?果真是一表人才啊,你要知道,这大人可不是随便叫的啊,不过,要想本官收你为义子,却需要从长计议才是,嘿嘿……” 云飞扬不解地看了徐延珪一眼,心中却在止不住腹诽,我只不过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徐县令,他居然用这种眼光看我,还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为什么?不过,老子虽然是个穿越者,在这里举目无亲,却不会有钱便是爹,随便认个义父,他这不是自作多情吗?真是莫名其妙…… 想到这里,云飞扬尴尬地笑了笑,再一次拱手道:“小子来自青江村,只带来一些当地特产,藤椒和雅茶,这些物产以前都是作为贡品而闻名天下,这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县令大人笑纳。”说完,他便将一袋子藤椒和一袋子雅茶递给了侍立在一旁努力憋着笑的婢女。 徐延珪沉吟片刻,捋了捋并不长的胡须,笑道:“小子,说一说你的身世吧。” 云飞扬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他把早已编织得几乎天衣无缝的谎言又说了一遍,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就像一次面试,徐延珪当然需要了解自己的来历,即便是徐延珪暗中调查自己,也有老族长帮他证实,他就是来自青江村的读书人。 听云飞扬自我介绍完毕之后,徐延珪禁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你果真是个孤儿?”说话间,他看着云飞扬的眼睛,似乎是想判断云飞扬此刻是否在说谎,如果这小子真的是个孤儿,倒是更加有可能认自己为义父了。 云飞扬摇了摇头,一头雾水,难不成徐县令认为自己真的是想认他做义父? 徐延珪见云飞扬的表情不似作伪,便轻叹一声,这小子的言谈举止确实很有文人气质,甚至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怪不得彭山孙家对这小子大力举荐。 既然是彭山孙家推荐了云飞扬,徐延珪当然要考校一下云飞扬的学识,其实云飞扬对于四书五经并不熟悉,好在徐延珪并不是一个地道的文人,他只不过是沾了身为皇亲国戚的光才得以做官,因此,徐延珪只是装模作样地与云飞扬探讨一些唐诗,也不要求云飞扬写字,否则,云飞扬那鸡爪般的字迹就足以让徐延珪笑破肚皮。那时候的读书人都以能够吟诵几首唐诗为荣,如果能够谁创作几首唐诗,那就足以在人前扬眉吐气炫耀一番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女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云飞扬学着古人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吟诵起了宋真宗赵恒那首著名的《励学篇》之中的句子。 第23章 莫等闲 在五代时期,宋真宗还没出生呢,当然不会有人听过这首诗,云飞扬虽然有些心虚,但却不用担心宋真宗跳出来指责他剽窃。 “好诗!果真是好诗啊,这首诗虽然没有华丽的词藻,但却蕴含深意,催人奋进,听了之后令人热血沸腾……这是你自己写的诗么?”一个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惊喜地看着云飞扬。 云飞扬循声望去,这个少年人大约十二三岁的年龄,身材微胖但却眉清目秀,看起来似乎比自己更像是一个白面书生,看他的相貌,倒是与徐延珪有几分神似。 “这就是犬子徐光溥,犬子如今也在读书,你们不妨在一起探讨探讨,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科举考试了,可是,读书还是很有些用处的,皇帝陛下对于读书人一直很重视。要想有前途,还是要读书的。”徐延珪对云飞扬介绍着自己的儿子。 说话间,徐延珪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他这个儿子特别喜欢与别人探讨唐诗,很多人都称赞徐光溥为神童,当然,不乏有人是为了讨好他而故意吹捧徐光溥。 “哦,原来是徐衙内,幸会,幸会啊……”云飞扬呲着白牙笑了,说话间,他忽然想起了《水浒传》里调戏林冲娘子的那位高衙内,禁不住脸颊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这个徐衙内是不是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 云飞扬从徐延珪的表情里就能猜到徐光溥的文学水平非同一般,顿时暗叫不好,心中有一万个草泥马飘过,这可是遇到真正的古代读书人了,自己这个冒牌货可要小心了,没办法,现在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靠,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云飞扬当然不知道,实际上,眼前这位徐衙内在多年之后果真成为了一个风流才子,《全唐诗》里面就收录了徐光溥的几首诗,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额,虽然现在时值乱世,那些骄兵悍将们吃香的喝辣的,可是,治理国家还是需要读书人,徐衙内,你可要努力读书啊,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云飞扬一本正经地鼓励徐光溥,言辞间慷慨激昂,甚至用上了南宋大英雄岳飞那首《满江红》里的句子。 “兄台,你可真是出口成章啊,佩服,佩服……”徐光溥学着大人的样子拱了拱手,他满脸崇拜地看着云飞扬,对于满腹经纶的才子,徐光溥是一向很佩服的。 在徐光溥的强烈要求下,云飞扬又吟诵了几首剽窃于后世的古诗,徐光溥对他的崇拜顿时如同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徐光溥甚至提出要拜云飞扬为师。 云飞扬婉言谢绝,毕竟是初次见面,怎么能收徐衙内为徒?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忽悠一时尚可不被发觉,时间长了,他难免会露出马脚,想起自己那鸡爪般的字迹,云飞扬就暗自后悔当年上学时懒得努力练字,现在,他是悔之晚矣…… 看着徐光溥愁眉苦脸的样子,徐延珪发话了:“孩儿,不要难为云公子了。” 徐延珪对此不以为然,以他的身份,当然没把云飞扬当回事儿,即便是为儿子请老师也应该请个德高望重的大儒,在资历方面,云飞扬自然是不入他法眼的。 云飞扬这才如释重负,他正要告辞,徐光溥却拉着他的胳膊,文绉绉地道:“兄台,今日,我们一见如故,真是相见恨晚呢……恰好,在下和几个文友组织了一个雅集,请了眉山县的一些才子和才女参加,时间就在两天之后的上午巳时,地点则是在五斗观,不知兄台届时能否前往?” 古代文人墨客之间交流的主要方式并非是在青楼或者酒楼,他们的聚会被称为“雅集”。吟诗作赋则是各类雅集上的重头戏,也是读书人必备的文化素养。在春秋暇日,或者佳节良辰,古代的读书人或者聚于寺庙道观,或者约于园林湖畔,游山玩水,诗酒唱和,或者在寺庙道观中结交一些高僧或者方士,一起论道品经。因此,雅集既是一场才华与学识的比拼,也是才子与佳人配对的天赐良机。 云飞扬欣然应允,这样的机会岂能错过,万一在那天遇到一个才貌双全的美少女,或许就可以一见钟情告别单身了,更何况五斗观本就距离自己的住处不远。 在徐光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云飞扬离开了县衙,路上,他还在惦记着,彭山孙家那位孙佳琦小娘子那天会不会去?自从那天在孙家见过孙佳琦一面,云飞扬就一直巴望着能够再次见到她。 两天后,瓦屋山下。云飞扬赶着牛车慢悠悠地到了那里,却发现有好几辆驴车停在了那里,居然还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在这个缺少马匹的时代里,一辆豪华马车出现在这里非常引人注目,可以想见,那十有八九便是徐光溥乘坐的马车了。 一个肥头大耳的少年正在与站在马车旁边的徐光溥谈笑风生,在他们俩身后的不远处,有四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人在嬉笑打闹。那个肥头大耳的少年见到云飞扬走近了,下意识地瞟了云飞扬一眼,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不屑,然后就转过头,继续和徐光溥交谈。 云飞扬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左顾右盼,他想看看那位孙家小娘子是否在场。 这时,徐光溥却看到了云飞扬,他连忙来到云飞扬的身边,笑着道:“云兄,你怎么才来啊?要不是为了等候那几个女子,我们早就上山了。” 那个肥头大耳的少年见徐光溥对于云飞扬这般热情,也凑了过来,徐光溥介绍了两人认识,云飞扬这才知道,那个胖子是徐光溥的表兄,名字叫做韦卓洋,他爹便是徐光溥母亲韦氏的哥哥。 韦卓洋的皮肤很白,白得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雀斑。不过,韦卓洋却并不愿意与云飞扬说话,他那双三角眼色眯眯地瞟着从不远处施施然走过来的两个女子。 第24章 姗姗来迟 其中一个女子头戴浑脱帽,身穿白色的窄袖紧身翻领长袍,下着长裤,足登一双高腰靴,身材高挑,姿容俏丽,肌肤胜雪。另一个女子则是上身穿窄袖对襟短襦衫,下着绿色长裙,身材娇小,生得眉清目秀,也有几分姿色。 “柳小姐,你可是姗姗来迟啊,多日不见,柳小姐越发漂亮可人了!”韦卓洋迎上前去,满脸堆笑,那双色眯眯的三角眼不动声色地在那位戴着浑脱帽的女子身上游弋。 柳小姐却根本就不理会油腔滑调的韦卓洋,而是与云飞扬和徐光溥聊了起来。原来,这位柳小姐的芳名叫做柳非非,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的父亲便是眉山县里最有实力的丝绸商人,堪称富甲一方。方才与柳非非并肩而行的那个女子则是彭祖酒酿酒作坊万掌柜的女儿,名字叫做万丽丽,也是十三四岁的年龄。 韦卓洋被柳非非晾在一边,讪讪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此刻颇为尴尬,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韦卓洋也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近距离一看柳非非,云飞扬也禁不住有些惊艳之感,如果把柳非非的颜值与孙佳琦比起来,两女可谓是各有千秋,但相比之下,柳非非的性格似乎更加跳脱,尤其是她那双大长腿,让云飞扬禁不住想入非非,要是柳非非穿上后世里的黑丝袜,一定会很迷人! “小妹曾经听孙小姐说过,云公子德才兼备,将来,你必定能够出人头地。”柳非非对云飞扬嫣然一笑,她笑的时候看起来更加妩媚,她的甜美声音听起来也很悦耳,云飞扬感到很受用,甚至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但是,柳非非这句话却起到了拉仇恨的作用,韦卓洋恶狠狠地瞪了云飞扬一眼,柳非非对他毫不在乎,却对这个穷小子这般恭维,这让韦卓洋情何以堪? “不敢当,柳小姐谬赞了,在下才疏学浅,以后还得砥砺进取才行。”云飞扬呲着白牙笑了,他故意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此时,他心下了然,初次见面,柳非非便对自己这般高看一眼,原来是因为那位孙家小娘子对她提起过自己。 柳家小姐听了云飞扬的话,更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个性比较沉稳,没有寻常少年人身上常有的那种轻狂浮躁气息,至少要比韦卓洋那个花花公子强多了。 云飞扬却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面带微笑地要跟万丽丽打招呼的时候,万丽丽却故意转过头去,表情冷冰冰的,她居然看都不看云飞扬一眼,云飞扬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 “咦,原本性情活泼的万小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谁惹着她了?”就连柳非非看在眼里都禁不住有些惊讶,但她却不好说什么,只好继续若无其事地跟云飞扬和徐光溥聊天。 韦卓洋也是眉山人,他认得万丽丽,看到云飞扬被万丽丽鄙视,他不由得幸灾乐祸地冷笑了起来,方才被柳非非无视的恼怒也就缓解了几分。 云飞扬忽然想起何西都曾经说过,酿酒作坊的万掌柜曾经有过让他入赘的念头,他的女儿或许也知道此事,既然如此,万丽丽这般对待自己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云飞扬并不后悔,要不是见到万丽丽,他不会想起来她家招人入赘这件事。 众人正在谈笑风生,孙祥易和孙佳琦兄妹俩一起乘坐牛车赶到了,这兄妹俩甫一走下牛车,云飞扬就笑嘻嘻地迎了上去,看样子,孙祥易的气色不错,既然他能来参加这次雅集,那就说明他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云飞扬狠狠地拥抱了一下孙祥易,对他嘘寒问暖的,既然惦记着他的妹妹,就必须和他搞好关系啊…… 孙祥易对于云飞扬这种在后世里常见的拥抱方式似乎并不习惯,不过,两人曾经一起服过劳役,云飞扬又曾经在工地上救过他一命,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孙祥易也就不拘小节,旋即便喜笑颜开,与云飞扬兴高采烈地寒暄了一番。 柳非非则拉着孙佳琦的小手走到一边,轻声细语地与孙佳琦说起了女儿家的体己话,云飞扬一看她们俩那亲密无间的样子,就猜到柳非非很有可能便是孙佳琦的闺蜜,所以,以后自己也要跟柳非非套套近乎,要是柳非非能够帮自己美言几句,拿下孙小姐绝非难事,甚至可能一箭双雕,嘿嘿…… 云飞扬无意间注意到徐光溥此刻似乎有些神不守舍,他的目光也不时地孙佳琦和柳非非二女的身上游弋,莫非这小子也是心怀鬼胎?这竞争可是很激烈的啊! 这时候,参加雅集的人终于到齐了,徐光溥和韦卓洋商议这次雅集的一些具体事宜,韦卓洋却是心不在焉,那双三角眼不时地瞥向那几位娇俏可人的小娘子。 眉山的雅集一般情况下就是眉山县中富家子弟的一次大聚会,以前有科举考试的时候,读书人的家境一般都是很富裕的,即使所谓的寒门其实也算是家境殷实,那时候,游学和进京赶考的费用就会使很多来自穷苦人家的学子望而却步。 五代时期,天下间兵荒马乱,连年征战,科举制度已经废除,读书人失去了跻身仕途的可能性,穷苦人家读书的人就更少了,只有富贵人家的子弟才有机会读书。所以,这几年的眉山雅集,都是由韦卓洋和徐光溥牵头。 现在,徐光溥已经成为了眉山县里赫赫有名的神童,在这几年的雅集上出尽了风头,孙佳琦和柳非非这两个美少女则成了令人瞩目的焦点,虽然万丽丽也是个姿色不俗的小娘子,而且她也知书达理识文断字,但她在文采方面却略逊一筹,自然就成为了给孙佳琦和柳非非作陪衬的绿叶,不过,万丽丽也希望在这次雅集上吊到金龟婿,最好是为家里招个有才华的上门女婿。 第25章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众人将各自的牛车、马车和驴车全部留在了山脚下,自然有仆役帮着照料,众人便有说有笑地上了瓦屋山,直奔五斗观而去。 在这些人里,只有云飞扬是第一次参加眉山县的雅集,徐光溥便对他仔细介绍了这次雅集的活动内容,马上,他们就要去五斗观拜会谭峭道长。谭峭道长也是个知识渊博的读书人,今天,谭道长也可能邀请他的朋友前来参加这次雅集。 徐光溥指着拉着孙佳琦的手在前面走的柳非非,轻声对云飞扬说道:“我看,柳小姐似乎对你很有点兴趣,在我们这几个男子里面,她跟你说的话最多,我听见她甚至夸了你好几句,柳小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兄台,如果你喜欢她,在下可以找个媒人替你上门求亲。” “徐衙内,女人心海底针,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过,在下有自知之明,在下只不过是个乡野村夫而已,门不当户不对,你以为我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吗?”云飞扬不认为对韦卓洋视若无睹的柳非非会对自己感兴趣,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穿越众,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无权无势,怎么会得到柳非非的青睐?不过,他却发现孙祥易看向柳非非的目光似乎有些异样,难不成这个书呆子也对柳非非情有独钟? “女人心,海底针……兄台,你这句话说得真好,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反正,我是不明白女人的想法。”徐光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云飞扬笑而不语,徐光溥只不过是个小屁孩而已,自己却实际上是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心理,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有着远超古人一千多年的见识。 韦卓洋冷冷地瞥了一眼越聊越投机的云飞扬和徐光溥,心中颇为不悦,表弟为何与这小子这般亲密,这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韦卓洋早就习惯了被别人众星捧月般的感觉,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冷落过,当下他便把云飞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心中暗忖着一定要找机会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 五斗观看起来并不远,可是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走起来却有一段不少的距离,越往山上走越冷,一阵山风吹过,凉意越发地浓重了。 身材很瘦的万丽丽已经叫苦不迭了,韦卓洋不失时机地凑到她的身边,以搀扶她上山为名跟她套近乎,万丽丽心里喜不自禁,以韦卓洋的身世,她是不敢高攀的,如果韦卓洋对她有意,她当然不会拒绝,在她看来,韦卓洋就是金龟婿,即便是给韦卓洋做妾,她也心甘情愿。 柳非非和孙佳琦边聊边走,二女相互搀扶,倒是缓解了一些疲乏,否则,她们俩也早就坚持不住了。好在瓦屋山上建有一些笋棚,众人走了不久就到了一处笋棚,那里面有几把椅子,甚至还备有米、盐、柴、灶,那是供过往的菜笋人和路人取用的,这自然是当年五斗米道“义舍”的遗风。众人在笋棚里歇息片刻,然后再继续赶路。 这条小径的尽头便是宏伟的五斗观,云飞扬对这座道观并不陌生,他忽然想起了那位花蕊夫人,可惜,那天未能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这无疑是一件憾事。 五斗观沿山而建,自然形成几层,附近有一个很大的湖泊,后面则是山峦,四周绿水环绕,道观前有一片沙椤树林,据说,沙椤叶子是恐龙喜欢的食物,这里的环境美极了,这是他们在这里举办雅集的主要原因。 到了五斗观的门口,云飞扬依然是脸不变色心不跳,他习武多年,又经常去户外旅游,这点山路对他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相比之下,徐光溥和韦卓洋这般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就差远了,他们俩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云兄果真是好体力,真是令人羡慕。”柳非非打量了一番云飞扬,美目流转,她却没意识到,这更加起到了给云飞扬拉仇恨的作用。 “其实,在下曾经练过几年武功,以前,在下也经常爬山,这其实不算什么。”云飞扬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但他心中却警铃大作,这个小娘子果真是很会说话,她是不是喜欢上玉树临风的本公子了?来吧,即便这两个美少女一起上也没关系,老子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那些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一个个恨得牙根痒痒,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的阔少刚要开口,韦卓洋就冷冷地接话道:“既然我们这是雅集,就应该以诗词歌赋为主,赳赳武夫没有用武之地……一会儿,有五斗观的道长评判,优劣高下自有公断。” 云飞扬瞥了韦卓洋一眼,笑而不语,对于这种心胸狭窄的小人,没必要跟他斗嘴,靠自己的真本事碾压他就好! 五斗观里有天师殿、三清殿和财神殿等几间大殿,香客络绎不绝,是个非常适合修行的圣地。 众人进了天师殿,见到了五斗观的住持张道长,实际上,这是云飞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张道长,张道长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就连韦卓洋这般自命不凡的纨绔子弟对他也是毕恭毕敬,可是,当张道长见到云飞扬之时,却禁不住怔了一下。 “小施主,想不到我们还能在这里再次见面,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啊。”张道长捋着胡须笑了,说话间,他仔细打量着云飞扬,他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惊讶。 “额……道长,我们认识么?”云飞扬闻言有些不解,他皱着眉头看向张道长,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张道长,他思忖片刻,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你不记得了?就在花蕊夫人来这里的那一天,贫道曾经在远处看过你一眼,或许当时你并没有注意贫道……”张道长提醒云飞扬,他并不恼怒,但却难免有些尴尬。 第26章 扶摇子 “哦,原来如此……那是晚辈失礼了,请道长原谅。”云飞扬脸色一红,他这才想起,或许就是花蕊夫人来的那天,张道长见到了自己,可惜,自己当时只想着看花蕊夫人长的是什么模样,却没有注意到张道长也在远远地观察着自己。 韦卓洋不明所以,却想借题发挥,质问道:“小子,你是不是不识抬举啊?” 张道长却摆了摆手,笑道:“不关这位小施主的事情,当时,贫道隔着很远,只是无意间才看到了这位小施主,但却让贫道大吃一惊,这位小施主的面相,一看便知必将是大福大贵之人,将来,这位小施主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了张道长的话,韦卓洋顿时气结,他狠狠地瞪了云飞扬一眼,冷哼了一声。他想当然地认为张道长一定是希望云飞扬布施,故意说些讨云飞扬喜欢听的话。 徐光溥却不这么认为,他像刚认识一般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云飞扬,既然德高望重的张道长这么说,云飞扬一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得,他以后可要对云飞扬刮目相看了。 孙祥易点了点头,他很赞同张道长的话,在场的这些人里,他与云飞扬接触的时间最长,他一直认为云飞扬是个德才兼备的少年英才,将来必定会有所建树。 孙佳琦和柳非非则是面面相觑,她们俩没想到,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张道长居然会对一个少年人给予这么高的评价,然后,二女又一起看向了云飞扬,她们俩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她们的动作和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莫非,这小子将来真的会出人头地?出身于丝绸商人家庭的柳非非甚至油然而生一个念头,不妨先与这小子搞好关系,投资要趁早,不能临时抱佛脚啊! 万丽丽的心眼儿很小,她见不得云飞扬被人夸奖,心中颇为不忿,她撇了撇嘴,白了云飞扬一眼,又故意昂起头,鼻孔朝天,淡淡的道:“有句话说得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这时,一股浓浓的酒香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张道长双手合十,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道:“无量寿佛,罪过罪过……” “哪里来的酒香味?走,我们出去看看……”徐光溥吸了吸鼻子,循着酒香就走了出去。 众人转过一片沙椤树林,这才发现一个身材瘦削的道士正坐在一张石几旁,他的手中端着一个大碗,看样子似乎是在喝酒,此人的年龄看起来大约有四十多岁,头戴唐巾,皮肤黧黑,颌下蓄着山羊胡,穿一身青色道袍。 在他的对面端坐着一位中年人,约么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身穿青色道袍,头上梳着道髻,用一根簪子固定好,颌下蓄着三绺短须。那人的手里拎着一条香喷喷的烤羊腿,两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看起来非常惬意。 “谭道长,你怎么在这里?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我们这次的雅集,还要请谭道长指点一二啊。”徐光溥对那个正在喝酒的道士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 可是,徐光溥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尴尬,他听说这位谭峭道长自幼聪明好学,熟读经史子集,小小年纪便博得了“神童”雅号,后来更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历各处名山大川,最近才来到了蜀中,可是,谭道长这般大碗喝酒的豪爽样子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不但徐光溥这般惊讶,孙祥易也愣住了,就连孙佳琦和柳非非也同样愣住了,只有云飞扬认为这并不稀奇,传说中的济公活佛不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或许,只要此人心里有道就可以了。 云飞扬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正在啃烤羊腿的中年人身上,他觉得这个人似乎很不一般,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尤其那人的手指修长,可是虎口处却有着淡淡的茧子,看起来分明便是常年练剑之人才有的特点! 云飞扬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人的腰间,他的腰间确实有一把佩剑,那剑鞘似乎是鲨鱼皮的,样式古朴。古时候,虽然很多人游历天下之时都有佩剑的习惯,不过,大部分人的剑法平平,他们的佩剑其实只是个装饰,顶多能够起到威慑歹徒的作用,但是,云飞扬相信那人的剑术必定是非同一般。 徐光溥看了看那个犹在啃着烤羊腿的中年人,微笑着问道:“这位道长是?” 谭峭道长放下酒碗,笑道:“这位乃是贫道的好友,姓陈,他是个读书人,他虽然不是道士,却也一心向道,自称扶摇子,你们称呼他陈叔叔就行了……如今,科举停了,扶摇子也只好游历天下。可是,在占卜和相面方面,他却是颇为擅长的,只要掐指一算,他便能进行精准的预测,甚至可以称得上八九不离十呢。” 那时候,道士的道袍与世俗人所穿的长袍在形制上差别并不大,一些读书人也喜欢在日常穿着道袍,即便是一些贵族也喜欢穿道袍,至于道髻,由于挽起来简单,当时也有很多人将头发竖起扎成道髻。 谭道长的话音刚落,柳非非便抢了个先,她上前一步,笑吟吟地对扶摇子福了一礼,央求道:“陈叔叔,哦不,陈大师,请您为小女子算一算姻缘,可以么?” “当然可以,不过,大家先填饱肚子再说,来来来,你们也趁热一起吃吧,这可是谭道长特意为大家准备的,别辜负了他的好意,这里还有酒,随便喝……但是,老夫先把话说在前面,无论占卜还是相面,老夫一天最多不超过三次,嘿嘿……”扶摇子笑眯眯地指了指旁边的烤全羊,示意众人先吃完烤羊肉再说别的。 众人在山路上走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一见到烤全羊,众人顿时就食指大动,毫不客气地凑了过去,一边对这两位大叔连声致谢,一边开始大快朵颐。 第27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云飞扬用自己携带的水果刀割下烤羊肉,很有眼力见地请孙佳琦品尝,两人早就认识,孙佳琦并不感觉唐突。 孙佳琦吃了几块羊肉就不再吃了,她不喜欢那种腥膻味道。柳非非倒是毫不见外,她没完没了地让云飞扬帮她割下烤羊肉吃,吃得那樱桃小嘴的四周全是油,为美女服务,云飞扬毫无怨言,他也是乐在其中。 韦卓洋看在眼里,对云飞扬更加嫉恨,无奈之下,他就去给万丽丽献殷勤,万丽丽虽然不喜欢吃羊肉,但她却很给韦卓洋面子,很快就吃得小肚子溜圆,他们俩配合默契,已经心照不宣地结成了盟友,都是存心想气气云飞扬。 扶摇子看了看云飞扬手中的水果刀,这种来自后世的刀子让他不由得眼睛一亮,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云飞扬,顿时脸色一变,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扶摇子捋着胡须沉吟片刻,忽然问云飞扬道:“小郎君,你也是蜀中人士么?” 云飞扬将嘴里的羊肉咽下肚子里,想也不想地答道:“当然了,晚辈的家就在山下的青江村,不过,晚辈早年间也曾经游历天下,所以,晚辈的乡音已经并不纯正了。” 这番说辞,云飞扬早就熟练得很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必须把这套善意的谎言说得天衣无缝,免得露出马脚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扶摇子当然不相信云飞扬所说的这些话,但这涉及到云飞扬的个人隐私,他也不便刨根问底,他微微一笑,道:“老夫自认为善于通过相面,看出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而且至今从未错过,没想到,对于这位小郎君,老夫却看不出什么,果真让我吃惊……然而,老夫却能断言,你这一生必定会历经坎坷,经历一系列奇遇!不过,你的奸门色白,说明你的桃花运势旺盛,将来,你或许会妻妾成群。” “多谢大师!”云飞扬憋着笑,这些话他喜欢听,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他当然希望享受这个时代的福利,妻妾成群,享齐人之福,那可是求之不得! 对于玄学,云飞扬向来是不太了解的,有句话说的好,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自从他莫名其妙地穿越了之后,他却不得不对一些玄妙的事物心存敬畏。此刻,云飞扬的心里倒是有些得意,就连这位神奇的扶摇子都看不出自己的来历,那么,以后自己就不必过于担心关于自己来历的谎言被人戳穿了。 孙祥易也笑着打趣道:“云公子德才兼备,古道热肠,自然很讨女孩子喜欢。” 孙佳琦闻言掩嘴一笑,心下对于她哥哥的话很有几分赞同,云飞扬是她哥哥的救命恩人,那天,她与云飞扬虽然只是一面之交,她却感觉云飞扬的言谈举止与寻常的少年人截然不同,以至于就连她这般矜持的女孩子都对云飞扬有了一丝好感,至于别的女人,那就更不用说了,看来,这小子倒是有几分女人缘,却不知道他是不是浪迹花丛的登徒子。孙佳琦这一笑更显妩媚,这一幕恰好落入了云飞扬的眼中,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动,这个小美人笑起来的样子居然这么迷人…… 扶摇子瞥了一眼正在眼巴巴地等着他答复的柳非非,笑道:“至于这位小娘子,她的奸门饱满,光彩明亮,老夫就敢断言,她的婚姻虽然会历经曲折,但却能够最终达成圆满。” 听了扶摇子的话,柳非非顿时喜笑颜开,她随手就从怀中掏出来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递给扶摇子。 “这位小娘子不必客气!老夫只是应你的请求而已,至于你的银钱,老夫万万不会收的。”扶摇子神色一肃,摆了摆手,婉言谢绝。 谭峭道长捋着胡须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扶摇子可不是以相面和占卜为业的,他向来只是应亲朋好友的邀请而为之。” 听了这番话,柳非非心下了然,她脸色一红,这才收起了银锭,又对扶摇子连声称谢。 云飞扬却是心中一动,如果有机会,不妨跟扶摇子学学相面之术,将来或许就能靠这个混碗饭吃,大多数古人对于那些玄门秘术还是深信不疑的。 韦卓洋面色阴沉,心里颇为不忿,这个姓云的小子将来真的要妻妾成群?凭什么?他现在只不过是个青江村的穷酸书生而已,想来这位扶摇子是故意说些讨人喜欢的好话罢了,想到这里,韦卓洋的心才平衡了一些。 徐光溥一听扶摇子相面不收钱,也起了兴致,很有礼貌地给扶摇子唱了一个肥诺,道:“陈大师,能否给晚辈也看一看?” 扶摇子打量了一番徐光溥,道:“徐衙内本来就是富贵之命,这一点毋庸置疑,将来,你也是前程远大,几年之内,你将有机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许能够造福苍生……不过,老夫观你的额间有一股淡淡的煞气,那就是五鬼侵凌,天罡临命,明年将会是徐衙内一生中的一个大灾年,家中怕是会有血光之灾发生。” 徐光溥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听到扶摇子的后半句话,他顿时就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可,可是,陈大师,至于那血光之灾,晚辈究竟应该如何避免呢?” 扶摇子答道:“徐衙内应该知道,这天下间处处兵荒马乱,生灵涂炭。令尊乃是眉山县令,肩负着一方百姓安危福祉的重任,眉山一带虽然处于蜀中腹地,很少受到外敌入侵的影响,但是,附近的盗匪却尚未肃清,一旦他们侵扰眉山县,那不就是血光之灾?依老夫看来,这几位公子之中,就数徐衙内你的文采最为出众。嗯,徐衙内出身豪门,才学过人,将来前途无量,只要你建议令尊任用贤能之士,还愁不能剿灭那些盗匪,你说是不是?其实,在座的几位公子便都是难得的人才。另外,你要切记,这一年之内,你最好多做些善事,还要切勿杀生!” 第28章 世风日下 徐光溥本来还有些懵懵懂懂,听了扶摇子的这几句话,顿时恍然大悟。虽然是初次相见,徐光溥却觉得扶摇子的见识非同凡响。其实,这眉山一带的匪患一直令其父徐延珪头疼不已,那些盗匪心狠手辣悍不畏死,着实很难剿灭,想不到扶摇子居然也对此了然于胸。 “多谢陈大师指点迷津!回去之后,晚辈便会对父亲大人提议,任用贤能之士,尽早剿灭盗匪,造福一方百姓。”徐光溥信誓旦旦,他当然知道,一旦在剿匪方面有所建树,那就是非同一般的政绩,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跃跃欲试了,少年人难免有些好高骛远,他也很想建功立业青云直上,将来成为世人皆知的大人物。 扶摇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徐衙内果真是个胸怀大志的少年,今日一见便可以说是缘分,老夫再多送徐衙内一句话,玉走金飞,贤贤易色……一旦你遇到年轻貌美的贵妇人,千万要毕恭毕敬,谨言慎行,那样的话,自然会风行水上,平平安安。” 徐光溥闻言一愣,一时间有些不解其意,他正是慕少艾的年龄,见到美貌女子自然也难免会有些心动,可是,莫非自己将来会栽在某个贵妇人的身上?想到这里,徐光溥禁不住脸色一红,尴尬之极,他正要央求扶摇子解释一番,却见扶摇子又开始啃起烤羊腿了,徐光溥便咬了咬牙,不再多问,自己开始冥思苦想。 云飞扬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大人”这个词是到了清代之后才用来指在职的官员,在五代之时,这个词经常用于指代自己的父母,可惜自己是个孤儿。云飞扬向来对于衙内没有什么好感,例如,《水浒传》里的那个高衙内便是个好色之徒,高衙内居然敢打林冲妻子的主意,莫非眼前这位有几分文青气质的衙内也喜欢人妻?万万不能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否则,后患无穷啊…… “陈大师,有劳您看一看,晚辈的前途是否光明?”韦卓洋也想凑个热闹。 “今天,老夫已经为柳小姐、云公子和徐衙内看过相,已经达到三次了……无论占卜还是相面,老夫每天都不会超过三次,那是因为泄露天机容易遭到天谴。” 扶摇子毫不顾忌韦卓洋那铁青着脸的样子,断然回绝了他的请求,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正当,韦卓洋虽然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我们的雅集可以开始了,大家随心所欲吧。”孙祥易连忙趁机打了个圆场。 “我先来吧……”方才一直很憋屈的韦卓洋打算出一口恶气,先拔头筹,他清了清嗓子,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吟诵了一首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打油诗:“远看大树黑乎乎,上面细来下面粗;有朝一日砍下来,下面细来上面粗……” “噗哧……”孙佳琦掩嘴一笑,柳非非则是捧腹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就连韦卓洋的盟友万丽丽也忍俊不禁,但她却在努力地憋着笑,原本还在喝酒的谭峭道长却憋不住了,他一下子就将嘴里的酒全都喷了出来,幸亏坐在他对面的扶摇子练过武艺,手眼身法步快捷协调,这才没被那些酒液喷在那身干净的道袍上。 饶是如此,扶摇子还是有些不悦,他用手指着韦卓洋,摇了摇头,心中腹诽着,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居然也来这里参加雅集,也不怕丢人现眼,真是世风日下啊…… 看着众人的表情,韦卓洋也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嘲讽,但他却并不以为意,红着脸嘿然一笑,自己斟满了一碗酒,一仰脖就一饮而尽,又与万丽丽聊了起来。 孙佳琦和柳非非开始吟诵起各自写的诗,云飞扬则给孙祥易斟满了一碗酒,又给自己的碗里斟满了一碗酒,问孙祥易:“孙兄,你现在痊愈了吧?能喝酒么?” “没事了,两三碗酒问题不大,嘿嘿……”孙祥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旋即与云飞扬碰了碰酒碗,两人都干了一碗酒。 孙祥易看到云飞扬正在聚精会神听自己妹妹吟诗的样子,对他低声说道:“你或许不知道,谭道长的学识非常渊博,尤其擅长对于一些自然现象进行研究……” 孙祥易说话声很小,他却未曾想谭峭道长的耳朵很灵敏,谭峭道长听到孙祥易对他的评价之后非常得意,笑道:“孙公子说得没错,别看你家里的藏书楼汗牛充栋,可惜却没有一本关于自然万物规律的书,在‘格物’这个领域,贫道自认为堪称一流……你们知道么,如果将梅子的树枝嫁接到杏树上,结出的果实就会像杏子一样甘甜而不是酸涩;还有,我们说话的声音大小,实际上与空气的震荡有关系,最近,贫道正在对镜子成像进行研究,这些事情都是非常有趣的。” “镜子里的影像其实都是虚像,那些虚像与镜子前的实物是对称的……”云飞扬无意间插了一句话,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云飞扬将原本还想说出口的一些物理学原理咽了下去,他并不想在古人面前卖弄那些来自于后世里的学问,不过,他实在想不到谭峭道长居然对于自然科学涉猎如此之深。古代的读书人大多热衷于应付科举考试,他们学的大多是关于四书五经的内容,像谭峭道长这般致力于自然科学研究的人如同凤毛麟角一样稀少。 “哦,对称,对称……这个词用得好,非常贴切!这位小施主,你说的很有道理啊!莫非你也研究过那些学问?”谭峭道长眼睛一亮,他笑眯眯地看着云飞扬,此刻,他忽然有了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晚辈以前曾经跟老师学过一些杂学,其中就包括算学,还有一些关于自然的学问。不过,晚辈学的杂而不精,不敢在道长面前班门弄斧,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第29章 热血沸腾 云飞扬呲着牙,脸上露出了一种人畜无害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个谦谦君子。 谭峭道长正色道:“小施主谦虚了,想当年,贫道年轻的时候,家父一直希望贫道能够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可惜,贫道那时却无心向学,一心只想着游历名山大川……后来,由于朱温篡唐,天下间连年战乱,科举也就停了,贫道悔之晚矣,这无疑是一大憾事。道法自然,从此,贫道便开始研究自然万物变化之道,贫道正在撰写一本书,书名便是‘化书’。以后,我们不妨在这方面多多探讨。” 说到这里,谭峭道长满怀期待地看向了云飞扬,既然谭峭道长说得这般语重心长,云飞扬只能欣然应允,这样也好,他也能跟这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学些本领。 方才,韦卓洋当众出丑,他便想看着云飞扬也出洋相,他见谭峭道长对云飞扬非常热情,心中更加不忿,赶紧提醒道:“云飞扬,轮到你吟诗了,赶紧的。” 云飞扬早有准备,笑道:“在下来自青江村,作为农家子弟,自然要吟诵一首表现农家生活的诗句,大家听好了,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首诗是南宋大诗人陆游的名诗,这时候的古人当然没听过这首诗,云飞扬厚着脸皮吟诵了这首诗,就不必担心谁来找他追究这首诗的版权问题。 话音刚落,孙祥易当即拍手叫好,赞叹道:“好诗!果然是好诗啊,几句话便将农家院的生活描绘得栩栩如生,云公子果真是才华过人呀!” 孙佳琦也含笑点头,由于个性矜持,她虽然不说话,但却很认同哥哥的说法。 “云兄虽然出身于农家,这一身文采却令人不得不佩服!”柳非非更是不吝赞美之词,在她的眼里,云飞扬的形象更加高大了几分。 就连方才从未点评过别人诗句的扶摇子也夸赞道:“尤其是那后两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两句诗很有意境,而且蕴含着深奥的哲理啊!” 只有韦卓洋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心中怒火万丈,他本来想看着云飞扬在众人面前出洋相,却没想到云飞扬的文采竟然这么出色,居然引起了众人的一致好评,这让他情何以堪? 谭峭道长的目光扫视了一番众人,笑道:“你们知道么,当年扶摇子年轻的时候,是个天赋异禀的神童,前唐的皇帝曾经召见过他,那皇帝老儿给他赐号为‘清虚处士’,可惜,后来天下大乱,我们蜀地也不得不停了科举,否则,扶摇子必定会踏入仕途,富贵加身……”说到这里,谭峭道长禁不住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一听谭峭道长提到了天下大势,云飞扬顿时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南宋民族英雄岳飞的那首《满江红》,只不过这是他的改编版,“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唱到激动之时,云飞扬禁不住振臂大喊! 受到云飞扬的感染,孙祥易也站起身来,满面红光,手舞足蹈,跟着云飞扬学唱这首歌,听到这样激情澎湃的诗歌,孙祥易一时间禁不住书生意气,情怀激荡。 就连扶摇子也深受感染,兴致大起,他霍然起身,“呛啷……”一声拔出长剑,随着云飞扬的歌声舞动起来,一时间,这次雅集的气氛立刻就达到了高潮。 云飞扬却注意到扶摇子的剑十有八九是一把宝剑,扶摇子的剑法更是高明,云飞扬习武多年,他也曾经练过太极剑法,虽然他并不了解扶摇子用的是什么剑法,但却能够感觉到扶摇子的剑法在轻灵飘逸之中却暗藏杀机,登时便有了想跟扶摇子学习剑法的心思,在这乱世之中,有一身可以用来防身的好武艺当然是至关重要的。 孙佳琦很有淑女风范,坐不露膝,笑不露齿。她并没有像她的哥哥那么激动,只是笑吟吟地打着节拍,在心中默念着这个曲子的韵律,可惜这里没有古筝,否则,她会为众人弹上一曲伴奏。孙佳琦熟悉音律,她深知这样经典的曲子一旦面世,必定会引起世人广为传颂,这是云飞扬自己谱曲的吗?现在,她对云飞扬的钦佩不由得更加多了几分,这小子总能给人带来惊奇,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徐光溥和韦卓洋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惊讶,这两个纨绔子弟并没有这般热血情怀,但却不得不应景地鼓起掌来,不过,韦卓洋的鼓掌很不情愿,他只是在敷衍了事,虽然他对云飞扬心怀妒忌,但是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首《满江红》的词曲都是非同一般,听起来令人热血沸腾! 万丽丽原本对云飞扬心存芥蒂,听了这首《满江红》之后,也对云飞扬刮目相看,她不无倾慕地偷偷瞥了云飞扬一眼,旋即脸色一红,又迅速转移了目光,心中犹如鹿撞,要是这小子愿意入赘万家就好了,其实,即便是让她下嫁,那也未尝不可,莫非,她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的没有缘分?想到这里,万丽丽没来由地心中一痛,柳眉微蹙,红红的小嘴唇也抿了起来。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高谈雄辨惊四筵,这小子似乎符合恰好你的要求呢……佳琦,看你像是着了迷的样子,你是不是对这小子动了春心了?”柳非非凑到孙佳琦的身边低声打趣,俏脸上有一丝促狭的笑容。 “你胡说什么呢?难道你不想要那样的夫君?他,一个农家子弟,似乎差了点……”孙佳琦俏脸一红,白了柳非非一眼,在她看来,门当户对是一桩婚事最起码的要求,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谭峭道长 孙佳琦认为,云飞扬并非是她心中理想的金龟婿,一个不能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不可能成为她心中的理想夫婿,孙佳琦一向认为大诗人杜甫《饮中八仙歌》之中所说的人才应该是自己要找的夫婿。 “真的么?如果你不喜欢云公子,那么本姑娘可就要放心大胆地下手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哦,嘻嘻……”柳非非笑了笑,又瞥了一眼在一边大声唱歌的徐光溥和韦卓洋,心中腹诽着,这丫头还是那么眼高于顶,其实,就像徐衙内那样的贵公子又有几个年轻才俊?更多的还是像韦卓洋那样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 孙佳琦的心中瞬间涌起一丝酸意,她瞥了一眼云飞扬,慵懒地道:“随你的便吧,本小姐相信,我的心上人早晚会出现的,那就要看缘分了,可遇而不可求。” 柳非非的美目滴溜溜一转,轻声道:“我相信我的感觉,我觉得云公子将来能出人头地,至于他的家境其实并不重要,大不了本小姐可以帮他一把……比起那几个华而不实的花花公子来,也就是云公子最有才华,嗯,我不会看错人的。” 孙佳琦对柳非非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别盲目自信了,云飞扬固然是有点本事,但是这个人来历不明,我这些日子将关于他的事情都暗中打听了一遍,结果发现,这个人非常不简单,他的过去就是一片空白,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可别动了真情,万一这个人心怀叵测,你可就悔之晚矣了,你还是小心点吧。” 就在孙佳琦和柳非非为了婚姻大事低声耳语之时,这次雅集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各自交流,韦卓洋大咧咧地坐在万丽丽的身边献殷勤,万丽丽却心不在焉地敷衍韦卓洋,反而时不时地偷瞄云飞扬一眼。 徐光溥和几个富家子弟窃窃私语,猥琐的目光逡巡着在场的几个美少女,品评着各自的容颜和气质,说到精彩处,几人的脸上都显现出“你懂的”那种笑容。 扶摇子则向孙祥易询问起孙家的藏书楼,他对孙家的藏书楼向往已久,很想去藏书楼看看书,孙祥易当即欣然应允,在孙祥易看来,去藏书楼看书的读书人越多,越能体现出孙家藏书楼的价值。 谭峭道长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道:“一些道士在炼丹的过程中偶然发明了火药,前唐末年,火药便开始应用于军事方面。当年,吴王杨行密的部将郑璠便在攻打豫章城的时候使用了飞火……贫道近期一直在研究火药,那东西在点火方面堪称一种神器,小施主,你见识不俗,你对火药这东西有没有了解?” “火药如果只用于点火,那就有点大材小用了,晚辈以为,火药真正的威力在于爆炸,爆炸时那种惊天动地的威力是非常可怕的……”云飞扬娓娓道来,说到这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让火药产生爆炸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你说什么?爆炸……那是什么意思?”谭峭道长忽然间眼睛一亮,急不可待地追问。 “这,这火药爆炸有鬼神莫测之威,佛曰,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啊……”云飞扬尴尬地笑了笑,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大学工科生,他当然了解火药的调制比例,可是,这却不能泄露给谭峭道长,要是谭峭道长心血来潮地去制造火药,一不小心,那可就凶多吉少啊。 然而,谭峭道长却是个执着的科学狂人,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钻研精神,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当然不便多问,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埋下了一个好奇的种子,他一定要搞清楚!说不得,以后还要多多与这个小施主交流,不耻下问! 众人在五斗观玩闹够了,这才辞别了谭峭道长和扶摇子,准备往山下走了。 谭峭道长对云飞扬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他倒是很想收云飞扬为徒,可是他却知道云飞扬绝不会甘心出家为道,少年人正是慕少艾的年龄,岂能远遁红尘? 云飞扬很有礼貌地对谭峭道长拱拱手就离开了,临行之前,他对谭峭道长说道:“多谢道长的款待,晚辈以后没事干的时候,或许来拜访您,给您讲一些您从来没有听过的新奇事物……还有,晚辈会给您带来几坛子好酒,到时候,您就会明白,您以前喝过的那些酒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酒。” “是么?你小子好大的口气啊!好吧,到时候,贫道倒是要尝一尝你所说的好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嘿嘿……不过,贫道更关心所谓‘爆炸’一类的新事物,贫道对此很感兴趣。”谭峭道长很欣慰,云飞扬的话给了他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越是像他这般知识渊博的学者,越是明白所研究的领域尚有许多值得探求的知识。 “其实,那还算不得什么,火药爆炸产生的威力并不足道,下次,晚辈给您讲一些更加精彩的内容。”说完,云飞扬就离开了五斗观,去追赶其余那些人了。 “劝君惜取少年时,真是好年龄啊……”谭峭道长笑眯眯地看着这些少男少女们谈笑风生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 扶摇子来到谭峭道长的身边,淡淡的道:“那个姓云的小施主不是寻常之辈,老夫居然看不透他的来历,真是匪夷所思啊……不过,他是一块璞玉,只要加以雕饰,将来必定会一鸣惊人,常言道,乱世出英雄,或许他将来会成为一代英才。” “哦……”了一声,谭峭道长用奇怪的目光看了扶摇子一眼,仿佛刚刚认识他一般,片刻之后,忽然若有所悟地说道:“扶摇子,你对这小子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难道这小子这么出类拔萃?是了,他居然懂得那么多就连贫道都不甚了了的道理,着实非同一般!这么天赋异禀的少年英才,可不能放过了,嘿嘿……” 第31章 世外高人 云飞扬刚刚走出不远,就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声传来,他习武多年,感觉自然比寻常人要敏捷一些,他以为有人要从背后袭击自己,连忙转过身去,做好了应变准备。云飞扬惊讶地发现,扶摇子居然忽然间从天而降,就像动作片里那些身怀高超轻功的武侠一样,就那么轻飘飘地落在了自己身后的几步之外。 “扶摇子大师,您,您这是……”云飞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可以放进去一个煮鸡蛋,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般神奇的人物,不过,既然他自己都能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想到这里,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扶摇子或许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云飞扬,他和蔼可亲地笑了笑,就像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道:“别怕,老夫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只是有些话要对你说而已。” “扶摇子大师,您是蜀山剑侠?”云飞扬非常好奇,扶摇子的武功或许高深莫测,让他想起了《蜀山剑侠传》里的那些可以御剑飞行的神奇人物。 “不是!”扶摇子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他当然没看过后世的那些武侠小说。 “哦,晚辈听说蜀山上的剑侠非常神奇,他们可以御剑飞行,方才,看到您来的这么快,就像飞起来一样,晚辈还以为您是蜀山剑侠呢。”云飞扬不由得有些失望。 “那都是一些人闲来无事的胡言乱语!人又不是飞鸟,怎么可能飞起来呢?好了,说说正事吧,老夫是想告诉你,谭道长很希望你帮他撰写《化书》,可是,他是出家人,又没法子给你提供报酬……所以,只要你愿意帮他,老夫可以帮你做些事情,例如,老夫可以教你剑法,或者占卜以及相面,随你怎么选择都行。”扶摇子一边说,一边在观察着云飞扬的表情,似乎是在猜测云飞扬心中的想法。 “这个嘛,既然大师您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晚辈当然不能拒绝。”云飞扬憋着笑,一脸正色,心里却在偷着乐,对于自己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反而可以跟扶摇子这位奇人学到一些本事,何乐而不为呢? 扶摇子笑了笑,道:“孺子可教,好了,小子,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回去吧。” 说完,扶摇子就转身离开,宛如猿猴一般灵活之极地上了山崖,在云飞扬惊讶的目光中,扶摇子抓住一根坚固的树藤,蹬了一下山崖借力,一下子就荡到了山崖对面的一个笋棚里,似乎是去那里吃东西了。 “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哦不,他简直是活神仙啊!”云飞扬张大了嘴巴,扶摇子毫无疑问就是一位武功出神入化的世外高人。 山路上有很多翠绿的树叶,还来不及泛黄,这些树叶就被秋风从树枝上吹落,飘得到处都是。云飞扬走到山下,与众人汇合在一起,便各自分道扬镳。 云飞扬笑眯眯地与孙祥易道别,又瞥了一眼孙佳琦,此刻,孙佳琦也恰好正在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彼此都会心地笑了笑。 “我们后会有期啊……”云飞扬摆了摆手,便在老牛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赶着牛车离开了,虽然牛车很慢,但是他却并不在乎,因为他的家离这里并不远。 云飞扬是个言出必践的人,几天后,他就去五斗观拜访谭道长,顺便给谭道长捎去了两瓶酒,那是经过他蒸馏之后的彭祖养生酒,当时,扶摇子恰好也在场。 “这种酒到底有什么特色?小子,你给我说说看。贫道这一辈子一直游历天下,自认为已经尝遍了天下间的美酒佳肴,什么样的美酒没有品尝过?”谭道长笑眯眯地问云飞扬。 云飞扬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答道:“两位前辈,小子不是夸海口,这种酒乃是酒中极品,特意送两瓶来给两位前辈品尝,这种酒的味道极烈,入口之后就如同烧红的刀子一般,万万不可大口喝下,只适合小口浅啜,请两位前辈切记。” “这种酒有那么神奇?只能小口浅啜,至于么?嘿嘿……”云飞扬的话刚刚说完,扶摇子就嘿然一笑,对于云飞扬的话,他自然是不相信的,谭道长也是笑而不语,他们俩都认为云飞扬是在说笑。 云飞扬打开一瓶酒,给谭道长和扶摇子分别斟满了一杯,一股浓烈的酒香顿时就飘了出来,就凭这股浓烈的酒香,经常喝酒的扶摇子和谭道长就能感觉这种酒必定是地地道道的好酒。 “好香的酒啊!”扶摇子和谭道长立刻就眼睛一亮,那时候的酒大部分都是浊酒,酒醪中相对细微的白色发酵物随着酒液渗透下来,这样采集而成的酒便是浊酒。然而,这种酒的颜色清澈透明,味道芬芳浓郁,明显与众不同。 扶摇子武艺高超,有意卖弄一下自己的酒量,一仰脖就一饮而尽,可是,他的老脸立刻就红得如同蒸过的螃蟹壳一般,扶摇子不由自主地咳嗽片刻之后才缓过气来,然而,他却觉得肚子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有一种灼热的感觉,就像有一把烧红了的刀子插进去一样。 谭道长喝完半杯酒之后也是面露难色,看样子,他的感觉也必定是很不好受。 尴尬地品味了半晌,扶摇子连连点头,他舔了舔嘴唇,终于挤出一句话:“好烈的酒啊!这种酒看起来清亮无华,味道也是极佳,果真是非同一般!” 谭道长对这种酒赞不绝口,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当真是涨了见识,他放下酒杯对云飞扬说道:“小施主,你确实是一个多能多艺的年轻人,你的知识很渊博,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弄出这么好的酒来,就凭你这一身本事,足可以让你将来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了。你小子很不简单啊,贫道不知道你还有别的什么本事尚未体现出来,贫道算是心服口服了,你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惊喜!贫道相信,假以时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第32章 不速之客 “你们信不信?晚辈可以酿造出天下间最好的酒!”云飞扬此刻不无得意,其实,那时候的酒一般都不会超过二十度,这两瓶酒都是蒸馏酒,也就是高度酒,几乎达到了五十度左右。 “我相信你!”谭道长和扶摇子异口同声地回答,而且动作一致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种酒不适合大量酿造,现在,很多地方的老百姓就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而酿这种酒对于粮食的损耗非常大,黄酒的酿造并不太浪费粮食,这种酒,四斤粮食能酿出一斤酒就算是很不错了。好在蜀中向来被人们称为天府之国,受战乱的影响不大,这几年也并不缺粮食。”云飞扬毫不掩饰这种酒的问题所在。 “这种酒一旦将来面世,价格一定会居高不下,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喝得起这种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下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谭道长捋着胡须说着,言语间颇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样子,就像一个得道高人一般。 “这世间的事情,你我又能管得了多少?当年,大诗人李白都曾经说过,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他看不惯那些乌七八糟的世界便借酒消愁,然后就去睡觉,老夫最近一直致力于睡功的修习,如今,已经小有成就了,嘿嘿……”扶摇子说话间,又喝了一杯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飞扬闻言却怔了一下,他忽然间想起,历史上的五代时期,有个大名鼎鼎的陈抟老祖,此人活了一百多岁,一直活到了北宋初年,陈抟老祖就是以“睡功”闻名于世,据说,陈抟老祖得到麻衣道人的真传,擅长占卜与相面,莫非扶摇子便是陈抟老祖?可是,历史上的陈抟老祖是个道士,如果扶摇子真的是陈抟老祖,那么,他现在尚未出家修道,想到这里,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动,以后,可要多多跟扶摇子学些本事才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于是,在云飞扬的软磨硬泡之下,陈抟老祖便传授给云飞扬一套拳法,那就是六合八法拳,这套拳法注重整体,强调以腰为轴,尾闾为舵,步随腰动,是一种很注重技击实效的拳法。作为回报,云飞扬给谭道长讲述了一些物理学的基础理论。谭道长大喜过望,他立刻就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意识到,要想写成《化书》,必须要得到云飞扬的助力!对于云飞扬,他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几天后,云飞扬的家里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那是彭祖养生酒酿酒作坊的万掌柜和万丽丽父女俩。万掌柜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人没进来肚子先进来了。万掌柜年近五旬,蓄着八字胡,细皮嫩肉,保养得很不错,看起来很富态,只是他的酒糟鼻和绿豆眼看起来有些好笑,一看就是饮酒过度所致。 这时候,云飞扬的家里正传出一阵琅琅的读书声:“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事虽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物虽小,勿私藏,苟私藏,亲心伤……” 此刻,整个青江村里就只有这读书声回荡四周,就连狗吠声都听不见。实际上,此时正是秋收时节,除了他们,青江村的村民们无论男女几乎都在田野里忙着秋收。在老族长的眼里,这就是读书人的特权,而且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 老族长正坐在一个凳子上晒太阳,他也随着孩子们的读书声摇头晃脑,当他见到施施然来到门外的万氏父女俩,顿时就站立起来,背负着手打量这两个不速之客,目光中充满了警惕,老族长从他们父女二人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他们来自大户人家,可是,老族长不希望任何人打扰那些孩子们的学习。 万掌柜笑眯眯地上前一步,对老族长自我介绍了一番,老族长半信半疑,但是并没有请他们进屋说话的意思,万掌柜也很识趣,虽然万丽丽有些不耐烦,但是万掌柜却对她使了个眼色,万丽丽只好强忍住不发作。于是,这父女俩便站在楼下,一直等到那些孩子将晦涩难懂的《弟子规》吟诵完毕。 万丽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里与她想象中的农家院截然不同!诺大的院子里非常干净,没有在寻常乡村里随处可见的垃圾,那是由于学生们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经常打扫。这里也没有到处乱跑的鸡鸭鹅,只有一只可爱的小熊猫慵懒地坐在笼子里,嘴里不停地咬着竹笋,万丽丽笑吟吟地走到小熊猫旁边,小熊猫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继续视若无睹地吃竹笋。 云飞扬见到突然来访的万丽丽之后很惊讶,当他听了万丽丽说明来意之后,顿时头大如斗,原来,万掌柜听说云飞扬酿出的那种酒很好喝,便打算与云飞扬进行合作,为了与云飞扬套近乎,万掌柜不惜拉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登门拜访。云飞扬瞥了一眼万掌柜那如同怀胎几个月的大肚子,很担心他会压坏自己的竹椅子。 “小郎君做的很好,让那些孩子们从小就懂得孝敬父母是应该的,只有具备良好的品德,他们长大以后才能成长为正人君子。”万掌柜读书不多,虽然他没学过《弟子规》,却也能听出《弟子规》中那些文字对于孝道的提倡,既然有求于人,万掌柜的自然试图用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来换取云飞扬的好感。 那时候,商贾的社会地位依然低下,万掌柜虽然已经衣食无忧,但是他的心底却一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自卑感,见到云飞扬之后,他更是百感交集,他曾经想让云飞扬入赘,可是,这小子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岂能心甘情愿做个赘婿? 第33章 小家碧玉 “这是必须的,晚辈以为,少年强则中国强!道德和能力的培养要从孩子时期抓起,那样才能教书育人而不是误人子弟,这样一来,长大以后,他们就会学以致用,成为有一技之长的人才,最起码能让自己的家人吃饱肚子,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所以,建立学校,搞好孩子们的教育才是最根本的大事!” 云飞扬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满天飞,俨然成了一个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热血青年,就连对他原本很有成见的万丽丽也禁不住两眼直冒小星星,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心怀家国,忧国忧民,远远不是韦卓洋那样的花花公子能够相比的! 万丽丽心潮澎湃,她甚至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她想不计报酬地来青江村教那些孩子们识字,培养出一些国家栋梁之才,将来好取代那些贪官污吏和骄兵悍将,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云飞扬用在五斗观学来的茶艺和上好的雅茶招待了万掌柜父女二人,三个人谈笑风生,从乡村生活聊到天下大势,就连万丽丽都绽开了笑颜,她与云飞扬聊得越来越投缘。可是,每当万掌柜要将话题转向酿酒方面的时候,云飞扬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别的方向,万掌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三人一直聊到晌午时分,万掌柜父女俩这才心有不甘地离开了云飞扬的住处。云飞扬送他们俩出了门,看着他们坐上驴车渐行渐远,逐渐离开了青江村。 “爹爹,想不到云公子居然是个胸怀大志的读书人,虽然他的理想有些不太现实,孩儿还是觉得此人将来必定会出人头地。”万丽丽第一次给了云飞扬好评。 万掌柜摸了摸双下巴,面无表情地看了万丽丽一眼,道:“傻丫头,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万丽丽怔了一下,咬了咬小嘴唇,道:“他,他似乎一直在说些没用的事情。” 万掌柜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今天和云飞扬东拉西扯了这么久,他是哭笑不得,以前,他只是听说这小子很有才华,这才有了让这小子入赘的心思,今日一见,这小子果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可惜,这小子绝非池中物。想让他入赘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他让自家闺女下嫁,恐怕自家闺女也入不了那小子的法眼。 更让万掌柜头疼的是,这小子似乎并不想与他合作做生意,这一趟来访,他们是无功而返,可是,万掌柜却并不甘心,商贾的本性就是逐利,为了赚钱,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万掌柜咬了咬牙,他不惜付出一些代价,包括自己的女儿…… 云飞扬回到屋子里,在红泥炉上烧水,听着咕噜咕噜的烧水声,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现在求着老子了,主动找上门来,忘了那天眼高于顶的时候了?切…… 一片片梯田依着瓦屋山盘绕而成,弯弯曲曲,层层叠叠,铺展在各处山坡上。此刻正是下午,云飞扬也带着一些孩子来乡间干活,在这大忙季节,总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也算是劳逸结合了,云飞扬并不希望这些孩子将来成为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实际上,他们来这里只是体验生活,乡亲们可舍不得让这些读书人受累。 云飞扬站在田埂上擦了擦汗,忽然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驴车行驶而来,驴车上端坐着一个头戴浑脱帽的女子,随着那辆驴车由远及近,云飞扬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个女子居然是柳非非。 柳非非远远地朝云飞扬挥了挥手,她依然穿着那件白色窄袖紧身翻领长袍,在阳光照耀下非常刺眼,差一点晃花了云飞扬的眼睛。云飞扬皱了皱眉,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同样出身富商家庭的女子莫非也是为了烧酒的事情来找自己?可是,柳家明明是做丝绸生意的,他们也要趟这趟浑水?况且,这丫头又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她就不怕自己非礼她?无论如何,且听听她到底怎么说…… 云飞扬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手,呲着白牙笑脸相迎,柳非非将驴车停在一旁,对云飞扬盈盈福了一礼,这个福礼果真优雅婉约,很有小家碧玉的气质。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性情跳脱的女孩子居然也有这样温柔的气质。 云飞扬认为柳非非汲取的营养或许都用于长个子了,她虽然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美中不足的就是上围并不算丰满,实在是激不起潜伏在自己心底的欲望,好在柳非非的身段曲线还是很吸引人的,让他不由得有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咦……云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柳非非若有意若无意地撩了一下垂落在额头的发丝,展现出一种妩媚的女儿家风情。 “哦,原来是柳小姐大驾光临啊……这不是秋收么,正是村子里最忙的时候,我当然也不能闲着了,劳动人民最光荣!”云飞扬笑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柳非非怔了一下,虽然她对于这个说法并不习惯,也并不认同,但是,她来这里是有求于云飞扬,那就随便云飞扬怎么说了。 一念及此,柳非非点了点头,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劳动人民,最光荣……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对了,我今天来拜访你,是想跟你学学诗词,可以么?” “当然欢迎,柳小姐,你远道而来,想必很辛苦,走吧,去我家里歇息片刻。”说完,云飞扬告诉那些学生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旋即领着柳非非向家里走去。 云飞扬微微一笑,看破不说破,他知道这位富家女来找自己绝不仅仅是为了学习诗词而已,十有八九还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古时候的女文青还真是会找借口,其实,自己很想与她在花前月下谈谈人生,然后伺机进行进一步的深入接触。 第34章 酒香不怕巷子深 云飞扬与柳非非并肩而行谈笑风生的样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他们看来,这便是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才子和佳人可是绝配啊! 一时间,各种版本的猜测就开始在人们的口中发酵,然而,张青青望着那两人背影的目光中却充满了幽怨的眼神,她轻咬贝齿,心中瞬间涌起一种自卑感,那个女子看样子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只不过是个农家女,根本就无法相比。 两人进了屋子里,柳非非很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对于这个来自眉山县的富家女来说,这一切都很新鲜,云飞扬砌好茶水,递给柳非非一杯茶,坐在圈椅上,翘起二郎腿,与柳非非聊起了古诗词,既然柳非非说是来这里跟他学习诗词,他就自然要咬文嚼字一番,对于这方面,他信心十足,以前学过的很多古诗词都可以拿来就用。 “在下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虽然现在连年战乱,但是,早晚会有天下一统的那一天,我估计不用等太久,几十年就够了……到时候,读书人的重要性就会不言而喻了。”云飞扬侃侃而谈,他记得在后世里的历史课上学过,从唐朝灭亡到北宋建立,大约有五六十年的间隔,所以,他才敢这么说,当然,他知道柳非非未必会相信他的话。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得好!云公子,你可真是出口成章呢,这句话看似朴实,但却蕴含着大道理。”柳非非连声赞叹,她虽然不认为这般兵荒马乱的天下会在几十年之后就再次统一,但她也认为读书人是值得尊重的,当今蜀主王建以前只是个卑微的牛贩子出身,但却非常重视读书人,一些从各地来到蜀中的读书人几乎都得到了重用,大诗人韦庄被任命为宰相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不出云飞扬意料,柳非非终于言归正传,提起了生意上的事情,原来,她也在打酿酒的注意,她只不过换了个形式,她们柳家打算入股,一起酿造烧酒,有钱大家一起赚! “柳大小姐,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啊,你家是做丝绸生意的,你应该知道,万丽丽的家里也是做酿酒生意的,你家非要往酿酒方面凑热闹有必要吗?你家完全可以在蜀锦生意上多加大投资,你说是不是啊?”云飞扬早就猜到柳非非会提到这件事。 自从云飞扬请谭峭道长品尝蒸馏酒之后,他就相信蒸馏酒早晚会在眉山一带打开知名度,他也需要利用蒸馏酒赚些钱,只是,柳非非代表柳家出面,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柳非非有些不悦,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翻了一下,鄙夷地看着云飞扬道:“这世道,只要赚钱,只要缴纳足够的赋税,做什么生意并不重要,难道你不愿意跟我柳家合作?” “愿意,当然愿意!只要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嘿嘿……既然柳家大小姐已经开了尊口,区区在下如果还不答应,那就是不识抬举了。只要你家有足够的诚意,在下求之不得呢。”云飞扬笑了笑,现在,先给柳非非吃个定心丸再说。 “你所说的有足够的诚意,怎么讲?你说的是钱么?”柳非非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她终于见到了希望。 “其实,我更看重的是彼此在今后合作过程中的地位,这一点最重要。”云飞扬深知蒸馏酒的工艺并不复杂,一旦泄露出去,很容易就会被别人模仿,到时候,自己的利益难免会受到影响。一旦让柳家成了大股东,用不了多久,整个蒸馏酒就会变成柳家的产业了,对付这个狐狸精一样的柳非非,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柳非非冰雪聪明,她脸色一变,当即明白了云飞扬的心思,轻叹一声,道:“说到底你还是在防着我们柳家,不管是我还是万丽丽,或者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孙小姐,你虽然在表面上对我们很客气,可是在生意上,你绝不会让步,是不是?” “柳大小姐言重了,或许你对这种酒并不了解,我记得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一句话,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隔行如隔山,你不妨先品尝一下这种酒,我想,你的想法或许就会有所变化。”云飞扬一本正经地提议,酒香不怕巷子深,只有让柳非非充分意识到这种酒是好东西,她才会愿意接受自己提出的条件。 柳非非的性情本就跳脱,迟疑了一下,她便大大方方地浅啜了一口酒,被那酒液辣得咳嗽了几下之后,她惊喜之极地说道:“这种酒是你自己酿的?以前,本小姐也曾经品尝过很多种酒,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这种酒的味道果真很不错,也难怪万掌柜不惜亲自上门拜访你,你可真是个奇才啊……不过,你放心,我们柳家是真心想和你合作,一切都可以商量。” 云飞扬看着柳非非由于喝了点酒就立刻变得如同桃花般的俏脸,耸了耸肩膀道:“柳小姐,在下自然相信你,我的酒当然不是自己酿造的,是我买的一些酒,然后再进行加工,这种加工技术却是独一无二的,天下间,谁也弄不出样的酒!不过,如果和你们柳家合作,在下必须要慎重考虑,在下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我们山里人淳朴善良,不懂得尔虞我诈,所以,丑话说在前头,至于具体的合作方式,我们务必要谈拢,细节决定成败。” 柳非非当然明白云飞扬这种酿酒技术的价值,这种酒一旦面世,必定会成为蜀中最好的酒!柳家当然要分一杯羹,一旦错过这个天赐良机,她会抱憾终生。 思忖片刻,柳非非试探地问道:“小郎君,你这种技术能否转让给我们柳家?” “真是笑话,如果把这种技术转让给你们柳家,有多大用处?你们柳家根本就没有酿酒作坊。”云飞扬坚决地摇了摇头。 第35章 谈人生 “我们虽然没有酿酒作坊,可是,我家在成都有几个店铺,我们可以把这种酒卖到成都去!这一点,即便是专门酿酒的万家也做不到!”柳非非并不想放弃。 云飞扬笑了笑,道:“其实,在下倒是有一种可行的办法,那就是合伙入股。” 看着柳非非俏脸上那种迷茫不解的表情,云飞扬解释道:“我可以把技术分享给你们柳家,条件便是我也入股,而且要四六分,我占六成的股份,怎么样?” “不行,我们柳家要占六成!”柳非非寸步不让,她心中有些不忿,实力雄厚的柳家凭什么要给这个乡下小子让步? 云飞扬并不答话,只是冷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当云飞扬走到窗前的时候,柳非非终于忍不住了,道:“要不,我们把酿彭祖养生酒的万家也拉进来,一起入股,那样的话,我们就有望成为蜀中最大的酿酒商了,即使你的股份不多,也一样能赚得盆满钵满。” 云飞扬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希望万家介入这件事,他正要婉拒柳非非,柳非非却走到他的身边,嗲声嗲气地说道:“好了,云哥哥,你就让一步吧,好么?” “你想让我怎么让步?”看着柳非非这般撒娇的样子,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动,这丫头这般小女儿风情倒是很迷人,果真是个狐狸精。 柳非非扬起头看着云飞扬,抛了一个媚眼,摇着他的胳膊,娇笑着道:“我们按照四三三的比例入股,我们柳家占四成,你和万家各占三成,我相信,万家不会有任何异议,不瞒你说,本姑娘来这里找你之前,就与万丽丽谈过这件事。” “凭什么?可是……”云飞扬哭笑不得,他正要反驳,柳非非的纤细小手却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就凭本姑娘!不行吗?”柳非非媚眼如丝地看着云飞扬,目光中带有一丝充满野性的挑逗。 “你,你……好吧,成交!”云飞扬的心中瞬间涌起一阵冲动,一把将柳非非搂到怀中,狠狠地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哎呦……,你,你欺负人家……”柳非非的话刚刚说了一半,云飞扬的嘴就贴上了她的香唇。 起初,柳非非还想推开云飞扬,可是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片刻之后,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柳非非忽然感觉到,这种拥吻的感觉很甜美。 云飞扬的冲动越来越强烈,正在想入非非之际,一声响亮的咳嗽忽然从楼梯处传了过来,云飞扬不由得怔了一下,谁这么不开眼,非要在这时候来打扰老子? 柳非非连忙推开云飞扬,她惊慌失措地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两人一起看向了楼梯的方向。 “云哥哥,听说有客人来了?咦,有酒味,你请客人喝酒了?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也好去给客人准备几道下酒菜。” 在柳非非一脸嫌弃的目光中,张青青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有一丝狡黠的笑容转瞬即逝。 “我们方才不是在喝酒,我在和柳小姐谈人生,哦不,我们在谈很重要的事情,关于生意上的事,青青,你找我有事吗?”云飞扬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很郁闷,这丫头,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坏了老子的好事。 “人家想跟云哥哥学习酿酒,我爷爷喜欢喝这种酒,所以,我想给他老人家酿些酒,尽尽孝心。”张青青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这几天里,老族长每天都要喝这种酒,张青青便有了这个心思。 说话间,张青青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那瓶酒,她感觉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希望云飞扬和别的漂亮女人单独在一起,尤其眼前这个女人,无论穿着打扮和容貌气质都比自己强上几分,这让她的心里酸溜溜的。 “你真是个孝顺孩子,这件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云飞扬干笑了一下,此刻,他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谁都来找我说这件事啊? 既然张青青来了,柳非非也就不打算久留了,说了几句话,她便离开了青江村,云飞扬把柳非非送到了门外,看着她的倩影远去,云飞扬忽然有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却也有些疑惑,这丫头不会只是想利用自己吧? 到了晚上,寂寞难耐的云飞扬正坐在窗前望着月亮想入非非,忽然听见外面想起了一阵敲锣声和犬吠声,有人在大声呼喊着:“山贼来了,大家小心啊……” 云飞扬霍然站起,走下了吊脚楼,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这个年代可真是够乱的,这山贼怎么说来就来啊,他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张青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青青,你别急,真的是山贼来了?”云飞扬有几分尴尬,这个小丫头今天坏了自己的好事,他倒是很希望在晚上与张青青谈人生,让她弥补自己的损失,没想到突然有山贼来袭,他现在已经没了兴致。 张青青按了按胸口,点了点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爷爷请你去商量事情。” 云飞扬赶到老族长家里的时候,老族长正站在院子里,张铜山也站在他的身边,手中握着一把四齿钉耙,看起来威风凛凛,还有一些汉子拿着锄头或者粪叉陆陆续续地进了院子。 “小子,虽然你是个读书人,可是,山贼来了,据说,他们已经到了旁边的何家村,眼下大敌当前,我们村子里的男丁并不算多,你也要出一份力啊!”老族长看到云飞扬来了,心中顿时一喜,他知道云飞扬练过武,现在正是用武之地。 “没问题,这是我应该做的,山贼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在我眼里,他们只不过是纸老虎而已。”云飞扬故意在老族长面前表现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男人嘛,关键时刻就要有一种英雄气概,实际上,话虽然这么说,他的心里也在打鼓。 第36章 贼过如梳 老族长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大声喊道:“山贼下山打劫来了,他们已经袭击了何家村,你们说,怎么办?” “那还用说,我们守住村口,要是山贼要来袭击我们,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既然山贼没来袭击我们,我们就不用去救援何家村,我们的人手不够啊。” 在场的那些村民们众说纷纭,就连张铜山也建议自保,不去管何家村的事情。 “老族长,晚辈有个提议,山贼已经来了,虽然他们是去劫掠何家村,可是何家村距离我们很近,常言道,唇亡齿寒,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啊,否则,山贼早晚会有一天来袭击我们,那时候,就没有人会来救援我们……何况,如果我们现在就去救援何家村,或许能够赶走那些山贼,因为他们的目的在于劫掠,他们绝不会恋战的!”云飞扬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不同意那些人自扫门前雪的想法。 老族长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作为青江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他见识过山贼袭扰地方百姓的时候是多么心狠手辣,原本他并不想救援何家村,可是,云飞扬的话让他深有同感,读书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啊!如果他们能够与何家村的村民们联手赶走这些山贼,或许这些山贼以后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了。 计议已定,老族长便不再犹豫,他大吼了一嗓子,就让张铜山带着众人奔向了村口的方向,救人如救火,片刻都不能耽搁。老族长年老体衰,不能亲自上阵,只能坐在家里等候大家的捷报了。 一百多条汉子背着猎弓,打着火把,拿着各种杂七杂八的武器,这已经是青江村里所有能出动的人手了,云飞扬看了一眼众人,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这是自己参加的第一次战斗,但愿不要在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激战中丢了性命。他知道有一种说法,越是怕死的士兵越会死在战场上,狭路相逢勇者胜! 老族长虽然没有上前线,但却挨家挨户地组织那些妇孺们藏好粮食,做好逃离村子的准备,一旦众人打不过那些山贼,老族长就会带领那些妇孺逃离青江村,逃得越远越好,保住这些妇孺,他们将来才有重建家园的希望。 “乡亲们,你们看,那些便是该死的山贼!”张铜山眯缝着眼睛看向何家村的方向,一手指着那边,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已经是夜晚,何家村那边有数不清的飞鸟腾空而起,那些飞鸟如果不是因为受到了惊扰绝对不会在空中盘旋。在那漆黑的村庄里,有一长串犹在游动的火把,这些火把就像是一条火龙,一眼望去,不知道那边有多少山贼。 众人依稀可以听见那边有男人的呐喊声,有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孩童的啼哭声,其中还夹杂着一阵阵犬吠声,听起来令人心惊。 张铜山长出了一口气,道:“天呐,居然有这么多山贼,好在他们是奔着何家村去的,没来我们这里。否则,我们可就惨了啊……可是,这些山贼要是抢完何家村,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我们了,我们说不定也会受到袭扰,乡亲们,我们可要保住家人们的命啊。” 一些人看到那边的景象,心里顿时打起了退堂鼓,就连一些年轻的村民也是两股战战,他们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从来没有与那些山贼们交手过,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人不如狗,如果山贼闯进家里来,他们或许不得不拼一把,现在,却是要他们对何家村的人施以援手,他们就难免有些犹豫。一些人甚至打算转身离去,却被云飞扬苦口婆心地劝阻了。 按照云飞扬的猜测,这实际上就是一次明火执仗的抢劫。等到那些山贼把何家村的财物抢劫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撤离,他们没有必要继续骚扰青江村,于是,众人呐喊着冲向了何家村,果然不出云飞扬所料,那些山贼们且战且退,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不愿意与这些村民恋战,只留下一支断后的队伍与村民们周旋,有几个村民在与山贼的激战中受了伤,但却并无大碍。 常言道,贼过如梳,进了村子里,云飞扬四处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已经成为了修罗场,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许多屋子燃起了熊熊大火,这一切当然都是山贼们干的。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包括一些一丝不挂的妇人尸体,她们的下半身一片狼藉,很多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贪婪的叫声,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这场尸体的盛宴。 张铜山看到遍地的尸体眼睛立刻就红了,他正要带人去追击那些山贼,云飞扬却提议道:“大叔,兵法上说,穷寇莫追,更何况我们的战斗力比不上那些山贼,我们还是在何家村里清理那些山贼的余众吧,免得他们继续荼毒这里的村民。” 张铜山狠狠地看向那些山贼撤退的方向,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是读书人有头脑啊,于是,众人便挨家挨户地仔细搜寻,试图清理那些并未离去的山贼余众。 山贼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难免有些贪得无厌之辈仍然逗留在何家村,他们仍然抱有侥幸心理,继续做着令人发指的事情,一些仍然在村民家里翻箱倒柜的山贼被众人撞了个正着,对于这些心狠手辣恶贯满盈的山贼,众人自然不会客气,云飞扬提议,只需要留下几个山贼作为活口,至于其余的山贼,都可以当场杀掉。 云飞扬缓缓地推开一个虚掩着的大门,里面就是一个正在冒着烟的宅院,这个院子很宽阔,从一片废墟可以判断这是一个大户人家。可是,眼前的惨烈场景却让云飞扬不忍直视。 第37章 洗劫 院子里的尸体很多,其中有一些山贼的尸体,有的死者和山贼的尸体仍然保持着格斗的姿势,显然是死前犹在进行肉搏,有些尸体已经被火烧焦,发出一股股难闻的焦臭味道。 云飞扬握着一把无主的钢刀,捂着鼻子向院子的深处走去,张铜山经过一具妇人的尸体之时,禁不住失声惊呼,旋即从一个山贼的尸体上扒下一件衣服,盖在了那个女尸的身上。 云飞扬回过头,看了一眼张铜山,皱了皱眉,问道:“你认识这个女人?” 张铜山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我认得她,这家的主人姓卢,卢家也算是大户人家,这个女人便是卢夫人,她为人还算善良,而且还精于茶道,在这一带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没想到,她今日却惨遭横祸,以后,我们再也喝不到她煮的茶了……咦,我记得,卢家还有个叫做卢绾的闺女,那个闺女生得有几分姿色,我们赶紧找找她!”说到这里,张铜山脸色一变,连忙在这院子里仔细搜索起来。 在一间屋子的一角,张铜山发现卢家的家主惨死在灶台旁边,离他不远处,还有一个看起来大约有十一二岁的男孩仰卧在一片血泊之中,张铜山认出这个男孩便是卢绾的弟弟。 云飞扬探了探那个男孩的鼻息,发现他居然还活着,只是奄奄一息,似乎是受了重伤,连忙惊喜地喊道:“大叔,他还活着呢!” 张铜山原本正打算离开这间屋子继续寻找卢绾,听了云飞扬的话,张铜山喜出望外,连忙来到那个男孩的身边,蹲下身来大声呼喊,试图唤醒这个男孩。 片刻之后,这个男孩终于苏醒了过来,他并不认识云飞扬和张铜山等人,但却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并不是山贼,张铜山迫不及待地向他询问卢绾的下落,他便气若游丝地说了一些话,虽然他的声音细如蚊呐,但云飞扬还是听清楚了,卢绾已经被那些山贼掳走了! 张铜山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一个弱女子落到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手里,必定是凶多吉少,她甚至会生不如死! 当这个男孩得知他的父母都已经惨死,他的眼角便淌下来两行热泪,哽咽了几声之后,他便脖子一歪断了气,方才,他或许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旁边的一个吊脚楼里有一阵喘息声传了过来,云飞扬脸色一沉,赶紧带人冲了过去,那里有个光溜溜的中年汉子,正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只要看他那肮脏的身体和满脸的络腮胡子,云飞扬就知道他是个山贼,这个山贼果真是色胆包天,他们的大部队已经走了,他却还有心思逗留在这里继续欺负女人。 当这个山贼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云飞扬,顿时大吃一惊,他刚刚从那个可怜的女人身上爬下来,就被气势汹汹地扑过来的云飞扬一刀砍掉了脑袋。那个山贼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出了很远,脸上的惊恐表情凝固住了那一刻,他那无头的尸体倒在了一旁,那脖颈里喷出来的鲜血则溅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那个女人原本在闭着眼睛忍受那个山贼的摧残,此刻忽然感觉到身上一轻,旋即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当她见到这血腥的一幕,立刻就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这是云飞扬生平第一次杀人,此刻,他没有任何惊慌,而是义愤填膺,他认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这些鱼肉乡里的山贼该杀,他们死有余辜! 何家村的村正家里也在冒着烟,云飞扬等人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才推开门,云飞扬捂着口鼻走了进去,何家村的村正姓何,他是何西都的堂兄。何村正的夫人、儿子和儿媳妇都已经被山贼们杀了,他们的尸体全都横陈在院子里,那里有一大滩血迹。 此刻,鼻青脸肿的何村正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小女儿,他的女儿仍然活着,她杏眼圆睁,面无表情,只是,她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生气,反而有着无限的恐惧。她虽然穿着衣衫,可是,那件衣衫的下面却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看样子,她似乎未能免遭山贼的摧残。 何村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当他看到张铜山,原本茫然失神的脸上这才涌现出一种悲愤而又夹杂着委屈的表情,就连他额头上的皱纹都似乎更加深了一些。 “老张,那些山贼跑了么?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啊?我们太惨了……”何村正此言一出,顿时不可抑止地老泪纵横,他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何村正,山贼已经被我们赶跑了,请你节哀顺变吧,还有许多乡亲们比你家更惨,哎……我们会报告给何西都,以后,我们一定要给你们报仇雪恨!”张铜山没来由地有些愧疚,说话间,他想起了何家村里那些暴尸荒野的妇人,相比之下,何村正一家还不算是最惨的。 众人带着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几个山贼返回了青江村,此时已经到了半夜时分。这几个山贼果真都是亡命之徒,明知大势已去但却并不求饶,反而对众人骂骂咧咧的,要不是还想让他们做证人,云飞扬恨不得割下他们的舌头,无奈之下,只好将他们的嘴用破布堵住。 张铜山对老族长汇报了何家村的情况,末了又在众人面前夸赞云飞扬有一身好武艺,云飞扬笑而不语,对于他来说,这其实算不得什么,那些山贼本来就无心恋战,否则,他还真有些担心。 老族长听了张铜山的话,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道:“那些山贼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们还是晚了一步啊,想当年,我们家的先祖张嶷将军乃是蜀汉无当飞军的统帅,那无当飞军可是蜀汉乃至三国时期的一流军团啊……老夫也是自幼习武,如果再年轻几年,老夫敢亲自带着你们上山剿匪去!好了,你们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你们就去眉山县里报案。云飞扬,你是读书人,能说会道,到时候,你可要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一定要说服眉山县令派兵剿匪。” 第38章 一见如故 “晚辈明白。”云飞扬点了点头,老族长的话让他颇为惊讶,没想到老族长居然是三国名将张嶷的后人,怪不得云飞扬一直感觉老族长有一种不俗的气质。 云飞扬对于三国时期的历史还算熟悉,他知道无当飞军是诸葛亮利用巴蜀蛮夷兵源组建的一支劲旅,当年,蜀汉不惜血本,迁移南中的劲卒和青羌人万余家到达蜀地,他们到达蜀地后就成为了蜀汉的军户,世世代代在蜀汉以当兵为生,成为了职业军人,这就是无当飞军的来源。无当飞军的将士们全都是身披铁甲,他们善于使用弓弩和毒箭,他们很擅长野战,更精于山地作战。无当飞军的第一任统帅是王平,最后一任统帅则是张嶷。张嶷始终身先士卒,深得诸葛亮的器重。 何家村惨遭山贼洗劫,死伤惨重,就连何西都的堂兄家里都难以幸免,这件事当然非同小可,云飞扬和张铜山等人去眉山县报了案,就连眉山县令徐延珪也不敢怠慢,徐延珪虽然贵为皇亲国戚,但这却是人命关天的重案,万万马虎不得。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那几个被俘的山贼供认不讳,原来他们都是来自于玉屏山,他们供认,那个叫做卢绾的女子确实是被山贼劫走了,他们甚至供认,在眉山县里有几个山贼的内应,徐延珪闻言大吃一惊,立刻下令将那些内应一网打尽。 云飞扬恳求县令徐延珪下令剿匪,何西都也在一旁极力敦促徐延珪派兵,可是,对于是否出兵去玉屏山剿匪,徐延珪却不置可否。那时候,眉山县守军官兵的弓弩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几十具,至于那些士兵,更是一群混饭吃的兵痞,他们军纪涣散,战斗力很差,这样的官兵用来镇压百姓没有任何问题,要是用来剿匪那可就不堪大用了,对于这一点,徐延珪心知肚明,他没有这个魄力和胆量。 这几天里,眉山县里的气氛极为紧张,到处都是官兵和身穿皂服的皂隶,一个个气势汹汹,在眉山县的大街上严密搜查。眉山县的大牢里已经关了很多人,除了那几个山贼和他们的内应,还包括一些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城狐社鼠,甚至还有一些原本无辜的平民百姓,他们是被污蔑为山贼的内应而被抓了进来,因为这些人以前得罪过县衙里的一些胥吏,那些胥吏自然会趁机报复一下。 那时候,天下间盗匪横行,官府对待山贼的惯例,要么是出兵剿灭,要么是招安收编,徐延珪的想法是派个使者去玉屏山招安,一旦能够招安成功,对于徐延珪来说也不失为一项拿得出手的政绩,至于那个使者的人选,就要仔细斟酌了。 这几天里,何西都的心情很低落,他恨不得亲自带兵去玉屏山剿匪,可是徐延珪却偏偏按兵不动。这一天,外面正在下着瓢泼大雨,当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云飞扬找到何西都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小酒馆里一个人喝闷酒,那时候,或许是由于下大雨的原因,酒馆里面并没有别的客人。 何西都一碗接着一碗地往肚子里灌酒,见云飞扬过来了,何西都打了个酒嗝,连忙吩咐店小二递给云飞扬一个酒碗。 云飞扬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放在了一旁,二话不说,自己筛了一碗酒,端起酒碗与何西都碰了碰,便将这碗酒一饮而尽,两人推杯换盏,一坛子酒很快就只剩下了酒糟。 “老夫常来这家酒馆喝酒,这里的菜味道不错,可是,老夫现在却无心下咽呐……我的堂兄一家惨遭横祸,可惜,老夫却不能帮他们报仇,哎……”何西都长叹一声,此刻,他神情悲戚,双眼布满了血丝,看起来颇为憔悴。 “那些山贼实在是罪大恶极,一日不除,这眉山一带的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宁!”就连站在一旁的店小二都义愤填膺,情不自禁地插了一句话。 云飞扬瞥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店小二,那是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看样子大约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浓眉大眼,脸庞棱角分明,脸颊的轮廓如同刀削斧刻一般,云飞扬忽然觉得此人仪表堂堂,在这里做个店小二似乎有些屈才了。 “小兄弟,来来来……一起喝几碗酒!”何西都对那个店小二招了招手,那个店小二的话让他很有认同感,更何况他是这个酒馆里的常客,两人还算熟稔。 “这个,司兵佐,小子还有事情要做呢……”那店小二憨笑着婉拒,说话间,他又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掌柜的一眼。 “既然司兵佐发话了,你小子还犹豫什么?快去!即使有别的事情也要暂时放到一边,反正现在店里也没有别的客人……”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地呵斥着那个店小二,他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颌下蓄着山羊胡,一双绿豆眼透着一股精明劲儿,何西都是这里的老主顾,又是当地衙门里的胥吏,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于是,那个店小二便来给何西都和云飞扬敬酒,三人聊了一番,居然越聊越投机,这个店小二的名字叫做张远霄,他是个孤儿,靠着乡亲们的接济才长大成人。张远霄会武艺,尤其擅长使用弹弓,为求生计才不得不在这个酒馆里做事情。 云飞扬顿时对张远霄有了几分好奇,云飞扬在小时候也玩过弹弓,可是,他那时候就是用弹弓来打鸟,却也不能说对弹弓有多么精通,他倒是很想看看张远霄对于弹弓到底熟练到了什么程度。由于年龄相仿,两人都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直到雨过天晴,云飞扬和何西都才离开了这个小酒馆。 云飞扬回到青江村的时候,发现村子里的气氛也很紧张,就连村口都有手持钢刀和长枪的村民在把守,他们的兵刃自然是与山贼那一战之中缴获的战利品。 第39章 肘腋之患 老族长一见云飞扬和张铜山回来了,连忙询问他们此行的情况,听说眉山县令徐延珪对于派兵剿匪的事情并不支持,老族长大失所望,急得团团转,他很担心玉屏山的山贼下山来报复他们,他不希望何家村的那幕惨剧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一天后,玉屏山的山贼们没有下山报复,倒是柳非非和她的父亲大富商柳方通来到了青江村。 “张小姐,请问云公子在家么?”柳非非从驴车上跳了下来,笑吟吟地询问正在逗弄着小熊猫的张青青。 随后,有一位留着短须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也从驴车上下来,他便是柳非非的父亲柳方通。 “云哥哥,他……他正在和我爷爷商量事情呢。”张青青一见到柳非非便脸色一变,她对柳非非半点好感都没有,她本来想撒个谎,就说云飞扬不在家,但她瞥了一眼站在柳非非一旁的柳方通,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旋即猜测柳非非或许是来找云飞扬谈正事的,便只好实话实说。 “云哥哥,有客人来找你了……”张青青很不情愿地喊了一嗓子,便带着柳家父女俩走上了云飞扬的吊脚楼。 小熊猫原本与张青青玩得很开心,见她突然间走了,便悻悻地看了一眼远去的张青青,拿起一根鲜竹笋啃了起来。 “不知贵客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云飞扬见到柳非非身边的柳方通愣了一下,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只是心里还有点诧异,不知道这个中年人与柳非非是什么关系。 不等柳非非介绍,柳方通便笑眯眯地说道:“哈哈,老夫来的突然,小郎君莫怪,只是因为恰好经过此地,老夫听小女提及了小郎君,老夫便带着小女顺便来这里走走,她也恰好有些事情要跟你探讨。” 说话间,柳方通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布衣少年,不由得暗暗地赞叹不已,这个少年的不仅生得一表人才,言谈举止间更有一股子卓尔不凡的气质,没有半点少年人的青涩或者浮躁。 云飞扬听到柳方通这么说,顿时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看来,柳家对于蒸馏酒的生意还是志在必得的,这一次,他们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与他们谈谈也好。 老族长笑眯眯地看了柳家父女俩一眼,站起身,对云飞扬道:“既然有客人来了,老夫先回去了,你可不要怠慢了客人哦。” “且慢,老族长,晚辈认为,您也不妨留在这里多聊一会,有些事情,或许还需要您老人家指点一二呢。”云飞扬其实一直希望老族长也参与蒸馏酒的生意。 老族长怔了一下,既然云飞扬这么说,他便再次坐了下来,又对张青青使了个眼色,张青青会意,连忙将屋子里的红泥小火炉点燃,又将两枚松果扔了进去。不一会儿,红泥小火炉就冒出了桔黄色的火焰,空气中隐隐出现了一股松香味儿。 既然老族长留在这里,张青青也就有了留在这里的借口,她正好趁机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让云哥哥看看她是多么的勤劳能干。 柳非非很有淑女范儿地对老族长福了个礼,道:“晚辈也听说了何家村的事情,山贼猖獗,百姓遭殃,柳家愿意为何家村的乡亲们尽些微薄之力,您老放心,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敦促官府出兵剿匪,只是,那恐怕也要过些时日啊……我们今天还是先商谈一下关于酿酒生意的合作事宜,此前,万掌柜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提议,只要小郎君愿意合作,我们会尽量给你们一些优惠条件,这可是只有你们青江村才有的优惠条件哦。” 老族长并不答话,而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云飞扬,关于酿酒的事情,他并不关心,只要他有酒喝就行了,只是,他并不明白云飞扬到底需要他做些什么。 云飞扬笑了笑,道:“玉屏山上的山贼乃是肘腋之患,现在,村子里人人自危,生怕那些山贼再次下山劫掠,别说青江村,就连眉山县恐怕也是人心惶惶……如果柳大小姐心存善念,出手相助,那便是何家村乃至眉山一带百姓的福祉啊,在下实在是佩服!云某只是一介布衣书生,寒舍简陋,只有一些雅茶还算有几分雅趣,请先喝几杯茶解解渴,休息片刻之后,我们再谈生意可好?” 说完,云飞扬便取过一套越窑青瓷茶盏,放在桌案上,邀请柳家父女俩喝茶。 柳非非睁大了眼睛,似乎刚刚认识云飞扬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云飞扬这小子居然有一种文人雅士般的气质,那天,她与云飞扬曾经就在这里打情骂俏过,那时候,她感觉这小子的眼神坏坏的,要不是张青青突然闯进来,还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情呢,现在突然想起来,柳非非禁不住俏脸一红,心中犹如鹿撞。 云飞扬用开水将茶碗里的茶叶闷了片刻,便将碧绿的茶水分到青瓷茶盏里,肃手邀请柳家父女二人品尝。 这种饮茶方法很简单,但却着实出乎柳方通的预料,柳方通只知道煮茶法,先要烤茶,饼茶冷却后再用碾研成粉粒,当水烧至“二沸”之时,用竹筴在沸水中一边搅动一边投入茶的粉粒,还要加上葱姜豆蔻,然后才是酌茶、斟茶,也就是把茶汤舀入茶碗里。可是,这小子泡出来的这种茶汤为什么会是碧绿色的?而且里面根本就没有姜葱豆蔻,这小子连葱姜豆蔻都不舍得放,果真是够吝啬…… 在张青青带有几分讥诮的目光中,柳方通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汤,起初只觉得有些苦涩,但是细细回味片刻却又感觉到一种淡淡的香味。柳方通不由得怔住了,于是又喝了一口,他这才品味出雅茶独有的芬芳,这与他以前喝过的茶水味道截然不同。 “好茶!果真是好茶呀……”柳方通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禁不住连声赞叹。 第40章 透瓶香 张青青对于这种简单而又独特的饮茶方式早就习惯了,看到柳方通这般惊喜的样子,她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腹诽着,有钱人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起…… 柳非非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品尝过这种茶水,所以,她对这种饮茶方式还算适应,在她看来,这种饮茶方式似乎也是一种附庸风雅的手段,这小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她没有看错人!她观察着父亲的表情,看样子,父亲对这小子还算赏识。 海阔天空地聊了片刻,众人便开始言归正传,追求利润是商人的本性,云飞扬很惊讶,柳非非居然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女子,在这方面,万丽丽比她差远了。 直到夕阳西下,柳家父女俩才离开了青江村,柳非非嫣然一笑,对云飞扬挥了挥手,钻进了驴车,今天的谈判还算是成功的,柳家父女俩都很满意,他们可以开始大批量地酿造蒸馏酒了。 临行前,云飞扬特意对驴车里的柳非非叮嘱道:“柳大小姐,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你们出钱,我们出力,我们一起帮助一下那些何家村的村民。”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忧国忧民的慈善家呢,嘻嘻……”柳非非含笑点头,那银铃般的笑声从驴车里传了出来。 老族长站在云飞扬的身边,瞅着远去的柳家父女俩,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问道:“小子,你真的打算与他们合作?我们没钱没势的,一旦你把独门秘方都提供给他们,将来,他们就可以把你一脚踢开……无商不奸,他们会使用各种阴险的手段,到时候,我们后悔都来不及啊。” 云飞扬和老族长一起往回走,边走边说:“这个嘛,您老人家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他们离不开我的……靠这种蒸馏酒赚那些钱,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小子,老夫知道你的心意,其实,咱们村子并不是非要靠酿酒赚钱,也不用巴结他们,你就不要费那个神了,你有一身好本事,将来你要是做了大官,乡亲们也能跟着你沾光,老夫的脸上也有面子。” 老族长对云飞扬心存感激,他不太愿意云飞扬去和那些商贾们打交道,一门心思想着赚钱,那时候,商贾们虽然富有,但却地位低下,依然被世人瞧不起。 “他们要来我们这里开办酿酒作坊?”老族长有些疑惑。 “我们提供场地,柳家提供资金,万家提供酿酒设备,这样一来,青江村的百姓们就能多赚些钱,皆大欢喜啊……下次去眉山县的时候,我会给何西都打个招呼,他也能得到些好处,我想,他一定会乐见其成。”云飞扬对此还是有把握的,谁会嫌钱多烧手? 听云飞扬这么说,老族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张青青走了,这小子自己有出息,还能想着带领大家一起赚钱,确实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柳非非紧锣密鼓地准备了好几天,她的父亲柳方通也整日里忙忙碌碌,在商业领域,柳家人还是很有头脑的,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天赐良机,虽然酿酒业的进入壁垒并不高,但是他们拥有云飞扬的独门技术。柳非非知道云飞扬的打算,这是一个大手笔,就连何西都也得到了一份干股,而且,酿酒生意与柳家原有的丝绸生意没有任何冲突,柳非非相信自己的眼光,将来,整个眉山县乃至蜀中的人都会喜欢这种味道独特的烈酒,否则,她愿意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柳非非很佩服云飞扬,这就是有学问的好处,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这一身本事,这样的少年英才可要抓紧了,千万不能让给别人。那时候,蜀中没有科举考试,读书人做生意的比比皆是,也并不算丢面子的,所以,柳非非不会因此对云飞扬有什么反感。 柳家和万家出资在眉山县新开了一家酒肆,由万丽丽亲自打理,各方合作酿造出来的第一批蒸馏酒便在这里出售,这种酒被云飞扬命名为“透瓶香”,他们进行了大力宣传,这种酒很烈,后劲很足,以致于喝多了就会“出门倒”。他们甚至在酒旗上打起了广告,“透瓶香,你值得拥有!”,“透瓶香,英雄豪杰的选择!” 云飞扬更希望做个甩手掌柜,他只愿意坐等分红,至于酒肆的经营乃至打点方方面面的关系,他都懒得操心。现在,他更关心的是怎么样才能剿灭那些山贼。 为此,云飞扬特意请来了张远霄担任万丽丽的助手,云飞扬相信,张远霄有在酒馆里工作的经历,他能够胜任这个角色,而且,他也是值得云飞扬信赖的人。 此前,柳家和万家早已打通了县令徐延珪的关系,柳家和万家的基业都在眉山县,山贼猖獗导致城里人心惶惶,徐延珪此时不收买人心更待何时?更何况何家村刚刚经历山贼的洗劫,百姓的生活困苦不堪,有了这个生意兴隆的酒肆,就能帮助官府多收些税,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天,云飞扬以考察酒肆的名义带着张青青在眉山县里玩了一整天,他本来并不想带着张青青来眉山,可是这丫头却非要跟着他来,张青青买了许多东西,云飞扬累得腿直打转,但却只好忍着。 万掌柜别出心裁,居然请来了一个美丽的胡姬在门口当垆卖酒招揽生意,此时已经是深秋,那个凹凸有致的胡姬却穿着暴露,露出了肚脐,将那纤细白皙的小蛮腰衬托得更加迷人,引得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一个个垂涎欲滴,眼睛发直。 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动,他正要驻足观看,张青青却白了他一眼,拉着他的胳膊,有些吃醋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他们卖的是烧酒,又不是葡萄酒,请来这么妩媚的胡姬做什么?真是不伦不类……”云飞扬嘴上说着,目光却舍不得离开那个身姿妖娆的胡姬。 第41章 和气生财 万丽丽见到云飞扬和张青青,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逢场作戏地客套了几句,心里却在腹诽着,她在忙忙碌碌做生意,这小子却带着个小娘子风流快活,真是岂有此理!云飞扬和张青青刚刚走出这个酒肆,万丽丽就恨恨地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万掌柜看到了这一幕,挺着大肚子施施然的走了过来,他宠溺地摸了摸闺女的秀发,笑着说道:“这小子是个人才,就连爹爹也不得不承认,别忘了,他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啊,丽丽,你已经不是小丫头了,别总是孩子气……你哥哥一心想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不愿意做生意,爹爹只好让你抛头露面了,虽然这小子心高气傲不愿意入赘,可是,你嫁给这小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我们万家……” 万丽丽连忙打断了父亲的话,红着脸反驳道:“爹,人家才不愿意嫁给他呢!” “傻孩子,爹爹虽然没读过书,却很善于看人,否则,爹爹就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这小子将来必定会出人头地,这一点,爹爹不会看错的,我们卖的是酒,赚的是钱,实际上,和气生财,人脉才是对于商贾来说最宝贵的财富,有了人脉,就算我们一无所有,也必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们不能成为柳家的附庸,更不能被云飞扬牵着鼻子走。如果你嫁给那小子,就能得到他的独门秘技,我们酿造出来的酒就必定会成为世上最好的酒,我们将来富甲一方就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你知不知道,柳非非也对那小子情有独钟,你可千万要抓紧机会啊!”万掌柜语重心长地开导自己的女儿。 “人家怎么能跟柳非非比呢?”一听父亲这么说,万丽丽不由得怔住了,顿时就没有了信心,她有自知之明,无论在外表还是内涵,她都无法跟柳非非相比。 父亲的话颠覆了万丽丽对于商贾的一贯理解,以前,她认为只要自家酿造的酒好喝就不用担心销路,以后,他们却要和方方面面的人搞好关系,包括柳家。 “傻孩子,即便是柳非非跟了那小子也不要紧,你做他的妾室也未尝不可啊……”万掌柜眨了眨绿豆眼,胖脸上浮现出一丝大有深意的笑容。 “爹,这也行?可是,人家受不了委屈嘛……”万丽丽捂着脸逃进了后院。 万掌柜嘿嘿一笑,摸了摸双下巴,自家闺女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了然于心,话虽然这么说,面对云飞扬那样出类拔萃的金龟婿,她未必甘愿放弃,那可涉及到她的终身幸福啊,说不得,自己还是要帮她出出主意…… “便宜了这丫头,要不是看在柳非非的面子上,我才不和他们万家合作呢,可是,她似乎还不买账,哼……现在,我们没有资金,也没有酿酒设备,也只能与他们合作,这只是权宜之计。”云飞扬低声发牢骚,她对万丽丽仍然没有好感。 “她好像对我们很不热情呢。”张青青点了点头,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红得发紫的桑葚,嘴边黑乎乎的,眉山的桑葚很出名,又大又甜,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青青很有危机感,要是万掌柜把万丽丽许配给小郎君那可就糟了,她对万丽丽有一种莫名的反感,就在刚才,她曾经对万丽丽翻了个白眼。 这时,前面忽然有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云飞扬定睛一看,赫然正是韦卓洋以及三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 云飞扬面带微笑地对韦卓洋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那天在雅集上,由于两人之间的恩怨,韦卓洋对于云飞扬颇为忌恨,一直对他心存芥蒂,可是,云飞扬的心态却比韦卓洋成熟得多,他早就把那天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然而,韦卓洋却是个小心眼儿,一见云飞扬,他顿时就脸色一变,目光中充满了恨意。 那天,韦卓洋一心向万丽丽讨好,万丽丽对云飞扬拒绝入赘心怀幽怨,便与韦卓洋默契配合起来,只是,万掌柜却依然不死心,还想着把女儿嫁给云飞扬,这样一来,万丽丽便对韦卓洋冷淡了下来。今天,韦卓洋听说万家的新酒肆开业,便带着几个家丁来看热闹,借机与万丽丽套套近乎,没想到却与云飞扬再次相遇。 几天前,韦卓洋去找万丽丽却碰了软钉子,他听说万家正在与云飞扬合伙做生意,自然就把这一切都算到了云飞扬的身上,他咽不下这口气。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韦卓洋冷冷地望着云飞扬,目光中带着几分敌意,冷嘲热讽道:“呦,这不是云兄么,哦,应该叫你云公子,云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听说你开始做生意了,是不是?却不知以云公子的过人才华,为什么要从事商贾这种贱业呢?乡下人,就是见识短浅啊,哈哈哈……” 韦卓洋这番话一出口,他身边那几个家丁都放声大笑起来,一个个就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云飞扬,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张青青正要张口呵斥韦卓洋,云飞扬却对张青青摆了摆手,示意她保持冷静。 好汉不吃眼前亏,云飞扬见对方人数占优,自己又带着个小丫头,不想在这里惹麻烦,便对张青青道:“我们走,不用理他!”说着,他就想绕过韦卓洋等人。 韦卓洋却存心想找云飞扬的麻烦,在他看来,云飞扬就是个乡下人,而他们是地头蛇,没什么顾忌,韦卓洋便又故意拦在了云飞扬的前面。韦卓洋斜睨了一眼张青青,心中顿时就起了坏心思,这小子怎么这般有女人缘?居然有这么多女人喜欢他,老子今天就要把这个水灵灵的小娘子抢回家,让她晚上给老子暖床。 韦卓洋伸出手指着云飞扬,手指差一点就杵到云飞扬的鼻尖上,冷冷的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老子正要找你呢,你却送上门来了,嘿嘿……今天,你总算是落到了老子的手上,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第42章 艺高人胆大 云飞扬皱了皱眉,拨拉开韦卓洋的手指头,对他冷笑了一下,道:“韦公子,不要用你的手指着我,你想要怎么样?看来你还真是够嚣张的啊!这眉山县又不是你们韦家的天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即便是你的父母有权有势,你们也不能在眉山县一手遮天吧……你不过是个倚仗家世显赫耀武扬威的二世祖而已,就凭你也敢威胁我?恐怕你的父母听了你这番言语,也不会听之任之。” “你……你不过是个乡下人而已,仗着读了几天书,你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啦?老子告诉你,这年头,读书人狗屁不如,哼!”韦卓洋一直很妒忌云飞扬,不过,他与云飞扬之间的过节还真是怨不得云飞扬,一旦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并不占理,云飞扬的话一针见血,韦卓洋顿时胀红了脸,一时间竟然气得火冒三丈。 云飞扬斜睨了韦卓洋一眼,淡淡地道:“韦公子,云某是个来自乡下的读书人,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花花公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我今天是个没权没势的读书人,并不代表将来也是!我相信,凭我的本事完全可以在将来出人头地!而你,还不是要靠你的父母,呵呵……” 张青青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她很崇拜地看了一眼云飞扬,又鄙夷地白了一眼韦卓洋,旋即拉着云飞扬的胳膊,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云飞扬的话和张青青那充满鄙夷的眼神一下子就激怒了韦卓洋,韦卓洋再也忍不住了,他胀红着脸,再次逼近云飞扬,厉声喝道:“小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猖狂,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是欠揍了!” 云飞扬扬了扬眉毛眼皮,毫不畏惧地正视着韦卓洋,道:“云某一向胆子大,怎么,韦公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动手打人?” 两个人一开始口角,旁边呼啦一下子就围过来许多看热闹的人。这年头,连年征战,民风彪悍,在街头打架斗殴实属常见,他们一看这场面就纷纷猜测是那个花花公子看上了人家小娘子,看样子,这两个少年是要为一个小娘子大打出手了,好戏在后头呢,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早在韦卓洋幼年时,他的姑姑韦氏就已经嫁给了徐延珪,靠着这层关系,韦卓洋从小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所以最为得宠,就连他的父亲都从来没有呵斥过他。如今,韦卓洋却对云飞扬恨得牙根痒痒,他也确实动了坏心思,他想痛打一番云飞扬,然后再抢走那个漂亮的小娘子。 一念及此,韦卓洋挥起拳头就要向云飞扬的脸上打去,张青青惊得禁不住脸色一变,她很担心云飞扬吃亏,毕竟对方共有四个人,俗话说,猛虎架不住群狼。 云飞扬习武多年,艺高人胆大,他早有准备,当即一个侧身闪过了韦卓洋这一拳,同时使用了擒拿的手法,一把抓住韦卓洋的手腕,顺势一拉,又踢出一腿,恰好踢在韦卓洋的小腿上,韦卓洋惊呼一声就单膝跪倒在地,被云飞扬制服了。 韦卓洋恼羞成怒,吩咐那几个家丁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上!” “你们敢!你们信不信我能扭断他的胳膊?”云飞扬一边威吓那三个家丁,一边在手上加了几分力,韦卓洋又惨叫了一声,他痛得呲牙咧嘴,脸都变形了。 这样一来,那三个家丁自然是投鼠忌器,他们三人对望了一眼,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张青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便暗暗思忖:“云哥哥可真是文武双全呢,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一身好武艺,一下子就制服了这个嚣张跋扈的花花公子,以后,谁要是敢欺侮我,我就找云哥哥!” 就在这时,忽听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人大吼一声:“赶快住手!都别打了……” 嘎?还有要劝架的人?云飞扬不由得有些失望,他本来想让韦卓洋尝尝苦头的,他和张青青都讶然地循声望去,就看见两个打扮不俗的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每人都手持一柄长剑,剑格上都镶嵌着一颗光彩夺目的绿松石,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赫然正是碉门土司的两个衙内杨伯豪和杨仲杰。 杨伯豪板着脸走到近前,拨拉开围观的人,正要装模作样地路见不平一声吼,见到云飞扬之后,他顿时喜出望外,笑道:“哎呦,原来是云公子啊,真是久违了,哈哈哈……” 杨仲杰目光凛凛地扫视了韦卓洋等人一眼,问云飞扬道:“云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几个无赖欺负你?用不用我们助你一臂之力?”说话间,他已经撸起了袖子,他们兄弟俩这段时间里四处游历,就是要体验一番游侠儿的感觉。 韦卓洋的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自己已经受制于云飞扬,在这大街上的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谁想到这姓云的居然还有两个帮手,听他们二人的口音似乎是外地人,这小子的运气倒是不错!可是,这样一来,自己恐怕就要吃亏了。 云飞扬一见这两个衙内突然出现,便松开了韦卓洋,正要开口,张青青却抢着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番。 “两位小郎君,你们别听这个乡野村姑胡说八道,我家是本地的富商,更是县令的亲戚,我怎么会与这两个粗野的乡下人当街争执,实在是他们出言不逊激怒了我。不过,我大人大量,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韦卓洋无理搅三分,矢口否认自己仗势欺人,他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云飞扬的力气不小,他的胳膊现在很不舒服。 话虽然这么说,韦卓洋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少年外表不凡,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有了这两人相助,自己便占不到便宜了,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第43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家是富商就了不起么?你是县令的亲戚又能怎么样?我爹还是碉门土司呢……少废话,赶紧给我滚开,滚得越远越好,老子不想再看到你!”杨伯豪抱着肩膀,很不以为然地瞪了韦卓洋一眼,他见双方各执一词,便帮起了云飞扬。 云飞扬看在杨家兄弟的面子上,并不想与韦卓洋斤斤计较,只是一笑了之。 “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杨仲杰厉声呵斥那些围观的百姓。 这两个小衙内都是衣着不俗,一看就是来自于官宦人家,那些围观的百姓不敢招惹他们,只好心有不甘地离开了,这热闹只看了一半,难免有些意犹未尽。 虽然杨家兄弟试图干涉此事,韦卓洋的脸色却非常难看,他不会武功,打不过云飞扬,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心中暗暗叫苦,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武功,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小子。可是,当着杨家这两个碉门衙内的面,韦卓洋心中虽然颇为不忿,却也不宜对云飞扬继续纠缠不清,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韦卓洋咬了咬牙,心中思忖,今日,老子暂且不与你计较,以后,一定要让你知道老子不是好惹的!想到这里,韦卓洋便悻悻地拂袖而去,他手下那三个家丁也是一个个垂头丧气。 云飞扬上前对杨家兄弟二人拱了拱手道:“多谢两位衙内今日仗义相助,否则,那韦公子倚仗家中有权有势,或许就要当众欺侮我们了。” 杨伯豪嘿嘿一笑,将云飞扬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云公子不必客气!方才那家伙有钱有势,仗势欺人,这次他吃了亏,他或许会找机会报复你们,你们以后可要小心了……如果你愿意,不妨跟着我们兄弟一起去闯荡江湖,历练一番。” 杨仲杰也插了一句话:“兄台,你才华过人,你又何必非要留在这里,我看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也可以去碉门那边任职,在下可以建议父亲大人给你安排些事情做,管保你衣食无忧。” “多谢两位衙内的关心!你们的心意,愚兄心领了……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要从长计议才好。”云飞扬闻言洒然一笑,婉言谢绝了杨家兄弟的提议。 云飞扬对韦卓洋的心思很了解,何西都曾经告诉过他,徐延珪原本打算提拔云飞扬,正是韦卓洋怂恿其姑姑韦氏对县令徐延珪吹了枕边风,徐延珪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云飞扬对此却不以为然,在这样的乱世里,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对于韦卓洋,云飞扬一点也不畏惧,如果韦卓洋要来找茬报复自己,干就完了! 云飞扬也不想去碉门那边混日子,他不甘心寄人篱下,看人家的眼色过日子,他依然相信自己早晚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自从五斗观一别之后,我们已经多日不见,既然再次相逢,也是缘分啊……来来来,不妨一起喝上几杯愚兄酿制的酒,且让愚兄来尽地主之谊。”云飞扬热情邀请杨家兄弟一起喝酒,这或许是“透瓶香”酒将来打开碉门市场的宝贵机会。 一听说要喝酒,而且是云飞扬酿制的酒,杨伯豪和杨仲杰顿时就起了好奇心,当即欣然应允,众人便去了万家的酒肆,万丽丽方才已经知道云飞扬与韦卓洋发生冲突的事情,她起初很为云飞扬担心,后来才放下心来,她一见云飞扬等人来到酒肆,当即喜笑颜开,亲自招待众人,各式各样的好酒好菜便迅速端上了桌子,俨然像是个女主人,张青青看在眼里,心里更是酸溜溜的,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好酒,果真是好酒啊!兄台,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杨伯豪连声赞叹。 “这种酒要是能卖到碉门,必定会得到大多数人的喜爱!”杨仲杰也如是说。 “来来来,今日,我们开怀畅饮,然后,两位衙内便去寒舍住上几日如何?”云飞扬对于杨家兄弟的反应并不奇怪,他也想跟这两兄弟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 杨仲杰抹了抹嘴唇,正想一口答应云飞扬,也借机了解一下这种好酒到底是怎么酿出来的,杨伯豪却抢先答话道:“多谢云公子的盛情邀请,只是,我们兄弟俩近日还有些事情要做,改日,我们一定会登门拜访的!不过,兄台酿制的这种好酒,我们可是要顺手牵羊带走几坛子的,嘿嘿……” “这个嘛,当然没有问题……两位衙内如果喜欢,我们可以随时给碉门那边送一些酒过去。”云飞扬豪爽地答应了,这可是将来打开碉门市场的天赐良机啊! 说话间,云飞扬又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万丽丽一眼,他发现万丽丽此刻也是笑得见眉不见眼,这个小丫头早就看出来杨家兄弟二人的身世非同一般,果真是商人本色,见钱眼开。 酒足饭饱之后,万丽丽给杨家兄弟提供了一辆牛车,拉着几坛子“透瓶香”酒带走,杨家兄弟慷慨解囊,然后便辞别了云飞扬,驾着牛车扬长而去,这次出行,他们俩心中很有成就感,不仅行侠仗义,还买了几坛子好酒,果真不虚此行! 云飞扬看着杨家兄弟渐行渐远,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百感交集:“这两兄弟虽然贵为碉门衙内,但却为人豪爽仗义,颇有游侠儿之风,倒是值得交往的人。” 张青青揽着云飞扬的胳膊,嘟着小嘴说道:“那个姓卓的家伙惹不起,仗着家里面有钱有势就无法无天,云哥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他们报复你。” 云飞扬一听张青青的话,便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几句话一下子刺激了他,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韦卓洋如今当众丢了面子,以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对他的敌意会更深,他倒是很想再与韦卓洋较量一番。 第44章 与人斗其乐无穷 云飞扬意识到,自己还是要提防些才好,免得遭了韦卓洋的毒手,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既然韦卓洋能够通过韦氏对徐延珪施加影响,那小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个念头在云飞扬心中倏然一转,他暗暗就多了几分血性,既然你丫的想跟老子斗,老子就跟你奉陪到底,后世里的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 张青青见云飞扬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她关切地看了云飞扬一眼,柔声问道:“云哥哥,你怎么了?” 云飞扬一边走,一边把自己方才所考虑的对张青青说了一遍,张青青想了想,道:“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千万别被他们抓住把柄,如果他以后还要针对你搞事情,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陷害你……云哥哥,你还是安安稳稳地做生意吧。” “哈,我是吓大的么?遇到事情就躲起来,那可不是本公子的性格。”云飞扬对张青青这番话不以为然。 张青青一本正经地提醒道:“云哥哥,我爷爷说过,民不与官斗,那个纨绔可是眉山县令的亲戚,他对你怀恨在心,就连你的升官机会都被他从中作梗破坏了,如果他再使用阴谋诡计的话,还真是防不胜防呢,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吧……” 有这么清纯可人的小美女关心自己,云飞扬很有一种幸福感,笑了笑,道:“好了,青青,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我最喜欢的就是搞事情,最擅长的也是搞事情,既来之则安之,能不能搞定他,我心里有数。” 不出所料,“透瓶香”的大名很快就传遍了眉山一带,这批“透瓶香”酒很快就销售一空,柳家和万家都赚得盆满钵满,云飞扬也积攒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在美酒的诱惑下,谭峭道长和扶摇子一起来到了云飞扬的家里,这一次,他们打算多带些“透瓶香”回去。 谭峭道长坐在竹椅上,喝了一大口酒,很享受地品了品味道,便将酒碗放在身边的桌子上,瞅着正在忙忙碌碌的云飞扬,道:“小子,你和柳家还有万家联手做酿酒生意,这可真是皆大欢喜的神来之笔啊!将来,你还有别的打算吗?” 扶摇子正在大快朵颐地吃着外酥里嫩的溜肉段,浑然不顾谭峭道长在说什么,这“溜肉段”可是云飞扬亲自下厨烹饪的美食,就连口味刁钻的扶摇子也不得不佩服,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珍馐,就算是皇宫里的御膳也不过如此。 云飞扬把刚刚弄好的红烧肉放在圆桌上,冲着谭峭道长嘿嘿一笑,说道:“我当然还有很多想法,您以为小子只愿意做个卖酒的商贾么?不过,对于我来说,先满足口腹之欲才是最基本的,仓廪足才能知礼节,衣食足才能知荣辱嘛。” “小子,你说得有道理!这盘肉,果真很香啊……”谭峭道长看着那盘色香味俱佳的红烧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说别的了。 “两位前辈别客气,可劲儿造,吃好喝好啊!下回,小子让你们尝尝猪肉炖粉条。”云飞扬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粉条,作为一个生长在东北的吃货,红烧肉、溜肉段和猪肉炖粉条这几道东北传统名菜,他都会做。 “猪肉炖粉条……唔,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错,有食欲!小子,你可要说话算话哦。”谭峭道长一边说话一边吞下了一大块滋滋冒油的红烧肉,险些被这块肉噎着,他禁不住打了个嗝,连忙又喝了一大口酒。 云飞扬把蓝花布围裙放在一边,坐在圆桌旁的一把竹椅上,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吃了下去,有些伤感地说道:“玉屏山上的那些山贼必须剿灭,只要有这些山贼存在,何家村那边发生的惨剧就会重现,我原来以为那些山贼过的是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做的则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好事,谁知道他们居然在何家村做出了那么人神共愤的恶行。那些山贼就是一些死有余辜的盗匪,当时,看到何家村里那些横陈的女尸,我以为那是在修罗场……为了把被山贼劫走的卢绾姑娘救出来,我们必须剿灭那些山贼,可是,眉山县令却没有出兵剿匪的打算。” “小子,你很有正义感,贫道理解你,可是,既然眉山县令不愿意派兵剿匪,你又能怎么样?即使你们组织那些村民出战,再加上一些大户人家的家丁,就算是扶摇子这般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参与其中,你们也未必是那些山贼的对手……小子,别考虑那么多了,不要插手这件事,你不知道那些山贼有多么的强大。”谭峭道长听了云飞扬的话,立刻就语重心长地想要打消他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小子,谭道长说的句句在理啊!这年头,盗匪横行生灵涂炭,即使你想管,可是你管得过来么?”扶摇子也没心思吃溜肉段了,他将筷子放在一边,肃然地看着云飞扬,他觉得云飞扬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应该参与这么危险的事情。 “两位前辈,小子可以不管,可是,那些山贼就在不久前刚刚洗劫了何家村,将来某一天,他们或许就要来洗劫我们,难道我们要引颈就戮么?那些无辜的村民们指望谁来帮助他们?我算是明白了,官府要是靠得住,老母猪都能爬上树,如果官府真的有用处,那些山贼就不会这么快就坐大,其实,如果官府但凡能够对此重视一点,何家村的惨案或许就不会发生,眉山县的何西都也不会因为堂兄家里遭受山贼洗劫而整夜失眠了……你们知道那些亲眼目睹山贼伤害亲人的村民的感受吗?作为七尺男儿,如果保护不了这里的妇孺和小姐妹,我都不如一头撞死在豆腐上。”云飞扬慷慨陈词,越说越激动。 第45章 血气方刚 “一头撞在豆腐上又能怎么样?”谭峭道长当然不明白这句后世里的俏皮话。 扶摇子却陷入了沉思,他的表情很严肃,片刻之后,他目光凛凛地斜睨了云飞扬一眼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什么事情都想尝试,可是你要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没有官府的支持,你和那些山贼较量,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要想剿灭这些山贼,其实并不需要太多人,太多人上山,只会打草惊蛇,反而起不到好作用。孙子兵法上说,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我们已经开始训练乡勇了,如果我们能够在行动之前就探明玉屏山上盗匪的防御情况,我们就可以做到以少胜多。虽然我们的武器很简陋,以竹枪木棍粪叉为主,再加上缴获的那些山贼兵刃,但是别忘了,我还有威力惊人的霹雳弹,那些山贼见到霹雳弹的威力,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嘿嘿……”云飞扬很有信心,他甚至在想,他如果有一支后世里的特种部队,即便是使用古代的兵刃,有几十个人也足够对付那些山贼了。 “你制作的霹雳弹确实很可怕,贫道以为,那本应该是属于鬼神才能使用的神器。”谭峭道长玩味地看着云飞扬,他并不相信云飞扬带领乡勇便能对付那些山贼,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云飞扬的话很有道理,尤其那种霹雳弹,是他亲眼见过的最可怕的火药武器,即便是当年淮南军使用过的飞火也无法与霹雳弹相比。 “小子,你……你可真是个奇才啊!”扶摇子大有深意地瞥了云飞扬一眼,他也亲眼目睹了霹雳弹试爆之时的威力,那一幕至今让他记忆犹新,以前,他以为有一身好武功便可以无敌于天下,自从见到霹雳弹的神威之后,他才意识到,无论拥有多么高超武艺的血肉之躯,在火药的毁灭性威力面前都会成为一团齑粉。 扶摇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小子,你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难道你不考虑后果?你们能够对付那些心狠手辣的强盗?那个可怜的小娘子已经被掳到玉屏山上这么久了,生死不明,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不管你能否付诸实践,诛灭玉屏山盗匪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造福一方的壮举,只要你能够募集到足够的人手,老夫愿意去那玉屏山上走一遭,为你打探敌情,权当是支持你了。” “现在,已经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这时候,有计划总比没有计划要好,即便是错误的计划也比没有计划要好得多!”云飞扬的语气很坚定,他知道这两位老前辈并不看好他,但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云飞扬将所有美食都端上了圆桌,又给扶摇子和谭峭道长分别满上一碗酒,热情而又殷勤地给两人敬酒,三人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这时候,他们都不说话,古人本就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即便是向来话多的谭峭道长也一言不发,他只是津津有味地品尝这些本来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美食。 酒足饭饱之后,谭峭道长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对这些美味佳肴赞叹不已,他甚至叮嘱云飞扬将一些菜肴给他装进食盒里面,他要带回五斗观慢慢吃。 扶摇子笑着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道:“老夫从未品尝过这些人间美味,想不到庖厨之道竟然能够这般精妙,你小子不简单,善于在人们的口腹之欲上做文章,这也是一条财路啊,民以食为天嘛,老夫相信,就凭你这一身本事,假以时日,你小子必定会出人头地。有句话说得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我欺啊。” 谭峭道长站起身来,背着手看着窗外迷人的秋景,顿时心情大好,禁不住吟诗一首:“线作长江扇作天,靸鞋抛向海东边。蓬莱信道无多路,只在谭生拄杖前。” “这几句诗听起来大气磅礴,以诗言志,果真是好诗啊!”云飞扬连声赞叹。 云飞扬给谭峭道长斟满了茶水,看了一眼绚丽的晚霞,接着说道:“道长一心求道,矢志不渝,晚辈对您钦佩之极!晚辈也认为,人活一世,就应该有个信念,在滚滚红尘中才不会失了本心,晚辈姓云,则只愿如同那蓝天上的白云一般,舒卷自如,任意飘荡,随心所欲就好……为了把‘透瓶香’打入成都市场,晚辈已经请柳家帮着在成都那边物色一处宅子,不需要很大,但却需要干净雅致一些。” 有韦卓洋那样的小人存在,云飞扬已经不屑于在眉山长远发展,他早就把目光瞄向了成都,那里是前蜀的都城,或许那里才是最适合自己梦想开始的地方。 扶摇子和谭峭道长对此也很赞同,在他们看来,云飞扬这样的少年英雄本来就应该去更大的舞台展示自己的能力,乱世出英雄,这个时代本就是英雄的时代! 晚上,扶摇子和谭峭道长留宿在了云飞扬的家里,深夜里,一灯如豆,这三人策划了很多事情,怎么样训练乡勇,怎么样对付山贼,怎么样去成都发展…… 云飞扬提出的一些练兵理念让扶摇子这位世外高人耳目一新,那些本就是后世里的先进军事理念,扶摇子虽然对于行军打仗并不了解,但却敏锐地感觉到云飞扬似乎对此颇为精通,莫非这小子还是个军事天才?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就连云飞扬最为头疼的资金问题也终于迎刃而解,柳非非很守信用,她亲自把最近的酿酒作坊分红及时地送了过来,甚至还包括一些麻布和盐巴,云飞扬乐得合不拢嘴,真是困了有人送枕头啊! 柳非非知道云飞扬正在负责训练青江村和何家村的乡勇,现在,他们当然需要一大笔钱,他们要去找玉屏山上的盗匪复仇,因此,他们士气高涨,志在必得。 第46章 如虎添翼 云飞扬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柳非非的纤细小手,一种温软柔腻的感觉让他顿时更加兴奋,柳非非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她只是动了动就乖乖地任由云飞扬握着她的小手。 “云,云哥哥……”柳非非脉脉含情地看了云飞扬一眼,本来想叫他云公子,却又羞涩地改了称呼,此刻,她巧笑倩兮,俏脸绯红,就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迷人的感觉。 云飞扬在后世里就是个单身狗,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谈恋爱的感觉,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却让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他虽然心潮澎湃,一只手更是不老实地将柳非非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嘴里却自言自语道:“太熟了,不好下手啊……” 这句话把柳非非说得俏脸发烫,她用粉拳狠狠地捶了捶云飞扬的胸膛两下,啐他一口,嗔道:“你,你当人家是什么人?哼……” 云飞扬老脸一红,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说才能哄眼前的佳人开心,但他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当即一把搂住柳非非的纤细腰肢,柳非非略为挣扎一下便羞涩地闭上了眼睛,她的俏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两人忘情拥抱了片刻,云飞扬越来越想入非非,他只觉得心底压抑已久的激情越来越难以遏制,便搂着柳非非走向了床榻。 这时,楼下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张青青的喊声:“云哥哥,那个司兵佐来找你了。” “真是坏了我的好事……这个何西都,早不来晚不来,他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来找我呀?”云飞扬皱着眉头嘟嘟囔囔,心中颇为不悦。 云飞扬不得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原本在他心底越烧越旺的激情顿时就冷却了下来,可是,他却不能不见何西都,他知道,何西都来找自己,必定是有事情,而且十有八九是与那些山贼有关系。 “云哥哥,我先走了……”柳非非连忙坐起身来,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她的眼神有几分慌乱,她也担心被别人撞见自己的窘态。 “非非,你不用走,我们是光明正大的!随便别人怎么想。”云飞扬打断了柳非非的话,说话间,他看了一眼柳非非,柳非非的俏脸上仍然残留着一丝红晕,看起来如同雨后桃花一般迷人。 柳非非对着铜镜将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一番,便大大方方地坐在客厅里喝茶水,她见到何西都进来,旋即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福了个礼。 何西都认得柳非非,他没想到柳非非居然也在这里,顿时怔了一下,旋即尴尬地笑了笑,道:“原来柳小姐也在这里啊,真是幸会,幸会啊……” “我与柳小姐方才正在研究关于酿酒作坊将来运营的一些事情。”云飞扬一边装模作样地解释着,一边亲自斟了一杯雅茶,递给了何西都。 三人又寒暄了一番之后,云飞扬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司兵佐,你来寒舍找我,不知究竟有何贵干?” 何西都并不答话,而是看了一眼柳非非,云飞扬会意地笑了笑,道:“司兵佐,柳小姐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你就尽管说吧,不必担心。” 何西都迟疑了一下,这才轻叹一声,道:“其实,柳小姐如果能够参与此事,那也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小郎君,愚兄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愚兄可以提供给你三十张弓,还有一些制式横刀,对于眉山这样的小县城来说,这已经算是极致了。” “太好了!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多谢司兵佐!”云飞扬喜出望外,他深知由青江村和何家村村民临时组建而成的乡勇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有了来自官军的制式武器,那可真是如虎添翼,必定能够减少乡勇们的伤亡。 “某家也只能做到这些了,我们不能动用官兵,否则,一旦出现官兵的伤亡,某家无法向徐县令交代。某家无时无刻不想手刃那些山贼,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雪恨,可惜,某家不能亲自上阵,那就只好拜托贤弟了……另外,贤弟千万要小心县令夫人韦氏,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有那韦卓洋在背后唆使,她经常对徐县令说你的坏话。”现在,何西都跟云飞扬走得很近,他把为堂兄一家人报仇雪恨的希望都寄托在云飞扬的身上了,为此,他不惜为云飞扬提供弓箭和一些兵刃。 话虽然这么说,何西都却在心里思忖着,云飞扬与眼前这位柳家大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坊间有传闻说云飞扬与柳非非有一腿,现在看来此言非虚啊,这小子真是走了桃花运了!怪不得这小子不屑入赘到万家,原来他已经有了目标…… “剿灭玉屏山的盗匪是眉山县当前最重要的大事,也是民心所向,如果你们还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就请你们尽管直说,柳家多年来一直在做丝绸生意,靠着丝绸的生意已经在眉山一带小有名气,爹爹以前经常教育我,作为商贾,赚到钱之后,应该时刻想着回报一方百姓,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云公子曾经对我说过,他们还需要很多布帛和药品,既然要攻打那些山贼,这些就是必需品,你们放心,这件事就包在小女子的身上了……如今,我们柳家接下了酿酒的生意,按照云公子的说法,这叫做多元化经营,以后,我们柳家或许会减少在丝绸生意的投入,可是,即便是在酿酒生意方面赚得多些,我们柳家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主业。司兵佐,以后,还请您对我们柳家多多关照哦!” 柳非非跟着父亲经商多年,她很会说话,三句话不离本行,短短的几句话就表明柳家愿意给他们的剿匪行动提供一些支持,柳非非也趁机和何西都拉近关系,以便柳家的生意将来可以全面占领眉山县的市场。 第47章 知恩图报 “柳家这么支持我们剿匪,堪称眉山的义商!既然柳大小姐发话了,某家岂敢不从?虽然徐县令不愿意出兵,可是某家相信,只要我们合作下去,剿灭那些山贼绝非难事!”何西都听话听音,当即明白了柳非非的意思,连忙当场表态。 何西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为了给堂兄一家人报仇,他也是拼了。此刻,他的信心更加多了几分,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既然事情谈完了,何西都便起身告辞,忙不迭地骑着那匹矮脚马离开了青江村,他有眼力见,云飞扬和柳非非在一起如同干柴烈火,他可不想让人觉得碍眼。 何西都一走,云飞扬顿时如释重负,正要继续与柳非非缠绵一番,柳非非却含羞带怯地推开了他,娇笑着道:“云哥哥,时候已经不早了,人家也要走了。” 云飞扬闻言只好作罢,强抑住心中的情感,亲自送柳非非走出院子,看着柳非非登上驴车离开的时候,云飞扬有些依依不舍,虽然他想入非非,但是这一回依然未能如愿以偿,他是真的深感遗憾。 张青青在一旁远远地看到云飞扬难舍难分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些酸溜溜的感觉,道:“怎么了?云哥哥,你是不是舍不得人家走啊?你为什么不再主动一点?” 云飞扬揉了揉鼻子,苦笑着对张青青说道:“青青啊,你还小,有些事情是少儿不宜的……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张青青气呼呼地走到云飞扬的身边,故意挺了挺略显丰挺的胸膛,嘟着嘴,乜了云飞扬一眼,不服气的道:“什么叫做少儿不宜?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哼……” 此言一出,云飞扬心里也是酸酸的,张青青这丫头就是调皮了一些,其实,她也是个娇俏可人的好女孩,活泼,直爽,还有点微微的刁蛮性子,或许这与青衣羌人彪悍的民风有关系,在这一带,张青青就是青衣羌男子心目中的小公主! 云飞扬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乌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驱赶出去,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了剿灭山贼做准备,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和张青青打情骂俏,这一次,他们组织了足足有几十个乡勇,这些人都是身强体壮的精壮汉子,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悍不畏死,这是必要的条件,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云飞扬等人精心策划的同时,扶摇子已经开始刺探玉屏山上盗匪的情形了。 扶摇子藏匿在一棵参天大树上观察了许久,在耐心等待的过程中,他想了很多事情,想当年,他曾经被前唐皇帝召见,皇帝给他赐号“清虚处士”,就在他正打算在科举考试上一展才华的时候,朱温却突然篡位,大唐灭亡了,一个曾经让四夷臣服的泱泱大国再次陷入四分五裂…… 想到这里,扶摇子的心里就充满了悲哀,就连他所在的蜀国,为了避免战争,随着岐王李茂贞狮子大开口,蜀国不仅要给李茂贞送去许多钱财和物产,还要用普慈公主和亲,嫁给李茂贞的侄子,这究竟是何道理? 难得见到云飞扬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所以扶摇子才会心甘情愿帮云飞扬这个臭小子做些事情,他认为,云飞扬的计划是可行的,他潜伏在玉屏山上,就是要为剿匪之事献上一份力。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扶摇子终于看到几个巡山的盗匪经过了这里,他冷笑了一下,如同鬼魅般的从这棵参天大树上跳了下来,又迅速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不声不响地跟在了那几个盗匪的身后。 扶摇子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剑柄,他的目光中更是透出来一股冷酷的杀意。扶摇子已经看清楚,这些盗匪共有四个人,为首的一个盗匪是个秃子,大约有三十多岁,身材魁梧,嘴里哼着淫词浪曲,另外三个盗匪则在品评着哪家青楼里的姑娘更加漂亮风骚。 那个秃子盗匪听他们聊得兴起,便插了一句话:“那些青楼里的女子怎能与我们新抢上山来的压寨夫人相比,那可是良家女子啊,味道不一样,嘿嘿……” 此言一出,顿时就引起了其余三个盗匪猥琐的哄笑声,他们也都对那个新抢来的女人垂涎三尺,可是,那是寨主的女人,他们只能看看而已,谁也不敢碰她。 “新抢来的压寨夫人?莫非她便是云飞扬所说的那个卢绾姑娘?”扶摇子心中一动,连忙悄悄地跟了上去。 这四个盗匪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扶摇子突然冲到落在最后面的一个大汉身后,伸出双手将那盗匪的脑袋狠狠地扭了一下,那个盗匪就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倒在了地上。扶摇子又如法炮制了一次,又有一个盗匪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两个盗匪终于意识到不妙,可是,扶摇子的剑却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刺穿了一个盗匪的咽喉,那个盗匪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他同样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处汩汩流出。 这时,就只剩下那个为首的秃子了,他张大了嘴正要大声呼喊求救,扶摇子的剑就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想要说的话就全部咽进了肚子里,他知道他碰到了硬茬儿,扶摇子的武功高深莫测,他吓得面无血色,浑身禁不住瑟瑟发抖。 “你是要死还是要活?”扶摇子冷冷地看着这个秃头盗匪,手中的长剑又抵近了一分,一滴血已经从这个秃头盗匪的脖子沁出,缓缓地向下滴落。 “好,好汉饶命……小人当然想要活下去啊!”秃头盗匪已经彻底崩溃,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两腿之间流出,一直流到了地上。 扶摇子撇了撇嘴,不屑地看着被吓尿了的秃头盗匪,淡淡地问道:“那个叫做卢绾的女子是你们的压寨夫人?她现在还活着么?” 第48章 蒙混过关 “小人不知道那个女子的名字,可是,这位新抢来的压寨夫人还活着,我家寨主很喜欢她。”秃头盗匪慑于扶摇子的威势,不敢怠慢,想都不想就如实招来。 扶摇子闻言顿时心中一喜,既然那个女子还活着,那可是再好不过了,或许她便是那位卢绾姑娘,一念及此,连忙吩咐那个秃头盗匪:“你这就带我下山,你给我放老实点,你要是敢跟老夫耍心眼,别怪老夫心狠手辣!赶紧头前带路吧……” 秃头盗匪连忙依言而行,扶摇子便押解着这个山贼下了山,不多时,便到了山寨门口附近,秃头盗匪指着前方,低声说道:“好汉,那边,有几个弟兄把守,我们如果能从那边混过去,也就顺利下山了。可是,却不知道能否骗得了他们……” 扶摇子脸色一沉,打断了秃头盗匪的话,沉声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尽量圆谎即可……大不了,老夫再杀几个,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秃头盗匪闻言更加心惊胆战,心中暗想,这个好汉果真心狠手辣,只求一会儿能够蒙混过关,他杀了那几个守门的弟兄也便罢了,要是把自己也杀了,那可就惨了…… 秃头盗匪的后背直冒冷汗,他故作平静地走向山寨门口,那里有三个盗匪,其中一个为首的盗匪身材高大,皮肤黧黑,脸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面目狰狞丑陋,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那个刀疤脸远远地看见秃头盗匪,便打趣道:“秃头,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说话间,他瞟了一眼跟在秃头盗匪身后的扶摇子,虽然感觉扶摇子很陌生,但却没做多想,这山上的盗匪有几百人,就连他也不敢说认得所有人。 “我们这是要去山下的何家村弄些好东西,回来给弟兄们打打牙祭,嘿嘿……你们去不去啊?”秃头盗匪故意装出一副笑脸,只是他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何家村?我们前些日子去过一次,那边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有差事在身,就不下山了,要是有年轻漂亮的小娘子,有劳你们抓回来几个给弟兄们玩玩,嘿嘿……”刀疤脸一边说,一边对秃头盗匪眨了眨眼,寨主又抢来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做压寨夫人,他们这些小喽啰也眼红得很啊,他们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的,只想趁着活着的时候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过些快活日子。 “秃子,你可别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别忘了兄弟们啊!” “老子都要淡出鸟来了,真想下山玩玩去!”其余两个守在门口的盗匪也有些眼红了,他们巴不得下山去劫掠一番。 秃头盗匪对那三个盗匪摆了摆手,就提心吊胆地带着扶摇子下了山,直到他们脱离刀疤脸的视线范围,秃头盗匪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暗自庆幸,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逃下山来,免得被这个好汉当场格杀,但他却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扶摇子打算怎么处置他。 扶摇子挟持着秃头盗匪大步流星地加快了速度,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便到了云飞扬的家里,扶摇子将那秃头盗匪五花大绑,交给云飞扬审问,他自己则倒头便睡,不多时便传来了一阵清晰的鼾声,看样子,扶摇子这一天着实很辛苦。 闻讯赶来的张铜山一见到秃头盗匪,禁不住又回忆起那天在何家村亲眼目睹的凄惨景象,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听“啪……”的一声,张铜山一巴掌扇了下去,那秃头盗匪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五个手掌印,而且满嘴是血,就连牙齿都掉了几颗,张铜山仍然不解恨,狠狠地踢了那秃头盗匪几脚,秃头盗匪被捆得很结实,无法躲避,只能蜷曲着身子在地上不住地打滚,免得要害部位受重伤。 “好了好了……张叔叔,消消气,冷静点,这家伙以后大有用处,据他供认,卢绾姑娘仍然活着,现在已经成为了压寨夫人,我们还要留着他,且让他多活几天吧。”云飞扬连忙制止了张铜山的冲动行为,这个秃头盗匪是要作为活口留着的,可不能让张铜山杀了他。 张铜山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便坐下来,与云飞扬一起审问这个秃头盗匪。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如果你不老实,小爷我有很多法子治你,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云飞扬脱口说出了后世里的那句经典话语。 “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张铜山恶狠狠地盯着秃头盗匪,他也现学现卖,用上了这两个新词,他心中暗自佩服,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直到夜半时分,云飞扬和张铜山这才结束审问,秃头盗匪不愿再承受皮肉之苦,几乎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在此过程中,扶摇子居然一直沉睡未醒,张铜山听到扶摇子的鼾声不由得唏嘘不已,这件事全是拜扶摇子所赐,扶摇子一个人独闯玉屏山,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还带回来一个活口,那可是需要具备非同一般的胆识和本事! 张铜山带走了秃头盗匪,他不想打扰扶摇子休息,次日,他还要和老族长一起,再对这个活口进行进一步的审问,询问玉屏山上的情形。 次日一早,张青青便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云飞扬的家里,张铜山让她来给云飞扬和扶摇子做早饭,云飞扬则主动给张青青打下手,当香喷喷的桑葚粥出锅的时候,扶摇子终于醒了,他洗了一把脸,就坐在了圆桌旁。 云飞扬亲自给扶摇子盛满了一大碗桑葚粥,端到他的面前,这么举世罕见的世外高人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能赢得绝对的尊重,扶摇子的胃口不错,吃了几个煮鸡蛋,又喝了满满的三大碗桑葚粥,懒洋洋地拍了拍肚子,便和云飞扬聊了起来。 第49章 陈抟老祖 “小子,老夫对于睡梦玄功的领悟又多了几分,昨天,老夫独自一人走了一遭玉屏山,虽然筋疲力尽,可是,睡了一晚上之后,不仅体力完全恢复,就连功力都增长了几分……你我也算是有缘,老夫可以教教你,这门好功夫,那谭老道却偏偏不屑一顾,他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真是可惜。”扶摇子说到这里,不由得轻叹一声,他当然希望自己所创的好功夫得到别人的认可,有人能够传承下去。 云飞扬闻言顿时心中一动,看样子,眼前的扶摇子十有八九便是历史上那位天下闻名的陈抟老祖,据说,陈抟老祖的睡功玄奥莫测,别人不知道,就连谭峭道长都不了解陈抟老祖,自己原本来自于后世,却是对陈抟老祖的事迹清楚的很。 想到这里,云飞扬连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对扶摇子作了个揖,笑眯眯地说道:“太好了,晚辈可是求之不得呀!其实,晚辈一直想跟大师多学学武功,把您的绝世武功传承下去……晚辈对您的景仰,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如同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张青青眼睛一亮,迟疑了一下,也笑吟吟地问道:“老前辈,我也想学学,您能不能也教教我呢?” “这个嘛,当然没问题,其实,睡梦玄功并不是武功,而是强身健体的好办法,无非是把练功与睡眠结合在一起的功法,可谓是一举两得……即便是对于女子来说,也不妨一试。”扶摇子微笑着捋了捋胡须,他对于张青青也并不想隐瞒。 云飞扬闻言却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女子也可以学,那么是否可以双修啊?有句话说的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可是,云飞扬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免得扶摇子认为自己不怀好意,至于双修的事,以后再与张青青私下里沟通吧,眼下,还是先学睡梦玄功要紧。 扶摇子见云飞扬和张青青这么好学,不由得老怀大慰,当即毫不保留,便把修习睡梦玄功的心得传授给两人,两人学得津津有味…… 玉屏山的寨主刘穿山住在山上的一个三进院落里,卢绾自从那天晚上被刘穿山掳上山之后,就住在这个院子的后宅里。这一刻,梳着坠马髻的卢绾正坐在窗前,她穿的是红色襦裙,一身妇人打扮。卢绾一手托腮,出神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只是她那俏丽的面容看起来有些苍白。 被抢上山以后,卢绾起初也曾经誓死不从,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刘穿山的对手,慑于刘穿山的淫威,卢绾终于不得不接受了命运,现在,刘穿山没有对卢绾施以捆绑,只是在后宅安排了几个喽啰守卫。 在前院的大厅里,寨主刘穿山正在对一些山贼头目吹胡子瞪眼睛地嚷嚷着:“居然莫名其妙地死了三个弟兄,秃头也失踪了,我们却至今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干的?老子迟早要为这几个弟兄报仇雪恨!我们现在并不缺钱粮,上次从何家村带回来的钱粮还有很多的剩余,足够我们用个把月的,所以,我们先忍一忍,这几天里,我们一定要在山上仔细搜查,想方设法找到那个凶手,然后干掉他!” 刘穿山是个独眼龙,他身材高大,满脸横肉,蓄着络腮胡子,说到气愤处,他一下子狠狠地捏碎了一个白瓷茶盏,吓得那些大小山贼头目一个个胆战心惊。 刘穿山是个很有头脑的悍匪,否则,他绝不会从几百名盗匪中脱颖而出成为玉屏山的寨主,从一个狡黠的逃兵逐渐成为山贼们的老大,他为此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何西都甚至放出话来,只要活捉或者杀掉山贼头子刘穿山,他不惜倾家荡产酬谢!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刘穿山还是知道的,他必须要有耐心,现在,山寨里最缺少的就是有一身好武艺的高手,他相信,那个诡异的杀手还会再次出现在玉屏山上。这些山贼头目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他们情知能够杀死那三个山贼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他们也都很气愤,可是,他们现在却无从下手,于是,这些大小头目们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鼓噪起来。 刘穿山气鼓鼓地拂袖离开,直奔后宅而去,这时候,他只想找那个迷人的小娘子泄泄火,这几天里,刘穿山食髓知味,越来越迷恋这个新抢来的压寨夫人了。 卢绾却在心里对刘穿山恨之入骨,她咬了咬嘴唇,她的身子已经被玷污了,可惜她不会武,手无缚鸡之力,既然她不能亲自手刃那个毁了她清白的寨主,她就只好用计谋来杀人,她一定要亲眼见到这些恶贯满盈的山贼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刘穿山见到犹在窗前坐着的卢绾,心情顿时就好了几分,他嘿嘿一笑就在竹椅上坐下,卢绾连忙站起身来,给刘穿山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刘穿山的手里,俏脸上带着一种妩媚的笑容,柔声道:“夫君辛苦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些酒菜。” 刘穿山一只手接过茶杯,另一只手却要抓住卢绾的手腕,却被卢绾灵巧地躲了开来,她那白皙纤细的手腕立刻就隐没到红色襦裙的长袖下面。 刘穿山讪讪地笑了笑,道:“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害羞呢?只要你跟了我,我们就择个良辰吉日成亲,保准让你这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刘穿山一把搂住卢绾的小蛮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卢绾脸色一红,娇笑着道:“夫君,你们干的都是些没本钱的买卖,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谁敢指望和您在一起天长地久?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人家虽然是被您抢来的,却也倾慕您的勇武,知道您对奴婢算得上是有情有义,奴婢就当是还您的恩情。奴婢的命不值钱,但是也总想着多活几年吧?可是,您还得想清楚了,何家村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一旦官兵攻上山来怎么得了?人家可不想没过多久就成了寡妇。” 第50章 内讧 刘穿山那张满脸横肉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他拍了拍卢绾的大腿,轻叹一声,道:“美人儿,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以为官兵真的会来围剿我们么?告诉你,徐县令不会派兵来的,就算官兵真的来了,老子也不怕,因为我们有内应!嘿嘿……” 卢绾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她之所以忍辱求生,就是为了盼望有朝一日官兵能够上山剿匪,为何家村里那些无辜死难的乡亲们报仇雪恨,届时,她也会为此暗中做些事情,可是,如果刘穿山所言属实,她的希望岂不要成为泡影?那么,她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她还不如一头撞死! 不过,卢绾依然有一点侥幸心理,这些山贼在何家村做下了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官府岂能无动于衷?卢绾忽然转念一想,刘穿山毕竟是个盗匪,他的话不可轻信,或许他只是想断了自己复仇的念头,对他死心塌地,他想得美,哼…… 由于卢绾此刻坐在刘穿山的大腿上,刘穿山那双咸猪手正在卢绾的温软娇躯上肆无忌惮地游弋,所以,刘穿山并没有注意到卢绾的表情变化,只顾自言自语:“现在,老子不缺钱粮,就缺个对我有情有义的女人,老子自从当了逃兵,外面的花花世界就容不得我了,这些年,老子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命,就是想找个女人生个孩子,不能让我家祖先断了香火,这就要看你了,小娘子,嘿嘿……” 卢绾一手拍开刘穿山那双不老实的咸猪手,嗔道:“你就知道欺负人家!这大白天的,也不放过人家……对了,听说,有个身份不明的人闯到山上来了?” 刘穿山闻言顿时兴致大减,他没想到卢绾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那双咸猪手这才停止了动作,怒道:“那个人杀了我的几个弟兄,必须尽快干掉他,可是,这家伙神出鬼没,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他,算他命大,暂且让他多活几天,我已经加强了后宅的戒备,我就不相信他还敢来,只要抓到这家伙,老子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此言一出,卢绾顿时心中一动,看来,还是有人要对付这些山贼,她倒是没想到青江村和何家村的乡勇正在试图营救她,在她看来,那个闯上山来的人或许便是官兵的斥候,由此可见,刘穿山方才的话是在骗她,她更加确信刘穿山打算让她彻底绝望,其心可诛! 虽然这么想,卢绾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挣脱开刘穿山的怀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浅啜了一口,幽幽的道:“你们啊,整日里打打杀杀的,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您以前没想过被官府招安?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好,这样何苦呢?” 听了卢绾的这句话,刘穿山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微闭着硕果仅存的另一只眼睛,靠在竹椅上,似乎是要假寐片刻。 卢绾见刘穿山似乎不为所动,便轻移莲步,走到刘穿山的身后,轻轻地用双手揉捏着刘穿山的肩膀,轻声说道:“奴家总是感觉山寨里有官府的细作,如果没有人给那人做内应,那人怎么能够混到山上来而且杀了我们几个人?夫君,难道您就不觉得奇怪?可是,谁是官府的细作?奴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足够的证据。” 刘穿山睁开了眼睛,淡淡的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天晚上,我们在何家村干的太狠了,那些村民死伤惨重,你想想,整个何家村才有多少人啊……所以,有人来报复我们也没有什么,那人不就是想抽冷子暗杀我们的一两个弟兄吗?老子不怕,一旦那人落进我们的圈套之中,老子一定要让那人后悔来到世上一遭。” 卢绾的眼珠滴溜溜转着,飞快地动着各种心思,她想撺掇刘穿山怀疑山寨里存在官府的细作,从而引起刘穿山与那些大小喽啰的内讧,不过,卢绾的手上却并没有闲着,仍然继续帮着刘穿山揉捏肩膀,她忽然轻咬贝齿,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此刻,如果她的手里有一把刀,她一定会用那把刀割断刘穿山的喉咙…… 卢绾的枕边风起到了作用,刘穿山立刻就在玉屏山上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内部调查,这固然是为了找出潜伏在山寨里的细作,却也起到了排除异己的作用。 作为玉屏山上这些山贼的头领,刘穿山实际上并不能得到所有山贼的拥戴,二当家的孙黑子就对他一直阴奉阳违,孙黑子身材魁梧,有一身好膂力,擅长使用斩马刀,此人性情粗暴,口无遮拦,在山寨里,也有一些小头目支持孙黑子。 借助清查细作的由头,刘穿山趁机除掉了几个支持孙黑子的小头目,这样一来,孙黑子对刘穿山更加怀恨在心,可是,刘穿山的借口听起来冠冕堂皇,孙黑子只好在言语上发发牢骚,却不便做出过激的举动。 不过,山寨上的山贼从此开始人人自危,士气越来越低迷,分别支持刘穿山和孙黑子的两个派系的山贼开始互相提防,明争暗斗,山寨里的防御也就松懈了几分,以至于云飞扬和何西都还有张远霄带领乡勇们发动攻击的时候,那些山贼们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在一个雾气蒙蒙的早晨,云飞扬采用了后世里影视剧中特种部队常用的战术,秘密渗透,突然袭击,打了这些山贼一个措手不及。这些乡勇都是典型的蜀中汉子,他们的身材普遍并不算高大,但是他们穿梭在山林之间却如同猿猴一般灵动。 这一带民风彪悍,这些乡勇们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虽然都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可是,难免有些人有些胆怯,毕竟他们将要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拼命,但是,自从云飞扬宣布从缴获的战利品之中选出一半分配给乡勇们,他们就变得跃跃欲试了。 第51章 突袭 对于这些贫穷的农夫来说,这其实就是一个赚钱的过程,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生活不易,他们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遇到这样难得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以前,云飞扬总以为何西都是个银样蜡枪头,近期,在训练乡勇们的时候,云飞扬才发现何西都居然耍得一手好刀,由此可见,何西都年轻时必定是个练家子,他的武功还是很不错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他欠缺谋略。张远霄则是云飞扬请来的外援,虽然张远霄并不擅长在山地作战,但是他很善于使用弹弓。 云飞扬曾经亲眼见识过,张远霄玩起弹弓来甚至可以做到百发百中,百步穿杨。此刻,张远霄一点也不胆怯,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新鲜感,他的心情很欢快,两条长腿不知疲倦地在山路上腾挪。 在张远霄的身后紧紧跟随着十几个乡勇,每个乡勇都背着弓箭,足蹬多耳麻鞋,他们的腰间还有一把县衙提供的制式横刀,他们主要肩负着远程攻击的任务。 由于有霹雳弹这么一种恐怖的大杀器傍身,云飞扬对于这次战斗信心十足,不过,霹雳弹这东西并不多,只有区区几个而已,能动用霹雳弹的只有云飞扬。 张铜山和榆大牛押解着秃头盗匪,紧紧地跟着云飞扬,秃头盗匪已经成为了这支队伍的向导,他将玉屏山上的情况供认不讳之后,就被张铜山割掉了舌头,免得他上山后突然给那些山贼示警,云飞扬相信,经过这次战斗,一定会抓到许多活口,秃头盗匪的利用价值已经所剩无几了。 榆大牛瞥了一眼俨然成为这支队伍指挥者的云飞扬,心中很有些羡慕嫉妒恨,听说他与柳家大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张青青为什么对他还是那么亲昵?这次上山剿匪,自己一定要立下大功,那样的话,张青青以后或许就会对自己高看一眼。 其余的乡勇,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杆铁头竹枪,其实,即便是不使用铁头的竹枪,竹子削尖之后的杀伤力也是很惊人的,对于人体的伤害并不亚于铁头竹枪,相对于其他兵器,竹枪的制造成本很低,在瓦屋山一带有的是竹子,竹枪在油里面过一下就可以变得很硬,还可以在竹枪尖上涂毒,如果把竹枪尖部的中间凿通,刺入敌人的身体之后,放血非常容易。这些乡勇原本都是瓦屋山一带的农夫,这样的山间小路,他们从小到大不知道走了多少回。 张铜山一边走,一边对云飞扬眉飞色舞地炫耀道:“想当年,我家祖上便是当年三国时期蜀汉无当飞军的最后一任统帅张嶷将军,那无当飞军在山地作战之中无人能及,天下闻名!现如今,老子虽然不是行伍出身,也来过一把打仗的瘾!” 云飞扬闻听此言也不由得有些神往,非常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拥有一支像无当飞军那样的劲旅,可惜,他对于行军打仗几乎一无所知,唯一的优势就是从后世里影视剧中了解到的一些军事知识,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云飞扬的后背上背着从后世带来的那个双肩包,里面放着几颗霹雳弹,他心里盘算着,必须在这次剿匪中多捞些战利品,不能让这些乡勇们徒劳无功。 由于昨晚下过一场小雨,泥泞山路的越发难走,铺满枯黄落叶的山路非常湿滑,云飞扬有好几次险险摔倒,就连裤子上都溅满了泥水。起初,云飞扬还能勉强跟上张远霄带领的先头部队,到了后来,他这半个山里人渐渐地就没办法和那些经常靠一双光脚板在山中走路的当地人相比了。 看着榆大牛有几分讥诮的目光,云飞扬面不改色,咬着牙跟在张远霄等人的后面,虽然他看起来狼狈不堪,那些乡勇却觉得满身泥水的云飞扬与他们打成了一片,这个细皮嫩肉的读书人令他们不得不间肃然起敬。 到达山寨大门的不远处,已经到了弓箭和弹弓的射程,众人便暂时停住了脚步,云飞扬对张远霄打了个手势,张远霄会意地点了点头,取出了他的弹弓,他的弹弓大体上与弓箭的弓很相似,区别在于弓箭的弦是一根绷紧的直线,而弹弓的弦则是多了一个可以包裹弹丸的皮兜子,这种弹弓比树杈形状的弹弓威力更大,弓弦也能拉得更开,此刻,张远霄用的是金属弹丸,其杀伤力可想而知。弹弓的弹丸射出后的声音远远小于箭矢,非常适合用于偷袭。 一个三连发之后,张远霄就得手了,把守山寨大门的三个山贼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众人见状顿时士气大振! “好了,赶紧冲过去,大家准备作战!”云飞扬将手一挥,当先冲了出去。众人立刻紧随其后。 那三个山贼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其中一具尸体仍然保持着怒目圆睁的狰狞表情,那脖子上有个弹丸大小的圆洞,鲜血汩汩流出,想必是被弹丸击中所致,另外两具尸体的脑袋被弹丸击穿,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正在缓缓地流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张铜山看了之后差一点呕吐出来。 云飞扬没有多说话,只是对张远霄竖起了大拇指,众人纷纷握紧了兵刃,由那秃头盗匪带路,继续快速前进。现在,玉屏山上依旧非常安静,或许直到这一刻,那些山贼们还不知道乡勇们已经摸上山了。 没过多久,一座竹索桥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据那秃头盗匪供认,穿过这座竹索桥,对面不远处便是匪首刘穿山的老巢了,这一点也得到了扶摇子的确认。 古时候,在西南地区,有很多用竹索或藤索、铁索等悬吊起的大桥,多建于水流湍急不易制做桥墩的陡岸险谷,常用的做法是在两岸都设置系绳的立柱和绞绳的转柱,以粗绳索平铺开来。 第52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然后,在绳索上横铺木板,有的还在桥的两侧再加一至两根绳索作为扶栏。 竹索桥最早见于秦汉时期,秦代的李冰曾在今成都城西南建成一座笮桥,又名“夷里桥”,那便是一座竹索桥。 何西都凑到云飞扬的身边,小声说道:“前面那个竹索桥怎么办?长度大约有三百步,有些山贼把守着,如果过不了竹索桥,我们就无法靠进他们的贼巢。” “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个不难,司兵佐,你的刀法好,你不妨跟张兄带着秃头一起过去,如果你们能混过去就尽量混过去,随时准备使用弹弓,我们在这边伺机行动,实在不行就强攻!” 云飞扬虽然也有些紧张,却故意装出一副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样子,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自己的决策正确与否,都比犹豫不决要好得多,他可以在心里战战兢兢,但是在这些人面前,必须要表现出很果断的样子。云飞扬心下了然,如果他自己犹豫不决,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乡勇们的士气,眼下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狭路相逢勇者胜! 何西都和张远霄一起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将那秃头盗匪夹在中间,大摇大摆地向竹索桥走了过去,有秃头盗匪出马最好不过了,一旦有变可以把他作为肉盾。 云飞扬一眼不眨地关注着竹索桥那边,所有的弓箭手都做好了战斗准备,远处依然是雾蒙蒙的一片,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云飞扬虽然看不清那边的情形,但却隐隐地可以听见张远霄和竹索桥那边盗匪的说笑声,云飞扬连忙竖起耳朵进一步倾听,顿时心中一喜,听声音,张远霄等人似乎与守卫竹索桥的盗匪相见甚欢。 片刻之后,竹索桥那边的说话声嘎然而止,云飞扬情知那边的形势必定有了变化,旋即向前挥了挥手,众人会意,立刻一拥而上,弓着身子冲向了竹索桥。 向来行事莽撞的榆大牛一心想借机出出风头,他居然超过云飞扬,第一个踏上了竹索桥,云飞扬不由得皱了皱眉,榆大牛的武功不高,居然还这么冒失,竹索桥那边敌情不明,他就这般毫无顾忌,云飞扬担心榆大牛有失,连忙握紧了横刀,尾随着榆大牛向前冲去。 这次行动,云飞扬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乡勇们的生命,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或者乡亲,万万马虎不得,他甚至希望,这次战斗之后,最好能够所有人全身而退。 果然,榆大牛刚刚冲到竹索桥上,就与一个山贼缠斗起来,在前方不远处,横陈着几个山贼的尸体,他们当然是被何西都和张远霄干掉的,秃头盗匪则坐在竹索桥的木板上,背靠着扶栏,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空洞无神,他的胸口上有一个伤口,鲜血仍在汩汩流出,眼见是不活了。 何西都已经闯到竹索桥的另一端,他将手中的横刀舞动得几乎水泼不入,与几个山贼激战在一起,张远霄则利用浓雾的掩护,不时地用弹弓抽冷子进行突袭。 云飞扬一刀砍倒了犹在与榆大牛做困兽斗的山贼,看都不看榆大牛一眼就咬紧牙关向前扑去,云飞扬在后世里曾经练过一套夜行刀法,这种刀法轻灵飘逸缓急相兼,闪展腾挪变化莫测。在这种雾蒙蒙的天气中使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孙黑子每天都要巡视一下山寨,这是他的任务,作为山贼就应该有山贼的觉悟,他们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小心驶得万年船,前些日子,他们刚刚血洗了何家村,虽然听说眉山县令徐延珪并不打算出兵剿匪,可是已经有几个山贼死在了山上,至今仍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但是他们猜测,那个刺客十有八九是为了给何家村的人报仇,所以,孙黑子更加不敢怠慢。 想起刘穿山从何家村抢来的那个小娘子,孙黑子就心有怨言,凭什么那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要被独眼龙刘穿山纳为压寨夫人?弟兄们都眼红着呢,老子不比那姓刘的差,老子也需要女人,姓刘的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真是岂有此理!罢了,老子自己出手,等到了晚上,老子就带着几个弟兄下山,弄来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让她给老子生个大胖小子,嘿嘿…… 孙黑子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嗅到了一股子血腥气,作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匪,这股子血腥味道他最熟悉不过了,那是人血的味道!如果是有山上的弟兄被杀了,那意味着什么?莫非那个刺客又来了?一念及此,孙黑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中倏然闪过了一丝杀意,他的右手已经握紧斩马刀,循着血腥味而去。 这场战斗来得太突然,山间云雾缭绕,云雾里传来了一阵兵刃撞击的声音。孙黑子赶到近前,终于看清楚来犯之敌,从那些人的衣着服饰来看,他们显然不是官兵,看起来更像是当地的村民,奇怪的是,他们居然携带着弓箭,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冲过了竹索桥,看来,他们的战斗力不可小视。 一群山贼围拢在一起,试图控制住竹索桥的这一端,却突然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一阵浓浓的硝烟味迅速向四周弥漫开来,登时便有五六个山贼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其余的山贼全都吓破了胆,一个个哭爹喊娘,捂着脑袋四散奔逃。 “这是什么?莫非是老天爷发怒了!”孙黑子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他们遇到麻烦了,虽然对方的人数不多,可是,他们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双方已经厮杀得难解难分。 孙黑子对那声爆炸心有余悸,虽然不明所以,但却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对方的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呼啸而至,好几个山贼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一个个相继倒下。 第53章 激战 这些山贼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孙黑子禁不住心头一沉,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斩马刀原本就源于于唐代的陌刀,孙黑子人高马大,挥舞起那五尺多长的斩马刀之时,颇有一股子所向披靡的气势,此刻,孙黑子已经发挥出全部的潜力。一个身材瘦小些的乡勇竟然被这把斩马刀拦腰斩为两截,借着孙黑子的彪悍气势,方才有些手忙脚乱的山贼们也鼓起了斗志,与乡勇们继续鏖战。 就在孙黑子杀得兴起的时候,一颗铁弹丸从云雾里闪电般的迸射而出,恰好射进了他的左眼里,孙黑子惨叫一声,左眼中鲜血流淌,一下子也成为了独眼龙。剧痛之下,孙黑子惊怒交加,势若疯虎,更加悍不畏死,虽然有几个乡勇将孙黑子团团包围,可是一时间,那几个乡勇仍然无法近身,反而被逼得连连后退。 张远霄远远地看见孙黑子这般猖狂,本想继续使用弹弓进行突袭,奈何好几个乡勇正在与孙黑子混战,张远霄生怕误伤自己人,只好跟着何西都等人继续向山寨的纵深之处行进。 云飞扬冷笑了一下,他一看到孙黑子手中那边斩马刀,立刻就想起了秃头盗匪曾经说过的话,便猜到此人必定是山寨二当家的孙黑子。 云飞扬不由得心中一动,要是能够生擒此人,那可就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了。云飞扬当即扑了上去,瞅准孙黑子的破绽,连劈带砍,刀刀致命,那孙黑子自从胳膊被弹丸击中之后,力量和体能迅速下降,本来就越来越吃力,在云飞扬这一通猛攻之下,一不小心,持有斩马刀的手便被云飞扬斩了下来。那把斩马刀“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十指连心,孙黑子顿时就发出了几声惨叫,创口处血如泉涌。 云飞扬趁机一记鞭腿将孙黑子踢倒在地,吩咐身边的乡勇道:“把他捆绑结实,用火把灼烧他的断臂处,不要让他再流血了,然后再简单给他包扎一下……莫要让他死了,此人留着还有大用处呢!” 其实,不用云飞扬吩咐,众人也知道这个悍匪是个重要人物,如果能把此人交给官府,必定是大功一件,众人当即一拥而上,将孙黑子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你这个混蛋!放开我……”孙黑子破口大骂,奋力挣扎,却被两个乡勇牢牢地按住了身体,随着一股子焦臭的烤肉味道向四周弥漫开来,孙黑子惨叫一声,身子猛烈地抽搐了几下便昏死了过去。 这时,刘穿山已经知道有身份不明的敌人闯上山来,不过,听一个喽啰禀报说孙黑子已经被敌人生擒之后,刘穿山顿时心中一紧,孙黑子有一身好膂力,武功不俗,他居然这么轻易就被生擒了,这些敌人既然不是官兵,到底是何方神圣? “寨主,赶紧出战吧,如果您再这么耽搁下去,玉屏山恐怕很快就要失守了。”卢绾俏生生地出现在刘穿山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提建议。 刘穿山点了点头,肃然道:“帮我披上战甲,老子去去就来,一定杀光他们!” 刘穿山知道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如果不当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听说敌人的人数并不算多,他其实并不担心。 卢绾给刘穿山披上了皮甲,那是由几层皮革重叠而成的皮甲,由甲身、甲袖和甲裙组成,既轻便又廉价。那时候的皮甲并不是整片皮革,而是将皮革制成札甲的形式。 刘穿山带着一群喽啰杀气腾腾地冲杀了出来,与士气正盛的乡勇们战成一团,刘穿山手里的一杆银枪被他舞得如同风车一般,片刻间,就有三个乡勇被刘穿山捅翻在地,一时间,这些山贼居然不落下风。 眼见大头领这般勇不可挡,方才还有些灰心丧气的山贼们顿时士气大振,一些正要四处逃窜的山贼也连忙转过身来,呐喊一声就与乡勇们继续作战。 云飞扬见状,旋即意识到那手持银枪者必定是秃头盗匪所说的匪首刘穿山,看来,刘穿山这是亲自出马了,看样子,这家伙还真是有两下子,对方人多势众,要是硬拼下去,这些乡勇们也难免会有不少死伤。既然已经生擒了孙黑子,不妨先利用孙黑子瓦解山贼们的斗志。 想到这里,云飞扬皱了皱眉,一把薅住孙黑子的头发,强行使他的脸庞扬起,大声喊道:“我们是来营救何家村的卢绾姑娘,如今,孙黑子已经被我们生擒活捉了,只要你们肯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交出卢绾姑娘,我们可以饶你们不死……” 虽然云飞扬此行志在为何家村的死难者报仇雪恨,可是,为了劝降这些山贼,他只能先找个借口,否则,一旦他口口声声说是来报仇雪恨的,这些山贼恐怕大多难辞其咎,他们未必会心甘情愿地放下武器。 刘穿山根本就不在乎孙黑子的死活,对于卢绾这个小娘子,他食髓知味,那个小娘子在床上总是半推半就,那滋味妙不可言,他当然舍不得把卢绾交出去,更何况刘穿山并不傻,他深知自己是罪魁祸首,即便是他手下的山贼全部投降,对方也未必会放过他,这或许只不过是对方瓦解自己麾下的弟兄们斗志的策略而已。 想到这里,刘穿山连忙打断了云飞扬的话,大声喊道:“弟兄们,不要听他呱噪,他们的话信不得,他是在拖延时间……杀了他们,我们这就去救二当家的,冲啊!” 看着浑身是血的孙黑子,虽然有些山贼有些迟疑,担心对方对孙黑子下手,可是既然刘穿山已经发话,他们也只好这么办了,他们的人数又是明显占优,自然就毫无顾忌了。 孙黑子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此刻更是对于刘穿山恨得牙根痒痒。 第54章 天网恢恢 孙黑子恨从胆边生,老子与你姓刘的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却对老子这么无情无义,老子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念及此,孙黑子看着云飞扬,迟疑了一下,终于服软了,道:“这位小兄弟,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么?只要你肯放过区区在下,在下愿意为你永远当牛做马……” “好生看管他,莫要让那些山贼救走他!”云飞扬没有理会孙黑子,而是对身边的几个乡勇撂下了一句话,便加入了战团。 云飞扬看到刘穿山浑身浴血,在人群里左冲右突无人能敌,禁不住心急如焚,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武学高手,在枪炮还没有出现之前,这些武学高手已经把功夫发展到了极致,一杆银枪竟然能够被刘穿山舞成一团光影,只要箭矢靠近这个光影,就会被光影挡开。 刘穿山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瞪着一只独眼径直向云飞扬扑来,一个乡勇试图拦住刘穿山,却被刘穿山一枪刺中了腹部,趁着这个乡勇捂住腹部伤口的机会,刘穿山一脚踹开这个乡勇,继续向云飞扬杀了过去。 云飞扬对近在咫尺的张远霄使了个眼色,张远霄会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挥舞横刀上前拦住了气势汹汹的刘穿山。 云飞扬步伐游动,避开刘穿山的视线范围,点着了一颗霹雳弹,悄无声息地抛在距离刘穿山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他可不敢把霹雳弹扔到刘穿山的身上,免得那个霹雳弹被刘穿山踢出来误伤到自己人。 张远霄早已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云飞扬的动作,他旋即虚晃一刀,然后猛地后退几步,那个霹雳弹的药捻子很短,刚刚落到地上,那个霹雳弹就轰然炸响了。刘穿山应声而倒,在血泊中满地打滚,他那右腿的膝盖以下部分已经被炸飞了! 两个距离刘穿山近一些的山贼也被这个霹雳弹爆炸的冲击波震得飞到几丈之外,其中一个被炸飞了半个脑袋,红色和白色的液体流了一地,令人触目惊心。 还有一个山贼浑身是血,那山贼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面无表情,眼神麻木,浑身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试图逃离现场,可是他刚刚走出几步,就被追过来的榆大牛一刀砍下了脑袋,被砍掉的头颅沿着山路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榆大牛抹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渍,狞笑一下,继续向那些山贼杀了过去。 刘穿山哪里知道对方居然拥有这般可怕的大杀器,此刻,他的断腿处血如泉涌,痛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何西都看在眼里非常开心,可是他却仍然不解恨,扑上前去不顾头脸地连续踢了刘穿山好几脚,踢得刘穿山满脸是血,鼻梁都塌了。 “司兵佐,请你冷静些,脚下留人啊,万万不可打死他,此人还有大用处呢!弟兄们的前途可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云飞扬紧紧地抱住了何西都,生怕他弄死刘穿山。 几个机灵些的乡勇连忙两眼冒光地扑向了刘穿山,抹肩头拢二背,将他捆绑得结结实实,这家伙可是山贼头子啊,硬是要得!现在,刘穿山已经断了一条腿,任他多么彪悍也挣脱不开了。 “好,既然如此,老子就饶了你,且让你再多活几天,哼……”方才已经杀红了眼的何西都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知道云飞扬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对云飞扬更加佩服,这小子虽然年轻,却在关键时刻依然能如此理智,果真是非同一般。 云飞扬来到刘穿山的身边,蹲下来,冷冷地看着刘穿山,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道:“刘穿山,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不过,老子不会轻易杀掉你,老子需要你全盘招供,你给我放老实点,否则,老子会让你生不如死,嘿嘿……” 既然匪首刘穿山已经被生擒活捉了,其余那些山贼就已经成为了案板上的肉,云飞扬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可以说是大局已定了。 几个悍不畏死的山贼见刘穿山已经被生擒,顿时发一声喊冲了过来,他们仗着人数明显占优势,试图营救刘穿山,随着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响起,箭矢密集射出,无论那几个山贼如何躲闪或者格挡,箭矢入肉的“噗噗”声依然不绝于耳,顿时便将这几个山贼射成了刺猬,一个个仰面朝天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弟兄们,不要管我,你们快跑吧……”刘穿山扯着嗓子大喊,可是,他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有个乡勇把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塞进了他的嘴,免得他乱说话。 云飞扬狠狠地瞪了一眼刘穿山,上前一步,对那些山贼喊道:“你们也已经看到了,你们的大头领刘穿山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就是来替天行道的!你们只不过是一些小喽啰,只要你们肯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我们可以考虑对你们宽大处理。” 此言一出,那些山贼顿时就炸开了锅,很多山贼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还有一些山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些山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扔下兵刃,垂头丧气地跪在了地上,原本有几个性情彪悍的山贼见自己一方人多势众,便想硬生生地把刘穿山救回来,可是,一听云飞扬的话,慑于他们手中的弓箭和霹雳弹,那几个山贼一时间难免有些胆怯,只是怔怔地立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云飞扬对此早有预料,他冷笑了一下,将一个霹雳弹狠狠地抛了出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几个犹在逃跑的山贼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四周遍地是鲜血和残肢断臂,附近的一颗松树都挂上了一条血淋淋的肠子,余下的山贼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面对这么可怕的武器,这般血腥的场面,他们已经彻底绝望了…… 第55章 穷途末路 这些活下来的山贼们全都跪在了地上,乞求云飞扬等人饶了他们的性命,这群由二百多人组成的乌合之众就这样败给了只有几十个人的乡勇。 就连刘穿山和孙黑子两个悍匪都输得心服口服。这两个悍匪向来自负武艺高强,今天,当他们亲眼见识到霹雳弹的神威之后,他们就已经彻底崩溃了,无论多么勇武彪悍的人在这种可怕的武器面前都会化为齑粉,这种恐怖之极的武器怎么会出现在人间?那本来应该是神魔才能拥有的武器啊!既然如此,他们这么快便一败涂地就情有可原了。 “司兵佐,这些小喽啰,晚辈就全都交给你了,如果把他们顺利地押送到官府,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请你在徐县令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给我们一些赏赐,我们就心满意足了。”云飞扬早就考虑过如何处置这些山贼的事情,他左思右想,还是由何西都出面比较好,因为何西都毕竟是眉山县衙里的胥吏。 张铜山却对云飞扬的主张有些异议,他皱了皱眉,沉声道:“小郎君,这些山贼之中,难免会有人那天曾经去过何家村,他们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对于这样恶贯满盈之辈,我们岂能不予以严惩?依我看,不如把这些山贼就地正法,为何家村的那些死难者报仇雪恨!” 云飞扬理解张铜山的心情,摆了摆手,解释道:“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投降了,我们就不应该杀他们,还是交给官府处置吧,我想,官府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不过,对于这两个悍匪,我们还是需要继续审问一番,一定要找到卢绾姑娘。” “这位公子,你不是说你们是为了那个女人上山来打仗吗?我愿意把那个女人交给你,而且,我还可以把我们这些年积攒起来的钱财全都交给你,足够你们这些人分的,只求你放我们兄弟俩一命,如果你想要立功,我手下那些被俘的兄弟完全可以让你升官发财!”刘穿山为了活命,不得不忍痛割爱,交出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他甚至不惜用升官发财来打动云飞扬。 孙黑子瞪了一眼刘穿山,目光中充满了鄙视,对他方才那几句无耻之极的话嗤之以鼻,真是个懦夫!为了自己活命,主动把自己抢来的压寨夫人交出来,还想用钱财买通他们,哼…… 孙黑子本想狠狠地骂几句刘穿山,忽然转念一想,在这生死关头,还是先考虑保住自己的小命吧,连忙也央求云飞扬放他一马:“小郎君,饶命啊……这可是难得的发财机会,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果真是恶有恶报,刘穿山,你也有今天?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山贼终于到了穷途末路……何家村那些死难的乡亲们,你们看到了吗?有人来给你们报仇了,哈哈……”换上一身素色长裙的卢绾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她言辞激动,说到最后便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却像哭一般凄惨。 听到卢绾的笑声,刘穿山禁不住脸颊抽搐,他下意识地就想呵斥卢绾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此刻,他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好汉不吃眼前亏。 “卢绾,你,你没事吧?别怕,我们来救你了,你现在已经自由了,快跟我们下山吧。”张铜山当然认得卢绾,他连忙上前几步,喜出望外地打量了一番卢绾。 只是那么一瞬间,张铜山脸上的笑容却突然间僵住了,他原以为卢绾会被那些山贼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是,此刻的卢绾却没有一丝憔悴的模样,她的容颜依然秀丽,气质依然不俗,只是她的皮肤有些苍白,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愤怒和凄婉。 卢绾对张铜山福了一礼,凄然一笑,道:“多谢张叔叔带人前来搭救,小女子感恩不尽!要不是你们今天打败了这些强盗,小女子还不知道能有几天活头呢。” 张铜山把云飞扬等人对卢绾介绍了一番,何西都虽然以前并不认识卢绾,可是,联想起堂兄一家人的悲惨遭遇,何西都便对卢绾有了一种深切的同情,云飞扬则有些黯然,这么温文尔雅的女子却被一个山贼糟蹋了,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云飞扬却隐隐地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卢绾看样子似乎已经萌生了死志。 卢绾绕着刘穿山踱步一圈,狠狠地踢了他的脑袋几脚,踢得刘穿山满脸是血,直到卢绾自己感觉累了这才停住。 卢绾指着刘穿山的鼻子,怒道:“姓刘的,你以为人家是真心屈服于你了么?想得美,其实,我是忍辱负重,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哼……老天有眼啊,可是,你死到临头还藏着掖着,你们这些强盗四处劫掠,积攒了那么多金银财宝,你怎么不乖乖的交出来?你以为你能藏得住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顿时全都心中一动,一个个两眼冒光,竖起了耳朵等着听卢绾和刘穿山接下来将要说的话。他们本就是临时组织起来的乡勇,没有军队那般严格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一听说这山上藏有金银财宝,自然就蠢蠢欲动了。 何西都和张铜山对望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有几分贪婪,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来了玉屏山一趟,与这些山贼激战一场,他们可不想入宝山空手回。 就连云飞扬都心跳加快了,他们此番来玉屏山上剿匪,本来是为了营救卢绾,现在,他们已经大功告成了,可是,如果这些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乡勇们得不到适当的回报,云飞扬会感觉于心不忍的。 孙黑子怔了一下,冷笑着看向了刘穿山,他也听说山寨里有个秘密去处藏着金银财宝,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这个秘密所在只有刘穿山知道。 可是,刘穿山却打算装糊涂,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第56章 发财了 刘穿山深知大势已去,自己也已经成为了废人,没想到那个小贱人居然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真是可恨之极!现在看来,那些人见财起意,他想要逃出玉屏山几无可能,能够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众人看着守口如瓶的刘穿山,顿时就心中火起,何西都恼羞成怒,忍不住发作了。 “刘穿山,我们这是为民除害,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快快如实招来?”说话间,何西都就冲到了刘穿山的身前,他正要殴打刘穿山一番,云飞扬却制止了他。 “司兵佐,别急……既然这家伙不愿意交出那些不义之财,我们大不了自己去找,留下一些兄弟在这里看守那些俘虏,其余的人,我们一起好好搜一搜!卢绾姑娘,麻烦你头前带路,如何?” “为各位恩公做事,小女子荣幸之至!”卢绾颌首一笑,她早已将众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乡亲们为了救她不辞辛苦,她无以为报,只能尽心尽力地帮这些乡亲们做些事情,一念及此,她便加快步伐向那个院子走去,她在那里住了好几天,对于那里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众人再也按捺不住,欢呼雀跃着去四处搜刮了一番,可惜,直到晌午时分,众人只是搜到了一袋子钱币和一些散碎银子,还有一些妇人所用的珍珠首饰,那些钱币花样繁多,有后梁的开平通宝、开平元宝,也有蜀中的永平元宝,甚至还有一些唐代的“开元通宝”。 五代时期,币制杂乱,铜钱紧缺。各国都自铸钱币,不仅钱币的轻重不一,大小各异,钱币的材质也是五花八门。从材质方面看,有铜钱、铅钱、铁钱和泥钱之分;从重量方面看,则有二铢四絫、三铢、三铢三絫、十八铢等,有的钱币甚至轻到置于水上而不沉。 乡勇们从院子里出来,一个个的表情都很古怪,他们的衣服都是鼓鼓囊囊的,就连袖子里都似乎塞着东西,一个年轻乡勇经过云飞扬身边的时候,一不小心,从他的袖子里丢下了几枚铜钱,云飞扬捡起来看了看,这些铜钱居然是开元通宝! 云飞扬顿时眼睛一亮,以前,他只是在后世里的文物展上看见过开元通宝,却没有用手触碰过,现在,他却是实实在在地把玩着这种铜钱,他顿时有了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云飞扬若无其事地看了那个年轻乡勇一眼,那个年轻乡勇对云飞扬吐了吐舌头,就逃也似地走远了,云飞扬洒然一笑,便把这几枚铜钱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云飞扬铁青着脸,低下身子蹲在刘穿山的身前,道:“我很奇怪,你们劫掠来的钱财不会只有这么点吧?既然卢家小娘子说了,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如果你继续跟我们玩心眼,老子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你特么的信不信?” 说完,云飞扬便拾起一把无主的短剑,狠狠地扎进了刘穿山那条没有受伤的大腿,对于这个老奸巨猾的悍匪,绝不能心慈手软。 刘穿山惨叫了一声,面无血色,浑身颤抖,他正要咒骂云飞扬几句,云飞扬的脚却踩在了他的脸上,又狠狠地碾了几下,刘穿山痛得呲牙咧嘴,他深知大势已去,心中的愤怒便瞬间转化成了恐惧和屈服,这小子够狠,实在是惹不起啊。 “饶命啊!我,我说,我们的金银财宝就藏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我可以带你们过去,那些金银财宝全都送给你们,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刘穿山终于彻底认怂了,哭丧着脸向云飞扬求饶。 “算你识相!”云飞扬笑了笑,立刻让刘穿山指路,带着张铜山和何西都等人向后山匆匆奔去。 到了刘穿山指认的山洞附近,众人便看到有几个山贼在把守这个山洞,他们虽然听到了喊杀声,但是由于职责所系,他们只能继续守在这里。那几个山贼一看云飞扬等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顿时就大吃一惊,他们自然会意识到这个山寨已经失守了! 云飞扬挥了挥手,几支箭矢便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将守在那山洞外面的山贼全部射成了刺猬,然后,众人发一声喊便冲了过去,一个个急不可待,眼珠子都红了。 云飞扬连忙提醒众人保持冷静,他吩咐几个乡勇手持竹枪守在洞口外面,云飞扬认为,山洞里面或许还有残余的山贼,如果贸然闯入或许会吃亏,云飞扬点着了两颗霹雳弹,等到药捻子即将燃尽的时候,才把那两颗霹雳弹扔进山洞里。 众人早有准备,纷纷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没有人愿意被可怕的霹雳弹伤到。随着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在山洞之中那狭窄的空间里,火药的威力被放大了很多倍,此前,果真有一些山贼躲在山洞之中,他们试图在暗中发动偷袭,现在,这些人的残肢断臂飞溅得到处都是,硝烟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刘穿山面如死灰,霹雳弹的威力已经让他从骨子里产生了一种恐惧,在他的眼里,云飞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悔不该去何家村抢劫,悔不该抢来那个小贱人作为压寨夫人,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就是祸水啊…… 众人捂着鼻子,等到硝烟散尽之后这才进了山洞,此刻,山洞里面已经没有活着的山贼了,饶是如此,看到那遍地的残肢断臂,有些人还是忍不住呕吐起来。 就连藏宝处的洞门都被火药炸开了,这样一来,倒是给众人省了不少力气。据刘穿山招认,这些金银财宝之中,有一些来自于眉山一带的贪官污吏,他们据为己有也是并无愧疚,云飞扬却撇了撇嘴,刘穿山这无非是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山洞里面有几箱子铜钱,有数不胜数的金砂和各种珍珠宝贝,还有几箱子蜀锦,云飞扬喜出望外,这可是着实出乎意料,这一趟可真是没白来啊,发财了! 第57章 不虚此行 那时候,四川是中国黄金的产区,寻找金矿的人一般都是沿用古人找矿的方法,利用一些标识性的植物寻找金矿。如果地面上有姜属植物,则表明有铜矿或锡矿;野生的葱则是银矿的标识物;而生长冬青的地方则是金矿的隐藏处。 张铜山不在乎身上依旧在流血的伤口,只知道呵呵的傻笑,在他的身边,好几个乡勇在齐声欢呼,他们这就算是为民除害了,而且还大有收获,不虚此行! 看着乡勇们不辞辛苦地往外搬东西,一个个都是劲头十足,云飞扬欣慰地笑了笑,付出就应该有回报才好! 云飞扬走到何西都身边,低声说道:“匪首刘穿山和孙黑子也交给你吧,再加上那些山贼俘虏,一起送给徐县令,这是大功一件,徐县令应该会有所表示的,司兵佐,你一定要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别忘了把我们的战损说得夸大一些!” 何西都点了点头,会意地笑了笑,道:“我明白,小子,你就放心吧,回去之后,何某一定在徐县令面前为你们请功,你们是为民除害的英雄,必须要重赏!”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云飞扬现在感觉到了体力透支的滋味,坐在一块宽阔的山石上,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乡勇们。 榆大牛屁颠屁颠的凑到云飞扬跟前,笑眯眯地说道:“小郎君,我们发财了!” “榆大牛,你赶紧清点伤亡,然后把伤亡数字告诉我。”云飞扬却笑不起来,他看了看那几具乡勇的尸体,心里很不是滋味。 听到榆大牛禀报说战死了三个弟兄,重伤了五个,轻伤的有十一个,云飞扬的脸色黑得吓人,这才不过是剿灭了一股山贼而已,他们还有弓箭和霹雳弹这些武器相助,事前还做了一番周密的策划,可是,伤亡还是如此惨重,云飞扬禁不住黯然神伤。 片刻之后,云飞扬才对过来安慰他的张铜山和张远霄说道:“回去之后,我们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啊?!” 张铜山脸色一变,低下了头,张远霄则轻叹一声,肃然道:“小郎君,这是难以避免的,你也不必愧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已经救出了卢绾,我们替何家村的乡亲们报了仇,你只要把抚恤给足了,就对得起那些个死去的兄弟了。” 这时,卢绾却趁人不注意来到了刘穿山的身边,对他冷嘲热讽,刘穿山怒不可遏,骂道:“你这个小贱人,要不是你,老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老子恨不得一刀砍下你的脑袋……” 刘穿山的话刚刚说到这里,卢绾就从旁边一个乡勇的刀鞘中抢过来一把环首刀,一刀劈下,血光四射!可惜卢绾毕竟是女流之辈,力量有限,她以前也从未杀过人,根本不懂得杀人的技巧,这一刀并没有直接砍下刘穿山的头颅,刘穿山痛得惨叫不已,旁边那个被夺过环首刀的乡勇一时间怔住了,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敢于亲手杀人。 云飞扬等人听到刘穿山的惨叫声,见到这一幕,顿时大吃一惊,张铜山怔了一下,忽然间感觉很解恨,这个女子果真令人钦佩,居然做了他想做却没做的事情,他也不想阻拦,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心里却巴不得卢绾把刘穿山碎尸万段。 云飞扬前来制止的时候,卢绾已经接连劈出了好几刀,终于把刘穿山的头颅砍断了,那无头的尸体犹在血泊之中抽搐,刘穿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从那僵住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云飞扬一把夺下那柄血淋淋的环首刀,扔到了地上,看了一眼手刃刘穿山但却似乎仍然余怒未消的卢绾,禁不住摇了摇头,道:“卢绾姑娘,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在下理解你的心情,但他是山贼头子,本来应该交给官府处置的……” “我终于报仇了!何家村的乡亲们,小女子终于亲手杀了这个死有余辜的强盗!哈哈哈……”卢绾向着何家村的方向仰天长笑,只是她的笑声听起来就像哭一样,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她一边笑着,还有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流淌下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惹人心疼。 卢绾踉踉跄跄地向山上那个宅院走去,云飞扬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皱了皱眉,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担心,那里已经被乡勇们仔细搜查过了,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来,难道她还有什么东西遗留在那里? 云飞扬正要询问卢绾,何西都却凑到他的身边,笑了笑,说道:“罢了,把刘穿山的首级交给徐县令,也一样可以请功,他的人头还是比较值钱的。至于那个孙黑子,依我看,也一并杀了算了……小郎君,这样的脏活就交给我吧,你是读书人,莫要污了你的手,某家是行伍出身,某家的刀下之鬼早就数不胜数了,也不在乎多他一个。” 看着何西都自告奋勇的样子,云飞扬淡淡一笑,低声说道:“算了吧,还是留那孙黑子一条命为好,那家伙不会写字,只要能让他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就行。” “某家明白了,嘿嘿……”何西都会意地笑了,这小子比他还狠,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 像一团烂肉般堆在不远处的孙黑子早就看到了卢绾的动作,他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面部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他实在是想不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卢绾居然敢动手杀人,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孙黑子一见何西都不怀好意地向他走来,顿时大惊失色,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或许想要杀人灭口了,想到这里,孙黑子连忙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他想要离何西都远一些,可是,他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刚刚移动了一点点,就被一个看守他的乡勇狠狠地踢了几脚,踢得他鼻青脸肿。 第58章 明月几时有 何西都大摇大摆地走到孙黑子身旁,狞笑着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幸亏你不识字,否则,你这条贱命是保不住的,既然你是二当家的,老子又不好杀了你,只能把你交给官府处置,这倒是便宜了你,所以,老子只能让你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嘿嘿……” 孙黑子正打算开口求饶,何西都却收敛起笑容,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插进了孙黑子的嘴里,将他的舌头绞了个稀巴烂,孙黑子痛得浑身颤抖但却发不出声音来,鲜血从他的嘴里汩汩流出,片刻之后,孙黑子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那些俘虏们亲眼目睹这一幕,难免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一时间,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更有人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安然逃出这里,一个被捆住双手的彪形大汉最为猖狂,他蛊惑众人,唾沫星子满天飞,那些俘虏们受其影响,一个个也是跃跃欲试。 张远霄看在眼里,脸色瞬间一沉,便用弹弓射出一颗弹丸,恰好射进了那个彪形大汉的眼睛,那个彪形大汉顿时就瞎了一只眼,疼得在地上连连打滚。 其余的俘虏们立刻就吓得像鹌鹑一样,纷纷闭上嘴,身体如同筛糠般不住地颤抖。何西都连忙带着几个乡勇押解那些俘虏下山,云飞扬正要去找卢绾,却见那个宅院里突然浓烟四起,赤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卢绾竟然将整个宅院付之一炬! 云飞扬和张远霄带人赶到火场救援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在熊熊烈火之中,他们只能见到一片焦黑,如果再去救卢绾不仅毫无把握,反而还会搭上更多人命,云飞扬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他已经无可奈何了…… 下山的时候,云飞扬唏嘘不已,对卢绾这个刚烈的女子钦佩得五体投地,古代的一些女人真是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啊,张铜山也是黯然不语,好端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本来已经被他们解救出来,却又毅然决然地走上了黄泉路。 云飞扬和老族长、张铜山等人与何家村的代表连夜商议了一番,决定把大部分铜钱、碎银和那些带血的首饰都送给何家村,其余的则留下来作为青江村的战利品,何家村的人当然不会有异议。 虽然没能把卢绾带回来,这次剿匪行动的结果并不算完美,不过,这次剿匪之战毕竟是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大获全胜,青江村还是隆重地庆祝了一整天,云飞扬特意请来了扶摇子和谭峭道长,这次,这两位世外高人算是帮了青江村的大忙。如果没有扶摇子勇闯玉屏山,生擒了那个秃头盗匪,得到了一些关于玉屏山盗匪的情报,天知道众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对于这一点,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至于谭峭道长,他的作用就更加重要,他在霹雳弹的研制上出了很大力气,现在,他越来越沉醉于科学研究之中了,一心想写成那本传世之作——《化书》。对于一般的生活琐事,谭峭道长丝毫不感兴趣,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将自己的潜能发挥到最大程度,彻底献身于格物学领域。 所有人都对云飞扬赞不绝口,现在,云飞扬已经俨然成为了青江村的大英雄,老族长更是希望云飞扬能得到一个官身,那样的话,全村人都能跟着云飞扬沾光。 谭峭道长最近明显清减了几分,他原本胖乎乎的脸都瘦成尖下巴了,或许由于是经常熬夜搞研究的缘故,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就像一个大熊猫一样。 谭峭道长笑眯眯地看着云飞扬,道:“小子,你这次一鸣惊人,将玉屏山的盗匪全部歼灭,这可是大功一件啊,贫道由衷地祝贺你!” 云飞扬看着谭峭道长,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沉默了片刻才道:“道长谬赞了,晚辈着实不敢当啊……其实,您也付出了很多,以后您可莫要太辛苦,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谭峭道长捋了捋胡须,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个,你小子不用担心,扶摇子曾经为贫道算过命,贫道乃是长寿之命,哈哈……” 云飞扬亲自下厨准备了很多美味佳肴,招待客人用的酒便是“透瓶香”,扶摇子和谭峭道长就喜欢吃云飞扬弄的菜,在他们看来,皇家的御膳也不过如此。 眼看寒风吹起,冬天的滋味越来越浓了。这个晚上,谭峭道长喝高了,扶摇子也喝高了,他甚至即兴开始舞剑,引得众人连声叫好,云飞扬倒是依然清醒,他对于烈性酒早已适应了,翘着二郎腿欣赏扶摇子的高超剑法。云飞扬禁不住暗自佩服,扶摇子舞剑的时候有一股子豪迈的气质,果真是武功盖世的世外高人! 谭峭道长不会武功,他并未关注扶摇子的剑舞,而是眯着眼睛哼唱云飞扬方才唱的一首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首歌很不错,有些多愁善感的味道,很有意境啊,这歌词也是你写的?好小子,反正贫道从来没有听过,既然是你吟唱的歌,那就算是你写的喽,你果真是个才子,堪称眉山一带读书人的翘楚啊。”谭峭道长早就已经习惯了,云飞扬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本事都不算稀奇。 瞥了一眼在旁边满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张青青,云飞扬大言不惭地笑道:“这首歌也是晚辈写的,即兴发挥而已,这么开心的时刻,怎么能没有一首好歌助兴?” 一套剑舞完毕,扶摇子脸不变红心不跳,坐在云飞扬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视着云飞扬的眼睛,道:“小子,老夫很想听你一句实话,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老夫能够预测出许多人的吉凶,能够看透很多人的来龙去脉,甚至知道谭峭道长将来必定会青史留名……可是,你小子对于老夫来说却像是一团迷雾,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妨告诉老夫,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59章 心照不宣 云飞扬怔了一下,没想到扶摇子会突然问起这些,这位活神仙是不是喝多了?一念及此,他便摇了摇头,苦笑着道:“老前辈,您可别逼晚辈骗您啊!” 扶摇子一见云飞扬的表情,也不便多问,笑了笑,道:“老夫一直认为你的来历很不简单,老夫曾经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早晚能够看出你的来历,结果却仍然无济于事,随着与你相处日久,你让老夫越来越感觉惊讶,就凭你对一些神奇事物的了解,你说你是神仙弟子老夫都会相信,老夫也不勉强你,你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你没有骗老夫的打算,你对老夫是以诚相待,每个人都有秘密,这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说是不是?” 云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和扶摇子相视一笑,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何西都带着几个乡勇把那些山贼俘虏送到县令府里关押起来,然后,何西都便对眉山县令徐延珪汇报了这次玉屏山剿匪的事情,徐延珪听了之后非常尴尬。 徐延珪端起茶碗,吹开茶杯上的浮沫,心中百味杂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作为眉山县令,徐延珪并没有派兵剿匪,那些乡巴佬却挺身而出,徐延珪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一战成功,而且是以少胜多,他们居然还抓了那么多俘虏,甚至擒获了在这一带臭名远扬可止儿啼的悍匪孙黑子,此举大快人心,这让徐延珪情何以堪? 何西都按照云飞扬的叮嘱,想方设法把剿匪的经历描述得精彩至极,他和张远霄如何通过竹索桥的细节被他说得惊险万分,众人如何由被擒的山贼带路秘密上山,他们是如何以少胜多,云飞扬的霹雳弹有着多么惊人的威力,这一切都被他描述得绘声绘色,就连徐延珪听了之后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徐延珪的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何西都后来说到悍匪孙黑子挥动斩马刀连续杀伤了好几个乡勇,他又装模作样地挤出来几滴眼泪,表现出一副很沉痛的表情,然后,他才恨恨地说了他们经过一番苦战最终生擒孙黑子的艰苦。 “霹雳弹是什么武器?居然这般厉害,云飞扬果真是非同一般啊!他一个读书人,究竟是怎么制造出霹雳弹的?”徐延珪唯独对霹雳弹这种新武器很感兴趣。 徐延珪此刻又惊又喜,他对于火药武器一无所知,让他吃惊的是,如果何西都所言非虚,霹雳弹这种武器的威力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相信即便是皇帝也会对这种武器感兴趣。令徐延珪感觉欣喜的则是云飞扬居然精于此道,以后,他不得不重用云飞扬,虽然夫人韦氏似乎对这小子很有成见,可是这毕竟涉及到军国大事,可想而知,一旦蜀军装备了一大批这般威力惊人的武器,皇帝做梦都会笑醒。 何西都挠了挠头,他其实对于霹雳弹所知并不多,便故作憨厚地笑了笑,道:“这个,卑职并不了解,云飞扬知道那些山贼人多势众而且非常凶悍,出发之前,为了减少兄弟们的伤亡,他就制造了几枚霹雳弹,由于那东西爆炸之时的声音如同霹雳一般,威力更是非同小可,云飞扬便给这种武器起了个名字叫做霹雳弹!” 坐在徐延珪下首的一个高大汉子沉吟片刻,对徐延珪点了点头,道:“徐县令,晚辈倒是听说过飞火,那是一种火药武器,但那霹雳弹的威力似乎要远胜于飞火,如果有了这种武器,谁还敢入侵蜀中?我军从此无忧矣!” 徐延珪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就连来自军中的张衙内都这么说,可见这种霹雳弹果真是非同寻常,想不到,云飞扬居然精于此道,着实非同小可。 徐延珪捋须笑道:“那云飞扬年纪轻轻,便带着一众乡勇去玉屏山剿匪,足见此人的智勇双全,想不到,你们居然剿灭了盘踞玉屏山的盗匪,看来,读书人带兵打仗或许也能够收到奇效,因为他们精于谋略。将领是头脑,士兵是手足,有勇有谋的将领才能带领兵卒多打胜仗……张衙内,想当年,令尊大人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屡立战功,劳苦功高,可惜,像令尊大人这样的将领实在是太少了。要论到行军打仗之事,你们张家才是大行家,至于那云飞扬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那个高大汉子正是万州县令张武之子,名字叫做张正勇,此人二十多岁,皮肤黧黑,国字脸,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他这次来眉山就是为了采购药材白芨的。白芨有止血凝血的神奇功效,正是那时候军队急需的药材。 白芨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其生长成熟正常需要四年之久,一般人很难采到,因此,白芨的价格非常昂贵。唐代的大医学家甄权曾经在《药性论》一书中指出,白芨可以“治面上疮,令人肌滑”。即便是肺部咳血受伤也可以用白芨的根茎捣成粉末,再与米汁调服,有神效。 张正勇奇怪地问道:“既然那个云飞扬如此优秀,为何不在徐县令的麾下任职?真是可惜,这样的人才可是不可多得啊!” 徐延珪讪讪地笑了笑道:“某家也在考察那小子的能力,眼下时局复杂,我们眉山也正在用人之际,某家倒要看看那小子以后还能拿出什么样的新东西来……现如今,虽然没有科举考试,皇帝陛下却对读书人颇为重视,许多入蜀的读书人都得到了重用,在眉山的治内也没几个能够识文断字的官吏,本官以为,朝廷今后还需要选拔更多的读书人,尤其是军队,这样才会有效地指挥那些粗鲁的丘八。” 张正勇却对徐延珪的这句话很不以为然,他的爷爷是个摆渡的船夫,他爹张武曾经是个不务正业的无赖,张武从军之后才开始逐渐出人头地,其中到底有多么艰难,张正勇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第60章 庖厨 五代时期原本就是军阀混战的时代,那时候,军队里那些桀骜不驯的骄兵悍将们只服从于强者,其实,并不是随便让一个白面书生带兵就可以成为合格的指挥官,那些丘八们一个个都是蛮横的很。 这一年,蜀中的冬天非常寒冷,太阳看起来虽然红彤彤的,但是却没有一点热度,据老族长说,在往年里几乎从不结冰的青江村,路边居然也能看见一点冰,虽然那些冰只是薄薄的一层,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捅就会破裂,而且,到了晌午时分,那些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天,眉山县衙的县尉孟如会和司兵佐何西都等一行人来到了青江村,县尉是从八品,负责一县的行政、司法、财政等各个方面,是具体负责庶务的官员。一般而言,县尉这个职位都是由县令的心腹来做,孟如会当然是徐延珪的心腹。 孟如会头戴幞头,穿一身青色圆领袍衫官服,在袍衫的下摆近膝盖处有一道横襕,脚蹬一双皮靴。他身材微胖,淡眉细眼,蓄着好看的三绺胡须,再加上这一身官服,着实看起来不怒自威。 云飞扬瞥了一眼孟如会的官服,忽然想起来“衣冠禽兽”这个成语便源于明代官员的官服。根据明朝的规定,文官的官服上绣的是禽,武官的官服则是绘兽。根据不同官职的品级大小,官服上的禽兽也各不相同,衣冠禽兽这个词当时倒是有些令人羡慕的味道。 那时节,许多乡下百姓从生到死都没离开过家门十里,他们所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里正、保正,或者是穿一身官差制服的胥吏。在普通乡民的眼中,县太爷简直就是和皇帝一般大了。县尉好歹也算是在朝廷上有品级的官员,一般的乡民还真是很少有机会见到过。何况县尉掌管一县司法,有调动当地民壮缉捕盗贼的权力,一些乡民见了孟县尉,骨子里就难免会有一种胆怯。 孟县尉一行人带来了眉山县衙给这些乡勇们的赏赐,无论如何,云飞扬等人剿灭玉屏山上的盗匪,为民除害,为眉山一带的百姓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赏赐肯定少不了。由于春节临近,眼见着官府的赏赐,乡亲们自然更加欣喜。 至于云飞扬和张铜山、张远霄这样的骨干人物,当然有额外的赏赐,每个人都赏赐十两银子。张铜山乐得合不拢嘴,对于他来说,这确实算得上一笔重赏。 而且,关于这次剿匪行动的赏赐里面也有扶摇子和谭峭道长的一份,只是,谭峭道长早就说过,他要把他的那一份所得全部捐给五斗观,用于五斗观的修缮。 孟县尉早就看过了用石灰腌制过的刘穿山人头,当他看到云飞扬之时,还是难免有些惊讶,这小子这么年轻,却被徐县令如此看重,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孟县尉以为,一个小小少年见了他绝对不可能如此从容,所以,一见云飞扬的气度,阅人甚多的孟县尉便把云飞扬当成了少年英雄。孟县尉哪知道云飞扬来自于后世,见过许多大世面,不要说朝廷大员,即便是国家元首乃至外国元首,云飞扬都从电视上见过他们的风采,因此,云飞扬面对孟县尉之时面不改色泰然自若,不可能像一个没有见识的山间小民那样诚惶诚恐。 孟如会仔细打量了云飞扬一番,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小子,县衙里现在恰好缺一个司兵史,徐县令认为你可以胜任,况且,司兵佐何西都与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就连本官都以为你再合适不过了……如果你愿意,过完年就可以就任。” 云飞扬沉吟片刻,他曾经听何西都说过,前蜀沿袭唐制,县衙的佐治官分为“六曹”,即功曹、仓曹、户曹、兵曹、法曹、士曹。其中,兵曹的佐治官便是司兵佐,而司兵史一职则是司兵佐的助手,也属于胥吏。 何西都观察着云飞扬的表情,以为他有所犹豫,便插了一句话:“小子,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啊,你还犹豫什么?你不用担心住的地方,县里面有官舍。” 对于司兵史这个不入流的职务,云飞扬并不了解,但这好歹算是一个体面的稳定工作,也是个安身立命的机会,至于这个职务是否适合自己,说不得,自己只好以后慢慢在工作中体会了。一念及此,云飞扬便毕恭毕敬地向孟县尉致谢,并且热情地邀请这些官吏们来自己的家里共进午餐。 云飞扬的脸上总是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给这些官吏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尤其是孟县尉,当他看到云飞扬的住处虽然简陋,但是却收拾得一尘不染,室内的装饰也有一种淡雅的情调,孟县尉自然就对云飞扬多了几分认可,怪不得徐县令对这小子这般看重,这小子看样子是个很有前途的少年人。 既然孟县尉都对云飞扬高看一眼,其余的那些随从们自然也对云飞扬赞不绝口,等到客串侍女的张青青将切得很薄的几大盘子羊肉片和包括茱萸在内的各种调料陆续端上饭桌之后,众人顿时胃口打开,口水差一点流出来。 可是,看着冒着热气的火锅,众人不明所以,一个个面面相觑,颇为惊讶。 云飞扬笑眯眯地解释道:“各位上官,这是晚辈独创的庖厨方法,待火锅沸腾之后,将薄薄的羊肉片放入沸水中,片刻之后,只要羊肉片变了颜色,就可以蘸着各种调料食用了,这种方法看似简单,但是味道奇佳,而且最适合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食用……这种吃法很简单,即便是在军队行军途中,也可以这么吃。” 不觉间,火锅已经沸腾,云飞扬笑道:“各位上官,可以品尝了,请慢用!” 孟县尉先吃了几口羊肉片,顿时眼睛一亮,他品尝了片刻,咦了一声,脸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 第61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些果真是从未尝过的美食啊!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是,想不到云飞扬对庖厨一道居然也是如此精通,你还真是个多才多艺的才子呢!”孟县尉连声赞叹。 云飞扬笑而不语,这涮羊肉据说是元世祖忽必烈创造的美食,这时候的古人当然没尝过这种简易而又美味的佳肴。 孟县尉又囫囵地吞掉了一大口涮羊肉,才看了一眼别的胥吏们,道:“莫要小看这种看似简单的美味,本官以为,皇宫里面的御膳也不过如此呢。” 老族长早就跟云飞扬一起吃过很多次火锅了,他还是第一次与县尉这等品级的官员一起饮宴,虽然起初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现在,他却禁不住有些好笑。今天,老族长很高兴,因为他的儿子张铜山收到了很多来自县衙的赏赐,以至于他走路的时候都会把下巴故意扬得很高,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一群县衙来的官吏,吃了几口涮羊肉就这么满足,在云飞扬看来就是少见多怪,要是他们尝尝红烧肉或者溜肉段,那他们岂不会幸福得晕倒在地上? 何西都一边大口嚼着羊肉片,一边胡思乱想着:“天呐,这些人要是知道这小子在玉屏山上是怎么对付那些盗匪,他们会多么惊讶,如果他们知道这小子弄出来的火药武器,一声霹雳巨响之后,就让好几个身材魁梧的猛士在瞬间便会血肉横飞,一定会惊讶得合不上嘴巴。以后,不知朝廷会对这小子有怎么样的重视。” 何西都瞥了一眼云飞扬,他正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接受孟县尉的考校,他对答如流,就连孟如会看他的目光也充满了惊讶,一股寒意立刻就从何西都的脚底板升到了头顶,天呐,青江村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妖孽般的人物,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啊?就像那小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机会总是给像他这样聪明的人准备的! 几个中年胥吏装模作样地端着酒杯议论着当前的时局,云飞扬也带着逢场作戏的笑容,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他来自后世的观点更是令在场的人耳目一新,众人更加认为这是个非同一般的少年英才。 只要有人的酒杯空了,云飞扬就会很有眼力见的帮别人添满酒,他的动作熟练得很,一看就是个经常拍马屁的人,孟县尉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欣慰,更加认为云飞扬孺子可教。 就要过年了,青江村里的人几乎都不去山上采竹笋了,而是在忙忙碌碌地准备年货,村子里的婆娘们就喜欢聚在一起,一边哄着几个小娃娃,一边唧唧喳喳地议论着家长里短的琐事,这一天,刚刚忙碌完毕的张青青也加入了其中。 得到县衙的赏赐之后,张铜山给了张青青不少钱,张青青心情不错,她就筛了一坛子米酒,放在小火炉上烧热,与那些妇人们一起喝米酒暖暖身子,几口酒下肚,这些妇人们的谈兴越来越浓了。 “青青啊,那个云家小郎君到底喜不喜欢你啊?你们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就没见到你的肚子大起来呢?人家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你可要抓紧机会呦!”一个十八九岁的胖妇人一边哄着自己几个月大的胖小子,一边小声询问张青青。 “刘家嫂子,不了解就不要乱说话,人家青青是个黄花闺女,你以为她像你一样?倒是你家那大牛,以后晚上别那么折腾,白天忙一天了,晚上就消停点吧,大牛有那些力气还不如用在正经事上,你家娃子都有了,还整天瞎折腾什么?” 一个十六七岁小媳妇的一番话顿时把这个胖妇人羞得满脸通红,她撇了撇嘴,白了那个小媳妇一眼。 那个小媳妇又笑眯眯地看着张青青,低声道:“我是看出来了,人家小郎君是个年少轻狂的才子,听说,眉山酿酒作坊的万家小姐都没被他看上,倒是柳大小姐来找过他几次,那个柳家小娘子长得像仙女一样,她的家世也很好,小郎君就要去眉山县了,以后,他们俩见面的机会可就更多了,依我看,他们早晚会有一腿。” 张青青虽然早就对此心中了然,听到那小媳妇这么说,还是不由得脸色一变,柳眉微蹙,心中难免有些沮丧,其实,就连她自己都没有信心,小郎君和柳大小姐还是很般配的,而自己,比起柳非非明显差远了。 “傻妹子,你可要主动点啊,女追男隔层纱,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小郎君离开这里之前就把生米煮成熟饭。”那个胖妇人眨了眨眼睛,给张青青提了个建议。 只要开始说起荤话,妇人们就变得口无遮拦,她们都是过来人,到了晚上,熄了灯就难免会做些床第之事。听了这些妇人的话,张青青也禁不住动了心,她想起了与那些孩子们一起听云飞扬讲课的时候,云飞扬曾经讲解过一句诗,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和云飞扬住得这么近,这就是她最大的优势,她要抓紧时间…… 一缕残阳照射进了房间,张青青坐在闺房里的铜镜前,用牛角梳子梳理着如瀑般的秀发,看着镜子里那清纯的俏脸,白皙的肌肤,又用纤细的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娇躯。张青青的脸上瞬间就泛起了一片桃红,她却嘟了嘟嘴,没来由的有几分羞恼,人家这么漂亮,那家伙为什么却对人家视若无睹,不冷不热的? 张青青咬了咬牙,他,他居然和柳家小娘子那么亲密,虽然人家的身体没有柳家大小姐那么丰满,可是,人家的腰却比柳家小娘子的腰更细嘛!这回,那家伙在玉屏山一战大出风头,以后他就要去眉山就职了,他岂不是要更加眼高于顶?哼…… 晚上,月明星稀,云飞扬躺在榻上,只留一灯如豆,枕着手臂忽然又想起孟县尉对他说过的话,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 第62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云飞扬知道司兵史负责一县兵事,如果遇到战事,提拔的机会才会更多,将来混个队正、都头啥的,也算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只是,眉山县位于四川的西南部,除了剿匪之外,不太容易发生战事。 所以,云飞扬很难遇到脱颖而出的机会。他倒是记得历史上有位大名鼎鼎的前蜀普慈公主,为了她,岐王李茂贞与蜀王的联姻破裂反目成仇,这成为了一场战争的导火索,云飞扬想了想,那场将要发生的战事似乎是在汉中和利州一带。 这时,吊脚楼的楼梯上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后便传来了张青青的甜美声音:“云哥哥,你现在睡了么?” 云飞扬闻言怔了一下,张青青这么晚还来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她和小熊猫的关系非常好,怪不得她进了院子,看家护院的小熊猫居然并不示警。 一念及此,云飞扬连忙下了床榻,迎上几步,笑道:“原来是青青啊,快快请坐……对了,你这么晚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啊?” “切,说话文绉绉的,人家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么?”张青青撇了撇嘴。 “当然可以了,瞧你这话说的,青青,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些水果来。”云飞扬干笑了一下,便去了厨房,为了招待孟县尉等人,他今天买了很多水果,剩下了不少。 刚刚端着水果回来,云飞扬顿时就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张青青居然脱去了上身的衣服,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诃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张青青那白皙的肌肤泛着润泽迷人的色彩,那窈窕婀娜的身材和曼妙的曲线令人热血沸腾,她的脸红得像苹果,她的目光更是充满了魅惑,却也夹杂着几分羞涩! 云飞扬怔了一下,连忙转过身去,说道:“青青,你这丫头,你要干什么?赶快穿上衣服!” “不……我就不!你说,我和柳小姐比起来,谁更漂亮?”张青青咬了咬嘴唇,目光中充满了嫉妒,还带有几分挑逗。 眼见云飞扬背过身去,张青青的心中忽然有些失望,但却反而更加鼓起勇气,站起身来,施施然地走向了云飞扬,又故意将那丰挺的娇躯又挺了挺。 云飞扬虽然转过身来,可是方才那匆匆一瞥,那一番情景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一时间居然挥之不去。这一瞬间,云飞扬忽然想起了“红袖添香”这个词,张青青那曲线曼妙的身姿,那充满诱惑的眼神,就像聊斋中的妖娆狐仙,有一股难以抗拒的魅惑。 云飞扬的心跳正在加快,他禁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液,有了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可是,他即将离开青江村了,他不忍心在临走之前霍霍这个淳朴善良的小丫头,要是出了事,他怎么向老族长交代? “小郎君,我……我喜欢你!你可以说我下贱!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别无选择,要么,你今晚就要了我!要么,我就这辈子都不嫁人!”被那些妇人洗了脑的张青青终于大胆地向云飞扬表白,然后,她就来到了云飞扬的身边,依偎在云飞扬的怀里,仰起头看着云飞扬,眼中秋波流转,似乎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期待,可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看着近在咫尺的张青青,云飞扬禁不住心猿意马,他听到了张青青那有几分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剧烈的心跳声,他又看到了张青青那火辣的眼神,风情万种。 “青青,你不能这么想……我,我们实在是太熟了,下不去手啊!你爷爷不会同意的……”云飞扬支支吾吾地说着,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张青青就用手捂住了云飞扬的嘴巴,那纤细的手指上有一丝丝淡淡的香味,云飞扬更加迷醉。 云飞扬拨拉开张青青的小手,正色道:“我如果那么做,那岂不是像禽兽一样?可是,如果我对你断然拒绝,你要是真的一辈子不嫁人,我岂不是禽兽不如?” 张青青嗔怪地白了云飞扬一眼,这话说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可是,这时候,自己本就应该按照小郎君所教的那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才好啊!想到这里,张青青便毫不迟疑地搂住了云飞扬的腰,臻首靠在他那宽厚的肩膀上。 张青青是个对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黄花闺女,云飞扬却是个过来人,云飞扬原本想要推开张青青,可是,他的手却在这关键时刻忽然不听使唤了,反而搂住了张青青的纤细腰肢,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人家要回去了,时间这么久,恐怕我爷爷会发现的。”张青青撩了一下散落在额头的发丝,轻轻地在云飞扬的脸颊亲了一下,便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云飞扬苦笑了一下,依依不舍地将张青青送出院子,云飞扬又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心中还是有一种做贼的感觉,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知道了张青青的心意,以后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将这个小丫头娶进门的。 次日上午,天人交战的云飞扬便忐忑不安地去了老族长的家里,他当然不是去登门提亲,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认为,自己总要有了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才好向老族长开口,否则,一顿臭骂恐怕是少不了的。 张青青一见云飞扬,顿时嫣然一笑,娇羞地垂下头,给云飞扬端来一杯热茶,便逃也似地离开了,看她那步态虽然轻盈,却似乎透着一股子哪里不太自然的意味。云飞扬是过来人,自然懂得,连忙从张青青那款款扭动的小蛮腰上收回目光。 老族长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小子,你真是前途无量啊,你现在已经是胥吏了,虽然这是个不入流的职务,可是,你今年才不过是十五岁而已,老夫相信,以你这一身本事,将来青云直上没有任何问题!” 第63章 投桃报李 “那是剿匪得来的官职,算不得什么,对于升官发财,晚辈其实并不太在意,不过,这好歹也算是一个体面的职业,对于这一点,晚辈还是满意的,知足常乐嘛。” 云飞扬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老族长的表情,看样子,老族长似乎并没有发现张青青的异样,云飞扬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族长含笑颌首道:“虽说这只是一次剿匪,可是你立下的功劳并不小,这样的功劳完全配得上官府的封赏,你帮助何西都做事,他自然不会亏待你,你早晚会升官发财的,哈哈哈……” 云飞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老族长过奖了,小子的职务不过是一个胥吏罢了,其实,我对升官发财不感兴趣,也不想一心往上爬,我的想法,只要能够在这世道里衣食无忧就行,晚辈这么说,是不是有些鼠目寸光了?嘿嘿……” 司兵史虽然是个不入流的胥吏,但是在这青江村里却可以横着走,不过,云飞扬在骨子里本就没有把胥吏一职当回事。 云飞扬离座起身,恭敬地向老族长拱手作揖道:“晚辈过完年就要去眉山了,这里的酿酒作坊,以后就要拜托您老人家打理了,依我看,虽然张青青年纪小,但却可以尝试着做那掌柜的,不知您老人家意下如何?”云飞扬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想投桃报李,总不能平白无故地辜负张青青对自己的感情。 老族长一听云飞扬这么说,立刻就笑得合不拢嘴,他当然知道那个酿酒作坊的生意正在蒸蒸日上,那可是村子里的一棵摇钱树啊,既然云飞扬对他这么托付,他却不知道云飞扬到底要提什么样的条件,这小子是个聪明人,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云飞扬已经看出了老族长的心思,道:“晚辈的要求不高,只需要拿每年红利的三成就行,给眉山柳家也留下三成,其余的则全都归青江村所有,至于您老人家怎么分配,那是您的私事,晚辈绝不干涉。” “好!小子,你可真是有情有义啊,不枉老夫对你的信任!”老族长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这一刻,他非常开心。 老族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看着,云飞扬这孩子就要去眉山县衙上任了,却给自己这样行将入土的老家伙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族长满面红光,以后,老张家在青江村里更加扬眉吐气了,老族长甚至巴望着自己能够多活几年,亲眼见到老张家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 这一年的春节很特别,由于多了个云飞扬,青江村格外热闹,村子里的乡亲们都知道云飞扬过完年就要去眉山县了,所以,村子里更是要隆重地庆祝一番。 五代时的“饺子”形状与现在的饺子已经基本没什么差别了,而且吃法也与现在的吃法大致相同了,也是将煮好的饺子捞出来放在盘子里吃。然而,那时候的青江村人过年却不吃饺子,而是吃腊肉。 就在腊月二十三那天,村民们欢庆小年的时候,云飞扬手把手地教会了张青青包饺子,以后的几天里,又教会了她包黑芝麻馅的汤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个人有张有弛,忙碌片刻之后,便会打情骂俏,搂搂抱抱,云飞扬更是趁机耳鬓厮磨,虽然始终控制着自己没有越雷池一步,却也体会到了郎情妹意的滋味。 从此,张青青便将包饺子和汤圆视为一项人生乐趣,于是,青江村的乡亲们就在过年期间尝到了热腾腾的饺子和黑芝麻汤圆,他们起初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却一致公认这两种美食是无与伦比的。 在后世里的南方很多地区,人们过年时并不吃饺子,而是吃汤圆。不过,汤圆最早是在宋代出现的,对于这一点,云飞扬并不了解,但他还是有一点点遗憾,那时候,花生尚未传入中国,否则,黑芝麻和花生馅的汤圆会更加好吃! 这样一来,许多食髓知味的村民便来找云飞扬学习饺子和汤圆的做法,在这个春节期间,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的云飞扬却过得很充实,忙得不亦乐乎。虽然这个年代没有电脑和手机,既不能玩游戏也不能看电影,可是,原本是个孤儿的云飞扬却在这里感受到了亲情。 老族长和乡亲们都知道云飞扬过完年就要离开青江村了,他们都舍不得云飞扬离开,不只是感情上的难舍难分,还因为云飞扬是青江村的财神爷,村子里建起的酿酒作坊起到了扶贫的作用,而且云飞扬允许所有的村里人都能以成本价喝到这种闻名遐迩的好酒,所有人都对云飞扬感恩戴德。 这几天,他们几乎要把云飞扬家里的门槛踏破了,那些淳朴的村民们给他送来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和礼物,云飞扬即便是在后世里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 在云飞扬即将离开的前一天下午,老族长来找云飞扬,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小子,你年轻气盛,到了眉山县千万莫要惹事,那里的官宦人家和大户人家有很多,但是,遇到事情你也绝不能怕,这世道的人都是欺软怕硬,你硬他就软……你去了眉山县之后,记得多来信,千万莫要忘了我们,莫要忘了青江村的乡亲们!” 说到最后,老族长用袖子擦了一下有些湿润的眼睛,话语声都有些哽咽了,就连云飞扬的心里都有些难受,幸亏老族长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和张青青的事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一个雾气蒙蒙的早晨,只有一辆牛车就满载着云飞扬的全部家当离开了青江村,陪同云飞扬的还有张铜山和青江村里最彪悍的猎人曾大虎,老族长生怕云飞扬在路上遇到盗匪,特意叮嘱他们两人一路护送云飞扬,帮助云飞扬在眉山那边安顿好,云飞扬在这一带没有亲戚,他们两人可以作为帮衬。 第64章 新生活 老族长带着很多村民亲自在村口送别,就连张青青也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挥手告别,她的美目中脉脉含情,云飞扬对张青青眨了眨眼,张青青也会意地笑了笑。张青青的俏脸瞬间一红,她的心中却忽然升起一丝不舍,也不知道两人何时才能再次见面。 临行前,云飞扬上前拥抱了一下酿酒师杨东旭,笑道:“保重啊,我要出发了,一定要好好经营酿酒作坊,那可是青江村的摇钱树,大家伙都靠这个发财呢!” 杨东旭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蓄着短须,他有些不习惯云飞扬这种来自后世的亲热动作,却也有样学样地拥抱了一下云飞扬,信誓旦旦地说道:“小郎君,你就尽管放心吧,在下祝你将来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这是必须的,等我将来当了大官,一定也给你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哈哈……”云飞扬爽朗地笑着,杨东旭是青江村酿酒作坊的技术专家,只要有他在,云飞扬就坚信酿酒作坊的经营不会受到影响。 老族长看着云飞扬的牛车渐行渐远,又瞅了一眼自己的孙女,没来由地有点遗憾,老族长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酸溜溜的,柳家是眉山县的大户人家,那柳家大小姐更是算得上才貌双全啊,这小子一去眉山,他们俩更会如胶似漆了,这小子早晚会娶了那柳家大小姐,自家孙女真是命苦啊,可惜啊,要是她能嫁给这小子,或许她这一辈子就能享尽荣华富贵…… 在一片告别声里,云飞扬对众人做了个罗圈揖,大吼一声,道:“我走了!”说完,三人便出发了,向着眉山县行去。 云飞扬的牛车来到瓦屋山的山脚下,依稀可见远处的杏花已经含苞待放了,星星点点的花瓣布满了灰黑色的树枝,白色的花瓣包着粉粉的花蕊,好像一个文静的小女子,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清新。满山杏花以苍天远山为背景,俨然构成了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云飞扬看到了在不远处站着的谭峭道长和扶摇子,由于天冷的缘故,两人都把手笼在袖子里,云飞扬见状不由得心头一热,连忙跳下了牛车,笑眯眯地向他们快步走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谭峭道长应景地唱了几句云飞扬曾经在雅集上唱过的那首歌,又讥诮地笑了笑,道:“小子,我们两个老家伙已经等在这里好久了,本来,贫道不忍心来送你,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哭起来,可是扶摇子却非要拉着贫道下山,方才,贫道正在念诵经文,祝你一路平安,嘿嘿……” 扶摇子捋着胡须笑了笑,道:“老夫掐指一算,你小子这一路不会有事的。” 扶摇子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又在他的胸前捶了一下,然后又笑着道:“小子,你的体格不错,老夫传授你的武功,你要坚持苦练啊……眉山一带虽然不会有战事发生,但在这乱世里,本就适合英雄出世,你说是不是?老夫认为,那个张远霄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到了眉山,你应该与他多多联系。” 云飞扬怔了一下,虽然他对于张远霄的了解并不多,但却不明白扶摇子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以扶摇子的相面本事,自然不会看错。 云飞扬想到这里,旋即了然于胸,他深深一揖,朗声道:“多谢两位前辈来这里相送,晚辈这就走了,两位前辈多多保重……如果有一天,晚辈的影响力足够大,晚辈一定会捐钱修缮五斗观,也会为谭道长著书立说尽一些绵薄之力。” 扶摇子笑道:“你是个可塑之才,老夫虽然看不透你的过去未来,但是老夫相信,你这样的少年英才一旦得到机会,必定会兴风作浪,老夫只盼着你将来不要遗臭万年就好……去吧,且去眉山那边历练一番,这对你的未来肯定会有好处。” 云飞扬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转过身上了牛车,继续向眉山县的方向行进。 行行复行行,云飞扬等人在这天下午终于到了眉山县,进了县城,云飞扬便径直去县衙报道,县令徐延珪与云飞扬聊了片刻,便吩咐何西都给他安排住处。 那时候,蜀中远离战火,经济繁荣,几乎任何一处县衙都有一定数量的官舍,供县衙里有一定职务的官吏居住。这些官舍都与县衙很近,也是为了这些胥吏们工作方便。眉山县的官舍数量不多,却也勉强够县尉、主簿及一部分胥吏居住。 司兵佐何西都有自己的房子,他不愿意住在官舍里,所以,他的官舍便一直空着,如今就让给云飞扬住了。那个官舍是一个寻常的四合院落,沿墙有几间简易的房舍。这个院子不算大,但却比较干净,何西都早早的就帮云飞扬置办了一些家什,日常用品一样也不缺。 对于初来乍到的云飞扬来说,到了那里就能直接入住,这已经是出乎意料了。司兵史这个职务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胥吏,却也相当于后世里的公务员,只是,以云飞扬的身份品级,还不够资格使唤下人,不过,只要有钱,那都不是事儿。 在这五代乱世之中,吏治黑暗,好人不长命,坏人行千里。白骨露于野,高堂酒肉臭。官府里对于这样的事情历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愿意管那么多闲事。即便是御史,有人连自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还如何谈得上严格执法? 房产最重要!这是云飞扬在后世里就体会到的深刻教训,如果能在眉山县长久生活下去,云飞扬当然要早作打算买一处房子,可是,他认为韦卓洋那个小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在眉山县的工作和生活绝不会一帆风顺。 云飞扬烧了些水,沐浴更衣,他躺在木桶里,浑身都被热水包围着,一边惬意地哼着小曲儿,一边擦着皂角,说不出的放松。 第65章 见招拆招 不多时,云飞扬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下雪声,等他沐浴完毕穿上衣服,推开门一看,外面果然已经下起了小雪,房门一开,新鲜的空气立刻就扑面而来,云飞扬不由得精神一振。 在东厢房里,张铜山和曾大虎此刻正在大呼小叫,不时地传来一阵嬉笑声。 云飞扬也笑了笑,一段新生活即将开始了,官场向来就是尔虞我诈的地方,老子倒是要看看你韦卓洋还有什么大招?你不妨放马过来,老子见招拆招,让你见识见识马王爷三只眼,老虎不发威,你当它是病猫! 云飞扬回到屋子里,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自然醒,洗漱过后,他就到院子里打了一套六合八法拳,这可是扶摇子大师的真传,务必要坚持苦练,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张铜山和曾大虎早就起来了,两人正在修补院子里那些脱落的墙皮,在墙体上钉上一团“枯草”,实际上,那团枯草并不是一般的草,而是麻杆。 这种修葺手法叫做“钉麻揪”,是古人的传统工艺,常用于修复墙体。古人建造房子的时候,会将麻刀灰掺在泥浆中,以此来提高墙体的韧度和连接性能,这在古代可是很常见的,也很环保,不过,在后世里却很少见到了。 可是,麻杆在墙体之中的时间久了也容易腐烂,抹墙时,将麻杆钉在墙上,然后再抹灰,如此一来可以防止墙体开裂,也可以有效地避免墙灰脱落空鼓,就如同在水泥中加入钢筋,可以起到很好的固定作用。 张铜山知道,云飞扬是个很注重洁净的人,虽然这里是官舍,云飞扬未必会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但是,把这个院子弄得干净一些还是应该的。 虽然眉山县是个小地方,但对于初来乍到的云飞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通自己在眉山的各种关系,在自己正式去县衙就职之前,藏书楼孙家那里是一定要去拜会的,这需要先挑选一个好日子,那种诗礼传家的读书人最讲究品味,所以,他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礼物才成。 云飞扬思忖一番,孙先生有一子一女,自己对孙祥易有恩,孙佳琦则是令自己心动的女孩子,送出去的礼物必须能够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于是,云飞扬便决定把闻名天下的雅茶和自己带来的几坛子透瓶香作为礼物,这可以说是中规中矩了。 于是,云飞扬让张铜山和曾大虎带着这些礼物先行去了孙家,告知孙家的人自己打算去拜访,请孙家定下一个时间。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张铜山和曾大虎就回来了,孙家欣然地收下了礼物,并且回赠了礼物,那是一套文房四宝和几本孙家书楼的藏书,这些礼物虽然看似简单,但却处处透着孙家的书香气。 “孙先生喜欢我送的礼物么?关于时间,他是怎么说的?”云飞扬问张铜山。 “据孙家的管事说,孙先生很开心,眉山县的人都知道透瓶香很好喝,现在,我们的酒已经在眉山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至于时间,鲁先生说两天之后就可以。”张铜山说得眉飞色舞,那“透瓶香”酒这般受人欢迎,他也非常自豪。 云飞扬笑了笑,点了点头,这样就好,孙先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读书人,不像某些文人那般迂腐,他能有这样的安排,已经算是对自己这个晚辈很客气了。 何西都的家离县衙并不远,到了何家的门外打听,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门子却说何西都不在家。云飞扬转念一想,立刻就灵机一动,坐着牛车去了挂着“燕春楼”招牌的青楼门口等待。果不其然,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何西都便大摇大摆地从这个青楼里面走了出来,只是,看他的样子,他的脚步似乎有些飘,一看就是在青楼里面体力消耗过大所致。 “你怎么也在这里?”何西都一见云飞扬,顿时怔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 云飞扬没好气地说道:“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卑职原本想登门拜访你,结果你老人家却不在府上,我掐指一算,你必定是在这里,果然不出所料啊……这天还没黑呢,你作为公职人员,居然在这里逍遥自在,你就不怕徐县令找你的茬儿?跟我走吧,上我那去,你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忆苦思甜嘛,回头我们好好喝几杯。” 何西都对云飞扬翻了个白眼,道:“你想要找老子喝酒就直说呗,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你们读书人就是这样,走吧,哼……” 说完,何西都就坐上了牛车,道:“今晚,你小子可要多弄几个菜啊,这眉山县里所有的酒楼都弄不出你家那样的美味,既然你来眉山了,老子也有口福了。” “你挑的正是时候,我早就让张叔买了很多食材,今天,我甚至蒸了很多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回家热一热就能吃,你算是来对了,嘿嘿……”云飞扬就知道何西都是个嘴馋的吃货。 “你……你小子还不如去开酒楼,那样,你也许能富甲一方,现在,你小子可是大名鼎鼎了,徐县令都不得不重用你,让你做司兵史或许有些大材小用了。”何西都一边说着,口水都差一点要流出来,巴不得马上飞到云飞扬的住处吃包子。 “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弱肉强食,人们都是在互相利用,一个人要想被人利用也不容易,他必须要有些真本事,否则,一个人如果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他也就很难活在这个世上,他迟早要被别人啃得渣都不剩,老何,你说是不是?” 说话间,云飞扬嘿嘿一笑,心中却在思忖,他与徐光溥的关系还算熟稔,对于其父徐县令,他却是没有任何好感,但他对于徐县令毫不畏惧,没有金刚钻就不揽那瓷器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第66章 破家县令 何西都怔了一下,他觉得云飞扬的话很有道理,就连他都感觉自己活得像个蝼蚁一样,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却看不到任何希望,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你总是能说出一些蕴含着大道理的直白话,我似乎闻到肉包子的香味了,我们快点走,方才,老夫与那燕春楼的头牌肉搏一番,大汗淋漓,老子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到了云飞扬所住的官舍,云飞扬赶紧吩咐曾大虎把所有的肉包子都放到笼屉上加热,云飞扬自己开始亲自下厨烹饪,何西都则是与张铜山摆起了龙门阵,坐等那些肉包子熟透,他们俩都曾经在玉屏山剿匪时并肩作战过,也算是有些交情。 直到二十多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和包括溜肉段在内的几个硬菜相继被端上来,何西都二话不说就开始大快朵颐,一边咬着蒜瓣,一边囫囵地吞着肉包子,毫不在意自己作为云飞扬顶头上司的形象,这些美味佳肴确实让他胃口大开。 云飞扬很有些好笑,看的出来,那个燕春楼的头牌一定很妖娆,何西都这一番辛苦耕耘,着实是腰酸腿软啊,有机会,自己也不妨见识一下那个小美人。何西都的家里其实并不富裕,云飞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何西都碌碌无为的现状,好歹何西都也是个胥吏,就算他平日里很少收礼,每年的俸禄就足以让他过上不错的日子,可是他还偏偏喜欢流连风月场所,这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喝了几口酒,何西都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给云飞扬介绍了一番眉山县衙的情况,县丞周乌月作为县令徐延珪的副手,自然是徐延珪的心腹,至于县尉孟如会当然也是如此,负责勾检稽失与监察官吏的主簿方寸锦倒是并不与他们沆瀣一气。何西都认为,主簿方寸锦这个人还算值得交往,只是他的性情似乎有些古怪。 云飞扬明白,何西都所说的值得交往,实际上就是说主簿方寸锦这个人可以拉拢一下,在官场里,拉帮结派的现象古已有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是寻常事。 面对着一桌子美酒佳肴,何西都喝得烂醉如泥,云飞扬便让曾大虎赶着牛车将何西都送回了家,还捎带上了几坛子透瓶香酒。 一天之后,云飞扬拜访了孙家,云飞扬不仅见到了孙先生,也见到了他的夫人黎氏,有点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夫妻二人居然都已经听说了云飞扬参与剿匪的事情。 寒暄一番之后,孙先生便正色道:“以云公子之材,文武双全,为民除害,着实令人钦佩,然而你毕竟年纪轻轻,既然要去县衙就职,自然要注意一些礼仪和规矩,以免出现差池……如今吏治黑暗,一些恶势力又有了抬头的迹象,一不小心就会受其影响,老夫以为,眉山这几年暂时的安定局面早晚会成为过眼烟云。” 云飞扬点了点头,他很赞同孙先生的观点,那徐延珪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县衙中的胥吏们也大多都是他的亲信,很有可能会在眉山县形成对别人生杀予夺的势力,那样的后果很严重。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古时候,大部分的县令都是土皇帝,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县令就是父母官,就是天!县令断案之时,往往看谁的钱多谁就是有理的,这是古代的常态,毕竟那些贪官污吏之所以当官就是为了钱。 云飞扬更知道韦卓洋那厮始终有着加害自己的心思,不可不防,以后,那厮恐怕少不了对自己明枪暗箭的攻击。 云飞扬很想知道徐延珪作为县令的执政能力到底如何,所以他不说破,只是试探性地问道:“徐县令既然是皇亲国戚,他在眉山县的权威自然毋庸置疑,眉山县的发展和安定怎么会有问题呢?学生有所不知,希望孙先生能够指点一二。” 孙先生苦笑着道:“权威,毋庸置疑?老夫举个例子吧,对于县令来说,一些诸如杀人之类的大案,那是必须要尽快破案的,可是,应该怎么破案呢?徐县令的手段却很简单粗暴,他往往是推断一下凶手杀人的动机,然后抓一些嫌疑人过来审问一番,如果嫌疑人不招,那就大刑伺候,直到嫌疑人最终招供为止,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这样一来,这案子不就破了?至于那嫌疑人到底是否真的凶手,那可就很难说了。这一点,眉山县里几乎无人不知,你说徐县令的权威如何?” 听了孙先生的这些话,云飞扬只能摇头苦笑,看来,对于徐县令这个人,自己以后可要多加小心了,要是犯到徐县令的手里,只怕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孙家的家仆不多,只有两个婢女和两个男仆,平时做饭的时候,就连孙佳琦和黎氏都要亲自参与,孙祥易也要打打下手,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云飞扬的意料。 云飞扬迟疑了一下,虽然感觉似乎有些冒失,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晚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孙家乃是书香门第,守着这么大一个藏书楼,虽然不足以成为钟鸣鼎食之家,却又为何这般清贫?” 孙先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轻叹一声道:“家父曾经担任彭山县令,那时候,家中原本不至于此,家父离世之前,曾经叮嘱我们一定要保住这个藏书楼,我们谨记家父教诲,还要拿出一些钱财用于搜集书籍,自从废除科举之后,读书人越来越少了,可是,对于一些前来看书的读书人,我们向来是分文不取,甚至资助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可是,我家从不经商,没有别的财路,这才会清贫至此。” 云飞扬连忙站起身来深深一揖,肃然道:“今日才知道先生如此高风亮节,晚辈对先生崇敬至极!晚辈倒是有个建议,其实,先生将来不妨尝试在这里开办一个书院,或许能够有所助益。” 第67章 知识改变命运 孙先生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孙祥易却插了一句话,道:“云公子,开办书院虽然是造福一地的好事,但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好的,我爹爹就是这般方正的性子,他平日里从不参与应酬,不善于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更何况现如今已经没有科举考试了,还会有多少人愿意求学?这可要三思而行。” “兄台你有所不知,晚辈以为,知识能够改变命运!目前,科举考试虽然已经停止了,但是朝廷却一直很重视读书人,无论如何,知书达理的读书人都是令人尊敬的!现如今,藩镇割据,兵荒马乱,但是那些节度使们却都喜欢聘用一些读书人作为幕僚,因为他们深知读书人的作用,即使带兵打仗也是需要谋略的!即便是经商或者务农,能够识文断字也是一个过人之处,读书人总会令人高看一眼……一旦书院建成,必定会有很多读书人慕名而来,因为,总会有一些有远见的人明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云飞扬侃侃而谈,越说越起兴,甚至在不觉间引用了宋真宗的那句名言,当然,那时候,宋太祖赵匡胤还没出生呢,至于宋真宗那就更加不用说了,博学如孙先生这样的大儒也没听说过这句话。 孙祥易闻言颇为动容,顿时脸色一红,意识到自己的目光终究还是有些短浅。 “知识改变命运,嗯,好,说得好!云公子出口成章,果真是年轻人之中的翘楚啊!”孙先生禁不住连声赞叹。 听了云飞扬的话,孙先生着实有些动心,孙家守着这么好的一座藏书楼,如果能够在眉山县开办一个书院,延师授徒,那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在这方面,自家儿子的见识比起云飞扬可是差远了。 云飞扬一见孙先生表示赞同,继续趁热打铁道:“在这乱世里,任何家族要想生存下去,没有钱都是万万不能的,就拿晚辈来说吧,晚辈就喜欢在人的口舌之欲上做文章,现在,晚辈的酿酒生意已经做得风生水起了,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如果开办书院,只要好好经营当然也能赚钱,要知道,现在大多数的读书人,家里其实都是比较殷实的,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哪有心思读书?就连买书的钱,他们都出不起啊,而这一点,恰恰就是你们孙家无与伦比的优势。” 不知不觉间又聊了半个时辰,云飞扬正要告辞离开,孙先生却热情地挽留云飞扬在家里吃饭,盛情难却,云飞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孙先生的祖籍是富春人,他却很喜欢吃面食,云飞扬便自告奋勇道:“孙公子和孙小姐正值青春年华,经常吃一些有营养的食物对身体有好处,就拿面食来说,就有很多种吃法,晚辈愿意亲自下厨为先生做几样独特的面食,请先生品尝。” “父亲大人,云公子在庖厨一道可谓是很有心得呢,在工地上的时候,孩儿早就品尝过他炮制出的美味佳肴,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交口称赞,那可真是色香味俱佳呀!如今时隔这么久,孩儿终于又等到了这样的机会。”孙祥易对于云飞扬的庖厨本事很佩服,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云飞扬再露一手,他也可以趁机解解馋。 “可是,君子远庖厨,云公子,你即将去县衙就职了,你是读书人,这样恐怕有些不妥吧。”听了儿子对于云飞扬的夸奖,孙先生有点动心,孙祥易在那次服劳役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云飞扬的厨艺,他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可是,他却觉得一个才华出众的英俊少年偏偏喜欢庖厨之道,多少有点好笑。 云飞扬洒然一笑,道:“晚辈自幼便是个孤儿,偏偏又是一个喜好美食的吃货,所以,晚辈便会想方设法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渐渐地就在庖厨一道上有所心得了,世人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晚辈却做不到,否则,谁来伺候晚辈?所以,晚辈从来不认为庖厨一道低人一等。” 孙先生含笑点头,云飞扬的经历很特别,既然如此,他擅长庖厨之道也就不足为奇了,这孩子虽然命苦,却也有一身真本事,着实讨人喜欢。 云飞扬来到了孙家的厨房亲自下厨,张铜山辅助,两人早在服劳役的时候就配合默契,孙祥易也跃跃欲试地给他们打下手,孙家的厨房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黎氏、厨娘和几个家仆则在一旁观摩,他们很想看看云飞扬到底有什么好厨艺。 大约一个时辰,一大锅香喷喷的油条就炸好了,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美食,此刻,他们全都大吃一惊,却也食指大动,一个个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油条最初的名字叫做“油炸桧”,据说最早是临安人发明的。宋朝时,秦桧迫害岳飞,民间通过炸制一种类似油条的面制食品(油炸桧)来表达他们的愤怒。他们把一个大面团揉匀摊开,用刀切成许多小条条,然后再拿出两根来,一根比喻奸臣秦桧,一根比喻其妻王氏,用棒子一压,扭在一起之后就放到油锅里去炸。 临安城里的老百姓当初吃“油炸桧”只是为了发泄他们心中的愤恨,但是这种面食的味道还真是不错,于是,这种独特的面食就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好评。一时间,临安城里的百姓们几乎都学会了这种美食的做法,很快,这种面食就逐渐传到了外地。后来,这种长条状的美食就被人们改称为“油条”。 孙祥易抓着一根很长的油条大口嚼着,就连一直在努力保持着淑女范儿的孙佳琦也吃得满嘴油,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邻家小妹的娇憨模样。对于这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他们不仅一看就有了食欲,最重要的是,这些油条外焦里嫩,味道好极了! 第68章 吉人自有天相 云飞扬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孙佳琦一眼,禁不住心中一动,这丫头就连吃东西时候的样子都这么可爱,但他的目光不敢在孙佳琦的身上流连,免得孙家人认为他是个色狼。云飞扬暗自热血沸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是要定她了!有机会就要上,没有机会就是创造机会也要上!谁要是跟我抢,老子就跟他拼了! 黎氏吃了两根热乎乎的油条,不由得胃口大开,顿时便对云飞扬刮目相看。 黎氏笑吟吟的说道:“云公子果真是有一手好厨艺,这种美食的炮制方法能否教教我们?以后,我们也可以在家里尝试着做这种美食,我这个当家主妇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可以!美食本来就是让人们品尝的,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藏着掖着。”云飞扬豪爽地笑了笑,既然想追孙家的女儿,对于未来的丈母娘,当然要想方设法地给她留些好感,古代的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很重要的。 孙先生起初一直顾及自己的身份,原本在云飞扬面前有些矜持,一见自家人居然都吃得津津有味,他也终于按捺不住,微笑着动起了筷子。 吃了一根热乎乎的油条之后,孙先生便打趣云飞扬道:“小子,你就算是不做官,将来去皇宫里做御厨都足够了,老夫实在是想不到,看起来简单的面食居然也能有这般美味,着实难得……你有这种本事傍身,谁都能对你高看一眼。” 等到云飞扬走后,黎氏便对孙先生低声说道:“云飞扬这孩子很优秀,知书达理,才华出众,若论相貌也是一表人才,何况他曾经救过儿子,这说明他的人品也是很不错的……妾身以为,这小子做个女婿还是很适合的,只是咱家闺女向来眼光很高,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想法,她的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早做打算了。” “这小子确实有些本事,也是个读书人,他在县衙里做事,也算体面,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品级低了点,只是个不入流的胥吏……我曾经听说过,他们在玉屏山上剿匪,以少胜多,靠的是一种可怕的武器,可以说,这小子的功劳就是用山贼的血换来的,这也是徐县令决定录用这小子做司兵史的原因。依我看,将来,这小子很有可能向武将方面发展,那样的话,他倒未必适合做我们这种书香门第的女婿。”孙先生虽然对于云飞扬很有好感,可是,涉及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他却非常谨慎,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好郎君? 黎氏闻言微微皱眉,反驳道:“夫君,您这就是未免有些迂腐了,云飞扬在那玉屏山上杀的人都是山贼,那些山贼原本就是恶贯满盈罪大恶极,虽说云飞扬现在只是个不入流的胥吏,可是,他今年才不过只有十六岁,莫笑少年穷,以他的才能,他早晚会在官场上有所建树……这世道,奸臣当道,弱肉强食,要是那小子真能成为一员武将,有他护着,佳琦自然也能平平安安的,那样岂不更好?” “夫人,你懂什么?你这完全是妇人之见!那小子看着兰儿贼目灼灼的,我岂能不知?可是,收这小子作为学生未尝不可,若要收他为女婿,那却要从长计议,他是个孤儿,他在眉山县更是举目无亲,虽说他很有本事,但是要想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没有人脉可是万万不能的,我更是听说韦卓洋那个纨绔子弟与他有些过节,你想,韦卓洋是县令夫人的亲戚,有着这层关系,你以为云飞扬能够在眉山县混下去么?我都不敢想他能不能保住他的小命!”孙先生依然固执己见。 听了孙先生的话,黎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也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徐县令乃是皇亲国戚,朝中有人好做官,他现在是这眉山县的土皇帝,将来,他早晚还会飞黄腾达,前途无可限量。如果徐县令受枕边风的影响打算置云飞扬于死地,云飞扬只怕会凶多吉少啊!想到这里,黎氏的额头顿时沁出了一层冷汗,自己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这毕竟涉及到女儿的终身幸福,必须要从长计议才好。 孙先生沉吟半晌才对黎氏说道:“说起来,那姓云的小子对我们孙家有恩,如果他将来遭遇不测,我们总不会袖手旁观就是了,他以后虽然福祸难料,可是,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以后,就要看他的造化究竟如何了……” 听到这句话,黎氏心中百感交集,在她看来,云飞扬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才子,如果自己的闺女将来能嫁给这样称心如意的郎君,肯定会一生幸福的。可是,那徐县令真的会对云飞扬不怀好意?想到这里,黎氏禁不住摇了摇头。 在孙家的后花园里,孙佳琦正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孙祥易施施然地从花厅那边走过来,脸色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妹子,我刚才感觉云飞扬似乎对你有些倾慕,他是个德才兼备的少年,你和哥哥说说,你对他是什么看法?” 孙佳琦怔了一下,她知道自家哥哥一直有点不着调,沉吟片刻,便笑道:“哥哥,你这是从何说起呢?人家可没有注意到,再说了,这样的事情,你根本就不应该问人家的……更何况,以那云公子的家世,似乎他还不够资格上门提亲呢。” 孙祥易挠了挠头,干笑了一下,道:“妹妹,你说的是,其实,哥哥只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那云公子确实是个少年英才,只是,他的家境似乎平常了一些。” 从孙家出来,张铜山赶着牛车,云飞扬却一路上一直默然不语,他那慕少艾的心思终于再次蠢蠢欲动,直到夕阳西下,何西都来官舍找他的时候,他才打起了精神。 第69章 近墨者黑 何西都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云飞扬,说道:“小子,老夫已经打听到了,孙家小姐目前正待字闺中,可是,你觉得你配得上人家么?既然你主意已定,就看孙家能不能看上你了,孙佳琦是孙家的小字辈之中最出色的闺女,孙先生作为家主,一直对孙小姐宠爱有加,你如果不能出人头地,想要娶孙小姐那可是难上加难啊……你好好想想,你现在就连自己的住处都没有啊。” “这个不难,老子有钱,老子酿的酒早晚会名扬天下。将来,老子买一个宽阔的宅院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孙小姐或许命中注定就应该是我的女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云飞扬脖子一梗,非常不服气,他对自己的未来非常有信心。 何西都闻言哭笑不得,劝道:“傻小子,别忘了,孙家虽然没落了,却好歹也算是大户人家啊,他们的眼光高着呢,门当户对是最基本的条件,老夫可是听说过,很多人曾经为了那孙小姐上门提亲,却都被孙先生婉言谢绝了,孙小姐有才有貌,一旦她的婚事不如人意,难免会被孙家的那些旁支笑话,他们很好面子的……你虽然不缺钱,但是你孤身一人,不是出自名门世家,这可是最大的障碍。” 云飞扬咬了咬牙,这正是目前的现状,他只是一个人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何西都离开之后,云飞扬就叫来张铜山和曾大虎一起喝酒,借酒消愁,张铜山和曾大虎没完没了地说着青江村的一些旧事,云飞扬看得出来,他们俩有点想家了,一坛子高度数的透瓶香很快就在三人的乡愁和情愁中喝完了,张铜山已经明显有些醉意,曾大虎却又意犹未尽地抱来了一坛子酒。 云飞扬似笑非笑地看了张铜山一眼,道:“你们想家了吧?那你们就回去呗。” “想家,那是自然,可是,老夫还是感觉这眉山县更好,繁华且不说,尤其那燕春楼,那里的头牌小娘子真是很不错,啧啧……老夫活了快四十岁,才知道世上居然有这般迷人的女人。”张铜山此刻明显是喝高了,自然就变得口无遮拦。 “可不,小郎君,要不你也去那燕春楼玩玩,那个小娘子的腰那么细,脸蛋那么俏,搂着她的感觉那叫一个舒服,嘿嘿……”曾大虎也意犹未尽地回忆起来。 “咳咳……”云飞扬差一点把刚刚喝进嘴里的酒吐出来,他是又好气又好笑,看来,这眉山县的花花世界已经让这两个土包子乐不思蜀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变得和何西都一样,也开始好风月场所这一口了,果真是近墨者黑呀。 晚上,云飞扬背着手在屋子里踱着步,半晌之后,他才站在窗前,怔怔地看向挂在苍穹上的月亮,心潮澎湃,在后世里,自己追女朋友非常失败,自从穿越之后,他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窝囊,只要自己喜欢一个女人,如果对方也不讨厌自己,自己怎么做都不为过! 此刻,孙佳琦也恰好坐在闺房里的轩窗旁边,以手托腮,看着外面的那轮明月发呆。说起来,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这两年,登门求亲的人几乎要把孙家的门槛踏破了,可是,孙家一直以诗礼传家,以她的才华和美貌,她的终身幸福怎么能轻易许人?今日听了哥哥说的话,她的心里难免荡起了一丝涟漪,始终难以平静,要说那云飞扬倒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才子,可是,他的家世却并不门当户对。 轻叹一声,孙佳琦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取过一把洞箫放在嘴边,吹起了那首她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梅花三弄》。《梅花三弄》早在唐代就已经在民间广为流传,全曲借物咏怀,赞颂具有高尚节操的人。《梅花三弄》中的“三弄”是指同一段曲调反复演奏三次,这种反复演奏则是比喻梅花在寒风中次第绽放且节节向上。 梅花常常是古代文人吟诗作画的主题,《梅花三弄》则是一首充满古代文人情趣的名曲。如同梅花般洁身自好且顶风傲雪的性格,历来是古代文人追求的境界。这首曲子乐音清幽,音节舒畅,似有一股寒香沁入肺腑,在这万木萧瑟、风雪飘零的严冬时节,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幅寒梅在雪中傲放的画面。 正在灯下读书的孙先生听了此曲,不由得放下手里的书卷,闭上了双眼仔细倾听。孙先生忽然注意到今日的箫声与往日相比大有不同,隐隐地似乎有一种幽怨的味道。孙先生的眉毛微微抖动了几下,心中有些惊讶,这丫头今天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罢了,明天就让她娘去问问她,孙先生摇了摇头…… 云飞扬虽然尚未进入眉山县衙就职,县令徐延珪却早就开始紧锣密鼓,这一天,他就把县丞周乌月请到了书房里,周乌月是徐延珪的心腹,每逢遇到一些大事,徐延珪总会找来周乌月商议。 周乌月年近不惑,八字眉,白面微须,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他来到书房之后,对徐延珪行了个叉手礼,一个侍女端上来一杯热茶,然后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徐延珪并没有和周乌月寒暄,而是直奔主题,面无表情地说道:“乌月,本官让你调查的关于飞火的事情有什么进展?飞火与云飞扬在玉屏山上使用的那种火药武器比起来有什么区别?” “回县尊的话,以前的飞火只能引起燃烧,但却不会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和爆炸开来的威力,倘若那小子真的拥有这种从未有过的飞火,完全可以使人化为齑粉,血肉横飞,那就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神奇武器!却不知道那小子以后能否继续制造这种武器。”周乌月回答道。 自从徐延珪命令周乌月调查火药武器之后,周乌月这几天里一直忙忙碌碌,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第70章 驿道 如今,已经有徐延珪即将高升的传闻散播出来,言之凿凿,这其实早在周乌月的意料之中,徐延珪身为皇亲国戚,绝不会在区区一个县令位置上耽搁太久。 但是,周乌月认为以徐延珪的能力并不胜任更高的职位,即便是让徐延珪出任一州刺史,对他来说那也未必是好事,或许更是一种煎熬。可是,如果徐延珪真的要高升了,他为什么对这种新的飞火这么感兴趣?莫非他要把这种神奇的武器作为平步青云的资本? “如此说来,这种新式飞火非同小可,如今群雄割据,烽烟四起,谁能掌握这种武器,必定会所向披靡……当务之急便是让这小子交出制造这种武器的方法,且要避免泄露这些机密出去。这可是天助我也啊,如今,这小子就在本官麾下,这样的天赐良机我岂能错过?嘿嘿……”徐延珪越说越激动,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周乌月哑然失笑,欠了欠身道:“县尊,如果那小子真的能够制造出这种恐怖的武器,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啊,我们绝不能让那小子离开眉山县,这个少年人不简单,如果他不愿意配合县尊,我们不妨把他抓起来,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中倏然透露出一丝杀气。 徐延珪摇了摇头道:“那小子很精明,他与韦卓洋有些过节,他既然敢来眉山县,就必定会留有后手,对于他不可过于鲁莽,少年人戒之在色,本官早就听说过他与柳家小姐关系暧昧,只要找个女人对他加以诱惑,还愁他不乖乖地服从本官?” “县尊所言极是!美色当前,谅那小子难以抗拒。”周乌月谄笑着随声附和。 两人商议完毕,周乌月也不多停留,立刻起身施礼告辞离开,徐延珪也没有送周乌月出门,而是依然坐在书房里,用手指轻轻地扣着桌案,他的脸上不但没有一丝得意的神色,反而皱了皱眉,如果自己能够掌握火药武器,对于外甥王宗衍将来争夺太子之位来说无疑是个大杀器,可是,太子王元膺和被公认为诸王之中最有才能的信王王宗杰都是王宗衍的强大对手,将来,鹿死谁手仍然很难预料…… 安顿完毕之后,云飞扬在眉山县的工作终于正式开始了,作为司兵史,他具体负责眉山县的驿道管理工作。从眉山县至严道县有一条驿道,由于山势较缓,没有瘴毒,这里就成为了茶马古道和西南丝绸之路的一部分,大量的蜀锦、茶叶和食盐经过这条驿道远销青塘和大长和国等地,前蜀正是以此来换取青塘的战马。 很多当地和周边的汉子在这条驿道上谋生,只要有一身力气,他们在这里就能轻轻松松地赚到钱。不过,在这条驿道上,时常会有拦路打劫的盗匪出没,每当有盗匪出现,就会有人吹响竹子做的喇叭示警,驿丁们就会拿起武器保卫驿道。 在这条驿道上有个驿站,只是接待来来往往的公务人员。在驿站住宿或者通过驿站传递公文的人员都需要领取凭证,这种凭证则是由司兵佐何西都负责。那时候的凭证主要有纸制的“券”和“传符”,上面大致说明携带者的身份和任务。 这一天上午,一个商队在驿道上艰难地行进着。自从大唐灭亡之后,天下间连年征战,这条驿道由于年久失修,早已变得坑洼不平,再加上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大雨,路面非常泥泞,人和车马走得都是步履蹒跚。 一个骑着驴子的中年商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给早已疲惫不堪的随从们鼓劲道:“穆某也知道弟兄们很辛苦,大家再加把劲儿啊,我们已经距离严道县不远了,等到了那地方,穆某多给弟兄们发三天的工钱。” 那些随从们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一个彪形大汉瓮声瓮气地附和道:“既然掌柜的已经发话了,我们岂能不卖力气?弟兄们,大家都加把劲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众人纷纷响应,齐心协力,奋力地推着陷在一处泥沼里的宽轴大轮的驷马高车,不多时,众人便把那辆深陷在泥沼中的驷马高车推了出来。 那中年商人见状顿时展颜一笑,此人名叫穆业序,乃是眉山县的巨富,他是个很有头脑的商人,年轻的时候,他只是个卖货郎,整日里走街穿巷,手里摇着货郎鼓招徕顾客,用扁担挑着箱子卖些针头线脑和胭脂水粉之类的日用品,后来攒够了钱,他就开始经营酿酒作坊。那时候,酿酒可是个赚钱的行业,这也是云飞扬靠酿酒积攒了第一桶金的原因。 现如今,穆业序的生意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酿酒作坊了,这次,这个商队贩运的是一批上等蜀锦,这批货如果运到严道县,可以在当地销售,还可以通过南方丝绸之路运到青塘和大长和国,那利润自然是无法估量,穆业序对此行寄予厚望。 在一段道路上,两旁都是山坡,山坡上有些密密麻麻的灌木,也有一些小树。穆业序的商队刚刚来到这条路上,就已经引起了歹人的注意。 在那山坡上的一片灌木丛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探头探脑地向下看了看,沉声道:“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肥羊来了!” 周围的灌木丛中立刻就传过来一阵应和声:“是,大当家的!” 那大当家的蓄着络腮胡子,年过三旬,皮肤黧黑,身材魁梧,正是远近闻名闻名的江洋大盗——钻山虎,手下有二百多个盗匪。此刻,在他的身边,隐隐可见一些猎弓和箭矢,在山下的驿道上,即便是有人向山上仰望,也看不清什么。 钻山虎与韦卓洋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事先就得到了韦卓洋通风报信,他不仅了解穆业序的商队一共有几辆车,车上载的是什么货物,就连这个商队的人数都一清二楚,所以,钻山虎早就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行动计划。 第71章 亡命之徒 既然早就知道这些货物是蜀锦,而且注意到那大约五十名商队护卫佩带的都是腰刀之类的近战武器,钻山虎更加信心十足,他们配备了充足的箭矢,当下便决定先用箭矢杀伤这支商队的护卫,然后速战速决,逃离这驿道一带。 钻山虎看到那拉车的四匹马全是高头大马,双眼顿时一亮,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看样子,这可真是一头肥羊啊!” 穆业序却并没有意识到隐藏在四周的危险,那些随从们也走得不紧不慢,倒是那个彪形大汉用警觉的目光四下扫了几眼,提醒穆业序道:“掌柜的,咱们小心着些,这一带最近并不太平。” 穆业序微微一怔,看了看四周,却不以为然地道:“这一次,为了避开盗匪,老夫特意选择了这条迂回曲折的路线,出发之前就仔细考察过这一带,盗匪怎么可能恰好隐藏在这里?除非有内奸泄露我们的行踪,否则,我们不会有事的。” 那彪形大汉本来还要规劝一番,但他见莫穆业序这般自信,他也就不再多说了,免得被掌柜的嘲笑他胆子小。 穆业序笑了笑,道:“即便是遇到一些劫路的盗匪又能怎样?且不说我们有这么多身强体壮的护卫,就凭你那种刚猛霸道的刀法,定要让那些盗匪有来无回!” 穆业序的话音刚落,就被人打脸了,钻山虎举起右臂,狞笑着做了个放箭的手势,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的盗匪们早就按捺不住了,那些弓箭手全都瞄准了持刀佩剑的商队护卫,气势汹汹地拉弓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了穆业序等人。这些弓箭手大多是山中的猎户出身,有着百步穿杨的本事,他们甫一放箭,商队的随从们便倒下了一大片。 钻山虎大声喊道:“弟兄们,动手!”话音刚落,他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随着钻山虎的这声大喊,那些盗匪们也都呐喊着冲向了穆业序等人。方才还在与穆业序说话的那个彪形大汉刚要抽出肋下悬挂的腰刀,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准确无误地射入了他的咽喉,从他的脖子后面透出,他捂着咽喉,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声不吭就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目光中充满了绝望和惊恐。他的刀还没来得及出鞘,他那被穆业序吹嘘为刚猛霸道的刀法就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那赶车的车夫发觉两侧的山坡上出现了异动,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喊道:“掌柜的,盗匪来了,还是赶快冲出去为好!”说话间,他一鞭子抽了下去,被鞭打的那匹高头大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向前狂奔,带动其它三匹高头大马也向前疾驰起来。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支利箭射中了那车夫的肩头,好在不是要害部位。 穆业序头一次遇到这般惊险的场面,惊异之下,他脸色一变,但却从善如流,喊道:“赶紧冲出去!冲出去就安全了……” 于是,众人也顾不得扑面而来的箭雨,驾着马车往前冲,钻山虎等人一轮弓箭射完,全都取出兵刃来,呼喊着向他们冲杀过去。这些盗匪都是亡命之徒,整日里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 商队的随从们有三十多人被当场射杀,也有许多人受了箭伤,倒在地上哀嚎,剩下的人也顾不上多看受伤的同伙一眼,只能硬着头皮拔出腰刀护着货车迅速前行,他们同时大声呼喊,只盼着会有官兵或者百姓突然出现赶走这些凶残的盗匪。 钻山虎带着盗匪们穷追不舍,那些商队随从不得不分出一些人断后,抵挡这些悍匪的追击。雨后的道路本就泥泞难走,再这样仓皇奔逃,穆业序坐在马车里早就颠簸得浑身难受了,这辆马车的防震性能并不好,他用双手撑住两侧的车厢壁,正要回头看看那些盗匪是否追近,一不小心就离座而起,脑袋撞到了车厢顶上,痛得惨叫了一声,眼前直冒金星。 那车夫受了箭伤,渐渐地感觉浑身酸痛,背后直冒冷汗,忽然又有一箭射来,恰好从他的后背射入,穿透了他的胸膛,箭簇上仍然可见有一滴殷红的鲜血。这样一来,这辆驷马豪车就失去了控制,不多时便刮碰到了一棵大树,那并不坚固的车厢哗啦一下便垮塌了一大半,那个车夫也从马车坠落到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穆业序大惊失色,急急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些盗匪犹在穷追不舍,他只好亲自赶着这辆残破的马车继续狂奔,此刻,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们此行准备如此充分,为什么这些盗匪却似乎是在守株待兔一般?莫非是有内奸?” ****** 此时,云飞扬正与张远霄在眉山县衙的兵房里商议着一些事情,由于张远霄在玉屏山剿匪一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何西都便向徐县令举荐张远霄担任“所由”一职,“所由”乃是唐末五代时期在地方上维持治安、承办杂差的一种差役。 张远霄有一身好武艺,对他来说,这个职务当然足以胜任,徐县令便给何西都卖了个顺水人情,张远霄从此就成为了眉山县衙的差役。 云飞扬对于张远霄颇为尊敬,他那手弹弓绝技堪称天下无双,更何况扶摇子曾经说过,张远霄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扶摇子的相面之术非同小可,在云飞扬的眼中,张远霄自然是多了几分神秘的光环。 “张兄,你现在越来越有当官的气派了,今后,我们都在同一个衙门里面做事,见面机会多了,以后,你以前所在的那个酒馆就可以做我们喝酒的固定地点了。”现在,那个酒馆已经成为了“透瓶香”酒在眉山县的老主顾,云飞扬等人如果去那里喝酒,只需要支付成本价即可。 张远霄爽朗地笑道:“年轻人,就应该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在那个酒馆做事的时候,那个掌柜的就经常这么说,他一直对我很关照,他是个很值得信任的人。” 第72章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云飞扬睨了张远霄一眼,揶揄地笑了笑,道:“张兄,你如今可是不同以往了,这眉山县里的泼皮无赖们见了你也要毕恭毕敬的,你这是在饮水思源么?” 张远霄哈哈大笑,自嘲地道:“是啊!在下现如今做了个差役,虽然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在下终究要比以前做个店小二要好了许多,不自觉地便有些装模作样了,既然做了差役,便不免要受到影响,一言一行都不得不注意起来了,这架子想不端着都不行,否则就怕被老百姓耻笑啊……倒是那韦卓洋,你可要提防着点儿,我听一些泼皮无赖说过,韦卓洋似乎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密切,他们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我猜测,韦卓洋很有可能是要对你不利,他是徐县令的亲戚,所以,你可千万莫要被他们抓住把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说完,张远霄深深地看了云飞扬一眼,对于云飞扬和韦卓洋之间的过节,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云飞扬正色道:“我本来想,以前的那些过节就权当是一场过眼云烟罢了,现在我刚刚来到眉山,不想树敌过多,如果那小子想算计我,嘿,老子可不是唾面自干的窝囊废,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云飞扬睨了张远霄一眼,道:“我听说,眉山最大的一家车马行便是韦家的?” 张远霄点了点头,道:“嗯,韦家的生意现在可谓是越来越风生水起了,在这条驿道上,韦氏车马行那可是无与伦比的大车马行了,他们有徐县令暗中撑腰。” “韦家虽然家大业大,老子却也不会去求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云飞扬不以为然,对于这种官商勾结的事情,他非常鄙视。 “嘿嘿……”张远霄和云飞扬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各怀鬼胎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身高体壮的汉子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兵房里,见到云飞扬和张远霄之后,他连忙对两人拱了拱手。 “许利玄,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你仔细说来。”云飞扬打量了这条汉子一眼,连忙出言询问。 云飞扬知道许利玄是何西都的得力助手,此人平日里做事向来勤奋,甚至得到过县令徐延珪的好评,只是此人说话有时候不太靠谱,看许利玄这般急匆匆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出了什么大事。 张远霄见状也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思忖:“看许立玄慌慌张张的样子,眉山县莫非又出什么治安问题了?自己初来乍到,可不能掉以轻心,免得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说自己尸位素餐。” 许利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快步走到云飞扬的面前,急道:“司兵史,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云飞扬皱了皱眉,随手递给许利玄一杯温热的水,道:“别急,许利玄,你且坐下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利玄坐下去,喝了一口水,便把这件事简要地说了一番:“司兵史,有个商队被一群盗匪抢了,那些盗匪杀了很多商队的人,又把商队的货物全都抢走了。” 云飞扬闻言一怔,随即没好气地道:“这件事,你应该先去禀报孟县尉,这是他负责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儿呀?” 张远霄却是脸色一变,说起来,这盗匪袭击商队也算是治安方面的事情,按理应该由县尉负责处理,自己作为所由,也应该参与其中,做一些具体的事情。 “司兵史,这件事其实跟你也有些关系……说起来,还是应该由你负责。”许利玄脸色凝重地提醒云飞扬。 “你再说得详细些!”云飞扬怔了一下,他并不想推诿责任,而是深知在县衙工作必须循规蹈矩,免得授人以柄,要知道,韦卓洋和徐县令都不是省油的灯。 “司兵史,这件事非比寻常,这些盗匪恰好出现在驿道上,把一支商队劫了,有个逃回来的人来县衙示警,所以,此事自然应该由司兵佐负责,但是何司兵佐此时并不在县衙里,小人便只好向你禀报了。”许利玄这才把话说在了点子上。 话音刚落,云飞扬就站起身来,说道:“走,我们赶紧带人去那里勘察一番!” 在驿道附近的一处荒僻山谷里,云飞扬等人来到一辆已经被搬空了货物的车子前面,仔细地观察着车轮附近的一滩血迹。此时,那滩血迹已经干涸,一群绿头苍蝇附着在上面,发现有人来了,那些苍蝇这才惊得飞起,在一阵“嗡嗡”声中,向四面八方飞逸而去。那些盗匪把拉车的骡马也都抢走了,想必是为了驮运那些货物,在那现场,随处可见一些商队随从的尸体,到处都是血迹,惨不忍睹。 驿站的驿长邹直元虽然并不负责刑事案件,但是作为驿长,既然驿道上出事了,他有责任配合县衙的人调查,他也要了解驿道的安全状况,这也有助于他将来做好在职权范围内的各项工作,所以,他也来到了现场。邹直元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圆圆的脸庞,小眼睛,肤色微黑,颌下蓄着三绺微须。 邹直元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说道:“这帮盗匪真是心狠手辣呀,这支商队只要再往前走出十几里地就是严道县地界了,那里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可是偏偏就在这里出了事儿。司兵史,你刚刚上任就摊上了这种事情。” 云飞扬苦笑着道:“那又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呗,在下来这里就是要做事情的。” 张远霄站在路边,正在向心有余悸的穆业序问着话,此刻的穆业序浑身是泥水,看起来狼狈不堪。虽然盗匪们对穆业序穷追不舍,但是道路泥泞,在那莽莽山林之中,穆业序最终还是逃出了生天,那些盗匪们只好悻悻地离开了这一带。 云飞扬走到他们的身边,并未出声打扰,只是仔细地听着他们说话。 第73章 蛛丝马迹 在勘察问案方面,云飞扬自认为这并不是自身所擅长的,他不妨先看看张远霄等人怎么做,云飞扬有作为穿越者的觉悟,在古人面前,他不应该不懂装懂冒充行家,那样的话,他早晚要吃大亏的。 张远霄又仔细询问了一阵,这才向穆业序点了点头,穆业序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头上,由于此前疲于奔命,他的双腿已经累得几乎要抽筋了。 穆业序仔细思索着今日的遭遇,越想越觉得这次袭击完全是蓄谋已久的。显然是事先经过了精心准备,他的随从们几乎被一网打尽,这可不是盗匪们往日的作风,况且那些盗匪甫一攻击便大开杀戒,后来又对他穷追不舍,这种种迹象表明,这些盗匪甚至想杀他灭口或者将他绑架,想到这里,穆业序禁不住心有余悸。 张远霄一扭头看见云飞扬就站在旁边,连忙转过身,沉声道:“司兵史,在下方才已经问清楚了。” “哦,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云飞扬一见张远霄的表情,就知道他似乎已经了解了很多细节。 张远霄娓娓道来:“据这个商人穆业序所说,这支商队要去严道县,此人便是商队掌柜的,他们此行乃是贩运一批蜀锦去严道县。他们途经此地时,路旁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盗匪,那些盗匪先以箭矢射击,然后拔刀冲杀下来,那些盗匪不仅抢劫了商队的所有货物,还杀死了其余的商队成员,可谓是恶贯满盈。” 云飞扬瞥了一眼穆业序,问张远霄:“此人有没有说究竟是哪股盗匪袭击了他们?那些盗匪大约有多少人?” 张远霄摇了摇头,指了指路边不远处,道:“穆业序对此也并不清楚,不过……司兵史请看,那边有一具盗匪的尸体,现如今,我们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上推断,这个案子到底是哪股盗匪做的。” 云飞扬走了过去,看了看那个仰面朝天的盗匪尸体,那人的咽喉被刀割开,血已经流尽,露出白色的肌肉,显然是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云飞扬深吸一口气,问道:“张兄,你可猜到了那个盗匪的身份?” 张远霄皱了皱眉,道:“我方才已经仔细搜查过,在那盗匪的身上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表明他身份的东西……可是,我倒是听一些泼皮无赖说过,这一带有一群盗匪,他们的头领叫做‘钻山虎’,这伙盗匪一向在驿道附近活动,不过,据说他们以前从未像这次一样抢劫这么多的收获。” 云飞扬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但转瞬间,他的脸上又流露出怀疑之色,他上任之初,就听说这条驿道在近期一直平安无事,却在靠近严道县的这段驿道上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如果说这些盗匪事先并不知道商队的行踪,他是很难相信的。 张远霄见云飞扬似乎有所感,又道:“司兵史,两侧山坡上的一片树林里有一些脚印,然而昨夜曾经下过一场雨,那就说明这些人是在今天才来到这里的,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而经过这条驿路的人,除了这样的商队之外,还有些商人是用的当地马帮。往常,那些山贼在驿道抢劫,所获很少,他们根本不会一网打尽,更何况在雨后,盗匪们抢劫成功的难度也大了不少……” 云飞扬顿时若有所悟,他打断了张远霄的话,问道:“你说这些意味着什么?” 张远霄肃然道:“卑职认为,这伙盗匪事先十有八九曾经打探得非常仔细,他们把这支商队的人员构成和贩运的货物,甚至这支商队的行程和时间都事先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要么是这支商队里面有内奸,要么就是有人把这支商队的情况事先透露给盗匪了。” 云飞扬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不曾做过商人,可是我也明白,既然驿道不安全,那么我何时出发,走哪条路线,事先都不会过早确定,更不会泄露给他人。” 方才已然走到他们身边的邹直元也在认真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他看了看云飞扬和张远霄,笑道:“你们俩说的很有道理,果真是后生可畏!可是,这诺大商队只剩下掌柜的一个人,那个内奸逃到哪里去了?只要那个内奸逃离驿道,那就必然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只要我们对这一带严加盘查,或许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云飞扬思索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远方的莽莽山林,道:“那些盗匪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突然袭击,商队成员死伤殆尽,即便是有几个幸存的伙计,或许也有可能被盗匪们掳走了,只是,如果盗匪掳走商队的幸存者又是为了什么?” 张远霄摇了摇头,断然道:“不会的!那些盗匪已经得手,抢到了那么多货物,完全可以见好就收,远走高飞……如果那些盗匪掳走掌柜的,倒是可以把掌柜的当作肉票,以便进一步勒索钱财,可是他们绑架几个身份卑微的幸存者做什么?那些随从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机密的事情,没什么必要。” “或许,幸存者是在盗匪追赶之下,不得已只好仓促地逃入了山林之中,从此就下落不明。”邹直元插了一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飞扬望着那片莽莽山林沉思片刻,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钻山虎’的下落,他必定是首当其冲的嫌疑人……这个案子必须尽快侦破,否则,驿道上将永无宁日!即便是那些盗匪逃窜到临县的地界,他们也依然会继续为害乡里!” ******** 方头大耳满脸横肉的韦均治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厅中,正怡然自得地品着茶,盘算着韦氏车马行今后应该怎么多赚些钱,他几天前刚刚纳了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妾,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他巴望着这个小娘子能够给他再生个儿子,这时候,韦卓洋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第74章 败家子 韦均治一见韦卓洋这个不肖子顿时脸色一沉,扮出了一副严父模样,装腔作势地呵斥道:“小子,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又跟着那群狐朋狗友逛风月场所去了?你瞅瞅你的样子……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学着多做些事情,老子让你去车马行那边历练一番,你有什么心得么?” 韦卓洋一见他爹就难免有点紧张,咽了口唾沫,苦笑着道:“爹,我,我……” 韦均治见了韦卓洋支支吾吾的样子更加气愤,他瞪了韦卓洋一眼,声音又提高了一度,训斥道:“你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哼……车马行是我们韦家目前最火的生意,这都是沾了徐县令的光,据说徐县令不久就要高升了,一旦他离开眉山县,朝廷派来一个新的县令,我们的车马行多多少少就要受到一些影响。你要记住,这是你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们韦家的生意早晚都要交给你来打理,可是你也得有些真本事才行。你现在这样整日里与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将来你怎么继承老子的家业?” 韦卓洋无言以对,便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梗着脖子,看着他爹不说话了。 韦均治更加恼怒,双手负到身后,脸色阴沉下来,狠狠地瞪着韦卓洋,韦卓洋吓得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听说,穆业序的商队居然被‘钻山虎’打劫了?除了掌柜的穆业序,其余的人几乎都被‘钻山虎’那帮盗匪杀光了。这件事在眉山县闹得沸沸扬扬,你知道吗?”韦均治铁青着脸质问韦卓洋。 “这件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我怎么知道?”韦卓洋的目光瞬间躲闪了一下,但却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敢说你与那钻山虎没有来往?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哼……钻山虎以前没得罪过老子,老子也就懒得管他,想不到,他现在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他们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驿道上杀人越货了!”说话间,韦均治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心中怒火万丈,他早就知道这不肖子与那江洋大盗钻山虎暗中勾结已久,却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图谋什么。 “爹,你……你怎么知道孩儿和钻山虎有来往?”韦卓洋脸色一变,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连忙狡辩道:“可是,钻山虎做的事真的与孩儿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这个败家子,你……你给我滚出去!”韦均治气呼呼地怒视着韦卓洋,打断了他的话。 “好,我滚!我这就滚……你有本事别再找我回来!”韦卓洋怒气冲冲低转身就走,逃也似地离开了花厅。 韦均治被这孽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哆哆嗦嗦地坐到了椅子上,他阴沉着脸思忖了半晌,却仍然余怒未消,便轻轻地击了击掌,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便来到了韦均治的身边,对他叉手揖礼。此人年近三旬,神态举止间充满了彪悍之气。 韦均治肃然地看着那个高大汉子,一字字地说道:“韦禄,你给我尽快查清钻山虎的下落!” “遵命!”那叫做韦禄的高大汉子应了一声,旋即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看他的矫健步伐和敏捷动作,倒像是个身手不俗的练家子。其实,他本是个游侠儿,年轻时便好勇斗狠,在几年前曾经当街杀人,随后便亡命天涯,后来被韦均治收留,做了韦均治的家仆,又随了家主的姓氏,改名为韦禄,深得韦均治的倚重。 “穆家商队遇袭的事跟这孽子到底有没有关系?”韦均治捋着胡须自言自语。 韦均治心中忐忑不安,如果韦卓洋只是与那钻山虎有些勾结,但却并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倒是无所谓,可是,如果韦卓洋与穆家商队遇袭的事情有直接关系,甚至恰好是他把穆家商队的行踪透露给那些盗匪,那罪过可就非同小可了。一旦有人告到官府,即使由韦氏出面给徐县令吹枕边风,又怎能堵住悠悠众口?到时候,韦卓洋恐怕难免凶多吉少,他必定不是徐县令的亲生儿子,徐县令未必会为了他徇私枉法,更何况,那徐县令不久就要高升了,徐县令会更加介意自己的名誉,这件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云飞扬刚刚回到官舍,屁股还没坐热,何西都便风风火火地找上门了,他一见云飞扬便急道:“小子,徐县令对驿道上这次抢劫杀人案异常重视,听说你已经回来了,徐县令让你现在就跟我过去一趟,赶紧走吧。” 云飞扬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心道:“徐县令对这个案子倒是很上心呐,说不得,且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云飞扬随何西都出了官舍,到了县衙,两人便径直前往二堂。等他们赶到二堂之时,那里在灯火之下如同白昼一般,县令徐延珪正人模狗样地坐在上首喝茶,县丞周乌月和县尉孟如会居然也在场,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徐延珪的下首。 以前,对于玉屏山剿匪那样的事情,徐延珪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淡然模样,这一次,徐延珪却是正襟危坐,表情也很凝重。云飞扬瞥了徐延珪一眼,心中思忖:“坊间有传闻徐县令即将高升,他的处事态度果然就不同以往了。” 县丞周乌月此刻面无表情,似乎正在沉思,脸上的法令纹看起来更加清晰。 孟县尉则是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欠着身,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他是主管眉山县捕盗、治安等刑事及司法事务的官员,相当于后世里的公安局长,这个案子对于孟县尉来说是责无旁贷,可是,孟县尉却至今仍然一筹莫展,徐县令刚刚发了一通脾气,整得他灰头土脸,云飞扬一到,孟县尉顿时眼睛一亮,他知道这小子总是能够有些惊人之举,当即就把满腔希望全部都寄托到了云飞扬的身上。 第75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云飞扬迈步进了二堂,向徐延珪、周乌月等人毕恭毕敬地做了个罗圈揖,正色道:“县尊、县丞、县尉,卑职来迟一步,恕罪,恕罪。” 徐延珪似笑非笑地道:“云司兵史来了,快快请坐……今日,你去驿道上勘察,奔波劳碌,着实辛苦了,现在天色已晚,本县原本不想此时再惊动你,只是此案事关重大,已经影响到了整个驿道的安全,我们必须早日侦破此案才是。” 云飞扬坐在一边,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自己刚刚上任,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必须找个机会证明自己,免得落下口实,给他们留下个平庸无能的坏印象。他要想在眉山县立足,就必须得树立自己的威信。因为他与韦卓洋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只有自己无懈可击,韦卓洋和徐延珪才不会找到他的把柄。 徐延珪是眉山县的一把手,韦卓洋是他的亲戚,他必定会帮亲不办理,云飞扬对他一直心存忌惮,深知他有的是机会向自己发难,自己一不小心,徐延珪就可能会在背后捅刀子,周乌月等人都是徐延珪的心腹,届时也都会落井下石,跳出来咬自己一口,那可就凶多吉少了。云飞扬可输不起,在这种形势下,他只要输一次就可能保不住自己的小命。 徐延珪肃然地看着云飞扬,问道:“今日你在驿道上勘察一番,有什么发现?” 云飞扬早就猜到徐延珪会这么问,便从容地答道:“卑职判断,此案是一直在驿道附近活动的江洋大盗‘钻山虎’所为……” 徐延珪皱了皱眉,打断了云飞扬的话,沉声道:“我们也都猜测是钻山虎等人所为,这个并不难,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这个匪首抓捕归案?至少,我们需要把被那些盗匪抢劫的货物找到,否则……一旦上官怪罪下来,我们不好交待。” 何西都一见徐延珪向他望来,脸颊抽搐了一下,连忙轻叹一声,说道:“哎,驿道上发生这样的大案,卑职也是心急如焚呢……此事,只好拜托给云司兵史了。” 这个案子虽然很棘手,可是云飞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件事发生在驿道上,他即便是想推诿也不可能,他初来乍到,总要有些建树才好。况且,何西都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算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件事,云飞扬岂能不全力以赴? 想到这里,云飞扬挺了挺胸,冠冕堂皇地说道:“卑职既然食朝廷俸禄,就理应报效朝廷,为国家分忧,保一方平安。如今天下间盗匪猖獗,我们岂能畏难而退?即便是没有这个案子,卑职也愿意带人剿灭钻山虎,那些悍匪不足为惧,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啪啪啪……”孟县尉和何西都闻言击掌叫好,就连方才一直阴沉着脸的徐延珪也笑了笑。 徐延珪欣然赞道:“司兵史这番话当真是慷慨激昂,听起来令人热血沸腾,本官甚为欣慰!既然你能带人剿灭玉屏山上的盗匪,那钻山虎,也不足为惧。” 云飞扬微微一笑,对徐延珪道:“不过,卑职还有一些担忧,那些悍匪人多势众,杀人不眨眼,要想侦破此案,必须要有足够的官兵参与才可以啊……” 徐延珪马上接口道:“本县一定会让县里的官兵全力配合你,而且,本县还会请求眉州刺史派出州兵参战……如果能够擒获钻山虎,本县一定会据实上报朝廷,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功劳!” 云飞扬闻言心中一动,他知道眉州刺史徐耕便是徐延珪的父亲,徐延珪这次可是真的下决心了,如果由徐延珪出面,眉州刺史徐耕很有可能派出州兵来协助眉山县剿匪,只是,那时候,前蜀各州的州兵的战斗力并不强,只能说聊胜于无。 云飞扬对此也是心中有数,对付钻山虎这帮经常四处流窜的盗匪,出动大部队反而并不适合,他并不希望太多的官兵参与剿匪,队伍太过庞大难免会失去行动的灵活性,那些狡猾的悍匪一旦听到风声,必定会迅速逃窜,更加难以寻找。 其实,云飞扬也没有把握对付‘钻山虎’,他并没有丰富的缉捕盗匪经验,他更不知道那群盗匪的藏身之地,没有扶摇子那样的世外高人在身边,想要找到钻山虎的下落绝非易事,但他绝不会知难而退。根据他在玉屏山一战之中得到的经验,只要能够找到‘钻山虎’的老巢,再挑选一些精英突然出击,就有机会得手,就算不能将那些盗匪一网打尽,要生擒或者干掉‘钻山虎’也是很有希望的。 待云飞扬和孟县尉相继离开二堂之后,徐延珪和周乌月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云飞扬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他们一时间难以置信。 周乌月忍不住说道:“县尊,下官见云飞扬似乎信心十足,莫非这小子真的有办法对付那‘钻山虎’?” 徐延珪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那‘钻山虎’在驿道一带为祸多年,朝廷多次悬赏缉拿,他还不是至今依然逍遥法外?那些盗匪每次犯案之后,便逃窜到深山老林之中,如果不知道他们的老巢所在,即便是派出数万大军围剿,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们。那云飞扬年少轻狂,自从他在玉屏山剿匪侥幸获胜之后,他就难免有些过于自信了。云飞扬以往行事经常有惊人之举,如果他真的能破获此案,对我们眉山县自然是一件大好事。”说到这里,他的胖脸上挤出了一丝假惺惺的笑容。 不知不觉间,两天过去了,云飞扬对于这个案子却依然一筹莫展,就在他情绪低沉之际,柳非非登门拜访,两个人在院子里一边吃烧烤,一边摆起了龙门阵。 柳非非接过云飞扬用树枝串着的一条外焦里嫩的烤鱼,津津有味地吃了几口,舔了舔嘴唇,娇笑道:“云哥哥,你继续说啊,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第76章 民以食为天 柳非非很喜欢听云飞扬讲述他们在玉屏山上剿匪的经过,云飞扬便继续讲了下去,柳非非听得入神,月光洒在她的俏脸上,更显她的脸庞洁白如玉,她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和花瓣似的樱桃小嘴,让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动,更加口若悬河地吹嘘起来,男人都有虚荣心,都想在美女面前吹牛,这一点,古今都是一样。 柳非非吃完那条烤鱼,把鱼刺放在一边,用手帕擦了擦嘴,笑吟吟地说道:“就这么轻松,你们就把那些山贼一网打尽了?”说话间,她看向云飞扬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在她的心中,云飞扬就是一位无与伦比的少年英雄。 “那是,你是想不到,那些原本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一向嚣张得很,后来却对我苦苦求饶,孟县尉看到我时,他脸上那副惊喜交加的模样,那种奇怪的表情,嘿嘿……”云飞扬不无得意地说着,唾沫星子满天飞。 柳非非忽然想起从父亲那里听说的一些事情,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道:“是的,那些悍匪的确是死有余辜。但愿你们这次剿匪也能马到成功……对了,你听说了么,普慈公主以归宁省亲为借口回来,然后就不回秦州了,皇帝陛下当然要支持普慈公主,据说,驸马和岐王为此大动肝火,已经派人来催公主殿下了……” “什么?你说什么?”云飞扬禁不住失声询问,旋即打断了柳非非的话。 云飞扬忽然想起来,历史上,正是在普慈公主回了娘家的当年,岐王忍无可忍,终于与前蜀之主王建决裂。于是,岐蜀之间就爆发了著名的青泥岭之战。从此,蜀军和岐军开始了为期数月之久的战争,好在最后的胜利者是蜀军,蜀中百姓避免了国破家亡生灵涂炭的厄运。 柳非非见了云飞扬的惊讶表情,以为他对此一无所知,便将关于普慈公主的坊间传闻叙述了一番。柳非非出身于商贾家庭,她的消息来源自然很灵通。原来,蜀主王建试图与岐王联姻,便将女儿普慈公主下嫁给岐王李茂贞的侄子李继崇。 李继崇在一次酒后对普慈公主无礼,普慈公主心灰意冷,便派宦官宋光嗣送信给父皇,请求返回成都,蜀主王建向来宠爱普慈公主,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假托普慈公主的母亲去世,让普慈公主回到成都奔丧,普慈公主便一去不复返。 云飞扬听了之后这才心中了然,他当然不会对柳非非说出这段历史发展的趋势,沉吟片刻之后,便轻叹一声道:“普慈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既然恩断义绝,回到娘家也是合情合理,可是,两国之间的关系却难免要降至冰点了,世事难料啊……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拭目以待了,只是,一旦燃起战火,倒是苦了蜀中的平民百姓,到时候,难免会有很多将士战死沙场,很多的家庭失去亲人。” 柳非非眨了眨眼睛,眉梢微微扬起,奇怪地睨了云飞扬一眼,道:“云哥哥,你是说,可能要打仗了?那可了不得……你还真是忧国忧民呢,要是朝廷的官吏们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我们应该未雨绸缪,免得到时候遭受损失。”说话间,云飞扬淡淡的笑了笑,他知道柳非非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有些话,不必说得过于直白。 柳非非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珠滴溜溜转,片刻之后,她轻轻吁了口气,幽幽地道:“看来,我们要多买些粮食了。一旦打起仗来,粮价必定会涨得令人吃惊……我家虽然不会囤积居奇,趁机发国难财,总要储存足够的粮食,民以食为天嘛。” 云飞扬闻言笑而不语,柳非非不愧是商贾之女,有着非常敏锐的经商意识。虽然自己与孙家那样的书香门第门不当户不对,可是,柳非非与自己两情相悦,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还是要珍惜眼前人。 柳非非的下巴扬了扬,又骄傲地挺起了丰满而又坚挺的胸脯:“我可是家族里最聪明最美丽的女子,爹爹说过,只有我才配接过他老人家的重任,就连我的几个堂兄都说我是巾帼不让须眉呢。所以,家族里的很多生意,爹爹都让我参与……包括你的酿酒作坊,你尽管安心在县衙里做事,生意上的事情有我就够了!” 说得兴起,柳非非得意忘形地拍了拍自己,那丰腴的身体被她一拍,便微微颤动了几下,惹得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荡,这丫头,身材可真是有料啊,这么好的身材,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云飞扬却有意让柳非非戒骄戒躁,笑眯眯地说道:“要说在经商方面,你确实很有天赋……不过,你要想成为在蜀中富甲一方的商人,还需要跟我学学,不谦虚地说,本公子对于商业领域的见识,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切……”柳非非撇了撇嘴,但她却不得不承认,云飞扬似乎对很多领域都有所了解,即便是在商业领域也是如此,他在酿酒生意上的成功就是一个例证。 “你既然来到县衙做事,就别不务正业了,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剿匪的事情吧。天色不早了,本姑娘要回去了,人家的车子已经在外面停了很久了……”柳非非乜了云飞扬一眼,站起来就要离开。 云飞扬却一把拉住了柳非非,觍着脸道:“嗳,你别急着走啊……那次在青江村,我们原本正在激情四射之际,却被人打扰了我们的好事,如今,我已经来到了眉山,我在这里举目无亲,没有人会来打扰我,我们再好好地亲热亲热。” 此言一出,柳非非的俏脸顿时就微微有些发红,只是在夜色下根本看不清楚,她害羞得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感觉到云飞扬的大手就像钳子一样,虽然情窦初开的她对云飞扬一直很有好感,可是,初恋的萌芽刚刚产生,她依然还很矜持。 第77章 斩首战术 云飞扬上前一步,柳非非顿时芳心一跳,虽然她也曾与云飞扬耳鬓厮磨过,此刻更是对云飞扬的心思心中了然,可是,她却仍然有些羞涩,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柳非非幽幽地叹了口气,垂下了头,吃吃地道:“云哥哥,人家……人家早晚是你的人,当然不介意,可是,我们不妨等到成亲那一天再亲热也不迟啊。” “还要等到成亲那天?我,我现在已经等不及了……”云飞扬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看来,柳小姐确实是喜欢我的,只不过,她不愿意在婚前就与我发生什么……罢了,暂且忍一忍吧,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子难免有些保守。” 柳非非的心中犹如鹿撞,她忸忸怩怩地用手指卷着衣角,又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云飞扬一眼,那双眸子在夜色下就像一双闪闪发光的宝石,她的嘴角也绽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云飞扬看在眼里,禁不住更加心动不已。 半晌,柳非非“嗤”地一笑,在云飞扬的脸颊上香了一下,娇笑道:“好了,云哥哥,人家现在就要走了,你可千万不要想我哦。” 说完,柳非非对云飞扬扮了个鬼脸,一边哼唱着云飞扬教她的那首《甜蜜蜜》,“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一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云飞扬看着柳非非的倩影渐行渐远,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犹在发热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柳非非香唇的淡淡幽香,他轻叹一声,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或许老子真应该讨个老婆了……” 韦家后宅的花厅里,到了深夜,灯光依然亮着,韦均治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端着一盏茶时不时地浅啜一口,身材高大的家仆韦禄微微欠身站在他的面前,低声说道:“启禀阿郎,小人已经查明,小郎君确实与这个案子有关系……只是,小人已经动用了我们全部的人手,却仍然查不到那钻山虎的下落。” “这个败家子!果真不出老夫所料……”韦均治气得浑身颤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险些将那茶盏震翻,就连茶汁都洒了一桌子。 “阿郎不用担心,官府也未必能够找到钻山虎的下落,阿郎不妨暗示徐县令不必过于认真追究此案,那样的话,小郎君自然也就会安然无恙。”韦禄安慰道。 韦均治听了这几句话,急躁的心情这才平静了一些,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声道:“但愿如此,眼下,钻山虎这个案子已经在整个眉山县闹得沸沸扬扬,徐县令想必也很头疼……明天,老夫便去找徐县令,老夫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次日一早,在县衙的兵房里面,云飞扬把自己的剿匪计划对何西都大致地说了一遍,又对在一旁认真倾听的张远霄说道:“这件案子非同一般,只靠我们眉山县的力量是很难成功的,我的想法是,兵分两路,采用‘斩首’战术,擒贼先擒王……我们尽快挑选出大约一百名最精锐的汉子,由张兄带领,秘密潜入江洋大盗钻山虎的巢穴。我带领一些当地的皂隶和眉州派来的州兵在正面发动佯攻,即使不能把这些盗匪一网打尽也没有关系,只要生擒或者杀死钻山虎,我们就算是大功告成!” “没问题!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司兵史尽管放心好了!我这就去找那穆掌柜的,然后就带人去打探钻山虎的巢穴所在,这一次,一定要让那钻山虎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张远霄信誓旦旦,看起来信心十足。 穆业序的家就在彭山脚下,那里是个宽阔的四合院,门前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沿溪岸有一条由山石铺成的小路。站在这里抬头远望,可以看见彭山上似乎有云雾萦绕,别有一番景致。这里有着彭山一带山村民居的典型特点,前面的门楼为一层,其它三面为二层建筑,由于依山而建,在大门的两侧各放着一个长条石凳,在门楼里面铺设了六级台阶,拾阶而上,过了大门,便是一个平整宽阔的院子。 张远霄来到穆业序的宅院之外,却发现有很多乡民围在门外,有人在看热闹,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两个来自县衙的皂隶守在门口,看样子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远霄不由得心中一惊,穆业序乃是此案的唯一人证,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张远霄连忙推开那些看热闹的乡民,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守在门口的两个皂隶认得张远霄,便未对他进行阻拦。 张远霄急匆匆地走进了穆业序的宅院,他四下一看,发现有十几个皂隶正在四处搜查,从后宅的方向,更是隐隐地传来一阵妇人的哭泣声,听起来非常凄凉。 张远霄对一个年长些的皂隶打听了一番,顿时心头一沉,在这个节骨眼上,穆业序居然死了!原来,穆业序的夫人肖氏发现穆业序彻夜未归,她心慌之下四处寻找,居然发现穆业序死在了院子之中的井里,肖氏便让家仆去县衙报了官。 这些皂隶们从井里取出穆业序的尸体,仵作进行验尸之后便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认为穆业序在那个晚上喝了很多酒,酒醉归来之后,穆业序一不小心掉进了自家的井里,未亡人肖氏也对这种猜测毫无疑义,就连孟县尉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不过,张远霄却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穆业序这种死法着实令他难以置信,穆业序会不会是被人谋杀?张远霄把自己的疑虑告诉给云飞扬,云飞扬对此也是深表赞同,云飞扬认为,穆业序是重要的人证,穆业序一死,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云飞扬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凶手为了灭口不得不铤而走险,因此,杀害穆业序的凶手十有八九与那钻山虎有密切关系。 第78章 皇天不负苦心人 次日清早,云飞扬在一阵鸡鸣声中醒来,他睁开惺忪的睡眼,麻利地穿好了衣服,推开屋门走到院子当中,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阴沉沉的,看样子今天很有可能要下一阵小雨。春雨贵如油,这时节如果下一场雨,倒也并不是坏事。 云飞扬去了一次穆业序的府上,拜访了肖氏,对她安慰了一番,这个未亡人穿着一身白色丧服,腰系一条白带,面无表情,眼睛红红的,显然是由于连日痛哭所致。常言道,女要俏一身孝,这肖氏大约是十八九岁的年龄,原本就有几分姿色,肌肤白皙,眉清目秀,身姿曼妙,穿上这一身孝服,看起来更加俏丽迷人。 穆业序的孩子是个女儿,三岁左右,有点婴儿肥,正是不谙世事的年纪,一见家里的气氛这般悲哀沉闷,这个小丫头也跟着放声大哭,一个年长些的家仆哄了她很久,她才止住了哭泣,或许是由于哭累了的缘故,她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云飞扬正要离开穆家,就听见几声怪里怪气的咒骂声从身后的不远处传来:“滚蛋,你这个腌臜邋遢的乞索儿、田舍奴!” 云飞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招谁惹谁了?怎么有人在背后骂我?他转过身来循声望去,不由得哭笑不得,原来,骂他的居然是一只羽毛艳丽的绿色鹦鹉,那只鹦鹉正站在架子上,瞪着眼睛瞅着他。 云飞扬笑了笑,正要逗弄这只会骂人的鹦鹉一番,这只鹦鹉又喊了一声:“韦公子来了,在下深感荣幸,快快请进。” 云飞扬怔了一下,脸色顿时一变,心中则是大吃一惊,韦公子……虽然在这眉山县里有不少姓韦的人,可是,能够被成为韦公子的,除了韦卓洋还能是谁? 云飞扬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肖氏认得韦卓洋?如果肖氏认得韦卓洋,穆业序也会认得韦卓洋,否则,韦卓洋来穆业序家里做什么?这样的话,韦卓洋与那穆业序到底是什么关系?韦卓洋与此案是否有关系?想到这里,云飞扬微微皱眉,一时间觉得此案变得更加复杂了。 这时,那只绿鹦鹉用弯弯的小嘴梳理了几下羽毛,又闲极无聊地说了一句脏话:“韦卓洋,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老子早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云飞扬闻言顿时心中一动,果真不出所料,看样子,那穆业序不仅认得韦卓洋,而且这两人之间似乎还有一些恩怨,可是,那肖氏与韦卓洋是否有着暧昧的关系?这样一来,穆业序的死就更加有可能是谋杀了,凶手很有可能便是韦卓洋! 云飞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究竟是恋奸情热还是谋财害命?不过,云飞扬却没有联想韦卓洋与悍匪钻山虎是否有关系。 云飞扬正要再去问问肖氏,却又觉得不妥,如果肖氏与韦卓洋真的有一腿,她就绝不会如实交代,说不得,只好找个理由把肖氏请到县衙,到时候只要上些手段,不怕她不如实招供,只是,这就需要小心从事,徐县令必定会袒护韦卓洋。 心中计议已定,云飞扬便离开了穆家院子,他有一种预感,或许这个看起来我见犹怜的肖氏便是重要的突破口,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便有几分激动,脚下的步伐也不觉间快了几分。 ******** 牛角山,重峦叠嶂,怪石嶙峋,在这里的山岩上,有许多形成于唐代的摩崖石刻。在东侧的岩壁上,有一座依山而造的弥勒佛半身坐像,也是在唐代建成。这尊佛像坐西向东,双手齐胸合十,坐高达十五米,宽约十米。佛像线条流畅,面形丰满,眉似弯月,发成螺髻,神态安详,嘴角微向上翘,双目微睁平视东方。 在牛角山的丛林深处,有一些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此刻,在这古木遮天蔽日的森林之中,却有很多人如同灵活的猿猴一般,在缠绕的藤蔓和丛生的野草之间,敏捷而又矫健地行进,这些人之中的为首者便是张远霄。 看到这些参天大树,张远霄忽然灵机一动,敏捷地爬上了一棵树,居高临下地向四周瞭望一番,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就凝注在一个方向。那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树林,在这牛角山之中自然很常见,但是张远霄定睛观察了一会儿,他的嘴角便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到了一座建筑的边缘轮廓,似乎是一处飞檐斗拱。 既然在这片密林之中出现那样一个所在,那里就很可能会有人聚集,说不得,必须去探查一番,张远霄便按照云飞扬的嘱咐,他们一百个人,分成十个小队,在这一带进行地毯式搜索,苦苦搜寻着一切可能有盗匪出没的所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张远霄等人寻找了很久,终于发现这里就是钻山虎的老巢。 “终于找到了!”张远霄喜不自禁地自言自语,他强抑住心里的激动,吩咐道:“我们先摸清这些盗匪老巢周围的情形,然后便传令其余的小队在这里汇合。” 就在张远霄等人四散开来分头行动之际,正有十几个人向钻山虎的老巢赶去,如果张远霄看到了,他一定会大吃一惊,韦卓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韦卓洋暗中通匪? 韦卓洋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仆,其余的人则是钻山虎手下的喽啰,这些喽啰方才在山下迎接韦卓洋等人并且为他们带路。 韦卓洋等人被那几个喽啰带到了一处宽敞的棚子下,韦卓洋环视了一番,棚子里坐着七八个看起来剽悍粗犷的汉子,一个个目光凛凛,都在瞪着他看,在棚子中间的上首位置,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赫然正是钻山虎。 “呦,什么风把韦公子吹来了?快快请坐……”钻山虎一边若无其事地抠着脚丫子,一边眯着眼睛打量韦卓洋,似乎是在揣测着韦卓洋的来意。 第79章 无风不起浪 韦卓洋向钻山虎拱了拱手,便坐在一把粗糙的竹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当家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今日一来,正是要跟大当家的商量一件事情!” 钻山虎哈哈一笑,用那刚刚抠过脚丫子的手拿起一个大碗,灌了一大口酒,又抹了抹嘴,便将那个大碗放在身边的桌子上,翘起二郎腿,笑道:“韦公子不必客气,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正是靠你的帮助,我们这次才在驿道上发了一笔大财,哈哈哈……以后,只要你有什么事情吩咐下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 韦卓洋微微一笑,道:“大当家的果然是爽快人,在下对你一直佩服得很,不瞒你说,穆业序已经死了,只剩下穆家的孤儿寡母,根本就不足为惧……可是,县衙里有个新来的司兵史,此人负责驿道的事务,他倒是在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若在县衙里长期干下去,早晚会影响到你们的利益。以在下的身份不便出面,在下便想到再次与大当家的合作,不知道大当家的意下如何?” 钻山虎也听说了关于云飞扬的一些传闻,尤其是云飞扬等人在玉屏山剿匪的事情,原本钻山虎还有些不太相信,他以为云飞扬只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愣头青,想不到韦卓洋对云飞扬这般忌惮,如今看来,此人或许有几分真本事,既然韦卓洋开口了,自己就应该出手相助,钻山虎相信,这对于自己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想到这里,钻山虎便笑了笑,道:“听韦公子这么一说,那个新来的司兵史倒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啊,承蒙韦公子看得起我们这些草莽之辈,愿意与我们合作,来来来,我们好好谈一谈细节,只要这驿道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就能财源不断,哈!哈哈哈……” 韦卓洋闻言大喜,道:“这段时间风声很紧,还请大当家的约束部下不要私自外出,只在这里歇息便是,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在下会通过家仆与你们联系的,一旦得手……在下必定会有重谢,你们放心,只要有徐县令在,就算那司兵史横死街头,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呢?” 在钻山虎的老巢外围,那些四散开来探察这一带地形的皂隶们陆续返回到了张远霄的身边,他们分别把各自探察到的情形向张远霄做了详细的汇报。 张远霄摸着下巴思忖着,那钻山虎或许是个很有心机的人,绝不是普通的悍匪。钻山虎将老巢选在牛角山的山林深处,张远霄等人能够找到这里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也就是张远霄这样有勇有谋的当地人,再加上这些习惯于在山地中行进的皂隶,而且是分成十个小队,甚至多少还有一些运气成分,这才找到了这里。 张远霄蹙眉思索了片刻,吩咐道:“我们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形报告司兵史,然后再想办法!” 云飞扬却并未意识到一场阴谋即将展开,这天傍晚,云飞扬换了一身便袍,施施然地离开了县衙,漫无目的地来到大街上闲逛。街道的两边早就已经被商贩们占了,有卖食品的,也有卖衣服的,一阵阵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引得许多行人驻足观看,云飞扬喜欢这种温馨的生活节奏,他觉得这才是人世间最大的乐趣。 “来来来,欢迎品尝,新做的芝麻糕,甜甜的,很好吃啊,不甜不要钱啊……” 云飞扬闻言便站住了脚步,这里的芝麻糕很出名,他尝过一次之后便喜欢上了这种小吃,此刻,正有几个人在排队等着买芝麻糕,云飞扬就站在两个妇人的后面排队。 这时,其中一个胖妇人对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妇人低声说道:“老李家的,你听说了么,城东那个姓穆的大商人尸骨未寒,他的女人就被韦家公子看上了,那韦公子是县令的亲戚,这样一来,那年轻的小寡妇可算是找到靠山了,啧啧……” “真的?竟然有这回事儿?”那个年长妇人有些难以置信,嘴巴张得大大的。 实际上,就连云飞扬也很惊讶,这才刚刚几天的事,穆家的事情怎么就已经传成了这个样子,几乎要众人皆知了,这些妇人的舌头也太长了吧…… 云飞扬不动声色,竖起耳朵继续听着,那个胖妇人又道:“我听说,早在那姓穆的商人还没死的时候,韦公子就与那穆家女人有一腿,自打那姓穆的死了,韦公子就一门心思想霸占那个小寡妇,时常去穆家与那小寡妇幽会,他们俩正是恋奸情热呢……结果啊,韦公子他爹听说了这件事,老家伙立刻就火冒三丈,狠狠地骂了一顿韦公子,韦公子一气之下不得不离家出走,径直住进那穆家里去了。” 那年长妇人咂巴咂巴嘴,满脸羡慕地说道:“这小寡妇倒真是好福气呀!半个月之前,我曾经见过她一回,她也真算得上是水灵灵的一朵花儿呢,难怪那韦公子看上她,不过,以那小寡妇的身份,还带个人事不懂的孩子,韦家老爷子当然不会愿意儿子跟她继续来往。” 云飞扬听了心中顿时一动:“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啊……看来,韦卓洋与那穆业序之死密切相关,或许韦卓洋便是杀害穆业序的凶手!” 胖妇人轻叹一声,又对那年长妇人道:“那穆家女人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她毕竟是个寡妇,真是命苦啊,韦公子那么年轻,况且家境优渥,什么样的黄花闺女找不着?他们俩门不当户不对……” 旁边那年长妇人打断胖妇人的话,道:“你呀,哪里知道人家的想法,你管得着那么多吗?那韦公子也不是正人君子,他虽然没娶过媳妇,却是个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败家子,男人嘛,没有几个好东西……话说回来,嫁过人的小寡妇最是会侍候人,那些没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比得了?韦公子或许就好这一口呢!” 第80章 机不可失 “可不,那韦公子年少风流,遇到这么个性情温顺会疼人的小寡妇,被她那么温柔体贴地伺候着,还不就此被那小寡妇迷住了?要我说呢,穆家那小寡妇定是有些特别的魅力,要不然韦公子明知她是有夫之妇还要与她勾搭成奸?现如今,那姓穆的商人死了,这可是正中韦公子的下怀,更加方便他们两人幽会了,过些时日,只怕那个小寡妇又要当娘了……”说到这里,那胖妇人禁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 五代时期,天下间兵荒马乱,眉山县一带民风彪悍,当地的妇人大多不识字,谈到男女之事时口无遮拦,有些泼辣的妇人说起一些荤笑话来也是不让须眉。 那年长妇人笑道:“我听说,县衙里新来了一位姓云的年轻胥吏,那个年轻胥吏也去过穆家,他想必是也看上了穆家小寡妇,这两个人倒是还算般配……” 云飞扬闻言大吃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那个胖妇人,心道:“果真是人言可畏,再过几天,这些长舌妇还不知要编造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个妇人买了芝麻糕,又没完没了地说笑着走开,云飞扬终于松了一口气,便挑了几个卖相不错的芝麻糕,那个商贩对云飞扬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小郎君,小人瞧着您有些面善,您是不是县衙新来的云司兵史?” 这个商贩一直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由于职业习惯使然,平日里,他对于进出县衙的胥吏们非常留心,在县衙里就职的年轻人本就不多,更何况云飞扬仪表堂堂,因此这个商贩一眼便认出了云飞扬,方才,这个商贩也听到了那两个妇人的一番言语,此刻,他看向云飞扬的眼神自然便多了几分讥诮。 这个商贩认出来云飞扬,在云飞扬身后排队的人顿时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向云飞扬,更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酝酿着新一轮的街头巷尾传闻。 云飞扬脸色一变,对这个商贩翻了个白眼道:“是又怎么样?小爷我要买芝麻糕,莫非你还要先查查户口么?少特么的跟我废话,告诉你,小爷我不差钱儿!” “好嘞……”那商贩一见云飞扬发脾气了,连忙陪着笑称好了芝麻糕的分量。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云飞扬便步履匆匆地走向了官舍,心中犹在思忖着,现在看来,有必要对那韦卓洋进行秘密调查,韦卓洋是穆业序之死的重要嫌疑人! “哎呦,司兵史,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哥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早已等候在官舍门口的何西都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迎了过来。 云飞扬的思路被何西都打断,没好气地说道:“老兄,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呀?现在已经散衙了,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何西都怔了一下,不解地道:“怎么了?小子,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么?散衙了,某家正好找你喝酒。” “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喝酒而已吧?哎,你就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啊?”云飞扬若无其事地挤出来一丝勉强的笑容,他知道何西都更喜欢的其实是逛风月场所。 何西都呲着牙笑了笑,道:“小子,俺刚才在去青楼的路上恰好遇到张远霄了,他们已经回来了,张远霄自去做些准备,某家就自告奋勇来给你先报个信儿。” 云飞扬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他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连忙问道:“张远霄回来了?怎么样,他打听到那……的消息了?”话到嘴边,他还是硬生生地把“钻山虎”这三个字咽了回去,这可是至关重要的秘密,容不得半点马虎。 何西都咧开大嘴爽朗地笑起来,道:“那是!张远霄是什么人呐,有勇有谋,只要他出马,我们就不用担心!” “哈哈哈……”云飞扬也放声大笑,道:“走走走,我们去找张远霄一起喝酒!”说完,云飞扬便和何西都一起风风火火地去找张远霄。 三人又在张远霄曾经工作过的那个老酒馆喝了一顿酒,现在,张远霄已经在这个酒馆入了股。酒足饭饱之后,三人便去了张远霄的住处,张远霄给云飞扬一边解说,一边画着钻山虎老巢所在地的地形图。等张远霄解说完毕,云飞扬仔细看着那幅简单地图,禁不住轻轻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那些眉州的州兵尚未赶来眉山县,以他们现在的人手,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张远霄轻轻叹了口气,道:“盘踞在那里的盗匪大约有两百人左右,他们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我们不可以在晚上突袭,因为那里的地形很复杂,我们很容易吃亏。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在白天动手,可是,在白天发起攻击又无法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何西都睨了云飞扬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钻山虎的老巢,干脆直接杀进去就是了,你们两个这般瞻前顾后的,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云飞扬迟疑了一下,淡淡地道:“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就只能杀进去!” 张远霄有些担心地提醒道:“司兵史,如果我们硬拼的话,胜负恐怕很难预料,如果那些盗匪拥有精良的兵刃,我们的损失或许就会更加惨重啊。” 云飞扬摆了摆手,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而是不想再让钻山虎以后害更多的人。这一次,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钻山虎的老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不能错过这次良机,别忘了,我们还有威力不俗的霹雳弹,我们未必需要付出很多伤亡……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徐县令,商议上山剿匪的事情。” 何西都和张远霄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他们都见识过霹雳弹的厉害,有了这种威力惊人的大杀器,他们更加有信心了。 第81章 天人交战 次日一早,徐延珪刚刚吃完早饭,正在悠闲地喝茶,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环进来禀报,说是司兵史云飞扬求见。 徐延珪把茶杯在桌子上重重地一顿,没好气地道:“不见!今天是休沐的日子,这小子居然还来找本官……” 正在一旁收拾屋子的韦氏瞟了徐县令一眼,淡淡地道:“怎么了?夫君,这大清早的,您怎么就发脾气了?” 徐延珪冷哼一声,道:“姓云的那个愣头青,有什么事,就不能过几天再跟本官说么?本官不久就要高升了,这小子偏偏要等到休沐的日子来找本官谈……我看,他就是想要出风头!” 韦氏的嘴角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给徐延珪又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徐延珪的面前,规劝道:“那司兵史年纪轻轻,正是上进心强的时候,既然他此时来求见,想必是有重要的公务……夫君还是见一见他吧,免得他在背后说夫君尸位素餐。” 徐延珪想了想,韦氏说的也有道理,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吩咐那个小丫环道:“小悦,你去告诉司兵史,让他在花厅里等候本官!” 韦氏已经给徐延珪吹过枕边风了,徐延珪知道韦卓洋与钻山虎有过来往,当然,韦氏绝不会说韦卓洋与穆家商队被劫案有关系,她更不会说韦卓洋对那肖氏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徐延珪固然对此惊怒交加,埋怨韦卓洋那小子太不省心,可是他作为县令,当然还是要想方设法袒护韦卓洋。 徐延珪并不知道云飞扬对于这个案子到底有多么了解,这几天里,他暗自思量了许多,既然云飞扬来了,他正好可以对云飞扬试探一番,他深知云飞扬是个滑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老练,实在是不容小觑。如果真要与云飞扬掰起手腕,徐延珪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徐延珪不想在离开眉山县之前留下坏名声,他换上了官服,黑着脸地来到了二堂,一见到云飞扬,徐延珪就皱了皱眉,阴阳怪气地说道:“司兵史,今天休沐,你来求见本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云飞扬闻言一怔,心道:“老家伙这是哪儿气不顺了,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 虽然心里在腹诽着,云飞扬还是对徐延珪拱了拱手,毕恭毕敬地说道:“县尊,关于剿灭那悍匪钻山虎的事情,卑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计划,正想请示一下县尊,虽然眉州的州兵尚未到达本县,可是,我们总要事先做好准备才是啊。” 徐延珪不以为然地瞥了云飞扬一眼,道:“话是这么说,如今,以那钻山虎为首的盗匪肆无忌惮,影响了驿道上的商贾,我等作为官吏理应派兵剿灭这些盗匪……只是,要有眉州的州兵相助才好行事,你忙碌了这些时日,可有什么进展?” 云飞扬便把张远霄打探到的情况对徐延珪说了一遍,又叙述了一番自己的行动计划。不过,云飞扬有所保留,对徐延珪只说了三分话,至于霹雳弹的事情,云飞扬并未多说,徐延珪并不清楚云飞扬是否要对钻山虎那群悍匪使用霹雳弹。 徐延珪背着双手,在二堂里踱来踱去,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中天人交战,盘算着:“姓云的这小子倒是很有办法,这么多年来,朝廷对那悍匪钻山虎无计可施,而他在这么短的几天里,居然已经查到了钻山虎的下落……只是,老子多次问他那霹雳弹的制造方法,他却一直对我有所隐瞒,我们按照他所说的方法制造出来的那些霹雳弹,远远没有他在玉屏山上使用过的霹雳弹威力惊人。” 云飞扬见徐延珪默然不语,问道:“县尊是否对卑职的计划有着不同的看法?” 徐延珪站在云飞扬的面前,打了个哈哈道:“这个嘛,本官只是在想,牛角山上地形复杂,就凭我们眉山县的这些兵丁,再加上眉州派来的州兵,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尚未可知……如果我们一无所获,反而被那些悍匪打得损兵折将惨败而归,到那时,本官如何向眉州刺史交待?那时候,我们可就要颜面扫地,从此沦为眉山百姓的笑柄了。” 云飞扬何尝不清楚前蜀官兵的战斗力,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州兵和装备精良的禁军龙武军,到了那牛角山的丛林深处,没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也很难占据优势。其实,云飞扬原本就没指望依靠那些州兵,但是,他必须要让那些州兵参与其中。 有了那么多眉州派来的州兵参与,云飞扬制造的霹雳弹才能在实战中得到眉州州兵的认可,眉州刺史徐耕才会记住云飞扬的名字。况且,如果没有这么多官兵参与剿匪,云飞扬却成功地剿灭了这些江洋大盗,徐耕和徐延珪父子俩以后将会怎么看待他?云飞扬深知那样后患无穷,他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云飞扬先不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反问徐延珪道:“那么,县尊有什么打算?” 徐延珪沉吟片刻,看着云飞扬的眼睛,老脸一红,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本官以为,作为司兵史,你应该多多制造些改良性能的霹雳弹,到时候,我们有那些州兵相助,还愁不能将那些悍匪一网打尽?你放心,事成之后论功行赏之时,本官一定会保你首功!” 云飞扬苦笑着说道:“县尊,要想改良那霹雳弹谈何容易,至少在硝石的提纯方面,卑职便是无计可施,没有个三年五载的时间,恐怕很难取得进展,再说了,那些悍匪不过是二百人左右而已,我们没必要携带过多的霹雳弹,在激战过程中,刀枪无眼,险象环生,如果我们一不小心误伤到那些州兵,那可如何是好?” 听了云飞扬这么说,徐延珪顿时心头一沉,霹雳弹的制作真的那么难? 第82章 垫脚石 徐延珪不久就要离开眉山县了,据说普慈公主已经回到了成都,一旦将来岐王与蜀主反目成仇,岐王兴兵来犯,他就可以趁机为蜀军献出霹雳弹,换来一个青云直上的锦绣前程。可是,他哪里等得了三年五载? 云飞扬早把徐延珪的失望表情看在眼里,他憋着笑,心中暗想,火药的配方,老子早就烂熟于心了,可是老子偏偏就不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想拿老子坐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没门儿!哼…… 云飞扬不想再跟徐延珪耽搁时间,便起身施了个礼道:“县尊好好歇息吧,等明日开衙,卑职再与您继续商议剿匪的事吧,卑职告退!” 说完,云飞扬转身就走,徐延珪愣了一下,赶紧喊道:“且慢,司兵史……” 云飞扬的一只脚刚刚迈到门外,只好转过身来,一脸诧异地问道:“县尊,您还有事情要吩咐么?” 徐延珪皮笑肉不笑地道:“司兵史,不用再继续商议了,你拟定的计划,本官完全照准,只要眉州的州兵到达本县,你们就好好干吧,本官静候你的捷报!” “遵命!”云飞扬对徐延珪拱了拱手便离开了二堂,他心如明镜,徐延珪对于对付钻山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像玉屏山剿匪一样,最终还是要靠他出力。 徐延珪看着云飞扬远去,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心中忽然有种被云飞扬愚弄的感觉,小子,且让你风光着,等你剿灭钻山虎之后,本官一定要跟你秋后算账。 徐延珪悻悻地回到后宅花厅里,韦氏正坐在罗汉榻上,兴致勃勃地在枕套上刺绣,当时,蜀中的刺绣已经天下闻名,蜀绣与蜀锦并列,被世人视为蜀地的名产。韦氏在枕套上绣的是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针脚整齐,紧密柔和,她整日里无所事事,所以就乐此不疲。 “啊!夫君回来了!”韦氏听到脚步声,连忙抬头一看,正看到徐延珪迈着方步进来。 “夫君,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韦氏一见徐延珪似乎颇为气恼的表情,就知道徐延珪十有八九是受了那小子的气,说话间,她便把刺绣往旁边的檀木案几上一放,站起身来,娇笑着看向徐延珪。 “哼,那个姓云的小子真是气死我了!”徐延珪恨得牙根痒痒,便把方才他与云飞扬交谈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韦氏冷笑了一下,凑到徐延珪的身边,低声说道:“夫君不必为此烦恼,妾身倒是有个办法,您只需如此这般……” 听了韦氏的话,徐延珪顿时眼睛一亮,随即便笑了笑,夸赞道:“夫人,你果真是冰雪聪明啊,哈哈哈……” 徐延珪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他看了看韦氏的脸庞,韦氏风韵犹存,肌肤仍然细腻白皙,那红红的嘴唇透出一股子妩媚。尤其是她此刻穿着一身红色的对襟袄背子袍,更加显得身材窈窕,玲珑有致。 徐延珪瞥了一眼那诱人的身体,曲线玲珑,那种成熟妇人的韵味体现得淋漓尽致,徐延珪一时间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徐延珪舔了舔嘴唇,嘴角流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意,一伸手就搂住了韦氏。 “夫君,你……这大白天的,莫要让人撞见……”韦氏一见徐延珪呼吸变得急促,目光透着灼热,多年的夫妻,如何还不明白徐延珪此刻的心思,连忙嘟着嘴,佯装嗔怒地白了徐延珪一眼。 韦氏扭捏作态,半推半就,却被徐延珪拦腰抱住,一下子瘫倒在罗汉榻上。徐延珪原本被云飞扬气得怒不可遏,方才韦氏给他出了个主意,徐延珪心中一振,顿时刺激了他的情绪,正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沉郁,韦氏的身体便是最好的良药。 丫环小红来到花厅门口,刚要进门说话,一见家主和夫人正在罗汉榻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呼吸声和气喘声交织在一起,小红羞得俏脸一红,连忙蹑手蹑脚地退了两步,悄悄的掩上了花厅的门…… ********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一个都一百名来自眉州的州兵,藏身在牛角山上一处茂密的森林中,周围是许多高耸入云的大树,树林间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声。 都头石沐虚和一名眉山县衙的胥吏站在树林的边缘前方,他们两人的表情却都很轻松。石沐虚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队伍,这些士兵经过长途跋涉,一个个早已精疲力尽了,此刻,很多士兵已经汗流浃背。可是,尽管他们很疲惫,他们的军纪却还算严明,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四处乱窜,石沐虚看在眼里非常欣慰。 但是石沐虚也很清楚,这些州兵之所以如此循规蹈矩,并不是因为他们平时训练有素。作为一支驻扎在眉州的州兵,他们平日里参与的军事行动其实并不多,虽然他们也有日常的军事训练,可是,这些州兵大多是眉州农民出身,他们同那些驻扎在边境的军队是无法比拟的,他们的身体还算强壮,但却缺乏实战经验,他们更不擅长在山地和丛林作战,面对钻山虎这样的悍匪,他们没有任何优势。 对于这一点,石沐虚心知肚明,所以,他不想鲁莽行事。但是这样一来,这些州兵的战斗力很难得到提高,一旦他们将来被派上战场,效果可想而知。好在,真正负责同钻山虎为首的悍匪作战的另有其人。这些州兵只需要等到钻山虎被云飞扬等人击败之后,大局已定之时,他们才会装模作样地冲进去,搜捕这一带的残匪,打扫一下战场,顺便再搜罗一些战利品带回去,回去之后还能得到赏赐。 此刻,在一棵参天古树之下,云飞扬正在紧张地向众人布置着各自的任务:“大家切记,我们要想击败这群悍匪,就必须在张远霄等人行动之后伺机出击,我们一旦开始行动,大家就立即向钻山虎的老巢里快速突进,如果遇到那些盗匪的反抗,我们就格杀勿论。” 第83章 措手不及 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表情,云飞扬心中更加有底了,鼓舞道:“大家放心,官兵就在距这里大约十里远的地方,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不过,官兵要在我们这边大局已定之际才会赶来摘桃子,在这段时间里,如果钻山虎的老巢里面有什么金银财宝,你们可以随意处置,但是你们切记一定要抓紧时间,千万不要让那些官兵抓到我们的把柄。” 云飞扬的这几句话让那些皂隶不由得心头一热,他们本是一群在县衙里地位低下的人,他们被挑选出来时,云飞扬就已经告诉他们,这是一次很危险的行动。对于他们来说,这份职业的俸禄根本就微不足道,他们主要是靠那些不合法的灰色收入维持生计,他们来这里剿匪,为的就是捞取些战利品。云飞扬深知此行的危险,他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所以,他对这次剿匪行动战利品的分配就格外上心。 云飞扬说话的时候,张远霄就站在他的身后,云飞扬做完战前动员,便转过身,看了一眼张远霄,用力向前一挥手,沉声喝道:“开始行动!” 张远霄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带着早已做好准备的几十个皂隶快速向前扑去,在这片树林里,他们仿佛灵猿一般自如穿行,只片刻功夫,他们就不见了踪影,潜入了钻山虎的老巢。 云飞扬凝望着张远霄等人远去的方向,心中颇有几分担心,这次行动能否成功就要看张远霄等人能否顺利地先拔头筹了。他与张远霄事先约定过,只要钻山虎的老巢那边燃起大火,云飞扬就会带领这些人冲过去。 在这片密林之中建有一个以竹木搭成的箭楼,此刻,负责瞭望的一个盗匪正盘膝而坐,他看起来大约有二十多岁,满脸的络腮胡子,他一手拿着个酒葫芦,一手拿着一把炒豆子,吃几粒炒豆子便抿上一口酒,正在悠然自得地打发着时间。这个盗匪根本就没有任何危机感,他已经跟随钻山虎多年了。 这个盗匪毫不担心,在他看来,想在这片郁郁葱葱般的群山中找到这处所在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以前,还从来没有外人不经他们的引领便找到这里来。 忽然,这个盗匪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竖起耳朵倾听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的耳朵没有任何问题,而那细微的声响就是从箭楼下面传来,一惊之下,他连忙将酒葫芦扔在一旁,立即站起身来箭楼的下方看去,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怎么回事?”这个盗匪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到了箭楼的边缘,探头向四周瞭望了一番,但他却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就在此时,一颗飞速射来的弹丸正好击中了他的太阳穴,这个盗匪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箭楼上。 箭楼的下方便是一座院落,这里便是钻山虎的老巢所在,两个盗匪守在门口有说有笑,正在憧憬着美好未来,大当家的说要干一票大的,一旦得手,他们就可以去眉山县里的好去处里玩女人了,有那韦公子照应着,他们就没有后顾之忧。 忽然,一粒弹丸飞速而至,恰好击中了一个盗匪的后脑勺,脑袋里的红白之物立刻就流淌出来,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另一个盗匪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他正要大声呼喊,一个突然摸到他身后的皂隶便伸出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只手则按住他的脑袋用力旋转,只听“咔嚓”一声,这个盗匪的脖子便被扭断了。 那盗匪的脑袋怪异地旋转了一圈儿,那个皂隶一松手,他的尸体便“噗”的一声,重重地瘫倒在地上。几乎与此同时,张远霄带着那些皂隶杀气腾腾地冲进了院子,不多时,他们便与院子里面的盗匪短兵相接了。 云飞扬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喊杀声,不由得神情一肃,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前方,直到那边火光四起,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弟兄们,跟我上……” 话音未落,云飞扬就当先冲了过去,那些皂隶们发一声喊,全都紧随其后。 一个彪形大汉带着几十个盗匪仓促赶来,试图拦截云飞扬等人,云飞扬冷笑一下,厉声喝道:“放箭!”他们此行携带有充足的箭矢和霹雳弹,只要能够在远距离杀伤敌人,他们就没必要与这些盗匪硬碰硬,在他眼里,生命才是最宝贵的! 随着云飞扬一声令下,几十枝箭矢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呼啸而过,立刻就有十几个盗匪被射成了刺猬,一枝箭矢穿透了那个彪形大汉的咽喉,他张了张嘴,本想怒吼几声,但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那魁梧的身躯晃了晃,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余下的盗匪见势不妙,立刻就一哄而散。 这些盗匪们的住处都是依托山中的环境和地势搭建而起的房屋,当然不像寻常百姓家那么循规蹈矩,只有那些大小头目们居住的区域,看起来才像模像样。 云飞扬和张远霄带人攻入这里后,那些盗匪们立即拿起兵刃进行反抗,张远霄却牢记着云飞扬此前的吩咐:“像凿子一样凿穿进去,要让那些盗匪措手不及!” 因此,张远霄只管带人一路向前猛攻,径直向纵深区域突击,至于那些来不及杀死的盗匪,就交给后面的云飞扬等人对付了。此刻,喊杀声、惨叫声、怒骂声此起彼伏,但是由于院子里到处火光四起,盗匪们遭遇突袭,一时间惊皇失措,就连钻山虎也一直没有机会跳出来主持大局,盗匪们不得不各自为战,很快便被那些早已做好充分准备的皂隶们杀得四处逃窜,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这些盗匪就露出了败相。 云飞扬带人冲杀一阵,如入无人之境,众人更加气势如虹,不多时,他们便与张远霄等人汇合到了一起。 第84章 智取 这时,钻山虎与几个心腹正在与张远霄等人肉搏,遗憾的是,张远霄的左臂已经受了伤,鲜血仍然在流淌,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云飞扬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当即大声呼喊:“钻山虎,你听好了,现如今,你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要你们乖乖地缴械投降,我们就不斩尽杀绝。” 张远霄一见云飞扬来了,连忙虚晃一招便后退了几步,他此刻有伤在身,不宜恋战,眼下,这些悍匪已经被围困在这里,如果钻山虎拒不投降,就使用霹雳弹,他们没必要与盗匪们拼命,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送死,而是为了论功行赏。 钻山虎睨了云飞扬一眼,见他年纪轻轻,便有几分轻敌,撇了撇嘴,笑道:“说得好听,想让老子投降,嘿嘿……你小子敢不敢跟老子较量较量?只要你能够打赢老子,老子就投降,如果你输了,你们就立刻滚出牛角山!怎么样?” 张远霄连忙提醒云飞扬道:“司兵史,钻山虎身手不俗,卑职方才与他交手都占不到便宜,反而一不小心受了伤,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对于这些亡命之徒,我们没必要跟他们讲道理。” 云飞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钻山虎,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小爷我就跟你比试比试,你手下那些喽啰们都闪开点,如果谁要是敢偷袭我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到这里,他对张远霄使了个眼色。 张远霄一见云飞扬居然同意与钻山虎较量,原本有些担心,但是他见到云飞扬的眼色之后,顿时心下了然,云飞扬这是让他伺机用弹弓偷袭钻山虎,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想方设法生擒钻山虎,否则,那些州兵即将赶来,一旦钻山虎落到那些州兵的手里,他们就不能立下剿匪的首功了。 云飞扬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不再多说话,目光中倏然闪过了一丝杀意,抽出横刀便扑向了钻山虎,钻山虎则用一把环首刀迎击,“叮……”两刀相击之际爆出一团火花,云飞扬禁不住蹬蹬蹬地向后退了好几步,钻山虎则是岿然不动。 云飞扬不由得心中一惊,怪不得张远霄方才被钻山虎所伤,这个悍匪着实有一身好膂力,自己还是不可掉以轻心,眼下时间紧迫,还是要智取钻山虎为好。 就在云飞扬分神之际,钻山虎脚下一借力,身体如同鬼魅一般突进数米,狞笑着向云飞扬扑了过来,再次劈出一刀,云飞扬的反应也很快,他并不挥刀格挡,而是侧身避开,云飞扬只觉得一股劲风擦着脸颊而过,火辣辣的生疼,这反而更加激起了云飞扬的斗志,他施展出夜行刀法,一时间,两人倒是打了个难解难分。 这时,张远霄轻咬牙关,用那弹弓射出了一颗铁弹丸,向那钻山虎的后脑勺电射而去。钻山虎早就料到会有人偷袭自己,但是这颗弹丸的速度之快让他着实不敢怠慢,钻山虎连忙使出了一记铁板桥,竟然堪堪避开了那铁弹丸的猝然一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云飞扬却向钻山虎的身侧扔出了两颗霹雳弹。那两颗霹雳弹还没有落地便爆炸开来,钻山虎的身体尚未站直,根本就躲闪不及,旋即被这两颗霹雳弹炸得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一大蓬鲜血瞬间在半空中飘洒开来,钻山虎的右腿居然被炸得飞到了几丈远之外,就连那条左腿也变得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钻山虎惨叫着倒在了地上,嘴里犹在冒着鲜血,他剧烈地咳嗽着,浑身不住地颤抖,看样子,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就连几个离钻山虎不远的盗匪都被炸得惨叫不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余的盗匪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顿时就吓得面无血色,他们这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恐怖的武器,在他们眼里,云飞扬就是个可怕的魔鬼! 有些盗匪仍然想突围出去,但他们却慑于云飞扬手中的霹雳弹而不敢迈出一步,他们生怕遭到这种从未见过的武器的攻击,他们不想血肉横飞,尸首异处,一个个吓得浑身颤抖体如筛糠。 就在这些盗匪被吓破了胆之际,早有两个皂隶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去,将钻山虎捆绑得如同粽子一般,又在他的嘴里塞进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免得他咬舌自尽。余下的盗匪一见大当家的转眼间就成为了阶下囚,而且已经失去了一条腿,即便是把他救出来,他以后也不过是个废人,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当下,那些盗匪深知大势已去,眼看着云飞扬等人杀气腾腾,他们一个个斗志全无,只好纷纷丢下兵刃,全都垂头丧气地跪在了地上。 这时才算是大局已定,那些州兵们的喊杀声也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显然也遭遇了一些抵抗,但是,那些零星的盗匪已经不足为惧。 云飞扬冷冷地扫视一番眼前那些盗匪,冷笑了一下,又看向张远霄,沉声道:“对于这些愿意投降的盗匪,不妨集中起来交给那些官兵看管……现在,最重要的是匪首钻山虎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里,不过,张兄,你赶紧把钻山虎押回去,不要让钻山虎接触任何人,我们先要对他秘密审问一番,然后才能把他交出去。” 张远霄会意地点了点头,抱拳道:“司兵史,你尽管放心,卑职一定不会出任何差池。” 说完,张远霄便用一张蒙面巾遮掩住钻山虎的面部,一手按住环首刀的刀柄走在前面,四个身强体壮的皂隶把钻山虎抬起来,一行人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去。 等到那些姗姗来迟的州兵们赶到这里,云飞扬立刻使了个眼色,皂隶们连忙闪出来一条道路,云飞扬来到都头石沐虚的身边,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石沐虚展颜一笑,便背负着双手向前走去。 第85章 搂草打兔子 石沐虚不无得意地扫视了一番那些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盗匪,他们几乎兵不血刃就活捉这么多盗匪,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把这些盗匪全都带走……”石沐虚摆了摆手,那些州兵们连忙一拥而上。 石沐虚面带微笑地看着云飞扬道:“司兵史,本官早就听说你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这牛角山里林深草密,很可能还有盗匪的余孽未曾肃清,不可掉以轻心。你们先离开此地吧,剩下的事情就包在我们的身上了。” 云飞扬故作感激地笑了笑,拱手道:“多谢石都头,有劳你们了,我们这就先行一步回县衙去了。” 云飞扬与那些衣服和袖子里都塞满了各种财物的皂隶们离开之后,石沐虚冷笑了一下,马上指挥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州兵们四处搜罗起来。他们以肃清残匪的名义搂草打兔子,捎带着这一搜,在这钻山虎的老巢里还真搜出了许多财物。 这伙袭扰驿道多年的悍匪盘踞这里许久,多年来犯案无数,他们过的就是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的,每当抢劫到不义之财,他们虽然挥霍无度,却也难免会有些节余,以供将来招揽盗匪的需要。尤其是一些年长的盗匪,必定会考虑到早晚有使不动刀枪的那一天,到时候终归要金盆洗手安度晚年,因此,他们早早就要开始积攒钱财,这些州兵都是见财起意的兵痞,一个个都红了眼睛,把那些盗匪的棺材本钱全都搜罗出来,收获颇为丰厚。 这些州兵把他们能拿走的财物全都拿走了,怀里和袖子里都揣着金银财宝,一个个看起来都是身材臃肿,都头石沐虚当然也不例外,他们总算是不虚此行了。 云飞扬和张远霄一行人回到县衙后,县令徐延珪喜出望外,马上召集全县的官吏和士绅,由徐县令亲自带队前往城外迎接凯旋归来的州兵。徐延珪又吩咐县丞周乌月尽快用公文将此事报给眉州刺史,这也算是徐县令离任之前的政绩了。 徐延珪笑得合不拢嘴,作为一县正印官员,剿灭悍匪钻山虎这份功劳无论如何都少不了他的份儿。虽然主要的功劳应该属于云飞扬和张远霄,可是既然石沐虚带领的那些州兵也掺和了进来,这些官兵也自然要分一些功劳,所以,就只好委屈一下云飞扬和张远霄了,谁让他们人微言轻呢。 就连平日里很少与云飞扬说话的主簿方寸锦都对云飞扬夸赞一番:“欣闻司兵史带人一举歼灭了盘踞牛角山、为祸驿道一带的钻山虎盗伙,本官可是钦佩得很呢。听说那伙悍匪纵横驿道十几年,犯下了无数大案,可是官府却一直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如今,司兵史初来乍到就担负起重要使命,而且一战功成,真是后生可畏啊!就凭你这身本事,做区区一个司兵史真是屈才了,在本官看来,你将来必定会前途无量。” 云飞扬打了个哈哈,故作谦虚地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有徐县令的英明领导,还有那些眉州来的官兵相助,我们所有人团结一致,奋勇杀贼,自然会马到功成……其实,那些盗匪也只敢欺压良善百姓,他们并没有什么真本领,往日里,官府多年剿匪仍然一无所获,只是因为那些悍匪藏匿在深山老林里,官府没办法找到他们的巢穴,这一次,我们只不过是侥幸摸清了那些盗匪的老巢,所以也是有些运气成分。” 方寸锦一听云飞扬这么说,更加对云飞扬刮目相看,心中暗自赞叹,这个年轻人不仅文武双全而且不骄不躁,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还能这般谦虚,着实很难得。 石沐虚为首的州兵队伍受到了眉山县父老的热烈欢迎,眉山县父老笑逐颜开,他们居然以为这些官兵才是剿灭悍匪钻山虎的英雄,云飞扬不由得有些好笑,却又不便多说,他还要陪着满面春风的徐延珪对这些州兵进行犒赏慰问,虚情假意地应付了一番。 就在徐延珪在县衙里为石沐虚等人开庆功宴的时候,张远霄则在抓紧时间审问钻山虎,张远霄知道,钻山虎和那些投降的盗匪都将在明天被州兵们押解回眉州,所以,张远霄必须要有所收获。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更何况钻山虎深知自己既然落到了官府手里,早晚是个死,他已经身受重伤,大限将至,又何必活受罪?于是,他便一股脑地合盘托出。听了钻山虎的招供,张远霄大吃一惊,钻山虎居然暗中勾结韦卓洋,张远霄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怪不得云飞扬让他秘密审问钻山虎,他连忙让钻山虎签字画押。 云飞扬应酬完毕之后便直接去找张远霄了,此前,张远霄已经把钻山虎送到了县衙的大牢里。云飞扬一见张远霄的表情便猜测他必定是有所收获,这才心下稍安。 不过,云飞扬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张兄,怎么样?那钻山虎招供了吗?” 张远霄微微一笑,旋即又收敛起笑容,但却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道:“钻山虎已经全盘招供,出乎意料的是,钻山虎居然供认,他与韦卓洋一直暗中勾结,他甚至供认韦卓洋与穆家商队这个案子有直接的关系,钻山虎已经签字画押!” “好!这可真是太好了……”云飞扬闻言心中大喜,他来到张远霄的身边,低声耳语道:“张兄,此事暂时不便透露给徐县令,以免打草惊蛇,那韦卓洋毕竟是徐县令的亲戚,我们还要等待时机,以后,我们只需如此这般就行……” 云飞扬刚刚回到官舍,曾大虎便走了进来,他挤眉弄眼地禀报说是柳非非来了,云飞扬本就心情不错,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来到客厅,看着柳非非大笑起来,道:“原来是柳大小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第86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非非仔细打量云飞扬片刻,一下子扑进云飞扬的怀里,喜不自禁地说道:“你安然无恙就好!听说那钻山虎杀人不眨眼,人家很担心你,提心吊胆的……”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一根毫毛也没少,那些盗匪虽然杀人如麻,但他们对我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嘿嘿……”云飞扬打断了柳非非的话,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一只手拨开散落在柳非非额头前的发丝,另一只手则开始搂住了她那纤细的香肩。 柳非非一把推开云飞扬的粗糙大手,看了一眼客厅的门口,虽然没有别人,曾大虎早就很识趣地找张铜山摆龙门阵去了,但她还是有些嗔怒地白了云飞扬一眼。 “人家来找你,还有正经事呢……告诉你,你说的那件事,人家已经给你办完了。”柳非非开心地笑了笑,仰着头看向云飞扬,似乎在等着云飞扬给她奖励。 云飞扬怔了一下,旋即眼睛一亮,笑道:“真的?你还真是秀外慧中呢,来来来,跟我仔细说说。”说话间,云飞扬便拉着柳非非走向了自己的书房,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万不能被别人听到,即便是对于张铜山和曾大虎两人也要小心。 原来,云飞扬对那肖氏一直在暗中监视,一方面搜罗关于她与韦卓洋此前来往的一些证据,一方面又让柳非非派人给了穆家的邻居一些好处,从穆家的邻居入手展开调查,终于有了一点进展,一个叫做邹氏的泼辣妇人提供了一些线索。 柳非非许了那邹氏一些承诺,只要邹氏肯配合官府进行调查,以后就会给她更多的好处,那邹氏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两人曾经有个儿子,可惜他们的儿子被征召入伍,在一年前死于战乱。这夫妻俩生活不易,自然就动了心。 云飞扬原本还在为如何在肖氏的身上打开突破口发愁,那邹氏提供的一些线索让他顿时豁然开朗,有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现在,韦卓洋与那肖氏的关系不明不白,说不得,要想对付韦卓洋,以后就要着落在那邹氏的身上了。 韦卓洋原本正要与钻山虎继续合作,干一票大的生意,没想到钻山虎的老巢突然间便被端了。听说那些盗匪被一网打尽了,韦卓洋这几天里始终提心吊胆。虽然他自认为做事还算小心,可是一旦那些被俘的盗匪之中有人知道他与钻山虎的关系,把他供出来,虽然徐县令必定会袒护他,可是终究难免会对他有所不利。 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天,眉山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韦卓洋的事情似乎并没有暴露,他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只是,他也打听到云飞扬和张远霄这几天一直在忙忙碌碌,也不知道那两人在密谋什么。 云飞扬立下这桩大功,就可以在眉山县站住脚了,这是韦卓洋不愿意看到的。如果云飞扬查到他和钻山虎过从甚密的话,云飞扬很有可能公报私仇,想到这里,韦卓洋在心虚之余还是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云飞扬带着张远霄去了一趟邹氏的家里,那里家徒四壁,看起来着实贫寒,往日里,根本就没有人登门拜访这对贫贱夫妻,老实巴交的王老三一见县衙里的人来了,一时间难免有些拘谨,忙不迭地对云飞扬和张远霄点头哈腰,殷勤接待。 那邹氏倒是心直口快,一张嘴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不管与那穆家有没有关系的事情都说了许多,云飞扬倒是不厌其烦,一边认真地听着邹氏说话,一边用笔做着记录,不肯错过一个字。末了,云飞扬留下来一锭银子便离开了邹氏的家。 王老三满脸堆笑着送走云飞扬和张远霄,回到了屋子里,却见邹氏仍然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两眼冒光,嘴里犹在喜不自禁地嘀咕着:“天呐,发财了!发财了,嘻嘻……” 云飞扬回到官舍,刚刚走进院子里,就见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捧着一个装满衣服的木盆从屋子里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在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山歌,她忽然看见云飞扬走进来,怔了一下,连忙站住了脚步,福了个礼道:“司兵史!” 这是柳非非给云飞扬送过来的一个小丫环,名字叫做柳月儿,乃是柳非非的一个远房亲戚,云飞扬平时公务繁忙,家里面当然需要人伺候,柳非非便安排柳月儿在云飞扬的家里做事。柳月儿家世清白,聪明伶俐,生得又眉清目秀,云飞扬自然对她很满意,家里有个丫环帮助照料,自己也可以轻松许多,美中不足的就是柳月儿不能帮他暖床,即便是柳非非,现在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住在他的家里。 云飞扬一见柳月儿,马上端起了架子,既威严又和善地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背着双手,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向屋里走去。柳月儿等云飞扬走过身旁,这才悄悄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地走到水井旁边开始洗衣服,但却不敢再唱歌了。 云飞扬走进屋子一瞧,才发现这几天随处乱放的一些脏衣服全都不见了,想必是柳月儿拿去洗了,云飞扬笑了笑,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柳月儿,此刻,她正蹲在水井旁边洗着衣服,那纤细的小蛮腰和瘦削的香肩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柳月儿下身穿的那条紧窄的绔裤很贴身,那圆溜溜的臀部看起来还没长开呢,虽然少了几分挺翘,但那玲珑的曲线还是凸显出女子的魅惑韵味。云飞扬瞅着柳月儿随着洗衣动作款款摆动的小身体,渐渐地有些心猿意马。 片刻之后,云飞扬才幡然醒悟,却又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柳月儿可是柳非非的人,我可不能对这个小丫头有什么想法,否则,我可是对不住柳非非,罪过,真是罪过啊!看来,我真是到了应该娶妻的时候了。 第87章 印记 可是,云飞扬一想起孙佳琦和自命不凡的孙家,又想到风情万种的柳非非,不觉皱起了眉头,要是能享齐人之福就好了,那或许需要自己有钱有势才能实现。 有了柳月儿,云飞扬就不必自己下厨了,云飞扬品尝了柳月儿做的菜,味道好极了,当然,这也不排除是秀色可餐的原因。不过,云飞扬还是把他最爱吃的两种菜的做法传授给了柳月儿,那就是溜肉段和锅包肉。对于这两种后世里的名菜,云飞扬依然念念不忘,那是后世里的生活在他心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云飞扬特意叮嘱柳月儿,她以后要经常做这两种菜。不出云飞扬所料,柳月儿也很喜欢吃锅包肉,因为这道酸甜口的菜本来就是后世里的女士们普遍喜欢吃的东北风味菜。 到了晚上,云飞扬刚刚打了个呵欠,柳月儿便拿着一块雪白的毛巾,端着木盆,轻移莲步,走到云飞扬的身边,就像一个温柔贤淑的小媳妇,笑吟吟地道:“司兵史,奴婢给您洗脚。”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那样我还不习惯……其实,你给我暖床就够了。”云飞扬不自然地笑了笑,但那后半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可不好意思做带人家看金鱼的怪蜀黍。 云飞扬施施然地走进卧室,柳月儿已经替他掌了灯,俏生生地侍立在一旁。 一见云飞扬进来,柳月儿便嫣然一笑,脆生生地道:“司兵史,奴婢给您铺床,您劳累一天了,早点歇息吧。” 不等云飞扬回答,柳月儿便开始麻溜地为云飞扬铺床盖被,动作非常娴熟。 柳月儿穿的是条绯色的贴身绔裤,她铺床的时候是以半跪的姿势伏在床榻上,自然便凸显出腰肢的纤细和臀部的浑圆,那玲珑有致的曲线更加惹人心动,随着她铺床的动作,那紧致的臀部自然摆动,身材曼妙,诱人之极。云飞扬看在眼里顿时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冲动便油然而生。 那时候,家里的侍女与主人有些暧昧的关系比比皆是,更有一些通房丫头俨然便与侍妾没什么分别。即便是云飞扬让柳月儿侍奉枕席,柳月儿恐怕也未必会拒绝,更何况柳月儿这般温柔乖巧,云飞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见到这般情景怎么会不怦然心动? 云飞扬吞了一口唾沫,很快,一股熊熊烈火就从他的小腹里向周身迅速蔓延开来,柳月儿此时正在认真地为云飞扬铺着被褥,就像一个小媳妇伺候自己的丈夫,她却没注意到云飞扬正在她的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云飞扬的目光正在随着柳月儿的移动而移动,眼睛眨也不眨。 柳月儿无意间回头看了云飞扬一眼,云飞扬却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柳月儿那充满着青春气息的身体,云飞扬的表情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惊讶。 “哎呀……”柳月儿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对于男女之别懵懵懂懂,但却一时间颇为惊慌,禁不住掩着小嘴惊呼一声,脸颊上更是飞起了一丝桃花般的红晕。 云飞扬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进退两难,颇为尴尬,心中却犹在回味着方才两人之间的身体距离这么近,那种妙不可言的刺激感,可是,云飞扬却没来由地有些遗憾,现在正是早春时节,柳月儿的绔裤并不单薄,要是在那炎热的夏季,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纱罗,他们之间或许会发生一些亲密接触,他相信,柳月儿或许不会拒绝自己。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拍响了:“小郎君,司兵佐来了,他说有急事找您商议!” 云飞扬忽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连忙远离了柳月儿一些,这时,他的冷静才终于驱走了欲望。柳月儿皱了皱眉,她却不知道就在方才,云飞扬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两人之间或许将要发生些什么事情。柳月儿虽然对于男女之事所知不多,可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二人同处卧室之中,她还是难免有些羞涩,听见门口有人呼喊,倒是些许地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云飞扬晓得方才说话的人便是曾大虎,便问道:“这么晚了,司兵佐来找我?” 曾大虎在门外答道:“是的,小的方才对司兵佐说,小郎君已经睡下了,可是司兵佐却偏说他有非常紧急的事情,他务必现在就要见小郎君一面。” 自从柳月儿来了之后,曾大虎倒是乐得清闲,他当然知道柳月儿此刻正在云飞扬的卧室里,小郎君至今仍然未婚,即便是与柳月儿同床共枕也是理所应当,这少男少女之间如同干柴烈火,发生什么事都不意外,他一个下人哪敢随便打扰?可是,曾大虎也认得司兵佐何西都,既然何西都突然深夜来访,他当然要禀报云飞扬,他可不能耽误何西都的事情。 “好吧,我这就去见见他。”云飞扬皱了皱眉,很不情愿,就凭自己与何西都的交情,也就是这老何敢在这么晚来打扰自己,可是,他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时候来,搅了自己的好事……既然老何这么晚找上门来,恐怕他是真的有要紧事。 柳月儿连忙从墙边的衣架上摘下一件云飞扬的长袍,麻溜地帮他匆匆穿好衣服,云飞扬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卧室。 眼见云飞扬推门出来,柳月儿随后离开了云飞扬的卧室,曾大虎也不以为奇。这个小丫头生得水灵灵的,倒是配得上小郎君,就连张铜山都对他说过,这个小丫头的言行举止很讨人喜欢,比张青青都乖巧几分,不愧是柳家大小姐推荐来的。 “小的本来想让司兵佐在大门外面等着,可是,司兵佐却说有些要紧事,一定要见到小郎君,这大晚上春寒料峭的,小的就只好请司兵佐进了院子歇息,现在,他正在客厅里候着小郎君呢。”曾大虎对云飞扬叉手施了个礼,跟着云飞扬向客厅走去。 第88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客厅里,何西都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团团乱转,一见云飞扬进来,不等云飞扬说话,愁眉不展的何西都便抢前一步,喊道:“不好了,韦卓洋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何,你好好说!”云飞扬方才被何西都干扰了突然爆发的欲念,心里便有几分烦躁,虽然何西都这个人有时候有些不着调,但他一见何西都这般急三火四的样子,便知道何西都所言非虚,心中便有些担心。 何西都的住处离韦卓洋的家并不远,所以,何西都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韦家,可是,这大晚上的,韦卓洋要去哪里?他是畏罪潜逃还是出去暂避风头?直到目前,云飞扬自认为他们并没有打草惊蛇,韦卓洋怎么会有这番举动?究竟是韦卓洋听到了什么还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此刻,云飞扬的心里面有一连串的疑问。 何西都长叹一声,道:“负责盯着韦家的何富贵告诉我,方才,韦卓洋上了一辆马车,趁夜径直出了县城,某家大吃一惊,马上就跑来通知你,我们赶紧去追他吧,要不就功亏一篑啦!” 云飞扬闻言脸色一变,他知道何富贵是何西都的家仆,是个很干练的年轻人,何富贵的话不会错,连忙问道:“只有一辆马车?韦卓洋带没带上细软和行李?” 何西都怔了一下,支支吾吾道:“细软和行李,这……这个嘛,我倒是没问何富贵,但是,何富贵说那韦卓洋并没有带上别人,只有那么一辆马车出了县城!”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急着去追捕韦卓洋,我们没有徐县令的命令,不能随便抓他或者跟踪他。依我看,韦卓洋或许只是出去避一避风头,不会是畏罪潜逃,更何况有徐县令罩着他,他不应该太过害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韦家的人没有倾巢而出,韦卓洋早晚会回来,就算他不回来,只要证据确凿,我们将来也可以派人把他抓回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绝不能让韦卓洋逍遥法外!”云飞扬分析了一番。 何西都听了云飞扬的话,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姓韦的会去哪里呢?那小子不会是逃上牛角山吧?可是,钻山虎那伙盗匪已经被我们一锅端了,牛角山上已经不适合他藏身了。”何西都还是有些不放心。 云飞扬思忖了片刻,眼睛一亮,道:“韦卓洋很有可能会是去眉州城,别忘了,眉州刺史便是徐县令的老爹,坊间传闻徐县令不久就要高升了,因此,徐县令早晚要去一趟眉州城……所以,眉州城对于韦卓洋来说,是一个避风港湾。韦卓洋到了眉州城,也可以利用韦家的关系上下打点一番,为他将来洗脱罪名。” 何西都想了想,才明白云飞扬说的这些道理,便对云飞扬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小子,有道理!你将来要是不升官发财,那可真是天理难容啊,嘿嘿……” 何西都离开官舍之后,云飞扬也没有了与柳月儿继续玩耍一番的遐思,他躺在床榻上冷静地沉思了许久,既然韦卓洋跑了,他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绝不能让韦卓洋逍遥法外,直到计议已定之后,云飞扬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云飞扬到了县衙之后,便径直去找主簿方寸锦,在云飞扬看来,整个眉山县衙里,只有性情狷介的主簿方寸锦还算是有点正义感,至于县丞周乌月和县尉孟如会等人,则都是唯徐延珪的马首是瞻,云飞扬心中有数,要想抓捕韦卓洋,尽量不要依靠徐延珪等人,他们十有八九会袒护韦卓洋。 云飞扬对方寸锦叉手施了个礼,毕恭毕敬地说道:“方主簿,卑职想请教您,种种迹象表明,韦卓洋与穆家商队的案子有着直接的关系,不知您对此有何建议?” 方寸锦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他捋了捋胡须,并不答话,反而大有深意地看着云飞扬,道:“此话从何说起?如果你掌握了充足的证据,韦卓洋确实与此案有关系,但他是徐县令的亲戚,徐家又是皇亲国戚,树大根深,你又打算如何处理?” 云飞扬直视着方寸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卑职以为,我们自然应该依法处置,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韦卓洋犯了大罪,他不能逃脱王法的制裁!” 方寸锦怔了一下,没想到云飞扬这般强硬,他沉吟片刻,便微微颔首道:“即便是韦卓洋真的有罪,罚些钱了事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一样也可以起到制裁他作用。” 云飞扬正色道:“方主簿误会了,卑职的意思是,现如今,证据确凿,韦卓洋勾结盗匪,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罪大恶极,我们应该对韦卓洋依法予以严惩!” 方寸锦眉头一蹙,反问道:“依法严惩……司兵史,你想对韦卓洋依法严惩?别忘了,他可是韦家的公子,韦家家大业大,在这眉山地面上可谓是举足轻重!” 云飞扬梗着脖子道:“那又怎么样?韦卓洋罪不容恕,就算是他有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我们也应该治他的罪……韦卓洋欺男霸女,霸占了穆业序的妻子,他又谋杀了穆业序,天理难容!更何况他居然勾结悍匪钻山虎,抢劫穆业序的商队,简直是无法无天,纵然他是韦家的公子,如此罪大恶极,如果只是罚些钱了事的话,他以后还会遵守王法吗?再说了,如果我们徇私枉法,岂不要伤了眉山县老百姓的民心?有韦卓洋这样的人渣逍遥法外,老百姓们以后还能有活路吗?” 看着云飞扬越说越激动的样子,方寸锦轻叹一声,乜着云飞扬道:“你还是年轻了点,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胥吏,即便是你想严惩他又能怎样?司兵史,你在眉山县没有什么根基,你要小心被韦家啃得一点渣儿都不剩。” 第89章 驴脾气 云飞扬冷笑了一下,道:“卑职与韦家并无私仇,说起来,卑职从青江村来到眉山县,徐县令对于卑职还有一份知遇之恩呢,卑职并不是有意为难韦卓洋。只是,卑职既然是县衙的胥吏,食朝廷的俸禄,便不能纵容韦卓洋这样的罪犯逍遥法外,祸害无辜百姓,还望方主簿能够支持卑职依法办案,为受害者主持公道!” “依法办案?司兵史,你……你说得容易,在本官看来,你这分明就是不可理喻!如果你要依法办案,那你可以去向县尊提议,这就是本官给你的建议!”方寸锦有些恼了,他吹胡子瞪眼睛,指着云飞扬的鼻子呵斥,也就是他对云飞扬一直有些欣赏,要是换成别人,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云飞扬却不以为意,义正辞严地说道:“如果国法不能保持公正,不能抑恶扬善,不能维护的无辜百姓,反而是纵容纨绔子弟为害乡里,那就不能称其为国法!肖氏是商贾穆业序的妻子,韦卓洋害死穆业序之后,又霸占了肖氏,那孤儿寡母生活不易,为了保住孩子,肖氏忍气吞声,生不如死,难道我们不应该为肖氏主持公道?方主簿有着监察的职权,难道您对这肖氏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 方寸锦气呼呼地瞪着云飞扬,道:“你……你就算是有着足够的证据证明韦卓洋有罪,如果你告他,你照样会被徐县令驳回,你信不信?你想一想,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云飞扬斩钉截铁地说道:“卑职这么做当然有意义!纵然卑职不能处治韦卓洋,却不意味着卑职也认可以区区一笔罚金就能够赎清韦卓洋犯下的大罪,这对于死者以及他的家人不公平!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句话原本是来自于后世里的一部著名戏剧“七品芝麻官”,不过,红薯最早是从明代的时候才传入中国,那时候,红薯是一种价格昂贵的食物,寻常的老百姓根本就吃不起。 方寸锦虽然不知道红薯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能听明白云飞扬这句话之中所隐含的深意,他顿时老脸一红,怒不可遏地道:“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像一条蠢驴似的,如此执迷不悟!本官这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么?” 云飞扬冷冷地看了方寸锦一眼,道:“是么?那么,卑职倒是应该感谢方主簿了……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卑职人微言轻,多说无用,告辞了!”说罢,云飞扬向方寸锦拱了拱手,便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方寸锦一时气结,直到云飞扬的背影消失许久,他才狠狠地跺了跺脚,恨恨地骂道:“这小子真是一头好赖不分的蠢驴,你是不是活腻味了?真是岂有此理,哼……” 方寸锦咒骂了几句,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又转念一想,云飞扬如果真想严惩韦卓洋,必定会得罪韦家和徐县令。韦家虽然是商贾,却一直在眉山县富甲一方,呼风唤雨,实力非同小可,绝非云飞扬这样毫无根基的小人物可以与之对抗的。更何况徐家乃是皇亲国戚,徐县令又即将高升,云飞扬如果不计后果,到时候可以想见他这个小人物必定会遭到徐家的打击,眉山县还会有云飞扬的立足之地? 方寸锦摇了摇头,云飞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兵史,倒是有一股子驴脾气,看样子,这小子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可是,方寸锦并不希望看到云飞扬飞蛾扑火,最后遭到徐延珪等人的忌恨和打击,方寸锦性格狷介,一直与徐延珪等人格格不入,面和心不和,所以,他在眉山县比较孤立,他也想找个盟友。 原本,方寸锦也曾经有拉拢云飞扬的打算,听了云飞扬的话,方寸锦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到时候,他还会想方设法挽救云飞扬,那样的话,云飞扬或许会认清现实,就此投靠于他,成为他的心腹,以后共同对抗徐延珪等人。 方寸锦的反应完全在云飞扬的意料之中,遇到这样的事情,一般人都会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那么不开眼,冒着得罪徐延珪的风险抓捕韦卓洋? 次日散了衙之后,云飞扬便找来何西都和张远霄,三人来到云飞扬家里的小书房,关起门来商议怎么对付韦卓洋这件事。柳月儿给三人端来了几杯热茶,便很识趣地退了出去,随手又关上了门。 云飞扬扫视了一眼何西都和张远霄,肃然道:“眼下,那些当官的都不愿意严惩韦卓洋,我们必须动脑子!韦卓洋离开眉山县其实未必是坏事,他如果躲在家里,我们就要去韦家抓人,那可是很难办成的,我这个司兵史没有什么分量,根本就进不去韦家的门,所以,自然是在眉山县外面对韦卓洋实施抓捕更好。” 何西都拍了拍大腿,笑道:“小子,你说的有道理啊,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自从你们来了县衙以后,一举剿灭牛角山上的那些悍匪,何某也跟你们沾了光,现在,何某走在大街上都是扬眉吐气啊,就连那些往日里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城狐社鼠见了我都点头哈腰,何某当然明白,这就是尊严……只是,我们以后还需要干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才能眉山县彻底在树立起咱们兄弟的威望,听说徐延珪即将离任了,咱们兄弟要想在县衙里出人头地,韦卓洋这桩案子正是我们当仁不让的好机会。”说到这里,何西都越来越豪情满怀,情不自禁地挥了挥拳头。 云飞扬淡淡地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想升官发财,你巴不得当上县令呢,嘿嘿……只是,我们对韦卓洋实施抓捕必须秘密行动,万万不可告诉徐县令等人。” 第90章 飞鸽传书 “那是自然,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这件事就交给区区在下吧,明日一早,我就带几个人去眉州一趟。到了眉州之后,我们可以用飞鸽传书保持联系。”张远霄自告奋勇。 自从见到穆业序家里的那只鹦鹉之后,云飞扬便萌生了使用禽鸟的心思,飞鸽传书更是他颇为重视的一种手段。早在隋唐时期,在南方的广州等地,人们就已经开始用鸽子传递书信。由于鸽子对地球磁场的感觉很灵敏,加之,鸽子特别恋家,这就是鸽子先天具备的优势。不过,鸽子很有可能会在传书的过程中被人射杀,也有可能被老鹰捕食,一旦遇到这样的危险,飞鸽传书的准确性自然就会大打折扣。而且,要想让一只普通的鸽子成为信鸽,主要还在于如何进行训练。 云飞扬拍了拍张远霄的肩膀,肃然道:“好,那就有劳张兄了,只要你抓到韦卓洋,我们这边就开始发起诉讼。不过,你此行千万要小心,眉州那里也是徐家的地盘……切记,你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就算是不能抓捕到韦卓洋,也要做到全身而退,我们是兄弟,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云飞扬暗自佩服扶摇子的相面本事,自从张远霄来到县衙做事之后,他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云飞扬深信张远霄能够不虚此行,如果换成别人去眉州抓捕韦卓洋,哪怕去的是何西都或者地位较高的一些干练胥吏,恐怕他们也未必能办成这件事。 张远霄闻言心头一热,在那时代的官府里,等级森严,官吏们都是一门心思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对待下级没有任何温情,县令徐延珪也是如此,既严厉又刻薄。那些县衙里的胥吏们平日里敢怒不敢言,但在私下里都对徐延珪心怀不满。 至于县丞周乌月和县尉孟如会也是不得人心,他们对于手下的胥吏们很苛刻,一旦发现那些胥吏们在工作中的不足之处,他们动辄便是一番呵斥,毫不留情。 自从剿灭玉屏山上的盗匪开始,云飞扬便与张远霄有了交情,在这次剿灭钻山虎的行动里,张远霄更是对云飞扬钦佩至极,云飞扬与盗匪们作战时以身作则,奋勇争先,对待张远霄等人就像亲兄弟一样,深得他们的拥戴。 何西都对云飞扬挤了挤眼睛,眉飞色舞地道:“虽然韦家在眉山县的地位非同一般,可是此案人证物证俱全,谅他韦家也不敢否认,即便是徐县令也未必敢徇私枉法,要知道,徐县令即将高升,必定会爱惜自己的羽毛。由此可见,我们这次行动还是有不小的胜算,小子,将来,还不给你个县尉当当,哈哈哈……” 云飞扬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旋即深深地看了何西都一眼,何西都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问道:“小子,你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么?” “老何啊,这就是你的想法么?你以为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而已?”云飞扬故意板起脸来,装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何西都愕然反问道:“难道你小子不是这么想的么?莫非你想干一辈子司兵史?年轻人,应该有远大的志向,你要记住,在这世道里,只有当官才能发财。” 云飞扬望着何西都,忽然微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右手的食指,道:“老何,你还是不了解我啊,你以为我只满足于做区区一个县尉么?别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老子将来可是要封妻荫子的!老何,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何西都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接着又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才好,年轻人就应该有志气!以前,何某以为你是在吹牛皮,现在,何某却是真的相信了,将来,你要是封妻荫子,可别忘了老哥我呀……” 张远霄就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他很有耐心,也很冷静,到了眉州的第二天,他就发现了韦卓洋的踪迹。 一天,韦卓洋正与眉州的几个狐朋狗友在青楼里喝花酒,张远霄却突然带着三个膀大腰圆的皂隶冲进了青楼,张远霄向他们公布了韦卓洋的罪状,在韦卓洋等人惊诧的目光中,张远霄马上命令那三个皂隶将韦卓洋带走。 韦卓洋做贼心虚,他刚刚想要逃跑,就被张远霄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那几个韦卓洋的狐朋狗友都是一些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一见张远霄等人这般凶悍,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只是骂骂咧咧地逞些口舌之利,却无人敢于上前劝阻。 张远霄也不在眉州耽搁时间,他立刻向韦卓洋的嘴里塞进一块破布,将他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又给他带上一个黑色的头罩,众人乘坐马车立刻离开了眉州城。 云飞扬正在与何西都商议着如何发起诉讼的一些细节,几声鸽子叫声忽然传来,云飞扬顿时心中一动,连忙来到了院子里,一只信鸽便飞落到了云飞扬的手上。他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一根小竹管,打开小竹管,里面正是张远霄亲笔写的一张纸条,为了防止泄密,这张纸条上面使用了他们早已约定好的暗语。 云飞扬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自言自语道:“张兄果然得手了!哈哈……” “韦……他被抓住了?”何西都又惊又喜,他从云飞扬此刻的表情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他还是想确认一下,但他也知道现在说话需要小心谨慎,并没有说出韦卓洋的名字,没准附近就有韦家的耳目,小心驶得万年船。 云飞扬点了点头,笑而不语,随即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小书房,又拿起笔来用他与张远霄早就约定好的暗语写了一封信,放进鸽子腿上的竹管里,那只鸽子吃饱了食物便振翅飞走,把云飞扬的信又传递给远方的张远霄…… 云飞扬建议何西都马上就派人去给苦主肖氏传话,敦促肖氏和娘家人立即赶赴县衙。 第91章 升堂 等何西都派两个得力的皂隶来传唤,肖氏不由得又惊又喜,终于有人给她伸张正义了!那两个皂隶带着肖氏和她的娘家人走在大街上,登时吸引了整条大街上来往行人的眼球。 很多当地人都听说过穆家和肖氏的事情,更有人听说过肖氏被韦卓洋霸占的传闻,今日一见,这个小寡妇果真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引起了韦卓洋的注意。一时间,众人看着肖氏在她娘家人的陪同下姗姗前行,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着县令究竟会怎么断案,众人都知道韦家有钱有势,那可不是好惹的。 等到苦主肖氏一行人赶到县衙,云飞扬便吩咐肖氏道:“赶紧击鼓鸣冤吧!” 肖氏点了点头,咬着牙走上前去开始击鼓,在响亮的鼓声之中,云飞扬和何西都先行一步,昂首挺胸迈进了县衙大门。 此刻,徐县令正坐在县衙的二堂里,思忖着再纳一房小妾的事,这几天,眉山县的事情并不多,徐县令整日里无所事事,可是,每天坐堂这个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无非是例行公事罢了。 徐延珪的大舅哥韦均治告诉他,眉山县里一个姓孔的富商有个二八芳龄的女儿,那个孔家小丫头生得肌肤胜雪,眉清目秀,很招人喜欢,目前正待字闺中。 徐延珪自然就动了心,他知道韦均治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换取自己对韦卓洋的事情出一把力,而且,韦均治已经透露,韦氏不会对此加以阻挠。 忽听前衙传来一阵鼓声,徐县令顿时大吃一惊,居然有人敲鼓了,这可是一件稀罕事儿,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这年头,眉山县的百姓早就对县衙门不抱希望了,一般情况下,要么是老百姓私下里协商解决,要么是胆小怕事的人甘愿忍气吞声,即便是到县衙门鸣冤告状也未必得到公正的判决,今天又是为的什么事呢? 徐县令皱了皱眉,没来由地恼了起来,自己正盘算着纳妾的事情,谁这么不开眼,非得在这时候击鼓鸣冤?于是,他就装作没听见,懒得理会,且耽搁片刻再出去也不迟,反正自己不久就要离开眉山县了。 这时,主簿方寸锦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一见神色阴沉的徐延珪便拱了拱手,道:“县尊,有人在县衙外面击鼓,您怎么还不去升堂呢?” 徐县令神色一肃,正色道:“本县……本县的手头上正有一桩大事需要解决,你不妨先问问是何人在县衙外面击鼓,为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果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麻烦本县了,直接交给周县丞处理就可以了。可是,你怎么直接来找我了?” 方寸锦闻言心中恼火,板着脸道:“下官正要与县尊说起此事,外面击鼓鸣冤的是前不久死去的商人穆业序之妻肖氏,据肖氏所称,韦家的公子韦卓洋勾结悍匪钻山虎抢劫穆业序的商队,由于穆业序在盗匪的追杀下逃得一命,韦卓洋害死了穆业序,又欺侮了肖氏,如今,韦卓洋畏罪潜逃,肖氏恳求县尊下令抓捕韦卓洋,为她主持公道……县尊,这可不是小事,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下官身为主簿,有监察眉山县官吏的责任,职责所在,下官如何推辞?县尊赶紧升堂吧。” “你说什么?她……她居然控告韦卓洋?她可有人证物证?韦卓洋带到衙门里了么?”徐县令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此事非同小可,韦均治刚刚说要帮他纳一房小妾,这苦主就告上门来了。 方寸锦摊了摊手道:“那苦主口口声声地说有人证物证,可是,韦公子却并不在这里,现如今既然有苦主正在鸣冤,我们总不能熟视无睹吧,是不是应该派人把韦公子请到县衙里断案?县尊,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升堂,先问上一问才是啊。” 徐县令对方寸锦一直心存芥蒂,但是方寸锦的话合情合理,他挑不出毛病来。他虽然暗恼方寸锦多事,可是外面的鼓声一声声响个不停,方寸锦又来催促他,他总不能装聋作哑不肯升堂。既然人家苦主已经敲响了鸣冤鼓,县衙内外早已是尽人皆知,徐延珪深知自己如果继续置之不理,实在是说不过去,以后,他在眉山县衙里也就再也没有威信了。徐延珪迟疑片刻,这才不得不沉着脸走向了大堂。 “咚咚咚……”县衙外边的鼓声一声接着一声,县衙外面有一些闲来无事的老百姓闻讯赶来,有的人在窃窃私语,有的人则在趁机起哄,还有的人一脸怒容,等着看徐县令如何断案。 孟县尉看到早已候在大堂里的云飞扬,喝道:“司兵史,你怎么不拦住他们?” “回县尉的话,卑职是司兵史,关于治安案件的事情并不是卑职份内的事啊,如果是剿灭盗匪,卑职当仁不让,一定会尽职尽责……可是,卑职怎么敢擅作主张拦截他们击鼓鸣冤呢?说起来,治安捕盗方面应该是您的责任啊!”云飞扬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孟县尉此刻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他心中却在憋着笑。 听着云飞扬这几句掷地有声的话,周县丞被噎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升堂,升堂,本县这就升堂!”徐县令来到了大堂,正好看到孟县尉那副六神无主的表情,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冷笑,他心中犹在盘算着,就算是升堂又能怎么样?就凭你们一些草民就想状告那韦家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韦均治听说儿子被人告到了县衙门,一把推开对他哭哭啼啼的妻子,急急忙忙直奔县衙,他要亲自拜访徐县令,请徐县令出手相助。如果此事只是新来的司兵史秉公执法,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就不过是破财消灾罢了,如果在这件事的背后有方寸锦推动,恐怕就不是花点钱就能解决的麻烦了。 第92章 断案 “威……武……”那几声堂威喊得有气无力,他们在平日里就很少升堂,大家伙都已经散漫惯了,更何况这些站堂的皂隶们方才听说苦主控告的居然是韦家的公子,他们也都知道那韦卓洋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个案子还有什么悬念?其实,这些皂隶们虽然也对这个案子有些疑问,但却不晓得徐县令究竟是何打算。他们对这件案子的审判结果不抱希望,毫无兴致,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精气神儿。 徐县令原本就是硬着头皮来升堂,听到这样没精打采的堂威,他也并不在意,他正了正衣冠,故作威严地走到那江牙山海图下面的公案之后坐下,一手拿起惊堂木,“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朗声说道:“外面到底是什么人在击鼓鸣冤?速速带到大堂上面说话!” 当下就有一个皂隶出去把肖氏和她的娘家人一起带上了大堂,云飞扬是司兵史,徐县令问案,堂上原本就没有他的位置,因此,他只能在大堂的外面候着。 县衙门前,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都群情激奋地站在那里,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已经听说是韦家的公子勾结盗匪抢劫了穆家商队,为了防止消息泄露,韦公子便杀害穆掌柜的灭口,后来,韦公子又动起色心霸占了未亡人肖氏,这件事其实早就几乎传遍了眉山县城。 这些百姓都是自发地赶来,虽然他们对此案的结果并不抱有什么希望,他们还是早早地候在县衙门口,想在第一时间了解此案的判决结果。尽管他们根本就不敢奢望看到公正的判决结果,但他们还是闻讯而来,期盼着能够看到奇迹发生。 云飞扬从来就不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年轻人,他做事向来率性而为,不想受别人的左右。在他的心里有他所坚持的人生观,如果触及到他的底限,他就不会容忍。韦卓洋的滔天罪行和穆家人的凄惨现状已经激起了他在心底积压已久的愤怒。 云飞扬心中了然,如果他把恶贯满盈的韦卓洋交出去,由徐县令进行审判,早晚还是要将韦卓洋释放,对韦家处以罚款,对于富甲一方的韦家来说无异于九牛一毛,即便是眉山县的老百姓也不会对此有所异议,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已经是最正常的结果。如果韦家与肖家进行磋商,定下一个他们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赔偿数量也就足够了,在这样的乱世里,人不如狗,肖家人哪敢得罪韦家和徐家? 肖氏一家人上了大堂,立刻全都跪下来叩头,齐声喊道:“草民参见县太爷。” 徐县令正襟危坐,扬声问道:“你们因为什么事击鼓鸣冤,向本官如实道来。” 肖氏未语泪先流,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县太爷,小女子冤枉啊……”于是,肖氏便把穆业序被韦卓洋害死的经过从头到尾都仔细描述了一遍。 肖氏甚至不惜自己的名节说出了被韦卓洋霸占的前因后果,说到后来,肖氏更是泣不成声,别说云飞扬,就连那些站堂的皂隶们也禁不住动起了恻隐之心。 “本官记得,穆业序已经被认定为醉酒之后坠入自家的井里,现如今,你怎么又说他是被谋杀的?如此出尔反尔,如果你是为了讹诈那韦公子而进行诬告,一旦确认可是要罪加一等的!”说话间,徐延珪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冷冷的杀意。 “没有啊,小女子没有诬告……当时,虽然有很多人猜测亡夫是醉酒坠井,其实,小女子一直并不相信,后来,我们才认为亡夫是被谋害的,可是,那韦卓洋竟然以小女子的孩儿来要挟,小女子受他的胁迫,那时候并不敢多说话,可是,那韦卓洋却得寸进尺,小女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如果有半句虚言,小女子愿意被千刀万剐!”肖氏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竟然不惜在这县衙大堂上立下重誓。 徐县令皱了皱眉,正色道:“如果你方才所说的句句属实,那案犯自然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不过,现在,本官只是听了你的一面之辞,那韦卓洋也并没有带来审问,真相如何还有待勘察,总需要人证物证俱在才可以公正断案!” “既然如此,未亡人恳求县太爷派人把那禽兽不如的韦卓洋抓来审问吧。”肖氏一边磕头一边哭着乞求。 “杀人偿命!还请县令为我们做主啊……”肖氏的家人们也全都随声附和。 徐延珪的目光中倏然闪过了一丝一闪即逝的怒意,他看着孟如会,肃然道:“孟县尉,本官命令你马上就派人去抓捕韦卓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孟县尉怔了一下,才应声道:“下官遵命!”他没想到徐县令居然真的下了命令,这本来就是他的差事,他当然当仁不让,不过,他也晓得,这无非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他相信,韦卓洋此刻肯定不在家里,但是,他还是要有所行动,免得被那些苦主说三道四。 看着孟县尉带了几个皂隶出了县衙,何西都迟疑了一下,凑到云飞扬身边,小声问道:“司兵史,你觉着徐县令能秉公断案么?” 云飞扬笑而不语,这个案子事实清楚,人证和尸首俱在,只要忤作把尸体都仔细验看一番,自然便会水落石出的。这铁证如山的案子,徐县令纵然想包庇,就不怕徇私枉法遭受眉山县父老乡亲的唾骂?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孟县尉等人回到了县衙,他们当然没抓到韦卓洋,但却把韦卓洋的父亲韦均治带来了。云飞扬略感意外,韦均治并不是嫌疑人,他来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杀害穆业序的凶手是他的儿子,且听听他怎么分说,难道他还能为韦卓洋洗脱罪名? 徐县令又仔细询问了原告和被告双方的供词,又传来邹氏等证人一一询问。 第93章 夹枪带棒 那邹氏的丈夫见了韦均治之后便有点畏惧,一时间说得含糊其辞,而那性情泼辣的邹氏却据实而言。 徐延珪见状便开始敷衍起来,明眼人一看便知,徐县令似乎明显是在袒护韦家,这年头,官府都与当地的富豪沆瀣一气,谁会考虑贫苦百姓的利益?更何况徐县令本就与韦家有着姻亲关系,按理说,徐县令本来应该回避这个案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肖氏一见到人模狗样的韦均治,顿时就恨得牙根痒痒,她已经看出徐县令对韦家多少有些偏袒的意思,禁不住心头一沉,何时才能为亡夫报仇雪恨? 肖氏的父亲肖老汉看一眼女儿那张面无血色的脸,禁不住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身体不住地颤抖,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外孙女也受他影响哭了起来。 韦均治瞥了一眼肖氏,心中暗想,这个小寡妇果真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自家的不肖子被她迷住了,一念及此,他便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年轻轻地就做了寡妇,真是命苦得很呐!” 韦均治看了看肖老汉怀里抱着的小外孙女,用安慰的口气说道:“虽然你家的女婿已经死了,好歹你家的外孙女还在,回去之后,你们好好把这个可怜的小丫头抚养成人吧……你们要记住,诬告好人是不应该的。不过,老夫的心太软,你们一家人这么可怜,老夫以后也就不再追究你们了。你们说,好不好呀?” “好……好……”肖老汉面容凄苦,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听着韦均治这几句夹枪带棒的话,他紧紧地抱起不懂事的小外孙女,再也不敢撒开手,只是连声称是。 看到这一幕,就连泼辣的邹氏都敢怒不敢言,此刻,她的心里七上八下,要是输了这桩案子,自家恐怕少不了要受到连累,韦家的人极有可能会报复她,一时间心中忐忑不安。 何西都一看这些人畏畏缩缩的神态,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忍不住向云飞扬递了个眼色,小声提醒道:“司兵史,这肖家人的情形不对劲儿,或许有变。” 云飞扬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方才还义愤填膺,怒容满面,可这时却有些畏首畏尾,想是他们见到韦均治之后,担心韦家的人以后对他们打击报复,穆业序毕竟留下了一个不懂人事的小孩子。云飞扬暗道不妙,如果这些肖家人慑于韦均治的淫威突然撤诉,那可是个麻烦事儿,云飞扬微微皱了皱眉,连忙思索起对策。 孟县尉撇了撇嘴,冷笑着道:“韦先生这么宽宏大量,你们肖家人还不赶快磕头谢恩?” 肖老汉老泪纵横,紧紧地咬着嘴唇,心中迟疑不决。直到那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肖老汉这才下了决心,他放开小外孙女,“噗通”一声跪在了韦均治的面前,就要给他嗑头。 肖氏却恨得睚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爹,您不能跪,不能跪啊……” 韦均治摆了摆手,故作和气地说道:“老丈,您这么大的岁数,就不用这么拘礼了……不过,这件事情却要分出个青红皂白,你家女婿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在大堂之上,当着县尊的面,你们一定要说个清楚,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呀,告诉你们,老夫的眼睛里可不容沙子。” “小女子方才早就已经说清楚了,亡夫乃是被你的儿子韦卓洋杀了的!”肖氏怒不可遏地看着韦均治,恨得咬牙切齿,韦均治与他的儿子一样心狠手辣,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肖老汉看着韦均治那笑里藏刀的表情,那双隐隐泛着凶光的眼睛,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他却根本没有勇气说出来,他迟疑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口不对心地答道:“老夫的女婿他……他是醉酒坠井而死的……” “爹,您可不能乱说话啊!”肖氏惊怒交加,情不自禁地嘶声哭喊了起来。 韦均治看着肖老汉窝窝囊囊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对徐县令道:“县尊,你都听见了,你看还用传讯犬子么?” 徐延珪冷笑了一下,他本来想借故拖延时间,以后再慢慢审,韦均治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向两旁的皂隶们扫了一眼,猛地抓起惊堂木用力一拍,沉声喝道:“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传讯韦公子了,退堂吧。” 云飞扬一直在堂下等候着审判的结果,没想到徐县令断案耗的时间这么久,云飞扬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审判的结果,反而听徐县令说要退堂,他顿时就按耐不住了,心头仿佛有一团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云飞扬大步流星地走上了大堂,在那些皂隶和胥吏的注视下,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韦均治,又大义凛然地看着徐县令,一字字地质问道:“县尊,这个案子还没审理清楚,为什么却要退堂?” 韦均治皱了皱眉,负着双手打量了云飞扬一番,只是,他的目光带有一种明显的蔑视,在诺大一个眉山县,他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人敢不把他这个有钱有势的大商人放在眼里。在这县衙大堂上,韦均治有恃无恐,谁不知道他与徐县令有着姻亲关系?眼前这个年轻人好大的胆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徐延珪脸色一沉,没想到云飞扬居然敢在这些人面前如此质问自己,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指着肖老汉道:“此人……便是原告的父亲,他与原告的说法完全不一致!既然他认为穆业序乃是醉酒坠井而死,穆业序的死自然就与韦公子毫无关系。所以,民不举,官不究,本官自然要宣布退堂。” 云飞扬看了看胆小怕事的肖老汉,顿时就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走到肖老汉的身边,微笑着道:“老人家,您看看您的女儿,她的一辈子幸福已经被毁掉了!” 第94章 笑里藏刀 肖老汉看了一眼悲悲切切的女儿肖氏,此刻,肖氏的眼神中分明带有一丝绝望,肖老汉看在眼里顿时心如刀绞,一种愧疚感瞬间就油然而生,他立即扭过头来,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方才,他竟然不如自己的女儿敢于面对她的仇人。 云飞扬一见肖老汉似乎被自己说动了一点,便继续鼓舞道:“一个女婿半拉儿,穆掌柜的虽然不是你的儿子,但却不亚于你的亲生儿子,晚辈听说,穆掌柜的生前一直与肖氏举案齐眉,夫妻恩爱,他对您老人家更是一直非常孝顺……可是,穆掌柜的死于恶人之手,这个仇,你们肖家人不报了么?老人家,您不要怕,无论那恶人有多么心狠手辣,他也不能犯了王法却仍然逍遥法外,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晚辈深信,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论如何,那杀人犯也逃不过一死!” 肖老汉虽然有所心动,但他看了一眼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韦均治,还有那表情漠然的徐县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眉山县的老百姓都知道韦家与徐县令的关系,方才,徐县令在言语间是如何袒护韦均治,他都看在了眼里,他哪里敢相信云飞扬的话? 肖家人都是一群无权无势的贫苦百姓,肖老汉不懂得别的大道理,他只知道云飞扬这个年轻人的职务根本就比不上徐县令,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眼前这个年轻人看样子只不过是个胥吏而已,他又能怎么样?他还不是最终要服从徐县令? 肖老汉心中犹豫不决,方才,韦均治已经在言语间对他的小外孙女进行威胁了,他的女婿已经死了,穆家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他一个老头子并不怕死,可是,他哪里敢拿外孙女的性命不当回事儿?韦家在眉山县的地位众人皆知,要是韦家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来,有那徐县令护着,谁还能管得了? 肖老汉终于长叹一声,带着哭腔道:“司兵史,我家女婿已经死了,人死万事空!老夫认命了,不想打官司了,老夫只想回去好好把外孙女拉扯大……” 说到这里,肖老汉鼻子一生,两行热泪沿着脸颊滚滚而下,他突然紧紧地握住云飞扬的手,哽咽着道:“司兵史,草民感念你的恩情,可是草民实在是无可奈何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对不住了!” 说完,肖老汉便要给云飞扬磕头,云飞扬连忙扶住他,手臂上一用力,肖老汉自然便无法跪下去,他只好站直了,悲愤地对肖氏道:“孩子,走吧,我们回家去,赶紧回家……” 云飞扬眼见肖家人如此胆小怕事,再也不便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肖老汉抱起犹在啼哭的小外孙女,拉着心有不甘的肖氏,垂头丧气地向县衙外面走去。 韦均治背着手踱到云飞扬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笑里藏刀地说道:“这位公子……你就是新来的司兵史?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最近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啊!” “正是云某,韦先生谬赞了,云某只是做了些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云飞扬对韦均致横眉冷对,心中则在不停地咒骂着,早晚要让韦家的父子俩都受到惩罚。 韦均治不以为然地笑了,道:“原来如此,既然你是初来乍到,而且年少无知,不知者不怪罪,老夫就不对你进行追究了。” 徐延珪也笑了,道:“韦先生果真是宽宏大量,司兵史,你以后还应该多多向韦先生请教,你要记住,三人行必有我师。” 自从徐延珪担任眉山县的县令那时起,在眉山县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他对韦均治的财富便是越来越依赖,两人已经成为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盟友,韦均致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撼动了。 “县尊,在下这就告辞了。”韦均治对徐县令拱了拱手,然后就转身往外走。 “县尊,你……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的儿子就是此案的嫌疑犯,应该把他留下来……”云飞扬向徐延珪提议,情急之下,他一不小心说出了后世里常用的“嫌疑犯”这个词语。 徐延珪黑着脸打断了云飞扬的话,道:“司兵史,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啊?既然苦主都已经放弃申诉了,韦先生便是自由身,放他回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云飞扬怒极反笑,他毫无畏惧地质问徐延珪道:“县尊,就算是苦主慑于韦家的淫威而放弃了申诉,且不说那韦卓洋涉嫌谋杀穆业序,被生擒的悍匪钻山虎也供述韦卓洋与他暗中勾结,抢劫了穆业序的商队,韦卓洋暗中通匪,干下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般影响恶劣的案子岂能轻易下结论?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难免会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县尊的声誉恐怕也会受到影响,你说是不是?” 徐延珪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地看着云飞扬,问道:“那么,你有何高见?” 云飞扬盯着徐延珪的眼睛,正色道:“请县尊派人抓捕韦卓洋归案,继续审理此案,一直到水落石出!” 此刻,云飞扬已经恼了,他的那股子驴脾气终于发作起来,他根本不理会肖氏是否还想继续打官司,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韦卓洋罪恶滔天,死有余辜,必须依法严惩! 韦均治“噗嗤”一声笑了,忍俊不禁地道:“苦主都放弃了,还要审什么案子?” 云飞扬冷笑道:“如果这个案子涉及的只是邻里之间的纠纷,那才可以适用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可是,这可不是一般的案子,不仅出了人命,而且涉及到通匪,如果县尊你没什么作为,将来,一个失职的罪名是少不了的,你说是不是?” 云飞扬虽然对于前蜀的刑法并不很了解,但却知道,在古代,通匪是个大罪,即便是徐延珪那个做刺史的爹也不敢对此等闲视之,这一点,徐延珪也应该明白。 第95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韦均治闻言一怔,他意识到云飞扬的话确实有道理,他即将高升,不能在离开眉山县之时授人以柄,有些表面文章还是应该做的,不妨就暂时采纳云飞扬的提议,派人去抓捕韦卓洋,到时候,即便是抓不到韦卓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一念及此,徐延珪便喊来县尉孟如会,把抓捕韦卓洋的任务交给了孟如会。 几天后,韦家的人得知韦卓洋在眉州城突然失踪了,立刻就乱成了一锅粥。韦均致马上赶到了县衙去找徐延珪,徐延珪一听说韦卓洋失踪顿时大吃一惊,谁会做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徐延珪思来想去便怀疑到了云飞扬的头上,徐延珪连忙派人去找云飞扬,云飞扬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声称自己对于韦卓洋失踪之事一无所知,徐延珪哪里相信云飞扬的话? 韦均致认为,云飞扬竟然不把韦家放在眼里,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可是韦均致没有任何证据,况且云飞扬毕竟是眉山县的司兵史,要想对云飞扬下手,还是要靠徐县令出手为好,可是,就在徐延珪即将高升这个敏感时刻,就连徐延珪本人也不敢一手遮天。 另外,徐延珪走后,县丞周乌月和主簿方寸锦都有可能暂时代理眉山县的县令一职,虽然周乌月和韦君致与徐延珪的关系都比较密切,却很难说方寸锦会不会为难他们,毕竟方寸锦有着监察眉山县官吏的权力,韦君致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他只是怪自己家门不幸,生了这么个不肖子。 蟆颐山与眉山县城隔着岷江相望,这座小山依江而立,古木参天,荫翳蔽日,由于山形如图金蟾的下巴而得名。山上山岚萦绕,紫雾氤氲,大殿巍峨,更有著名的玻璃江从山脚下绕过,山水交融如同玉带缠绕,因此,这里自古便是一个净涤身心的名山胜境。在唐代,蟆颐观曾经是四川三大道观之一,这里有多处楼台亭阁,幽静清雅,晨钟暮鼓,间以竹韵松涛,令人心旷神怡,苏轼和陆游等文人墨客都曾经在这里吟诗作赋。 现在,道观的一间厢房暂时被当做了审讯室,这天傍晚时分,云飞扬和何西都来到了这里,张远霄等人也押送着韦卓洋从眉州城秘密赶了回来,就连证人邹氏也搀扶着伤心欲绝的肖氏来到了这里。 云飞扬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对这些原告、证人还有嫌犯的安全都非常重视,为谨慎起见,云飞扬当晚都没有离开,他把这些人都安置在道观的几间厢房里,严密保护,他自己也住在道观里,以求万无一失。 云飞扬对韦卓洋进行审问,韦卓洋是骄横跋扈惯了的纨绔子弟,根本不把云飞扬这个新来的司兵史当回事,面对肖氏的怒斥,韦卓洋竟然嬉皮笑脸地供认不讳。韦卓洋根本就不相信云飞扬等人敢对他怎么样,他还在幻想着以赔偿来换取肖氏对他的谅解。韦卓洋甚至还示威似地出言不逊,说了一些下流话调戏肖氏。 韦卓洋睨了肖氏一眼,不以为然地坏笑着道:“小爷我玩女人,从来都不白玩,本公子还能让你受委屈?即便是赏给你一些银两又算得了什么?话说回来,你这个女人还真挺够味道,嫁过人的妇人就是与小丫头感觉不一样,哈哈哈……” 韦卓洋这般肆无忌惮,只道云飞扬根本不敢对他下手,大不了让他赔钱了事。 云飞扬冷静地审问,张远霄则在一旁运笔如飞,记下韦卓洋的供词,审讯完毕之后,张远霄便将笔录递到云飞扬的手里,云飞扬看了看,又递给了何西都。 云飞扬冷冷地对韦卓洋说道:“你既然已经认罪,那就当场签字画押吧。” 何西都一手拿着供词,一手拿着笔墨走到韦卓洋的身边,韦卓洋冷笑着看了云飞扬一眼,提起笔来就麻溜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在印台盒中蘸了一点印油,把自己的大拇指往上面一印,旋即又递给了何西都,脸上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此刻,这个眉山县大商人的儿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云飞扬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云飞扬脸色一沉,吩咐张远霄把韦卓洋押在这里仔细看管,千万不可被人知道韦卓洋就被关在这里,其实,云飞扬也知道自己这是私设刑堂,可是,为了给肖氏伸张正义,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听说徐县令下令抓捕韦卓洋,韦君致马上把这件事和县衙里的勾心斗角联系了起来。韦君致连忙私下和方寸锦接触,亲口许诺只要方寸锦对这个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可保他在眉山县获得更多的利益。方寸锦与徐延珪等人素来有些格格不入,可他又担心因为这个案子以后受到徐家的打压,当下便有些左右为难。 方寸锦虽然没有接受韦君致馈赠的礼物,却也没有对韦君致拒之门外,他甚至没有对此事表态,反正他将来仍然要留在眉山县。方寸锦并不想树敌太多,其实,他深知自己甚至不用做些什么事情,只管静观其变就是。 韦家的人赶到县衙后,韦君致却一直没有见到徐县令,一个家仆告诉韦均治,徐县令昨日偶感风寒,正在后宅里睡觉,徐光溥和韦氏都在照顾徐县令,不许任何人打扰徐县令休息,韦均治更加懊恼,也不知徐县令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躲着他。 实际上,徐延珪这是在躲着韦均治,不仅他自己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见韦家人,他甚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徐光溥和夫人韦氏见韦家人,因为是他自己亲自下命令抓捕韦卓洋,所以,他即使见了韦均治也是无话可说,反正他只是想做做样子而已,等过了这阵风头,这个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时候他就毫无顾忌了。 不过,徐延珪这几天里的气色并不好,韦卓洋闯下的这些祸让他焦头烂额。 第96章 法理不外人情 更让徐延珪惊讶的是,韦卓洋居然失踪了,徐延珪猜测,韦卓洋很有可能是被人抓住了,问题在于,他根本就不知道韦卓洋到底在哪里。 “一定是那个姓云的司兵史干的!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抓我们韦家的人……”韦氏哭天抹泪,她一边说,一边暗自在心里咒骂云飞扬,她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她却知道韦卓洋最恨的人便是云飞扬,云飞扬自然是有很大的嫌疑。 “娘,孩儿倒是认为,司兵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他抓到了韦公子,他一定会把韦公子送到县衙的。”徐光溥对云飞扬很有好感,言语间对云飞扬多有维护之意。 一抹戾气涌上徐延珪的心头,但是一腔愤怒很快又转为恐慌:“姓云的……他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莫非他也投靠了方寸锦,这是那个老匹夫授意他做的?” “夫君,不管是不是方寸锦授意的,眼下咱们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如果我们救不了韦卓洋,岂不是让他们认为咱们韦家已经没落了?”韦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韦卓洋可是他们韦家的宝贝疙瘩呀。 徐延珪冷笑着道:“如果是方寸锦那老匹夫授意,我们还能怎么样,他毕竟是有着监察之责,谁让韦卓洋那小子无法无天了,我们徐家毕竟是外戚,我也不想被那些御史言官们戳脊梁骨啊。” 徐光溥插了一句话,道:“爹,法理不外人情,既然您已经下令抓捕韦公子,那就是要依法处理了,不应该为难司兵史……孩儿以为,司兵史一定不会做知法犯法的事,倒是方主簿很可能会借题发挥,或许方主簿是想让您低声下气地去求他,他再利用此事胁迫父亲大人让步。” 徐延珪眼睛一亮,道:“说的有道理!那姓方的老匹夫一定是打的这个主意。” “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理会方主簿,只管静观其变,他们又能怎么样?只要苦主能够接受赔偿,到那时,为难的就是他们了。反正人死不能复生,对于肖家人来说,得到一笔丰厚的赔偿更加实在,这可以让那孤儿寡母以后过上舒适的生活,何乐而不为呢?爹爹的名誉也不会受到影响,那时候,丢了颜面的人就是他们了。”徐光溥听了父亲的认可,不免有几分得意,便趁热打铁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韦氏也连连点点头道:“儿子说的不错!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眉山县的神童。对了,你去见见你舅舅,就说你爹今天实在是身体有恙,让他改日再来吧。” 徐光溥欣然一笑,正起身要走,徐延珪忽然又唤住了他:“孩儿,且慢!” 徐光溥转过身,问道:“父亲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徐延珪向徐光溥微微笑了笑,欣慰地说道:“孩子,你终于长大了……对于那个姓云的小子,你以后还要与他多多走动,为父听说,你与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徐光溥点了点头,这才走了出去,他的心里却有些诧异,莫非父亲这是打算拉拢云飞扬?说起来,那云飞扬虽然对于涉及韦公子的这桩案子有些不知变通,但云飞扬却着实是个有些真本事的少年英才,对于此人,他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在徐光溥想来,云飞扬只是装模作样,试图把这场戏演得更加逼真些,从而让人们以为云飞扬是个铁面无私的胥吏,到时候,只要他爹软硬兼施,云飞扬便会借坡下驴,最终同意韦家以赔偿代替服罪,徐光溥却不知道云飞扬的骨子里是疾恶如仇的,只要云飞扬的驴脾气发作,即使徐县令出马也难以让云飞扬妥协。 徐延珪一家人难得这般推心置腹聊天的时候,韦均治已经在花厅等了很久,徐延珪却仍然不出来见他,直到他听到外甥徐光溥传的话之后,无可奈何之下,韦均治只好悻悻地离去。可是,韦均治仍然心存侥幸,他想当然地以为那位年纪轻轻的司兵史不过就是个人微言轻的胥吏罢了,他有什么可怕的?要想解决这件事,只有去找那位方主簿才好!反正这个案子就算是最终定了韦卓洋的罪,还需要上报朝廷,由皇帝勾决之后,按例还要在秋后才能行刑,时间还来得及,韦家不必急于一时。 离开县衙,韦均治便径直去了方寸锦的府上,一见到方寸锦,韦均治便上前一步,对方寸锦兜头一揖,愁眉苦脸地央求他放过韦卓洋,又许了他很多回报。 方寸锦瞪着韦均治,一时间并不急着表态,他早就料到韦家人会来找自己,乖乖地求他出面收拾这个乱摊子,可是问题在于,韦家人和徐县令都认定此事是他在背后指使,跑来求助于他,他却根本就不知道韦卓洋此刻的下落,这却从何说起? 一见方寸锦这般态度,韦均治不由得方寸大乱,苦苦哀求道:“方主簿,犬子不知天高地厚,一不小心犯下了大错,韦某心甘情愿以赔偿些钱财来解决问题,何必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呢?” 方寸锦闻言顿时大怒,忍不住发作道:“你胡说甚么,你以为是本官暗中指使么?那个姓云的小子与韦公子素有旧怨,当初他可是在玉屏山剿匪大获全胜才得到司兵史这个位置的,这样的人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别看那小子年轻,只要他下定了决心,他就会与你们斗到底,这关方某什么事?更何况,县令虽然下令抓捕,可是,方某却并不知道韦公子的下落如何。” 韦均治关心则乱,他只当这是方寸锦的托辞,哪里肯相信方寸锦所说的话?一旦将来徐县令离开眉山县,方寸锦便很有可能成为眉山县的第一人,如果方寸锦与那司兵史联起手来,韦家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韦均治又在方寸锦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心中失落至极,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97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韦均治走后,方寸锦越想越不明白,这件事已经闹得越来越大了,说不得,他还是要问问那个姓云的小子。次日散衙,方寸锦便请孟县尉和云飞扬一起来自己家中一叙。 “司兵史,这断案的事情都是孟某份内的事情,你就不必参与了,否则,你难免有越俎代庖之嫌。”孟县尉开门见山,连一口茶水都没心思喝,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这是对他来说最为合理的借口。 云飞扬看了孟如会一眼,淡淡地道:“孟县尉,韦卓洋勾结盗匪抢劫穆家商队,后来又杀了穆掌柜的灭口,韦卓洋见穆掌柜之妻肖氏美貌,便悍然霸占了肖氏,他完全不把国家律法放在眼里,如此行径比起强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禽兽不如的败类如果不加以严惩的话,眉山县的百姓们以后还能有活路么?卑职得知此事之后,禁不住义愤填膺,虽然卑职不在其位,但却岂能对此袖手旁观?” “怎么,难道司兵史还真认为我们应该严惩韦公子不成?”孟县尉听了云飞扬的话,不禁有些吃惊。 云飞扬沉着脸不说话,孟县尉惊道:“这……这万万不可啊!司兵史,你可要想清楚,韦家与徐县令的关系非同一般,司兵史又何必做那招人嫉恨的恶人?” 云飞扬一字一句地道:“云某当然晓得韦家与徐县令的关系,云某虽然人微言轻,但却不能因此便昧着良心,无视百姓的疾苦,任由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孟县尉板着脸说道:“司兵史怎么如此不知变通呢?肖家人来到县衙外面击鼓鸣冤,徐县令便下令拘捕韦公子,韦家已经丢了面子,这已经彰显了县衙的公正和徐县令的铁面无私,只是未能抓捕韦公子归案,既然如此,我们还能怎么样?” 云飞扬冷笑着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了后世里电视剧《水浒传》的一句歌词,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卑职作为一个胥吏,即然在位一天,就不能混日子。那肖家的凄惨你也见到了,韦家为富不仁,不怕遭到报应么?” 孟县尉急了,云飞扬的话听起来倒是琅琅上口,难道这小子还想做游侠儿?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孟县尉以前只道云飞扬是想借这个案子在眉山县树立口碑,后来,他又想多了一点,以为云飞扬是想借此事抱上方主簿的大腿,背靠大树好乘凉嘛,莫非这小子居然是真想严惩韦卓洋? 孟县尉忧心忡忡,倚仗自己在官职上的权威对云飞扬加以训斥,可是云飞扬却完全不为所动。孟县尉禁不住额头直冒冷汗,姓云的小子文武双全,不同于一般的读书人,他分明就是一身驴脾气。 无奈之下,孟县尉软了,便苦口婆心地规劝云飞扬:“司兵史,实不相瞒,我们来找你确是为了韦公子这桩案子,可也是出于对你的关爱之心呐,你还年轻,可不能行差踏错啊……如果韦公子真的犯下了人神共愤的大罪,那么,徐县令要是决定依法治韦公子的罪,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 云飞扬打断了孟县尉的话,掷地有声地道:“孟县尉不必多言,你的好意,卑职已经明白了。卑职也知道,这桩案子的最终结果并非卑职所能左右,可是,云某不做亏心之事,不做不义之徒!” 孟县尉摇了摇头,苦笑道:“司兵史,你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眼见眉山县发生了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情,自然会心生痛恨,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就算你这般意气用事又能有什么益处?你因此就得罪了许多官吏,从此无法在眉山县立足下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你就此罢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相信,肖家人也是愿意让步的。你想想,现如今,那肖氏的名节已失,以后她恐怕很难改嫁个好人家,她上有老父老母,下有一个年幼的女儿,今后她该怎么活下去?如果韦家人给肖氏一些赔偿,她一家人从此也就衣食无忧了。你想想,对于肖家人来说,究竟是收下一些赔偿更好,还是继续打官司更好?更何况,他们即使继续打官司也未必会打赢……另外,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满足你扬名立万的愿望?” “孟县尉,你……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云飞扬恼了,对于他们的软硬兼施,云飞扬完全不为所动,但他却不能容忍孟县尉这么胡乱猜测自己。 可是,孟县尉站在肖家人立场上的劝说,却动摇了云飞扬的决心。事到如今,这个惨案已经发生,穆业序已经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如果继续打官司,徐县令以后真的会大义灭亲吗?如果徐县令最终还是放了韦卓洋一马,自己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或许真的如孟如会所言,让肖家人得到更多的补偿才是更加现实吧。 云飞扬深知,就凭韦家人的权势,再加上徐县令的关照,韦家人或许会明里暗里地报复肖家人,肖家人还会吃更多的苦头……想到这里,云飞扬不觉间动摇起来。 孟县尉见云飞扬低头沉思,似乎有所意动,禁不住心中暗喜,这小子终究还是嫩了点! 云飞扬迟疑片刻,终于松了口风,淡淡地道:“孟县尉的确言之有理,其实,并非卑职不知变通,只是,卑职还要问一问肖家人的意见,如果他们心甘情愿放弃申诉,接受韦家人的赔偿,卑职自然不会继续从中作梗,不过,韦家人的赔偿必须要体现出足够的诚意,更是要得到肖家人的认可才行!” 孟县尉喜形于色,连忙表了态:“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本官相信,肖家人一定会接受这样的安排……至于具体怎么赔偿嘛,双方可以进行进一步的协商。” 云飞扬叹了口气,站起身向方寸锦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卑职这就告退!” 第98章 调解 方寸锦故意沉着脸不理云飞扬,云飞扬也丝毫不以为意,又对孟县尉拱了拱手,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孟县尉望着云飞扬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小子还真是一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好在此事终于有了圆满的解决办法,下官明天就告诉徐县令。” 方寸锦冷哼一声,忽地皱起眉头问道:“你说,肖家人会不会不肯接受韦家人的赔偿?” 孟县尉怔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那些草民们对他这样的地方官吏向来都是心怀敬畏,那天在县衙公堂上,肖家人的表现更是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所以,孟县尉想当然地认为肖家人必然会接受这样的调解,他根本就没想过肖家人可能会拒绝,此刻听方寸锦这么一说,他即使有八九分的把握,却终究还是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 孟如会想了想,道:“还是方主簿行事谨慎,下官非常佩服!下官还是要去肖家一趟,要对他们再费一番口舌,免得再起波澜。”说完,孟县尉向方寸锦拱了拱手,便急急地离开了方府。 次日一早,云飞扬刚刚来到兵房,看起来忧心忡忡的何西都就迎了上来,道:“司兵史,听说方主簿找你了?他可是对此案有什么看法?” 云飞扬摆了摆手,并不回答,只是说道:“老何,我正要找你,我们这就去见一见肖家人,走……” 何西都本想再问几句,见云飞扬的表情有些怪异,便把要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跟着云飞扬向肖家走去。现在的肖氏容颜憔悴,明显清减了几分,看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云飞扬看在眼里,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惭愧。 肖氏一见云飞扬登门拜访,连忙强颜欢笑,满脸感激地招呼道:“原来是司兵史大驾光临,快快请坐!” 说着,肖氏就要起身给云飞扬沏茶,云飞扬连忙阻止道:“你身体虚弱,不必客气,我说说话就走。” 肖氏从善如流,便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静待云飞扬开口。 “请问你今后有何打算?”云飞扬试探性地询问肖氏。 肖氏凄然一笑,幽幽地道:“奴家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仇人却依然逍遥法外,不能为夫君报仇雪恨,反而又受那仇人折辱,奴家还有什么脸面苟活在世上?奴家本该一死了之,只是不想让孩儿以后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 肖氏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哽咽,两行热泪终于流淌下来。肖母抱着外孙女儿,禁不住也是泪如雨下,她一听到女儿说她已萌死志,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觉得活得索然无趣。 唐代时民风开放,女子性情豪放,到了战乱四起的五代,更是如此,但也同样不缺乏把贞洁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的烈女,云飞扬在玉屏山上曾经见过的卢绾便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烈女。 云飞扬一听肖氏已萌死志,顿时心中一惊,摇了摇头道:“肖氏,你可要想开点,事已至此,你没有犯过任何过错,为什么要寻死觅活的?你一个弱女子,面对韦卓洋那样的禽兽,怎么可能自保?所以,你不必为此自责,而是应该勇敢地生活下去,把你的孩子拉扯大,那才是对穆家最大的帮助,那时候,穆掌柜的如果在天有灵,也会为此欣慰的。” 肖氏垂泪道:“司兵史,小女子每苟活一日,便是穆家人的耻辱,也是我们肖家人的耻辱。那天在公堂之上,奴家原本奢望县令能为我们主持公道,后来,奴家终于死了这条心,这样的日子,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肖氏便突然间跪在地上,向云飞扬行跪拜大礼,云飞扬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沉吟片刻,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你不必这般绝望,难道你舍得撇下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和生你养你的爹娘?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他们怎么活下去?你要想一想自己的亲人……云某其实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肖氏眉毛一扬,疑惑地看向云飞扬,云飞扬的语气让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肖氏,在下虽然抓了韦卓洋,可是在下却没有断案的权力。我们早晚还是要把韦卓洋移交给县衙的,既然徐县令已经下了命令,谅他也不敢随意放走韦卓洋,少不了要再次升堂审问韦卓洋……到那时,韦卓洋或许免不了一个死罪,可是那样虽然可以为穆掌柜的报仇雪恨,对于你们肖家却并有什么实在的好处……” 面对眼前容颜憔悴的肖氏,云飞扬却越说越没有底气,他甚至觉得无颜面对肖家人,犹豫了一下,他才鼓足勇气接着说道:“如果你与你的父母都愿意撤诉,韦家愿意支付赔款,至于具体的数额,你们可以与韦家协商,在下可以帮你们尽力周旋,帮你们争取最大的好处……以韦家的实力,他们完全付得起一笔可观的赔偿。你们一家人有了这笔钱,完全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将来,你可以再招一个勤劳能干,心地善良的上门女婿,不知你意下如何?” 肖氏瞪大了眼睛看着云飞扬,就像是刚刚认识他一般,她摇了摇头,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问道:“司兵史,你可是畏惧韦家的权势,替他们说服我们妥协么?” 云飞扬老脸一红,道:“肖氏,你不要误会!韦卓洋固然是伤天害理死有余辜,在下对他也是恨之入骨,可是在下思来想去,既然你们目前的日子很困窘,不如趁着韦家人愿意私了,尽量为你们多换来些好处,你的女儿年纪幼小……” “我们不需要!”肖氏柳眉倒竖,打断了云飞扬的话:“韦家有钱,他们就可以把我们穷人不当人看么?奴家要是收了他们的钱,奴家死后怎么去见亡夫?” “肖氏,你,你可要冷静些……对于韦卓洋,我们以后还可以用别的办法对付他。”云飞扬没想到韦氏的性子居然这么刚烈,对她禁不住油然而生一种敬意。 第99章 干就完了 “奴家的夫君被那姓韦的害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道他们拿出一笔钱来就可以草菅人命?奴家是平民百姓,地位卑贱,可是奴家却不稀罕他们韦家的臭钱。也许徐县令会袒护韦家,但这却不能让奴家屈服!司兵史,你是个好人,可惜你帮不了我们,奴家也不怪你!在这人世间,没有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奴家此生无法为夫君报仇,那就只好去那边陪伴夫君,免得他在那边孤单寂寞……” 肖氏说到这里,忽地一把拔下头发上的簪子,一下子刺向了自己的脖子。云飞扬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但他毕竟是习武多年,眼疾手快,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便紧紧地握住了肖氏的手,抢下来她手中的簪子,一不小心,云飞扬自己的手都被那簪子划破了一层皮,鲜血流淌出来,这样一来,云飞扬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血性,就连一个小寡妇都这般有骨气,自己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干就完了! “女儿,你可别钻牛角尖啊……”肖母惊呼一声,连忙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女儿,母女俩相拥而泣,同时放声大哭起来,彼此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愤恨与不甘。 这时,原本愁眉苦脸默然不语的肖老汉忽然仰天大笑了几声,喊道:“老夫明白了!女儿,我们肖家人是有骨气的!他们有权有势,老夫也不怕他们,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老人家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看样子,他再也不想如同以前那么窝窝囊囊了…… 方才一直在一旁默默观看的何西都见状又惊又怕,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忙劝慰道:“肖氏,你可千万别自寻短见啊!人死万事空,你要是死了,那可就正中韦家人的下怀了!” 对于这样的贞节烈女,云飞扬也是由衷的钦佩,以前,他只是在历史传说中对此有所了解,现在他却是亲眼见到了这样的烈女,一时间心乱如麻,自惭形秽。 此刻,云飞扬痛恨自己在韦家人软硬兼施之下的动摇,他宁愿自己不是一个胥吏,而是一个敢于以武犯禁的游侠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即便是与徐县令等官吏们为敌又如何?那些官吏们徇私枉法,老百姓忍气吞声,反而更加纵容了这些有钱有势的坏人,还有王法吗?做这样的胥吏还有什么价值?一念及此,云飞扬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手掌的关节处都发白了,他的脸色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云飞扬的眼睛红了起来,他看着满腔悲愤的肖家人,咬了咬牙,肃然道:“你们放心吧,就算徐县令袒护姓韦的,县衙不为你们主持公道,我也不会饶了那姓韦的!韦家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我就一定要为你们伸张正义!” 虽然肖家人都是贱如草芥般的农民,可是老百姓却把肖氏贞洁烈女的名声传扬开来,这个案子得到越来越多当地人的重视。 两天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了出来:“徐县令等官吏向肖家人施加压力,无奈之下,这个案子的审理已经拖延下来,然而肖家人却并不向这些官吏们妥协,肖氏已萌死志,竟然试图自尽,好在被家人救了下来。” 一时间,韦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就连徐县令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徐县令禁不住恼羞成怒,无论如何,他对于自己的口碑还是很重视的,一帮地位卑贱的平民百姓也敢对他议论纷纷,真是岂有此理! 在徐县令的授意之下,孟县尉特意去了一趟肖家,孟县尉却一无所获,当他来到县衙回秉徐县令的时候,他的后背直冒冷汗,他不知道应该对徐县令怎么说。 徐县令一见孟县尉面有难色,便知道他此行毫无进展,默然半晌,徐县令便忍住心中的怒火,道:“坐下说吧……怎么样?肖家人是否愿意接受韦家的赔偿?” 孟县尉将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那,那肖氏不肯接受赔偿,肖老汉更是对下官怒斥了一番……既然话不投机,下官生怕惹得肖氏再次寻死,只好离开了肖家。” 徐县令顿时怒不可遏,一气之下,随手便将旁边的一个茶盏扔到了地上,“哗啦……”一声,那茶盏被摔得粉碎,吓得孟县尉浑身不住地颤抖。 “滚,你给我滚……”徐县令怒视着孟县尉,下了逐客令,孟县尉如蒙大赦,连忙灰溜溜地离开了县衙,他知道徐县令的脾气,要是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暴怒至极的徐县令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直到孟县尉消失在视线之中,徐县令才长叹一声,喃喃自语:“没想到,这个小寡妇倒是个烈女啊……看来这件事已经无法调解,那可是越来越麻烦了,万万不能惹了众怒啊!” ******** 几乎与此同时,何西都陪着云飞扬一起回到了官舍,何西都看着云飞扬铁青的脸色,禁不住有些担心,他不知道云飞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两人走进小书房,何西都坐在一把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沉声道:“司兵史,看样子,肖家人可是铁了心要与韦家人斗到底了,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云飞扬并不答话,他的双眼却忽然流露出一丝凶光,看得何西都大吃一惊。 何西都苦着脸道:“可……可你这不是不自量力么?你要是继续帮助韦家人打官司,便是与县衙里的所有官吏们为敌,以后,你又将如何自处?你年纪轻轻,前途远大,何必自找麻烦呢?再说你在眉山县举目无亲,你就不怕徐县令……” 云飞扬打断了何西都的话,大声喊道:“怕他?老子是吓大的?老子就是要自找麻烦,老子就是要跟这些徇私枉法的官吏斗到底了,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有死而已!再说了,死的不一定是我,或许是他们,或许是鱼死网破……”说到这里,云飞扬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 第100章 伸张正义 此时的云飞扬,那凶狠的眼神就像一个冷酷的杀手,可是,杀手杀人要么是为了换取金钱,要么是为了报仇雪恨,云飞扬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给肖家人伸张正义? “司兵史,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小子,你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何西都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生怕年轻气盛的云飞扬干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要做个游侠儿,让姓韦的受到应得的惩罚,我要为肖家人主持公道!”云飞扬举起右臂,用力做了一个向下劈的姿势。 何西都一看云飞扬的动作,登时背后直冒冷汗,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瞪大眼睛看着云飞扬片刻,这才问道:“你……你已经作出决定了?你不要命了么?” “我当然做出了决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老何,我不会连累你,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吧……如果你打算去找徐县令告密,那也无所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云飞扬相信,何西都或许不会支持自己,但他却不会告密,他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瞧你这话说的,你以为何某是那种卖友求荣的小人么?司兵史,既然你做好了决定,何某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何西都一见云飞扬这般毅然决然,忽然也有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 “真的?那么,云某就要先谢谢你了,一言为定哦!”云飞扬笑了笑,伸出来右手。 “一言为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西都也伸出右手,“啪……”的一声,两人击掌为誓,相视一笑…… 这几天里,韦卓洋一直被关在道观里好吃好喝伺候着,他原本就不认为云飞扬等人敢对他怎么样,所以,韦卓洋睡觉也睡得安稳,美中不足只是没有女人伺候他,他也着实憋坏了,只想着离开这里之后一定要去找个歌姬好好玩玩。 韦卓洋正胡思乱想着,张远霄突然带了两个帛隶过来,打开了这间厢房的大门,韦卓洋发现张远霄的神情似乎有几分冷酷。 韦卓洋没来由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解地问道:“你们又要干什么?本公子正在休息呢……” 张远霄打断了他的话,厉声喝道:“少废话,我们要提审你,你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说话?赶紧出来!” 韦卓洋瞪着张远霄,不以为然地道:“你不用嚣张!我认得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胥吏,等本公子出去,你们谁都不会有好下场,不让你们一个个跪下来求饶,本公子就不姓韦!” 张远霄懒得跟韦卓洋多费口舌,冷冷地道:“等你活着回去再吹牛皮吧,把他带走!” 张远霄自从听云飞扬说过“吹牛皮”这个词,便开始活学活用了,云飞扬经常不经意间说出一些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词语,让他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张远霄与那两个帛隶押着韦卓洋来到了上次审问韦卓洋的那个厢房,此刻,云飞扬正端坐在一把圈椅上,目光凛凛地看着韦卓洋,那眼神中隐隐地带有一丝杀意,韦卓洋一见到云飞扬,忽然间有些胆怯,他的脸颊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但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们还想怎么样?”韦卓洋以为云飞扬又要审问他了,他已经签字画押了,这姓云的怎么还是没完没了的? 肖氏和她的父母恰好也在这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肖家人一个个怒视着韦卓洋,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方解心头之恨。 “你们开个价吧,你们想要多少钱?告诉你们,我们韦家给得起!嘿嘿……”说话间,韦卓洋色眯眯地看着肖氏,心中犹在回味着那次占有她时的感觉,他这几天着实憋坏了,他一见到肖氏反而又有了想要占有她的想法。 韦卓洋并不认为肖家人会对他怎么样,在他看来,无非是给肖家人赔多少钱的问题而已。只要肖家人愿意接受他的赔偿,以后他就仍然有机会占有这个女人,他喜欢那种感觉,良家妇女与风尘女子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他已经食髓知味了。 云飞扬看着死到临头仍然嘴硬的韦卓洋顿时怒从胆边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丝杀意,喝道:“姓韦的,你勾结盗匪,抢劫穆家商队,而且杀人灭口,犯下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罪行,数罪并罚,理应判你个斩立决……你以为有徐县令罩着你,你就能逍遥法外?告诉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这就要将你就地正法!” “你说什么?”韦卓洋怔了一下,瞪大双眼看着云飞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旋即又放声大笑,道:“就凭你?姓云的,你是不是疯了?处决死囚需要徐县令判决,然后再上报朝廷,没有皇帝勾决,你就敢随便杀人?凭什么?” 肖氏虽然对于韦卓洋恨之入骨,但却是个通情达理的妇人,她也规劝道:“司兵史,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您的心意奴家领了,可是,韦家在眉山县的势力非同小可,更有着徐县令的袒护,您可不能自作主张呀。如果这就杀了姓韦的,岂不被那徐县令抓住了把柄,以后,整个眉山县乃至整个眉州,都不可能再有您的立足之地了,恐怕您以后只能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了,还请司兵史三思而行啊!” 肖氏的父母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云飞扬,老两口根本就不敢相信,云飞扬竟然要将韦卓洋这个败类就地正法。其实,肖家人对于云飞扬非常感激,云飞扬能够替他们肖家人伸张正义,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桩案子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眉山县的老百姓们都对肖家非常同情,韦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已经颜面扫地。 即便是最终没有打赢这场官司,肖家人也有心理准备,他们本就身份卑贱,与徐家和韦家比起来就如同蝼蚁一般,但是,他们只想证明自己也是有尊严的! 第101章 一不做二不休 可是,当云飞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就连肖老汉这样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也觉得难以置信,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千百年来的封建社会制度让老百姓只能逆来顺受,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云飞扬的思想却是深受后世的世界观影响,肖家人当然很难理解,甚至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云飞扬早就料到肖家人会有这般反应,他扫视了一番肖氏和她的父母,淡淡地道:“我意已决!你们不用怕,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张远霄早就知道云飞扬的想法,他也嫉恶如仇,在他看来这就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他手握刀柄,守住了这间厢房的大门,冷冷地盯着韦卓洋,免得他逃出去。 那两个皂隶却事先对此并不知晓,谁敢陪着云飞扬这么肆无忌惮?当下,那两个皂隶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苦笑。 一个年长些的皂隶硬着头皮对云飞扬道:“司兵史,没有徐县令的判决就杀人,名不正言不顺,请恕卑职不敢从命!” 说完之后,这个年长皂隶便有些担心,他的脸色瞬间一变,生怕云飞扬突然暴起杀了他灭口,他下意识地环视一番四周,发现张远霄早已守住了门口,他已经出不去了,禁不住心中忐忑不安。 另一个年轻皂隶则是犹豫不决,虽然他也恨不得手刃韦卓洋,但他却担心自己受到此事牵连,以至于连累到自己的家人。 “于维景,你不用担心,云某会亲自动手,不会连累你们。”云飞扬看向那个年长皂隶,出言安慰。 云飞扬知道韦家在眉山县的势力根深蒂固,如今他既然决定严惩韦卓洋,就必须一不做二不休,不能有任何犹豫,否则只要让韦卓洋离开这里,他便再也无法控制住韦卓洋了,要想让韦卓洋伏法也就更加不可能了。 云飞扬甚至想过,如果这两个皂隶阻止自己出手,他不介意杀他们灭口,以他的武功也足以做到这一点,更何况还有张远霄在场。自从经历过两次剿匪之后,云飞扬亲手杀了那么多人,他的性格中早已多了一些戾气,就连他对武功的使用都比以前多了几分狠辣。 云飞扬向张远霄递了个眼色,张远霄会意地点了点头,密切注意着那两个皂隶,如果他们打算逃出去,先要问问他手中的刀是否答应。云飞扬握紧横刀,走向了韦卓洋。韦卓洋眼见云飞扬这般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大叫一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云飞扬是真的起了杀心。韦卓洋下意识地便要逃走,可是他早就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根本就躲闪不及。 随着刀光一闪,“噗”的一声,韦卓洋的脖子便被斩断,血光四射,韦卓洋惨叫一声,身首异处,韦卓洋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落到了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肖母的脚下,那颗人头依然双眼圆睁,肖母吓得差一点晕过去,那两个皂隶也是吓得面无血色,他们没想到云飞扬居然这般杀伐果断,说杀便杀,下手毫不留情。 见到这血腥的一幕,肖氏怔了一下,稍后又展颜一笑,看着虚空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夫君啊,司兵史为你报仇雪恨了,你看到了吗?奴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肖氏喜极而泣,与母亲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肖老汉也是开怀大笑,几天来的窝囊与屈辱终于一扫而空,可是他又转念一想,司兵史为了这个案子已经得罪了韦家,韦卓洋一死,司兵史和韦家的尖锐矛盾也就无法调和了,司兵史恐怕马上就要浪迹天涯了。肖老汉感激涕零,司兵史这么做都是为了肖家,司兵史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肖家,肖家人何以为报?肖老汉暗自盘算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司兵史落到官府的手里。 云飞扬将那把血淋淋的横刀扔到了地上,走向了犹在惊恐万分的两个皂隶,笑道:“徐县令早就下令要抓捕韦卓洋,这一点,你们俩都知道……如果有人问你们,韦卓洋是怎么死的?你们打算怎么回答?” 那个叫做于维景的年长皂隶浑身如同筛糠般颤抖,他嘴巴张着,但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云飞扬的话。 倒是那个年轻些的皂隶反应还算敏捷,他的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道:“回司兵史的话,韦卓洋拘捕,因此,就被我们杀了……您看,这么说可以么?” 云飞扬笑了笑,伸出右手的食指晃了晃,道:“吴博忠,你要记住,细节决定成败,不是我们知法犯法,未经判决便擅杀罪犯,而是韦卓洋悍然拘捕,他在混战中威胁到了你们的性命,害得我也受了伤,我们一不小心便将他当场格杀,这也是迫于无奈!” 那叫做吴博忠的年轻皂隶连连点头,附和道:“司兵史说得对,我们是不得不出手,韦卓洋死有余辜!”说完,他便从地上拾起那把血淋淋的横刀,当着云飞扬和肖家人的面,向韦卓洋尸体上的要害部位砍了几刀。 云飞扬又转过头看向了于维景,目光漠然,于维景心中一惊,深知这是云飞扬让他们二人交个投名状,于维景迟疑了一下,便有样学样,也用那把刀砍了韦卓洋的尸体几刀,从此以后,这两个皂隶就上了云飞扬的贼船…… 方寸锦批阅了几份公文,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便停下了笔。他一直对徐县令颇为不忿,对于徐县令处理政务的水平冷眼旁观,只觉得徐县令能力平庸,只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而已,这样一个家伙竟然是自己的上司,心中很不服气。听说徐延珪不久就要高升了,他既有些嫉妒又有些窃喜,这个家伙终于要滚蛋了! 可是,最近突如其来的这些事情让方寸锦百感交集,在他看来,韦卓洋确实是该杀!对于这样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的花花公子,不依法严惩岂能平民愤? 第102章 坐山观虎斗 方寸锦禁不住有些自惭形秽,事到如今,那个新来的年轻司兵史居然敢不惜得罪韦家,坚决要求为那苦主一家人伸张正义。而自己身为具有监察一县官吏之责的主簿,反而却要为韦家人做说客和帮凶,欺压百姓。 方寸锦终究还是不敢得罪徐家这样的权贵,这让方寸锦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耻辱感,可是他的理智又强迫着他不得不这么做。方寸锦叹了口气,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孟县尉慌慌张张地大声喊道:“出事了,出大事了!哎哟……” 孟县尉走得很急,到了门口时,一不小心,竟然差一点被门槛绊倒在地上。 方寸锦皱了皱眉,惑然问道:“孟县尉,你此刻为何如此慌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坐下来吧,慢慢说来听听。” 孟县尉气喘吁吁地说道:“方主簿,司……司兵史等人以拒捕为由杀了韦公子……” 方寸锦大吃一惊,追问道:“你说什么?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司兵史现在何处?快说……” 说话间,方寸锦的脸上已经露出愠色,他非常惊异,虽然知道云飞扬对那韦卓洋不依不饶,可是云飞扬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司兵史,未经县衙宣判,云飞扬把韦卓洋抓住也就算了,他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就听孟县尉又补充道:“当然属实!千真万确啊……这确实是司兵史干的,司兵史疯了,他居然把韦公子杀了!人头落地,惨不忍睹啊!据说,司兵史也受伤了,他此刻正在官舍里面养伤。” “啊?怎么会这样?”方寸锦的嘴巴倏然张开,成了一个可笑的圆型,一副震惊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好笑。 方寸锦对孟县尉的话信了七八分,看孟县尉这副神情,恐怕他所言非虚,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如今徐县令尚未离开眉山县,云飞扬竟然肆无忌惮地杀了韦卓洋?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韦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徐县令也不会袖手旁观。 眉山县恐怕是要有一场大风波要来了,一念及此,方寸锦不由得长叹一声,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 直到孟县尉离开,方寸锦这才回过神来,但他却依然愁眉不展。徐县令和韦家人会不会认为他在幕后指使云飞扬,把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如果此事真是由他指使也就罢了,实际上,此事却是与他没有一点关系,反而会成为徐县令以后排挤他的借口,这让他焦头烂额。 这个消息传播的很快,现在已经有很多老百姓知道了,很多人自发地聚拢在县衙的大门之外,一些人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打听着这件事,不多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彪形大汉率先发出一声欢呼,随即便有很多人相继响应,一阵阵欢呼声就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在县衙外面响了起来。 也有些人为这个肯为老百姓伸张正义的司兵史揪着心,也不知道这位司兵史以后会不会受到韦家人的迫害。在这样兵荒马乱的乱世里,弱肉强食,人不如狗,在军阀和官吏们眼里,老百姓就像蝼蚁一般,因此,老百姓们对于贪官污吏有着强烈的畏惧,这些父母官对他们甚至有着生杀之权,他们可是得罪不起,即便是那新来的司兵史又能怎么样? 一些胥吏和皂隶们也听说了这条消息,他们其实很佩服这位司兵史,因为他肯为民做主伸张正义。有了这位年轻的司兵史挺身而出,肖家人才能挺起胸膛做人,而不是忍气吞声地生存下去,可是,他们却没有这个勇气跟权贵人家对抗。 县衙后宅里面,仍以养病为由不见外人的徐县令听孟县尉说云飞扬悍然杀掉了韦卓洋,一时间惊得瞠目结舌,他几乎难以置信,姓云的怎么这么狂妄无知? 韦氏听了之后更是面无血色,她怔了一下,旋即失声抽泣起来,道:“我那苦命的侄儿啊……夫君,你可要为我那惨死的侄儿报仇啊!” 徐县令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咒骂道:“这个目无王法的云飞扬,竟然敢擅作主张,他这分明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夫人放心,本官绝不会饶了云飞扬,一定要让他偿命!” 徐光溥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凑上前去,沉声道:“爹,娘,你们不必过于哀痛,孩儿以为,对于这件事,我们应该冷静对待才好。” “你这话从何说起?那姓云的欺人太甚,他敢杀了韦公子,就是完全不考虑为父的脸面,你让为父怎么冷静?嗯?”徐延珪余怒未消,他原本还打算让儿子与云飞扬多多来往,却没想到云飞扬居然敢杀了韦卓洋,他只怪自己看错了人,那云飞扬绝非善类,以后可不能再让儿子与云飞扬来往了。 徐光溥正色道:“云飞扬只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胥吏而已,他敢杀掉韦公子,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此事十有八九是由方主簿在背后主使,就算不是……” 徐县令闻言怔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悟,便眯着眼睛看向徐光溥,道:“你是说……” 徐光溥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厉芒,声音也压得更低:“父亲大人也可以让别人认为是方主簿在背后主使,只要方主簿树敌过多,早晚必定会身败名裂!” “不错!我们应该这么做。为父本来最担心的就是那老匹夫,他一直心怀叵测,为父离开眉山县之前,务必要将他置于死地。”徐县令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徐光溥欣然道:“正是!所以,我们只需要通知韦家,然后就静观其变吧。只要父亲大人不被方主簿抓到把柄,一旦我们得到机会,还怕不能扳倒方主簿?” 徐县令的怒气渐渐消去,便对徐光溥连声赞叹:“我儿果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不错,不错!以后,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吧,且看那方主簿如何应对!哼……” 第103章 狗急跳墙 抽泣了半晌的韦氏也终于止住了哭泣,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但她此刻却仍然颇为寒心,她的侄子就这么死了,这爷俩不想着怎么样找那姓云的报仇雪恨,反而筹划着如何对付方主簿,于是,她便把所有的仇恨和怨毒都转移到了云飞扬的身上,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恨意…… 韦均治的心情与韦氏一样,当他听说儿子韦卓洋的死讯之时,他起初并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可是,当他看到韦卓洋那尸首异处的残骸之时,他的幻想终于破灭了,他只觉得心中痛如刀绞一般,瞬间眼前一黑,差一点就栽倒在地上,幸亏一个眼疾手快的年轻皂隶扶住了他。 韦均治此刻痛不欲生,他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于非命,死前还被人冠以拒捕的罪名,可是,韦均治不能接受这一切,韦家人可不是好惹的,他一定要给儿子报仇雪恨,他要让那姓云的付出代价,悲愤之下,韦均治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韦家人疯了,韦均治带着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家丁,气势汹汹地围住了云飞扬所在的官舍,韦均治口口声声地让云飞扬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旁边围拢了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可是,他们慑于韦家人的淫威,虽然义愤填膺但却敢怒而不敢言,他们都知道,韦家人惹不起,看这架势,韦家人这是给韦卓洋报仇来了。 起初,于维景和吴博忠这两个帛隶还有些惊慌失措,一听说韦均治叫喊着要杀光云飞扬等人,这两个胥吏就深知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一咬牙便决心与云飞扬共进退,要跟韦家人斗到底,他们能够猜得到,韦家人敢于这么疯狂,公然拿着兵刃围攻司兵史所在的官舍,居然没有人过来阻止他们,他们肯定是得到了徐县令的默许。 “司兵史,他们非要让你出去,这可怎么办?”人到中年的张铜山也禁不住方寸大乱,看样子,他们以后很难在眉山县立足了,说不得,还是回青江村为好。 就连何西都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他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思忖着对策,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云飞扬却淡然一笑,他早就料到杀了韦卓洋必然会激怒韦家人,就连徐县令也会对他怀恨在心,他们会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对他打击报复,可是,云飞扬却没想到韦家人竟然如此嚣张跋扈,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找上门来,一点也没有作为杀人犯家属的觉悟。在韦家人看来,眉山县就是他们的天下,一个新来的年轻司兵史有什么了不起? 云飞扬摇了摇头,不去想别的,还是先应付了眼前的困局才好,便沉声道:“如今,韦家人狗急跳墙,我们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我们有很多霹雳弹,我就不信这些人会不怕死……逼急了,老子连那县衙一起炸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张远霄走到云飞扬的面前,提议道:“司兵史,我掩护你冲出去吧,这些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杀过那么多盗匪,难道这些人还能比盗匪更加彪悍?” 云飞扬摇了摇头,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凌厉的杀意,道:“冲出去并不难,可是,老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这次杀了韦卓洋便是为民除害,没必要像个罪犯一般畏罪潜逃……既然韦家人敢来找我的麻烦,老子就来个关门打狗,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去跟韦卓洋在黄泉路上作伴!” 现在,云飞扬一点也不后悔,他只知道这么做很痛快!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与其窝窝囊囊地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地死,更何况他现在拥有的霹雳弹足以将整个眉山县衙夷为平地,然后再来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从此隐姓埋名,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做一个替天行道的游侠儿。 “杀!杀光他们!杀了那姓云的,重重有赏,给我杀啊!”韦均治举着一把钢刀,向院子里边疯狂地喊叫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韦均治开出了这么诱人的条件,他带来的那些家丁们立刻就像发了疯似的,踹开了官舍的大门,发一声喊便冲进了院子里,与守在门口的曾大虎和张铜山激战在一起。 一个年轻的韦家家丁刚刚冲进官舍的院子里,曾大虎就咬牙切齿地扑了上去,怒吼道:“去死吧!”说话间,他就挥舞铁锏砸向了那个年轻家丁。 那个年轻家丁躲闪不及,顿时就被那铁锏砸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趴在了地上。 几个韦家家丁怔了一下,没想到云飞扬的下属居然这般凶悍,但他们在重赏的诱惑下,还是硬着头皮往院子里冲杀,张铜山眼疾手快,赶紧把被几个韦家家丁围困的曾大虎向后拽了一把,曾大虎刚刚离开原地,一杆竹枪就狠狠地刺了过来,与曾大虎擦肩而过,只要慢上片刻,曾大虎恐怕就要被这杆竹枪刺个透心凉。 “你们要干什么?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聚众闹事,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么?” 这时,脸色冷竣的方寸锦忽然陪着一个头戴幕篱的年轻女子匆匆赶来,在他们的身后,跟随着一帮皂隶以及八个身材魁梧手持横刀的精壮汉子,那些精壮汉子虽然都是一身家丁打扮,但却一个个神情彪悍,看起来更像是身手不俗的行伍中人。那些围观的老百姓一看方主簿带着一群皂隶来了,连忙一哄而散,生怕被这些皂隶们抓起来关进县衙的大牢里。 那个年轻女子身材娇小玲珑,穿着窄袖短襦,肩披帔帛,腰系绦带,下着绿色长裙,脚穿云头锦履,虽然隔着那层幕篱看不清那个年轻女子的容貌,但是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 第104章 吉人自有天相 “王法?我家主人说的话便是王法……”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丁很不识趣,他这句嚣张至极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精壮汉子就把一柄短剑掷了出去,那柄短剑恰好刺透了那个家丁的喉咙,剑尖就从他的脖子后面穿出,上面还带有一滴鲜血。 那个家丁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闷哼一声便仰面跌倒,眼见是不活了,其余的家丁们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他们都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些精壮汉子都不是好惹的。 原本正在大声叫骂着的韦均治一见这个女子也不由得怔了一下,作为一个商贾,他很善于看人,此刻,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子的身份非同一般,只是,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方寸锦冷冷地环视了一番众人,又把目光锁定在韦均治的脸上,厉声呵斥道:“普慈公主殿下驾临本县,你们这些草民还不赶紧跪下?难道你们要谋反不成?” 此言一出,韦均治手下的家丁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往日里,在他们心中,徐县令便是眉山县的土皇帝了,但他们也知道公主这个词语的含义,只不过他们或许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到一位公主。他们虽然有些怀疑,可是,既然方主簿发话了,还能有假的?眼前的这个贵妇人必定是普慈公主殿下无疑了,怪不得她手下的那些汉子身手不俗,那些汉子想必就是她的侍卫了。韦家的家丁们早就听说了,普慈公主从小就被皇帝视为掌上明珠,她的性格刁钻古怪,行事刁蛮任性,由于对岐王的侄子不满,普慈公主一气之下就回到了娘家,这个女人可惹不起啊…… 于是,一个机灵些的家丁立刻就跪倒在地,喊道:“草民拜见公主殿下……” 有这个家丁打样儿,其余的家丁也相继跪在了地上,韦均治一见此情此景便深知已经事不可为,他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只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也跟着很不情愿地跪了下去。 “公主殿下,请您为草民做主啊……本县的司兵史不经县衙审判便杀了草民的儿子,他这可是目无王法,草菅人命啊!”韦均治恶人先告状,他的眼睛都红了。 普慈公主冷哼一声,道:“住口!本宫早就听说过你们韦家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今日偶然经过此地,这才知道你们韦家果然是臭名远扬……你们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这般行径与强盗有什么区别?你们的眼里还有王法吗?” 韦均致正要狡辩几句,普慈公主却根本不容他分说,她举起那白皙纤细的右手向下狠狠一劈,喝道:“都给我拿下,送往县衙关起来……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那些精壮汉子闻言顿时齐刷刷地上前一步,齐刷刷地举起横刀,包围了韦君致等人,他们的配合非常默契,显然在平日里经常进行类似的演练,他们手中的横刀则是寒光闪闪,杀气腾腾,韦家的家丁们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纷纷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谁也不敢反抗。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方寸锦黑着脸质问那些皂隶,那些皂隶会意,连忙一拥而上,将韦均治带来的家丁全都捆绑起来,由皂隶们押解着向县衙方向走去。 “韦掌柜的,麻烦你跟我去县衙走一趟吧。”方寸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看到韦均治在普慈公主面前悲愤欲绝的表情,他方才一直在憋着笑。 韦均治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形势比人强,普慈公主的那些侍卫一个个如狼似虎,他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无奈之下,韦均治咬了咬牙,只好暂且忍一忍,反正有徐县令在,谅那普慈公主也不能太难为他。 原本剑拔弩张的形势突然急转而下,云飞扬等人自然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守在门口的曾大虎立即喜形于色地跑进客厅里,对云飞扬喊了起来:“司兵史,公主殿下来了,公主殿下真的来了,我们有救了!” 张远霄一听,也顿时有了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欣喜若狂地喊道:“好!太好了!司兵史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既然公主殿下来了,司兵史也就有救了。” 何西都也笑逐颜开,提议道:“公主殿下给我们解了围,她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司兵史,我们这就出去拜谢公主殿下吧。”说完,他便要走出客厅。 “且慢!”云飞扬马上出言阻止了他,云飞扬今天有一种坐过山车的感觉,他那天杀韦卓洋之时,根本不曾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也没仔细思考过未来的打算,当时完全是靠着一腔热血,方才,韦家人围在大门外,他虽然心里近乎绝望,却还是故作镇定,如果何西都等人见他慌了,他们就更没有勇气抵抗韦家人了。 方才,普慈公主突然从天而降,形势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云飞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只觉得后背粘糊糊的,似乎是冒出了冷汗,显然是由于紧张所致。 云飞扬定了定神,淡淡地道:“以我等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拜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来这里绝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她或许是有要事在身,我们如果现在出去,岂不是耽误了公主殿下的宝贵时间?不妨等一等再说,如果公主殿下打算见我们,她自然会来找我们!” 云飞扬的话音刚落,普慈公主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了过来:“眉山县的司兵史就是住在这里么?” “是的,卑职就在这里,请公主殿下稍等片刻……”云飞扬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公主居然登堂入室,便一边应声,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不知公主殿下光临寒舍,卑职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殿下恕罪,恕罪……”云飞扬看了一眼戴着幕篱的普慈公主,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唱了一个肥诺。 第105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飞扬暗自猜测着,隔着这层薄薄的幕篱,却不知道这位逃婚的公主到底长相如何,看她的身段,倒是有几分女人味。 “本宫恰好途经此地,听说司兵史年轻有为,便特意来向你请教一些事情。”普慈公主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卑职请公主殿下到书房一叙。”云飞扬肃手邀请,他当即心下了然,普慈公主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且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情求助于自己。 “你们且在这里候着吧,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也不要打扰!”普慈公主的目光隔着幕篱扫视了一番方寸锦和那些侍卫,说完,她便轻移莲步,走进了书房。 普慈公主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书房的上首位置,便与云飞扬天南海北地寒暄了一番,在这间还算典雅的书房里,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儿从普慈公主的身上传来,她的声音听起来甜甜的,听着这样悦耳动听的话音,有这么身姿窈窕的公主陪伴着,云飞扬忽然想起了“红袖添香”那个词语。 云飞扬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又喝了一口热茶,心中思忖着:“这个身份贵重的不速之客,又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她来找我究竟是想干什么?” 普慈公主仿佛看穿了云飞扬的心思,终于言归正传,提起了火药武器的事情。普慈公主在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份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以堂堂蜀国公主的身份悍然逃婚,完全不考虑是否会因此引起双方的战争,从此承担起红颜祸水的骂名。 可是,自从得知岐王向蜀国东部边境大量增兵的事情,普慈公主就有了弥补自己过错的想法,当她听说火药武器在眉山县横空出世的事情之后,她便敏感地意识到,一旦岐王李茂贞对蜀国宣战,这种神奇的火药武器便可以装备给蜀军用于自卫,在守城战之中,火药武器的威力自然是非同小可的。于是,普慈公主便开始搜集关于火药武器的情报,很快,她就顺藤摸瓜,得知了云飞扬的一些经历。 “司兵史,本宫不但要救你的性命,还要让你从此以后升官发财!老百姓需要你这样为民请命的官吏,现如今,大战在即,朝廷也需要像你这样德才兼备的少年英才!”普慈公主一心想招揽云飞扬,她这番话慷慨陈词,说得很有诱惑力。 “公主殿下在卑职生死攸关之际出手相助,这般大恩大德,卑职谨记在心!韦卓洋由于拘捕而被格杀,卑职难辞其咎,日后恐怕少不了要受到朝廷的责罚……所以,卑职并不奢望能够在官场上继续混下去。”云飞扬微微一笑,终于心下了然,怪不得普慈公主在关键时刻突然从天而降,原来她是为了自己研制的霹雳弹。 可是,云飞扬却并不急着表态,他虽然并不怀疑普慈公主的诚意,也不知道普慈公主以后有什么具体的打算,这究竟是普慈公主的想法还是她爹蜀主的想法?按理说,似乎应该由皇帝老儿亲自提出这个要求才好,而不是由普慈公主代表她爹出面。 普慈公主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没想到云飞扬居然会这么答复,她原以为云飞扬会二话不说就满口答应下来,眼前这个小小的胥吏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她真有些后悔自己在关键时刻为他解围。 可是,对于云飞扬敢于挑战韦家和徐家的不理智行为,普慈公主居然有些惺惺相惜,对于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她偏偏有一种由衷的欣赏,有一点钦佩。 普慈公主甚至对云飞扬有了一点点好感。一个人微言轻的司兵史竟敢以一己之力挑战有钱有势的韦家,他做到了在所有人看来都难以想象的事情,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他这样不畏权贵的少年令人钦佩,他不应该被坏人害死…… 在云飞扬的身上,普慈公主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种少年英雄,这种古怪的心思让她一时间有些不自在。 书房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压抑,普慈公主那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摸挲着茶盏,目光中微微现出一丝黯然的神色,普慈公主沉吟片刻,忽然眉毛一挑,先前的黯然神色旋即变为了充满期待,她更加下定决心把云飞扬招揽到自己的门下。 普慈公主隔着幕篱深深地望着云飞扬,道:“作为一个女人,本宫非常同情肖家人的悲惨遭遇,像韦公子那样欺男霸女的奸邪之徒,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对于那些倚仗权势鱼肉百姓的豪门大族,更应该依法予以严惩,其实,朝廷也容不下这些骄横跋扈目无王法的败类……你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本宫一定会恳请父皇为你正名,就以韦家人的倒行逆施导致眉山县百姓群情激愤,恐将引起民变为由,为了平息民愤,司兵史事急从权果断处置罪犯,朝廷那边也会有不少人支持你。本宫相信,父皇也一定会对你青睐有加的!”说到这里,普慈公主莞尔一笑。 “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为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胥吏操心?这位公主多半是做一些空头承诺而已,她的话未必可信。”云飞扬眉头轻轻一皱,不由得有些担心。 “如果把你留在眉山县,本宫并不放心,万一韦家人暗下毒手,你就凶多吉少了……如今事起仓促,有些事情还来不及准备。你不妨先随本宫离开眉山县,待本宫恳求父皇为你谋个官职,你就不必担心那些小人了,那时候,还有谁敢向你发难?大不了由本宫出面解决就是了!”普慈公主说话间两眼冒光,信誓旦旦。 “公主殿下对于卑职如此厚待,卑职着实啊感恩不尽。”听了这些话,云飞扬一时间也禁不住有些怦然心动了,莫非普慈公主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贵人? 第10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云飞扬心中思忖,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必这普慈公主以金枝玉叶的身份悔婚,也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了,她现在是有求于自己,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 普慈公主说得冠冕堂皇,心中却在盘算着:“只要能把这个少年从此招揽到我的门下,我也算是不虚此行,没有白费力气救他。以后在父皇面前,我也可以多多少少可以挽回些面子。” 普慈公主的嗓音本就甜美悦耳,这番话说得更是慷慨激昂,感人肺腑,云飞扬不由得对普慈公主肃然起敬,他当即离座而起,向普慈公主深深地一揖,沉声道:“多谢公主殿下,卑职感激涕零!” 普慈公主连忙伸出手虚扶了一下,道:“司兵史言重了!”话虽然这么说,她的心中却在自鸣得意,哼!说的好听,还不是在等我亲口给你许诺这些好处?不过,这样也好,让你尝到些甜头,你才能给我卖命,我就能控制住你,嘿嘿…… ******** 普慈公主突然出现在眉山县,仍然在装病的徐县令禁不住大吃一惊,他不得不开始揣测普慈公主的来意。韦卓洋的案子横生枝节,普慈公主莫非也要插手? 面对在眼前情绪失控的韦均治,徐县令头大如斗,他长叹一声,收敛起纷乱的思绪,一字字地道:“我们不能对姓云的小子下手!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韦均治打断了徐县令的话,瞪着通红的眼睛对徐县令怒吼道:“你,你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袒护姓云的?好,老夫可以让步,也可以不继续招惹肖家的人,可是,云飞扬必须要给我儿偿命!这已经是老夫最大限度的让步了,你不要逼我!” 韦均致的态度令徐县令更加不满,他忍不住大声呵斥:“你怎么这么无可理喻?云飞扬先斩后奏,根本就是目无王法,如果上报朝廷,他终究免不了要被治罪。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借朝廷的刀来杀他呢?对于这么一个本来就该治罪的小小司兵史,你却非要杀他不可,你就不怕因此被朝廷治罪?要知道,普慈公主已经插手此事了,你如果鲁莽行事,普慈公主恐怕就会对你们韦家下手,所以,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韦均致仍然心有不甘,冷笑道:“公主殿下又能怎么样?难道她会提议皇帝为了一个小小的司兵史对我们韦家痛下杀手?” “皇帝虽不至于为了那姓云的对你们斩尽杀绝,可是,这件事如果闹到了皇帝那里,对我们来说终究不是好事。”徐县令脸色一沉,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韦氏的面子上,他早就把韦均致轰出去了。 “老子不在乎,大不了跟他拼了!”韦均致梗着脖子,根本就不听劝,他的心早就被仇恨占据了。 徐县令冷声道:“你是否在乎并不重要,可是本官在乎,本官以后还想升官发财呢!” 韦均致恨恨地咬了咬牙,沉声道:“那我们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徐县令摊了摊手,苦着脸道:“本官也是无可奈何呀……” 沉默半晌的韦氏连忙凑过来打圆场道:“兄长,你痛失爱子,心情沉痛,妹妹也很理解你。可是你不妨想一想,如果你真的杀了云飞扬,我们韦家下一步怎么办?天知道那普慈公主会不会为姓云的出头?即便我们韦家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一些处罚恐怕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我们能找到合适的借口抓捕云飞扬,把他关进大牢,你还怕他不死在大牢里?到时候,只要说他是在大牢里面暴毙而亡就行了,没有人会追究此事,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你说是不是?” 那时候,子女固然是像命根子一样宝贝,可是对于韦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整个家族的利益更是至关重要,甚至在自己和子女的利益之上,这是当时的大家族全都秉承的一种观念。听了韦氏的话,韦均致怔了一下,不得不从整个韦氏家族的利益考虑,他终于有了一点动摇。 徐县令早就想到,云飞扬既然得到了普慈公主的关照,这就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信号,如果皇帝也在关注云飞扬,普慈公主再为云飞扬在皇帝面前说些好话,很难说云飞扬不会在将来平步青云,如果那样,将来对徐家便会有不好的影响。 普慈公主离开云飞扬的官舍,便直奔县衙。这时候,徐县令也不敢装病了,只能让韦氏继续安慰韦均致,免得韦均致趁机胡来,自己则屁颠屁颠地出去相迎。 徐县令躬身施了个礼,满脸堆笑道:“哎呦……什么风把公主殿下吹来了?公主殿下大驾光临,这可是我们眉山县的荣幸啊。至于那位姓云的司兵史的事情,不过是韦家人与他之间的一场误会,实在是有劳公主殿下操心了。” 普慈公主此时的心情还算不错,听了徐县令这几句话,丝毫不以为意,便笑吟吟地逢场作戏道:“听说徐县令有恙在身,本宫特来探望,徐县令何必出来迎接?不必拘泥小节,快快请回……” 徐县令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便由徐光溥搀扶着,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径直向花厅走去。 到了花厅里,普慈公主毫不客气地坐到上首位置,对徐县令道:“你可不要对此事掉以轻心,这件事的影响非同一般,一旦惹出民变来,那可就麻烦了……要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眼下岐军大兵压境,敌军随时可能悍然入侵,国内万万不可发生内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眉山县的安定就要拜托你了,即便是你即将高升,也不能留下一个乱摊子给别人!” 徐县令虽然心中颇为不悦,却还是微笑着附和道:“公主殿下说的对,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下官肩负着治理一方的重任,自然是责无旁贷!” 第107章 国之重器 普慈公主端起茶盏,轻轻吹着茶叶沫儿,悠然地说道:“徐县令,这位司兵史非同一般,他已经上达天听了。本宫可以告诉你,他,已经得到了父皇的关注!” 徐县令闻言顿时怔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云飞扬的本事,不过他没想到云飞扬居然引起了当今皇帝的注意,这件事非同小可,自己万万不能等闲视之。 迟疑片刻,徐县令睁大了眼睛,反问道:“那云飞扬居然得到了陛下的青睐?” 普慈公主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道:“当然!否则,本宫怎么会来到眉山县。” 徐县令禁不住失声道:“怪不得……既然如此,这小子估计很快就要高升了,其实,下官也认为他在我们眉山县做个司兵史有些大材小用,他不能埋没在这里。” 普慈公主莞尔一笑,看得出来,徐县令还算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她说得太直白。其实,当普慈公主得知云飞扬的神奇经历时,她就马上意识到云飞扬这个喜欢感情用事的司兵史是同龄人之中的翘楚,很有利用价值,如果云飞扬能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对她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对于朝廷来说,更是大有裨益! ******** 利州地处秦岭之南的崇山峻岭之中,几乎是蜀地最北端的一座县城,也是自古以来入川的咽喉要道。这里山高水深,林木郁郁葱葱,四周的危崖峭壁险峻之极,大诗人李白那首名诗《蜀道难》便是对这一带山川险阻有感而发才写出来的。 在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护卫之下,一辆碧油香车缓缓而行,云飞扬也骑着马紧跟着这辆碧油香车,在车里面坐着的便是普慈公主。道路两旁山青水秀,一座城池影影绰绰地显现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海之中,前方不远处便是利州城了。 利州城只是一座小城,这座城位于嘉陵江的东岸,依东山而建,东面的城墙沿着东山的地势而起伏,把东山也包在了城内,因此,利州城可谓一半是城一半是山。整座城呈不规则的长方形,方圆大约有二、三平方公里。利州城里面只有北街、南街等屈指可数的几条街,形成井字形的布局。一般的城池只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由于这里是女皇武则天的出身地,却有五个城门,多出了一个小西门。 利州城是个军事重镇,这里的城墙高大雄伟,墙头上不仅有高大的城楼和哨楼,还有箭垛。近期,岐军频频在岐蜀边境一带发动挑衅,利州城门外的盘查也比往日严格了许多。不过,以普慈公主的身份,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到了利州刺史府的门口,碧油香车停了下来,车帘一掀,普慈公主弯腰走了出来,她跳下车辕,环视了一番四周,这时,云飞扬也下了马,早有人进去通禀。 利州刺史王承赏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看样子大约有三十多岁,蓄着三绺微须,皮肤微黑,剑眉直插入鬓,眉宇间有一种气宇轩昂的味道。王承赏一见普慈公主带着一个年轻人突然来访,心中不免有几分诧异,便在言语间试探了一番。 当王承赏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即将走马上任,成为利州目前恰好空缺的司兵参军,掌管利州的军防、门禁、田猎、烽候、驿传等事,王承赏禁不住大吃一惊,那可是堂堂正八品的官职啊! 更让王承赏惊讶的是,普慈公主居然发话,让他以后务必不遗余力地支持云飞扬的工作,云飞扬的职权与众不同,他要在利州制造火药武器,王承赏心中多少有几分嫉妒,看来,这个年轻人可是通着天了,他很有可能得到了皇帝的关注! 王承赏不知道云飞扬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索性不去想那么多,眼下大敌当前,岐军虽然暂时尚未来犯利州,不过,利州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万万不能有失,至于火药武器更是国之重器!既然云飞扬已经来到利州,王承赏只能与云飞扬通力合作,对于普慈公主的刁蛮脾气,王承赏早有耳闻,他可得罪不起这个女人。 云飞扬住进了一个有三进院落的官舍,在他安顿下来之后不久,柳月儿和曾大虎等人也来到了利州城,柳月儿还带来了柳非非的一封信,那封信中自然是表达了柳非非对云飞扬的思念。云飞扬看了那封信之后会心一笑,鸿雁传书也可以表情达意,只是,利州和眉州两地路途遥远,也不知道柳非非何时才能来利州。 岐军终于在边境一带发起了攻击。在云飞扬的主持下,在利州城靠近东山的一个偏僻所在建立了一个火药作坊,专门制造火药和各种火器。那里戒备森严,在火药作坊的外面有一个都的士兵守卫,没有云飞扬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在王承赏看来,这个火药作坊非常神秘,当他有一次亲眼目睹了霹雳弹的威力之后,他以前的所有质疑便在瞬间烟消云散了,从此,他对云飞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畏,怪不得普慈公主对这个年轻人这么器重,此人果然有一身真本事! 火药作坊建立起来之后,一切渐渐地步入了正轨,针对利州城里的伤兵情况,云飞扬又主动请缨,他向利州刺史王承赏提议,建立起一个管理有序的伤兵营,为从岐蜀边境退下来的伤兵们疗伤。 利州刺史王承赏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岐蜀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响,利州城作为后方,以后来到利州城的伤兵自然会越来越多,既然云飞扬愿意担纲此事,那就放手让他做去吧。 早在唐代时期,军营中便设有检校病儿官一职,主要负责每日巡查伤病员情况和饮食起居,以便安排进一步的治疗,如果发现新的伤兵或者危重伤兵,必须在每天早晨及时通报,然后令检校病儿官巡营,对这样的伤兵给以适当的治疗。 第108章 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 到了五代时期,中原地区战乱频仍,各个藩镇军阀都对军队将士的健康状况非常关注,便在军队中配置医生,从此才正式有了“军医”之名。不过,那些军医通常主要为军队中的将校们服务,寻常的伤兵根本就得不到足够的照顾,轻伤员能否康复都要听天由命,至于那些重伤员就只能悲催地等死了。 那时候,为了便于医治伤兵,伤兵们都被集中安置在一个地方。利州城的军营之中只有两个军医,这数量当然远远不够,那些无人治疗的伤兵们饱受伤痛的折磨,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听起来令人肉麻。这些伤兵们只能硬挺着,只有他们的亲友才会来这里照顾他们。一般的伤兵到了这里,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何西都对云飞扬如此热衷于伤兵营颇为不解,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小郎君,你现在是司兵参军,管那个伤兵营做什么?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么?难道你能治好那些伤兵?要是你一不小心被他们传染了,你可就后悔莫及了……” 云飞扬闻言哭笑不得,他佯怒着瞪了何西都一眼,老何一直就是这样子,既不喜欢动脑子又缺乏远见。云飞扬初来乍到,更应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他在利州城做的事情越多,得到的好评越多,他的地位也就越高,立功受奖的机会也就越多!至于伤兵营的事,他是完全从人道主义出发,作为利州城的司兵参军,他不能对那些面无血色的伤兵视若无睹,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他虽然没做过医生,却在后世里去过很多家医院,也在一些影视剧中了解过野战医院的情况。 何西都被云飞扬这么一瞪,虽然还有些疑问,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不便多说了,又下意识地将脖子一缩,且任由云飞扬做决定吧,跟着他混没坏处。 云飞扬洒然一笑,拉着何西都往外走:“我们先去伤兵营看看再说,我要拜访一下那里的军医,毕竟以后大家是要共事的……如果那里的伤兵没有军医照顾,我们就更加义不容辞了!” 云飞扬和何西都来到了位于城西的伤兵营。虽然是在午后,这里却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整个伤兵营里都找不到一个军医,只有几十名伤兵面容憔悴地躺在脏兮兮的大通铺上,这里的金疮药都不知道是否还在保质期。不时可以听见一阵阵伤兵的呻吟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云飞扬皱了皱眉,问了一个年轻的轻伤员才知道,这里的两个军医整日里忙着给几个武将调理身体,根本就不会来这里。云飞扬大略地巡视了一番,地上到处是垃圾和污物,偶尔还能见到有几只老鼠溜过去,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利州官府根本就对伤兵营不闻不问。可想而知,这里的伤兵们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即便是轻伤员,到了这里也难免会加重病情。 何西都捂着鼻子,对云飞扬提议道:“司兵参军,这,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你又不是军医,还是别来趟这浑水了,咱们回去吧,这些伤兵恐怕是没救了……” “谁说他们没救了?”云飞扬的声音蓦地提高了一度,他打断了何西都的话,道:“只要我们用心治疗,除了一些伤势实在是无可救药的,有很多伤兵还是完全可以救回来的!” 云飞扬的声音惊动了几个犹在呻吟不已的伤兵,他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突然间来到这里的两个陌生人,目光中充满了疑问,这两个人是新来的军医么? 云飞扬挺直腰杆,环视了一番四周,迎着这些伤兵们充满疑惑的目光,慷慨激昂地表了态:“弟兄们,你们不要怕!只要你们配合,我相信你们都能活下去!” 此言一出,那些伤兵们面面相觑,有几个精神头还算不错的轻伤员禁不住开始交头接耳,但是,他们的表情却体现出他们并不相信云飞扬的话,云飞扬毕竟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不是三岁孩子,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不能改变他们的颓废心态,他们要看看云飞扬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云飞扬找来了几个把守伤兵营的士兵,指挥着他们和几个轻伤员一起打扫卫生,云飞扬则一个接一个地给伤兵们查看伤势。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原本肮脏不堪的伤兵营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那些随处乱扔异味扑鼻的垃圾也都被清理了。 “司兵参军,你真的要接下这个乱摊子?”何西都洗干净手,便来试探云飞扬的心思,他还是有些不理解,云飞扬为什么非要自找麻烦,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老何,你以为我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这件事,本官管定了!本官说到做到,既然看到弟兄们在这里受罪,本官又怎能视若无睹?”云飞扬头也不抬,一边对何西都慷慨陈词,一边眼也不眨地给一个大腿中箭的年轻伤兵重新包扎伤口。 这些基本的野外救治本领,云飞扬在后世里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现在用起来,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话,艺多不压身。将心比心,那些伤兵们眼见云飞扬这般不辞辛苦,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原有的疑惑全都消失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对云飞扬的感激和信任,也多了几分对于活下去的信心和渴望。 何西都无视旁边一些伤兵怒目而视的样子,仍然苦口婆心地劝着云飞扬:“司兵参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这差事,你要是做得好还行,一旦做不出成绩来,恐怕要授人以柄啊!” “医者仁心,作为袍泽,眼看着这些弟兄们倍受伤痛的煎熬,我们岂能见死不救?本官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本官只知道不抛弃每个伤兵兄弟,不放弃每个治疗机会!大敌当前,激战正酣,只要能让这些袍泽康复如初,本官也就问心无愧了。” 第109章 精神支柱 面对这些可怜兮兮的伤兵,云飞扬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正义凛然的表情,他深知第一印象很重要,自己必须给这些伤兵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印象。 听了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何西都禁不住瞠目结舌,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云飞扬文武双全,行事果决,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些妇人之仁,读书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要心怀家国。何西都不再多说,只是摇了摇头,云飞扬向来喜欢意气用事,也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离开了眉山县,来到了利州城,现如今,这小子也不知道改改自己的脾气,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云飞扬的态度很坚决,何西都虽然依然有点想不通,却不得不有样学样地在伤兵营里做些事情,现在,他是云飞扬手下的胥吏,当然是要服从命令的。 “多谢郎中!”一个面色苍白的伤兵对帮他重新包扎的何西都拱了拱手,连声道谢。 何西都禁不住老脸一红,他活到这么大,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尊称为郎中,一种成就感瞬间油然而生,原本的不情愿立刻就烟消云散,更加卖力地为一个个伤兵重新包扎。 人心都是肉长的,伤兵们对眼前这位刚刚上任主管伤兵营的新官顿时就好感倍增,蝼蚁尚且偷生,原本早已绝望的他们如今终于盼来了救星,人人都有一些发自内心的激动,很多伤兵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他们的家人也在日夜期盼着他们能够早日回家与亲人团聚,所以,他们只能把这一切寄希望于云飞扬,在他们的眼中,云飞扬便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忙碌了许久之后,云飞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吩咐何西都道:“老何,你带上几个士兵,把那两个军医都给我找来,本官有事情要宣布,你们赶紧去吧。” 何西都并不笨,在人情世故上也比云飞扬还要老练一些,他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司兵参军,这,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要小心从事啊,我们毕竟是初来乍到,莫要轻易得罪人,我们要是树敌过多,那以后恐怕就少不了麻烦了……” 云飞扬皱了皱眉,拉着何西都向外走去,低声道:“老何,我当然明白,那两个军医要是真的在给别人治病,你们就耐心等着,要是他们没那么忙,你就把他们请来,如果那两个人不愿意,你们就是绑也要把他们给我绑来,你听懂了吗?” 夕阳西下的时候,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军医文义久被请到了伤兵营,何西都等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刚从录事参军的府里出来。文义久是个蓄着三绺长须的老者,身材瘦削,两鬓斑白,脸颊有着很明显的法令纹,但是他的眉宇间却有一种儒雅之气,看起来像是个老学究。平曰里,文义久经常为利州城内的文武官吏和他们的家眷治病,倒也是深得好评。 当文义久进入伤兵营的时候,禁不住眼睛一亮,在这个伤兵营中,原本随处可见的垃圾和污物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地面上干干净净;原来充斥在屋子里的腥臭味道也几乎没有了,那些伤兵们的情绪也明显好多了,甚至还有几个伤兵有说有笑,畅谈着未来的打算,他们想来是心情不错。 在文义久三十多年的行医生涯中,他治疗过的患者数不胜数,他去过的伤兵营也有很多,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干净整洁的伤兵营。 “这里还是伤兵营么?莫非老夫走错了地方?”文义久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完全怔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窗明几净的环境让他不由得耳目一新。 此刻,云飞扬却仍然在伤兵营里忙碌着,云飞扬一见文义久来了,连忙对他施了个礼,对于文义久的名声,云飞扬还是有所耳闻的,文义久有着医博士的头衔,更何况他的年龄较大,自然不能怠慢。两人寒暄一番之后便切入了正题,谈论起伤兵营的事情来。 文义久倚老卖老,有意对云飞扬摆着架子,说起话来也是故意装腔作势的。云飞扬却不以为意,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谦恭的笑容,像是个谦谦君子,聊了片刻之后,文义久便对云飞扬多少有了几分好感,果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孺子可教! 到了晚上,另一个军医田竹剑才被何西都等人带到伤兵营里,田竹剑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肥胖,白面微须,他来到伤兵营的时候满脸不悦,何西都小声告诉云飞扬,田竹剑刚刚走出青楼,便被守候多时的何西都等人带来了这里。 云飞扬的心情也很不好,这是他来伤兵营的第一天,在他忙前忙后的过程中,他竟然没见到有任何官吏或者军中的武将来这里探望伤兵,只是有几个士兵结伴来这里探望昔日的袍泽。 云飞扬对此非常失望。看来,这些伤兵已经成为了被官府遗忘的人群,这里的两个军医也并不关心他们,没有人来给伤兵们治疗,田竹剑甚至玩忽职守,居然还有心思去风月场所里鬼混。云飞扬冷冷地看了一眼田竹剑,要是他有足够的权力,他会治田竹剑个渎职罪,将这个败类就地正法。 云飞扬扫视了一番众人,板着脸说道:“大家请坐,现在,人已经到齐了,本官要宣布一件事情……伤兵营既然隶属于军队,我们以后就应该以严明的纪律来管理伤兵营,无论是伤兵的治疗还是对于疫病的防范,都要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对于有功者,本官会向王刺史请赏,对于犯下过错的人,本官也一定会予以严惩,这一点,本官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有没有疑议?” 云飞扬用凌厉的目光再次扫视了一番众人,那些伤兵们一个个连连点头,心中暗喜,文义久的神色有些犹豫,但却一声不吭,他原本就没把伤兵营当回事儿。 第110章 下马威 “司兵参军,虽然你是军官,可是你学过医术么?治病救人可是要依靠医术的。如果你不懂医术,胡乱出手医治伤兵,那不是草菅人命么?到时候,利州城的将士们可不会饶了你!”田竹剑原本就气不顺,便想趁机给云飞扬一个下马威。 “谁说司兵参军不懂医术?我看他方才像模像样的,你倒是懂医术,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你的人影,你就知道去青楼里面鬼混,呸……”一个生得膀大腰圆的伤兵气不过,连忙给云飞扬帮腔。 一阵哄笑声传来,几个伤兵忿忿地怒视着田竹剑,更有人对田竹剑骂了起来。 又有一个年轻伤兵附和道:“司兵参军方才给我疗伤了,我感觉好多了……” 田竹剑的嘴巴动了动,却不敢再说什么,他没想到云飞扬刚刚来到这里就已经在伤兵中树立起这么高的威望,这个司兵参军虽然年纪轻轻,但却不可小视啊。 田竹剑生怕激起众怒,只能在心里腹诽着:“既然你愿意来管伤兵营,老子倒是乐得一身轻松,老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是,这么年轻的司兵参军也敢对老子指手画脚,你知道怎么治病么?真是岂有此理!怪不得有人说此人是普慈公主的人,就连本州刺史也不敢怠慢此人,哼……” 田竹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云飞扬的凌厉目光让他没来由地有些胆怯,他早就听说了云飞扬在眉山县悍然杀掉韦卓洋的事情,深知这样的愣头青惹不起。 见众人没有疑议,云飞扬把声音拔高了一度,接着道:“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必须注意卫生,防止感染……所有的绷带和医疗器具,要用沸水煮过之后才能再次使用。伤兵们的被褥和衣物都要在日光下暴晒才能继续使用,这是为了除掉病毒。伤兵营里,每天都要有人负责打扫卫生,这些都是防治疫病的基本要求!另外,根据床铺的位置,将每个伤兵的床位用数字标示出来,便于日后的治疗。” 闻听此言,文义久禁不住点了点头,他虽然对于云飞扬的专业水平还有些质疑,可是根据他的直觉,云飞扬的这个提议倒是很有益处,这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看来,这个年轻人倒是有几分真本事,他对云飞扬便不觉间多了些信服。 文义久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伤兵的怪异姿势,顿时大吃一惊,他认得那个伤兵,那个伤兵的病因是髋关节前脱位,此刻,那伤兵的双脚被一条柔软的绳索捆住,倒悬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坚固木架子上。 文义久的目光停留在那个伤兵的身上片刻,忽然间若有所悟,他走到那个伤兵的身旁,仔细打量了片刻,失声道:“这是谁的办法?好!果真是个好办法呢……” 云飞扬顺着文义久的目光,看到了那个伤兵,便笑了笑,故作谦虚道:“这是晚辈的办法,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医博士过奖了!晚辈实在是不敢当。” “司兵参军何必谦虚,这个难题困扰了我们很久,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呢,真是后生可畏啊!哈哈……”文义久捋着胡须笑道,心中却更加坚信,这个年轻人既然敢来管理伤兵营,果真是有几分真本事。 就连田竹剑也禁不住目瞪口呆,他知道,著名的《理伤续断秘方》都指出,这种髋关节的前脱位无法救治,就连他此前也是毫无办法。原本他对云飞扬颇为不忿,此刻却对云飞扬多了几分忌惮。 原来,以那时候的医学水平,对于髋关节的后脱位,也就是说从臀部脱臼,已经找到手牵脚蹬的方法实现复位。对于这种髋关节的前脱位却是一直无计可施,一直到了元代,著名医学家危亦林才终于解决了这个难题。危亦林使用的办法正是利用病人的自身重量作为牵引,身体拉直了,病人的髖关节也就可以复位了。 云飞扬所用的便是这种方法,其实他对此也并不了解,在后世里,他曾经与几个同学结伴旅游,其中的一个同学一不小心就得了这种病,一个中医采用了这种方法进行医治,云飞扬便学会了这个法子,方才,他只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这样一来,文义久和田竹剑都被云飞扬唬住了,两人虽然还没有完全心服口服,但他们投向云飞扬的目光却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就连何西都也目瞪口呆,他对云飞扬非常了解,他怎么也想不到云飞扬竟然还会这么多医术,这样再好不过了,他们很快就能站稳脚跟了。 战争依然在进行,蜀主任命王宗侃为北路行营都统,左金吾大将军王宗绍为副,王宗桔、王宗贺、唐道袭为招讨使,率步骑兵十二万出成都,分三路北上抵御岐军。 不觉间已经到了四月份,利州一带的天气越来越热了起来,岐军侵入了蜀境,攻打兴元府(今陕西汉中),守卫兴元府的是唐道袭所部,当时,利州城里人心惶惶,人们都知道,一旦兴元府失守,利州城便会成为岐军进攻的下一个目标。 利州城的伤兵营却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伤重不治的都已经死光了,轻伤的伤兵也已经康复离开了伤兵营,仍然留在伤兵营里的这些伤兵,都是能救下来但却很困难的那种伤兵。在这段时间里,云飞扬总结归纳出来一整套适合利州军队的伤兵营防疫治疗管理条例,并且按照这个条例严格执行,取到了明显的效果。 实际上,直接战死在战场上的士兵并不多,死亡人数最多的地方反而是在伤兵营里,而负伤的那些军卒,也具备了在战场上拼杀的经验,这样的伤兵如果得到很好的救治,能够活下来继续当兵,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增强许多,这样的老兵绝不是那些新兵蛋子能够相比的。 第111章 三军用命 云飞扬训练出了一批伤兵营的救护兵,这些救护兵都掌握一些基本的急救技能,他们都知道哪些伤兵能被救活,哪些伤兵即使救活之后也会成为残疾人,云飞扬则是把救活伤兵作为首要任务,至于他们能不能上战场,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当利州城被战争阴云笼罩的时候,传来了蜀主王建御驾亲征的消息,据称,蜀主王建将要来到利州城督战,于是,兴元府的守军立刻变得斗志旺盛,唐道袭率军击退了气势汹汹的岐军。利州城的军民听到这个捷报顿时欢欣鼓舞,他们都明白,既然蜀主要来利州城督战,蜀军必定会三军用命,利州城就算是保住了。 这一天午后,烈日炎炎,随处可以听见树上知了的鸣叫声,令人心烦意乱。刺史王承赏带着利州上下的一众文武官吏,出了利州城十里之外迎接蜀主王建。 随着远处一片灰尘高高扬起,弥漫天际的尘烟渐渐散去,一列列长长的车马队伍出现在利州官员们的眼前,蜀主王建终于带兵来到了利州。 在烈日肆虐之下,利州城的军民们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迎接蜀主驾临,老百姓们跪在道路两旁,路边站满了手持利刃的士兵,一个个杀气腾腾。 云飞扬病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夫,在后世里的新闻联播中,他连各国总统都见过,当然不至于被蜀主王建的气场吓到。 黄罗伞下面的王建目光凛然,令人不怒自威。王建皮肤黧黑,生得隆眉广额,龙睛虎视。据说,王建的祖祖辈辈都是做饼师的。年轻时,王建是个街头无赖,以杀牛偷驴和贩卖私盐为业,由于他在家里排行第八,故被家乡人称为“贼王八”。 后来,王建一时失手被捕入狱,他的家人打点一番之后,他便被一个狱吏偷偷放走,藏匿在武当山上。武当山的僧人处洪遇到王建,见他面相不俗,便指点他去投军。王建从善如流,加入了忠武军,后来成为忠武八都的都将之一。由于他护驾唐僖宗有功,成为了神策军的将领,后来又担任过利州刺史。 历经多年苦战,王建夺下了西川,被封为西川节度使。此后,王建接连占据了两川和三峡,又取得了山南西道,在天复三年(903年)被唐昭宗封为蜀王,成为了当时四川最大的割据势力。唐朝灭亡后,王建因不服朱温而自立为帝,国号大蜀,历史上称为“前蜀”。 王建的目光扫视了一番王承赏等人,却在云飞扬的身上停顿了几秒,利州城的官吏之中,年轻人很少,那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年轻人莫非便是普慈所说的云飞扬?一眼望去,此人果真是一表人才呢,却不知道此人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烈日炎炎,云飞扬懒得抬头仰视黄罗伞之下的王建,更何况对于这位蜀国之主,他本就不应该抬头直视,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王建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对于蜀主王建这位有着起于草莽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代枭雄,云飞扬还是由衷地佩服。 很快,云飞扬就有了近距离接触王建的机会,伤兵营深受利州城守军的好评,王建当然要来伤兵营里视察一番,作为前蜀之主,王建还是要对伤兵们嘘寒问暖一番,做做表面功夫。 王建来到伤兵营的时候,云飞扬并没有任何紧张,反而有一点好奇和新鲜感,相比之下,文义久显得有些拘谨,田竹剑则是满脸谄笑,始终弓着腰,活脱脱就像个太监一样,云飞扬瞥了田竹剑一眼,憋着笑,心中却对田竹剑更加瞧不起。 看到被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伤兵营,还有那些伤兵们良好的精神面貌,不像在别的伤兵营里那样情绪低沉,就连蜀主王建也不由得含笑点头,这个年轻的司兵参军果真是有些真本事,是个干事的人。 “你就是云飞扬吧?”王建打量了一番云飞扬,面带微笑,似乎大有深意。 “正是下官。”云飞扬禁不住怔了一下,没想到王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自己颇为器重,转念一想,莫非是普慈公主对他提起过自己? 一看王建的心情似乎不错,云飞扬也有意在王建面前表现一番,介绍道:“陛下,下官以为,军营里人员密集,必须要注意个人的卫生,为什么在军队里常有疫病发生?原因就是官兵们不注意卫生……病从口入,所以,官兵们的饮食必须注意,例如,有许多人喝生水,他们却不知道在生水里面有许多病菌,我们如果借助一种可以把物体放大很多倍的镜子进行观察,就会发现在一滴水里面有许多微不可见的病菌,那些病菌就是导致疫病的罪魁祸首。” 听了云飞扬的话,王建禁不住眉毛一挑,他深深地望了云飞扬一眼,问道:“竟有此事?可是,你所说的那种奇怪的镜子,我们能否制造出来?” “回陛下的话,研制那种镜子需要特殊的材料,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恐怕还不能制造出那种镜子。”云飞扬实话实说,显微镜可不是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能够研制出来的。 王建闻言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的神色,他原本是盗贼出身,对于科技方面一无所知,但他对于云飞扬还是有些了解的,既然这个能够研制出霹雳弹的奇人都这么说,那就此言非虚了。 云飞扬肃手邀请王建去新设的病房里看看,这几间病房都是在别处伤兵营见不到的,既干净又舒适,王建和一个戴着杉树皮小夹板的骨折伤兵交谈了几句,便回头对云飞扬笑了笑,赞叹道:“干得好!他说自己能够感觉到病情正在好转。” 云飞扬的脸上露出一种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这是自然,我们不仅注重治疗,这些伤兵的食物与常人的食物也有很大的区别,只可惜这里的鸡蛋和肉食少了一些,否则,这些伤兵的身体会恢复得更快。” 第112章 如鲠在喉 云飞扬虽然明知不妥但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要想把伤兵营管理好,这些事情必须事先说清楚,至于此言一出是否会招致王建的反感,他的心里却并没有底。 听话听音,王建已经明白了云飞扬的言外之意,他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正色道:“云爱卿,你做事很认真,这有别于一般的年轻人,说说吧,你们这里还有什么难处?朕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请求,你就算是说错了,朕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云飞扬早就有所准备,当下毫不客气,便把自己的要求全都提了出来,无非是对于人员和各种物资的需求,随着岐蜀战争的延续,伤兵会必定会越来越多,伤兵营需要更多的救护兵,也需要更多的粮食和医疗用品,这些当然都是急需的。 云飞扬所说的话都被紧跟着王建的一个宦官记录了下来,王建思忖了片刻,沉声道:“云爱卿,你说的这些并非难事,朕会下令利州刺史尽快筹备,眼下大敌当前,伤兵营的事情还是要优先支持的。” 王建深深地看了云飞扬一眼,接着说道:“对于这场战争,云爱卿有何看法?” 云飞扬没想到王建会问自己这些军国大事,他对这段历史回忆了片刻,想起来蜀军才是最终的胜利者,战争实质上是综合国力的比拼,在这方面,前蜀有着明显的优势。 云飞扬斟酌一番,才回答王建道:“我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岐王李茂贞要与我们兵戈相见,岐蜀双方本来就是唇齿相依的,天生就应该是盟友,唇亡则齿寒,岐王的辖区土地贫瘠物产匮乏,岐王与朱温对抗,我们给了他们很多援助,他们应该知恩图报才是,就算没有结为姻亲的缘分,也应该保持友谊,有些小分歧,完全可以协商解决,岐王却不知好赖地派兵攻击我们,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倒是让朱温渔翁得利,这是个大大的昏招!这说明岐王鼠目寸光,他不知道好好地治理自己的辖地,却只想着巧取豪夺,甚至依靠自己的武力去掠夺,殊不知抢夺来的财富只能用于一时,却不能长久受益。” 云飞扬越说越激动,末了,他又慷慨激昂地说道:“下官坚信,我军必胜!” “爱卿的见解果真是一针见血!”王建捋着胡须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伤兵营。 王建虽然认为云飞扬的话有些恭维的成分,但他却很喜欢听这些话,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当然希望蜀军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在王建看来,虽然他要在利州督战,他却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尤其是对于指挥各路蜀军作战,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有云飞扬这样优秀的人才管理伤兵营,他就没必要在这方面分心。 直到王建的仪仗走远了,云飞扬这才松了口气,对何西都说:“你们干的不错,今天让皇帝陛下见识了我们的成绩,这段时间战事吃紧,皇上驾到,亲临这里督战,我们要想立功受奖,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万万不能错过。” 何西都会意地一笑,起初,他在伤兵营里做事情愿,生怕伤兵营成为尾大不掉的累赘,影响到自己的利益,现在,他已经干一行爱一行了,听云飞扬的话没错!既然已经来到利州城,将来自己升官发财就靠这个伤兵营了,一听说蜀主要来利州督战,何西都更加干劲十足,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与前些日子判若两人。 夕阳西下,炊烟升起,云飞扬刚刚走进伤兵营里的厨房,普慈公主就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侍卫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蜀主王建御驾亲征,普慈公主也死乞白赖地要跟着父皇一起来,王建拗不过这个刁蛮任性的宝贝女儿,只好听之任之了。普慈公主坐在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云飞扬指导几个厨子准备伤兵们的晚餐。 普慈公主早就听说过云飞扬的厨艺非同一般,此刻,她已经食指大动,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云飞扬的厨艺居然这么好!那时候,“君子远庖厨”这几个字已经深入人心,富贵人家的男人根本不愿意下厨房,在人们看来,那是女人或者下人们应该做的事情。可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司兵参军居然有一身好厨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今天,普慈公主特意带来了一大块猪里脊肉,她要让云飞扬帮她做锅包肉,自从听别人说了锅包肉的美味,普慈公主做梦都想尝一尝这种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美食。 “这些伤兵们尚处于恢复阶段,身体虚弱,只适合吃小米粥或者面条这样的流食,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把面条换着花样做,例如抻面和刀削面,伤兵们才会喜欢吃,如果配上醋或者蒜头,伤兵们就会更有食欲,这就有利于他们的康复。”云飞扬正在指导着一个年轻的厨子,就看到何西都在给自己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司兵参军,这些简单的事情交给他们就可以了,你亲自下厨给本宫做锅包肉,本宫已经等不及了,快点!”普慈公主毫不掩饰对于美食的渴望,开始催促云飞扬。 听到普慈公主这么说,为了让公主对自己更加有好感,云飞扬并不介意亲自下厨为她解解馋。在后世里,锅包肉就是女士们最爱吃的菜,普慈公主岂能免俗?普慈公主虽然贵为金枝玉叶,但是皇家御膳里面也没有这道菜,云飞扬相信,锅包肉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普慈公主只要吃了就不会忘掉。 普慈公主吃饭的时候,当然是要摘下幕篱的,云飞扬瞥了一眼普慈公主便连忙移开了视线,云飞扬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不过,他可不想被普慈公主误会是登徒子,她那当皇帝的老爹就在利州城里,那老家伙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第113章 雕虫小技 云飞扬早就曾经猜想过普慈公主十有八九是个美人儿,但他却没想到普慈公主居然生得这般俏丽迷人,堪称国色天香,虽然经历了悔婚风波,普慈公主的年龄却并不大,看样子大约只有十七八岁。作为皇室公主,普慈公主的基因很强大,虽然她爹王建的相貌在云飞扬看来并不帅气,但却可以想象她的母亲年轻时必定是个美女,否则,普慈公主没理由这么漂亮。 普慈公主尝了两口锅包肉之后,顿时就眼睛一亮,她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讶,很快她就将一盘子锅包肉一扫而光,末了,普慈公主用一方手帕抹了抹嘴唇,咂巴咂巴嘴,似乎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再来一盘……本宫还要,要让父皇也尝一尝。”普慈公主俏脸一红,虽然有些犹豫,还是提出了这个小小的要求,这是在她父皇面前表现孝心的好机会。 云飞扬微微一笑,普慈公主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他也正想着在蜀主面前露一手,如果能够得到圣眷,他就可以平步青云,自从经历过在眉山县的那些事情之后,云飞扬更加意识到,要想以后不被那些富贵人家欺负,自己就必须富贵加身。 锅包肉的香味再次飘了出来,普慈公主虽然吃的并不少,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眼巴巴地守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香喷喷的锅包肉,普慈公主虽然经历了坎坷的婚史,却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抵御不住美食的诱惑。 普慈公主亲手提着食盒,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伤兵营,云飞扬看着她的倩影渐行渐远,不无得意地笑了笑,这位金枝玉叶其实也有一种邻家小妹的气质…… 两天后,云飞扬便被蜀主王建召见,地点则是在利州刺史府的客厅里,利州刺史府已经被暂时当做了王建的行营。全身上下被两个御前侍卫搜查了一番之后,云飞扬才被获准进入客厅。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御前侍卫,当时并没有别的文武官员在场,云飞扬不由得有些诧异,王建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唐代时,大臣上朝面君,君臣谈论政事的时候,大臣们一般都是坐着的,到了五代时期,前蜀的各项制度几乎全部是照搬唐朝的,所以,云飞扬不用对蜀主王建下跪,否则,他这个来自于后世的人还真是很不习惯,膝盖受不了。到了宋代时,由于皇权的加强,大臣们上朝只能站着了,到了明清时期,随着君主专制的进一步加强,大臣们见到皇帝就只能跪着了。 “云爱卿,你献上的那道菜,就连朕的御膳也比不了啊……你果真是文武全才,说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王建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打趣着云飞扬。 “厨艺一道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启禀陛下,下官还有一个物事想要献给陛下,那便是‘沙盘’……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呢,比舆图强多了,对于陛下以及将帅们指挥作战有着非比寻常的作用!”云飞扬不失时机地把沙盘推出来,他深信蜀主一定会对沙盘感兴趣。 其实,早在东汉时期,名将马援便大胆创新,在世界战争史上首次使用了立体沙盘进行军事推演,确切的说,马援使用的是“米盘”,即“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 ,直观地展示各处的路径地形,由此得到了汉光武帝的赞赏。 自从岐蜀双方开战之后,云飞扬就利用司兵参军职务的便利,查阅了刺史府里的地图档案,又让何西都和张远霄在利州城附近地区进行实地考察,然后,他们便开始用胶泥制作简易的沙盘,其中,最让他们头疼的便是地图的比例关系。 虽然直到元代,科学家郭守敬才创立“海拔”这个概念,但早在汉代时就已经有了“五岳真形图”,那便是最早的等高线平面图,后来唐人贾耽师承裴秀的制图六体理论,花了十七年时间绘制成了世界著名的《海内华夷图》,这个巨幅的唐代中国全图对于唐代地图绘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古代,地图测绘方面就已经达到了这么高的水平,这也为云飞扬等人制作这个沙盘提供了一些便利条件。 云飞扬此前并不知道蜀主亲临利州城督战这段历史,只不过是歪打正着了,这样一来,云飞扬便有了直接向蜀主献上沙盘的宝贵机会,他当然不会错失良机。 “哦……既然如此,云爱卿,你赶紧把那个沙盘献上来,朕马上就要看一看。”王建顿时被云飞扬的话吊起了胃口。 王建知道云飞扬有许多出奇冒泡的本事,既能造出霹雳弹,也能炮制锅包肉,既然云飞扬说得如此信誓旦旦,那个所谓的“沙盘”想必也是个好东西。 张远霄和何西都抬着一个磨盘大小的沙盘走进了刺史府客厅,将这个沙盘放在了一个宽大的桌子上。王建上前一看,顿时就眼睛一亮,目光中充满了惊喜。 作为前蜀的开国皇帝,王建多年南征北战,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沙盘的重用作用。大敌当前,由于川蜀地形复杂,平面的军事地图上很难分清山岭和山谷,已经很难满足军事指挥的需要。 王建一边绕着这个沙盘踱步,一边仔细观察,这个沙盘很直观,利州附近的山脉河流和各处城池关隘的地理分布一目了然,河流和山脉的颜色都做了区别,这样很有利于观察,毫无疑问,这是最适合武将们使用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武将们就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云飞扬一见王建此刻的表情便松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没有白费力气,其实,由于制作的时间仓促,这本来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沙盘,要想彻底得到前蜀君臣们的认可,他们以后还必须制作出展现更大区域的更精致的沙盘。 第114章 善意的谎言 对于制作沙盘来说,最重要的是计里画方,而且比例尺一定要精确,否则就难免会产生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错误。虽然云飞扬对于后世里的四川地图还有大致的记忆,他也去过四川的一些地方旅游或者出差,但这项工作可不是仅凭他和张远霄等区区几人就能解决的问题。 “看样子,大功告成了!”何西都禁不住喜形于色,他前些日子一直东奔西跑,累得精疲力尽,但他此刻非常兴奋,这个沙盘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以他的年龄和身份居然有机会面圣,而且即将立功受奖,这样的荣耀可是非同一般! “制作这个沙盘,我们充分考虑了比例尺和等高线图,这就把地形的平缓和陡峭区分开来,因此就能一眼看出各处的地势变化……不过,一些细微之处还是有待进一步完善,这毕竟是军事指挥推演的辅助手段,而不是用于游戏的玩具。以后,我们要把地图画得更加准确,把比例尺量好,还有许多细节要做好,或许某些细节就能够决定成败。”云飞扬并不想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而是客观地指出这个沙盘的不足之处,免得将来一旦因为沙盘的某些细节上出了问题,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成为别人的替罪羊。 “你们还可以捏一些泥人,有骑马的,也有不骑马的,放在各个城池的位置上,骑马的泥人代表骑兵,不骑马的泥人代表步兵……还可以用泥人的数量代表守军的人数,一个泥人就可以代表一千个士兵。”王建沉吟片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对于各个地方的驻军人数,他当然是最了解的。 “遵命!我们马上就去做。”云飞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他认为泥人的数量必须要有代表意义,不能只是为了做做样子。 王建含笑颌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云爱卿,你似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你给朕老实交代,这些五花八门的本事,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回陛下的话,下官本是个孤儿,年幼时便被一位好心的隐士收养,长大后便师从于这位隐士,学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本领,其实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后来,恩师突然间病故,下官便不得不下了山,来这世间闯荡,以求温饱。” 云飞扬早有准备,说出了早已经编好的善意的谎言,说话间,他又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对于恩师病故的悲叹,听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王建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反而有些同情云飞扬,对他有了几分怜悯。在唐末五代的这段战乱时期,黎民百姓的生活如同朝露一般,生灵涂炭,朝不保夕。 那时候有许多世外高人,例如扶摇子和谭峭道长,他们之所以成为隐士,或是由于自身理想落空的无奈,或者是为了躲避乱世,谋求个人安全和自由的无奈之举。可是,五代十国的那些君王们却普遍都很尊重隐士,他们认为许多隐士是传说中神仙的代言人,有着非凡的超自然本领,这就更加助长了这种社会风气。 就连蜀主王建本人也很礼遇道士杜光庭,他后来更是将杜光庭任命为光禄大夫,尚书户部侍郎兼上柱国蔡国公,赐号为“广成先生”。这就导致蜀中兴起了一阵崇道之风,王建的儿子后主王衍更是拜道士杜光庭为传真天师,醉心于研究长生不老之术,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王建和云飞扬谈话的时候,张远霄和何西都已经动作麻利地捏出来几十个泥人,摆在了沙盘的旁边。这些泥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完全符合蜀主王建的要求。 “好!很好!传朕的命令,指挥使以上的所有武将们全都过来,朕要与他们一起讨论军情。”王建本就是行伍出身,有了沙盘,他自然要与麾下的武将们一起指点江山,他已经等不及了。 “下官告退……”云飞扬拱了拱手,他深知以自己的身份没有资格参与沙盘推演,那涉及到蜀军的军事机密,还是自觉点为好,免得招人反感。 王建点了点头,微笑着道:“云爱卿,你们以后要对沙盘继续完善,弄出一个更大范围的沙盘,要把我们的疆土全部包括进去……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朕知道你们很辛苦,慢慢来。” 云飞扬等人退下,离开了刺史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三人的心情都很不错,看样子,赏赐是少不了的,很明显,蜀主王建对于这个沙盘非常满意,末了又给他们下达了更大的任务,要他们制作出囊括蜀地全境的沙盘,想一想就很兴奋! 云飞扬却并没有得意忘形,通过这些天的忙碌,他已经明白制作沙盘绝非易事。将来制作的沙盘一定要保证精准,尤其是关于河流和山脉的位置和走向,仅仅凭着脑子里的记忆是不够的,务必要根据地图做好勘察。为此,云飞扬打算申请调来一些专业人士,他自己只要认真把关就可以了。 在沙盘这种新事物面前,王建很快就沉迷了进去,他拉着这些武将在沙盘之前推演了一个通宵,甚至把利州刺史王承赏也拉下了水,弄得这些臣子叫苦不迭。 王建面对沙盘指点江山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玩了一个通宵仍然意犹未尽。 次日上午,云飞扬见到刺史王承赏的时候,王承赏顶着两个黑眼圈,看他的模样,就像大熊猫一样。王承赏一见云飞扬就哭笑不得,他知道云飞扬是沙盘的始作俑者,估计他砸了那个沙盘的心都有。 在如此生死攸关的战争时期,王建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他当然会沉迷于沙盘推演,运筹帷幄之中,不过,云飞扬却认为沙盘的作用相对有限,纸上谈兵是不可取的,还要派斥候侦查敌人的兵力部署和粮草运输情况,才能做到料敌机先。 第115章 兵败如山倒 沙盘推演在日后蜀军作战指挥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得到了几乎所有蜀军将领们的一致认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蜀军屡战屡胜,士气大振。 由于这项功绩,云飞扬被破格提拔为从七品的火器营指挥使,张远霄为火器营副指挥使,何西都也升官了,成为了利州的司兵参军。 七月下旬,蜀中的天气越来越燥热起来。天空中几乎看不到一丝云彩,烈日持续炙烤着大地,由于光线折射的原因,就连接近地面的空气看起来都在扭曲着,地面上的物体看起来都是迷迷糊糊,闷湿的天气使利州城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由于蜀军连连获胜,蜀主王建松了一口气,他就离开利州返回了成都,云飞扬和张远霄则带着刚刚建立的火器营开拔,来到了位于岐蜀前线的西县,那里也被称为安远军,西县虽然只是个弹丸之地,却是兴元府的门户,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西县实际上是个小城,占地面积不大,这里的居民只有军人和他们的家眷,县城里的店铺也不多。西县的县令黄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此人三十多岁的年龄,大腹便便,白面微须,性格八面玲珑,善于见风使舵。 一年前,一场大水冲毁了都江堰的湔堋,大堰下移了一公里多,自然就形成了顺坝和鱼嘴。洪灾过后,当时任灌县县令的黄璟向蜀主王建上书,称那是江神移堰,更有著名道士杜光庭为他背书,蜀主王建居然信了黄璟的话。 对于云飞扬这个年纪轻轻的火器营指挥使,黄璟不敢怠慢,他特意在县衙里为云飞扬和张远霄接风洗尘,又殷勤地派人帮助云飞扬等人在西县安顿了下来。 岐军的多次进攻毫无进展,岐王李茂贞当然不会甘心,到了八月份,李茂贞再次挑起了争端,他命令彰义节度使刘知俊和天雄节度使李继崇率军攻打青泥岭(又名泥公山,今甘肃徽县南),北路行营都统王宗侃率大军迎战,却惨遭败绩。 兵败如山倒,马步使王宗浩欲逃奔兴州(今陕西略阳),途中却溺死于嘉陵江,名将唐道袭带领所部兵马逃到了兴元府,王宗侃则收拢一部分残兵退保西县。 唐末五代时期的军阀都有个癖好,那就是把手下有本事的年轻人都认作干儿子。在这些军阀里,认干儿子数量最多的非前蜀开国皇帝王建莫属,即便是拥有十三太保的李克用都无法与王建相比,因为王建的干儿子居然有一百二十个之多。 王宗侃便是王建的养子之一,他本姓田,字德怡,许州人,五十多岁,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王宗侃灰溜溜地逃到西县之后仍然心有余悸,因为他知道岐军的追兵旦夕将至,对于西县城里这支火器营,王宗侃并不了解,对于云飞扬这个最近声名鹊起的年轻人,他更是有几分疑虑,这小子弄出来的沙盘是个好东西,可是大敌当前,西县城里这个火器营能够发挥多大威力?王宗侃不抱什么希望。 西县城外这支岐军的主将是惨遭普慈公主悔婚的天雄节度使李继崇,这个倒霉蛋复仇心切,对于王宗侃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了西县城下。彰义节度使刘知俊则率领大军直扑兴元府,试图将蜀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李继崇见王宗侃带领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进了西县,他们一路追击,也已经疲惫不堪,李继崇便不急于攻城,而是下令在西县城外扎营。武定军节度使王宗绾曾经加固过西县的城墙,这里虽然只是个小城,却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攻破。李继崇派出了许多小队分赴四处收集木材,加紧赶制攻城器械,为攻城做准备。 攻城战对于远道而来的岐军来说是个巨大挑战,如果西县的守军众志成城,他们很有可能会让岐军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岐军直到深夜仍在制造攻城器械。 次日夕阳西下的时候,岐军终于开始攻城,岐军攻城采用的是传统的“蚁附”战术,由士兵借助云梯爬上城墙进行攻击,许多冲车也出现在城下。王宗侃深知李继崇对蜀主恨之入骨,一旦西县城破,李继崇绝不会放过自己,因此下令死守。 岐军使用了井阑,这就相当于移动箭楼,可以向城头上射箭,城墙上的守军瞬间就有十几个士兵被箭矢射中,相继倒在了地上,王宗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云飞扬看出了王宗侃的心思,上前一步,提议道:“王都统,下官以为,那井阑移动慢,没有近身作战能力,我们可以用火箭对付他们。” “好!那就赶紧使用火箭吧……”王宗侃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且看看火器营的本事,在蜀军之中,火器营确实是个从来没有过的新式兵种,他正想见识一下。 一排排火箭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射向了井阑,那些井阑很快就火光四起。尽管井阑上的岐军士兵早已准备好用来灭火的水和沙土,但却无济于事,杯水车薪,根本就阻止不了火势的迅速蔓延。 井阑上的岐军弓箭手由于无处可逃,只能活生生地被烧死在井阑里面。看着那一个个在井阑里苦苦挣扎的火人,听着那一声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云飞扬这才真正明白了战争的残酷性,这与他以前参与过的剿匪行动是完全不同的。 早已准备好的滚油被守军士兵们泼到城下,立刻就被射下去的火箭引燃,西县城下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许多岐军士兵的身上也起了火,他们一边哭爹喊娘一边乱作一团,有的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逃窜,有的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很多冲车和云梯都被他们丢弃在了城下。 早在三国时期,魏国人第一次在射出的箭上装上了火把,当时蜀国丞相诸葛亮率军进攻陈仓,魏国守将郝昭就用这样的“火箭”焚烧了蜀军攻城所用的云梯。 第116章 信念 魏军依靠这种方式守住了陈仓,“火箭”一词从此出现。不过,当时的火箭只是在箭头后端绑附浸满油脂的麻布等易燃物,点燃之后再用弓弩射到敌方,从而达到纵火的目的。 直到北宋时期,火箭才开始使用燃烧性能更好的火药,但却仍是由弓弩射出,那才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火药箭”。这种火箭是用纸糊成筒,将火药装在筒里压实之后再绑在箭杆上,用弓弩发射出去。 云飞扬研制的这种火箭则带有一个粗约二寸左右的火药筒,火药筒的外壳是用竹筒制成,里面填充有火药,上端封闭下端开口,由筒侧的小孔引出导火索。点火之后,火药在火药筒中燃烧,产生大量气体,高速向后喷射,从而产生了向前的推力,这种火箭在水陆作战时都可以使用,它的威力是李继崇无法想象的。 眼看着岐军的士气急转直下,李继崇又惊又怒,旋即下令砍杀了许多仓皇逃散的士兵,这才渐渐地稳住了军心,李继崇怒视着城头,心中惊异之极,蜀军的火箭怎么具有这般惊人的威力?他率军与王宗侃所部交锋的时候,王宗侃所部根本没有携带火箭,莫非这些火箭属于西县的守军?可是,这个弹丸之地怎么会拥有这样可怕的武器?西县的守军到底是什么军队? 西县的守军将士们在城楼上欢呼起来,看到这一幕,王宗侃喜不自禁,他原本还对云飞扬的能力有所怀疑,现在,他却不得不对云飞扬刮目相看,有这种威力惊人的火箭在手,守住西县的希望就明显大了几分! 由于李继崇下了死命令,岐军的士兵们呐喊着再次发起了进攻,云梯上的士兵们都拿着盾牌,一个个硬着头皮攻城,城头上射下的箭矢对他们很难构成致命威胁,西县的城墙没有马面,不能从侧面攻击岐军士兵,守军官兵再次紧张起来。 一些身穿皮甲戴着头盔的魁梧大汉冲在了云梯的最前面,他们的身手都很敏捷,一个个手持盾牌,目露凶光。可以想象,一旦他们爬上城头,至少能够以一敌三,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岐军士兵冲上城头,到时候,西县城可就凶多吉少了。 王宗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云飞扬却冷笑一下,瞥了一眼王宗侃,淡淡地道:“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霹雳弹了。” 云飞扬挥了挥手,几个火器营的士兵会意,连忙沿着城墙四散开来,向城下的几个云梯所在处扔下了霹雳弹,那些霹雳弹触到地上就立刻爆炸开来,顿时将好几个云梯炸成了两截,云梯上的岐军士兵惨叫着坠落到地上,摔得骨断筋折,也有大头朝下的,红的白的流满了一地。即便是那些身材魁梧的壮汉也伤得不轻,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又被城头上扔下的巨石砸得血肉模糊,看起来惨不忍睹。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个全身披挂的岐军壮汉悍不畏死地冲上了城头,足见其战斗力非同小可,那壮汉挥舞横刀左冲右突,围在他身边的五个蜀军士兵有的手握钢刀,有的手持长枪,但却根本就对那壮汉奈何不得。 “你们让开,看我的……”云飞扬忽然热血沸腾,扑向了那个壮汉,他已经看出来,那个壮汉虽然有一身好膂力,但在刀法上却稍欠火候,绝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正是自己在西县守军将士们面前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那个壮汉在爬上城头之后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被几个蜀军士兵围攻半晌更是难免有些气喘吁吁,面对刀法霸道凌厉的云飞扬,他很快就处于了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云飞扬瞅准那壮汉一个破绽,突然间闪身而进,向那壮汉的脖颈狠狠地劈了下去,恰好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一腔热血瞬间喷涌而出。那无头的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城楼上,猩红色的鲜血顿时激起了守军将士们的血性。 云飞扬此刻也很兴奋,但却依然保持冷静,他又上前一步,一刀将刚刚爬上城头的一名岐军壮汉砍死,将他的尸体扔到了城下,对着周围大声喊道:“弟兄们,挺住!人在城在,人亡城亡,如果敌军破城,你们的父母和孩子就会成为他们的奴隶,你们的妻子就会沦为他们的玩物……”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慌乱和紧张的士兵们渐渐勇敢起来,他们的目光也充满了坚毅,是的,他们要为他们的家人而战!有了这种信念支撑,他们的斗志就更加坚定了…… 刘知俊率军攻下了距离西县并不算远的兴州,岐将李彦深所部则进军汉川。这个消息传来之后,岐军士气大振,李继崇更加心急如焚,作为岐王李茂贞的侄子,他可不想落在刘知俊的后面,便下令全军在三日内务必攻下西县,西县的攻城战越来越趋于白热化。 云飞扬命令火器营日夜赶工制造出来的霹雳弹终于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蜀军用几台投石车将无数颗霹雳弹投向岐军之中人员密集的地方,霹雳弹纷纷爆炸,炸得岐军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难闻味道。岐军官兵被这种从未见过的火药武器吓破了胆,他们以为蜀军这是借用了神魔的力量,岐军进犯蜀地引起了人神共愤,这是老天爷对岐军的惩罚…… 以后的几天里,岐军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努力发起了多次进攻,但却每次都被西县守军的霹雳弹和火箭逼退,在西县城外丢下了许多尸体和重伤的士兵,渐渐地,他们的斗志终于崩溃了。李继崇不得不下令全军后退几里地之外扎营,免得遭受这些可怕的火药武器袭击。 王宗侃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深深地被云飞扬折服了。 第117章 逆转 王宗侃心服口服,云飞扬这几个月来平步青云不是没有原因的,有了这些火药武器,蜀军的战斗力已经今非昔比,假以时日,且不说能否逐鹿天下,保境安民是不成问题的。 此后,李继崇改变了策略,他不再试图尽快攻下西县,而是以围困西县为主,企图逼着蜀军在粮绝之后投降,他不认为西县城里的存粮足够蜀军撑下去几个月。 古时候的军粮大多是以粟米为主食,因为粟米的产量高而且储存方便,吃了之后也很容易饱腹。不仅是士兵们吃,有时候为了保证战马的营养,也会给战马吃粟米,但马是大胃王,一匹马要吃掉大约六个人的口粮。后来到了三国时期,随着农业的发展,人们懂得将小麦磨成面粉,据说诸葛亮研究出了馒头和锅盔,用少量的水和面烤制成锅盔,吃起来又香又脆。到了唐代以后,军粮才逐渐转变为以大米和小麦为主,五代时期也是如此,西县储存的军粮大多是大米和小麦。 一个月之后,凤州、兴州和文州等地都先后被岐军占领,就连军事重镇兴元府都已经岌岌可危,城破指日可待。西县守军却仍然在顽强地抗击着岐军,不过,西县城里的存粮却已经明显不足了,这自然是个大问题,时间久了,必定会影响到城里守军的军心和士气。为此,西县里人心惶惶,文武官员们也是忧心忡忡。 以县令黄璟为代表的一些文官们建议开城门投降岐军,守军的武将们则提议放弃西县,突围出去,暂避李继崇所部的兵锋,投奔兴元府,合兵一处,这样也可以壮大兴元府蜀军的防卫力量,就连王宗侃也是犹豫不决,整日里愁眉紧锁。 云飞扬深知现在已经是生死攸关之际,必须早做决断,他向王宗侃提议,一旦蜀军放弃西县,兴元府作为一座孤城也早晚会失守,那时候,就连不远处的利州城也将危在旦夕,届时必定导致朝野震惊,西县的这些文武官员们也就难逃罪责,因此,不如继续固守等待援兵。王宗侃斟酌半晌,终于采纳了云飞扬的提议。 王宗侃在潜意识里认为,云飞扬是个读书人,年轻有为见识非凡,听他的不会有错。于是,王宗侃派遣副将林思谔穿小路到达泥溪,去成都汇报西县的军情。 那时候的通信手段很落后,没有电报电话,由于西县被岐军围困已久,成都的文武官员们并不知道,蜀主王建得知西县的紧急军情之后坐不住了,下令各路大军全线反击,并且任命义子王宗锣为应援招讨使,与定戎团练使王宗播一起率援军马不停蹄地赶往兴元府和西线一带,王建自己也不闲着,再次御驾亲征去利州督战。 到了十月份,天气渐渐转凉,西县城内的粮食终于吃光了,西县军民们开始吃树皮和野菜,后来又不得不杀了战马吃肉,这时候,蜀军的士气已经越来越低迷,云飞扬甚至担心,寒冬将至,这样下去会不会出现人吃人的事情,他知道唐末的黄巢和秦宗权都是以人肉为军粮,如果援军还不能来到西县,后果不堪设想。 西县军民们苦苦期盼的援兵没有及时赶来,反而来了数以万计的岐军,不过,那些岐军看样子并不像是乘胜而来的队伍,反而像是一群残兵败将,他们衣冠不整,士气不振,而且没有携带任何辎重。原来,这支部队便是刘知俊的部队,他们此前刚刚遭到王宗锣率领的援军与唐道袭所部夹击,在明珠曲一带遭遇了惨败,刘知俊这才不得不带兵逃窜至西县,试图与李继崇的部队汇合在一起,攻下西县。 救兵如救火,王建命令开道都指挥使王宗弼率军星夜兼程赶赴西县等地,王宗弼的部队在斜谷和金牛一带先后两次打败了岐军,连破岐军十六个营寨,俘斩岐军六千多人,生擒了岐军的将领郭存等人。 当王宗锣所部一路追击刘知俊的残兵败将,一直跟踪追击到西县之时,王宗弼的部队恰好也来到了西县,西县守军见到援军的旗号顿时士气大振。 王宗侃虽然不是能征善战的名将,却也知道这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便亲自擂鼓,命令城内的守军出城攻击敌军。云飞扬也带着火器营跟着出城追击了,这样痛打落水狗的立功机会可不能轻易错过。 岐军遭遇到腹背夹击,刘知俊情知大势已去,不得不建议李继崇迅速离开西县,免得被蜀军合围,李继崇从善如流,连忙带兵撤离,西县之围终于土崩瓦解。 此刻的岐军已经失去了斗志,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蜀境逃回老家去。不过,刘知俊却是个非同一般的猛将,他原本是朱温的部下,绰号“刘开道”,骁勇善战。刘知俊曾经率军在幕谷大败岐王李茂贞的部队,俘斩岐军数以千计,李茂贞仅以身免,后来,刘知俊背叛朱温,举家投奔了李茂贞。李茂贞因刘知俊骁勇,封他为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可是,李茂贞麾下的许多将领却一直对刘知俊心怀嫉恨。 刘知俊英勇善战,他那本部兵马的战斗力还是不可小视的,岐军和蜀军又接着激战了一个多月,在黄牛川(今陕西勉县西),蜀军再次大败岐军,俘斩了岐军六千余人,阵斩敌将李廷志等人。 在追击溃不成军的敌人之时,云飞扬深深意识到自己的马上功夫还需要大力提高,好在他的霹雳弹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将一员疲于奔命的敌将的坐骑炸断了腿,那敌将坠落下马,最终成为了云飞扬的俘虏。 拷问一番之后,云飞扬得知这个岐军武将的名字叫做苏厚,云飞扬喜不自禁,经过这一仗之后,自己十有八九又要升官了。 祸不单行,李继崇和刘知俊率军摆脱了蜀军的追击之后,又在斜谷中了唐道袭所部的埋伏。 第118章 论功行赏 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李继崇和刘知俊终于带着残兵败将侥幸突围,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蜀境。这次岐蜀之间的大战持续了几个月之久,最终以蜀军获胜告终。 岐军虽然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局面,但却丢盔弃甲死伤惨重,几乎丢失了全部辎重。岐王李茂贞的近臣简颙向李茂贞进谗,说刘知俊如何如何不好,本在气头上的李茂贞一时信以为真,一怒之下就罢免了刘知俊的兵权。 与刘知俊并肩作战过的李继崇却对刘知俊颇为同情,他向李茂贞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刘知俊是个难得的猛将,刘知俊弃暗投明来投奔岐王,不可以听信谗言就罢免了此人,如果岐王这么做,以后谁还愿意来投奔岐王? 听了李继崇的话,李茂贞前思后想,认为简颙是在妒贤嫉能造谣生事,为了安慰刘知俊这员猛将,李茂贞找个借口杀了简颙。饶是如此,经过这件事,刘知俊难免心灰意冷,便举族投奔李继崇,跟着李继崇一起去了秦州。 蜀主王建回到了成都,举国欢庆,开始论功行赏,王宗侃等取得战功的武将们大多升官发财,云飞扬果然又升了官,成为了安远军的副都指挥使,从六品,他的顶头上司则是都指挥使林思谔。对于林思谔这个人,云飞扬却颇有几分不屑。 云飞扬认为,林思谔虽然有些头脑,善于领会上意,但却不顾大局,不体恤下属,更是缺乏足以令人信服的战功,西县的一些官兵私下里对林思谔颇有微词。 出乎满朝文武意料的是,蜀主王建任命内枢密使潘炕为武泰节度使,潘炕的堂弟宣徽南院使潘峭则成为新任内枢密使。潘炕为人有气量,喜怒不行于色,他有个色艺双全的小妾,名字叫做解愁,不仅生得颠倒众生,而且善于填词作曲。 有一次,蜀主王建来到潘炕的府邸,见到解愁这个美妾之后,王建禁不住怦然心动,叹息道:“可惜,朕宫中无此佳人……” 听话听音,潘炕当然听出了王建的意思是想把自己的爱妾纳入宫中,但潘炕却是个有节操的人,他不卑不亢地答复:“这是臣下的贱人,哪有资格献给至尊?” 潘炕的弟弟潘峭劝说潘炕不要步了石崇由于绿珠引来杀身之祸的后尘,潘炕却不以为然,道:“人生一世,贵在适意,岂能因为怕死而做出违心的事情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后来渐渐传扬开来,许多人听了之后都很佩服潘炕,此人不畏皇权,威武不能屈,是个硬汉!可是,现如今蜀主却要把潘炕调离成都,去武泰军(今重庆涪陵)担任节度使,文武官员们都在猜测王建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年头,成王败寇,后梁太祖朱温听说了岐王李茂贞和蜀主王建反目成仇的事情,派遣光禄卿卢玭等使者入蜀,意欲拉拢王建,以打击与后梁作对的李茂贞。 由于朱温与王建同为唐朝的勋旧,出身和地位相当,因此朱温在致王建的书信中称王建为兄,表明了对前蜀政权平等看待的态度,并送上了厚礼。王建在回信中也很注重礼仪,称 “大蜀皇帝谨致书于大梁皇帝阁下……”,并回赠了礼物。 冬去春来,这个春节,云飞扬是在西县渡过的。虽然这里比较荒僻,又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劫难,但是有柳月儿和张铜山等人陪伴,云飞扬过得很开心很惬意。 云飞扬的火器营在这次岐蜀之战中出尽了风头,得到了蜀主王建以及满朝文武的认可,虽然岐蜀战争已经结束,云飞扬却居安思危,他依然身先士卒,带领火器营研制各种火药武器。林思谔倒是乐得见到云飞扬整日里在设于城外的火药试验基地里面埋头苦干,这就没有人跟他争权夺利了,他也懒得理会云飞扬的事,在林思谔看来,那个火药试验基地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应该离县城越远越好。 让云飞扬感到遗憾的是谭峭道长不在这里,如果有谭峭道长在此助力,他们一定可以研制出更加有威力的火药武器。好在张远霄现在对于火药武器越来越感兴趣,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探讨改良火药武器性能的办法,张远霄虽然在火药技术方面有所欠缺,但他却已经把火药武器的制造工艺烂熟于心了。 这天晚上,一灯如豆,云飞扬仍然和张远霄讨论着一些火药武器的细节问题。 “现在的投石机可以把霹雳弹投到很远的地方,可是,投弹的精度却很差。”张远霄眉头紧皱,他这几天一直在绞尽脑汁考虑改良投石机的事情,但却一筹莫展。 “如果我们将来能够制造出一种大炮,炮管由钢铁打制而成,那样的话,霹雳弹就可以按照我们的要求射到任意的地方……”云飞扬想起了后世里的火炮。 可是,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就不具备制造出火炮的条件,即便是后来蒙古军队使用的回回炮,实际上也只不过是改良后的巨型投石机而已。 “云将军果真是少年英才啊,如果你们将来能够制造出你所说的那种‘大炮’,你们蜀军就可以做到天下无敌了,到时候,蜀主就能一统天下,你也可以封妻荫子了,你说是不是呀?”一个听起来有些陌生的男子声音忽然间从门外传了过来。 云飞扬禁不住怔了一下,连忙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已经推门而入,看样子大约有三十岁左右,国字脸,浓眉大眼,颌下无须,生得相貌堂堂,只是他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尖利,听起来有些古怪。在他进来之后,两个彪形大汉也紧跟着进了门,并且守在了门口。 云飞扬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这里是火药作坊,军事重地,不经自己的允许谁敢贸然闯到这里? 第119章 投鼠忌器 看样子,守在门外的卫兵都已经被这些人控制住了,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敌非友,一念及此,云飞扬连忙下意识地握住了腰刀的刀柄。 张远霄也从桌子上拿起弹弓,目光凛凛地看着那人,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我们来这里,只是想请你们帮我们做些事情而已……至于外面的士兵,我们并没有杀害他们,只是让他们暂且昏迷一个时辰。”那男子一边说话,一边走向了云飞扬,他的目光很坚毅,即便是面对云飞扬和张远霄两个人,他也没有任何忌惮。 这时,“啪……”的一声,烛芯爆了,云飞扬取了放在桌子上的剪刀,仔细地剪了剪烛芯,让那火苗更加旺些,然后又看了那男子一眼,鬼才相信他的话,可是,云飞扬却觉得他绝非等闲之辈,看他那泰然自若的样子,想必是身怀绝技,完全不把自己和张远霄放在眼里,不适合跟此人硬碰硬,不妨跟他慢慢地周旋。 “请问这位壮士是为谁效力?是朱温还是李茂贞?”张远霄试探性地问道,他不问那男子的姓名,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此人绝不可能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即便那男子随便编个谎,他也可以趁机拖延一下时间,等候附近的卫兵营救自己。 “为谁效力?这个,你们就不用问了……某家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们不用拖延时间,赶紧跟我们走吧。你们还指望着会有人来救你们?那个林思谔或许巴不得你们死于非命呢,嘿嘿……”那男子看穿了张远霄的心思,上前一步,目光中带有着一丝凌厉,看样子,如果云飞扬和张远霄不同意跟他走,他就会来硬的。 “如果我的部下安然无恙,为了他们的性命,我可以跟你们走,我们可以进行合作,我们甚至可以做一笔交易,那样或许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如果我的部下都被你们害死了,那我就有别的选择了,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云飞扬盯着那男子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甚至做好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准备。 那男子听了云飞扬的话,不由得怔了一下,旋即又撇了撇嘴,这小子明明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却还惦记着他的部下,他看起来倒是个有仁有义的汉子,这样的人更加容易控制,自家主人的眼光果真是非同一般,这样的人才并不多见。 那男子玩味地看了云飞扬一眼,淡淡地说道:“到目前为止,你的部下只有五个受伤的,其中有三个是非要顽抗到底的蠢货,还有两个是打算通风报信的,不过,我们的人可都是身手不凡的死士,你们的人不可能逃出去。但我们并不想与官兵结仇,所以,我们并没有狠下杀手,这应该是你能接受的情况,所以,我对你所说的合作与交易很感兴趣……可是,现在时间紧迫,你必须早做打算,如果你出尔反尔,我们要杀掉你们可是易如反掌,到时候,你可别怪某家心狠手辣。” 云飞扬原本有些愤怒,但当他看到那些丢下武器像鹌鹑一样畏畏缩缩地挤在大厅里的卫兵们,又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都头闵达弛,他很快就变得心平气和。 云飞扬有些不谁愿地对那男子抱拳道:“不要伤害他们!本官说话算话……” 说话间,云飞扬忽然看见一个一身黑色劲装搭配红色腰带披肩的美貌少女走了进来,她身材高挑,肌肤胜雪,瓜子脸柳叶眉,发髻上插着一个金簪子,灯下看美人,更加显得清丽出尘妩媚动人,她的眉宇间更是透出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 在那女子的身后,紧跟着走进来三个女子,其中一个赫然便是柳月儿,另外有两个女子一左一右地将柳月儿挟持着,但看样子柳月儿似乎毫发无损,只是她的脸色明显有些发白,显然是受了些惊吓。 云飞扬瞬间脸色一变,没有任何顾虑的时候,他或许还有办法,但是眼看着柳月儿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落到了人家手里,投鼠忌器,云飞扬就不能随心所欲了,必须谨慎行事。 云飞扬怒视着那个美貌少女,质问道:“你们都是一伙的?这里是军事重地,闲人莫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居然敢擅闯此地,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她是我的侍女,请你们立刻放开她!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跟我说,不要乱来啊……” “住口!休得无礼……”那男子冷冷地瞪了一眼云飞扬,呵斥道:“在我家小姐面前,容不得你这么放肆……” 那个美貌少女却摆了摆手,打断了那男子的话,她上前一步,打量了一番云飞扬,微微一笑,道:“很多人都说你文武双全,今日一见,你果真是一表人才,却没想到你还这么怜香惜玉呢……请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她,可是,在安全地离开这里之前,我们还要暂时委屈她片刻,要想让她安然无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我们要离开这里,走吧,带上你的这些部下,还有你们的霹雳弹,麻烦你头前带路。” “什么?你要让我们所有人都跟你们走?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本官怎么向别人解释?本官至少应该跟都指挥使打个招呼才好吧……”云飞扬此刻虽然已经别无选择,却也觉得应该给西县的官员们一个交代,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没有那个必要,我们离开这里之时,只要点一把火就行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们的火药作坊突然爆炸了,官府的人也没必要在一片废墟之中查找证据。”那男子不以为然,他显然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云飞扬很惊讶,这帮人大约有一百多人,一个个都是身手不俗,怪不得自己的手下那么轻松就被他们控制住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第120章 求贤若渴 看起来,那帮人都是以那美貌少女为尊,即便是那个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男子也是对她毕恭毕敬。 在一阵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西县城外的火药试验基地成为了一片废墟,火光冲天,硝烟弥漫,云飞扬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那里一眼,便轻叹一声继续赶路。 云飞扬和那男子一边走一边聊,他想在言语间探听对方的底细,那男子却滴水不漏,只是说自己姓张名继忠,那个美貌少女姓李,她出身于长安的大户人家,家境优渥,他们之所以来找云飞扬,就是为了请云飞扬帮李小姐报仇,李小姐的仇人居然是后梁的皇帝朱温,朱温杀了她的父母,她与朱温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云飞扬叫苦不迭,对于这位张继忠的话,他是半信半疑,他曾经在后世里的历史课上学过“白马之祸”,就在几年前,朱温在亲信李振的鼓动下,在滑州白马驿(今河南滑县境),杀了左仆射裴枢、右仆射崔远、吏部尚书陆扆、工部尚书王溥、兵部侍郎王赞等“衣冠清流”三十多人,投尸于河,又称“白马驿之祸”。朱温杀过的豪门世族中人有很多,所以,李小姐与朱温有不共戴天之仇实属正常。 至于去找朱温报仇,云飞扬则是一百个不愿意,李小姐为什么非要找他帮忙?只是因为他会制造火药武器?但是柳月儿和他的这些属下都在对方的控制之下,云飞扬无法拒绝,他只能暂时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耐心地等待以后找个机会,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 大约有一个时辰,一行人便来到了西县附近的武侯祠借宿,那是由三国时期蜀汉后主刘禅下诏并拨给银两修建的祠庙,为了纪念蜀汉的武侯诸葛亮。这个武侯祠比成都的武侯祠早建了大约五十年,因此有“天下第一武侯祠”之称。整个武侯祠占地大约有八十多亩,即便是这么多人住进来也不显得拥挤。 武侯祠的住持居然也对李小姐等人颇为恭敬,云飞扬看在眼里禁不住更加惊异,这个李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云飞扬自己住在一间并不宽敞的厢房里,他的下属们则都是睡在很多人挤在一起的那些大通铺厢房里。至于柳月儿,则是跟李小姐的两个女侍卫住在一起。 云飞扬刚要躺在床榻上休息,张继忠就走了进来,他丝毫不见外,脱掉鞋子就盘着腿坐在云飞扬的床榻上,他无视云飞扬的不悦,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家小姐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告诉你,对我们来说,钱财不是问题,所以,我们已经培养了很多死士,就算是一方节度使,我们也不放在眼里,奸贼朱温弑君篡位,淫人妻女,恶贯满盈,人神共愤!只要我们周密策划,谨慎行事,何愁大事不成?” 云飞扬对张继忠的话不置可否,张继忠察言观色,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便收敛起笑容道:“我们当然知道刺杀朱温很难,所以,我们一直求贤若渴,我家小姐知道你有一些独门绝技,有很多事,除了你,谁也做不到……且不说你的霹雳弹,你的武功,就连你的茶道和厨艺都是不同凡响,对此,我家小姐非常了解。” 云飞扬闻言一怔,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早就在暗中调查自己,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这些人不简单! 云飞扬取过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对张继忠解说:“从这里去洛阳,沿途要经过洋州、长安和陕州等地,那可要经过李茂贞的地盘啊,李茂贞刚刚经历一场大败,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为了防备蜀军入侵,他必定会在境内严加盘查。我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怎么可能轻易经过那里而去洛阳?” “小子,你以为蜀军会进攻岐地?某家可以告诉你,那绝无可能!”张继忠洒然一笑,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且不说蜀军这次虽然击败了岐军,但是在青泥岭之战中,蜀军也是伤亡惨重,需要修整一段时间才能再战,况且那维州的羌胡人一直在蠢蠢欲动,他们早晚会反了朝廷,到时候,蜀军还有心思攻打岐军么?哈哈哈……” 云飞扬闻言顿时一怔,要说羌胡人可能会造反,那也不无可能,他知道维州的得名源自蜀汉大将姜维,维州的城池本就是姜维所筑,因此得名为维州。那里后来变成了羌胡人杂居之地,后来,羌胡人与汉人停止了多年的征战,休养生息,汉人的商队经常去维州贩卖茶叶盐巴和丝绸等物品。 如今,羌胡人也有不少人学着汉人的样子经商,将草原上出产的牛羊、皮货、肉干以及奶制品等贩卖给汉人。维州的羌胡人非常喜欢茶叶,他们以肉食为主,喝茶可以解除油腻,也是他们在草原上冰天雪地的寒冬中暖身的好办法。 盐巴则可以让羌胡人的牛羊肉吃起来更加可口,丝绸也是他们喜欢的物品,让云飞扬不解的是,羌胡人为什么还要造反?莫非真是应了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张继忠为何如此言之凿凿?莫非他们早就与羌胡人有所勾结?或许正是他们在幕后指使羌胡人造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张继忠的话打断了云飞扬的沉思,他笑了笑,道:“你以为那些羌胡野人好对付?他们虽然兵力不多,可是,他们民风彪悍,全民皆兵,人人都是能骑善射!” 云飞扬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说的不错,羌胡人如果真的挑起事端,的确能让朝野震惊,攘外必先安内,到时候,朝廷必定会派兵剿灭,这倒是李茂贞最希望看到的了……多年来,入蜀的文人儒士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像韦丞相那样的大才,只可惜蜀主的格局太小,保境安民尚可,开疆拓土则几无可能,这个世道一直是弱肉强食,在武力上处于弱势,蜀中早晚会陷入国破家亡的境地,那时候,倒是苦了黎民百姓。” 第121章 偏向虎山行 张继忠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云飞扬,道:“早就听说你是个难得的少年英才,李小姐更是对你慕名已久,听你这番话,便知道你对蜀中的见解可谓是一针见血,你如今明知道我们来者不善,却依旧泰然自若,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本官毕竟是带兵的武将,也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岂能因为身陷困境便乱了方寸?更何况手忙脚乱也无济于事,为了我的属下和家人,本官必定会迎难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别忘了,本官是玩火药武器的行家,只要我点燃那些霹雳弹,就算挡在我面前的敌人很多也不足为惧,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们既然需要我,就只能与我搞好关系。”云飞扬在张继忠面前不卑不亢,毫无惧意。 张继忠的眉毛皱了一下,旋即展颜一笑,道:“自从听说你杀了韦卓洋之后,我们就知道你是一条倔驴子,而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如果一时兴起,你小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其实,你这样的性格,某家非常欣赏。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某家也知道那绝非戏言,以你的性格,完全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其实,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或者如你所说的是交易,所以,请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们的,只是,你对刺杀奸贼朱温有什么好的想法?愿闻其详。” 云飞扬看了看窗外的明月,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朱温篡位建立后梁的时间尚短,立足未稳,近年来,朱温与晋王李存勖连年鏖战,他的实力也在逐渐削弱,蜀军在不久前击败岐军,朱温居然派使者入蜀,甚至在书信中称呼蜀主为兄长,足见其拉拢蜀主的心思,这也说明朱温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的皇帝宝座并不稳固,可是,朱温居然在士兵的脸上刺字,如果有士兵思念家乡开小差,或者在战斗结束后趁乱逃命,一旦被抓获送回那就必死无疑,这也算得上严明军纪做得有些过分了。朱温荒淫无耻,为老不尊,不仅霸占臣下的妻子,甚至强迫几个儿媳妇侍寝,常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听说朱温近来身体欠佳,这岂不就是报应不爽?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在我看来,朱温建立的后梁绝不会长久,这是在他谋朝篡位之后就已经注定了的,天下大势,用一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可以说尽其中的道理……纵观历次改朝换代,从来都是顺应民心者才能最终得到天下,从未听说过朱温这样乱了伦常的禽兽可以统一天下的,人神共愤之下,他也只能是昙花一现,他的儿子们表面上对他忍气吞声,背地里说不定对他恨之入骨呢,朱温可以说是愚蠢之极,如果他的亲生儿子都对他不满,谁还会支持他?我想,他的儿子一定会在他重病期间蠢蠢欲动,在中原一带烽烟四起的背景下,一旦朱温死掉,后梁早晚会被晋王击败,那些沙陀人可不是好惹的,本官以为,晋王是当代最强的枭雄,而同一时期的其余藩镇势力都无法与之相比!只靠杀戮不能成事,晋王始终不承认后梁,一直打着大唐的旗号,这对于人心的凝聚力有着重大意义,你不要小看这个名义,至少可以得到很多文人儒士的支持,有利于收揽人心。深得唐昭宗信任的宦官张承业来到河东之后,辅佐李存勖非常尽心尽力,许多军国大事都是张承业帮助李存勖操办的, 张承业为李存勖立下了汗马功劳。张承业之所以这么兢兢业业,不就是因为李存勖依然打着中兴大唐的旗号么?” 云飞扬的优势在于对于历史趋势的了解,他当然知道朱温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朱友珪所杀,后梁则是被李存勖建立的后唐所灭,至于那位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宦官张承业的事迹,他恰好也是有所了解。 听了云飞扬的话,张继忠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云飞扬并不知道他的底细,其实,张继忠也是宦官,而且他正是张承业的养子,皇宫里的宦官收养义子是很正常的现象。张继忠一直将张承业视为楷模,在他看来,刺杀奸贼朱温何尝不是为大唐皇帝复仇的光荣使命?云飞扬对张承业的评价让张继忠感觉很欣慰,最让他惊讶的就是,云飞扬的这些话非常有道理,他对此心服口服。 至于“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句原本源自清初《朱子治家格言》的话,张继忠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但他却觉得这句话很有哲理。 那时候的宦官,为了服侍皇帝和后妃们的需要,大多都要做到识文断字,他们经常在宫中学习,有的宦官甚至很有文采,在吟诗作赋方面丝毫不逊于一般的读书人。所以,对于一般的文言句子,张继忠基本都能听明白, “有张承业辅佐晋王,大唐早晚会再次中兴!”张继忠心中热血沸腾,这句话便脱口而出,激动之下,更加显得嗓音尖利,说话间,张继忠手中的茶盏已经被他硬生生的捏碎了,他的手随即摊开,一片片碎片便从手上掉落到了桌子上。 云飞扬见状顿时一惊,张继忠果真是有几分真功夫,此人惹不得!对于张继忠,他自然更加多了几分忌惮。可笑的是,他们的愿望注定会成为泡影,因为大唐已经灭亡了,即便是后唐和南唐也都先后覆灭,倒是由大宋后来统一了中原。 云飞扬的心中忽然又闪过了一个念头,张继忠莫非是个宦官?说起来,他来到这个时代,还从未近距离接触过真正的宦官,以前,他只是在后世里的影视剧里见识过宦官,那些颌下无须的公鸭嗓,眼前的张继忠似乎完全符合宦官的特征。 第122章 八仙过海 云飞扬摇了摇头,驱走了这个有些无聊的念头,正色道:“对于天下大势的演变,我并没有发言权,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没有别的选择,虽然我认为晋王要想中兴大唐确实面临很大的困难,但是我人微言轻,只能作为一个看客。所以,我们只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就我看来,要想继续为了你们的目标而努力,除了招揽人才之外,还要有可行的计划,否则,恐怕会有很多人为此丢了性命。” 张继忠品味着云飞扬的话,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自从我们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当然知道这条路是一条危险重重的路,甚至会有很多人为此而死,可是,我们绝不会半途而废,因为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要有百折不挠的决心……你且说说我们以后应该怎么做?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某家会给你们一些嘉奖。” 云飞扬笑道:“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毕竟非比寻常,可以说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其实,我也很想杀掉朱温这个无耻之徒,谁不想建功立业,你说是不是?” “果然是心怀大志,或者说是年少轻狂!但愿你真的是这么想,而不是在言不由衷地逢场作戏。”张继忠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飞扬,心中却仍然有着几分猜疑。 “你不相信我?我掐指一算,朱温那奸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过今年,所以我才决定要参与这件事,我要亲自见证这个恶贯满盈的一代枭雄死掉,如果我不能亲身经历这个过程,那将是非常遗憾的事情……依我看,只有先结识后梁的高官,接触朱温的儿子朱友珪,我们才有希望获得最后的胜利。”说话间,云飞扬的脸上故意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他当然知道正是朱友珪弑杀了亲生父亲朱温。 “你是说,利用朱温父子之间的矛盾?可是,我们如何才能结识朱友珪?”张继忠恍然大悟,但他却认为这么做的难度其实很大,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有其父必有其子,朱温是个好色之徒,他的儿子朱友珪也不会例外,李小姐天姿国色,必定会让朱温父子拜服在李小姐的石榴裙下……”云飞扬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张继忠,自古以来,对一些枭雄使用美人计便屡试不爽,古有董卓和吕布因为貂蝉反目成仇,今有朱温占有儿媳引起儿子的仇视,最终导致杀身之祸。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张继忠打断了云飞扬的话,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朱温不仅好色,而且残暴,他既然能霸占自己的儿媳,也能霸占臣子的妻子,我家小姐乃是豪门千金,岂能让我家小姐以身试险?这个法子行不通!” “我不是说把李小姐送给朱温,事实上,朱温现在有病在身,他也消受不起,只需要李小姐嫁给朱友珪即可,朱友珪毕竟是朱温的亲生儿子,极有可能将来继承大位。你想,即便是我们刺杀朱温得手,就凭我们这些人,能否逃出洛阳很难说。如果有朱友珪相助,那可就大大不同了。”云飞扬笑眯眯地对张继忠解释着。 此刻,云飞扬的脑子里想的是如何把李小姐嫁给后梁的王子朱友珪,而不是想着利用自己的力量对付朱温父子,对于这些偏执的人,只要能够帮他们达到目的,他们就有可能在一些细节上让步。反正他已经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现在就要看他们会不会采纳自己的建议了。 张继忠的脸上看似古井无波,他思忖了片刻之后,淡淡地说道:“方才与你的一番谈话,某家深受启发,某家会向我家小姐言明此事,她一直很信任你,有你的鼎力相助,我们就如虎添翼,且由我家小姐决定吧,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 张继忠下了床榻,背着手走出了这间厢房,临出门的时候,张继忠对云飞扬笑了笑,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你就告诉我,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嘿嘿,无非是各取所需而已嘛,朱温想要的是美女,朱友珪想要的是皇位,羌胡人要的是钱粮,你们想要的是朱温的命,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喽,可是,老子什么时候才能全身而退啊……不管它,老子先好好睡个觉,明天再跟你们继续斗下去,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啊!”云飞扬喃喃地自言自语几句,便躺在了床榻上,很快就响起了一阵鼾声…… 次日清晨,当云飞扬和张铜山默契地一起蹲在门口吃早饭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雾气蒙蒙的四周,见并没有李小姐的人在监视他们,张铜山原本紧绷着的心这才渐渐地松弛了下来。 云飞扬忍不住低声问道:“张叔,昨晚上,你们是怎么被那些人控制住的?” 张铜山瞅了一眼在院子里散步的李小姐,道:“昨晚,那些人突袭了我们,他们的武功都很不错,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人尤其厉害,刚刚交手,我和曾大虎就相继被他擒住了,至于别人,那就更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我看柳月儿已经成了他们的人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没来得及给你通风报信,他们就去找你了。” 云飞扬点了点头,他明白,如果不是柳月儿落到那些人的手里,张铜山和曾大虎一定会想方设法向自己通报险情,那些人并不是寻常的盗匪,不能鲁莽行事。 张铜山犹豫了一下,问道:“小郎君,既然已经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云飞扬笑了起来,不无得意地对张铜山说:“他们要逼着我们去后梁,我其实一点也不怕,对于我们来说,这也算是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我们不应该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老子要让他们看看我们在洛阳是怎么呼风唤雨的,嘿嘿……” 第123章 能者多劳 话虽然这么说,云飞扬其实有自知之明,这次行动必定会艰险之极,这需要他们的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一旦出错就会功亏一篑,一不小心甚至会赔上自己的小命。朱温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他不但多疑而且残忍,只要被他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不会费心思去辨别真伪,只会使用手中的屠刀,他的统治过程其实就是他不断杀戮的过程,这是一个变态的恶魔,他在他的地盘上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张铜山有点想家了,摇着头道:“我问的不是那些人想要我们做什么,我问的是你还想不想带领我们逃回去,难道你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荒唐?我可不想跟他们走,天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一群疯子……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青青恐怕受不了。” 云飞扬睁大眼睛看了张铜山片刻,才哭笑不得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证你们一个个安然无恙,不要担心那些人……他们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他们却并不像是坏人,我相信我的感觉,他们就是一群钻了牛角尖的亡命之徒,想要让我对他们言听计从,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们能奈我何?” 看着张铜山神情间的落寞样子,云飞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自己来说,跟随张继忠等人去刺杀朱温,就像是为了完成一个游戏任务,那个过程固然是充满了刺激,云飞扬相信来自后世的知识和智慧能帮助自己解决将来面临的麻烦。然而,张铜山他们则是有着各自的牵挂,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很现实,很辛苦。 柳月儿的心情也很低沉,原本活泼可爱的她现在却变得郁郁寡欢,她认为正是自己拖累了大家。无论见到谁,她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即便是面对云飞扬,她的眼神也只是在瞬间闪过一丝欢喜,表面上,她依然还是默然不语,这却让云飞扬感到更加的不舒服,云飞扬暗下决心,即便是自己以后九死一生,也一定要护得柳月儿周全。 在云开雾散的时候,这支由两股人马组成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开拔了,为了行动方便,他们对外宣称是一支商队,那时候,兵荒马乱,盗匪横行,许多商队里都有很多身手不俗的侍卫,这样并不奇怪。 张远霄在狩猎方面很有心得,几乎每天都能猎取一只野猪,这就改善了大家的伙食,在疲于赶路的日子里,云飞扬做的红烧野猪肉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在热乎乎的米饭上浇上一勺带有大块肉的香喷喷的汤汁,那种味道,吃了之后就再也忘不了。可惜狼多肉少,一大锅红烧野猪肉很快就被吃光了,这让大家未免有些遗憾。 由于云飞扬的厨艺之高超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能者多劳,李小姐的一日三餐便从此被云飞扬包办了,云飞扬也确实很想在李小姐的面前露一手,变着样的给她做一些美味佳肴,两天之后,李小姐已经完全迷上了这些美味。以后的几天里,李小姐几乎每天都要吃一顿锅包肉,她和云飞扬也越来越熟稔,云飞扬甚至知道了李小姐的姓名——李乐平。 李乐平主动邀请张继忠吃锅包肉,这么可口的饭菜,她当然不能自己独享,张继忠是对她最为关切的自己人,万万不能慢待了。可是,张继忠却更喜欢与那些汉子们一起吃红烧野猪肉,对于酸甜口的锅包肉,他并不感兴趣。 看到云飞扬屁颠屁颠乐在其中的样子,柳月儿有些忿忿不平,对云飞扬说:“小郎君,那个女人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贼,您这样尊贵的朝廷官员怎么可以像她的厨子一样为她做事?这要是传扬出去,您的名声恐怕就要受到影响。” 云飞扬笑眯眯地看着柳月儿,解释道:“傻丫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现在受制于人,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必须要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这么任劳任怨,无非是为了哄她开心而已。你要记住,现在,敌众我寡,我们只有抱着团才能活下去,我不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花花公子,其实,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经过的可能比你还要多一些。” 听了这些话,柳月儿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小郎君这么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她和火器营的那些袍泽,她莞尔一笑,就很自觉地去了大锅旁边,帮助云飞扬做些事情,这样的女孩子,由于身份卑微,做起事情来都是勤勤恳恳的。 这一天,云飞扬和李乐平等一行人来到了长安城外,由于临近黄昏,天气阴沉,李乐平担心下雨,众人便来到了乐游原上的青龙寺借宿,那里距离大雁塔不远,风景幽雅。 青龙寺原名灵感寺,据传,唐太宗的女儿城阳公主患病,灵感寺的和尚法朗诵念《观音经》祈佛保佑,城阳公主终于痊愈,她便奏请将灵感寺改名为观音寺,后来才改名为青龙寺。青龙寺是唐代密宗大师惠果长期驻锡之地,唐代中期时,有许多外国僧人在这里学习,尤其是日本僧侣,著名的空海(号弘法大师)便拜密宗大师惠果为师,在这里学习密宗真谛,后来回到日本创立真言宗,成为开创“东密”的祖师,青龙寺一直是日本人心目中的圣寺,是日本佛教真言宗的祖庭。 云飞扬和张远霄带着几个火器营的汉子打猎回来之后,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众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虽然现在正值初夏,天气并不冷,可是,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却很狼狈,到了青龙寺的门口,云飞扬却发现李乐平与几个侍卫正站在那里,每个人都打着一把油纸伞,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候他们。 此前,李乐平等人一直在青龙寺的门口等候,虽然那几个侍卫劝李乐平回去避雨,她却毫不理会,一直在那里眺望。 第124章 国仇家恨 直到李乐平看到云飞扬等人骑着马满载而归的时候,她的俏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当她看到云飞扬已经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她禁不住心中一热,连忙迎上前去,李乐平身边的那些侍卫怔了一下,也只好都跟了过去,以防不测。 “云公子,快进寺庙里去……”李乐平走到云飞扬的身边,将油纸伞罩到了云飞扬的头上,这个油纸伞比较大,况且李乐平身材苗条,足够他们两人使用的。 “这,这怎么使得?李小姐……”云飞扬心中一暖,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李乐平就一手打着伞,另一手挽住了云飞扬的胳膊,拉着他向青龙寺里面走去。 唐代的女子性情大多比较豪爽,到了唐末五代时也是如此,更何况云飞扬听李乐平说过她是自幼习武,这样的女子本来就不像寻常的大家闺秀那么忸忸怩怩。 既然如此,云飞扬也就不再客气,笑道:“李小姐,还是我来打伞吧……”说话间,他就大大方方地接过了油纸伞,他的指尖无意间触及到李乐平的纤细小手,有点滑腻也有点温热,云飞扬忽然有了一种触电般的感觉,瞬间就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荡。 于是,在众人充满惊讶和羡慕的目光中,云飞扬和李乐平一起肩并肩走进了青龙寺,就连张远霄也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此刻,张远霄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怎么没有一个这般漂亮的女子给我打伞?这小子倒是有福气呢,看来,我也要娶妻了…… 李乐平与云飞扬一起走进了云飞扬的住处,正要过来服侍云飞扬换衣服的柳月儿恰好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不由得怔住了,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心中则在腹诽着,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亏她还是个出身于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与小郎君出双入对的,一点也不避嫌!自家小姐柳非非已经与小郎君私定终身了,自己将来或许也能成为小郎君的通房丫头,可不能让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女人抢走小郎君,一念及此,柳月儿冷哼一声,心中妒火中烧。 进了屋子里,云飞扬连声致谢,李乐平却轻笑着说:“云公子不必客气,你们为我们弄来那么多的猎物,你又给我弄了那么多美食……好了,你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赶紧换一身衣服吧,我出去了。”说完,她就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看着李乐平离开这间厢房,云飞扬怔了片刻,又不由自主地嗅了一下屋子里残余的香味儿,那当然是李乐平身上的味道,然后才脱下了湿淋淋的衣服……闻香识女人,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落落大方的李乐平,真的很有女人味儿呢。 柳月儿看见李乐平并没有耽搁多久就离开了云飞扬所在的厢房,而且李乐平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并没有衣衫不整,柳月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狐狸精,哼……好在小郎君是个正人君子,看来,自家小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李乐平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而是来到了张继忠所在的厢房,张继忠看了看衣衫整齐的李乐平,笑着道:“那个云公子虽然看起来年少轻狂,却并不是个轻浮的登徒子,这年头,这样的年轻人倒是并不多见,如果这样的人才能够心甘情愿地为公主殿下效力那就好了……” “张叔叔,千万不要这么说!”李乐平打断了张继忠的话,幽幽地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公主殿下了,我只是一个身负国仇家恨的孤儿罢了,可惜我是个女儿身,即便是杀了奸贼朱温又能怎么样?我还是要找到我那流落在民间的弟弟,让他肩负起中兴大唐的重任!其实,我一直很向往那种普普通通的生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可以读书或者绣花,不必整日里这么殚精竭虑,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能只考虑自己啊!” 张继忠轻叹一声,道:“杂家是个宦官,杂家的眼中只有先帝和公主殿下,为了不负先帝的重托,杂家愿意为公主殿下当牛做马出生入死!公主殿下,你是杂家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了,杂家眼看着公主殿下为了报仇雪恨勤学武艺,吃了很多苦,杂家也很心疼你,可惜杂家的能力毕竟有限,杂家干不了什么大事业,只能在鞍前马后保护公主殿下……至于小皇子的下落,我们目前依然是一无所知,因此,我们还是先集中精力对付奸贼朱温为好,眼下,后梁军队与河东军激战正酣,面临着内忧外患,奸贼朱温又身患重病,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李乐平沉吟片刻,颌首道:“即使洛阳那边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不过,我有些奇怪,以云飞扬的聪明才智,他不会看不出来此行的危险,可是,他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呢?我看云飞扬的样子,他似乎对于此行充满了信心,或许他有自己的好办法吧,不得不承认,他弄出来的霹雳弹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想到他们距离后梁的地盘越来越近,李乐平和张继忠主仆二人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到了洛阳之后,他们还不知道需要面对什么样的危机,他们的人数不足是最大的弱点,到时候就只能相机行事了,但愿云飞扬能够帮助他们做些事情。 这场雨一直到了晚上才停,张远霄看着依然在忙前忙后的云飞扬,脸上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李乐平是这些人的头领,如果云飞扬能取得那个女人的信任,甚至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他们这次洛阳之行就能轻松一些,免得被那些人欺负。 云飞扬一见张远霄的古怪表情就知道张远霄在想着什么,这家伙变得越来越有心计了。 第125章 自知之明 云飞扬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笑着说道:“张兄,你以为那女人容易对付?你以为她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容易被哄骗?不要被一些表面现象蒙蔽,这些人绝非善类,他们是一群狂人,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否则,一不小心,我们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云飞扬虽然并不知道李乐平的真实身份,但却知道她绝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她可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女人,夫唱妇随和夫为妻纲那些传统伦理道德对她根本就不适用,云飞扬明白李乐平这么对自己只不过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而已,云飞扬并不认为自己可以让李乐平这样的美少女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他有自知之明。 云飞扬深知和李乐平打交道只是因为彼此有暂时的共同目标,否则,就算是她的丈夫,也可能被她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抛弃,李乐平这种女人很偏执,她现在需要自己这样的人帮助她,自己对她还算配合,她或许认为她完全可以控制自己。 “你不想回蜀中了?”张远霄也对李乐平等人心存芥蒂,他可不想与那些人长期打交道,在他看来,蜀中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却有一种令人难忘的温馨感觉。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回到蜀中,那里还有许多朋友在等着我回去……可是,如果我们此行能够干一番大事,将来我们衣锦还乡之时,就可以扬名立万,弟兄们也能扬眉吐气。我想,即便是朝廷也会对我们另眼相看,那时候,升官发财还不容易?”云飞扬对张远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云飞扬已经想清楚了,暂时不妨任由李乐平控制好了,他可以承认李乐平是这支“商队”的头领,这就是为了求同存异一致对外。将来他们到了洛阳,一旦如愿以偿地干掉朱温,他们便能一举成名天下知,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加令人期待的事情吗?男子汉,就应该建功立业! 看着张远霄半信半疑的样子,云飞扬耐心解释道:“张兄,这些天里,我们要装傻,装作被他们完全吓住了,你也要顾全大局,你要告诉弟兄们,我们与那些人是合作的关系,我们一起闯一闯洛阳那个龙潭虎穴,事成之后,肯定发大财!” 听了云飞扬的话,张远霄满是疑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道:“好的,指挥使,弟兄们并不是怕死的窝囊废,虽然明知洛阳是龙潭虎穴,如果弟兄们都能跟着你发大财,我们也不会皱皱眉头,我们不会让那些人瞧不起,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火器营的官兵都是好汉!只要指挥使吩咐下来,末将甘愿做你的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远霄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开始憧憬着以后的志向和生活,他是自从离开西县之后第一次看见曙光…… 以后的几天里,云飞扬更加主动地接触李乐平,两人时常在一起探讨下一步的打算,就算是到了晚上,云飞扬也经常出入李乐平的住处。柳月儿看在眼里,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一种莫名的妒火越烧越旺,小郎君是不是已经与那个女人发生了什么?孤男寡女如同干柴烈火一般,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那么久,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可是,柳月儿毕竟是个女儿家,她在名义上只不过是云飞扬的侍女,这样的心里话并不便于向云飞扬倾诉,她只能把自己的心思压抑在心底,对于高高在上的李乐平,她更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这一天黄昏时分,一些人来到了距离洛阳不远的陕州,奇怪的是,进入村庄之后,只听到一阵阵鸡鸣犬吠声,却见不到村舍房屋,问了一个在附近放羊的当地人才知道,这里便是著名的地坑院。 所谓地坑院就是在平坦的土地上向下挖出大约六米深,长约十五米的长方形或者正方形土坑做为院子,然后在土坑的四壁挖出十几个窑洞,每个窑洞高约三米左右,宽约四米左右。为了防止下雨时雨水灌入窑洞,在地坑院的中间一般都挖有供存渗雨水之用的渗井,为了防止地坑院四周的积水流入院子里,四周都砌有拦马墙。这种地坑院的家家户户都是掩于地下,构成了这种独特的地下村庄。 在地坑院里面种树特别有讲究,要“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院不栽鬼拍手”,所谓的鬼拍手则是指杨树。 这一带十年九旱,降雨偏少,有利于保持当地土壤的干燥和坚固,因此,这种窑洞建筑经久耐用,而且有着冬暖夏凉的优势。这种地坑院的结构简单,所用的建材比较少,建筑成本很低,只需要在农闲时刨挖,便能在一年半载中建成一座地坑院。 这里民风淳朴,村民们都很好客,众人便在村子里借宿下来。几个看起来憨厚朴实的少年红着脸看着李乐平,但却不敢上前搭讪,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傻笑,李乐平只是大大方方地嫣然一笑,但却丝毫不以为意,这样的场景,她见的多了。 对于窑洞,云飞扬只是在后世里的影视剧中见到过,这还是云飞扬第一次住进窑洞里,而且是在这个时代,这让他唏嘘不已。虽然是在夏季,窑洞里却是很凉爽的。云飞扬惬意地躺在土炕上,刚刚打了个盹,柳月儿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很贴心地给云飞扬盖上了被子,云飞扬笑了笑,对柳月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与柳月儿这个柔美可人的小丫头聊了片刻,云飞扬越来越兴奋,很快就睡意全无,便让柳月儿泡一壶茶过来,准备好好地享受一下与美少女促膝长谈的滋味。李乐平和张继忠去村正的家里赴宴,云飞扬也就有了难得的休息机会,正好可以一边搂着柳月儿的小蛮腰,摸着她那纤细白皙的小手,一边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第126章 大隐于市 “小郎君,我们为什么借宿在这里?这里看样子很古怪的,奴婢住在这里很不习惯。”柳月儿非常喜欢被云飞扬搂在怀里的感觉,这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和安全感,她嘟起了小嘴看着云飞扬,目光中有一丝隐隐的幽怨,要是小郎君总是这么宠爱她就好了,就算是给小郎君做通房丫头,她也会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傻丫头,这里虽然很古怪,但却很凉爽,我们出门在外,就不要挑剔了……”云飞扬笑眯眯地看着柳月儿的俏脸。 两人正情深意切之际,云飞扬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知道那一定是李乐平的脚步声,连忙眉头一皱,心里不免有些扫兴。 “云公子在么?”李乐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柳月儿连忙从云飞扬的怀里挣脱开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和头发,心中颇有几分不悦。 “李小姐,你不是去村正的家里赴宴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来找我有何贵干?”云飞扬装模作样地起身相迎,说话间,他也在察言观色,猜测着李乐平这时候来找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么?”李乐平笑了笑,道:“那个村正倒是很热情,用了招待贵客的传统‘八大碗’菜肴来招待我们,可是,本小姐实在是不习惯那些菜的口味,所以,我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就找个借口回来了,还是你做的菜好吃!” 说话间,李乐平瞥了一眼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柳月儿,好在此刻已经是晚上,屋子里的光线又比较幽暗,李乐平并没有发现柳月儿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异样。 柳月儿给李乐平端上一杯热茶,然后便很不甘心地退出了屋子,她的心里则在腹诽着,已经这么晚了,这个女人居然还找上门来勾引小郎君,真真是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可是,柳月儿却无可奈何,谁让她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侍女呢? 李乐平坐在云飞扬的身旁,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悠然地嗅着茶汁的香味,随即又浅啜一口,笑道:“云公子,我早就听说你精于茶道,今日一尝,果真是名不虚传啊!还有你的厨艺更是没得说,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擅长的?” “这个嘛,目前还没发现,艺多不压身。”云飞扬洒然一笑,心中不无得意。 “还是你做的菜好吃,以后,你就一直做我的厨子吧,本小姐一点不会亏待你。”李乐平笑吟吟地看着云飞扬,她现在已经被吊足了胃口,即便是以前在御膳房里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她现在也觉得索然无味。她非常喜欢云飞扬做的锅包肉,还有红烧野猪肉和糖醋里脊,她认为这是在御膳房里都吃不到的极品美味。 “厨艺只是我的业余爱好而已,或许是因为我一向嘴馋,所以,我就经常喜欢做些好吃的,不过,我可不想仅仅做一个厨子,别忘了,我好歹也是火器营的指挥使。”云飞扬哭笑不得,李乐平已经被他培养成了吃货,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云公子,你很喜欢研究厨艺?你会做这么多种可口的美食,就连皇帝的御膳恐怕也不过如此,这可不简单,就凭你这一手好厨艺,你就可以赚很多钱……都说君子远庖厨,你却是个例外。”李乐平觉得云飞扬是个有趣的人,她对云飞扬越来越好奇了,这个年轻的官员居然如此多才多艺,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天才。 云飞扬轻叹一声,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李乐平道:“李小姐,其实,你现在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一些很简单的菜肴,对于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还有那拔丝地瓜和花生排骨煲木瓜,都是女人喜欢吃的甜品。”说话间,云飞扬禁不住坏笑了一下,木瓜可是个好东西,李乐平的上围不算很丰满,木瓜很适合她! 云飞扬忽然转念一想,那时候,地瓜也就是红薯和花生都没有传入中国,这两样菜恐怕是做不了的,果然,李乐平听了这几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懵懵懂懂。 “李小姐,如果你的身份足够高贵,有足够的钱去购买一些珍稀食材,我甚至可以做出满汉全席来,哦,你肯定不明白这个词语,那就是很多种山珍海味的组合,那些美味佳肴是你根本就想象不到的,不是我吹牛,就算是那些宫廷御膳,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云飞扬越说越起劲,就连后世里的满汉全席都说出来了。 此言一出,李乐平一时间倒是唏嘘不已,她也曾经是前唐的公主,唐昭宗的女儿,想当年,她也曾经吃过御膳房的珍馐美馔。现在她却浪迹天涯,大隐于市,一心想着杀了朱温报仇雪恨,早已不再像当年那般锦衣玉食,反而经常风餐露宿。 云飞扬看着李乐平似乎深有感慨的样子,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打动了,继续眉飞色舞地吹嘘:“那些或许太不切实际了,还是说一些接地气的吧,就说现在的季节,虽然白天很热,到了晚上却相对凉爽,我们可以吃烧烤,羊肉或者海鲜!” 说到这里,云飞扬望着窗外的方向,禁不住开始回忆后世里的生活,如痴如醉地说着:“那时候,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夜市,夜市里有许多摆摊的商贩在贩卖羊肉串,羊腰子,烤鱿鱼,烧鸽子,还有些商贩在贩卖麻辣烫或者担担面,那些风味小吃,每一样都会让你流连忘返!在夏日的夜晚,我最喜欢坐在街边,一边吃辣炒黄蚬子,一边喝冰凉的扎啤,那扎啤的味道微微有点苦,但却凉爽至极……” “扎啤,什么是扎啤?云公子,你到底在说什么?”李乐平柳眉微蹙,听得一头雾水,她以为云飞扬在说胡话。 “哦,那是一种酒,一种冰冻后的酒,很适合在夏天喝。”云飞扬耸了耸肩。 第127章 口无遮拦 “看不出来,你很懂得生活,也很懂得享受!”李乐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此刻,李乐平更加坚定了拉拢云飞扬的决心,看来,她当初远赴西县寻求云飞扬加盟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李乐平对云飞扬所说的那一切都很向往,那该是怎样幸福的生活……可惜的是,她却肩负着一雪国仇家恨的重任,那种温馨的生活对她来说似乎触不可及,一念及此,几滴泪珠不经意间沿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云飞扬见状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实在不明白李乐平为什么突然间就哭了,自己方才并没有欺负她,莫非自己的哪句话伤了她的心?俗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她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多愁善感?简直就像《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一样。 云飞扬百思不得其解,便情不自禁地把李乐平的一双纤细小手握在掌心,安慰道:“李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别难过,如果被别人看到,会以为我欺负你了……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你不妨说出来听听,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更不要委屈自己。” 李乐平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事合盘托出,反而想趁机试探一下云飞扬,她便拭去了那几滴泪珠,正色道:“云公子,我想问问你,既然你明知道去洛阳刺杀朱温会有九死一生的危险,你为什么还愿意帮我?”说话间,李乐平紧紧地盯着云飞扬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分辨云飞扬是否在说谎。 云飞扬微微一笑,他早就猜到李乐平早晚会这么问,他也早就想好了说辞,自己为什么要帮她?其实无非是各取所需而已,云飞扬不是无私奉献的正人君子,他只是迫不得已上了李乐平等人的贼船,既然李乐平认为自己是在帮她,那就不妨让她继续这么认为下去,只有双方精诚合作,求同存异,才能实现共赢的目标。 云飞扬笑眯眯瞅着李乐平道:“我对洛阳那个地方非常好奇,一直想去那边看一看,尤其是想见识一下那位精通《春秋大义》的敬翔,听说他当年考进士落榜后,没有功名没有成就,遇到朱温之后却能一飞冲天,现在已然成为了朱温最为倚重的智囊。可是,他却心甘情愿被朱温戴绿帽子,任由他的夫人出入朱温的宫闱,这也算是个奇人,他怎么能忍得下去?当然,我只是对此有些好奇而已,我还不至于为了这样的恶趣味就去冒险……可是世事难料,到了陕州之后,我就要相机行事了!” 李乐平眉毛一挑,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其实,本小姐并不愿意强人所难,如果你现在知难而退,本小姐也不会勉强你。” “去洛阳,大不了以身报国,不杀了奸贼朱温,后梁和天下的百姓就会生灵涂炭,会有更多的老百姓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所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云飞扬慷慨陈词,装作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想不到你居然心怀天下,你的品德居然这么高尚,你真是一个正人君子?”李乐平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云飞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揶揄他。 “不敢当……”云飞扬笑着说:“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没娶妻生子呢,我的女人还在眉州等着我。” “你的女人?她很漂亮么?”李乐平柳眉微蹙,旋即又展颜一笑。 “她是人世间最可爱的女子,也是我心中最美的女子,能娶她是我最大的愿望!”云飞扬想起了柳非非,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种神往的表情。 此言一出,李乐平顿时粉面含霜,她撇了撇嘴,冷哼一声,然后就拂袖离去。 云飞扬怔了一下,嘴里自言自语道:“她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招她惹她,这个女人真是好古怪呢……” 这时,柳月儿掩嘴笑着走了进来,看她的眼神,似乎很得意的样子,云飞扬就没好气的问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柳月儿娇笑着道:“小郎君,没想到您还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在那个狐狸精的面前也能毫不动心,不枉我家小姐喜欢你一场,不过,您在狐狸精面前这么口无遮拦,就不怕她以后找您麻烦?我们毕竟还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云飞扬摇了摇头道:“我根本就不怕她,因为她还有求于我,至少在到达洛阳之前,我们不用担心什么……对于她这样的女人,虽然她很漂亮,但我对她却一点也不感兴趣,和她在一起,我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即便是一起并肩作战,我也不愿意把后背暴露给她。非非那样的女人才是我的菜,我不会见到一个美女就迈不动腿,像一只发情的公狗那样,朱温老贼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他就是一只发情的公狗,就连他自己的儿媳妇都不放过,他早晚会遭到报应。” 柳月儿听了云飞扬的话,心里立刻乐开了花,小郎君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自家小姐的眼光果真不错,如果自己将来成了通房丫头,那岂不是很幸福的生活? 云飞扬看着柳月儿喜滋滋的表情,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开心,便正色道:“以后,你一定要帮我多做些事情,我们要哄李小姐开心,所以,你继续跟着我学做菜,我们可以做出世上最好吃的美食,这样一来,李小姐就不会舍得害我们了。” 柳月儿认真地点了点头,现在,她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对于李乐平的嫉妒也就淡化了许多,既然小郎君已经吩咐了,她就会努力去做,博得小郎君的欢心。 云飞扬本来还打算让柳月儿留在身边聊聊,可是自己方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总不能给柳月儿一个言行不一的印象,云飞扬便只好忍了下来,以后再找个机会。 云飞扬虽然对李乐平不以为然,但是张远霄却早就对张继忠看不顺眼了,他受不了张继忠那种颐指气使的眼神。 第128章 防患于未然 虽然张远霄深知自己的功夫与张继忠相差甚远,但是他却可以使用那个特制的弹弓进行偷袭,他对此信心十足!好在云飞扬发现了张远霄目光中的杀意,苦口婆心地开导了张远霄一番,及时地防患于未然。 以后的几天里,李乐平看起来有点落寞,虽然她依然要求云飞扬给她变着花样做菜,可是她的食欲却明显减退了,就连说话也少了许多,整日里保持着令人敬而远之的高冷范儿。云飞扬心下了然,或许是距离洛阳越来越近的原因,李乐平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一旦失手,她和她的属下们就会万劫不复,就连张继忠那般身手不俗的高手也是对此早有自知之明。 这天午后,众人终于来到洛阳,住进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客栈里。这个不到三百人的商队在洛阳城里并不起眼,其实,即便是上千人的商队在洛阳城里也屡见不鲜。 云飞扬给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的李乐平端来一碗清热解暑的红豆薏米粥,红白相间的粥装在白色的瓷碗里,一看就很有食欲。 云飞扬看着明显清减了几分的李乐平,笑着安慰道:“李小姐,你应该好好地补补身体,我们这么多人来到洛阳,就靠你领导呢,你可万万不能意志消沉啊,常言道将熊熊一窝,在这生死关头,是非成败在此一举……要是你挺不住了,我们大家伙也会跟着你受拖累的。” 听了云飞扬的话,李乐平的目光渐渐地从些许的迷茫转变为冷静,她怔了片刻,便大口大口地喝完了这碗粥红豆薏米粥,将那个瓷碗放在桌案上,擦了擦嘴。 李乐平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眺望片刻,这才收回目光,她转过身看着云飞扬,道:“既然想要得手,我们就不能鲁莽行事,我决定,不妨就按照你所说的办法,先去联系朱友珪,他是朱温的亲生儿子,只要他肯在暗地里帮我们,我们就有可能全身而退。可是朱友珪这一关也不好过,对于此人,我没有半点把握!” “对于朱友珪,我们一定要拉拢,这件事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以后,我们只需如此这般……”云飞扬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李乐平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洛阳有南北西三市,在这三市之中有大量的店肆,居然还有人口买卖,在隋唐五代时期,奴婢是社会最底层的贱民,对于奴婢的买卖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在那时候相当红火。 云飞扬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在南市里,张远霄带着五个身高体壮的火器营大汉紧随其后,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又经过了长时间的操练,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彪悍的气息,这不是随便找几个丘八就能伪装出来的。 见云飞扬等人这般大摇大摆的样子,往日里经常欺负外地人的地痞无赖根本就不敢靠近他们,当地草市里的商贾也自惭形秽,没有人敢轻视他们。很多人都在暗自猜测云飞扬是哪个官宦人家的衙内,因为洛阳城乃是后梁的都城,经常会有各地官吏的子弟出入,也只有那些高官的衙内们才有这样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一些女奴的买卖引起了很多人围观,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在看热闹,用贪婪而又猥琐的目光打量着一个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奴,还有人对这些可怜的女奴指指点点,很少有人愿意报价,即便是愿意出钱购买的人也大多是为了买个年轻漂亮的女奴回家里享用,云飞扬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虽然他很同情那些女奴,但他现在并不缺少侍女,一旦买回去之后,只会惹得柳月儿不快,他可不想惹麻烦。 倒是一个看起来穷困潦倒的中年男奴引起了云飞扬的注意,当时,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奴隶贩子报价之后,围观的众人却鸦雀无声,云飞扬便凑了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男奴。那个男奴大约三十多岁,尖嘴猴腮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那肥胖的奴隶贩子一见云飞扬顿时眼睛一亮,看起来这个衙内像是个有钱人,他的脸上便挤出职业性的笑容,他抱拳对云飞扬施了个礼,道:“这位小郎君,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马三山,别看他人长得丑,他却是个难得的包打听,在洛阳城里没有他不认识的路,也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这家伙嗜酒如命,不久前做生意又亏了钱,家里从此一贫如洗,他的老婆一气之下就带着孩子跑了,不知小郎君对这个家伙有兴趣么?” 此言一出,马三山无地自容,惭愧地低下了头,围观的众人立刻就哄笑起来,大家其实都认识马三山这个人,据说马三山的女人还有几分姿色,只是她的性格很泼辣,马三山经常被他的老婆训斥,因此,马三山就成了众人的笑柄,更是没有人愿意买下他带走。 云飞扬看了一眼马三山,便毫不犹豫地对那奴隶贩子喊道:“这个人,本公子要了!” 那奴隶贩子闻言大喜,满脸堆笑道:“小郎君,您可真是有眼光啊!其实,马三山这家伙有一身好本事,虽然他平日里嗜酒如命,但他要是改掉这个毛病,他绝对是个很好用的下人……” “好了,你就直说吧,本公子应该给你多少钱?”云飞扬没耐心听那个卖主胡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一百贯!”那个奴隶贩子见云飞扬的脸色黑了下来,立刻就给出了报价。 “这个人已经归我了,张兄,把钱给他!”云飞扬吩咐张远霄,他也不打算讲价,在这种人面前,就要显示出自己的大气,让他们形成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出身于富贵人家。 那卖主喜出望外,没想到一个烫手的山芋居然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来,实在是他的出乎意料之外,他以为是遇到有钱人了,连忙把马三山推到云飞扬的身前。 第129章 借力打力 “回去给他好好洗个澡,换一身新衣服……”云飞扬吩咐了一句便扬长而去。 马三山老脸一红,便屁颠屁颠地跟着云飞扬等人走了,那群看热闹的人满脸羡慕地看着那个满面红光的奴隶贩子,他这次可是赚大发了,真是走了狗屎运! 事实证明,云飞扬这一百贯钱花的很值,马三山完全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他居然帮助云飞扬结识了后梁魏王张全义的儿子张继祚。 魏王张全义深得朱温的信赖,一直小心谨慎,做事兢兢业业。张全义不但竭尽全力做好朱温大军的后勤供应事情,而且忍辱负重到了令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当时,朱温率军与河东军作战,兵败之后返回洛阳,朱温曾经在张全义的会节园暂住了几天,就在这几天里,朱温就让张全义的妻女全都轮番侍寝。张全义之子张继祚忍无可忍,意欲刺杀朱温,却被张全义制止了,这位后梁魏王也算是个奇葩。 这一天中午,云飞扬和张继忠在洛阳城中最好的酒楼“合盛斋”挑了个包间宴请张继祚,张继祚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目光阴鸷,皮肤黧黑,蓄着络腮胡子,一看便是个硬茬子。由于张继忠和张继祚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两人一见如故,聊得非常投机,很快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或许是张继祚天生就不善于掩饰自己感情的缘故,云飞扬总能从张继祚的目光里看到一丝仇恨,他仇恨的目标当然是朱温。被朱温欺负到这种地步,要说张继祚的心里没有仇恨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个时候需要足够的冷静而不是冲动,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控制,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情,张继祚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云飞扬举起酒杯很自然地敬了张继祚一杯酒,对张继祚小声说道:“朱温那厮活不过今年!” “你,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张继祚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他霍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云飞扬,他手中的筷子都掉到了桌案上。 云飞扬用力将张继祚拽着坐下来,又对犹自惊疑不定的张继祚道:“天机不可泄露!张衙内,你是魏王的世子,你家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却被朱温那厮欺负到了这个地步,岂不要受世人鄙视?你也是条汉子,又不是没有血性的懦夫,在下相信,你现在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不过,奸贼朱温已经身患重病,时日无多,到了这个时候,令尊大人还保持着足够的忠诚,这可真是难得,朱温那厮的亲生儿子朱友珪都未必对他爹忠诚,你信不信?” 云飞扬按住差一点又要跳起来的张继祚,耐心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急性子呢,听到这几句话就坐不住了,拜托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我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商贾,无亲无故,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牵挂,所以,我毫不掩饰对于朱温的不满,朱温活不过今年,你担心什么?你家的遭遇非常令人同情,但是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忠臣很少会有好的下场,朱温就连自己的儿媳妇都不放过,值得你们为他效忠么?这个,你自己应该心中有数,敬翔那样的名臣也被朱温戴了绿帽子,谁让他有一个美艳风骚的老婆呢?你知不知道,朱温的几个儿子都争先恐后把自己的娇妻美妾献给朱温侍寝,他们为的就是争夺太子的宝座,人家做儿子的都不在乎自己妻妾的身体,送去给朱温侍奉枕席,你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现在,朱温身患重病快要死了,他的几个儿子都在蠢蠢欲动,你要是真有给家人报仇的心思,就不如趁早想想办法,快意恩仇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不是在下小看你,这个仇,只靠你自己恐怕报不了,你还要结交一些同道中人才行。” 看着张继祚阴晴不定的脸色,云飞扬趁热打铁敬了张继祚几杯自酿的“透瓶香”酒,张继祚感觉这酒的味道非常醇厚,只是稍微有点发苦。云飞扬又滔滔不绝地把当前的形势给张继祚添油加醋地解说一番,酒壮怂人胆,在这种烈酒的刺激下,张继祚的胆气更加足了几分,一股豪情壮志便在心中燃烧起来,大不了跟朱温拼了! 云飞扬一直在等着张继祚对自己纳头就拜,求自己帮他雪耻,可是张继祚虽然被说得义愤填膺,却对云飞扬并不太当回事,张继祚也是个武人,他对张继忠倒是相谈甚欢。 “鲁莽行事可是行不通的,我们必须从长计议。朱温老奸巨猾,他知道自己的仇敌满天下,所以,他把自己的安危看得很重,皇宫里面必定是戒备森严。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混进宫里面,如果有人觉得你们可疑,招呼都不打一下,就可以乱箭齐发把你们都射成刺猬……另外,不能被查到这与你们张家有关系,否则,你们张家好不容易得到的荣华富贵就会成为过眼云烟,你那还没出阁的妹妹也就白白让朱温那厮占便宜了。”云飞扬否定了张继祚所说的派人行刺的计划。 张继祚咬了咬牙,猛地喝了一大口透瓶香,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这才红着眼睛对云飞扬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么你说说看,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云飞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张继祚道:“山人自有妙计,关键是,我们有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朱温?这才是最大的难题!张衙内,我们也算是有着共同的利益,所以,在下就给你提个醒,要想干掉朱温而且不惹一身骚,就要借力打力,借助别人的力量才好……按理说,朱友珪应该是我们的敌人才对,只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朱友珪虽然是朱温的亲生儿子,但要说他们父子成仇也一点不为过,如果朱友珪愿意跟我们合作,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第130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友珪……他怎么能行?”张继祚眉头紧皱,他有些难以置信。 云飞扬不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接着道:“如果此事大功告成的话,可以想象,你们张家必定会进一步蒸蒸日上,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区区在下啊!” 云飞扬的话让张继祚听了之后深感震惊,他知道朱温的长子朱友裕早就死了,按照传位以嫡的传统,朱温的次子郢王朱友珪理所应当成为太子,可是,朱友珪之母原本是亳州的营妓,朱温平日里对朱友珪却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平时,只要朱友珪稍有过失,朱温便会痛斥朱友珪一顿。然而,朱温却特别喜欢养子博王朱友文,因为朱友文一直留守东都大梁,他的妻子王氏容颜俏丽,深得朱温的宠爱。 所以,将来究竟谁能成为太子很难确定。不过,朱友珪与张家的关系尚可,张继祚的一个朋友刘处士更是与朱友珪有点私交,一念及此,张继祚顿时灵光一闪,刘处士这个人古灵精怪,有些令人称奇的本事,这件事就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刘处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修道多年,他是个健谈的人,张继祚和朱友珪都把刘处士视为当世奇人。有一天午后,朱温逼着张全义的妻女在会节园里陪酒,朱温左拥右抱乐不可支,不知不觉就醉倒了,直到晚上才睡醒,朱温忽然心血来潮想吃鲜鱼羹醒酒。张全义不敢怠慢,马上命令仆人去四处弄鲜鱼,一旦惹得朱温不高兴了,谁也难以预料会招来什么祸事。 那天晚上,刘处士恰好也在会节园,张继祚正在对刘处士倾诉自己对朱温的怨气,刘处士就安慰张继祚道:“衙内,你速速带我去拜见皇上,就说我能给皇上弄到鲜鱼。” 张继祚素知刘处士善于使用一些奇术,见他肯出面帮忙解决这个难题,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屁颠屁颠地把刘处士带到了朱温的面前。 刘处士给朱温行完礼,便让几个仆人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又让他们提来井水把这个小坑灌满,刘处士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条丝线,一头用手拿着,一头则扔到了那个小坑里,就像钓鱼一样。过了一会儿,刘处士果真钓到了几条大鲫鱼。 张全义和张继祚见状喜出望外,两个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既然这样,朱温应该能够满意了,或许还能给他们一些赏赐。在张全义父子俩看来,刘处士简直就像活神仙一样,他们对刘处士佩服得五体投地。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朱温见此情景居然勃然大怒,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朕的面前施展妖术,实在是太狂妄了!来人啊,把他抓起来,打他二十军棍!” 张全义大吃一惊,朱温如此暴跳如雷,那些行刑的士兵都善于体会上意,必定会狠下杀手,二十军棍下去,刘处士还能有命在?张全义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上前给刘处士求情,朱温看在张全义已经献出妻女侍寝的份上,最终还是饶了刘处士,将刘处士赶出了会节园。 张继祚依然记得,刘处士离开会节园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且看他暂时嚣张吧,过不了多久,他就大限将至了,到时候,贫道再来拜访你们。” 那时候,张继祚还以为刘处士这是在说气话解恨,现在看来,或许刘处士在那时就已经预感到朱温的死期临近了。 “每天早晨醒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诅咒朱温老贼死无葬身之地,云公子,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杀了朱温,无论何时,愚兄都愿意把你当作亲兄弟一般,如果你有什么吩咐,愚兄一定会尽力而为!”张继祚心中计议已定,便信誓旦旦地许下了承诺。 虽然云飞扬对于张继祚的话半信半疑,他也并不奢望张继祚以后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是,他相信张继祚是真的对朱温恨之入骨,张继祚完全是被朱温逼的。谁能忍受自家的女人被朱温污辱却不敢反抗?是可忍孰不可忍! 商议完事情,三人饮尽杯中酒,便离开了合盛斋,云飞扬和张继忠都认为张继祚这个人值得信任,只要张继祚愿意与他们合作,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如果再有朱友珪加入,这件事就会胜算大增,况且,云飞扬认为他们的时间还算充裕。 张继祚让刘处士带着云飞扬来到了左龙虎军所在的营地,这种场合,张继忠则是不方便来的。左右龙虎军都是皇帝的亲军,而韩勍则是左龙虎军的统军,他也是朱友珪的亲信。刘处士与朱友珪的私交不错,韩勍自然对刘处士不敢怠慢。 刘处士对云飞扬很感兴趣,张继祚说云飞扬是个商人,但刘处士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云飞扬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而且有着非同一般的神秘色彩。 刘处士与军营的卫兵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就有两个卫兵将他与云飞扬领到了韩勍的营帐。如果说张继忠那张没有胡须的脸还能让人看出几分威严来,韩勍那张更像是文人的清秀脸庞,让云飞扬很难将他与皇帝亲军的统军人物联系起来。 以云飞扬此刻扮作商贾的身份,见到韩勍当然需要大礼拜见,可那刘处士却只是对韩勍拱了拱手,但韩勍对待刘处士却是毕恭毕敬。 云飞扬禁不住有些惊讶,想来刘处士在当地的威望非同小可,对于这个人,以后可要继续结交。 韩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这样的武将大多都很注重个人形象,在人前一定要显得有威仪,云飞扬便觉得韩勍现在就很有威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高官派头。 韩勍正襟危坐,瞥了一眼云飞扬,装腔作势地说道:“你真的只是个商人?某家却不相信……不过,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郢王殿下并不方便与你们接触,郢王殿下吩咐某家接洽你们,至于生意上的事情,某家一定会尽量关照你们。” 第131章 大而化之而为圣 “在下是个商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互惠互利,在下更是以合作共赢为宗旨,可是,在下做的却是个大生意,大而化之而为圣,这个生意关乎到天下间黎民百姓的福祉……如果韩将军与郢王殿下能够与我们合作,你们必定能获得你们难以想象的收获。”云飞扬笑眯眯地靠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着韩勍,他的手心里却捏着一把汗,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里可是韩勍的地盘,谁知道这个姓韩的是不是油盐不进的丘八,一不小心,自己的小命可就没了。 韩勍皱了皱眉,旋即展颜一笑,有些不屑地看着云飞扬道:“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要不是看在刘道长的面子上,某家早就把你轰出去了……你们这些商人真是贪婪之极,为了牟利,你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 云飞扬洒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韩勍,韩勍皱起眉头,瞅了一眼那封信,顿时脸色一变,失声道:“博王,他……他居然这么受陛下宠爱!你们还真是有心呢,这样的机密你们都能打探到,你知不知道,就凭这一点就足以将你们置于死地。现在,你告诉某家,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就凭这封信还不足以让你取得我们的信任,最多是给你一些赏赐,你应该知道,某家并不缺少钱财。” 自从来到左龙虎军的军营,云飞扬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些丘八们可不是好说话的,想要达到预期目的,就必须拿出让韩勍最感兴趣的东西来,现在,后梁的文武官员都知道朱温身患重病,韩勍最关心的自然是谁来继任皇位,只有他的主子朱友珪继位,他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否则,换了别人继位,他早晚都要离开左龙虎军,他甚至可能会被视为异己而除掉,对于这一点,韩勍肯定是早有预料。 “我和张继祚是好朋友,这就是他为什么推荐我来这里的原因,陛下不希望自己的几个儿子争权夺利,可是,以现在的形势,这恐怕是难以避免的……既然如此,在下斗胆提议,郢王殿下应该早做打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云飞扬一边慷慨陈词,一边观察着韩勍的反应,他注意到,韩勍似乎有些动心了。 韩勍思忖了片刻,终于笑着点了点头,打开那封信重新看了起来,起初,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怀疑的神色,到了后来,他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连续看了两遍之后,韩勍才合上那封信,对云飞扬道:“天下间,兵连祸结,只有实力强大的国家才会称雄天下,至于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只有掌控军队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九五之尊。现在,陛下身染重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是时候展示你们的本事了,某家会向郢王殿下推荐你们,至于你将来到底能获得多么大的利益,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云飞扬信心十足地笑了笑,对韩勍道:“多谢韩将军!拜托韩将军在郢王面前为我们多多美言几句,您就瞧好吧。” 到了洛阳城,云飞扬才算是对朱温建立的后梁有了最真实的了解,在官制上,后梁和前蜀大同小异,前蜀几乎完全沿袭唐代官制,后梁则改枢密院为崇政院,设院使,后梁还设立了建昌院掌管财政,朱温任命其养子博王朱友文为建昌宫使。 云飞扬来到洛阳城之后,他才发现这个藩镇已经初步有了一个国家的雏形,虽然有些部属不太驯服,但是在朱温的强大威压之下,那些人还是选择了乖乖听话,可以想象,一旦朱温死掉,朱温的儿子很难压制住这些骄兵悍将们,那位建立银枪效节都的魏博节度使杨师厚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局面,实力才是硬道理! 刘处士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他和云飞扬在讨论各国孰强孰弱的时候,说出了许多与众不同的真知灼见,他认为中原早晚会再次统一,后梁虽然有强大的军力,却可以说是四面皆敌,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候了。然而朱温并不善于治理国家,在与河东军的大战中屡战屡败,如果只有一两次倒是不要紧,可惜失败的次数多了,就会让后梁这个成立不久的国家最终分崩离析,朱温的那几个儿子也都不成器,很难让那些骄兵悍将们心服口服。 知道历史发展趋势的云飞扬自然要反驳,他认为限制武将们的权利才是统治者最应该采取的做法,用文官体制去约束武力在大方向上没有问题,也只有采用文官政治,才不会出现屡禁不止的谋朝篡位,唐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各个藩镇节度使们的权利过大,后来的北宋虽有矫正过妄之处,却是历史发展的大势所趋。 刘处士哈哈大笑,对云飞扬刮目相看,赞叹道:“你说你是个商人,可是我却认为你很适合在仕途发展……乱世出英雄,如今,天下大势瞬息万变,正是年轻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既然韩勍都对你赞誉有加,你可要趁机做些大事啊。当年朱温遇到敬翔,便将敬翔视为当世奇才,贫道以为,你的见解已经超越了敬翔,不如你以后就留在洛阳如何?” “道长过奖了!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啊……在下正在准备出一部书,将自己的一些见解和研究的结论收录于书中,那才是在下的理想,功名利禄对于我来说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如果洛阳城能让我获得更多的见识,经历更多的大事,我留在这里完成此书有何不可?可是,洛阳城正在酝酿一场剧变,一旦在下陷进去,将来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就很难了,历史上,很多英雄人物后来都不得善终,作为一个商人,在下还是远离争权夺利的是非之地为好,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商人,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不错的。” 第132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云飞扬可不想留在洛阳城,他知道历史上皇子之间争权夺利的斗争向来是充满血腥的,到时候,洛阳城里必定是人头滚滚。 “云公子,你是我所见到过的最有才华,最聪明的商人……”刘处士如是说。 李乐平对于云飞扬的表现非常满意,朱友珪在听了韩勍的汇报之后,便提出可以把云飞扬留在洛阳,如果云飞扬愿意出仕,可以给云飞扬任命一个官职,如果云飞扬不愿意出仕,那就可以允许云飞扬在洛阳城经商,官府可以给他提供一些支持,朱友珪要给这些有才华的人物一个好印象,朱友珪欢迎天下间的贤能人士来到洛阳城各尽其能,让他们有用武之地。 这是朱友珪很明显的招揽之意,云飞扬猜测,朱友珪现在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他志在夺取太子之位,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目的之前,礼贤下士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只要自己不危及到朱友珪的利益就行。 云飞扬背着手和李乐平走在洛阳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一个风华绝代,一个玉树临风,俨然是一对珠联璧合的情侣,周围的行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看一眼这对青年男女,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还有对青葱岁月的回忆,人不风流枉少年! “云公子,我知道你或许有些不情愿,你或许在心里埋怨我,所以,我对你一直非常的歉疚,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是我别无选择!我们毕竟已经来到了洛阳,现在看来,刺杀朱温的事或许是九死一生,如果你不愿意继续参与此事,你就找个机会逃跑吧,本小姐不会怪你的……”李乐平说出了此前考虑已久的心里话。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只能一往无前,你不用担心,我不后悔!要想刺杀朱温,我们首先必须要了解这个国家,这就要从这里的一点一滴开始了解,只有彻底了解了敌人,才能更好地对付敌人!”云飞扬毅然打断了李乐平的话,语气非常坚决。 “多谢!”李乐平感激地看着云飞扬,良久,这才含笑点头道:“有了朱友珪和左龙虎军的参与,我们就可以在皇宫里解决问题,我们的胜算也就增加了几分。” 李乐平的话语声很小,只有她和云飞扬才能听得见,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人正在说着悄悄话。 “你以为朱友珪能够继承大统?你信不信,即便是朱友珪帮助你杀了朱温,均王朱友贞也不会坐视朱友珪称帝,到时候,他们少不了上演一场兄弟相残的好戏,如果朱友贞知道我们与朱友珪有关系,他会放过我们?一不小心,我们或许也难逃一死,朱温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对此,你一定要有所准备才是。”云飞扬提醒李乐平不要高兴得太早,他看过后世里的一部动画片《不良人》,他知道朱友贞才是最后的胜利者,朱友贞便是后梁的末代皇帝,后梁后来被后唐所灭。 李乐平闻言一怔,云飞扬所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在她看来,鹿死谁手现在还很难预料,她只想杀掉朱温为父皇报仇,至于朱温那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斗,她并不想参与其中,也不想成为他们的牺牲品,只是,要想全身而退确实不容易。 在李乐平犹在苦苦思索的时候,云飞扬却若有意若无意地走到了一家酒馆的门口,他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跟踪他们,便走进了小酒馆,李乐平也跟了进去。 此时正是申时,夏日里的酷热减少了几分,但却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更何况那时候的古人大多是一日两餐,所以,这个小酒馆里面只有一个客人,他就坐在角落里,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顶斗笠,那人赫然正是扶摇子,他正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烤羊肉,看样子非常悠闲,云飞扬也禁不住食指大动,便走了过去。 “大师,别来无恙啊……店家,我要点几个菜,再来一壶酒。”云飞扬大咧咧地坐在扶摇子的对面,将一块烤羊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李乐平笑吟吟地对扶摇子福了一礼,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她感觉这个中年人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气质,不由得对扶摇子有了几分好奇。 扶摇子看了一眼李乐平顿时大吃一惊,眼神里也透出了几分古怪,那并不是那种猥琐或者好色的目光,而是带有着明显的震惊和疑惑,总之,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扶摇子很善于相面,他从李乐平的容颜和气质就能猜到,这个女子的身份曾经贵不可言,但她现在却像是一只落难的凤凰,只是,毕竟他与李乐平只是初次见面,他也不知道李乐平与云飞扬的关系,因此,扶摇子不能随便说话。 菜肴陆续上齐,三人聊了片刻,扶摇子才知道李乐平的“身份”,但他却有些好笑,李乐平的身份绝不会这么简单,他不知道这是云飞扬在有意瞒着他还是眼前这位李小姐在蒙骗云飞扬,但他却不便多问,更何况这里也不是随便说话的地方。 “他乡遇故人,真是人生的喜事,大师,你可要在洛阳城多住几天啊……可惜这里的酒比不上晚辈自酿的酒,不过,晚辈的肚子已经饿了,也不想挑剔什么,今天我做东,晚辈就当是尽地主之谊!”说着,云飞扬便给扶摇子斟满了一碗酒。 云飞扬给扶摇子敬了一碗酒,两人便东拉西扯地聊了一番彼此别后的见闻,其实,扶摇子早就听说了云飞扬在西县的事情,后来,扶摇子去西县找云飞扬,却听说云飞扬忽然在火药作坊里的一场大火之后生死不明了,扶摇子却不认为云飞扬会轻易死掉,他占卜一番之后,又根据一些蛛丝马迹,便追踪到了洛阳城,与云飞扬暗中取得了联系,对于这一切,李乐平等人却一直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第133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小子,谭道长最近又有所发现,可是,他需要你帮忙,所以,谭道长就让我来找你,难道你不能在近期回去?小子,那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有谭道长相助,你们的武器可以获得进一步的改良。”扶摇子对云飞扬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李乐平竖着耳朵倾听,但却没有听明白扶摇子的话,但她却隐隐地感觉到扶摇子的武功高深莫测,即便是张继忠也无法与他相比,于是,李乐平对扶摇子便多了几分忌惮,但愿这个人不是他们的敌人。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近期要干一票大的!”说到这里,云飞扬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好在小酒馆里依然没有别的客人,掌柜的则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这个不难,但是最重要的是,事成之后,你们必须尽快离开洛阳,你千万不要试图留在洛阳升官发财。”扶摇子提醒道。 “那是自然,一旦此间事了,我绝不会留在这里,因为我并不看好后梁,有朱温这样爬灰的父亲和那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儿子,他们早晚要成为亡国奴。”云飞扬对于后梁这段历史还是熟悉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朱温那几个儿子的下场都很不好,他可不想蹚这趟浑水。 云飞扬甚至突发奇想,要是让扶摇子把朱友贞也干掉,谁会成为后梁之主?到时候,历史会怎么演变?想到这里,云飞扬禁不住轻笑了一声,他能想象到时候后梁是一个什么样的乱局,李乐平等人为了刺杀朱温已经干了这么多年,他们却仍然没有成功。如果能如愿以偿地刺杀朱温,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对他来说是个挑战,他很乐于尝试一下。 酒足饭饱之后,云飞扬便起身离去,扶摇子却没有跟他一起走,两人便在小酒馆的门口分道扬镳。 走远之后,李乐平掩饰不住诧异地问:“那位前辈孤身一人,你怎么不邀请他跟我们一起走?你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话虽然这么说,李乐平其实是有意拉拢扶摇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有高手助力那就如虎添翼,可是,云飞扬却似乎并不想拉那人入伙,他到底是怎么想? 云飞扬笑而不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他当然看出了李乐平的心思,可是,他并不希望扶摇子牵扯这件事太深,这件事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一旦扶摇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愧疚一生的。当务之急,必须离间朱温和朱友珪父子,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云飞扬深信朱友珪绝不是心甘情愿为朱温献出自己的妻子,朱友珪必定在是图谋继承皇位。只有得到朱友珪的密切合作,他们才能派人进入皇宫里,找到最合适的机会刺杀朱温,至于朱友贞和朱友珪的争斗,还将持续一段时间,云飞扬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后梁。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云飞扬很忙碌,经常跟着刘处士游走于洛阳的达官贵人府邸,参加各种饮宴,云飞扬正好可以趁机打探消息,这些达官贵人知道很多事情。虽然云飞扬大多是作为刘处士的陪衬,云飞扬却总是欣然而往,尽兴而归。 这一天晚上,云飞扬刚刚回到客栈,他便见到了一个大户人家仆人打扮的中年人,那人自称是郢王朱友珪的仆人,奉郢王之命前来邀请云飞扬去郢王府邸赴宴,时间就是在次日的酉时,也就是大约晚上五点。那个仆人言语间的态度毕恭毕敬,由此可见,朱友珪对于云飞扬还是颇为器重的,云飞扬当即便欣然应允。 这可是结识朱友珪的好机会,万万不能错过!云飞扬记得动画片《不良人》中的朱友珪是个侏儒,且看看历史上的短命皇帝朱友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次日黄昏时分,天气已经凉爽了一些,云飞扬和李乐平骑着马在洛阳的街头漫步,为了参加这个聚会,两人都刻意打扮了一番,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出身于富贵人家的新婚夫妻,即便是见惯了豪门子弟的郢王府下人们也禁不住眼睛一亮。 这些天,经过私下里对云飞扬等人的仔细调查,朱友珪已经认为云飞扬是一个可以结交的商人,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年轻人,在这场宴会上,因为有云飞扬的存在,众人都觉得受益匪浅,在他们看来,云飞扬很幽默,很风趣,这个年轻人无论是对美食还是茶道都有着不俗的见解,他甚至对于天文地理都有独特的见识。 最令在场的众人惊讶的是,云飞扬说人们脚下踩着的大地其实是圆的,至于广袤无垠的高空之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灵,只有一片片白云悠悠。这个观点就令众人不敢苟同了,他们以为这是云飞扬喝多了之后说的胡话,那怎么可能?千百年来的宗教信仰告诉他们,神灵是无处不在的,神仙就在九天之上过着逍遥的日子!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世事着实难以预料,其实,我们只要不辜负大好光阴,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及时行乐就好。”云飞扬也无意跟大家辩论,只要让这些人以为自己年少轻狂就足够了,那样,他们才不会把自己与阴谋家联系起来,他将来行事也就更加方便。 一个时辰之后,云飞扬已经喝得满面红光,看起来醉醺醺的样子。 云飞扬一手搂着堪称国色天香的李乐平,一边纵声高歌:“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来来,喝酒……” 云飞扬并不知道,他唱的是前蜀后主王衍的《醉妆词》,只不过,这时候,《醉妆词》尚未面世,自然也不会有人因为专利权的事情来找他麻烦。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乐平被云飞扬紧紧地搂着小蛮腰,她感觉到浑身不自在,羞得俏脸通红。 第134章 逢场作戏 从小到大,李乐平还没有与别的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可是,今晚是云飞扬第一次带她出来参加这么隆重的宴会,她又有意暗中观察朱友珪,便只好任由云飞扬放肆了,她还要强颜欢笑,且暂时给他个面子,回去之后再让他好看! 为众人助兴的舞姬的歌舞略显平庸一些,但是时值夏夜,衣裙单薄的美女们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却能弥补这点不足,吸引着众人的贪婪而又饥渴的灼灼目光。 郢王府的大厅里莺歌燕舞,一群禽兽一样的文武官员搂抱着一个个妖艳娇媚的舞姬调笑着,这让李乐平很不习惯,云飞扬不去调戏别的舞姬,却借着酒劲紧紧地搂着李乐平,对她脸贴脸地说着一些惹她脸红的话,李乐平却不好意思发作。 此刻,李乐平只能逢场作戏,在别人眼里,她与云飞扬就像是一对情侣正在打情骂俏,简直是羡煞了旁人。 与那些卖弄风骚的舞姬们比起来,李乐平此刻却依然是衣衫整齐,姿态端庄,在她那双美目里,似乎没有别的男人存在,她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云飞扬,眉眼间透露出一种迷人的妩媚。 李乐平常年练武,腰肢纤细柔软,云飞扬只觉得手感很好,他禁不住心中一荡,那只手便顺势向下游弋了一点,李乐平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拍开了云飞扬的咸猪手,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云飞扬顿时老脸一红,讪讪地笑了笑,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或许是酒精的刺激,自己一时间有些意乱情迷。 一曲末了,云飞扬意犹未尽地拍着手笑道:“果真是一群色艺双全的美娇娃呀!若说起世间的女子,中原的女子如同初春的桃花一般粉嫩妩媚,艳丽迷人,关中的女子则如同满是尖刺的蔷薇,馥郁芬芳却也能伤人,至于契丹的女子,不说也罢,只是那种彪悍的脾气就足以让人远遁千里……” “你去过契丹么?”正在一旁看着歌舞的刘处士有些好奇,这小子怎么连遥远的契丹都去过? 却不知道契丹的女人如何,想来不如自己身边这个女子温柔可人,她的“皮杯儿”还是很有味道的。 “在下是个商人,足迹遍及天南地北,别说契丹人,便是那深山老林里的女真人,在下也曾经见过……不过,那里的女人就更加接近于野蛮人了。”云飞扬漫无边际地吹嘘起来,在酒桌上,本来就不必那么认真。 满堂宾客闻言大笑不已,就连坐在最上首的朱友珪也禁不住展颜一笑,他轻轻地浅啜一口殷红的葡萄酿,饶有趣味地瞅了一眼看起来风流倜傥的云飞扬和风情万种的李乐平,心中忽然有了几分妒忌,这小子怎么配得上这么漂亮的女人? 在刘处士的引荐下,朱友珪与云飞扬聊了几句,云飞扬发现,朱友珪与动画片中那个说话像婴儿一样的侏儒完全不同,他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脸庞瘦削,说话瓮声瓮气,虽然他与云飞扬交谈的时候始终面带微笑,但他的目光中却似乎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云飞扬忽然有了个促狭的念头,他是不是因为献出妻子争宠而感到愧疚?头上绿油油的感觉不好受啊。 云飞扬禁不住为朱友珪感到惋惜,朱友珪实际上只是为别人作嫁衣裳,弑杀朱温之后,他终于坐上了皇帝宝座,可是,朱友珪的屁股还没坐热,朱友贞便替代了他。不过,云飞扬现在没有心思去伤春悲秋,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办利索呢。 在朱友珪的面前,云飞扬小心谨慎,装作一个谦谦君子的样子,不敢出任何差错,朱友珪在言语中透露出要招揽云飞扬的暗示,他需要壮大自己的幕僚队伍。 可是云飞扬却故意装糊涂,并不急于表态,他这是打算给朱友珪一种若即若离的错觉,他与朱友珪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他可不想站错队,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回到客栈里,李乐平就狠狠地扇了云飞扬一个耳光,“啪……”的一声,云飞扬根本就躲闪不及,这样一来,他的酒劲也就醒了一多半,半边脸立刻就红了。 “李小姐,你果真是巾帼英雄啊,手眼身法步,都已经堪称上乘!如果你的力量再大一点,在下的门牙恐怕都要飞出来了……”云飞扬摸着自己酥麻的半边脸如是说。 “本小姐这只是警告你而已,方才,本小姐还是手下留情,否则,你的半边腮帮子都要肿起来,那你这几天里可就见不得人了!哼……”撂下这句狠话,李乐平就昂起头挺起胸膛拂袖而去。 云飞扬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向了自己的屋子,这个女人看起来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没想到她也有大发雌威的时候,现在,云飞扬的酒劲已经完全醒了…… 其实,从李乐平懂事的时候起,由于身负国仇家恨,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就像浓雾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她,可是,李乐平很奇怪,她居然能从云飞扬这个少年的身上感受到温馨和安全,所以,当她掌掴云飞扬的时候,她居然无法狠下心来。 就在此刻,朱友珪的妻子张氏恰好也在对朱友珪大发雌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张氏的闺名叫做贞娘,她现在二十出头的年龄,正是最具少妇风韵的时候。 张氏容颜娇美,身材袅袅婷婷,深得朱温的宠爱,此前,她几乎日夜侍奉在朱温的身边。方才,张氏从皇宫中急匆匆地回到家里,哭得梨花带雨,娇躯也在不住地颤抖着。 张氏之所以回来就是要告诉朱友珪一个秘密,朱温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朱温命令朱友文的妻子王氏去东都大梁召朱友文来洛阳,看样子,朱温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很可能是要对朱友文托付后事,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博王朱友文可能会继承大位,这当然是朱友珪不愿意看到的! 第135章 一山不容二虎 听了张氏的话,朱友珪顿时脸色大变,虽然他早就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可是,事已至此,他还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朱友珪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圈又一圈,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心中焦躁万分,朱友文只不过是父皇的养子而已,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自己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难道只是因为娘亲的身份低贱?这不公平! 想到这里,朱友珪更加怒不可遏,他的母亲曾经是个营妓,因此,父皇曾经怀疑他是别人的野种,这是他始终在心底有一种自卑感的原因所在,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父皇总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难道自己以后就要臣服于朱友文? “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哑巴了么?”张氏扑到朱友珪的面前嘶声质问。 “我们还能怎么办?如果父皇选择博王继承皇位,我也无可奈何……”沉吟片刻,朱友珪只是憋出来这句话,他让张氏与王氏争宠,现在看来仍然无济于事。 “你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么?奴家岂能白白被那老家伙玩弄了?你不愿意与朱友文争权夺利,你却能忍得奴家做出这样屈辱的事情……求求你,你再想想办法,与那朱友文斗一斗,你就学学前朝的李世民,好不好?”张氏哽咽着哀求。 朱友珪轻叹一声,茫然地看着眼前可怜的妻子,张氏为了自己确实付出了很多,自己忍辱负重不惜献出妻子,张氏岂不也是在父皇面前强颜欢笑?他们夫妻俩这么做被许多人私下里嘲笑为不知廉耻,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够继承皇位?既然如此,到了现在的关键时刻,自己岂能善罢甘休?不,他绝不甘心!可是,他哪里有李世民那样的实力?李世民可是有着天策府,还有很多谋士和干将为他卖命! 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张氏,朱友珪烦躁地大声吼道:“哭什么?你好歹也是个王妃,以后你还不是一样过得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就算由那朱友文继承皇位,难道他还能杀了我们?算了吧,我没有李世民那样的本事,更没有李世民那样的魄力,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你是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如果父皇龙驭上宾,你以后就不用像以前那么委屈了,你却哭哭啼啼的,难道你非要成为皇后?我跟你说清楚啊,朱友文除了血统不纯正之外,其实没有什么缺点,人家是个美男子,善于管理钱粮,而且他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诗,因此深得父皇的青睐,如今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依我看,如果他继位,他应该不会亏待我们。” 听了这几句话,张氏禁不住泪如泉涌,心中失望之极,她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出言相劝,只知道坐在地上抱着朱友珪的大腿失声痛哭,这是寻常百姓家里妇女撒泼的惯用招式,张氏如果不是心中痛苦至极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朱友珪更加心烦意乱,他想一把推开张氏但却终究下不去手,再这么下去,他会被气得破口大骂。 联想起张氏近期的屈辱经历,朱友珪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叹口气道:“你还想怎么样?父皇一直对朱友文青睐有加,我们还能怎么样?莫非,你还能指望父皇突然改变主意?” “你是皇上的嫡子,而那朱友文原本却姓康,一旦他当了皇帝,你以为他会善待我们?人心是会变的,如果他要对我们下手,你以为我们能逃出他的手心?到时候,恐怕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如今事到临头,你怎么能退缩?继承皇位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张氏哭得更加伤心,她强装笑颜任由那老色鬼糟蹋这么久,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此言一出,朱友珪不由得有所动心,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如果朱友文当了皇帝,必定会把自己调到偏远之地,当时,被贬离京城者大多会被暗中刺死,朱友文也有可能会派人暗中刺杀自己,到时候大不了说自己是路途中暴毙身亡,那样就死无对证,朝廷中也没有人会对此仔细追究。想到这里,朱友珪越发恐慌。 “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如果就这么坐以待毙,我心里也不舒坦,皇帝宝座,我也要争一争!”朱友珪咬紧牙关,扶起了张氏,两人又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张氏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朱友珪道:“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可是,这对于我们来说却也是个机会,别忘了,你与韩勍的关系不错,他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事成之后,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夫君,我们万万不能错过时机,否则,你早晚会后悔莫及。” “韩勍……”朱友珪的脸上神情变幻,心中更是念头电转,张氏的话让他顿时茅塞顿开,韩勍是左龙虎军的统军,如果有了这支军队相助,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朱友珪还是不想与父皇翻脸,如果效法李世民的做法,杀了朱友文,架空父皇,让父皇去做太上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呀,到时候,父皇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均王朱友贞那边要怎么应对?朱友贞在东京大梁担任马步军都指挥使,据说,他与很多武将走得很近,这是很让朱友珪头疼的事情。 朱友珪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如果他能顺利继位,朱友贞还能不听命于他? 下一步,朱友珪会一步步地削弱朱友贞的实力,那样的话,他就能渐渐地坐稳皇帝宝座了。计议已定,朱友珪的嘴角便流露出一丝笑容。张氏也停止了哭泣,坐在床头看着朱友珪,朱友珪把她打横抱起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在做出重大决定之后,往往都会激情万丈,他们的身心都需要有一种发泄的方式…… 第136章 谣言满天飞 洛阳城里正在城里流传着各种谣言,至于朱温的病情越来越重,云飞扬倒是并不奇怪,可是,朱温爬灰的事情居然几乎尽人皆知,一些细节更是被好事者描绘得有声有色,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云飞扬听了之后感觉非常惊讶,到底是什么人把这种宫闱秘事传扬出去的? 除了这些花边新闻之外,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传言悄悄地在人群里传播,那就是京城又要开始动荡了,东京大梁的兵马开始向洛阳城调动了,博王朱友文试图谋反了……郢王朱友珪在朱温床前尽孝,有的矛头指向了朱友文,有的矛头指向了朱友贞,这些传闻真真假假,令人很难分辨。 这些满天飞的谣言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洛阳城里的百姓们开始屯粮了,还有一些人打算变卖家产然后尽快离开洛阳城,整个洛阳城里人心惶惶。老百姓们都知道,按照以往的历史经验来看,只要京城发生大的动荡,往往就会有很多人成为刀下之鬼,那时候,无论是军队还是新上位的掌权者,杀起人来都会毫无顾忌,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历史传统! 张继忠信心十足的保证,他说他们的人全都是值得信任的死士,对于这句话,云飞扬不置可否,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一旦有所谓的死士被敌人抓住,那可就麻烦了,有些人便会在令人难以忍受的肉刑之后屈服,他们就会招供出更多的人。所以,云飞扬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在被俘前自尽,他和扶摇子也正是因此一直在单线联系。 云飞扬管不了李乐平的下属,他也不想去管,他只是严格约束自己的部下不得迈出住处一步,云飞扬要求他们必须对洛阳城的现状不闻不问,不要参与其中,也不要私下里议论,只要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既然他们对外声称是一支商队,他们就应该有商队的觉悟,他们将带来的货物运到市集上去贩卖,那些货物深受当地百姓的喜爱,在短短的几天里就很快销售一空,云飞扬不得不佩服,古都洛阳就是不一样,洛阳人果真很有钱。 李乐平最近也很忙,她在忙着搜集各种消息,短短的几天里,她就搜集了许多关于朱温的消息,其中有一条重磅消息,朱温与敬翔密议,要将朱友珪调出洛阳城,去担任莱州刺史,而且是立即让朱友珪赴任,朱温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这个传闻的可信度不用怀疑,据说朱温已经传旨,但他还没来得及颁行下去。李乐平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朱温的仇恨,朱温要做的事情,她都会极力反对,于是,李乐平便把此事告诉了云飞扬,云飞扬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连忙派人去郢王府通知朱友珪,同时,云飞扬也命令部下做好战斗准备,可以预见,一场大风暴正在洛阳城里酝酿。 云飞扬再次去那个小酒馆与扶摇子商谈了一次,他需要借助扶摇子的力量。 扶摇子看着明显清减了几分的云飞扬叹息一声,道:“小子,老夫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跑到洛阳来,这是一片危险重重的四战之地,无论是谁统治了这里,这里便总是免不了兵连祸结,你现在虽然安然无恙,但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你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在我看来,朱温大限将至,这也是后梁即将灭亡的先兆。小子,谭道长一直在盼着你回去,你应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热衷于建功立业……我不知道你这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你很浮躁,不如就此跟我回蜀中,我们在五斗观里一起品茗,喝酒吃肉,那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呢!” “这与建功立业没什么关系,其实我从来没想过留在这里升官发财,对于其中的危险,我也想过,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现在,人们一提到洛阳,就会首先想到朱温曾经是个盗匪,后来他又弑君篡位,他们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剧变,许多人可能会死在这场剧变之中。民风彪悍是这个地区的一个特点,否则,残酷的连年战乱就会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许你认为我没有必要这么做,可是,既然我来到了这里,就要为这里的老百姓做些事情。”云飞扬故意说得冠冕堂皇,想要说服扶摇子这样善于占卜相面的世外高人并不容易。 云飞扬总不能说自己是被李乐平胁迫而来到洛阳城,现在,云飞扬却不甘心半途而废,他可不想白来洛阳一趟。 扶摇子摇了摇头就不再多言,他看的出来,云飞扬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多说无益。既然如此,他就只好尽量帮助云飞扬做一些事情,他希望云飞扬活生生地回到蜀中,而不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否则,谭道长那边,他可没法子交代。 张继忠得知李乐平已经与朱友珪结成了盟友,禁不住幸喜若狂,自从朱温篡位之后,他始终以刺杀朱温为人生目标,他从来没有和成功如此地接近过,虽然在以前的几次行刺之中,他们损失惨重,就连他自己也差点被俘,可是,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付出,只要能够收获回报就行,他手下那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们斗志昂扬,现在,只要朱友珪能够为了争夺皇位而出手,杀死朱温实在不是什么困难事。 根据张氏传出来的消息,朱温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朱友珪依旧在秘密地联络着韩勍,加紧了对于左龙虎军的控制,云飞扬的计划也仍然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云飞扬已经得到了消息,博王朱友文不日就要进京,云飞扬要求李乐平必须密切关注洛阳城里的形势,必要的时候,不惜暗杀一些官员,而张远霄则带一些人在半路进行伏击,张继忠却主动请缨参与伏击,既然张继忠对此非常有把握,云飞扬也不便阻拦。 第137章 推波助澜 云飞扬对张继忠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相信张远霄能够全身而退。于是,云飞扬的计划便修正了一些细节,他要求张远霄见机行事,一旦一击不中便立刻撤离现场,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张继忠,那就要能者多劳了。 即便最终行刺失败,云飞扬仍然相信老谋深算的张继忠一定会撤退回洛阳,张继忠武功高强,不会被俘成为别人的累赘,张远霄不愿意与张继忠合作,云飞扬早就心知肚明,张继忠的人缘很差,怪不得别人,到时候,张继忠只能自求多福了。 云飞扬和韩勍的关系越来越密切,韩勍甚至经常邀请云飞扬来左龙虎军的中军大帐里面议事,每次去见韩勍,云飞扬都会带上自酿的“透瓶香”酒,在美酒面前,韩勍立刻就谈兴大发,他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隐秘事情都说给云飞扬听,只为了博得云飞扬那种看似惊讶的目光和言不由衷的赞叹,云飞扬嘴上不说,心中却在腹诽着,韩勍这样的人担任左龙虎军统军一职,将来,其前途很难乐观。 在这一点上,云飞扬不得不暗自佩服朱温的胆量,朱温为何要把左龙虎军交给韩勍?难道朱温不晓得朱友珪与韩勍的关系?一旦韩勍与朱友珪发动政变,后果可想而知! 对于朱温,云飞扬并不像李乐平那样对朱温充满了仇恨,在云飞扬看来,朱温有点像三国时期的曹操,他这一生的传奇经历,已经是一个盗贼出身的枭雄所能达到的最大成就了,不过,朱温这个人在本质上依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盗匪。 朱温居然会干出爬灰的事情来,他的人品太差,注定他建立的后梁只能是个短命的政权,最后被打着复兴大唐旗号的沙陀人李存勖所灭,无论是李存勖建立的后唐还是徐知诰建立的南唐,都存续了一段时间,可是,终究都未能实现一统天下的伟业,这只能说明,天下大势,浩浩汤汤,没有哪个古代的王朝能够千秋永固。 六月的洛阳城,盛夏的酷热已经令人难以忍受,这时候,一场看不见的斗争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六月初二那天,乔装打扮之后的朱友珪穿着便装,进入了左龙虎军的大营,会见了左龙虎军的统军韩勍,韩勍也猜到了朱温的用意,他当然不希望看到朱友文继承皇位,为了保全自己,韩勍便与朱友珪密议了一番。 “朱友珪的野心不小!”云飞扬对李乐平如是说,他已经预感到朱友珪要大干一场了。 李乐平笑道:“既然朱友珪要和朱温撕破脸皮,父子相残,我们也就省事了,至少不用考虑怎样才能解决皇宫里的侍卫了,我们不妨推波助澜,在朱友珪的背后推他一把,如果朱温不死,我们就给他补上一刀,如果朱友珪的兄弟们不拥护他,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毕竟,我们还要利用他逃出洛阳城,我总觉得朱友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弄不好,到了最后反而是朱友贞渔翁得利,可是,我们也不可能帮朱友珪做太多的事情,我们没有那个必要,那根本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友贞或许便是那只黄雀,随他们去吧,那是他们的家事……至于我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云飞扬笑了笑,对于后来的历史进展,他并不想告诉李乐平,对于这个女人他还是有些忌惮的,不能全抛一片心。 张继忠对于暗杀这种行动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个武林高手如今在和别人准备着如何暗杀别人,他隐隐地有一种期待。 已经六月天了,成都这时候早就热得像蒸笼一样了,中原地带还算稍好一点,偶尔有一阵山风吹来,原本燥热的空气也变得有些凉爽。 四百多名骑兵在大道上行进,但却没有打任何旗号,这些骑兵紧紧地护卫着一辆黑色马车,所有的骑兵都穿着一身链甲,手持长枪,背着强弓,挂在腰边的箭壶里插满了闪着黑光的凋翎箭,这堪称是一支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锐骑兵部队。 从大梁到洛阳必须路过伏牛山,这里是个山谷,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埋伏地点,峰峦叠嶂,林海苍苍,由于这里的道路越来越狭窄,这支骑兵分出了一个由十人组成的小队,先行打探前面的道路是否安全。 坐在马车里的朱友文和万氏正在窃窃私语,他们俩此刻的心情都很不错,只要到了洛阳城,他们就将是新的皇帝和皇后了,王氏这段时间里的付出总算得到了回报,如果非要朱友文说出一个他最忌惮的人出来,他认为这个人就是朱友珪。 朱温更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禽兽,自从他开始为了变态的欲望做出了爬灰的事情之后,朱友文就认为老家伙已经疯了,朱温是盗匪出身,他原本是黄巢的部下,做出这样令人唾弃的事情丝毫不足为奇,黄巢的旧部秦宗权还以人肉作为军粮呢,更何况朱温杀人如麻,没有人敢违拗他,这足够成为他做出爬灰这种丑事的原因。 张远霄知道现在依然不是和张继忠翻脸的时候,所以必须精诚团结,必须把事情做好,他没有指望过能用自己带来的这些手下除掉朱友文。 张继忠和张远霄几乎没话可说,他冒着危险来刺杀朱友文,就是希望自己多年的夙愿能够如愿以偿。 如果朱友珪代替朱友文成为后梁新的统治者,张继忠并不在乎,为了李乐平的前途,他必须要冒险,他自认为对付一个年纪轻轻的朱友文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那群骑兵簇拥着朱友文夫妇所在的马车,顺顺利利地来到了伏牛山脚下的山谷,就在所有的骑兵都放松了戒备的时候,路边的山坡上突然有许多箭矢如同雨点般的攒射了下来。 第138章 生死相搏 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兵们看起来似乎已经久经战阵,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护住了那辆马车,结成了严密的防守阵型。 那些骑兵身上穿的是链甲,一般的箭矢在这么远的距离内根本就无法穿透他们身上的链甲。可惜他们的敌人很狡猾,那些箭矢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胯下的坐骑!那些战马的身上没有链甲,根本无法护住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多时,很多战马便受了伤,发出凄厉的嘶鸣声,更有一些战马先后轰然倒地,又被一些受了惊吓的战马践踏着躯体,转眼间就成为了一匹匹死马。 “姜星,赶紧冲过去!”朱友文知道遇到了刺客,连忙当机立断,对这些骑兵的首领下令命令。 那叫做姜星的骑兵首领不敢怠慢,当即跳下即将跌倒在地的战马,怒吼一声,骑上一匹无主的战马就要带着那些骑兵强行冲过这里。 就在此时,张远霄带着一些蒙面刺客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手持沉重的连枷的披发壮汉,他是张继忠的属下。虽然有人倒在了那些骑兵们的箭矢之下,可是剩下的刺客们却一个个依然悍不畏死,那个手持连枷的披发壮汉胳膊上中了一箭,他却似乎毫无知觉,仍然怒吼着舞动连枷冲向朱友文夫妇所在的马车。 姜星一边舞动长矛格挡射来的箭矢,一边冲向那个壮汉,却被张远霄用弹弓射出来的铁弹丸击中了额头,姜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滚鞍落马,好在几个骑兵眼疾手快,将姜星救了回去。那壮汉一见身前的压力减轻,斗志更加旺盛,他根本不将那些骑兵放在眼里,继续气势汹汹地扑向朱友文夫妇所在的那辆马车。 朱友文透过马车帘子瞅了一眼那个披发壮汉,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那人怎么会是党项人?虽然那个壮汉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黑布,却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当时,党项人都是披发或者蓬首。只是到了李元昊执政之后,李元昊自称祖宗为鲜卑的拓跋氏之后,而鲜卑人有过秃发的风俗,为了怀念先祖,保持旧俗,李元昊率先自秃其发,即剃光头顶,穿耳戴重环饰,以示他们与其他民族的区别。 李元昊又强令党项部族人民仿效他的发饰,限期三日,有不服从者,任何人都可以处死。一时间,党项民众不得不争相秃发。 那壮汉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链子锤虎虎生风,短短的时间里,便有五六个骑兵被那链子锤砸得骨断筋折,那壮汉的连枷击打在一个都头打扮的武官链甲上,立刻就爆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那个武官便被打得从战马上倒飞了出去,口鼻处往外流溢着鲜血,那武官坠落到地上,浑身犹在抽搐不已,眼见是不活了。不过,那些骑兵也都是精锐士卒,虽然有很多骑兵被那壮汉先后击伤,剩下的人立刻就补上来,不让这个势若疯虎的壮汉靠近那辆马车。 战斗越来越趋于白热化,很多骑兵连人带马相继倒在地上,但是那些蒙面刺客也有不少的伤亡,这些骑兵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就连那个壮汉的身上也添了很多伤口,他此刻浑身是血,当然,更多的是敌人身上的鲜血。 由于人数和战斗力上的优势,朱友文等人已经冲到了山谷口附近,朱友文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深信他们必将度过这个难关,那些骑兵们也是士气大振,直到几颗霹雳弹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响,就连那个马车也被炸毁,车轮被炸飞,车厢也坍塌下来,朱友文和王氏不得不离开马车,但这样一来,他们俩便成为了活靶子。 许多骑兵试图保护朱友文,却被突然在身旁炸响的霹雳弹炸得浑身血肉模糊,人的残肢断臂和倒在血泊之中的战马躯体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其余的战马被这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吓得四处逃窜,根本不再受那些骑兵们的控制,这支骑兵队终于彻底崩溃了。朱友文惊得目瞪口呆,这么可怕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这些刺客是属于朱友珪的人,自己今天可就危险了,敌人不会放自己离开的。 朱友文小心地观察一下四周,他们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可是,一支支锋利的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疾射而来,还有一个个霹雳弹在附近不断炸响,王氏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瑟瑟发抖,发出了一声声尖叫。 朱友文也禁不住惊惧交加,紧紧搂着自己的女人向后逃窜,此刻,朱友文已经不敢再赶往洛阳了,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些刺客非同一般,这种可怕的武器绝不是寻常盗匪能够拥有的,这些刺客很有可能与洛阳的军队有着密切的联系!既然如此,他还是赶紧返回大梁为好,那里才是他的地盘。 一见朱友文这般仓皇逃窜,姜星连忙下令留下大约一百名骑兵断后,其余的骑兵则严密地保护着朱友文夫妇,试图立刻撤回大梁。 这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张继忠却突然出现了,他带着大约一百个蒙面死士,试图将朱友文等人留在这个山谷里。张继忠的目光中杀气腾腾,他舞动长枪,抖出两朵枪花就和迎面而来的骑兵们战在了一起。 张继忠的武艺自然是高深莫测,他曾经对云飞扬夸口说,他有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转眼间,便有三个骑兵被张继忠挑落马下,朱友文见状更加惊慌失措,看样子今天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 方才,张远霄等人的霹雳弹大显神威,现在,张继忠可不能在张远霄面前落了下风,免得以后被张远霄和云飞扬瞧不起。 可是,张继忠的手下虽然都是名副其实的死士,但是他们并不会骑马,在这些一心想着突围出去逃回大梁的骑兵们面前,他们的劣势便很快显现了出来。 第139章 夙愿 在战马的疯狂冲击和骑兵们的凶狠砍杀之下,这些死士很快就死伤惨重,这样一来,张继忠便不得不分心。 张继忠没有办法酣畅淋漓地发挥出自己的一身本事,他既要挥枪格挡那些射向他的箭矢,也要想方设法阻止敌人杀伤自己身边的蒙面死士,可是,每当一阵阵拉动弓弦的声音响起来之后,总会有至少一个蒙面死士倒在地上,张继忠越来越愤怒,到了后来,张继忠身边的蒙面死士几乎伤亡殆尽,他也已经双目赤红。 眼见着自己的属下就这么倒在自己的面前,张继忠心中怒火万丈,更不愿意就此罢休,既然不能杀光这些敌人,他就要把朱友文杀死!于是,他便对朱友文穷追不舍,那些骑兵们穷于奔命,他们慑于张继忠的勇武,一时间居然无人敢于主动与张继忠缠斗,这样一来,他们逃跑的速度便被拖累了许多,张远霄和那个壮汉便带领剩余的死士们追了上来。此刻,那壮汉已经步履蹒跚,气喘吁吁,但他却依然穷追不舍。 “主人,你们先走,末将来断后!”姜星意识到他们已经大势不妙,万万不能恋战,否则,一旦朱友文有个闪失,他们这些护卫即便活着回去也免不了一死。 “老姜,那就有劳了,你们多多保重啊!”朱友文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必须坚决果断,他也不多说话,便与王氏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落荒而逃。 既然姜星把生死置之度外,亲自负责断后,那些骑兵们也都横下了一条心,谁也不敢不卖力气,他们平日里配合默契,在生死关头更是迸发出一种不可忽视的战斗力,那些死士们原本在人数上就处于劣势,渐渐地便落于下风,眼看着朱友文夫妇越来越远,张继忠却依然无法摆脱身边的敌兵,他的心情便越来越急躁。 这些奋力死战的骑兵拼命地围攻着张继忠等人,根据后梁的军法,一旦他们的主将姜星战死,他们所有人都将被斩杀,而且会连累他们的家人。他们死了也就罢了,但他们当然不希望全家人也跟着他们遭殃,所以,他们此刻也杀红了眼。 既然是生死相搏,他们就无所不用其极,一个队正打扮的骑兵被那壮汉的连枷打得口吐鲜血,他却不像别人那样惨叫,而是死死地抱住了那壮汉,好方便自己的袍泽把敌人杀死,这样,他的死才更有价值。果然,就在这么一瞬间,一杆长枪忽然间刺了过来,在那壮汉的肚子上捅出了一个大口子,顿时就血如泉涌。 那壮汉惊怒之下,猛地一脚踢飞了那个用长枪刺向自己的敌人,同时,他的双腿一软,便顺势坐下,双手死死地掐住那个犹在紧紧地抱着他的敌人的脖子,手腕一转,只听“咔嚓……”一声,那个敌人的脑袋就立刻被翻转到了身后,失去生命的尸体也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几乎与此同时,又有两杆长枪刺入了那壮汉的腹部,那壮汉闷哼一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躺倒在地上,他张开嘴巴,似乎是想要大声呼喊,但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他的目光却渐渐失去了神采。 “拓跋老弟啊……”张继忠虚晃一枪逼退几个围在自己身边的敌兵,拍马赶到那壮汉的身前,翻身下马,蹲在那个壮汉的身边,看着那已经惨死的壮汉,禁不住潸然泪下,哽咽出声。 这个壮汉的名字叫做拓跋宏,他是党项人,乃是张继忠最得力的部下,他跟随张继忠多年,膂力过人,忠勇可嘉,拓跋宏曾经参与过许多次暗杀朱温的行动,立下过汗马功劳。张继忠却万万没有想到,拓跋宏居然在今日战死在自己的眼前,此刻,遍布拓跋宏全身的伤口几乎不往外流血了,这更是让张继忠伤心欲绝。 张继忠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张远霄等人犹在与那些敌兵激战,他霍然站起,看着几乎要消失于视线中的朱友文,恨得咬牙切齿,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枪掷出,那杆长枪带着隐隐的破空声,在空中沿着一条抛物线飞向了朱友文。 “主人小心……”姜星看到那杆在空中飞行的长枪顿时大吃一惊,但他却毫无办法,即便是现在就策马狂奔去保护朱友文,他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望风兴叹,这帮刺客果真是志在必得。 姜星的喊声提醒了犹在亡命奔逃的朱友文夫妇,朱友文回头一看,顿时亡魂大冒,他万万没想到张继忠的长枪竟然这么有准头,居然呼啸着向他飞来,他连忙下意识地一夹马腹,可是,他胯下的坐骑已经无法加速,更是来不及躲闪了。 朱友文只好将眼睛一闭,心中暗叹,罢了,真是白白空欢喜一场!自己把心爱的女人都豁出去了,本来即将登上皇位,想不到今日却要葬身此地,乐极生悲。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王氏却突然间策马向朱友文靠进了一点,这样一挤,却把朱友文的坐骑向另一侧挤开了一点,那杆长枪猛地刺进了只穿着单薄衣衫的王氏身体,枪尖从她的腹部透出,枪尖和红缨上都流淌着鲜血,饶是如此,这杆长枪的冲击力仍未止歇,巨大的惯性竟然使得王氏滚鞍落马,重重地一头栽倒在地上,撞得头破血流,大半个枪尖钉在了地上,枪杆却犹在不断地颤动,就像一条蛇想要钻进地里去。 “爱妻啊……”朱友文亲眼目睹这一惨状,禁不住痛哭失声,他连忙翻身下马,跪在了王氏的身边,此刻,王氏已经被那杆血淋淋的长枪穿肠破肚,七窍流血,眼见是不活了。 王氏握着朱友文的手,道:“夫君,妾身已经不行了,您不要顾及妾身,赶紧逃离险境为上啊!妾身以前整日里强颜欢笑,服侍皇上,都是为了您的锦绣前程,妾身的身体早就不干净了,早就想一死以报夫君的爱怜,如今,妾身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第140章 天意 王氏凄然一笑,深情地看着朱友文,接着说道:“妾身看不到夫君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了,只希望夫君不嫌弃妾身,妾身也就能含笑九泉了!夫君保重,如果有来世,妾身还愿意为夫君当牛做马,无怨无悔……”说到这里,王氏的心中虽然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却终于一口气接不上来,脖子一歪,就此香消玉殒。 王氏的脸上依然残存着一丝凄然和幽怨,朱友文看在眼里顿时痛不欲生,但他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既然妻子已经为他而死,他绝不能让妻子的死失去意义! 朱友文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姜星等人还在与那些刺客奋力死战,看样子,那些刺客依然不肯善罢甘休,朱友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将长枪从王氏的身体上拔出,恨恨地掷在了地上,又脱下自己的衣衫,在贯穿王氏身体的前后伤口处缠绕一圈,抱起王氏那体温尚存的尸体,放在自己的战马上,然后便扳鞍上马,咬紧牙关,压抑着心中的苦闷,绝尘而去。 朱友文暗下决心,他一定要满足妻子的遗愿,登上皇位,彻查这些刺客的来历,他要将这些刺客一网打尽方解心头之恨…… 估摸着朱友文已经走远了,姜星呼哨一声,便要带领剩余的部下逃离这个山谷,现在,姜星身边的骑兵还不足三十人,那些蒙面刺客也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一见敌人要逃走,张继忠大吼一声,杀气腾腾地冲向了姜星,今天,他一定要将这些敌人全都留在这里为拓跋宏陪葬。那群骑兵见张继忠衔尾追击,只好留下几个人缠住张继忠,掩护其余的袍泽撤退,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希望姜星战死,否则,他们谁都难免军法处置。 姜星正在狼狈奔逃,忽然感觉后脑一阵震痛,“咚……”的一声,一颗激射而至的铁弹丸击中了他的后脑勺,要不是有头盔保护,姜星恐怕难免要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但饶是如此,姜星还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更有一种恶心感瞬间产生。姜星在马上晃了晃,“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一头从战马上栽了下来。 一个紧随其后的骑兵眼疾手快地拦腰抱住姜星,纵身一跃跳上马背,继续策马狂奔试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张继忠见状大怒,手中的长枪扎刺挞抨,片刻间便将围在身边的几个敌兵杀了个干净,可是,那姜星等人却已经走远了,张继忠很不甘心,继续穷追不舍,不多时,他的坐骑便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望着绝尘而去的敌兵,张继忠无可奈何,恨恨地跺了跺脚,指着那些敌兵远去的方向破口大骂,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张远霄带领剩下的蒙面刺客清理战场,他也不去理会张继忠,这时候的张继忠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理他为好。这是一次惨烈的战斗,最后活下来的死士们不过区区十几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是全身伤痕累累。张远霄等人捉到了几个负伤的敌兵,其中居然有一个人是队正。从他们的嘴里得知,朱友文在得到王氏的通知之后,立刻就带着这些护卫马不停蹄地赶往洛阳,然后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他们却并不知道朱友文为何要去洛阳城,重大的机密,这些敌兵当然不会晓得。 从这些敌兵的嘴里得不到更多的情报,张远霄有些失望,便打算将这些俘虏带回洛阳城进一步审问,或许朱友珪会对大梁那边的军事部署感兴趣,张继忠却不同意这么做,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不顾张远霄的反对,亲手杀掉了所有的俘虏,掩埋了拓跋宏与那些战死的死士,然后才带着剩下的死士们返回洛阳城…… 云飞扬刚刚吃完晚饭的时候,张远霄回来了,他悄悄地在云飞扬的耳边轻语了几句,云飞扬怔了一下,旋即便展颜一笑,张继忠未能如愿以偿地杀死朱友文,或许是天意。历史仍然在沿着难以改变的轨迹运行,王氏死了,朱友文却逃掉了,虽然朱友文后来仍然难免一死,但是,现在的结果却完全在云飞扬的意料之中。 云飞扬不知道均王朱友贞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也不知道朱友贞近期会不会和朱友文联络,就看朱友珪何时开始行动了,如果按照历史发展,或许就在这两天。 由于刺杀朱温的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为了安全起见,云飞扬更改了与扶摇子联系的方式,那家小酒馆,他们已经不再去了,他们更不会采用一些明显可见的痕迹作为信号,云飞扬决定,他们之间的联络就使用烟花作为信号,对于善于制作火药武器的云飞扬来说,这是他的独门绝技,扶摇子那里还有云飞扬制作的密码本,他知道怎么破解烟花信号的含义,现在,扶摇子已经在洛阳城里躲起来了。 大隐隐于市,云飞扬相信扶摇子不会暴露身份,现在,洛阳城里谣言四起,没有人会注意一个神出鬼没的中年人。伏牛山那边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伏击战,这时候,洛阳城的高官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在这么敏感的时期,难免会有一番大动静,就看谁先下手了,难道朱温这样的一代枭雄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云飞扬正在密切关注着洛阳城里的风云变幻,李乐平却给云飞扬带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云飞扬做梦也没有想到张继忠居然去了朱友珪的家里,张继忠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前唐的宦官,是前来投靠朱友珪的,他想在郢王府里讨一口饭吃。 云飞扬听了之后禁不住瞠目结舌,在这个紧要关头,张继忠居然敢亲自闯龙潭虎穴,他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以为朱友珪是傻子么?他就不怕朱友珪杀了他?一个连亲爹都能弑杀的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干得出来。 第141章 伴君如伴虎 云飞扬笑了笑,既然张继忠愿意亲自出马,那就随他去吧,自己懒得管这个怪人。张继忠当然不知道朱友珪最后也难逃一死,到时候,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乐平认为张继忠在武功方面堪称盖世高人,云飞扬却不置可否,他认为李乐平的话显然是夸大其词,且不说张继忠与扶摇子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在火药武器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的时代,云飞扬不认为张继忠的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火药武器的攻击,不过,云飞扬还是非常期待张继忠能有良好的表现,毕竟他与李乐平等人目前还保持着合作关系。 张氏又一次偷偷摸摸地回到了郢王府,她坐在朱友珪的怀里,大眼睛里却充盈着泪水,敏感的张氏已经感受到了皇宫里的异状,这几天里,总是有侍女或者宦官的尸体被人抬出去,他们大多是被杖毙的,看来,朱温的脾气越来越差了,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伴君如伴虎,宫里的宦官和宫女一个个整日里都是胆战心惊。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张氏也很害怕,她很担心朱温会随便找个借口杀了她或者让她殉葬,以朱温的脾气,这个暴君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郢王府才是她的家,可是他们夫妻二人现在却只能偷偷摸摸,有家不能回,这让她非常难受。 “夫君,这些天,你要小心点,宫里已经人心惶惶,那天,一个跟我相熟的宫女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盏,父皇就要杖毙她,她吓得痛哭失声,跪在我的面前,恳求我出面替她求饶,妾身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替她求情了,就说那个宫女是无意的,可是,不等我把话说完,父皇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妾身就吓得都不敢继续说话了,那个小丫头真的好可怜啊!父皇几乎每天都要自言自语,王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对那个狐狸精倒是很在意,哼……要是他知道王氏已经死了,他就很有可能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他还会要求追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那件事,那些人使用了不逊于军队的武器,更奇怪的是,洛阳城的守军居然一无所知。就在今天上午,父皇再一次诏敬翔进宫,他们或许要采取行动了。妾身不敢留在宫里,父皇要发狂了,他会杀掉皇宫里的所有人,妾身不想再回宫了。” 说到这里,张氏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朱友珪心头一热,便将她紧紧地搂住,安慰道:“既然如此,你就别回去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今晚,我们就动手……” 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一般变化无常,原本凉风习习的晚上,忽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四起,明亮的月光迅速被乌云层层覆盖。两个提着灯笼在皇宫中小路上巡夜的宫女吓得脸色一变,双手瑟瑟发抖,灯笼里面发出来的火也跟着闪烁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左龙虎军的统军韩勍亲自带领五百名牙兵从万春门潜入皇宫,埋伏在宫中的各个角落里,虽然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却几乎都被一阵阵风声掩盖了,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到了半夜时分,这些牙兵冲向了朱温所在的寝殿,虽然有一些宫女和宦官目睹了这一场面,可是,他们却视若无睹,不但没有阻拦反而四散奔逃。这几天里,朱温已经杖毙了很多宫女和宦官,早已失去了人心,这些宫女和宦官巴不得朱温立刻死去,他们敢怒而不敢言,只有朱温死了,他们才能得到解脱,才能活下去。 很快,整个皇宫已经完全被左龙虎军控制住了,如狼似虎的牙兵们砍断寝殿的门闩,一拥而入,守在寝殿里的几个宫女和宦官吓得浑身颤抖,全都跪在地上,低下头一声不吭,冲进去的牙兵们看到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宫女,一个个垂涎欲滴,眼冒绿光,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将她们就地正法,可是,统军韩勍此刻正亲自守在寝殿之外,这些士兵可没有这个胆子。 朱温听到动静之后,惊得坐起身来,皱着眉头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这是要谋反么?好大的胆子啊,你们的主子到底是谁?快快如实说来……” 话音刚落,朱友珪施施然地走上前来,淡淡地道:“不是别人,正是孩儿……” 朱温闻言怒不可遏,打断了朱友珪的话:“我早就怀疑你这个孽子了,只恨没有早日把你杀死。你居然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以为天地能够容你么?” 朱友珪老脸一红,他可没心思跟朱温费口舌,连忙吩咐左右:“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老贼碎尸万段!” 朱友珪的马夫冯廷谔一直在期盼着露脸的机会,听到朱友珪一声令下,他立刻就冲上前去,挥剑猛刺朱温的肚子,朱温一直身患重病,行动不便,根本就躲闪不及,那剑尖瞬间便从朱温的后背穿透而出,几滴鲜血沿着剑尖滴落到了地上。 一股血腥气息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寝殿,那些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宫女和宦官们一个个吓得体如筛糠,不过,他们却都觉得很解恨,在他们看来,郢王朱友珪就是他们的救星。 朱温一手捂着从腹部流出的肠子,一手颤巍巍地指着朱友珪,对他怒目而视,朱温张大了嘴,还要怒骂朱友珪几句,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朱温的手便软软地垂下来,直挺挺地倒在了锦榻上,死不瞑目,他那最后凝固住的表情似乎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愤怒…… 朱友珪亲自用被褥把朱温的尸体裹起来,埋在寝殿里,封锁消息,秘不发丧。 朱友珪又派遣供奉官丁昭溥带上假造的诏令星夜兼程赶往东都大梁,那份诏令上写着,“博王朱友文谋反,派叛军冲入殿中。朕依赖郢王朱友珪忠诚孝敬,率领军队剿灭了叛军,这才保全朕身,朱友文应依法赐死。朕之病因此震动惊恐,更加危险,应令郢王朱友珪暂时主持军队及国家所有事务。” 第142章 骑驴看唱本 韩勍替朱友珪谋划,取出了府库内的大量金帛,赐给各军将领及朝中百官以此取悦于人,稳定人心,恩威并施。杀人,毫不留情地剪除异己,这是那个年代的统治者最常用的手段,朱友珪不仅杀了一些对他继位颇有微词的人,而且杀了一些他往日里看不惯的文武官员。 左龙虎军的官兵们一个个面色铁青,麻木不仁,就连他们都已经对杀戮感觉厌倦了。如今的洛阳城里如同鬼城一般,在往日里最繁华的街头,大白天的都看不见几个人,只要家里还有足够的粮食,人们就不愿意上街,免得遇到飞来横祸。 洛阳城处于戒严状态,李乐平和云飞扬等人都无法出城,云飞扬便在客栈里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思忖着怎么样才能金蝉脱壳,就连张继忠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云飞扬都一无所知。 “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可是,你也不要这样子嘛,走路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鬼一样,你这是存心想要吓唬我么?”云飞扬没好气地揶揄着张继忠。 “是不是在想女人呢?嘿嘿……”张继忠猥琐地笑了笑,他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小声说道:“人性就是这样,朱友珪刚刚干掉他爹,他还没登基呢,就开始惦记着选妃了,你猜怎么着,朱友珪居然敢打我家李小姐的主意,哼……” 云飞扬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怔了一下,撇了撇嘴道:“就凭他?还不知道他能蹦跶几天呢,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切……” “他当然配不上我家小姐,他不过是个营妓生的野孩子罢了,我家小姐也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我家小姐那也是金枝玉叶呢……”说到这里,张继忠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这话就只说了一半,他看了看云飞扬,神情有些尴尬。 “你是说李小姐?她也是金枝玉叶?”云飞扬有些不解,心里则在猜测着,张继忠是不是在满嘴跑火车,如果张继忠所言非虚,李乐平到底是什么身份? 张继忠并不回答,反而故意转移话题道:“哎,你小子是不是也喜欢我家小姐了?你们年纪相仿,你也正是慕少艾的年龄,不过,某家可要提醒你,你也不要痴心妄想……回去之后,某家倒是可以帮你个忙,找几个小美人儿伺候你。” 云飞扬哭笑不得,喝了一杯酒,说道:“伏牛山的事情,你们做的不干净,居然让朱友文逃回大梁了,他可能会勾结朱友贞,那朱友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张继忠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某家可不这样认为,那朱友文活着要比死了好,要是他们和朱友珪火并,后梁的实力就会被大大削弱,如果先帝在天有灵,他一定会感觉欣慰的……小子,你可知道,洛阳城里已经有了很多我们的人,即使我们撤离洛阳,这里发生的事情也会很快就汇报给我们,虽然朱温死掉了,他们还会再选出一个王子来当皇帝,当然,十有八九便是朱友珪,朱温的几个儿子都是一群纨绔子弟,他们远远没有朱温那么难对付,只要我们愿意,并且逐渐建立起足够强大的力量,我们就能最终控制后梁,某家相信,中兴大唐指日可待!如果你愿意一直跟着我们干大事,以你的能力,将来,封你一个王爵也未尝不可!” 云飞扬微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张继忠的想法根本就不切实际,但他不屑于与张继忠争论,事实会证明,如果张继忠一意孤行,他们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朱友珪在拉拢人心,这些举措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很多官员表态愿意支持他,郢王府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常,很多文武官员登门拜访,送上了贺礼。 云飞扬也并不例外,反正也不能出城,不妨登门拜访朱友珪,试探一下朱友珪的心思,朱友珪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他对待来访的各色人等都是一视同仁,他这就是在做做样子,以图给人们留下一个一代明君的印象。 朱友珪接见了云飞扬,他此刻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看着云飞扬,道:“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们商队的那位李小姐,孤王非常喜欢,很快,孤王就会将她纳为王妃,孤王听说你与她关系匪浅,不知你是否也对她有意?即使你真的对她有意,说不得,孤王也要横刀夺爱了……不过,孤王对你一直非常器重,如果你愿意忠心耿耿地为孤王效力,孤王会赐给你一个美人儿,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此言一出,云飞扬脸颊上的肌肉禁不住抽动了几下,朱友珪还真是大言不惭呢,他还没正式继承皇位就已经原形毕露了,果真是在打李乐平的主意,不过,自己虽然对李乐平并没有特别的心思,可是,也不希望李乐平落入朱友珪的魔爪。 一念及此,云飞扬故意装糊涂道:“郢王殿下言重了,其实,在下与李小姐其实并无太多瓜葛,我们之间更没有任何私情。如果殿下钟情于李小姐,在下倒是愿意为你撮合一下,只是,至于李小姐是否愿意嫁给殿下,在下却无法保证……” “哈哈哈……”朱友珪开怀大笑道:“这有何难?孤王将来迟早要君临天下,李小姐有什么不愿意的?如果她有些女儿家的矜持倒是实属正常,孤王一向很有耐心。” 见朱友珪说得这般笃定,云飞扬也不便多说,只是对朱友珪逢场作戏,心中却在腹诽着,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朱友珪看起来跟他爹一样的荒淫无耻,不过,老子偏偏就不让你得逞,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到时候,老子要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相比之下,李乐平在云飞扬心中的地位其实还不如柳非非。 第143章 多事之秋 云飞扬每次想起柳非非的时候,心口就隐隐作痛,每次自己打算把她就地正法的时候,自己总会阴差阳错地错失良机,至于那个高冷范儿的孙佳琦,云飞扬更是只能远观却不能亵玩。 云飞扬甩了甩头,决定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回去之后,赶紧找个女人成家才是正经事,哪怕先纳妾也行,只要没在娶正妻之前生出孩子就行,免得贻笑大方。 云飞扬面无表情地走出郢王府,却发现不远处的街上又死了人,那个倒霉鬼是被箭矢射死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一些左龙虎军的士兵驱赶着看热闹的老百姓,嘴里骂骂咧咧的。其实,云飞扬也希望看到洛阳城变得更加混乱,这样,他或许才会有趁机浑水摸鱼的机会。 六月初五那天,供奉官丁昭溥返回了洛阳城,朱友珪听丁昭溥说朱友文已死,这才正式发丧,并且当众宣布伪造的先帝遗留的“制书”,朱友珪从此即皇帝位。 当天晚上,云飞扬便在刘处士的引荐之下,拜见了后梁的宰相杜晓,这个杜晓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是唐朝翰林学士入仕后梁的第一人,博学多才,德高望重,他曾经官至工部侍郎,后来又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朱友珪上任后,对杜晓也有意拉拢,迁他为礼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在后梁的文官之中,他算是比较有正义感的人。云飞扬拜见杜晓,便是为了对他说明朱友珪觊觎李乐平的美色之事。 不出云飞扬所料,杜晓听了之后顿时怒形于色,口口声声地说要当面劝谏朱友珪,更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朱友珪刚刚登基,外有河东军虎视眈眈,内有许多官员不服驾驭,这时候,朱友珪不应该纵情声色,而是应该尽快平定内外政事。 杜晓与云飞扬随意聊了一些诗词,云飞扬侃侃而谈,将后世里学到的一些古诗词知识活学活用,却也让杜晓大吃一惊,他不得不对云飞扬刮目相看,什么时候商人也变得这么有学问了?果然不愧是刘处士的朋友,当下便有了招揽之意。 “现如今新君登基,朝廷里正是用人之际,年轻人,只要你好好干,老夫认为你会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将来,等到你功成名就的时候,老夫如果还健在,一定要亲自上门为你祝贺!”杜晓如是说。 “功成名就那倒不用,在下并不是追名逐利的俗人,不过,我要让洛阳人都记住我的名字!我要让人们知道,我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我会让朱友珪后悔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我也会让天下人知道,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云飞扬慷慨激昂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他相信,靠戴绿帽子当上皇帝的朱友珪兔子尾巴长不了,朱友珪最终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好大的口气呀!不过,年轻人就应该胸怀大志,志存高远,老夫很看好你!想当年,老夫也曾经像你这般指点江山……可惜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少了。”杜晓毫不吝惜对云飞扬的夸奖,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杜晓亲自将刘处士和云飞扬送出府门,给足了他们面子,云飞扬却有些担心,不知道杜晓能否帮助自己,现在的洛阳正值多事之秋,朱友珪心怀叵测,他可等不得,还是早些带着李乐平逃出洛阳为好。 杜晓的能量很大,他在文官阵营的影响力也很大,两天后,朱友珪要选妃的事情就闹得满城风雨,文武官员们几乎众人皆知,这件事很快就成为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朱友珪更成了世人眼中荒淫无道的昏君。 可是,有个叫做崔沂的御史司宪却很不识相,他竟然据此向朱友珪谏言,批评朱友珪不应该荒淫无道,沉迷色欲,而是应该稳定国内政局,安抚民心,免得引起国家动荡。就连朱温当年都对崔沂颇有几分忌惮,朱友珪更是对崔沂头疼不已,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对于崔沂这样敢于直谏的御史,朱友珪可不敢随便杀,免得文武官员们说自己不肯纳谏,自己坐实“昏君”的罪名。 刘处士告诉云飞扬,崔沂是个出了名的愣头青。当年,深得朱温器重的大将寇彦卿去上朝,经过天津桥的时候,有个叫做梁现的小民见了寇彦卿的仪仗队居然不躲开,冲撞了寇彦卿的仪仗。寇彦卿怙宠作威,喜好诛杀,不必寇彦卿发作,在仪仗前方开道的小兵很了解寇彦卿的脾气,充分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便投其所好,把那个可怜的小民梁现抬起来,撞死在桥板上,反而说那梁现是落水而死。 人命关天,在达官显贵云集的京城里,即便是寇彦卿也不能乱来。虽然这是寇彦卿的下人做错了事,但是寇彦卿也难以撇清自己,于是,寇彦卿便到朱温那里自首,以求宽大处理。朱温一向很喜欢寇彦卿,当即就有心放过寇彦卿,只是对寇彦卿罚酒三杯就算了,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不妨给死者的家属赔点钱了事。 可是,愣头青御史崔沂却向朱温谏言,要求朱温依法惩处寇彦卿,朱温被梁现弄得进退两难。要知道,朱温可是把寇彦卿当成上天派来襄助他建功立业的三个助手之一! 可是,朱温即便是再荒淫无耻,也希望满朝文武都说他是个英明的开国皇帝,那是他的虚荣心在作祟。朱温无可奈何,只好降了寇彦卿的职以平御史崔沂之怒。其实,这只不过是暂时做做样子而已,后来,朱温又给寇彦卿升了官,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面对群情汹汹,朱友珪也不敢恣意胡为,他不得不打消了选妃的念头,还是先把国内形势稳定下来再说吧,只要自己的皇帝宝座能够坐稳当了,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到时候再充实自己的后宫就行了,朱友珪暂时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第144章 卸磨杀驴 扶摇子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他从云飞扬为他特制的背包中找到一块肉饼,很惬意地咬了一大口,又将一壶水一口就喝了几乎一大半。扶摇子抹了抹嘴,耐心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形,还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叹息一声就坐在地上。 这一天里,扶摇子一直在与左龙虎军的官兵们斗智斗勇,每当打晕几个欺负平民百姓的官兵之后,他就要换一个地方,免得引起官兵的注意,这几乎榨干了扶摇子身上的所有力气,对于那些与盗匪没有什么区别的官兵,他一点也不客气。 当扶摇子见到一身平民打扮的冯廷谔的时候,他就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早就知道冯廷谔是朱友珪的车夫,可是,扶摇子还发现冯廷谔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看错。冯廷谔带着十几个一身劲装的壮汉大摇大摆地上了街,扶摇子便戴上一个大大的斗笠,远远地跟在冯廷谔等人的后面,扶摇子很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是,冯廷谔却始终未能发觉有人正在跟踪他们。 直到冯廷谔等人走进了云飞扬和李乐平等人所在的客栈,扶摇子才突然加快了脚步,他已经洞悉了冯廷谔的企图,这些人必定是要来刺杀云飞扬或者李乐平! “请问这位兄台是哪里人士?我们准备在这里喝顿酒,既然我们在这里不期而遇,你不妨过来一起喝几杯,怎么样?”冯廷谔看了一眼扶摇子,顿时脸色一变,但他旋即又笑了起来,主动相邀,他已经看出来扶摇子来者不善,他来这里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朱友珪让他刺杀云飞扬,劫走李乐平,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扶摇子笑而不语,他有信心在一盏茶的工夫里就干掉这里所有的人,他摘下了斗笠,拔出了长剑,扫视了一番冯廷谔等人,又将目光凝住在冯廷谔的脸上,冷冷的说道:“我们不是同道中人,少说废话!” “官府办案,这里的事情,你管不着,赶紧滚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试图推开扶摇子。 扶摇子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身形快速闪动,一拳击中了那人的额头,那人闷哼一声便应声倒下,人事不省。 好功夫!冯廷谔见状顿时脸色一变,就连他也禁不住对扶摇子多了几分忌惮,扶摇子的身法诡异之极,他是自叹弗如。 这十几个人将扶摇子包围在中间,洛阳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早就习惯了,他们不想浪费时间跟别人讲道理,他们只想用自己手里的刀枪说话。 一时间,并不宽敞的客栈大厅里到处是刀光剑影,随之而来的便是桌椅碰撞的声响和那些汉子的惨叫声,客栈掌柜的吓得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声不吭。 扶摇子就像是一个在人影中穿梭舞动的魔鬼,他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诡异的节奏,他手中的长剑每次劈刺,都伴随着寒光闪烁,然后就会让某个对手的身上出现一处红色的伤痕。 渐渐地,冯廷谔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他的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眼看着他的属下一个个倒在地上的时候,扶摇子却依然脸不变色心不跳,看起来没有一点疲劳的迹象,可是,扶摇子的目光中却有一种越来越浓的杀意,冯廷谔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事实上,扶摇子并没有杀人,他只是让那些壮汉们受了点小伤,但是他们却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扶摇子这是手下留情,他控制了自己的攻击力度,这种能力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那些倒在地上的壮汉们就像鹌鹑一样浑身颤抖,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看扶摇子一眼。 “罢了,我们认输了……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还请自便。”冯廷谔长叹一声,拱了拱手,后退了一大步,他自认为自己的武功在天下间堪称一流,没想到今日却遇到了这么高深莫测的高人,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姓冯的,你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现在干的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告诉你,老夫乃是云公子的朋友,只要老夫在这里,就绝不会坐视你们伤害云公子。”扶摇子也不拐弯抹角,对冯廷谔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扶摇子是修道之人,向来以慈悲为怀,他也不想对冯廷谔等人赶尽杀绝,毕竟他们都是洛阳的官兵,将来,扶摇子还打算与云飞扬一起安安全全地离开后梁,那一路上还会有很多的关卡,如果现在就得罪了洛阳官府,显然是很不明智的。 冯廷谔大吃一惊,没想到扶摇子居然知道他的身份,可是,既然扶摇子已经旗帜鲜明地表了态,他们恐怕没法子完成任务了,否则,只怕他们很难活着离开这里,当下还是保命要紧,回去之后便禀报朱友珪,请朱友珪多派些人手才好。 一念及此,冯廷谔便咬了咬牙,抱拳道:“好吧,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冯廷谔便铁青着脸悻悻地离开了客栈,他的属下们也一个个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相互搀扶着追随冯廷谔狼狈而去。 这时,那个掌柜的才站起身来,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四处张望片刻,发现冯廷谔等人确实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啊……”掌柜的愁眉苦脸地自言自语,他扫视了一番遍地狼藉的客栈大厅,这么多被打碎了的桌椅可是值不少钱呢,他的心都要碎了。 扶摇子可没心思管这么多事情,他知道掌柜的也不敢跟他要钱,他正要离开客栈,却听到云飞扬在背后喊了一声:“大师,您怎么来了?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走,我们进屋里聊会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145章 天机不可泄露 扶摇子笑了笑,由于方才的打斗时间很短暂,云飞扬居然不知道方才曾经发生了一场激战,他也正想对云飞扬说一些事情,便跟着云飞扬走进了他的住处。 听了扶摇子说过方才的事情,云飞扬却并不以为意,他笑吟吟地和扶摇子对坐品茗,讨论着朱友珪下一步的打算,云飞扬知道,朱友珪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子,你帮助过朱友珪,可是他居然对你动了杀心,此地不宜久留,依我看,你还是早做打算吧。”扶摇子喝了一口云飞扬亲手泡的茶,便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云飞扬放下手里的茶盏,叹了口气道:“我们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了,朱友珪这是卸磨杀驴啊,他还在打李小姐的主意,这样一来,我们必须尽早离开洛阳城……事不宜迟,我会和李小姐商量一下,我们这可是到了生死关头了。” 扶摇子点了点头,他非常认同云飞扬的话,在他看来,朱友珪这是昏了头了,他早就占卜过,皇帝的位子,朱友珪坐不了多久,可是,天机不可泄露,他并不想对云飞扬说太多,他却不知道,云飞扬竟然比他还知晓这段历史的发展大势。 云飞扬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李乐平,李乐平也意识到当前的危险,他们在洛阳城已经待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 商队刚刚集结完毕,正要出发,就有一大群官兵冲了进来,他们都是左龙虎军的官兵,显然是朱友珪派来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店小二满脸堆笑,正要上前询问他们的来意,那些官兵却不由分说,乱刀齐下,转眼间就将那可怜的店小二砍成了肉泥。 “你们要干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为何滥杀无辜?”那掌柜的虽然胆小怕事,可是眼看着自家的店小二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惨死,他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少废话,这个商队的所有人都要跟我们走,否则,格杀勿论!”一个都头模样的军官喊道。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张继忠怒吼一声,舞动长枪冲了过去。 那些死士们发一声喊,也纷纷抄起刀枪棍棒跟着张继忠冲了过去,他们当然不愿意束手就缚,他们都知道,如果落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丘八手里,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扶摇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不应该放冯廷谔等人回去,这么快就有官兵找上门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冯廷谔向朱友珪搬来了救兵,看来,朱友珪仍然不死心。 无数的箭矢就如同飞蝗般的飞射而来,张继忠一边舞动长枪格挡射过来的箭矢,一边观察着附近的环境,很快,他的心里就已是一片冰凉,客栈外面,甚至客栈的房顶上都有很多全副武装的官兵,一些携带强弓的精锐士兵站在房顶上,不断地发着冷箭,转眼间,几个死士便倒在了地上,这么打下去,不等他们冲到城门的附近,他们就会死伤惨重。可是,张继忠根本无法分身,几个官兵死死地缠住了他,他们显然都是左龙虎军的精锐,平日里就配合默契,张继忠一时间很难摆脱他们的围攻。 这时,扶摇子却突然一跃而起,沿着这个只有两层的客栈的墙壁,身手敏捷地爬上了客栈的房顶,那些官兵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快就上了房顶,他们根本就不是扶摇子的对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些携带强弓的射手就被扶摇子一个个踢下了房顶,重重地摔在地上,有的人摔得骨断筋折,有的人则直接一命呜呼。 扶摇子轻飘飘地一跃而下,他落到地上的时候却毫发无损,就连一口大气也不喘,保护着李乐平向外突围的云飞扬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云飞扬虽然知道扶摇子的真实身份,却也禁不住瞠目结舌,他的武功怎么会这么神奇?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向南门的方向突围!”云飞扬提醒李乐平,李乐平也会意地点了点头。 云飞扬和李乐平都很清楚,事到如今,只有奋力向南门的方向突围,因为,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难度几乎都是一样的,客栈外面的街道已经被左龙虎军的官兵们围得水泄不通。听着自己麾下的死士们发出一丝丝惨叫,李乐平心急如焚,面无血色。如果不能在敌人的下一波援兵到来之前突出重围,他们就很难出城了。 扶摇子现在横下一条心,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越战越勇,挡者披靡,奈何这些官兵本就都是左龙虎军之中的精锐,而且数量众多,一个个也是悍不畏死,无论扶摇子杀伤了多少官兵,还是会有一大群官兵继续围拢过来。 扶摇子一把举起方才下令抓捕商队众人的都头,将他狠狠地掷向了面前的敌军官兵,那个都头本来就生得身材魁梧,笨重的身体在半空中重重地砸在了几个官兵的身上,只听得那几个官兵惨叫不绝,全都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扶摇子冷笑一声,一手持剑,一手拾起一个无主的盾牌,左冲右突,硬是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直在不远处观战的左龙虎军统军韩勍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头皮发麻,想不到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神勇的奇人!怪不得冯廷谔那样的高手都对此人毫无办法。 那些官兵们也被吓破了胆,没有人敢于阻拦势若疯虎的扶摇子,只是试图用密集的箭雨射杀扶摇子,扶摇子则一边高举着盾牌护住周身要害,一边怒吼着挥舞长剑继续向前突击,云飞扬和李乐平等人则紧随其后,渐渐地,他们终于从重重的包围中突围而出,向城南门继续前进。 这时,一个身披重甲壮汉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手中的横刀带着破空声向扶摇子当头砍了下来,对于张远霄已经射过来的铁弹丸却不闪不避。 第146章 有惊无险 “当……”的一声,铁弹丸击打在那壮汉的胸口,那壮汉却似乎毫无知觉,并不后退,反而步步紧逼,可是,他的横刀却劈空了,扶摇子的身体移动很快,甚至有几分诡异。 扶摇子知道眼前这个壮汉的弱点在于脑袋和脖颈,他正要进行反击,一柄一丈多长的长矛却突然像毒蛇一般从一旁钻了出来,径直刺向他的咽喉,扶摇子不得不暂时停止反击,向后退了一大步。 几乎与此同时,扶摇子听见了一连三声的刺耳弓弦震响,扶摇子大吃一惊,敌军之中居然有人擅长连珠箭法,他连忙扑倒在地,接连打了好几个滚,这三支连珠箭,一支箭被扶摇子手中的盾牌挡到了地上,另一支箭险险地与张继忠擦肩而过,剩下的一支箭却将一名身材高大的死士射了个透心凉,那个死士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仰面朝天地跌倒在地。 那个身披重甲的壮汉狞笑着举起了横刀,弯下了腰,正要趁机上前劈砍尚未站起身来的扶摇子,云飞扬扔出的霹雳弹却突然间滚落到了他的脚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个壮汉的脖颈被炸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那颗戴着头盔的头颅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坠落到那些官兵的人群里,引起了一阵阵惊恐的惊呼声。 方才,云飞扬一直想使用霹雳弹,可是他的身边全是自己人,他生怕引起误伤,不得不等到这个时候才使出了霹雳弹,恰好在这一关键时刻救了扶摇子一命。 那个手持长矛想要刺杀扶摇子的人看样子是个队正,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傻了,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惨死的披甲壮汉,他实在是不明白,一个活生生的猛士,为什么转眼间就身首异处。 扶摇子的目光中倏然闪过了一丝冷酷的杀意,他怒吼一声,一脚蹬地,身体突然如同利箭一般的扑了过去,凌空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个手持长矛的官兵胸口,顺手又把那杆长矛夺了过来,那个官兵猛地张开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身体倒飞了出去,摔倒在一丈开外的地上,脑浆四溢,浑身不停地抽搐,眼见是不活了。 扶摇子挥舞长矛,来了一招“横扫千军”,顿时就将十几个官兵打倒在地上。趁着那些官兵吓得纷纷后退之际,扶摇子将那杆长矛奋力掷向敌军,那长矛竟然从三个官兵的身体穿透而入,将那三个官兵钉在了地上。这一幕顿时又引起了一阵惊呼声,韩勍的脸颊不经意间抽搐了几下,这么神勇的奇人,当真是无人可敌! 那些官兵犹在惊讶之际,扶摇子忽然将那披甲壮汉的尸体举了起来,抓着那具尸体的两条腿,双手略微用力,便将那个壮汉的尸体生生的撕成了两半,青色的肠子都流了一地,一股血腥气息顿时弥漫在四周。 扶摇子随手就把其中血淋淋的一半尸体扔向了韩勍所在的方向,又挥舞着剩下的那一半残尸继续向南门方向攻击前进。 扶摇子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又打倒了十几个追兵,他其实很想杀掉韩勍,可是,韩勍的身边有很多亲兵,他有自知之明,深知目前还是抓紧机会逃出洛阳才是正事,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扔掉那具残尸,不再与那些官兵恋战。 韩勍长叹一声,自己的属下们已经尽力了,可是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不忍心杀掉扶摇子和云飞扬等人,一个是武功盖世的英雄,一个是能够制造火药武器的少年,如果他们能为朱友珪效力就好了,他和朱友珪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朱友珪刚刚继位,他们立足未稳,正是用人之际,为何不招揽这样的奇人异士而是置他们于死地? 作为一个臣子,韩勍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可是,朱友珪却缺乏远见,皇帝宝座还没坐热呢,居然就为了一个女人出动左龙虎军,这让他非常失望! 韩勍不想再让麾下的官兵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他可不想把自己的老本拼光,他咬了咬牙,命令亲兵发射响箭,全城立刻开始戒严,只要关闭城门,他不认为这些人能逃出洛阳城,至于扶摇子和云飞扬,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生擒活捉,然后再劝降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韩勍正在打着如意算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宰相杜晓却突然出现在这里,在杜晓的身后,紧跟着十几个随从。 “韩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你为何突然下令关闭城门?”杜晓毫不客气地质问韩勍,他知道韩勍是朱友珪身边的红人,可是他向来性情耿直,从不趋炎附势,朱友珪刚刚登基,以后还少不了要倚仗他,他并不把韩勍放在眼里。 韩勍皱了皱眉,对于杜晓,他并不敢得罪,在他看来,这些大头巾都是巧舌如簧之辈,一个个口是心非,阴险狡诈,他可不愿意与这些大头巾们勾心斗角。 韩勍拱了拱手,淡淡地道:“这个商队图谋不轨,末将正是奉命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胡说八道!韩将军,你可有他们的罪证?没有证据,你们就动手抓商队的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么?”杜晓黑着脸打断了韩勍的话,他说得义正辞严,这件事,他一定要管,天子脚下,这些官兵不由分说就要随便抓人,真是岂有此理! 武将与文官斗嘴,失败的永远是武将,韩勍与杜晓争吵了片刻之后,就只好悻悻地收队了,韩勍的鼻子都要气歪了,这次行动,他们损兵折将但却徒劳无功,说不得,还是请朱友珪做主吧。 骑着一匹枣红马的云飞扬走在洛阳城外的路上,张远霄和火器营的弟兄们紧随其后,在队伍中的几辆牛车里面,装着很多看起来有几分古怪的东西。 第147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些物品被藏得很隐秘,有碳粉和硝石,还有一些硫磺,这里面的比例恰好就可以制造出大量的黑火药。 云飞扬大致估算过,这一次,他们制造出来大约几百斤的黑火药,一旦点燃这些黑火药,其威力是相当惊人的,如果朱友珪派兵追杀他们,云飞扬就不信炸不死那些追兵,到时候,他会让那些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更要让朱友珪知道他的厉害。 云飞扬当然知道朱友珪绝不会善罢甘休,朱友珪不敢明目张胆地选妃,但他却完全有可能派兵追杀,在路上掳走李乐平,然后再杀光云飞扬等人灭口,所以,云飞扬必须要做好两手准备。有其父必有其子,朱温沉溺于爬灰并且乐在其中,他的儿子们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云飞扬不认为朱友珪能控制住自己的色欲,如果朱友珪果真对李乐平念念不忘,悍然派兵追杀,云飞扬就打算给朱友珪点颜色看看。 李乐平坐在一辆碧油车里,她撩起窗帘看了看,张继忠正骑着马悠然而行,那些死士们也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可是,后面暂时没有追兵,目前看来还是安全的。他们打着商队的幌子,更有当朝宰相杜晓的关照,自然不会有人对他们横加阻挠,更不会有人仔细搜查他们携带的货物,于是,一行人便有惊无险地出了洛阳城。 张继忠对云飞扬这些天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虽然很挑剔,处理事情一丝不苟,却也挑不出云飞扬的毛病,云飞扬等人表现得如此优秀,甚至让他有了拉拢云飞扬入伙的打算,他私下里问过李乐平,李乐平也是对此颇为赞同,他却不知道云飞扬到底是怎么想的。等到安全离开后梁的地盘之后,他会去征求云飞扬的意见。 云飞扬却巴不得朱友珪派人追杀他们,他要给朱友珪一个永世难以忘记的教训,在这个时代,人们只看重实力,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朱友珪刚刚登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云飞扬就想让朱友珪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暴力!不知不觉间,云飞扬骨子里的暴戾爆发出来,他的目光中散发出一股子浓郁的杀意,就连张远霄无意间看了他一眼,都不明白云飞扬为什么这么愤怒。 这一刻,朱友珪也很愤怒,他铁青着脸,背着手一圈又一圈地踱步,对他来说,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耻辱,作为一个富有天下的皇帝,他居然无法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折感,冯廷谔和韩勍办事不力也就罢了,他打算光明正大地选妃,可是那些自命清高的文官居然阻止他,那个该死的杜晓和崔沂,他们好大的胆子! 朱友珪咬了咬牙,不妨暂且忍耐些时日,等自己坐稳皇帝宝座,他就可以手起刀落,让那些不识趣的大头巾一个个人头落地,世界也就从此清净了! 朱友珪虽然不能像其父朱温那般明目张胆地做那种荒淫无耻的丑事,但他却并不死心,他还想偷偷摸摸地做些事情。他要派人把那个小娘子抢回来纳入后宫,然后,他再把所有的知情者全都杀了灭口!如果不能得到自己看上的女人,他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张继忠知道云飞扬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现如今,刺杀朱温的大事已成,张继忠担心云飞扬离他们而去,便找了个机会对云飞扬套近乎。 “云公子,刘处士说,你将来可能会富贵加身,前途无量,老夫对你也是非常看好,我们的人中不缺少死士,也不缺少谋士,我们甚至拥有堪称富可敌国的财富,但是我们一直缺少的却是像你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其实,老夫这些天里一直在关注着你,你虽然年轻,却能将一些繁琐的事情迅速厘清头绪,那种可怕的火药武器更是只有你才能制造出来,你的属下对你也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这确实是一些无可替代的本事。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身世并不高贵,你即便是给我家小姐入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什么?入赘……在下可不是吃软饭的人,哼!”云飞扬闻言顿时大怒,立刻就打断了张继忠的话,那时候,赘婿的地位非常低下,为世人所不齿,一旦入赘,便再也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张继忠这老匹夫不是在侮辱自己么?真是岂有此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云飞扬心里却在思忖着,如果李乐平主动来求自己,自己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很多人想给我家小姐入赘都入不了我家小姐的法眼呢,你可倒好,真是不知自己天高地厚!切……”张继忠撇了撇嘴,又很不屑地给云飞扬翻了个白眼。 “老张啊,你现在还是多考虑考虑正经事吧,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你想想,朱友珪那厮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十有八九会暗地里派人追杀我们,他甚至可能会动用大军,毕竟这里还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并不是安全地带,我们也应该做好战斗准备……依我看,白云山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很适合在那里干掉朱友珪派过来的追兵。”云飞扬也没好气地白了张继忠一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张继忠思忖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道:“看不出来呢,你还真是有些军事头脑,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指挥使……就依你的了,我们这就赶往白云山。” 白云山在洛阳南部一百六十多公里的地方,那里群山巍峨,层层叠嶂,到了山上,便可见白云悠悠,如同置身于仙境一般。一行人到达白云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这里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山风习习,带来了一阵凉爽的感觉。 云飞扬与李乐平商量了一番,便打算在这里留宿下来,次日一早再接着赶路。 第148章 稳坐钓鱼台 于是,云飞扬等人便住进了留侯祠,那里是汉朝开国元勋张良曾经隐居过的地方,占地面积大约有八十亩,足够这么多人住下。留侯祠地处白云湖畔,祠前绿树成荫,碧水环绕,更有样式古朴的印月亭和垂钓台,云飞扬很佩服留侯张良的眼光。 云飞扬正在垂钓台上钓鱼准备晚上给李乐平炖鱼汤之时,便有一个火器营的士兵骑着快马来报,朱友珪派来的骑兵已经赶到白云山脚下,大约有四百人左右。 云飞扬冷笑了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好在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必经之路“小黄山”那里的山谷做好了埋伏,那里峰岭陡峭,怪石磷峋,正适合他们的黑火药发挥作用,现在,自己就要稳坐钓鱼台,一定要让这些追兵有来无回! 这支追兵隶属于洛阳的左龙虎军,为首的武将则是马军指挥使赵岩,赵岩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满脸横肉,蓄着络腮胡子,大大的嘴巴里面满是黄牙。 赵岩是韩勍的部下,但他却并不是个忠心耿耿的部属,而是惯于见风使舵,对于赵岩来说,只要能够升官发财,他跟谁混都无所谓。这次,韩勍派他带着四百名骑兵一路追到白云山,他是敢怒而不敢言,这本来就是个苦差事,无非是为了抢一个女人而已,即便是抓到那个女人,他又不能偷摸尝尝鲜,否则,一旦被朱友珪知道,他就有被抄家灭族的危险。可是,如果找不到那个女人,他回去之后怎么向韩勍交差? 赵岩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斥候过来禀报,他们正在苦苦追击的那个商队已经到了白云山一带,赵岩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此时天色刚刚黑下来,只要杀了那些商人,他们便可以将那个女人连夜带回洛阳城,事成之后,他免不了又要升官发财了,想到这里,赵岩咧着嘴笑了笑,他这一番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 “弟兄们,给我快马加鞭追上去,只要抓到那个女人,那个商队的货物,随便你们怎么分都行,我们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哈哈哈……”赵岩喜不自禁。 这支骑兵队刚刚冲进那个山谷,就有许多巨大的山石从两侧的山坡上滚落下来,更有无数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飞射而至,转眼间,就有几十个骑兵连人带马倒在了山谷里,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商队的所有牛车都圈拢成了一个车阵,众人依托车阵进行防御,明显是早有准备。同时,他们也开始弯弓射箭,一支支箭矢呼啸着射向了那些骑兵。 猛虎一般从一棵大树上扑下来的张继忠,只用了一脚就把附近一个骑兵的脖颈硬生生地踢断了,他又抢过来一杆长枪刺穿了另外一个骑兵的腹部,当他恶狠狠地看向另外一个骑兵的时候,那个骑兵已经吓得拨转马头狂奔起来,张继忠冷笑了一下,将那杆长枪奋力掷向了那个吓破胆的骑兵,那个骑兵瞬间便被那杆长枪刺了个透心凉,惨叫一声,滚鞍落马,只留下那匹无主的战马嘶鸣着落荒而逃。 赵岩这才大吃一惊,他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中了埋伏,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商队绝不是普通的商队,看这些人的作战方式,根本就毫不逊色于训练有素的军队! 夜色降临了,赵岩带领的骑兵队不断出现人仰马翻的情形,但他们却始终无法靠近商队的车阵,这时,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几百斤黑火药突然间在乱作一团的骑兵队中爆炸开来,就连大地似乎都在颤抖,转眼间,很多骑兵连人带马都变成了齑粉,还有很多人骨断筋折,到处都是人和马的残肢断臂。 剩余的很多骑兵和战马也被吓傻了,他们忘记了逃跑,呆呆地看着一道道冲天而起的烟柱,他们以为这是上天在惩罚他们。还有几匹无主的战马像疯了一样到处乱窜,将几个身负重伤的骑兵踩成了肉泥。饶是赵岩的身手矫健,他也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带得飞了起来。 当赵岩摔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经是口鼻出血,看起来狼狈不堪。赵岩虽然侥幸并不大碍,却也受了些轻伤,他浑身血淋淋的,那是身边几个袍泽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 “撤!赶紧撤回去……”赵岩怔了一下,终于对剩余的骑兵们下达了这个命令,他意识到,他的任务根本就无法完成,他们能够活着回到洛阳就很不错了。 张远霄站在车阵里面,向车阵外面的敌人随心所欲地射出一颗颗铁弹丸,这时候,硝烟四起,火光冲天,那些骑兵们都成了活靶子,张远霄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几乎他射出去的每个铁弹丸都能命中一个敌兵,唯一令张远霄感到遗憾的是,在一群亲兵的贴身保护下,赵岩仍然安然无恙,半个时辰之后,赵岩只带着十几个亲兵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山谷。剩下的敌兵,要么或死或伤,要么就弃械投降了。 “要不是云公子特意吩咐过,穷寇莫追,老子必定把你们一网打尽,哼……”看着赵岩等人落荒而逃的方向,张远霄恨恨的拍了拍大腿,心中犹有几分不甘。 这时,张继忠却杀红了眼,他带着一些死士对那些可怜的后梁伤兵补刀,张继忠浑身上下几乎都被敌人的血浸透了。 一声声敌兵的惨叫声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张远霄连忙冲了过去加以阻止。 “你疯了么?云公子早就说过,我们不能杀降!否则,以后谁还敢投降我们?”张远霄伸出双臂,毅然挡在了一个受了点轻伤的敌兵身前,对着张继忠怒目而视。 “你……好,老夫不与你计较,我们走!”张继忠冷冷地瞪了张远霄一眼,拂袖而去,那几个死士原本正杀得兴起,也只好就此罢休,悻悻地离开了这里。 对于云飞扬,张继忠实在是不敢得罪,现在,云飞扬是李乐平眼中的红人。 第149章 且行且珍惜 次日一早,云飞扬带着集结完毕的火器营士兵,押解着后梁的降兵,有条不紊地离开了白云山,继续向蜀中方向行进。这支车队一路上走得光明正大,到了晚间住宿的时候,他们也住在客栈里,那些后梁降兵都很老实,没有人敢闹事。 虽说这些客栈的饮食供应差了一点,李乐平和云飞扬却并不计较,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安全就足够了。看着他们士气高昂的样子,张继忠却很不爽,但他却没有任何话说,李乐平仍然在一如既往地支持着云飞扬,这让他心中忿忿不平。 听云飞扬说要回蜀中去了,这是柳月儿一直期待的喜讯,这种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一想起就要回到柳非非的身边,柳月儿就感觉归心似箭。 李乐平同样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对蜀中非常向往,她早就听云飞扬说过,那里是如何的富庶,那里是如何的安逸,那里的人是如何的淳朴,李乐平甚至想住在世外桃源一般的青江村,过那种普普通通的日子,像青江村里的那些妇人一样养蚕纺纱,度过余生。 李乐平是在崆峒山长大的,很小的时候,李乐平就从师尊那里就知道了一个道理,自身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帮助都不过是过眼烟云,难以持续。有时候,人们之间的情义也很容易成为陷阱,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强大的自身实力。 李乐平有时候恨得捶胸顿足,她很不理解,她的伯父唐僖宗为什么会那么愚蠢地信任奸贼朱温,到了后来,朱温杀了她的父皇和她的九个兄弟。盗匪终归是盗匪,即使朱温投降了大唐,他也早晚会凶相毕露。所以,长大成人之后的李乐平就一直将朱温当作自己的仇人。 在崆峒山上,李乐平将自己的武功炼到了极致,她不好打扮,也不急着嫁人,她只想在习武有成之后下山复仇,即使在那么多次失败之后,她的信念也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想到自己肩负的血海深仇,她就浑身热血沸腾,朱温被杀之后,她却有些无法适从,只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听说眉山那里有道家圣地五斗观,还有谭峭道长那样的世外高人,李乐平就更加怦然心动,那里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如果能够在那里生活,自己的心或许可以安定下来,她或许可以忘掉那些人世间最黑暗的事情,安然度过余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朱温已经被杀了,她的心事已了。 至于寻找那个流落于民间的弟弟,李乐平目前并没有什么线索,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唯一让李乐平牵肠挂肚的就是中兴大唐的梦想,然而,她只是个弱女子,怎么能肩负起那样的重任?下一步,她究竟应该怎么做?张继忠说过,他们或许可以联合晋王李存勖,可是,李存勖真的值得信任么?李乐平对此一直心存疑虑,在她看来,那些拥兵自重的节度使们一个个都是心怀鬼胎,只想着自己称王称霸。 在洛阳的这段时间,对于李乐平来说就像是一个梦,大仇得报的喜悦让她有了更多的想法。李乐平在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她更希望能住到云飞扬的家里去,云飞扬说他的家里并不大,不过,她并不要求有一间很宽敞的房间,只要屋子里可以摆下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就足够了。 李乐平注意到,云飞扬似乎对她并不是很在意,不像有的男人,见了她就像狗一样围着她转,没完没了地对她献殷勤。云飞扬那副毫不动心的样子让她只好把这个念头隐藏在心底,或许,过一段时间,云飞扬对她的态度就会有一些改变。 三天之后,商队终于回到了蜀地,这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云飞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忽然想,现在,朱友珪应该已经控制住洛阳城了吧?等到朱友珪把该杀的人都杀光,完全掌控洛阳的大局之后,朱友珪才会彻底放心,到了这个时候,傻子都应该知道朱友珪是怎么样登上皇位的,均王朱友贞却绝不会甘心臣服于朱友珪,他会想方设法取而代之,没完没了的内耗会使后梁的实力逐渐衰弱下去。 历朝历代的帝王大多是一代不如一代,虽然某些开国帝王还算有几分真本事,可是,他们的继承者却很少有贤明君王,且不说朱友珪,就算是终结了五代乱世的大宋并不例外,宋太宗两次亲征北上伐辽,志在收复幽云十六州,却都以失败告终。可是,虽然在与异族交战的战场上失利,宋太宗却留下了一幅堪称经典的《熙陵幸小周后》春宫图,宋太宗的所作所为,令人看透了帝王荒淫的劣根性。 这世道,几乎每个藩镇的军阀都想称王称霸,弄得整个中原兵连祸结,那些该死的骄兵悍将们一个个都是桀骜不驯,以至于到了宋代,赵匡胤只好搞了一次杯酒释兵权,这就为后来的靖康之耻埋下了祸根……云飞扬烦躁的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或许自己一旦身居高位,也会想着当皇帝,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就且行且珍惜吧。 故作矜持的李乐平终于等到了云飞扬的邀请,云飞扬清了清嗓子,就像是个邀请小萝莉看金鱼的怪蜀黍,笑眯眯地说道:“李小姐啊,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去蜀中,现在可就要做决定了,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们走,在下当然不会勉强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青江村那里的生活固然是与世无争,那里的生活条件却很艰苦,我担心你适应不了,我知道你们很有钱,可是,有些东西是金钱无法买到的。无论你选择在西县经商还是在青江村隐居,我们都会帮你一把,我们可以在那边帮你建一座大院子,也会有人帮你们上户籍,这样一来,你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当地人了,那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第150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乐平心中大喜,掩饰不住惊讶地望着云飞扬,反问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有参与这种大事的机会?相逢即是缘分,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女人,我至少应该把你带回家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在这世上混多么不容易啊……李小姐,既然你已经大仇得报,你就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吧,从头开始,好好地享受生活,体会人生的乐趣。在青江村,你可以早起看风景,晚上吃鲜鱼,闲暇的时候,你还可以带着侍女去登山,你也可以去周边的集市上采购一些当地的特产,也可以自己琢磨做些好吃的东西,在那里随心所欲的生活,在某一天,你或许会遇到一个让你倾心的男子,谈上一场浪漫的恋爱……”云飞扬唾沫星子横飞,却没有注意到李乐平越来越不悦的脸色。 “你以为人家是那么俗气的女人么?不要胡说八道!”李乐平冷冷地打断了云飞扬的话。 “我没有胡说八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李小姐啊,难道你喜欢那种整日里打打杀杀的生活?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不适合女人,女人,就应该嫁给一个真心喜欢她的男人。”云飞扬耸了耸肩,不知道李乐平到底是什么想法。 对于云飞扬的话,李乐平不置可否,很多人追求她是因为喜欢她的美貌,并不是真心喜欢她,她对此心知肚明。可是,云飞扬却似乎无视她的美貌,莫非他的女人比自己还漂亮?李乐平倒是忽然有了几分好奇心,很想看看那个女子到底有多么漂亮。 云飞扬眉毛一扬,说起了大道理:“看样子,你不愿意做个普通人,也是,你手下的那么多人以后还要继续跟着你混,你们需要有个正八经的营生,你们人多力量大,要做就要做到最好,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幸福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李乐平白了云飞扬一眼,这个呆子,看他那装腔作势的样子,真是有些好笑。 张继忠却对云飞扬很热情,他重重地捶了一下云飞扬的胸膛,笑道:“云公子,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大恩不言谢,你对我们的帮助,某家永世不忘。” 张继忠说的是心里话,他漂泊了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的艰险磨难,以后能有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他度过余生,也算是上苍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他已经满足了。 眼瞅着要到西县的时候,云飞扬便和李乐平分道扬镳了,李乐平等人要去青江村,李乐平更向往自由自在的隐居生活,云飞扬等人则径直赶往西县,既然已经安全返回,云飞扬总要给西县的官吏们一个交代才好,免得他们为自己担心。 云飞扬等人来到西县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现在,西县的最高军事长官是王宗绾,云飞扬与他的私交还是不错的,王宗绾是个有想法的将领,总比那个刚愎自用的林思谔好多了。在晚间的宴会上,云飞扬对王宗绾等人说了一番在洛阳的经历,当然,他有意地忽略了一些细节,不能让王宗绾以为自己是个奸诈小人。 王宗绾对云飞扬在洛阳的神奇经历非常感兴趣,他没想到云飞扬居然弄到了很多洛阳皇宫里的财宝,其中竟然有一些前唐皇室的宝贝,这次洛阳一行,他们算是发了大财,果真应了那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王宗绾把玩着一块古色古香的大理石彩绘散乐浮雕,叹息一声道:“这块浮雕果真是栩栩如生,其中的十几个表演者都是手持不同的乐器,前后排成两队,如痴如醉地演奏着,每位乐伎都是身穿长裙,头梳高髻,前唐时以胖为美,一看便知,她们都是身材丰腴的女人……朱温篡位后,不知道掠走了多少前唐的国宝。” “末将也很想弄一些更值钱的宝贝送给中书令,可惜时间紧促,洛阳那边风云变幻,朱温被杀,朱友珪继承皇位,掌握了大权,便将他最为忌惮的朱友文也赐死了,很多反对朱友珪的官吏也被杀掉或者放逐了,如今,洛阳那边暗流汹涌,为了安全起见,末将不得不赶回了蜀中。”云飞扬逢场作戏,又顺便提及了朱温之死这一重大事件,他相信,王宗绾听了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朱温被杀死了?究竟是谁下的手?”王宗绾闻言大惊,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云飞扬,期待着云飞扬详细解说一番,他对此难免有几分怀疑,但他也知道云飞扬不会欺骗他。 “回中书令的话,朱温已经被杀死了,下手的便是他的亲生儿子朱友珪,帝王家的事情真是乱得很,为了争夺最高权力,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父子情,兄弟情,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云飞扬说的不动声色,他对于王宗绾的表情并不奇怪。 此言一出,在座的各位官吏都是惊异之极,众人议论纷纷,在他们看来,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朱温父子相残,从此以后,后梁恐怕就要衰落下去了。 王宗绾张大了的嘴半晌才合上,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朱温好歹也算是一代枭雄啊,居然就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说起来,朱温也算是自作自受。不过,朱温对父皇还算是很尊重的,果真是世事无常啊……”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心中唏嘘不已。 “云指挥,你就这样有惊无险地从逃出了洛阳城?你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朱友珪也是个阴险小人。”林思谔并不相信云飞扬的话,他认为云飞扬这是在自吹自擂。他在猜测着云飞扬这次洛阳之行到底赚了多少钱,将来到底能够得到多大的奖赏。 “说来话长啊,所以,我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指挥使,我绝不是浪得虚名,告诉你啊,有些事,并不是死路一条,如果我们愿意动脑子,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第151章 风云变幻 云飞扬并不想对林思谔说得太多,胜利者不应该受到指责,他没必要解释什么。 “如今,朱友珪已经继位,你认为后梁的将来会怎么样?你在洛阳那边结交了一些文武官员,可曾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我想,父皇也会对此感兴趣。”王宗绾很想听听云飞扬对于后梁政局发展的一些看法。 云飞扬肃然答道:“末将以为,后梁必定会逐渐走向衰落,朱友贞和朱友珪将来早晚还会兄弟相残……后梁的宰相杜晓曾经对末将说过,杨师厚功高震主,手握重兵,不仅朱温对他不放心,就连朱友珪和朱友贞对他也不放心,朱温已经死了,朱友珪对杨师厚必定会更加忌惮,杜晓认为末将是个人才,他便想要招揽末将,委任末将为高官,如果末将愿意,将来少不了高官厚禄。可是,忠臣不事二主,末将岂能投靠他们?因此,末将便婉拒了杜晓的邀请,义无反顾地回来了。” “云飞扬,你此行不畏艰险,忠勇可嘉,又带回来很多价值不菲的战利品,你这样出类拔萃的少年英雄值得嘉奖,更应该受到重用,就连杜晓都想招揽你,朝廷怎么会不重视你?本官一定会奏请父皇,给你们颁发赏赐……你们这一路风尘仆仆,身心疲惫,今晚,你就住在本官的府里吧,有些事情,本官稍后还要跟你探讨一番。”王宗绾当着众人的面夸奖云飞扬,这一刻,王宗绾将云飞扬视为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而不是区区一个火器营的指挥使。 王宗绾却没有注意到林思谔的脸色很难看,林思谔向来对云飞扬心存忌惮,此刻,他更是有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这小子将来要是升了官,岂不要爬到自己的头上? 过了这些日子,云飞扬总算是结束了那种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活,云飞扬心中紧绷已久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只想快马加鞭地回到青江村,与那些许久不见的乡亲们聚在一起。为人宽厚的王宗绾也很贴心,特意安排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侍女伺候云飞扬沐浴休息,身心疲惫的云飞扬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王宗绾心中的惊喜仍未消退,他来到书房,提笔给蜀主王建写了一份奏折,汇报云飞扬在洛阳那边经历的所有事情,他知道云飞扬不愿意锋芒毕露,对于升官发财并不热衷,可是,朝廷还是应该对功臣给予赏赐,免得凉了文武百官的心。 在给皇帝的这份奏折里,王宗绾将朱温被朱友珪弑杀之事说得非常详细,这些事情都是云飞扬斟酌一番之后才告诉王宗绾的,一些细节甚至是添油加醋过的。 王宗绾决定推荐云飞扬担任安远军的都指挥使,他非常希望云飞扬能够得到朝廷的重用。寻常的年轻人要是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大多都会志得意满目中无人,而云飞扬却似乎对此不以为然,放眼整个蜀中,这样优秀的人才也是不可多得! 次日,云飞扬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刚刚吃过早饭,王宗绾就请他去书房商议事情。 “这段时间里,且不说洛阳那边,即便是在成都那边,朝中也是风云变幻,同平章事王锴已经被免职,降为兵部尚书。王锴家中藏了许多异书,他喜欢抄书,他的书法更是堪称天下一流。当年,王锴曾经建议父皇加强藏书建设,父皇采纳了他的意见,修建了文思殿。现在,王锴在京中整日里也是如履薄冰,一个文人身居同平章事这样的高位,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煎熬,还不如钻研书法来的自在。”王宗绾说了一些朝中的近况,言语间,他对王锴近期的遭遇不免有几分同情。 云飞扬不失时机地奉承道:“要是由中书令您去做这个同平章事,您一定会做得比王锴更好,您跟随陛下南征北战那么多年,德高望重,没有人会不支持您的。” 王宗绾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放声大笑,和云飞扬自然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宗绾便把话题引到了主题上来,王宗绾提起了自己的想法,他要让云飞扬担任安远军都指挥使,把他一手缔造的安远军改造成一支劲旅。 云飞扬思忖片刻,便一本正经地答道:“回中书令的话,要想打造出一支能征惯战的劲旅,最主要的因素无非是人才、装备和钱粮,没有这些因素,很难实现您的愿望。在人才和装备方面,我们并不比别的藩镇差,唯独钱粮是个大问题!” 王宗绾尴尬地摊开双手,苦笑了一下,道:“西县并不富裕,这钱粮嘛,确实是捉衿见肘。” 云飞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他看了看面有难色的王宗绾,不由得有些好笑,王宗绾居然不知道西县的独到优势,简直可以说是拿着金饭碗要饭。云飞扬早就知道在西县西部几十里地之外有一些采洞,那说明以前曾经有人在那里采矿。云飞扬曾经亲自去那里勘探一番,他惊喜地发现,那里居然有铁矿! 事实上,《新唐地理志》上就有过记载,西县西有锡、铁。地质学家李四光更是指出勉县的矿产资源贮量大、品位高,位于“勉略宁”金三角,将那里誉为亚洲的“乌拉尔”。 “中书令,末将以为,在兴州和西县的交界地带,是一个很适合采矿的地方,我们不妨在那里开采一番,这样吧,只要安排我们火器营的人在那里开采即可,假以时日,我们必定会有所收获,您看成不成?说不定,那里将来会是一棵摇钱树。”云飞扬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宗绾的表情,这个想法,他早已考虑过很久了。 王宗绾惊讶地站起身来,急声问道:“你确信那里有矿?那里到底有什么矿藏?”他不是有勇无谋的赳赳武夫,更清楚云飞扬的见识非同一般,他相信那里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玄虚。 第152章 搂草打兔子 云飞扬笑着道:“末将猜测那里有铁矿石……只是,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勘探!” 铁矿石在那时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甚至算不上稀有矿产,王宗绾看不出铁矿石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这东西在西县很多,在有铁矿的地方,只要翻耕土地,铁矿石就有可能随之露出地面。 对于云飞扬的提议,王宗绾并不反对,可是,他仍然有些怀疑,安远军虽然需要钱粮,但他并不认为采矿是个好办法,粮食才是根本。 “中书令啊,世人大多目光短浅,以为铁矿石那东西除了炼铁之外别无大用,远不如种地实在,而且就采矿来说,着实是个辛苦活,一不小心,采矿的人还容易受伤,所以,很多人对于采矿并不感兴趣。殊不知,许多铁矿山里面还有别的矿产,有的地方甚至会有金矿。这是搂草打兔子,只要经过一定的处理之后,我们或许就会得到一些惊喜,我们不仅可以炼制钢铁,可以制造出更加好用的刀剑,还能跟那些草原上的异族人换取一些战马,既然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如果不能获得成功,末将愿意接受任何惩处。”云飞扬耐心解释道。 王宗绾不解地看了云飞扬一眼,反问道:“你竟然对此这么有把握,你可曾深思熟虑过?要知道,军中无戏言!” 云飞扬对此信心十足,笑着说:“末将当然有把握,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一个持久的财路,经过这次大战,李茂贞已经被打怕了,他们不会再有胆量进攻蜀中了,所以,那里还是安全的,那里距离兴元府更远,兴元府的人还没注意那里,这也是我看中那里的原因,早晚,我们会比兴元府更加富裕,矿工们也会富起来。” 王宗绾听云飞扬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早就深思熟虑过了,他心中的疑惑也就少了几分,但他还是不清楚云飞扬为什么如此有商业头脑,他是跟谁学的?这小子真是个天生的商人,如果这小子经商,一定会富甲天下,王宗绾也动了心,如果安远军富裕了,就能拥有更加精良的装备,他在朝中的话语权也就多了几分。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你就可以试一试,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你要记住,千万不要侵占附近百姓的农田,也要尽量保证矿工们的安全,另外,你们每年交给官府的赋税也丝毫不能少,只要你能做到这些,本官就会给你最大限度的支持,如果你们将来果真赚到了很多钱,本官还会奏请父皇给你加官进爵,本官甚至可以保你封妻荫子,从此享尽荣华富贵。”王宗绾郑重其事地对云飞扬做出了承诺。 “没问题,末将遵命,我们一言为定!”云飞扬爽朗地笑了,他伸出手掌,豪爽地与王宗绾击掌盟誓,就算是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张远霄瞅着面露喜色的云飞扬,好奇地小声问道:“指挥使,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呢?能不能透露一下?” “这一次,你我都可能会升官,听中书令的意思,他要保举我担任安远军都指挥使,至于你,则是担任副指挥使,这一切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你看看我们的防区就知道了,紧挨着兴元府,说实话,西县这里就是一块弹丸之地,弟兄们能否吃饱肚子都是问题,以王宗绾的身份,迟早是要回成都的,我们将来还是要靠自己,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这年头,你我身为武将,不但要指挥军队,还要管官兵甚至家属的吃饭问题,要不然,弟兄们就会没有士气,没人会真心实意地帮我们。中书令说了,要把我们安远军要打造成一支天下一流的劲旅,还要让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对于这一点,老子早就想过了,我们以后要采矿,我要带着弟兄们发财致富,要让我们安远军成为朝廷最为倚重的劲旅!”云飞扬拍着胸脯,越说越激动。 看云飞扬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张远霄也受到了感染,点了点头道:“这年头,弟兄们当兵就是为了混碗饭吃,谁都知道,跟着云指挥混就能有好日子过,因为你从来不喝兵血不吃空饷,所以,我们一直很信任你!从洛阳回到西县,我们一路走过来,没有任何人有一点怨气,以后,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是不是?” 云飞扬哼着小曲去找柳月儿,他想跟柳月儿研究一下晚上吃什么,和那个乖巧可爱的小丫头待在一起,云飞扬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此刻,换了一身装束的柳月儿正在对着铜镜打扮自己,如今的柳月儿似乎改变了许多,就连云飞扬也觉得这个小丫头有些怪怪的,看她的气质,倒是有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 “小郎君,您说我这身裙子好看么?”一袭白色的素袖碧纱裙把柳月儿的娇躯衬托得窈窕迷人,她轻移莲步,走到云飞扬的面前轻盈地旋转起来,要云飞扬品评一下她这身纱裙。 柳月儿顾盼生辉,巧笑倩兮,引得云飞扬心中一荡,这个小丫头的女人味越来越足了。 “嗯,你这身裙子很好看呢,我家月儿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对了,本公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现在有钱了,你就应该好好打扮才对,以后,你也不用整天想着烦心事,快快乐乐地过自己的日子,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如果你不愿意再做侍女了,我也不阻拦你,反正你现在自由了,如果你打算学你姐姐那样做生意,我也可以给你出一些钱,就当是入股了,总之,你这辈子一定会衣食无忧的。”云飞扬并不想束缚住柳月儿,这个小丫头跟他去洛阳这一趟,着实受了不少苦。 “不嘛,人家不想离开小郎君!”柳月儿嘟着小嘴,毫不犹豫地对云飞扬表了态,那语气听起来嗲嗲的。 第153章 不抛弃不放弃 说话间,柳月儿依然喜滋滋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转来转去的,小女儿神态展露无遗。 云飞扬忽然意识到柳月儿没有什么好看的首饰,这么漂亮妩媚的女孩子值得拥有一些珍贵的首饰,这才不辜负青春年华。 想到这里,云飞扬心中一动,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镶有一颗璀璨明珠的金步摇,这是由朱友文之妻王氏的侍女献出来的,云飞扬亲手将金步摇插在柳月儿的秀发上,这支金步摇顿时为柳月儿增加了几分高贵典雅的气质。 柳月儿是个来自寻常农家的朴实姑娘,她原本也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如今突然间有了这么漂亮的一支金步摇,她一时间激动得难以自持,不停地在云飞扬身边走来走去,体验着那支金步摇在头上轻盈摇晃的感觉,脸上满是喜悦的神色。 当时,只有皇室和王公贵族之中的女子才可以佩戴金步摇,平民百姓根本就没有佩戴金步摇的资格。在皇宫里,皇上会把金步摇赏赐给他所喜爱的嫔妃,柳月儿当然知道这个金步摇的来历,在她看来,小郎君把金步摇送给她,那是对她无上的关心和爱护,她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云飞扬忽然想起了大诗人白居易的名句,看着现在喜不自禁的柳月儿,云飞扬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却不知什么时候能跟这个小丫头共度春宵呢?想起当初柳月儿刚刚来自己住处的时候,那时候,柳月儿一直很勤快,见到自己的衣服脏了,不管屋子里的水有多么冰冷,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衣服洗干净。 云飞扬教柳月儿做一些后世里的名菜的时候,她是多么的认真,无论需要多长时间,她都会把云飞扬点的菜做好,请云飞扬品尝,别的女子很难做到这般乖巧,由此可见,柳月儿是多么贴心。 看到柳月儿这么开心,云飞扬也更加开心起来,他决定,今天晚上要和火器营的将士们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烤全羊,总算是回到了蜀中,确实值得庆祝一番。 现在,张远霄已经在火器营里面树立起了威信,军营里面的一些琐碎事情基本上不需要云飞扬自己出马,张远霄就能顺利地处理好。云飞扬一声令下,一顿烤全羊晚宴,就由张远霄和曾大虎等人紧锣密鼓地张罗了起来,布置得井然有序。 王宗绾自然也被云飞扬请了过来,他嗅了嗅空气中的烤肉香味,又有些惊讶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充满疑惑地轻声问云飞扬:“你们火器营的官兵向来都是这么围拢在一起吃饭么?从这场面上,本官看不出任何尊卑贵贱来,我真是不明白。” 见王宗绾驾到,云飞扬就大喊一声开宴,一坛坛的“透瓶香”酒立刻就被端上来,倒进了一个个大碗里。 云飞扬将一根烤羊腿塞到王宗绾的面前,笑着解释道:“回中书令的话,这是我们火器营一直以来的习惯,无论在战时还是在平时,我们火器营的全体官兵都是围拢在一起吃饭,这样的话,我们就会上下一心,甘苦与共……末将以为,即便是作为军官也不能吃小灶,在我们的队伍里,只有袍泽兄弟,没有贵贱之分,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对于每个袍泽都要做到不抛弃不放弃!” “哦……”了一声,王宗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又转换话题道:“你们在洛阳的时候,既然你们与左龙虎军打过一仗,你觉得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 “洛阳地处中原,乃是四战之地,那里民风彪悍,那里的百姓为了保住家财就不惜和盗贼厮杀,那朱温更是盗匪出身,他麾下的军队就更不用说了,由不得我们不小心……不过,末将以为,未来的战争将会更多取决于钱粮和装备,例如甲胄、兵刃和火药武器,岐军之所以败给我们蜀军就是这个道理,就凭他们的国力根本就不能打一场持久战,如果我们的军队建设更多关注于改善装备,保障钱粮供应,末将保证我们蜀军早晚会无敌于天下。”云飞扬不失时机地对王宗绾阐述着自己的主张,这些军事理念是已经被历史所证明过的,其准确性毋庸置疑。 王宗绾想了想,由衷地赞叹道:“飞扬,你的话很有道理啊,说起来,让你做安远军的都指挥使,或许是有些屈才了,不过,你年纪轻轻,要是升官太快,难免会引起很多人的妒忌,那些闲极无聊的御史们便会找出各种理由弹劾你,那样对你不利,等你将来再立下一些军功,那些人就没有任何理由加以阻挠了,要知道,这年头,只有军功才是硬道理,至于你将来的前途,就看你如何努力了。” 在军营中生活得久了,“包打听”马三山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粗犷,他本就嗜酒如命,此时喝酒喝得兴起,他便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看起来非常滑稽。 王宗绾见状禁不住哈哈大笑,原本有些拘谨的张远霄等一众武官们旋即也放松了下来,其余的官兵也都悠然地打着节拍观看马三山跳舞。 王宗绾手上的酒碗空了,云飞扬就会立刻殷勤地给王宗绾斟满酒,别人喝酒时越喝脸越红,云飞扬却是越喝脸越白,就连多年行伍出身的王宗绾也不得不佩服云飞扬的酒量。 张远霄吃一大口羊肉,喝一口酒,心中非常惬意,这一趟洛阳之行,在他的人生经历中或许算不上是最危险的任务,但却绝对是让他收获最大的一次经历。 在那些日子里,张远霄与扶摇子打交道的次数很多,这让他感觉受益匪浅。张远霄对扶摇子的一身武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他看来,即便是一向自视甚高的张继忠也根本比不上扶摇子。张远霄做梦都想成为像扶摇子这样的武术宗师,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武学。 第154章 世态炎凉 在扶摇子的影响下,张远霄甚至对道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身在军中,张远霄却没有一点升官发财的念头,他现在想的只是顺其自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在闲暇无事的时候,按照扶摇子传授的修道方法进行修炼。 扶摇子曾经对张远霄说过,他的天赋非同一般,只要他能坚持下去,假以时日,他必定会有所成就。听了扶摇子的话,张远霄深受鼓舞,每天都在如痴如狂地修炼,云飞扬看在眼里也禁不住对他暗自赞叹。 作为被贬职的兵部尚书,王锴的权力受到了一些限制,但他仍然有权力阅览一些涉及军事机密的文书,当他看到王宗绾发过来的文书,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是第一次听到云飞扬这个名字,但是,从这份文书的字里行间,他能感觉到王宗绾对云飞扬这个年轻人的赞赏和器重。 王锴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错,这一点有些奇怪,他知道,中书令王宗绾虽然是武将出身,这份文书当是由王宗绾的幕僚所写,但也必定是体现了王宗绾的意图,作为做过同平章事的高官,王锴很善于从看似枯燥的文书之中发现一些重要的信息,这是他做文官多年炼就的本事。 “云飞扬是谁?”王锴合上手里的文书,问身边的一个已经秃顶的中年胥吏。 “回相公的话,”那个秃顶的胥吏很会拍马屁,王锴刚刚被罢免同平章事一职不久,他却依然称呼王锴为相公,道:“云风,字飞扬,乃是蜀中眉山县人氏,父母双亡,自幼便成了孤儿,云飞扬因为剿匪有功,成为了眉山县衙的司兵史,擅长制作火药武器,永平年,因战功升任安远军副指挥使,不久前突然失踪,据说是去了洛阳,参与了刺杀朱温之事,朱温之死已经得到了证实。云飞扬文武双全,聪明过人,经常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见解,奇怪的是,云飞扬在经商方面也很有头脑,如今,以他独家配方酿造的烈酒已经被公认为蜀中最好的酒,他负责研制的火药武器更是弥补了我军战斗力低下的不足。据中书令所说,云飞扬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对于军队的建设有着许多独到的见解。不久前,云飞扬受人胁迫去了洛阳,他在洛阳联系郢王朱友珪,说服朱友珪弑杀朱温登上皇位,由此挑起了洛阳那边的内乱,他们虽然趁乱刺杀朱友文失败,但却杀死了朱友文的妻子王氏,后来,他们使用新研制出来的火药在白云山伏击朱友珪的追兵,得以大功告成全身而退……云飞扬声称,后梁必定会内乱频发,朱友贞早晚会起兵篡位。” 王锴微微点头,由于虚荣心使然,他对于“相公”这个称呼很受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随后,他便陷入了沉思,只是一个奸贼朱温之死就足以让云飞扬名震洛阳,这个年轻人果真很不简单。 “他研制的火药武器那么神奇?当真是不可思议!”王锴喃喃地自言自语。 那秃顶胥吏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相公,这是我们的细作传来的消息,此事千真万确。相公或许不知,那火器营当真是我军不可或缺的一支劲旅,自从火器营建立以来,可谓是战功赫赫,这一点,别说中书令王将军,即便是安远军都指挥使林思谔也都知道,这是他们眼见为实的,莫非相公还不相信?如果相公觉得云飞扬不足以信任,那么,您如何对中书令交代?卑职以为,中书令很看重此人。” “此事非同小可,既然中书令如此器重云飞扬,本官自然毫无异议,现如今,大战结束,百废待兴,我们兵部也正在用人之际,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否愿意来兵部任职,本官也想见一见这样的青年才俊。”王锴也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这段时间里,王锴的情绪非常低迷,自从被贬职为兵部尚书以来,很多昔日的朋友都不与自己来往了,他们是生怕受到自己的连累,以前,自家府门之外整日里车水马龙,现在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果真是世态炎凉啊,这就是人性使然。 王锴挥了挥手,那个秃顶胥吏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王锴一个人在书房里。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份文书,不知不觉间,便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年轻人就应该这样,纵横天下,建功立业,弄死了一代枭雄朱温,将那后梁搅得如同一团乱麻,这样的盖世奇功必须得到重赏!想不到蜀中还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要是能够将云飞扬招揽为自己门下,自己官复原职必定指日可待! 前蜀的“皇帝”王建看到王宗绾的奏章之后,也是一时间欣喜若狂,一代枭雄朱温死了,对于他来说,天下间从此就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最重要的是,后梁从此便将江河日下,这是不难预见的,以后,他就可以集中精力对付李茂贞了。 “来人啊,把宫中最好的酒给朕端上来,对了,朕还要看看歌舞!哈哈哈哈……”蜀主王建有些得意忘形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站立在廊下的宦官南院使宋光嗣见状禁不住惊讶之极,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官家居然还这么有兴致,他不仅要喝酒,甚至还要歌舞伺候,不过,那些歌舞姬想必已经昏昏欲睡了吧,官家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宋光嗣眯着眼睛瞅了瞅王建,发现王建在大殿里背着手踱来踱去,一边踱步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看样子似乎兴奋之极,由此可见,必定是发生了什么非比寻常的大好事!说不得,只好按照官家的吩咐去做,难得官家这么兴致勃勃,务必尽快准备好美酒佳肴,那些歌舞姬,也一定要找些年轻漂亮而且聪明伶俐的。 第155章 一箭之仇 宋光嗣刚刚走出了几步,又听见王建大声吩咐道:“快去请花蕊夫人,还有她的姐姐徐贤妃,请她们俩一起来看歌舞,至于别的嫔妃就算了吧,毕竟现在已经太晚了……对了,再把在枢密院值更的官员请过来,朕难得开心一次,快去吧。” 宋光嗣正要离开,忽然转念一想,今晚在判枢密院值更的是兵部尚书王锴,皇帝并不喜欢王锴,刚刚把王锴贬职,他立刻回奏道:“官家,今晚在枢密院值更的是兵部尚书王锴。” 王建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怔了片刻,又展颜一笑道:“既然是王锴,那就把他请过来吧,朕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赶快把酒席摆上来,朕已经等不及了。” 宋光嗣立刻一溜小跑地离开了,他知道行伍出身的王建向来是个急性子,不多时,一坛坛的美酒就送了过来,各种山珍海味也已经布齐了,那些妩媚多姿的歌舞姬们也开始莺歌燕舞,宋光嗣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又命令侍卫打开内宫的大门,亲自去请兵部尚书王锴进宫。 花蕊夫人带着侍女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她远远地看见王建已经开始欣赏歌舞了,便娇笑着道:“官家今晚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不仅饮酒,而且还有歌舞。” 蜀主王建把酒杯里的美酒一口饮尽,开怀大笑道:“今日,朕得知了一条好消息,朕曾经接见过的一个少年英才在洛阳干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在他的挑拨之下,朱温父子之间自相残杀,朱温被他的亲手儿子朱友珪杀了,哈哈哈……” “真的么?朱温居然被自己的儿子弑杀了……”花蕊夫人得知此事也禁不住大吃一惊,她见王建此刻笑得见眉不见眼,便知道此言非虚,她也理解为何官家得知朱温被杀之后如此欣喜若狂。 王建将花蕊夫人揽在怀中,在花蕊夫人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花蕊夫人眉毛一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片刻之后才小声说道:“那,那朱温居然打算传位给朱友文,怪不得遭此横祸,那张氏虽然对朱温强颜欢笑曲意逢迎,却终究还是偏袒她的夫君呀,这也是人之常情。” 王建笑着道:“那是自然,朱温既然干出爬灰那样的事情,他就是死有余辜,不过,朕还是要派人前去吊唁,至于那印文,便可以刻上‘大蜀入梁之印’……朕还要问问那个从眉山县出来的小子,听说他们在洛阳杀了很多当地官兵,那种感觉一定很刺激,那次在利州的伤兵营里见到他,朕就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一点也不像是年轻人,更像是个经验丰富的经年老吏。” 王建此刻感觉很解恨,当时蜀军正与岐军交战之际,朱温曾经派出以光禄卿卢玭为首的使团入蜀寻求交好,在书信中,朱温称王建为兄。但那封信上有一处印章,上面写着“大梁入蜀之印”,宰相张格指出这是将蜀视为夷狄封臣的称呼形式。王建闻言大怒,曾经想杀了那些使者,张格指出那或许是后梁草诏官员的笔误,暂时不宜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现在,王建报那一箭之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花蕊夫人掩着嘴娇笑道:“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有这样的人才,确实是个大好事。官家说那年轻人来自于眉山县,臣妾就很好奇,因为眉山县正是臣妾的老家,臣妾也很想见识一下,那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少年英才?说不定他还知晓一些我们徐家的近况呢。” 王建含笑点头,花蕊夫人又不失时机地给他斟满了一杯酒,他正要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却见到徐贤妃和普慈公主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他的脸颊禁不住抽搐了一下,普慈怎么也来了?她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她可真是无处不在啊…… “孩儿方才正在与贤妃娘娘说些体己话,听说父皇有请贤妃娘娘,孩儿就跟着过来了。”普慈公主像一只小燕子般的来到王建的身边,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既然如此,普慈,你就在这里玩会吧,朕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对了,朕忽然想起来,有个叫做云飞扬的眉山少年,你应该认得他吧?”王建想起来,女儿以前曾经对他提起过云飞扬,当时他还有些奇怪,向来心高气傲的女儿怎么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少年赞不绝口。 普慈公主略微怔了一下就答道:“回父皇的话,那云飞扬虽然出身卑微,但却文武双全,那次在眉山县,孩儿还曾经帮助过他,此人胸怀大志,又有一身好本事,且不说他在火药武器方面的成就,只是在伤兵营的管理方面,放眼蜀地军中,就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他还曾经对孩儿说过,他对算学和格物学领域的了解,在天下间恐怕都是无人能及!云飞扬曾经对别人夸口说,他迟早是要封妻荫子的,后来,他在利州的时候也确实立下一些功劳,只是,从那以后,孩儿就没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不知云飞扬为何可以劳动父皇动问,莫非此人闯了什么大祸?” 花蕊夫人听了这几句话,禁不住柳眉微蹙,自言自语道:“果真是年少轻狂!” “朕也觉得那小子确实是年少轻狂,以至于狂妄得闯下了弥天大祸,好在他祸害的是洛阳那边,朱温之死,那小子都逃不了干系,可是他偏偏还能杀出重围。不过,这样一来,朕倒是从此就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哈哈哈哈……”说到这里,王建禁不住又一次捧腹大笑,云飞扬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真应该浮一大白。 听了父皇的话,普慈公主的俏脸上瞬间神情变幻,原本她还有些替云飞扬担心,不知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万万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参与了这么大的事情。 第156章 惹祸精 看样子,父皇现在的心情非常好。普慈公主原有的担心终于烟消云散,她禁不住展颜一笑,心中思忖着,父皇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赏赐云飞扬? 这时,徐贤妃和花蕊夫人则在一旁窃窃私语,片刻之后,这姐妹俩便都脸色一变,她们终于知道了云飞扬便是那个让徐延珪头疼不已的少年,此人真是个惹祸精,他到了哪里,哪里的人就得不到安生,现在,就连官家都知道了云飞扬的大名…… 这时,王锴那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官家,微臣也接到了中书令的文书,云飞扬在洛阳那边闹得天翻地覆,将后梁朝廷搅得巨震不断,朱温父子相残,朱友珪弑父即位,更是将反对他的官员进行了一番清洗,如今,云飞扬平安归蜀,此人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也确实值得陛下在深夜为此庆贺,微臣谨为陛下贺!”说话间,王锴便来到了近前,对王建施了个礼。 此言一出,花蕊夫人和徐贤妃以及普慈公主一起离开了座位,齐声为蜀主贺。 今夜出席宴会的只有王锴一个外臣,这是他在贬职之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蜀主王建,虽然只是出席宴会,王锴的心中仍然有些忐忑不安,对于同样在场的大小徐妃和普慈公主,他甚至不敢看上一眼,免得招致蜀主的反感。 王建虽然不喜欢王锴这个人,但他现在心情很好,端起酒杯笑道:“来来来,为大蜀贺,我们一起满饮此杯!” 既然蜀主发话了,众人顿时笑逐颜开,那些歌舞姬们的莺莺燕燕之声也再次响起,蜀主将普慈公主唤过来,笑着道:“你既然与云飞扬认识,你就说说看,应该给他什么样的赏赐才算合适?这不是谈及国事,而是朕在向女儿问询,你对云飞扬的性格了解得或许多一些,你尽管直说无妨。” 普慈公主怯生生地瞅了瞅坐在一边的花蕊夫人,花蕊夫人却笑了笑,轻声道:“普慈,你不用担心,官家不会生气的,你尽管直说罢了。” 普慈公主面有难色,对蜀主施了个礼,答道:“回父皇的话,那云飞扬虽然一直有封妻荫子的想法,但却恐怕一时间很难实现,其实,这只不过是父皇一句话的事情,可是,那云飞扬现在尚未成亲,更没有子嗣,却又如何让他实现愿望?说不得,不妨就赏赐他一些财帛好了。” 王建怔住了,他皱了皱眉,追问道:“这是为何呢?难道朕给那云飞扬封官还比不上一些钱财不成?” 普慈公主苦笑着道:“就孩儿的判断来看,云飞扬这个人做事从来不会循规蹈矩,他是一个率性而为的人,只要他认准的道理,别人怎么反对他都不会妥协,而父皇的赏赐莫过于给他封官,再说那云飞扬至今尚未娶妻,就算是给他高官厚禄,没有家庭的牵绊,他又怎能安心在大蜀任职?一旦他有了二心,就像这次去洛阳一样,那对于大蜀而言岂不是一场灾难?所以,父皇对他的赏赐一定要慎重。” 王建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女儿的话不无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云飞扬年少轻狂,资历尚浅,至今尚未娶妻,如果对他委以重任,必定会招来那些御史们的强烈反对。可是,自己虽然求贤若渴,也不好乱点鸳鸯谱,为那云飞扬做月老。 花蕊夫人看了看徐贤妃,又看了看皇帝,淡淡的道:“既然普慈确定云飞扬就是这样狂放不羁的性格,他还真的不适合委以重任,不妨让他再历练几年更好。” 王建一时间犹豫不决,便看向了普慈公主,似乎是期待她再多说几句,普慈公主却低下头不再多说话。 王锴却适时地插了一句话:“如果云飞扬真是这样的少年,微臣倒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这些年,官家招揽了很多文人志士,例如韦庄相公等人,因此,很多读书人纷纷入蜀一展才华,对于凤毛麟角般的年轻才俊,微臣建议官家万万不能放过,因为那云飞扬尚未娶妻就对他冷眼相看,这并不妥当,其实这个不难,只要催他尽快娶妻不就得了么?无论是达官显贵之家,还是寻常的书香门第,都有许多待字闺中的好女子,微臣愿意为云飞扬做那月下老人,让他忠心耿耿地为国效力,一展胸中所学,何愁不能让他效忠官家,为国家再立新功?” 王建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既然王锴愿意去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将来,云飞扬就算是心中有怨气也只会怪王锴,与自己无关。 想到这里,王建又试探性地问道:“中书令王宗绾举荐云飞扬担任安远军的都指挥使,作为兵部尚书,爱卿对此是什么意见?” 王锴早就预料到蜀主会问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他肃然地回答道:“只要陛下同意,微臣对此并无异议,无论从云飞扬立下的赫赫战功,还是以他的能力来看,他担任安远军都指挥使都是足以胜任的……至于陛下所担心的,无非是云飞扬的忠诚度而已,其实,陛下只需看看安远军所在西县的地理位置便可高枕无忧。微臣以为,西县临近兴元府,即便是云飞扬有了二心,朝廷大军旦夕将至,以那西县的城防布置,区区一个安远军还能兴起多大的风浪?再说了,云飞扬从洛阳那边杀出重围回到蜀地,足可见其对于大蜀的赤胆忠心!因此,以云飞扬的人品,中书令王宗绾敢于担保云飞扬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微臣以为,陛下大可放心,不妨大胆使用这个少年,只要假以时日,我军便能以安远军为试点,将各支军队都改建成装备精良的劲旅,当陛下手握这样的军队,试问天下间还有谁敢与我们为敌?既然如此,让那云飞扬封妻荫子有何不可?” 第157章 巧取豪夺 王建连连点头,对于王锴的成见便少了几分,道:“爱卿所言极是,朕作为天子富有四海,应该以充分的信任赢得臣子的忠诚,既然如此,朕不能让云飞扬这个大功臣失望,朕批准中书令的奏折,要做到赏罚分明才能让文武官员信服。” 天亮的时候,兵部尚书王锴才离开皇宫,由于当天并不是上朝的日子,他便骑着马径直回了家,随行的只有府中的几个侍卫。无论去什么地方,王锴都没有前呼后拥的习惯。他既不像韦庄那样风流豪放,曾经以诗言志,“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掩流苏帐”,他也不像如今的同平章事张格那样心胸狭窄,见钱眼开。 有的官员嘲讽王锴是只知道收藏书籍的书虫,王锴却不以为意,从来都一笑了之。多年来,王锴的很多俸禄都被用于收藏各种书籍。 五代的时候,俸禄制度虽然沿袭唐制,但变化却比较大,主要是其俸禄标准总体上低于唐代水平,而且通常均实行给半俸的制度,同时又实行折估之制,发给官员的俸钱均折成实物发给,好在蜀中受战乱的影响较小,经济又相对繁华富庶,蜀中官员们的俸禄相比其余藩镇好多了。 王锴回到府中,走进自家后宅的花园里,却发现经常来家里蹭书看的牛希济正坐在亭子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王锴也不知道牛希济来了多长时间。 牛希济早已名声在外,他是词人牛峤的侄子。牛希济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自幼便才华出众,牛峤和牛希济叔侄二人都是著名的花间派词人,词的内容也多是写相思离别,相比之下,牛峤的作品词藻艳丽,牛希济的词则是崇尚自然,更加接近于韦庄的风格。 牛希济深得蜀主王建赏识,现任起居郎一职。这个官职的任务就是记录皇帝的言行,无论大事小情还是善行劣迹都要记录,以备后人修史之用,这个记录文书就被称为“起居注”。按规矩,皇帝对“起居注”的内容是不能过问的,所以,历代皇帝都对“起居注”放心不下,生怕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被记录下来。而担任“起居郎”这个官职的人,一般都享有正直果敢、不畏强权的社会声誉。 “原来是牛学士到了,怎么没有人提醒老夫一声?”王锴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牛希济看着书,头也不抬地说:“牛某就在这里看会书,相公抄的这套经书,我这个小小的起居郎在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只能在相公家里蹭书看。” 王锴笑了一下,对紧跟着自己的两个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跟着自己,便坐在了牛希济的对面,那两个侍卫则躬身退下。 王锴打量了牛希济片刻,不解地问道:“牛学士,据我所知,你向来不太喜欢早起,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牛希济恋恋不舍地放下那本,对王锴道:“相公,不瞒您说,您虽然被贬职了,牛某却依然坚信相公必定会官复原职!有件事,牛某想要请教相公,牛某在平日里负责记录皇帝的日常行动,当然,对于皇家的私事,牛某不想过问……可是,官家昨日深夜摆酒宴通宵庆祝,据说是关于一个叫做云飞扬的年轻人,既然如此,牛某理应过问一下,听说,那云飞扬即将担任安远军的都指挥使?” “不错,确有此事。”这时,一个侍女端来了两杯热茶,王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品了一下茶汤的味道,这才笑道:“那个小子走到哪里,那里就会有大事发生。这不,他去了洛阳那边,朱温就被其子朱友珪弑杀,真是大快人心啊。” 王锴意味深长地看了王锴一眼,道:“相公,您以为官家对那小子完全放心么?那小子是个桀骜不驯的愣头青,无论什么事情,他都敢毫无顾忌地肆意胡为,威力强大的火药武器就掌握在这样一个年少轻狂的愣头青手里,您以为官家还能坐得住吗?洛阳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啊,那小子却能够来去自如,他害得朱温父子相残,朱友珪为了追杀他甚至不惜损兵折将,这个小子已经让官家坐立不安了。” 王锴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道:“好在那小子帮助官家除掉了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为我军立下了赫赫战功,至于洛阳那边,我们倒是乐得见到他们越来越混乱。” 王锴正色道:“朱温死了,卑职当然是拍手称快,可是,云飞扬那小子很了不得,他不但精通火药武器的研制,而且对行军打仗方面颇有心得,我只是担心那小子,他就像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恶魔,手里却掌握着令人惧怕的大杀器!” 王锴不以为然地笑了,道:“牛学士,你只是一个起居郎,平日里只知道关注官家的一言一行,哪里会晓得寻常年轻人的心思,你怎知云飞扬不可信赖?不要说这些都是你毫无根据的猜测,就算那小子真的有了二心,官家也不会毫无办法,至于火药武器,那是云飞扬凭自己的真本事研制出来的,老夫知道官家对此很感兴趣,可是,我们难道还能巧取豪夺不成?皇家的颜面岂不要荡然无存了?” 牛希济被王锴看破了心思,苦笑着道:“我也知道不该把云飞扬想得如此卑鄙,可是我听说了这家伙的经历之后,却越来越担心,那小子最初是通过剿匪换来了一份在眉山县衙的职务,有那些可怕的火药武器在手,他杀起人来还不容易?后来,他组建火器营,在战场上杀人更加如鱼得水,长此以往,他会具备越来越多的戾气。据说他是个读书人,可是他的行径一点也不像读书人,相公,他与你我截然不同,事实上,陛下早就注意云飞扬很久了,关于他的调查一直在暗中进行,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以前在哪里学艺,他说他是跟随一位世外高人学习,但那位世外高人究竟是谁?现在仍然是个谜,没有人知道到底应该如何继续追查。” 第158章 墙倒众人推 王锴笑道:“陛下或许是多虑了,云飞扬毕竟只是个少年人,中书令王宗绾对他的了解很多,然而,中书令对于云飞扬的评价很好,你以为中书令会识人不明么?这么优秀的少年英才难免会与常人有些不同,他自幼孤苦伶仃,与你我这种出身于书香门第的文人不同,我们应该给他更多的机会,而不是对他心存忌惮。” 王锴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牛希济已经无话可说,他将那本《法华经》放在王锴的面前道:“从这本‘法华经’里,卑职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所以,对于云飞扬,陛下还是信任的……请相公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云飞扬,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他善于研制各种火药武器,陛下希望云飞扬能将关于火药武器的研制技术献出来,陛下会保云飞扬一生的荣华富贵。” 王锴点头答应,他见牛希济看起来似乎意兴阑珊,便不再挽留,将牛希济送出了府门,看着牛希济越走越远,王锴摇了摇头,他的心中更加好奇,蜀主王建居然对云飞扬如此看重,老夫更是要看看蜀中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年轻才俊,但愿他将来不祸国殃民才好,免得老夫受他的连累。 八月,西县已是秋意渐浓,一群膘肥体壮的战马时而低头啃食着地上的嫩草,时而溜达到不远处的小溪边上饮水,负责牧马的士卒们正在一旁席地而坐,饶有兴致地摆着龙门阵。这些都是朝廷从吐蕃人那里买来的青塘马,远比当地的马高大强壮。 唐道袭坐在西县馆驿的餐厅里,此刻,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他是在等待云飞扬,可是,云飞扬却直到现在也仍然没有出现。 在此前岐蜀双方的大战中,唐道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他的身份在这里苦等,难免有些不耐烦,可是,他这次是有求于云飞扬,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从这里可以看见远处的城墙,那里差一点被毁于战火,正在进行重新修整,一大群民夫们忙得热火朝天。忽然,唐道袭看到云飞扬的身影从城墙那边走了过来,正在渐行渐近,唐道袭猛然间便站了起来,然而,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态,便强自镇定下来,重新坐了下去。 云飞扬施施然地走进馆驿,来到了餐厅里,一眼就看到了唐道袭,他禁不住心中暗叹,唐道袭果真不愧是蜀主王建的舞童出身,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嫩,配着一身蓝色长袍,更加显得玉树临风,的确是并不多见的翩翩佳公子。 唐道袭曾经历任马军都指挥使、枢密使。几年前,唐道袭还曾经参与过扑杀王宗佶的行动。王建对唐道袭的才能一直颇为欣赏,对他越来越宠信。 在去年的岐蜀交战之时,蜀主王建封唐道袭为招讨使,让他率领蜀军伐岐。临行前,王建甚至亲自到大安楼赋诗送别。不过,云飞扬早就听说过,唐道袭是个奸诈的人,非常有心计,正应了那句话,小白脸,没有好心眼儿。 此刻,唐道袭也正在用狐狸一样的眼神在打量着云飞扬,半晌,才听唐道袭赞叹道:“很多人都说你是当世罕见的少年豪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唐将军谬赞了!”云飞扬不卑不亢地笑着,抱了抱拳,感谢唐道袭的夸奖。 “在去年的岐蜀大战之时,唐某就曾经听说过你的一些事迹,后来,听说你千里迢迢去地了洛阳,历经千难万险才返回蜀中,你的赤胆忠心令人钦佩!你我年纪相仿,愚兄虚长你几岁,可惜我们始终无缘得见,今日也算是得偿夙愿了。”唐道袭面带笑容,继续对云飞扬赞不绝口,在言语间套近乎。 “末将对于唐将军也早已是久仰大名,末将一直以为唐将军乃是国家的中流砥柱,更是我们蜀中将士的楷模!岐蜀之战中,唐将军更是威名远扬,令敌军闻风丧胆。”云飞扬也跟着逢场作戏,两人互相吹捧,无论如何,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唐道袭微笑着点了点头,眼前这小子看起来似乎还不像传闻中那么桀骜不驯,唐道袭虽然功勋卓著,但却不希望别人以他的出身说事儿,把他当作一介幸臣,他方才的言语就是在试探云飞扬到底怎么看他,他感觉云飞扬似乎对他还算尊重,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来来来,云公子,今天,我们初次相逢,理应不醉不归才是。”唐道袭肃手邀请云飞扬一起喝酒,说完,他拍了拍手,包括胡麻饼和熬菜在内的一些当地美酒佳肴便陆续被人端了上来。 “多谢唐将军,末将受宠若惊啊。”云飞扬也不客气,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唐道袭与云飞扬接连喝了三杯酒之后,才明知故问道:“听说朱友珪继位了?” “朱友珪悍然弑父,登上了皇位,又矫诏杀了博王朱友文……不过,末将以为,朱友珪的好日子不会长久,兔子尾巴长不了。”云飞扬早就猜到唐道袭会问到朱温父子的问题。 “既然如此,我们如果参与其中,是否有利可图呢?”唐道袭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既然云飞扬这么评价洛阳那边的局势,必定会有一定的道理。 常言道,墙倒众人推,既然洛阳那边仍然内乱不止,他也很想趁机浑水摸鱼,只有建立一番丰功伟业,才会堵上世人的悠悠众口。 “朱友珪新帝登基,正在不惜血本地安抚人心,我们刚刚经历了岐蜀大战,此时如果继续用兵,恐怕难有胜机。”唐道袭问得很直白,云飞扬便小心应对。 “云公子,你对我军的战斗力如此没有信心?再者说了,我们未必要对梁军动用武力,我们可以用计谋对付他们。”唐道袭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云飞扬,他有些不甘心,便继续追问。 第159章 深挖洞广积粮 “回唐将军的话,直接动用武力当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们还要防范岐军的偷袭,至于运用计谋,恐怕也一时间很难奏效。”云飞扬大胆直言。 “为什么?”唐道袭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解。 “后梁那边并没有彻底分崩离析,还有银枪效节都那样的劲旅存在,如今,蜀中还需要休养生息,末将以为,拥有足够的钱粮和精良的装备,才是将来打仗的基础!”云飞扬毫不讳言自己的看法。 在云飞扬的印象中,不仅后梁是被后唐所灭,就连更加繁华富庶的前蜀也是被后唐所灭,这两个割据国家在历史上存续的时间都不算长。所以,前蜀现在根本就不具备算计后梁的资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为好。云飞扬当然不会对唐道袭说这么多,但他相信,以唐道袭的身份和地位,没有理由和自己这个安远军都指挥使过意不去。 “世间风云变幻,后梁高层内乱,我们如果不做些事情,实在是太可惜了。”唐道袭吃了一口熬菜,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飞扬,心中却多少有些遗憾,他觉得,云飞扬虽然是个年轻人,却更像是一个沉稳的中年人,而不像自己这么雄心勃勃。 “深挖洞广积粮或许更加重要,末将人微言轻,只打算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如我们安远军为例,按照王中书令的要求,我们要建成一支天下一流的劲旅!” 云飞扬万万没想到唐道袭看起来像是个娘炮,却有着令人惊讶的雄心壮志。 唐道袭笑了起来,心中略微思忖一下,就笑着道:“云公子,你打算怎么做?” “末将有个计划,在安远军内部组建一支特战队,这支部队可以担负起非同一般的任务!在安远军中挑选出最英勇善战的精锐士卒,进行全新模式的训练,给他们配备最精良的装备,在政策上给他们源源不断的支持,如果事实证明这是一种很好的模式,以后,我们可以建议陛下把这种模式在全军范围内进行推广。”云飞扬在后世里看过一部连续剧《士兵突击》,这部片子给了他深刻的启发,既然他在后世里没有成为特种兵的机会,穿越到这个时代,他就要创造这种机会! “你是说,要建立一支像银枪效节军那样的亲军?银枪效节军中的一个士兵能轻轻松松地对付我们三个士兵。”唐道袭皱了皱眉,那时候,很多武将都热衷于组建自己的亲军,这么做既是为了安全起见,也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嫡系部队。 “唐将军误会了,末将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增强安远军的战斗力,这支特战队将会与传统意义上的亲军或者牙军有很大的区别。”云飞扬解释道,他知道,五代时期的亲军或者牙军,在某种程度上便是后世中特种部队的雏形。 唐道袭长叹一声,道:“你的想法固然很不错,可是,某家最担心的却是骑兵,尤其是河东军的沙陀骑兵,河东军里有很多沙陀人,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是天生的骑兵。朝廷那些高官们以为茶叶可以帮助我们从吐蕃人那边换来最好的战马,如今看来,这也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罢了,陛下对我说起骑兵的时候,曾经信心满满的告诉我,三年之后,我们就能组建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美梦。” 云飞扬长叹一声,道:“这是我们先天不足,骑兵需要经过多年的训练,至于战马,更是稀有资源,这是我们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无法比拟的差距,不过,末将以为,骑兵并不是无敌的兵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可以想很多办法。” 云飞扬知道,宋朝的军队凭借步兵的箭阵和八牛弩一样可以让契丹铁骑不敢靠近,还有传说中威力不俗的步人甲,根据《武经总要》记载,北宋时期的步人甲由铁质甲叶用皮条或者甲钉连缀而成,属于典型的札甲,其防护范围包括全身。 步人甲是中国历史上最重的铠甲,也是最接近欧洲重甲的中国铠甲,云飞扬认为,对付敌人骑兵的基本战术,可以先是发射远程武器,当近战时用大刀劈砍防御比较弱的马腿,然后再对付敌军的骑兵。不过,这些想法,他还不想告诉唐道袭,免得唐道袭以为他是纸上谈兵。 唐道袭摇了摇头道:“我们虽然买了很多青塘马,但是我们不擅长养马,也没有牧马地,这是我们的弱点,在养马方面,我们远远比不上北方的那些蛮族人。” “这些蛮族人早晚将是汉人的心腹大患,将来,草原上的气候会越来越冷,蛮族人的生存条件也会变得日益艰难,他们一定会向温暖的中原挺近。”云飞扬知道这是历史发展的趋势,好在现在还没出现这种危险信号。 契丹人也是马背上的民族,但在那时候,河东军和后梁军并不畏惧契丹铁骑,契丹人和西夏人都尚未建国,契丹人也没开始大举进攻中原,至于幽云十六州落入契丹人之手,则是多年后才发生的事情。不过,契丹人大举南迁是一个必然趋势,他们的扩张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在去年时,契丹铁骑就曾经掠地于蓟州,契丹人的首领耶律阿保机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据说此人三个月便能行走,满百日便能说话,凡事能未卜先知,他自称有神人护佑,某家以为,此人早晚会带领契丹人建国,然后,契丹铁骑必将大举南下。”就连远在兴元府的唐道袭都知道这件事,他似乎对此忧心忡忡。 “哦……真的么?这个人倒像是有几分神秘色彩,可惜,契丹那边太远了,我们是鞭长莫及,好在契丹人虽然善于野战但却不擅长攻城,他们的战线不会拉得太长,蜀中一时间不会受到他们的威胁。” 第160章 耳目一新 “而且,那契丹人在北方四处扩张,征服了包括女真人在内的很多民族,那些民族其实只不过是暂时慑于契丹人的淫威而已,我们汉人只要联络女真人,实施南北夹击,契丹人必败!既然蛮族人都在想着南下,我们为何不南下呢?据卑职所知,在遥远的南方有很多国家可以征服,那里有辽阔的土地可以开垦,那里的土地比起中原的很多土地还要肥沃,听说,在有的地方,稻米可以一年三熟,最关键的是那些国家很弱小,我们何乐而不为呢?”云飞扬当然知道耶律阿保机便是契丹的开国皇帝——辽太祖,他也知道契丹人建立的辽国正是败于宋金联手,他却不明白,为何前蜀没有对那些南方小国用兵。 唐道袭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他感觉云飞扬的想法令人耳目一新,他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你果真很有见地,也很有雄心壮志,我军现在缺少的就是像你这样有头脑的将领,如今,我大蜀既不能一鼓作气消灭李茂贞所部,又不能东进逐鹿中原,皇帝陛下也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于是,我大蜀只能据山川之险保境安民……你的计划很令人期待,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做主的,唐某愿意支持你,也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火药武器,如果你需要帮助,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唐某都会尽力而为,一切都好商量。” 云飞扬没想到唐道袭说得这么直白,他怔了一下,正色道:“区区小事,何以劳动唐将军亲自出马?其实,你只需要派人知会末将就行了,末将岂能拒绝?” 唐道袭哈哈大笑,对云飞扬赞叹道:“你是个爽快人!有你这句话,唐某也就放心了,唐某对你感激不尽!听说你在洛阳的事迹之后,唐某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朱温父子相残都拜你所赐,仅凭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唐某对你升起敬意,唐某虽然也是手握重兵,但却没有在军中配备火药武器,这无疑是一种遗憾!” 云飞扬和唐道袭聊得很投机,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胸怀大志的武将,云飞扬正好向唐道袭请教一些带兵打仗的经验,不论云飞扬请教任何细节问题,唐道袭都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不保留,云飞扬感觉受益匪浅,虽然两人的官阶相差悬殊,却更像是一种友谊,当然,也有各取所需的因素在里面。经过这次谈话,云飞扬就能对别人说,自己受到过唐道袭的指点,对自己将来的仕途非常有利。 对于云飞扬提及的采矿问题,唐道袭也毫不犹豫地表态了,他会对此给予坚决的支持,有了唐道袭这句话,云飞扬也就放心了。 得到王宗绾和唐道袭这两个高官的支持,云飞扬就可以放手去做了,云飞扬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回忆后世学过的一些历史知识,他要根据历史的发展,为下一步发展做出一些更好的规划,绞尽脑汁之后,云飞扬忽然想起来,历史上的唐道袭是一个短命的悲情人物,唐道袭与太子王元膺矛盾重重,以至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后来,双方进行火并,唐道袭被王元膺的部下所杀,王元膺也在乱军之中丢了性命。 云飞扬感觉后背冷汗直冒,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与唐道袭走得太近,至于当今太子王元膺,后来却并未能继承皇位,反而被败家子王宗衍捡了个大便宜。 唐道袭也没有对云飞扬全抛一片心,刚刚策马离开西县的城门,唐道袭就撇了撇嘴,心中思忖着,好一个桀骜不驯的小子,还真的以为谁都对你无可奈何么?要想在西县采矿,没有本官的许可,你休想干下去,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嘿嘿……要不是看在你一心为国的份上,本官会让你吃尽苦头,好在你还算是个聪明人。 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段时间里,云飞扬家里的门槛都要被慕名而来的媒人们踏破了,这一天,云飞扬接待了一位气质超凡脱俗的小姐姐,名字叫做黄崇嘏,这个小姐姐看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但她却梳着少女的发式,云飞扬不由得有些惊讶,莫非这个小姐姐至今未婚?其实,以黄崇嘏的年龄,别说在古代,即便在后世里也算是大龄剩女了,难道她不是来给自己做媒,而是要毛遂自荐?想到这里,云飞扬的脸颊禁不住抽搐了一下,自己暂时还接受不了姐弟恋…… 两人交谈片刻之后,云飞扬禁不住瞠目结舌,黄崇嘏的文才非同一般,就连云飞扬也自愧不如,据黄崇嘏所说,她的父亲曾在蜀中为官,所以,她自幼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多才多艺,当时的邛州知州周庠曾经夸赞她“雅善琴奕妙书画”。 黄崇嘏的父亲亡故之后,她便女扮男装,四处游历。为官清正的邛州知州周庠听说了她的才学,便举荐她代理正八品的司户参军。黄崇嘏到任后,办事极为干练,一些积压多年的疑难案件也被她很快就审理清楚。 周庠见黄崇嘏英俊多才,就主动提出把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黄崇嘏,正当周庠在家里等候黄崇嘏遣媒送聘的时候,黄崇嘏却送来了一封辞职求隐的信,周庠看了这封信才知道黄崇嘏居然是个女子,周庠不得不接受了黄崇嘏的辞职,并且赠送她一笔盘缠,黄崇嘏便回了老家。 看重云飞扬目瞪口呆的样子,黄崇嘏莞尔一笑,道:“小女子原本是打算一直在家乡隐居下去,之所以特意来这里登门拜访小郎君,其实是受一位故人所托……请允许小女子以一首曲子表情达意,希望小郎君能明了这个曲子的寓意。” 黄崇嘏端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膝前摆着一架古筝,她一手按着筝柱,一手调试着琴弦,那些琴弦便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声响。 第161章 余音绕梁 柳月儿正在往一个早已备好的红泥炉中添加松果,炉火越烧越旺,散发着极淡的松木清香。 待黄崇嘏调好古筝,柳月儿便退了下去。她心中却有些不解,不明白此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她来这里究竟是替谁传话的,但她在潜意识里对黄崇嘏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一曲《凤求凰》乃是黄崇嘏的拿手曲子,“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对于这首著名的古曲,云飞扬在后世里恰好听过,他当时就神情木然,回忆起了那个流传千古的浪漫爱情故事,卓文君才貌双全,既精通诗文又擅长弹琴,可叹的是,她十七岁时便在娘家守寡。一天,只因司马相如以一曲《凤求凰》大胆表白,久慕司马相如之才的卓文君便一听倾心,可是,两人的一见钟情却受到了家里的强烈反对。卓文君凭着自己对爱情的憧憬和非凡的勇气,毅然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逃出卓府,与深爱的司马相如私奔,不惜当垆卖酒为生,一时传为佳话。 黄崇嘏一曲奏罢,那双纤细的手按在琴弦上,仍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云飞扬很为这首曲子而震撼,他赞叹了一番黄崇嘏的琴艺,对黄崇嘏不远千里而来的辛苦表达了由衷的感谢,又试探性地与黄崇嘏聊了片刻,心中越来越惊讶之极。 原来,普慈公主与黄崇嘏私交甚密,普慈公主此前特意去黄崇嘏的家乡登门拜访,请黄崇嘏不辞辛苦地来这里替她传话。云飞扬只觉得头大如斗,莫非普慈公主也愿意与自己夜奔?然后,普慈公主去当垆卖“透瓶香”酒?可是,她老爹知道了怎么办?她好歹也是个公主,金枝玉叶啊,那可要涉及到皇家的体面…… 云飞扬正心如乱麻之际,火炉上的茶水已经烧开了,他便亲自给黄崇嘏泡茶,黄崇嘏好奇地看着云飞扬这种不同寻常的泡茶方法,他只是用开水来冲泡茶叶,而不是像别人那样在茶叶沫子里添加各种香料,然后再搅拌烹煮。 黄崇嘏的口才很好,她出口便引经据典,妙语连珠,即便是云飞扬也对她暗自佩服。黄崇嘏接过云飞扬亲手奉上的清茶,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她看了看茶盏,只觉得那茶汁也与寻常的茶水有所不同,她浅啜一口,茶水入腹,她品了品,更觉得那茶水的味道非同一般。 当黄崇嘏喝完一盏茶,云飞扬又殷勤地给她续上茶水。三盏茶下肚,黄崇嘏只觉得意犹未尽,更加觉得云飞扬是个不同寻常的少年,怪不得普慈公主对他情有独钟,原本她是有几分好奇的,普慈公主为何会对一个并非出身于豪门世家的少年这般垂青。 黄崇嘏放下茶盏,瞅了一眼云飞扬,笑道:“前唐诗人施肩吾说过,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小郎君是否有何烦心事?难道公主殿下也不能让你有好感?” 云飞扬苦笑了一下道:“黄小姐言重了,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况且她才貌双全,身份贵重,既然公主殿下看得起区区在下,在下更没有什么烦心事可言……只是,以在下的身份哪里高攀得起?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 “小郎君此言差矣,你这段时间里战功赫赫,这一点,朝野尽知,现在,几乎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朱温荒淫无耻的兽行,朱家父子相残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河东军更是口口声声地发誓要灭掉后梁这个伪政权,这就够朱友珪喝一壶了,就连朱温都不是晋王的对手,朱友珪兄弟更不用说,他们只有立足于防御,根本就无力反击河东军……如今天下大乱,朝廷也正在用人之际,你也确实到了该提拔一下的时候,最直接的奖励莫过于给你升官晋爵了,这必将提升你的地位,小女子以为,小郎君早晚会名扬四海,所以,这对你来说并不是问题,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黄崇嘏似乎早就猜到云飞扬会这么说,便毫不犹豫地出言宽慰。 “卑职这段时间里立下的功绩不值一提,但是在去洛阳这一路上的见闻着实让在下大开眼界。朱温其实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他荒淫无耻,其子朱友珪也不是个好东西,这样的人继承皇位,对后梁的发展很不利。虽然洛阳那边内乱频仍,我们却不可小看了后梁,我认为,杨师厚的银枪效节军仍然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劲旅,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听了黄崇嘏的几句赞誉之辞,云飞扬此时的心情非常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李乐平等人胁迫之下的所作所为竟然能影响到天下大势,其实,自从岐王李茂贞与蜀主王建的盟友关系彻底破裂之后,前蜀的基本国策就应该有所修正了。 不久前,云飞扬在洛阳那边浑水摸鱼,更是明显地加快了后梁的内耗,王建是个聪明人,他或许会乘机对一蹶不振的岐军再次发起攻击,这是王建早晚要做的事情,云飞扬一直认为,前蜀和未来的后唐之间的关系,才是王建当前最需要考虑的战略问题,可惜的是,蜀军的实力与河东军相差悬殊,这一点毋庸置疑。 黄崇嘏深深地望了云飞扬一眼,赞叹道:“小郎君果真是虚怀若谷,不骄不躁,作为少年人,这可是难得的品德!其实,朱温被杀本来就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自从白马驿之变以来,中原的名门望族大多毁于朱温之手,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将那奸贼朱温碎尸万段?如今,这个杀人魔王终于死了,必定会有很多人拍手称快……好了,既然此间事了,小女子这便告辞了,只希望小郎君不要辜负公主殿下的一番深情厚意,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第162章 特战队 在中书令王宗绾的大力支持下,安远军的特战队终于成立了,特战队的编制是一百人,第一任队长则是张远霄,这几天里,云飞扬已经把他对特战队的构想和一些细节问题告诉给张远霄,张远霄已经对此完全了解,更是对此信心十足。 曾大虎抬头看了看浅蓝色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转眼间已经到了秋天,中秋节就要到了,不知道家里的庄稼长得到底怎么样,也不知道老族长和张青青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云飞扬笑道:“怎么,你想家了?没事,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已经出来了这么久,你也是时候该回家里看看了,你是特战队的班长,也算是骨干了……明天,我就给你一个月的大假,足够你往返一次了吧?你记得替我问候老族长和张青青他们,我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回去。” 曾大虎嘿嘿一笑,又挠了挠头,跟着小郎君混,他感觉很有奔头,最起码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现在,他更是成为了带领十名特战队成员的班长,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只是,曾大虎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淡淡的乡愁,总该衣锦还乡才好。 特战队的成员们有的在用石锁练力量,有的在练习射箭,有的拿着一把横刀在张远霄的指导下一招一式的练习,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努力,似乎没有感觉疲劳。 看着正在刻苦训练的特战队士卒们,中书令王宗绾捋着胡须笑道:“成立特战队正和老夫之意,但凡是特战队所需的钱粮或者装备,老夫必定会优先供给。看着这些弟兄们训练时一个个如同生龙活虎一般,老夫感觉很欣慰,哈哈哈……飞扬啊,年轻人就应该有闯劲,你可知道在陛下称帝之前,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多少次战斗,你小小年纪就身居这么高的官职,多少人为此而眼红啊,只要你干得好,陛下将来收你为义子子也是有可能的,那你可就有希望晋升王爵了,到时候,你做梦都会笑醒。休要说什么河东军骁勇善战,沙坨骑兵就算再如何厉害,他们也要受到契丹人的牵制,那里是中原四战之地,会让李存勖不得安宁,他想要称霸天下无异于痴人说梦。我们蜀中人杰地灵,地势险要,这一点可谓是得天独厚的优势,我们蜀军有你这样的人才更是如虎添翼!青泥岭之败,马步使王宗浩逃奔兴州,不料却在途中溺死嘉陵江,至今仍然令人痛不欲生,飞扬啊,你素有大志,只愿你不忘今日之誓。” 王宗绾喜不自禁,其余的将校们自然也是喜形于色,云飞扬说起特战队的目标,众人更是热血沸腾,当云飞扬说到要培养出像张继忠那样可以单枪匹马勇闯敌营的猛士的时候,在场的一些武将纷纷咋舌,王宗绾小声提醒云飞扬,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云飞扬摇了摇头道:“末将以为,个人的武勇已经不再是绝对因素,关键在于如何能充分利用武器装备和地形气候等因素,有我们的火药武器在手,即便是一个猛士单刀赴会也能让敌军损失惨重。” 在场的西县文武官员齐齐点头,云飞扬能这么信心十足,他们感到非常欣慰。如果特战队的建立能够助安远军将来战绩斐然,在场的官吏们自然也都是有功之臣,所以,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就在安远军将士们在西县隆重庆祝特战队建立的时候,成都城的皇宫里却变成了一个吵吵闹闹的菜市场,几个御史言官横眉立目,一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用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向端坐于龙椅上的蜀主王建倾泻着心中的怒火。 此刻,同平章事张格握着芴板闭目养神,兵部尚书王锴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蜀主王建的脸色,他惊讶地发现,不管御史们怎么慷慨陈词,蜀主王建的表情却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反而饶有兴趣地任由这些人肆无忌惮地弹劾王宗绾和云飞扬。 有时候听到一些偏激的话语,王建居然会流露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听得津津有味,那些御史便会更加激动,如果不是南院使宋光嗣阻拦,这些御史甚至会冲到王建的面前大放厥词。 御史韦觳居然翻旧账,指责王宗绾在岐蜀之战中失利的旧事,他认为王宗绾对于云飞扬信任有加,乃是识人不明的庸碌之辈,如今,他们竟敢建立所谓的“特战队”,这是在巧立名目,更是不合历朝历代的惯例,这样的人必须予以严惩。 王建斜倚在龙椅上,翘着二郎腿,脑子里却在想着花蕊夫人,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味道了,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要是她能像她的姐姐一样给自己生个儿子就好了,那样的话,自己会把她生的儿子立为太子。御史们的废话对他来说充耳不闻,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王建正在想着退朝之后就去找花蕊夫人,一定要让她再给自己生个儿子…… 王锴咳嗽了一声,将沉浸在遐想中的王建惊醒,王建睁大眼睛瞅了一眼,发现已经没人继续呱噪了,方才一直在说个不停的韦觳此刻已经气咻咻地闭上了嘴。 王建怔了一下,这才笑着说:“云飞扬所说的这支特战队并没有招募新兵,所有的士卒都是从安远军的内部选拔,这无非就是使用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练兵方式而已,以后,只不过是在军饷上有所增加就是了,至于那安远军原本也不是禁军,不过是一支战斗力一般的队伍罢了……虽然现在没有战事发生,可是,我们却要时刻做好备战,朕早晚还要给李茂贞点颜色看看。现在,朕还想看看云飞扬能不能给半死不活的安远军注入活力,脱胎换骨,诸位爱卿的担忧有些杞人忧天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如果谁想去那个特战队任职,朕绝对没有意见。” 第163章 推心置腹 扫视了一眼面前的文武官员,蜀主王建做出了决定:“既然王宗绾和云飞扬要尝试一下,朕就准了,反正安远军的钱粮仍然是由西县自筹,我们也不用费心去管,王锴,你要对他们好好监督,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新花样,莫要让他们做出没规矩的事情来。 王锴出班请示道:“陛下,这支特战队的统御权如何界定,还请陛下明示。” 王建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答道:“安远军都指挥使云飞扬有大功于国家,值得托付重任,至于安远军特战队的指挥权,按照惯例,也是由他自行安排为好。” 御史韦觳还想反对,王建斜睨了他一眼,他就摇了摇头,悻悻地退回了朝班,但却仍然心中不忿。 蜀主王建再也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便直接离开龙椅,向花蕊夫人的寝宫走去,他早就已经等不及了,现在,花蕊夫人的地位正如日中天,他要花蕊夫人为自己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对他来说这才是头等大事,他可不想被任何人耽搁。 宋光嗣亲眼看到同平章事张格和兵部尚书王锴等人都是铁青着脸退出了大殿,他禁不住摇了摇头,官家现在这么大年纪了,却依然是龙马精神,焕发了第二春。可是,这么多年了,花蕊夫人的肚子依然不争气,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无聊了,官家的家事,岂是自己一个宦官可以随意腹诽的? “相公的意思是,陛下依然很信任王宗绾,陛下对于云飞扬也没有任何猜忌?这可不是陛下的性格啊……想当年,为了保持权威,陛下不惜命令卫士扑杀太师王宗佶,杀鸡儆猴,从那以后,陛下的那些养子们可都是一个个谨小慎微得很呢。”兵部尚书王锴试探性地询问宰相张格。 “猜忌?你真的以为陛下对那云飞扬没有任何猜忌?不过,不仅中书令王宗绾,就连兴元府的唐将军也对云飞扬赞誉有加,陛下也就打消了对云飞扬的猜忌,陛下目前求贤若渴,因为陛下还要教训教训李茂贞,所以,云飞扬目前来看还是有用武之地的。”张格的消息远比王锴灵通很多,作为当朝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不仅与蜀主接触的机会很多,就连徐贤妃也私下里与他有些来往,徐贤妃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儿子王宗衍的前途,母以子贵,她希望王宗衍将来能够成为太子。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拂逆陛下的心思,这可是国家大计。”王锴附和道。 “那是自然,你是一个可怜虫,其实,你的才能丝毫不逊于我,要懂得博取圣眷,我们朝野上下缺少的就是有勇有谋的儒将,这个年纪轻轻的云飞扬就是一个天生的将种,他善于制造火药武器且不说,更难得的则是他文武双全,他曾经在洛阳将后梁朝堂搅得天翻地覆,这样的年轻人自然要重用一番,重要的是此人目前没有任何靠山,如果我们将来能助云飞扬一臂之力,定然有希望将他招揽过来。”张格对王锴推心置腹,说话间,他捋着胡须笑了笑,他刚刚当上宰相不久,当然需要在朝中拉拢一些朋党为己所用,他甚至与徐贤妃来往,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秋风送爽,正是成都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在几个侍卫和宦官的簇拥下,王建一边走着一边哼着小曲,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王建皱着眉头侧耳倾听,那声响似乎是纺车的声音。 王建循声望去,问道:“那是什么声音?以前似乎没听见过,那里住的是谁?” 宋光嗣谄笑着道:“启禀陛下,那里是普慈公主的住处,普慈公主曾经对奴婢说过,以后天气即将转凉,她要纺棉织布,制作冬天的衣物,为官家和几位娘娘做几套棉布衣服穿,既然已经路过了这里,官家不进去看看?” 在唐代末年,岭南地区就已经出现了棉织业。据《太平广记》记载:在唐文宗之时,有个叫夏侯孜的人着“桂管布”衫上朝,文宗皇帝看了之后有些奇怪,就问他那是什么布这般粗涩,夏侯孜回答说是桂管布,并说这种布粗厚可以防寒。 从那之后,满朝官员们也纷纷购置桂管布做服装,桂管布因此身价倍增。其实,这种“桂管布”就是棉布,因产于广西桂管地区而得名。大诗人白居易曾经写下了“桂布白似雪”和“吴绵细软桂布白”这样的诗句,都是指桂管布而言。 王建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宋光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收了普慈多少银子?老实交代!” 宋光嗣立刻就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苦着脸道:“冤枉啊,冤枉……官家,普慈公主一向是刁蛮成性的,她不欺负奴婢就不错了,奴婢就算再有几个胆子也不敢收公主殿下的钱呀。” “你啊你……从来都是与普慈狼狈为奸的!”王建嘿嘿一笑就走向了普慈公主的住处,他不由得有些心酸,居然一时间没想起来那里便是自家女儿的住处。 宋光嗣喝令那些侍卫和宦官守在一边,自己则抱着一把拂尘站在门外,憋着笑,心里美滋滋的,当年普慈公主逃离秦州之时,宋光嗣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从那以后,普慈公主便与他私交甚密,昨日,他更是收了普慈公主的一些礼物。 普慈公主坐在软榻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侍女花姑在一旁纺棉,不时地还要与花姑探讨几句关于纺棉的问题,一个蓝衣婢女伏在普慈公主的脚下,轻轻地替她捶着小腿,这几天里,普慈公主已经走了成都附近的很多地方,着实有些疲惫不堪。 “皇帝陛下驾到……”听到这拖长声的提醒,普慈公主连忙像触电了一般跳下了软榻,装模作样地坐在了纺机面前,她要给父皇留下一个勤勤恳恳的好印象。 第164章 金口玉言 “孩儿,难得你的一片孝心啊,为父的儿女中,就数你最贴心了……你先歇息片刻吧,我们父女俩多日不见,正好聊一聊。”王建笑眯眯地看着普慈公主,就像一个寻常家庭中和蔼可亲的父亲。 宋光嗣使了个眼色,花姑和在场的那个婢女便一声大气也不敢出就低着头退了下去。 “普慈,你也会纺棉?”王建有些难以置信,那时候,人们对于棉花的了解不多,棉花在中国普及大约是在宋代,最先利用棉花的则是印度人。 “当然了……”普慈公主微微一笑,道:“那是云飞扬教我的,他曾经说过,纺棉需要经过轧棉、弹棉、纺纱、浆纱、绕纱、走纱、染纱、织布等繁琐的工序。” “哦……”了一声,王建捋了一下胡须,好奇地问道:“如此说来,纺棉倒是绝非易事,怎么又是那个云飞扬?他居然连纺棉都如此了解?此子倒是个罕见的人才。”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王建又看了一眼用于轧棉的如同擀面杖一般的铁杖,还有一个长达三尺厚约二寸的梨木板,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回父皇的话,那个铁杖是用来碾去棉籽的,用铁杖在那个梨木板上旋转赶出籽粒,就能得到净棉,这便是云飞扬所说的赶搓法,这些工具很简单,虽然生产效率不高,但却适应寻常的百姓们使用。” 普慈公主说话间,目光中闪现出一丝异样的神采,提及云飞扬名字的时候,她很有些倾慕,甚至有几分崇拜,在她看来,云飞扬是个无所不知的天才!她甚至有了把云飞扬招揽到自己身边的心思。 其实,用赶搓法去除棉籽本来是直到宋代才出现的,这都是拜云飞扬所赐。 “这么说,那小子倒是个无所不能的全才呢,果真很难得!朕自然要给他一些封赏才是。”王建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女儿今天居然特意提及了云飞扬,她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听了父亲的金口玉言,普慈公主喜笑颜开,王建却皱了皱眉头,又道:“云飞扬那小子果真是独出心裁,他居然提出要在安远军里面组建什么‘特战队’……哼,朕暂且准奏,他目前已经独掌安远军,且看安远军以后能否立下更加辉煌的战功,朕的官职可不是轻易就可以得到的。” 普慈公主道:“父皇,孩儿以为,这就是云飞扬与那些赳赳武夫的不同之处,他是个儒将,文武双全,由于年轻,他难免会缺乏领军作战的经验,但他却有着难得的创新意识,也有很多行之有效的好办法。王宗绾评价说此子才华出众,就连唐道袭也对他非常赞赏……如今,既然那云飞扬想要大展宏图,父皇为何不给他一个适合他的位置?其实,那安远军原本就不是一支能征惯战的劲旅,就算把整只军队都交给他指挥也并无大碍。如果他能成功,我大蜀也不过是多了一支劲旅,可是,一旦他将来在冲锋陷阵之时遭遇不测,将会是何等的损失,更何况,他是火药武器的第一人,孩儿以为,这样优秀的人才应该用在更适合他的官职才好。” “你认为,什么样的官职更加适合云飞扬?”说话间,王建大有深意地看了普慈一眼,很想听听女儿的见解,他知道,普慈是个见识不俗的孩子,经常会有一些独到见解。 “孩儿现在也是肩负重任,孩儿的一些下属仍然在刺探着李茂贞那边的动向。可是,孩儿却仍然感觉缺乏人手,尤其是缺少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人才。云飞扬足智多谋文武双全,正是我们需要的那种人。”普慈公主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建沉吟片刻,道:“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以云飞扬的能力,他在你手下做事应该能够胜任……只是,朕最担心的便是云飞扬的忠诚,你不仅负责打探李茂贞的动向,还要监视朕的那些义子以及朝中的重臣,王宗绾和唐道袭这一次居然都对云飞扬赞誉有加,朕并不怀疑,可是你说说,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能让云飞扬也参与其中?你的那些下属都是身份清白之人,而那云飞扬的来历却很神秘,直到现在,朕仍然对此一无所知,你们不妨对他进行进一步调查。” “父皇圣明,可是您有所不知,云飞扬的来历虽然有些疑点,但他却对孩儿提出了很多有意义的建议,例如,他主张对于手握重兵的武将们进行密切监视,一旦有武将试图谋反,就采取雷霆手段,务求将其威胁降低到最小,他还建议成立内部监查部门,对于栽赃陷害和公报私仇之人进行严厉打击,这就会使得臣子对父皇保持忠诚,而无谋反之意,也会减少很多被错判的人……所以,孩儿以为,云飞扬似乎对于孩儿掌管的组织无师自通,还是应该让他辅助孩儿做些事情。” 王建仔细看着普慈公主道:“你今天很有几分古怪啊,以前,你从来都不向朕要人的,怎么,你也想把云飞扬招揽过去?据说他至今尚未婚娶,你觉得他可以成为驸马么?” “父皇,您在说什么呢?孩儿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再说了,就凭云飞扬的地位,他也不够资格呀……”普慈公主嘟着小嘴娇嗔,说话间,她的俏脸不经意间红了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这话说的,朕给他加官进爵,他不就够资格了么?哈哈哈……”王建笑道:“云飞扬那个小混蛋有一身真本事,一只是他这升官的速度太快了,朝廷里的御史们对他颇有微词,有人说要挟云飞扬去洛阳的那些人行踪诡异,听说有个世外高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云飞扬回来之后却绝口不提那些人的事情,似乎那些人与他没有任何交情,朕对此并不在乎,这个远不及云飞扬的火药配方重要。” 第165章 来者不善 “罢了,你去一趟西县吧,你要告诉云飞扬,特战队的事情,他可以全权管理,只是,如果他取得成功,他也要在禁军中推广这种训练方式,他还要和唐道袭搞好关系,另外,你顺便问云飞扬,让他把火药的配方交出来,如果他愿意交出火药的配方,朕就可以不再追查他的来历,甚至还可以让他做驸马。普慈啊,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再浪费青春了。”王建说得语重心长,心中也有些遗憾,自家女儿婚姻坎坷,李继崇那厮不懂得怜香惜玉,普慈才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普慈公主笑而不语,心中却犹如鹿撞,如果她听到王锴等人那样评论云飞扬,她一定会喜笑颜开。虽然她和云飞扬的交往并不多,可是,云飞扬桀骛不驯的个性已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深知想要云飞扬交出火药配方绝非易事,父皇的如意算盘恐怕未必能奏效,除非云飞扬成为驸马,可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普慈公主和兵部尚书王锴一起去了西县,他们肩负着索取火药配方的使命。 云飞扬正在与柳月儿商议关于后宅修缮的一些事情,一个亲兵过来禀报,说县衙那边送信过来,请云飞扬去十里长亭接官,云飞扬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秋雨或许正在酝酿之中,他皱了皱眉,连忙推辞说自己身体不适,这样的繁冗仪式就不参与了。 那亲兵提醒了一句,据县衙里的疍吏说,今天来西县的是普慈公主和兵部尚书王锴,他们指定要云飞扬接官,云飞扬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有些不解,黄崇嘏刚刚离开不久,普慈公主怎么就亲自登门拜访了?而且她居然是与兵部尚书一起来的。 “小郎君,您还是应该去的,普慈公主可是万万得罪不得。”柳月儿劝慰很不情愿的云飞扬。 “既然黄崇嘏来了,原以为普慈公主不会抛头露面的,谁知道她竟然亲自来这里了,这个女人很不简单,人家这次是来者不善啊,无非是为了我的火药配方……不过,我向来遵纪守法,她又能把我怎么样?她与兵部尚书一起来,这分明就是以大欺小,老子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手段?”云飞扬自言自语。 云飞扬只好不情不愿地准备好蓑衣和斗笠,去特战队正在训练的校场找张远霄了,云飞扬去观看特战队训练的时候,往往会看到张远霄以身作则,大汗淋漓地进行训练,无论是奔跑还是力量训练,亦或是对打乃至挥刀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在特战队里,云飞扬看不出张远霄和普通士兵有什么不同。同甘共苦是特战队里最基本的原则,就冲这一点,云飞扬坚信这支特战队一定会成为一支劲旅。 不出所料,张远霄正在校场上挥汗如雨,云飞扬找到他,简单说了几句话,两人便一起骑上马径直向十里长亭赶去,两匹战马在秋风里疾速奔驰,根本就不需要抽鞭子,战马也知道一场大雨将至,跑起来迅疾如风。 不多时,云飞扬和张远霄就到达了十里长亭,唐道袭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云飞扬策马而来,唐道袭就招手示意他过来,唐道袭现在对云飞扬非常热情。 “既然你尚未娶妻,又是正值青春年少,这段时间就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你现在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如今,也该考虑一下传宗接代的大事了。” 唐道袭见云飞扬笑而不语,自然知道云飞扬心里或许早有主见但却故意避而不谈,也就不便继续劝云飞扬,而是转移话题道:“飞扬啊,你只要不骄不躁,一步一个脚印地发展,你将来的前途一定会比某家要远大得多……不过,王尚书文采出众,性情耿直,在朝中德高望重,你可要谨慎些,如果王尚书回成都之后对你没有好的评价,你以后在军中也就很难立足了。” 唐道袭这是在提醒云飞扬,甚至可以说是肺腑之言,云飞扬连忙拱手致谢,唐道袭这分明是在把云飞扬当作朋友一样关心,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感谢唐道袭。 唐道袭见云飞扬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云飞扬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听说你们的矿山已经开始开采了,只要你们把明年的赋税交清,剩下的钱就可以流进你们自己的腰包,某家对这座矿山充满了期待,别忘了,你已经同意某家入股了,有钱一起赚,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悔呀,嘿嘿……” “唐将军,你就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云飞扬心照不宣地笑了,给唐道袭吃了个定心丸。 几声雷鸣之后,一场大雨终于不出所料地倾泻了下来,豆粒大的雨点敲打在十里长亭的顶上,那声响听起来如同密集的战鼓声,更有一些雨丝被秋风卷集着飞进了长亭里面,带来了一丝丝凉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普慈公主和兵部尚书王锴一行人的仪仗终于来到了十里长亭附近,在这瓢泼大雨中,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仪仗的作用,乱成了一团。但是一些看起来狼狈不堪的护卫却仍然紧紧地围着一辆碧油香车和一辆豪华马车。 就在唐道袭和云飞扬起身走到雨地里迎接普慈公主和兵部尚书王锴的时候,就听王锴在马车里大声说道:“冒着这么大的雨,你们就不必过于拘泥小节了。” “公主殿下和王尚书不远千里来到西县,卑职岂敢怠慢。”唐道袭满脸笑容地冒着雨迎上前去,云飞扬则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其余的官吏们也都跟着走进了雨中。 到了西县的驿馆里,身上几乎没有被雨水淋湿的王锴亲密地拉着唐道袭的手一边走一边寒暄着,当王锴的目光偶尔扫到云飞扬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让云飞扬感觉很犀利。 第166章 刷刷存在感 云飞扬不由得想起了唐道袭的话,对于王锴这个人自然就多了几分忌惮,至于普慈公主,云飞扬却总觉得她隐藏在幕篱后的目光似乎在不时地关注着自己。 众人按照宾主之位坐定,便有几个年轻乖巧的侍女献上了热茶,王锴喝了一杯热茶之后便朝成都方向拱了拱手,肃然道:“本官代天巡防西县,此行的任务主要有两个,其一,陛下很想知道西县的战备情况,需要本官视察一番而后上奏给陛下,公主殿下之所以来这里,自然也是有一些机密事宜要与你们商谈;其二,关于特战队的提议,陛下已经批准,但是,陛下认为试点范围暂时只能在安远军中进行,不宜扩大到兴元府,也不宜张扬,等到有了些成绩才能决定是否推广。” 在一场丰盛的接风宴之后,普慈公主便被花姑和两个看似身怀武艺的侍女簇拥着去了驿馆休息,兵部尚书王锴则留了下来,他和云飞扬、唐道袭等人坐在花厅里继续喝茶聊天。 “我们安远军要走一条前人从未尝试过的路,在卑职看来,这个世界依旧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皇帝陛下出身微末,起于草莽之间,经过多年征战这才有了大蜀的锦绣江山,蜀中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可是,我们当前也只能自保而已,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强大的军队,无论如何繁华鼎盛,敌人一来,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敌人的战利品。如今,我们必须要做一些变革,此前的洛阳一行,我已经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卑职相信,王相公也定然会有类似的想法,所以,卑职下定决心要将安远军打造成一支劲旅!” 几杯酒下肚,云飞扬便开始慷慨陈词,在兵部尚书王锴的面前,他必须要刷刷存在感。 王锴叹息一声道:“年轻人就是朝气蓬勃,可惜,像你这样的人才太少了。后梁已经日益衰败,经过这样一番大动荡之后,如果想要恢复元气,至少还需要十年时间,河东军实力不俗,好在他们的只顾着对付后梁,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大蜀应该高枕无忧才是。” 云飞扬肃然道:“不错,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却也是最后的好时机,我们如果不利用现在的时机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改革,一旦等到强大的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灭亡也就难以避免了。” “难道说,我们大蜀除了李茂贞之外还有别的敌人?”唐道袭颇有几分疑惑。 “当然有啊,事实上,李茂贞不足为惧,倒是依然打着大唐旗号的河东军需要我们严加提防。将来,一旦他们灭掉后梁,就会集中精力对付我们,卑职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还有,北方大草原上的契丹八部对于我们来说也是肘腋之患,他们非常野蛮,非常凶残,在东面还有室韦人,这里面对中原威胁最大的就要数契丹人,将来,即便是看起来强大的河东军也未必是契丹铁骑的对手,我在后梁听到了一些关于契丹人的传闻之后,恨不得立刻就去刺杀他们的首领耶律阿保机,现在,或许是消灭契丹人最后的机会,如果放弃现在的机会,契丹人将来一定会成为中原人最大的劲敌,这种可能性很大。如今,整个世界在变得越来越寒冷,契丹人不得不离开苦寒之地,向南方相对更加温暖的地方迁徙,实际上,契丹八部近年来一直在蠢蠢欲动,早晚有一天,这个松散的联盟会逐渐统一成帝国,最后在一个皇帝的统御下入侵中原。恶劣的气候条件给了他们强悍的体魄和无所畏惧的彪悍性格,至于契丹人的英明领袖耶律阿保机,更是有一颗想要称霸天下的野心。”云飞扬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是他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天然优势。 此言一出,王锴和唐道袭听得都是神情肃然,看样子,他们已经深受感染了。 云飞扬更加激动,唾沫星子满天飞道:“在洛阳的时候,卑职当时最关心的并不是后梁,因为我从朱温父子们的所作所为里已经看到了后梁必将衰败的迹象,自从朱友珪继承皇位之后,他们的衰败必将会加速,最乐意看到这一切的便是晋王李存勖了……然而,令人担心的是我大蜀并未有任何趁机中兴的迹象,我们蜀军的战斗力虽然强于岐军,但是比起河东军来却是略微逊色,要是与彪悍的契丹铁骑比起来,我们就差得更多了。” 唐道袭沉吟片刻,皱着眉头看着云飞扬,问道:“你的话有些耸人听闻了吧?” 云飞扬摇了摇头,他知道眼光有限的唐道袭根本就无法理解自己的话,便解释道:“我们的商队可以去白山黑水之间看看,去那里做生意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有很多奇珍异宝,我们也可以趁机去看看那里的现状,如果契丹人有何异动,我们也可以做采取相应的对策,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子孙后代的长远利益。” 王锴摇了摇头道:“太远,那边实在是太远了,对于我们来说鞭长莫及,我们也没有必要那么做。” 云飞扬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那么操心了,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过,卑职并不打算袖手旁观,既然卑职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为了中原百姓的福祉,卑职必须尽心尽力地做些事情,为他们杀出一条活路。” 说完这几句话,云飞扬便端起酒碗,一仰脖就把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就站起身来,向自己的后院走去,他知道自己这过于长远的预见让王锴和唐道袭一时间有些无法适从。 云飞扬很清楚,现在的前蜀虽然看似毫无内忧外患,可是却依然难逃二世而亡的历史规律,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第167章 醍醐灌顶 再过十几年,等到后主王宗衍哼唱着“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的时候,后唐就要发动对前蜀的灭国之战,繁华富庶的前蜀政权就成了过眼云烟。 次日一早,云飞扬是被柳月儿叫醒的,起来的时候,他依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这是酒精的作用。云飞扬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六合八法拳,看着在西风中散落满地的落叶,他忽然间有些多愁善感,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节都没有与青江村的老乡们在一起欢聚一堂,也不知道老族长身体是否康健如昔,张青青现在怎么样了,柳非非是否还在整日里忙忙碌碌…… “昨夜西风凋碧树,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云飞扬思念起远在眉山县的柳非非,便情不自禁地吟诵起北宋著名文学家晏殊的那首《蝶恋花》。 此刻,让云飞扬牵肠挂肚的柳非非似乎远在天边,而近在咫尺的普慈公主又让他头疼不已,云飞扬很清楚,普慈公主来西县找他就是为了火药配方,至于黄崇嘏所说的那些话,云飞扬不敢全信,毕竟自己与普慈公主根本就谈不上门当户对。 在一旁忙碌着的柳月儿也禁不住轻叹一声,她虽然听不懂这句词的含义,但却能够感觉到云飞扬眉宇间那种挥之不去的落寞。 “好诗!云公子果真是文采出众,你不仅能够写出壮怀激烈的‘满江红’,还能写出这么凄美的诗词,只是,这几句诗词明显有一种黯然神伤的感觉,莫非云公子正在思念自己的心上人?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你正是慕少艾的年龄……一个婉约缠绵,一个壮怀激烈,仅凭这两首诗词,就足够你扬名天下了,这才是一个才子应该有的佳作!”普慈公主一边施施然地走进院子里,一边对这句诗词赞不绝口,说话间,她的目光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只是,隔着幕篱,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柳月儿一见普慈公主这么早就来了,连忙对她福了个礼,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云飞扬干笑一下道:“为赋新词强说愁,作为一个读书人,总要装出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才好……方才,看到这满地落叶,卑职就有了伤春悲秋的念头,就想将这些落叶全部都掩埋掉。公主殿下,您这么早就大驾光临,不知您有何赐教?” “有件事情,本宫需要与云公子商议一下。”说话间,普慈公主看了看四周。 云飞扬会意,肃手邀请道:“既然如此,就请公主殿下移步到书房商谈吧。” 进了书房,普慈公主便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原来,普慈公主一直负责前蜀的斥候组织,她已经得到了消息,自从郢王朱友珪篡夺帝位以后,一些功勋卓著的老将始终对朱友珪并不拥戴,虽然朱友珪极力拉拢他们,但他们终究不买账。 朱友珪诏令兄弟朱友谦加官为侍中、中书令,并且召朱友谦到东都。朱友谦拒不从命,朱友珪便任命侍卫诸军使韩勍为西面行营招讨使,督率军队讨伐朱友谦。朱友谦一怒之下携河中之地投靠了晋王李存勖,并且央求李存勖出兵救援。 云飞扬面无表情地沉吟片刻,这才说道:“这样一来,后梁与河东军之间的斗争将会越来越白热化,只是,卑职依然不看好后梁,卑职以为,后梁的实力已经江河日下,河东军早晚将赢得最后的胜利。” 普慈公主点了点头,显然是很赞同云飞扬的观点,她的小嘴动了动,似乎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云公子,本宫一直有个想法,希望你能来本宫负责的组织担任要职,不知你意下如何?要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以你的聪明才智,本就不适合率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你更加适合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承蒙公主殿下对卑职如此器重,卑职感恩不尽……可是,请恕卑职直言,大蜀的斥候组织根本就有很多不足之处,如果不做好顶层设计,即便是由卑职担任要职,恐怕也回天乏力。”云飞扬迟疑了一下便婉言谢绝,在他看来,前蜀的情报组织没有任何前途,一不小心,他甚至把“顶层设计”这个来自于后世的词语说走嘴了。 “你说什么?顶层……设计?”普慈公主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她却很不甘心。 “哦,卑职是说,要想这个组织发挥出最好的作用,就要彻底改造这个组织……可是,这是很难做到的,需要你乃至皇帝陛下制定一系列改革性的政策才好。”云飞扬只好耐心解释了一番。 对于眼前这个掌控前蜀特务机构的女人,云飞扬在骨子里就有一种深深的忌惮,他早就听说过,岐军大举伐蜀却最终铩羽而归,普慈公主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有什么?”普慈公主咬了咬嘴唇,正色道:“云公子,你但说无妨,如果你说的有道理,对于朝廷有利,本宫一定会想方设法恳请父皇接受你的提议!” 云飞扬禁不住张大了嘴巴,看来,普慈公主这是下定决心了,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犹豫,便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他以为,在古代的特务机构里,明朝的特务机构发展堪称是所有古代朝代中最好的,可以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参照锦衣卫的模式,择其精华,把前蜀的特务组织进行适当改造是可以的。 两人这一探讨起来,普慈公主立刻就恢复了精明干练的女特务头子形象,眼睛里厉芒四射,但是,她的说话声里却又不时地流露出一种小鸟依人般的温柔。 听了云飞扬的提议,普慈公主顿时有了醍醐灌顶般的感觉,她很惊讶,云飞扬对于“察事司”情报组织的设想非常值得尝试,她可以想象得到,一旦能够得到父皇的批准,前蜀必定会长远受益于“察事司” 这个情报组织。 第168章 金子早晚要发光 可是,普慈公主一提起火药武器的事情,云飞扬就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普慈公主实在气不过,干脆就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请云飞扬交出火药配方!云飞扬只是淡然一笑,他说还要考虑考虑,火药武器现在正处于技术改良的关键时刻,等到这些技术成熟之后,他会在合适的机会把火药配方献给朝廷。 听云飞扬这么说,普慈公主也就不便继续催促了,且看这小子还能拖到什么时候,虽然普慈公主恨不得狠狠地抽云飞扬几鞭子,可是,她却只能暂时忍耐。 王锴在西县逗留了好几天,他惊喜地发现,那种被云飞扬称作“酒精”的东西居然可以清洗伤口,防止伤口化脓,这真是一个奇迹!因此,王锴几乎陆续好几天都泡在西县的酿酒坊里,他对那种被人称为“烧刀子”的酒更是情有独钟。 王锴甚至采购了十坛子烧刀子酒准备带回成都,这种酒果真是极品佳酿,味道很烈但却香醇之极。 一杯烧刀子酒下肚,王锴强忍着肚子里灼热的感觉,对坐在一边同样喝着酒吃着下酒菜的唐道袭说道:“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像你我这样的朝廷高官居然直到现在才能喝到这种酒,真是很遗憾,说起来,这还要拜云飞扬所赐啊。” 唐道袭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王尚书,你原本是个文人,但你既然成为了兵部尚书,也好歹算是半个武官了,据云飞扬所说,这种酒本就是为了军中的厮杀汉们酿造的,尤其是在大战之前喝酒壮行,那滋味可是最好不过了,对于生活在苦寒之地的吐蕃人来说,那更是不可或缺的佳酿,卑职相信此言不虚……云飞扬还说,他将来一定要尝试一下把这种酒卖给吐蕃人。” 王锴没好气地说:“这小子,不像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倒像是个奸商,不过,要是能用这些酒换来一些青塘战马那也算是高明。” 唐道袭放下手里的酒碗道:“不瞒你说,云飞扬那小子真是这么说的,他知道我们最大的弱点就是骑兵,或许他是抱着要效忠朝廷的心思,着实令人钦佩啊。” 王锴深深地看了唐道袭一眼,笑着道:“唐将军,没想到,你很信任他啊!” 唐道袭点了点头道:“自从云飞扬带领火器营抵御岐军的入侵开始,唐某就对他有所了解,他是个干实事的人才,你可知道仅仅是火药武器一事,就足以引起普慈公主乃至陛下的关注,而他还有很多令人惊叹的本事。所以,唐某很信任他……但是,唐某也会时常敲打敲打他,这小子就是一只倔驴子,不时地会有一些奇思妙想,最令人惊讶的是他总会有些精准的预测,他对天下大势也有些独到见解,而且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在昨天,他还跟我提起了格物学在实际生活里的运用,唐某对此一无所知,听得瞠目结舌,可是,唐某却觉得这种理论很正确。” 王锴捋了捋胡须,道:“某家看过许多五花八门的藏书,对于格物学和算学,也是有所涉猎,某家一直担心,朝廷一直不组织科举考试,虽然有些来自中原的读书人,可是,他们都是侧重于诗词歌赋和道德文章,却对格物学和算学这些对国计民生有着重大影响的学科一无所知,长此以往,朝廷如何选拔人才?如果文武百官都是庸才,那将是朝廷最大的祸患……某家曾经和云飞扬说起过,要让更多的人学习算学和格物学,然后再将一些研究成果应用于军队中。唐将军,你不打算学一学这门学问?你在兴元府,有着近水楼台的优势,你可要放低身段,云飞扬是个奇才,你不妨与他多多探讨,那并不是丢人的事情。” 特战队的一切对于王锴来说都是非常的新鲜,在他看来,这里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军营。训练之余,一群精力过剩的士卒们就会大呼小叫着在校场上蹴鞠,可是,那并不是王锴以前曾经见识过的蹴鞠,而是一种全新的游戏,两支队伍进行剧烈的对抗,每个队员都与队友进行默契的配合,那场面看起来令人热血沸腾。 其实,早在战国时期的齐国都城临淄,蹴鞠就已经发展成一种在民间广为盛行的娱乐方式,唐宋时期则是蹴鞠文化发展的第二个高潮。蹴鞠从最初使用塞满毛发的实心球,到了唐代以后则出现了充气球。唐人仲无颇曾经写过一篇《气球赋》:“气之为球,合而成质”。到了宋代以后,蹴鞠活动才变得更为普及。 王锴久久地看着那些特战队员,一阵秋风拂过他的衣衫,吹得衣角猎猎作响,他的心中却依然激荡难平,他早年也曾经书生意气,指点江山,可是,到了现在,他却依然碌碌无为,他忽然心血来潮,很想以后与云飞扬联手做些事情。 自从王锴被蜀主王建贬职为兵部尚书之后,很多昔日的友人都在刻意地躲避他,对他来说最伤心的事情,那就是皇帝也在有意无意地躲避他。可是,王锴还不甘心早早地在成都养老,他还要争取回到同平章事的位子上去,所以,他有了拉拢云飞扬的想法! “门前冷落车马稀,商人重利轻别离……”王锴吟诵着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那首《琵琶行》,语调中有一种落寞的感觉。 “白乐天的这首诗听起来很伤感,王尚书为何这么多愁善感?不如趁着秋风习习,让人摆上一桌美酒佳肴,卑职请您一起喝上几杯酒如何?”云飞扬来到王锴的身边,热情相邀。 “老夫最近官场失意,你还愿意与我来往?”王锴眉毛一挑,大有深意地看着云飞扬,目光中充满了不解。 云飞扬洒然一笑道:“卑职岂是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小人?是金子早晚要发光的,王尚书德高望重,文采出众,谁敢说您将来不会官复原职?现在,您正好可以分辨出谁才是您真正的朋友!” 第169章 魔鬼训练 王锴展颜一笑道:“要是别人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如今,你有大功于国,你的一身本事还是无可置疑的,老夫回去之后,一定会上表为你请功,立下大功的人就应该得到丰厚的奖赏!” 云飞扬干笑了一声,深知自己与王锴的关系又在几句话之间拉近了一点,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与兵部尚书王锴搞好关系,对于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两人聊了片刻,特战队的训练结束了,王尚书看了一眼特战队的士卒们,脸颊便猛地抽搐了一下,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军容不整,筋疲力尽,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带着几分麻木,对于正要高强度的训练,他们已经完全习惯了,没有人有任何怨言,他们只知道服从命令。 为首的头领正是张远霄,他对站在不远处的王锴和云飞扬视若无睹,只是坐在地上,用坚毅的目光扫视过一个个特战队员。有几个体质差些的特战队员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一头倒在校场的地上,不多时,一阵响亮的呼噜声就传了过来。 王锴皱着眉头,双臂交叉在一起,瞅着这些看起来疲惫到极点的特战队员,心里面百感交集,他知道蜀军的训练水平到底如何,更知道蜀军的战斗力怎么样,相比之下,这支队伍将来的战斗力绝对令人吃惊。 云飞扬的表情则是带着几分愁容,眼看着这些士卒这么辛苦,他也于心不忍,可是,他记得后世里的一句名言,平时训练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怎么回事?云飞扬,你来告诉老夫,你这是要干什么?老夫虽然不懂兵事,却也知道我军的训练强度如何,你就不怕把我们的士兵累死吗?”王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禁不住质问云飞扬。 云飞扬伸出右手,晃了晃食指,解释道:“回王尚书的话,您以为这就算是高强度训练了么?错,卑职认为这还不算什么,他们需要适应这样的魔鬼训练!” 话是这么说,云飞扬却深知后世里的那些特种部队才是真正的高强度训练,两者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心里有数,这些士卒既然想得到特战队远比一般队伍丰厚许多的军饷,就必须付出一定的努力才行,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老夫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应该可以算得上是我军里最能吃苦的队伍了吧?”王锴冷笑着挖苦云飞扬,他难以想象,这个年轻人练起兵来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慈不掌兵,我大蜀的军队要想在将来称霸天下,必须要经过艰苦卓绝的训练!”云飞扬如是说,说话时,他面无表情,目光中更是流露出一丝果决和坚毅。 王锴指了指躺在地上打呼噜的士卒们,大声喊道:“好好好……你是安远军的都指挥使,这里是你的地盘,即便是老夫对你也奈何不得,是不是?也罢,如果安远军将来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老夫看你怎么向朝廷交代,你以为那些文武官员们都像老夫这般好说话么?”说完这番话,他就拂袖而去,借酒消愁去了。 王锴虽然在说着气话,他的头脑却仍然在保持着清醒,他知道,云飞扬能让部下适应这么严酷的训练却毫无怨言,这就说明,云飞扬已经具备了一个将领的威望,只要士卒们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命令,这样的队伍就能成长为一支合格的劲旅,王锴其实也乐见其成,他只是希望云飞扬将来能够带领这支队伍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他已经看出来,蜀主已经有了对岐军发起攻击的心思,这对云飞扬统领的安远军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都指挥使,我们的表现真的能打动王锴?他回去之后,真的能在皇帝老儿面前为我们说好话?”张远霄看了一眼王锴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有几分担忧。 “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需要把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做好就得了,我们将来是要做事情的,而且是要做大事情的!所以,我们不要指望别人,你们今天受的这些苦,将来会让你们受益无穷,将来的你一定会感激现在努力拼搏的自己。至于以后的事情,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吧……其实,王尚书是个实干的人,他在骨子里是个自命清高的文人,他与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有所不同,我对于他的人品还是有点信心的。”云飞扬对此并不担心。 张远霄点了点头,他认为,云飞扬的话越来越有蛊惑力了,这些话总是令人感觉到一种哲理,他甚至后悔自己没有读过书,这是他迄今为止最遗憾的事情。 “其实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想法,以前你说过,很多人都是都想着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靠自己的本事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可是实际上,实现这个目标的人少得可怜,你想的却更加长远一些,你说要带着弟兄们在这里发财致富,你觉得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么?”张远霄仍然为云飞扬担心。 云飞扬沉吟片刻,才对张远霄轻声解释道:“张兄,我打算试一试,用我们的努力来改变命运,你仔细的想一想,自从大唐灭亡以来,天下间可曾有过太平的日子吗?没有,从白马驿之祸,到朱友珪弑父继位,那些统治者总是在更替,唯独没有变化的是没完没了的战乱,自古以来的任何朝代,总要经历兴起,强盛,衰落,灭亡这样的改朝换代,每个皇帝都想让自己的朝代一直延续到千秋万代,可是,谁也做不到这一点。你以为大蜀的江山能持续多久?告诉你,大蜀弄不好就会像秦朝那样二世而亡,所以,说句掏心窝的话,不管谁做皇帝,皇帝宝座上坐的是什么人,我一点也不关心,我们安远军的弟兄们能否享受荣华富贵才是我最关心的,只要我们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我们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第170章 杀手锏 张远霄连连点头,云飞扬便越说越兴奋:“和强大的河东军比起来,我们大蜀先天不足,缺少强悍的骑兵,只能凭借险要的地势自保,这就导致大蜀在战略上只能保持固守的态势,想要抵御河东军的沙坨铁骑,除了依靠箭阵之外没有更有效的办法。我们大蜀越繁华富庶,对敌人的吸引力就越大,他们就越会想着侵略我们,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道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些守在边境的蜀军并不足以抵挡沙陀人的铁蹄,蜀人普遍身体瘦弱,比不了彪悍的契丹人和中原人,蜀中又缺少战马,如果连装备上都比不上敌人,那可如何是好?好在我们有火药武器这个能克制敌军骑兵的杀手锏,因此,我想试一试打造出一支精锐部队的新路子,再辅以精良的装备,我要让这支队伍成为百战百胜的天下第一劲旅!” 张远霄闻言禁不住瞠目结舌,片刻之后才说道:“都指挥使,你的想法很令人振奋,不过,你千万不要引起别人的猜忌,否则,你将来休想实现自己的理想。” “你以为我是一个三岁孩子吗?我现在就是在看普慈公主以及皇帝陛下对我到底有多少耐心,他们没完没了地跟我要火药配方,我要看看他们的底线在哪里,明天,我们就让特战队搞一次军事演习给他们看看!如果我在安远军的尝试最终功亏一篑,我就会立刻引咎辞职回青江村老家,我可以在那里种地,教书,闲暇时还可以去五斗观那边与谭道长研究格物学……我可没有为皇帝老儿卖命的想法,在我看来,为了皇帝老儿战死沙场是愚蠢的举动,我不会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是圣人,国家的存亡自然有那些重臣们担忧,凭什么要我去操心?我只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在奋斗,如果他们受到了威胁,我会为了他们而与任何人作对的。”云飞扬说到这里,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厉芒。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叛逆,但张远霄却深知这是云飞扬的心里话,他深有感触。 次日一早,安远军特战队便在西县城外的一处荒僻所在搞了一次军事演习。那里位于一个山谷之中,原本就是安远军用来做火药武器试验的地方,戒备森严。 就连中书令王宗绾也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但他却不了解这些火药武器的威力到底有多么大,以前,王宗绾曾经想让云飞扬给他演示一下,后来不久王宗绾却去了成都,这不失为一个遗憾。 当普慈公主和王锴看到刚刚研制出来的火药那种惊天动地的威力之后,王锴张得很大的嘴巴半晌才合上,这一切让他难以置信,那爆炸时的声响更是震耳欲聋。这分明就是带有鬼神莫测之威的武器,没有人能够挡得住,可以想象,如果蜀军将来带着这种新式火药武器上阵,一旦这些新式火药在千军万马之中爆炸,其威力可想而知,蜀军必定会战无不胜! “事实上,在我们的矿山开采过程中,我们就使用了这种火药……其实,用这种火药攻城也是个好办法,即使敌军拥有坚固的城池,只要将大量的火药包堆积在敌方城下,然后将火药包点燃,敌军的城墙早晚会崩塌,就连爆炸时产生的烟雾和巨响也能将敌军官兵置于死地。火药一出,天下将再也没有坚城可守,在火药的爆炸声中,任何坚城都将土崩瓦解,至于那些令蜀人谈之色变的骑兵,我们再也不必担心,因为火药的爆炸声对于战马有很大的威慑力,在火药的威力下,敌人的骑兵连人带马都会被炸成肉泥,哈哈哈……”云飞扬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 硝烟刚刚散尽,王锴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爆炸的现场,他和张远霄一起查看评估新式火药爆炸之后造成的威胁。原本堆积在当场的一大堆巨石全都被炸成了齑粉,就连五十多步之外远处的一处小树林也被炸得面目全非,很多小树被拦腰炸成了几段,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到这般景象,普慈公主对于火药秘方的热衷就更加强烈了,她轻移莲步,走到云飞扬的身边,幕篱后的俏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普慈公主正要开口,云飞扬却递给她一张纸条,轻声说道:“这就是你要的火药配方,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把这个比例牢记在心中就够了,然后,我们这就把这个纸条焚毁,否则,一旦火药配方泄露出去,必定会有很多人为此死于非命。” 普慈公主就像抢一样的接过那个纸条,赶紧看了看,让她惊讶的是,她期待已久的火药配方其实不过是寥寥十几个字的内容而已,其中不过是涉及到了硝酸钾、硫磺以及木炭的比例,普慈公主两眼冒光地记忆了片刻,便心有不甘地把那个纸条还给了云飞扬。 “云公子,本宫可以保举你担任将作监丞,督造各种火药武器,那样的话,你将来就不必去战场上出生入死了。”普慈公主相信云飞扬不会欺骗她,她对大蜀江山永固第一次有了坚定的信心,只要有了这么神奇的火药武器便是如虎添翼,只是,还需要大量制造才好。 “多谢公主殿下器重,其实,督造火药武器并不难,只需要陛下派遣一个忠心耿耿办事谨慎的心腹就足以担当大任,何必非要卑职去做呢?不过,卑职可以提醒公主殿下,火药武器的制造必须谨慎,首要的是注意安全,防止火灾发生!”云飞扬可不想去干这个苦差事,以这个时代的生产条件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么,敢问云公子,你的志向到底是什么呢?”普慈公主禁不住有些失望,在她看来是令人眼红的官职,云飞扬却丝毫不感兴趣,她很想知道云飞扬到底想干什么。 第171章 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卑职的理想!”说话间,云飞扬昂首挺胸傲然一笑,他知道,这句话是北宋大家张载的名言,被后人称作“横渠四句”。由于这句话言简意宏,一直被后人传颂不衰。 “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你好大的口气呀!只是,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普慈公主闻言颇为惊讶,她感觉云飞扬的志向很远大,此人经常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可是,这句话她却是第一次听到,她觉得这句话似乎包含着深刻的哲理。她细细思量,云飞扬不论是在玉屏山剿匪,还是诛杀韦卓洋,都属于谋定而后动的举措,云飞扬的洛阳之行也是大功告成,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 “卑职的意思是,让天下人接受仁孝道德之理,让民众明确生命的意义,恢复儒家中断已久的学术传统并且继承创新,为万世开拓太平之基业。”云飞扬笑着解释。 普慈公主思忖了半晌,这才憋出来一句话:“想不到,你倒是有着远大志向,很好!读书人本该如此书生意气……可是,自从藩镇割据之后,天下间四分五裂已久,想要天下百姓接受仁孝道德之理,想要开拓万世太平基业恐怕是很难实现。”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或许在五六十年之后,这纷乱已久的天下便会重新归于一统,我辈或许能够看到那一天。”云飞扬记得北宋大约是公元九六零年建立的,距离现在也就是五十多年而已。 “或许吧,但愿到时候一统天下的是我大蜀!”普慈公主对于云飞扬的一些观点已经习惯性地选择了相信。在她看来,有威力如此惊人的火药武器,又有如此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真是国家之大幸,大蜀崛起的时机就要到了,只要先击败李茂贞所部,再对付强大的河东军,将来,中原之地也或许会属于大蜀,只要大蜀有了强大的实力,不愁天下英才不纷至沓来! “说不定,父皇将来会认你为义子,他向来喜欢才华出众的人,本宫可以向父皇提议……那样的话,你一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普慈公主一心想招揽云飞扬,对他再次抛出了橄榄枝。 “还是不要认我为义子的好,一旦成为陛下的义子,卑职恐怕会滋生一些不好的想法,那是人性使然,想当初,王宗涤不就是利欲熏心,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云飞扬微微一笑,蜀中王建被世人称作“贼王八”,他可不想认贼作父。 一听说王宗涤的名字,普慈公主也禁不住脸色一变,云飞扬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实际上,她知道父皇对于那些义子还是有些猜忌的,毕竟都不是亲生儿子。 以普慈公主在安远军的所见所闻,她认为安远军的发展速度很快,跟蜀军别的部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很庆幸蜀军有这样精锐的部队,却也难免有些担心,怪不得父皇对云飞扬有所忌惮,一旦安远军造反,父皇的宝座可就不稳了! 由于兵部尚书王锴次日就要离开西县,云飞扬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为他饯行,最主要的硬菜就是烤全羊,张远霄抱着肩膀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士卒们杀羊,张远霄有些跃跃欲试,可惜以张远霄现在的身份,不便亲手去做这样的小事。 特战队的官兵们经常吃烤全羊,以他们的高负荷训练,自然要求营养必须跟得上,饶是如此,烤全羊这样的美味,他们依然百吃不厌,在这样寒冷的秋日里,香喷喷的烤羊肉更是大补。 华灯初上的时候,月明星稀,秋风习习,一坛坛“烧刀子酒”的香味扑鼻,混杂着烤羊肉的香味,饯行酒宴终于开始了。普慈公主和兵部尚书王锴坐在主位上,云飞扬和张远霄则在下首作陪,西县县衙的官吏们也都一一列座。 云飞扬一展儒将的风采,竟然与兵部尚书王锴吟诵起诗词来,一时间让王锴有些不适应,让他惊讶的是,云飞扬经常能够吟诵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诗句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云飞扬吟诵着北宋大文学家苏轼的诗词,他的话音未落,就连以藏书闻名天下的兵部尚书王锴都禁不住鼓起掌来。 在座的官吏们一个个把酒言欢,那些安远军的军校们则只顾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些军校都很清楚,安远军与蜀军其余的部队大不相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云飞扬并不是御下刻薄寡恩的人,平日里,士卒们与云飞扬更像是兄弟一般。 临行前,王锴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笑道:“你已经完成了这么多的历练,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你飞黄腾达道路上的一块块垫脚石,如今,你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关注,你应该庆幸。你这种人注定能一鸣惊人,国家已经到了用人之际,你这样的人才向来都是不可替代的。” 云飞扬微笑着道:“王尚书言重了,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人,还望您回成都之后,替卑职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王锴笑着点头道:“老夫回到成都之后就要给陛下上奏章,希望陛下对你加以重用。禁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不好掌控,你还不如留在安远军更好,老夫可以告诉你,你们早晚会有用武之地。陛下对李茂贞恨之入骨,对于你这种喜欢打仗的将才来说就是非常好的机会,凭借你们的火药,对上岐军,你有八成的胜算!” 云飞扬笑着点了点头,听话听音,他已经听出了王锴的言外之意,看来,蜀主王建或许要对李茂贞下手了,有了威力惊人的火药在手,蜀军也就有了底气。 送走了王锴,云飞扬与张远霄一边走一边商量着事情,两人刚刚走进院子里,云飞扬就看到了柳月儿。 第172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柳月儿神秘兮兮地指着花厅,对云飞扬说:“小郎君,公主殿下在那里等你呢,快去吧。”说完,她就一溜烟的跑了。 张远霄对云飞扬眨了眨眼,嘿嘿一笑道:“小郎君,既然公主殿下在等你,在下就先告辞了……不过,在下却想提醒你,月儿的年龄也不小了,再过一两年,她就可以嫁人了,她是柳小姐的远房亲戚,不仅人生得清纯可人,而且还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在下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妨先养着她,过两年,再将她收进房里,到时候,你与柳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是不是啊?” 云飞扬无奈地耸了耸肩,发起了牢骚:“做官做到我这个地步也真是没谁了,直到现在,我仍然尚未娶妻,甚至连一个妾侍都没有,就连身边的丫鬟也没有收房……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倒是不急,还是顺其自然吧,这可不是小事情。” 普慈公主已经来到云飞扬的府上了很久了,花姑在一边侍立着,还不时地对普慈公主说着一些近来发生的趣事,两人不像是主仆,倒更像是好姐妹的样子。 “哎呀,想不到公主殿下居然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卑职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殿下恕罪,恕罪啊。”云飞扬一边逢场作戏,一边叉手施了个礼。 “云将军不必拘泥,别忘了,这是你到家,本宫只是客人而已。”普慈公主笑了笑,说话间,她看了花姑一眼,花姑便很识趣地退了下去,守在了花厅外面。 诺大的花厅里,此刻便只剩下云飞扬和普慈公主两个人。云飞扬不由得怔了一下,普慈公主这分明是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她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云飞扬正在琢磨着普慈公主的意图,普慈公主却率先打破了沉默:“云将军,你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安远军的都指挥使,可谓是年少有为,本宫却不明白,为何你至今仍然未曾娶妻呢?要知道,朝廷向来只会对有家室的官员才能委以重任!” “这个,只不过是卑职的私事而已,何必劳动公主殿下如此操心呢?”云飞扬洒然一笑,就算蜀主王建不信任自己也无所谓,自己也从未想过非要富贵加身。 可是,云飞扬也很清楚,自己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因为自己年纪轻轻就掌控了安远军,引起了很多文武官员的羡慕嫉妒恨,兵部尚书王锴已经告诉他了,很多御史都把眼睛擦得雪亮,就在等着他犯错,然后那些御史言官们就会集体弹劾他,这时候,云飞扬确实要谨慎行事,可是,难道他们还要关心自己的私生活? 普慈公主摘下了幕篱,放在了一边,施施然地走到云飞扬的身边,笑吟吟地说道:“本宫听说,云将军对藏书楼孙家的孙小姐心仪已久,此外,还有个叫做柳非非的红颜知己,据说,这两个女子都是才貌双全……既然如此,云将军为何还不早做决定?以云将军现在的身份,无论孙家还是柳家,他们都不会错过云将军这样的乘龙快婿。” “这个嘛,且容卑职考虑考虑,按理说,要想娶妻自然应该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惜,卑职是个孤儿,这却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云飞扬嘴上敷衍着,心中却在暗自思量,女人心,海底针。普慈公主此前曾经派黄崇嘏给她做说客,今天,她却又为何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此刻,我们只是朋友之间的交谈,没有等级之分,你也不必自称卑职……我曾经嫁过人,也算是过来人了,我自以为经历过一番坎坷,就像一句诗里说的那样,曾经沧海难为水。在男女之事上,我已经看得更加超然,但是,我却想给你一个建议,你不必有那么多顾虑,如果你愿意娶孙小姐或者柳小姐,甚至于把这两个女子都娶进门,我乐于为你做媒,那可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情呢,我想,如果你能够早日娶妻生子,我父皇也会对你进一步加以重用的。”普慈公主说得很坦诚。 “既然公主殿下这么热心肠,可是我有些不解,你为何要请黄崇嘏来这里找我?”云飞扬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说话间,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实,当初我确实有那个想法,可是,似乎你对我一直无动于衷,所以我就……”普慈公主脸色一红,她的话刚刚说了一半,云飞扬却伸出右手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普慈公主正不解地看着云飞扬,云飞扬却说了一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说完,他就拉起普慈公主的小手快步向后宅走去。 普慈公主惊得瞠目结舌,她没想到云飞扬居然敢这么大胆,饶是她相当于离异过,却也很难接受一个少年就这么拉着自己的手,顾及到自己的颜面,她不敢大声呼喊,只是用力地挣扎了几下,但却无济于事,云飞扬丝毫不松开自己的手。 普慈公主羞怒交加,柳眉倒竖,狠狠地瞪了一眼云飞扬,此刻,她俏脸绯红,心里更是有如鹿撞,这小子好大的胆子!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么放肆,她以前的驸马李继崇只是在酒后对她出言不逊,她就毫不犹豫地离家出走。 可奇怪的是,普慈公主此刻的心中却有几分隐隐的兴奋,她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期待着云飞扬下一步的放肆举动。 “我的公主殿下,你不是过来人么?怎么还这么放不开?就像个小姑娘一样,嘿嘿……”云飞扬低声打趣道,嘴角挂着一丝坏笑。 幽怨和犹豫夹杂着几分冲动一时间交织在一起,很快就冲毁了普慈公主心里的防线,她渐渐地忘记了自我,沉浸在莫名的期待之中,与云飞扬走进了后宅。 正在后院里洗衣服的柳月儿惊讶地望了一眼云飞扬和普慈公主,她下意识地掩着嘴,差一点喊出声来。 第173章 古灵精怪 这一切让柳月儿难以置信,然后,她就放下要洗的衣服,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心里犹在嘀咕着,天呐,我什么也没看见…… 次日一早,被幕篱遮住面目的普慈公主和带着几分古怪表情的花姑离开了云飞扬的府邸,云飞扬站在门口,目送普慈公主的倩影渐行渐远,心中百感交集。 良久之后,云飞扬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刚刚转过身,就看见了在身后探头探脑的柳月儿,柳月儿忸怩地捏着衣襟,很不自然地对云飞扬笑了笑。 “麻烦你以后走路的时候带一点声响,不要像鬼一样,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云飞扬苦笑了一下,柳月儿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得很,估计她什么都知道了,那么,柳非非早晚也会知道,随便吧,现在的自己正处于荷尔蒙飞扬的时期…… 柳月儿噗哧一笑,见四下无人,就轻声说道:“小郎君,奴婢刚才见您和公主殿下郎情妾意的,就不好过来打扰……奴婢斗胆说一句话,您如果喜欢公主殿下的话,就大胆的去追求吧,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顾虑重重,既然公主殿下都放下了身段,您也没有必要过于拘泥小节。” “哈,想不到,你人小鬼大,心思可还真不少呢。”云飞扬尴尬地笑了笑,便扬长而去。 柳月儿的话勾起了云飞扬的心思,原本他着实有些担忧,在后世里,这样的事情或许算不上得什么事,可是,在这保守的五代时期,这却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更何况对方是金枝玉叶,堂堂的皇家公主,只不过她多了一个离异的身份而已。 到了晚上,柳月儿又借着伺候云飞扬沐浴的机会劝说云飞扬道:“小郎君,您可要想得长远些,但凡是富贵人家,谁没纳几房侍妾?在那些大户人家,要是没有侍妾才会被别人笑话,您在这里举目无亲,娶妻生子才是头等大事,您也算是朝廷命官了,总不能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下去……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您应该娶妻纳妾,多生几个孩子,这样一来,云家才能逐渐成为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云飞扬笑而不语,他不想对这样的事表态,古代的女人和后世里的女人不同,可谓是天壤之别,在他看来,柳月儿分明是想成为自己的妾侍,见到普慈公主这么主动送上门来,柳月儿也有些急了,其实这也是合情合理,肥水不流外人田。 柳月儿见云飞扬不说话,便嘟着小嘴道:“好了,都是奴婢多嘴多舌,您这两天忙着应付公主殿下,一定很累了,奴婢这就给您铺床叠被,您好好睡一觉吧。” 云飞扬轻笑一声,这丫头真是长大了,说起来,她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由于采矿业和酿酒业的迅猛发展,西县变得越发的繁华了,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个个商铺鳞次栉比,县城里的商贾们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这一点就算比起兴元府来也不遑多让。 云飞扬骑着马路过自家的酒肆,见里面生意兴隆,便笑得见眉不见眼,扳鞍下马,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酒肆里的伙计一见云飞扬来了,连忙殷勤地将云飞扬坐骑的缰绳接过来,将马拴在门外的拴马石上。 云飞扬走进专门给自己留着的那个雅间里,那里装饰得典雅舒适,卫生整洁。 掌柜的老王头一见云飞扬来了,便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对云飞扬嘘寒问暖起来。 云飞扬瞥了一眼身材肥胖的掌柜的,笑道:“还是老样子,先来一瓶透瓶香,要高度数的,再来几个下酒菜,还有一锅羊肉汤。” 老王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好嘞……请都指挥使稍等片刻,茶水伺候!” 云飞扬刚刚喝了一杯茶,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人便走进了雅间,脸上有着商贾标志性的笑容,云飞扬没好气的对他翻了个白眼,道:“吕永民,你这可是姗姗来迟了,你好大的架子啊,茶贩子了不起么?来来来,你自己先罚酒三杯。” “哎呦,云将军,您这可是冤枉小人了,小人方才刚刚进县城,您手下的那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就对小人收了一笔重税,这生意不好做呀,哎……不过,这罚酒三杯,小人还是要喝的。”吕永民愁眉苦脸地诉苦一番,便接连喝下了三杯酒。 吕永民是个茶贩子,那时候,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有稳定的茶叶需求,因此,当时从事茶叶生意的商人非常多,在淮南、两浙、江西以及四川等地都有茶山。 贩茶是很赚钱的行业,茶税收入也就越来越受到各地政府的重视。由于茶山大多离城市有一定距离,衣食供给都需要从外面取得,因此,茶山上的交易既可以用钱、绢,也可以用首饰或者衣物。这甚至成为了盗贼销赃的好途径,盗贼劫得的各色财物不敢卖到城市里,只有茶山可以用于销赃,甚至发展到茶山附近有很多店肆专门为盗贼销赃。 唐末时期,由于茶税大幅增加,在苛刻的赋税政策下,正式贩茶的利润越来越小,私茶贩子也自然就变得越来越多,时人称之为“凡千万辈,尽贩私茶。” 当时,贩运私茶也是获利相当丰厚的行业,私茶贩子有很多,甚至很多盗贼都选择用抢劫来的财物换成茶,然后再从中牟利。私茶贩子大多拥有充足的资金,通过逃避苛刻的税收,他们获利远远大于正式的茶商。 吕永民抹了抹嘴唇,那圆圆的胖脸上满是愧色,他看了看云飞扬,又道:“小人的很多同乡都在做茶贩子,听说他们一个个都混得风生水起,只有我仍然是庸庸碌碌,幸亏得到云将军的支持,小人的生意才有所好转,小人怎能忘恩负义?” “你们这些商人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难道让你们纳税不对么?你们都是一群富得流油的奸商,哼……”云飞扬撇了撇嘴。 第174章 国之重器 云飞扬说起了正事:“今天让你来,主要是因为本官有事找你,你现在是商贾的身份,有些事,恰好适合你去做,知道么,我们这支安远军需要有很多的后勤支持,钱粮则是首当其冲,还有一些物资需要在地方上采买,这些事,你可以做,你是茶商,四面八方的人脉肯定有不少,如果你能帮助安远军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后期补给基地,将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本官一定会给你丰厚的回报。” 吕永民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道:“云将军,你说的是真的?我需要做什么事情?” 云飞扬看了一眼两眼冒光的吕永民,笑了笑,惬意地喝了一口酒,拍了拍吕永民的肩膀道:“大军的后勤保障是一件系统的事情,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们的采购清单上列出的需要采购的物资足足有几十种,这些物资需要分类整理,还要做好储存,不是像你们卖茶叶那么简单,我们要让安远军的官兵们不饿肚子,将来还要成为一支能征惯战的强军……你需要尽快了解保障军队后勤和做茶叶生意的区别,至于一些具体事宜,两天之后,我与你再进一步讨论!” 云飞扬心里有数,既然西县的采矿业已经发展起来,朝廷以后或许不会再给安远军拨付粮草了,自己要想方设法养活这些安远军的弟兄们,因此,自己对安远军就有绝对的指挥权,只要自己不谋反,估计朝廷那边也不会对自己干涉什么。 云飞扬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怎么养活安远军的弟兄们还有他们的家眷,城外的矿山能塞进去一些人,城里的酿酒作坊也能塞进去一些人,可是,这些产业只能塞进去一小部分人,那些剩下的官兵应该怎么办?还有一些老弱妇孺,想起这些,云飞扬就头疼得厉害。 普慈公主回到成都之后,第一时间就进宫拜见了父皇王建,把她在西县之行的收获汇报了一番。 “你说什么?云飞扬竟然不提供火药配方,只是让你记在脑子里,真是岂有此理,这小子好大的胆子!”王锴禁不住勃然大怒。 普慈公主看着怒气冲冲的父皇,心中也不由得有几分紧张,半晌之后,她才补充了一句话:“孩儿开始也为此感到不忿,不过,在仔细分析了那种火药的特点之后,孩儿却觉得云飞扬说的有道理。”说完,她就观察着父皇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她有些担心云飞扬,生怕父皇一怒之下要处罚云飞扬。 王建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问道:“你亲眼见识到了那些新式火药的演示?真的有惊天动地的威力?” 普慈公主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那种可以用来开山采石的火药真的很可怕,偌大的一片山坡转眼间就在我们的眼前灰飞烟灭,不但火药爆炸会让一切物体化为齑粉,就连爆炸时传出来的声响和烟雾也能伤人,受到云飞扬所说的冲击波影响的人,即使外表看起来并无大碍,但他的五脏六腑或许已经受到了损伤,这种火药是不可或缺的军国重器,有了这东西,就算是强大的沙坨铁骑来袭,我们也不用担心,所以,云飞扬的担心很有必要,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火药的配方。” 王建激动地搓着手,两眼冒光,来来回回地在地上踱着步子,片刻之后,王建快步走到女儿面前,兴冲冲的道:“既然你记住了火药的秘方,那你就找一些人,尽快开始试验。” 普慈公主看着似乎急不可耐的父亲,笑道:“父皇,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您以为这就像放爆竹一样简单?云飞扬曾经说过,火药的研制过程可是非常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很多人死于非命,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云飞扬虽然把火药配方交给了你,但他却依然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火药乃是国之重器,既然如此,对于他这样的人才,我们一定要予以重视……可惜,据说这个人似乎桀骜不驯,很不容易控制。”王建皱紧了眉头,一时间有些担忧。 普慈公主笑而不语,白皙的俏脸上更是泛起了一丝红晕,她倒是对此并不担心,因为,她与云飞扬已经有过了一次亲密接触的经历,那一幕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她认为云飞扬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云飞扬绝不会辜负她,更不会背叛大蜀。 普慈公主正要离开,王建对她吩咐了一句:“你带来的‘烧刀子酒’很不错,确实很适合行伍中人,看不出来,那小子倒是个全才啊……如果你还有这种酒,不妨派人给为父送过来几坛子。” 几天后,普慈公主给父亲带来了十坛子烧刀子酒,王建喜笑颜开,喝了一杯酒之后,便放下酒杯,说道:“你们开始制造火药了么?效果怎么样?你们一定要小心点,不要误伤到无关人等,更不要泄露任何关于火药的秘密。” “我们已经开始制造火药了,孩儿精挑细选了一些心灵手巧的匠人,他们制造出了一些火药,不过,孩儿以为,他们制造的这些火药,威力比不上云飞扬那个火器营制作的火药。”普慈公主如实地汇报,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一丝遗憾。 蜀主王建轻叹一声道:“这是在朕意料之中的,就算给你的火药配方是真的,别人对于火药制造的了解也远不如他,这样制造出来的火药效果就会有所差别,这也会影响火药的威力,如果他没有了任何倚仗,他的前途也就可以想见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云飞扬是个聪明人,他有所保留也是可以理解的,大蜀要想大批量制造火药,还真的离不开他。”普慈公主为云飞扬说好话,说到这里,她自己忽然间有些难为情,她瞥了父亲一眼,好在王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第175章 女生外向 “女生外向,这句话果然有道理,没想到,朕的女儿居然会替云飞扬说好话,这倒是有些奇怪……那小子很讨女人喜欢么?”王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女儿。 “那倒未必,不过,云飞扬是个与众不同的男子,他不仅是有着出类拔萃的才华,更是在性格和生活习惯上与来自寻常人家的少年有着很大的区别。”说话间,普慈公主莞尔一笑,她是过来人,从她的角度也能感觉到云飞扬的独到之处。 就在普慈公主与父亲谈论云飞扬的时候,云飞扬正在暴跳如雷的骂人,被骂的对象则是曾大虎,面对云飞扬的暴怒,性情憨厚的曾大虎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默然不语,在安远军里,云飞扬有着绝对的权威,没有人敢不服从他的命令。 站在一边的张远霄小声为曾大虎求情:“都指挥使,咱们安远军的弟兄们都是一群苦哈哈,很多弟兄的家人听说在矿山干活能天天吃饱饭,就都携家带口地过来了,一些人甚至还带来了一些亲戚,这也是迫不得已,他们的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他们的要求不高,有粮食吃就可以……这些人早就听说了云将军的威名,这才不管不顾的前来投奔。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不得以之下,曾队正才勉强同意他们来到这里,他们这样才能活命,这件事,也不能完全责怪曾队正。” 云飞扬闻言哭笑不得,这么多人想来矿山混饭吃,那可是个大问题,将来还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做,例如,首先要对这些人全部进行消毒,从这些人中剔除掉有伤病的人,把这些伤病患者隔离开来进行检查,再看看他们有没有传染病,等他们养好伤病之后再作打算,更重要的是,矿山的工作条件比较艰苦,即便是对于那些身体健康的人,也是有着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 “传我的命令,一定要对所有人进行全面的卫生消毒,将他们身上穿的以及带过来的随身衣物全部扔掉,反正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没必要继续留着,给他们换上你们这段时间里收集的干净的旧衣服……然后,由张远霄负责,腾出一些房间用于安置有妇孺的官兵,其余的士卒们,按照行伍序列,以家庭为单位,在营房里暂时挤一挤,等待新的营房建好之后再继续分配,三天之内务必整顿得井井有条!”云飞扬发出了命令,又看了一眼张远霄,他相信张远霄能把这件事做好。 随着云飞扬一声令下,整个营区便开始喧闹起来,安远军官兵的家属们便开始携带自己的财物赶赴各自的临时住处,一些士卒耐心地安抚着仍然有些惶恐不安的家人,他们给家人解释着,只有做好消毒才能保证所有安远军将士们的健康。 一些老兵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他们都知道云飞扬这么做的原因,以前,有很多士卒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和平时期的伤病,自从云飞扬来了以后,云飞扬治愈了绝大多数的伤兵,这些伤兵对于云飞扬感恩戴德,在安远军里,云飞扬的威望已经如日中天。 一些士卒的家属却对此并不理解,有人甚至发起了牢骚:“云将军怎么这么多事?他这么做明明是嫌弃我们……” “老哥,你是不知道,你们这还算不得什么,云将军可是在救治伤兵方面天下闻名的,他最注重的就算部下的身体健康,你看看我们安远军的弟兄们,每个人现在都是身强体健的,赶紧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再去吃饭,告诉你,安远军的伙食很好,这是别的部队根本就比不了的,这都是云将军的本事。” 一听这句话,很多人便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民以食为天,他们对于安远军的伙食条件很感兴趣。 “那还用问?告诉你们,我们安远军与别的军队不一样,云将军从来不克扣军饷,我们每天都能吃到两顿干饭,每天都能吃一次肉,有时候还能喝到酒,那种酒叫做烧刀子,味道好极了!”一个老兵不无得意地吹嘘着,唾沫星子满天飞。 眼看着安远军大营里的一切终于变得井然有序,云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骑上马径直去了矿山。云飞扬原以为矿山那里会非常混乱,他却想不到那里的秩序居然比安远军大营那边还要好一些,这可是着实出乎意料。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在几个大棚子下面,一些妇孺正在端着碗吃饭,几个大锅里散发着香喷喷的肉味,就连云飞扬都禁不住食指大动。 云飞扬扳鞍下马,守在矿山门口的一个老兵连忙屁颠屁颠地一溜小跑过来禀报:“云将军,按照您的命令,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得很有条理,我们早就知道会遇到什么问题,这些妇孺都是矿工们的家属,他们都很听话,他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饱饭,只要能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就足够了。只要我们安顿好这些妇孺,矿工们就能安心干活,矿山是弟兄们命根子,弟兄们都知道,吃饭就靠这矿山呢。” 这个老兵的话让云飞扬感觉非常欣慰,现在的安远军其实就是一个大家庭,只要全体官兵都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才会安心训练和作战。所以,云飞扬打算将后勤分包给商家,至于安远军则只负责作战,以后,云飞扬还要培养出一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军官,让队正以上的军官都能够识字写字,培养将士们的荣誉感。 对于一些心怀不轨的士卒,该弹压就弹压,恩威并施,军令如山,安远军才会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安远军其实就是为了战争而生存的,蜀中如今平安无事,安远军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岐蜀之间早晚还会有一战,一旦安远军就有可能被派到战场上作战,他们必定能立下赫赫军功。 第176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两天后,安远军的大营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号角声,所有的军卒立刻就从各自的营房之中匆匆跑出来,在校场站好队,此时,特战队的军卒早已经军容整齐地站在那里半晌了,只有一些刚刚招募来的新兵还在手忙脚乱地寻找着自己的队伍。 云飞扬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张远霄就带着督战队冲了过去,将那些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新兵集中到校场的一个角落里,张远霄亲自给对这些新兵们训话。 安远军向来不克扣军饷,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很多人慕名而来,但是,军法如山,令行禁止,严明的纪律和高强度的训练,使得这些人渐渐地认识到,在安远军当兵吃粮没有那么容易,对于几个好吃懒做的兵油子,更是少不了一顿皮鞭伺候,每一鞭子都狠狠地抽打在他们的后背上,虽然他们紧咬牙关,但却最终痛得忍不住出声喊叫,于是,这几个兵油子都学乖了,他们终于意识到军营里的规矩必须是要严格遵守的,为了能够天天在军营里吃饱饭,他们只好老实点了。 秋去冬来,这一天,朝阳放射着黯淡的光芒,天地间弥漫着一种萧瑟的气氛,云飞扬走到院子里,忽然间开始怀念起自己在青江村的那段日子。这时,他看见远处尘烟四起,十几个骑士正在向着这里疾驰而来。直到这些骑士到了近前,云飞扬才发现领头的人居然是唐道袭,云飞扬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亲自迎了出去。 “哎呦,这是什么风把唐将军吹来了?不知唐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呀?”云飞扬笑眯眯地看着风尘仆仆的唐道袭,唐道袭此刻的表情很严肃,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陛下命令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领军攻打文州,这次,陛下可是下了决心,一定要让李茂贞知道疼!据我所知,陛下亲自点将,你们安远军不日就要出征了……某家有些担心,你们能否胜任?”唐道袭下了马,一边说,一边在观察着云飞扬的表情。 “这个嘛,我们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唐将军,我们一起去校场看看,你就会明白了。”云飞扬信心十足,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云飞扬领着唐道袭走进了校场,唐道袭四处看了看,心里越来越踏实了,有的士卒们在进行对抗训练,还有一些士卒在练箭,看这些士卒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他麾下的士卒强多了。 “唐将军,等一会,我们就该吃饭了,您来的正好,卑职正要跟您说呢,俗话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能不能请朝廷再给我们安远军拨付一些军饷?”云飞扬趁热打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要安远军出征,必须要有足够的粮饷才好。 唐道袭没理会云飞扬,而是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安远军大营里转了一圈,就连新建的营房,唐道袭都过去看了一眼。这里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炊烟缭绕,一派温馨气象,唐道袭点了点头,相比之下,兴元府的兵营似乎比这里差了点什么,看样子,云飞扬着实付出了心血,这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 回到云飞扬的府上,唐道袭就看见在客厅里已经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唐道袭不由得食指大动,他一点也不客气,他一直对云飞扬的庖厨手艺非常佩服,既然来到云飞扬的家里作客,就一定要利用好这个大快朵颐的机会,他也是心安理得,自认为他与云飞扬也算是同道中人。 唐道袭最喜欢吃云飞扬所说的涮羊肉,在这寒冬时节,涮羊肉是最适合不过的美食了。云飞扬很了解唐道袭喜欢吃辣的,特意在火锅里面放了许多茱萸,唐道袭禁不住胃口大开。 酒足饭饱的唐道袭舔了舔嘴唇,喝了一口热茶,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现在,大家的士气很高涨,弟兄们都摩拳擦掌地等着为朝廷再立新功呢。”云飞扬说话间,瞥了一眼唐道袭,猜测着唐道袭的心思,唐道袭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事情? “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肩负重任,也算是难为你了,不过,既然你已经成了安远军的领军人物,你就不应该推脱责任,军令如山,这一点,你应该明白。”说到这里,唐道袭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并不希望云飞扬这样的少年英才带兵上战场,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难料。 云飞扬笑道:“你以为我们安远军是吃素的?我们全军上下没有一个懦夫。” 唐道袭满脸钦佩的看着云飞扬说:“你果然年少轻狂,既然你们即将出征了,你就好好和我说说,你将来需要我做些什么?但说无妨,唐某一定会尽力而为。” 云飞扬嘿嘿一笑道:“有件事情确实需要唐将军相助,你也知道,卑职安置安远军家属的矿山必定会引起很多人觊觎,就连一些官吏也是在贪婪地盯着那里,朝廷的态度也并不明朗,所以,需要唐将军关照一下那些矿工。” “安置官兵的家属对于任何州县来说都是一个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想,谁也不会从中作梗,只要朝廷不反对,唐某这里就没有任何问题,这个,请你尽管放心。”唐道袭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等几个婢女将所剩无几的酒席撤下去,又上了一壶新沏好的茶水,云飞扬便与唐道袭一边喝茶一边继续闲聊。 “我听说普慈公主对你颇为器重,她和王锴都欠了你的人情,朝中有人好做官,只要你立下战功,将来青云直上并不难,你们安远军要想打胜仗,只需要在战场上多用些霹雳弹就可以了……如果某家是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就会让你们安远军打头阵,如此一来,我军岂有不胜之理?对于此战的胜负,某家从不担心。” 第177章 藏龙卧虎 “某家只是担心一旦你们凯旋而归,朝廷如何封赏你?你不是陛下的义子,陛下对你缺乏足够的信任,并不适合赏赐给你高官厚禄,可是,如果对你们赏罚不公,朝野之中就会有人说陛下刻薄寡恩。除非你将来选择另外一条路,也能使你得到圣眷……”说到这里,唐道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云飞扬,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坏笑。 “唐将军,你这是在卖什么关子?有话你就直说吧。”云飞扬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法子其实并不难,那就是你可以做普慈公主的驸马,据我所知,普慈公主对你还是青眼有加的,嘿嘿……”唐道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趣着云飞扬。 “唐将军,你这是说笑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云飞扬连忙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在这寒冬时节出兵攻打文州,某家非常担心你们吃不消,习惯了温暖气候的蜀中子弟岂能耐得了文州那边的严寒天气?”唐道袭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之处,对于云飞扬,他毫不讳言他对于蜀主王建攻打文州这个决定的质疑。 云飞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站起身来,从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一块带有孔洞的黑乎乎的物事放在桌案上,道:“在那个矿山里,我们还发现了这个东西。” “这不是石炭么?只是,看这样子似乎怪怪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唐道袭仔细观察着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心中大惑不解,云飞扬总是会研究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小子的头脑很不简单。 “我把这个叫做蜂窝煤,蜂窝煤可以用于取暖和做饭,效果很好,而且煤灰也比较少……唐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兴元府一年消耗掉的木柴有多少?一旦遇上阴雨天,那些木柴就会变得潮湿而不好烧,如果蜂窝煤能够普及开来,你想一想,兴元府可以节约多少木柴?”说完,云飞扬便叫来一个家仆,让他把炉子搬过来。 唐道袭围着燃烧蜂窝煤的炉子踱步好几圈,脸上仍然是一幅喜不自禁的表情。 “这是另辟蹊径的生财之路啊,某家对你真是佩服得不得了,莫非你打算在蜀中推行这东西?不过,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彷制这种蜂窝煤。某家以为,这东西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难以仿制的。”唐道袭对于云飞扬层出不穷的本事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对蜂窝煤的前途很有信心,甚至就连他也想参与其中,可是,他对此还是有一丝担心,生怕别人将来仿制蜂窝煤,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云飞扬却信心十足:“唐将军,你以为卑职把蜂窝煤造出来是为的什么?不只是为了靠蜂窝煤发大财,卑职是打算惠及安远军的全体官兵以及他们的家属,将来,还要争取尽快惠及到西县乃至蜀中的百姓,云某不是商人而是军人……以后,无论谁去做这蜂窝煤的生意都与我无关,当然,我还是要赚到属于我自己的钱,以后,我还打算在西县炼铁,这才是我最根本的想法,冶铁对于军队来讲意味着什么,我想,唐将军也会心知肚明的,将来,我要让安远军官兵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还要把安远军的官兵们武装到牙齿上,采取更加有效的训练,如果再有机会去战场上厮杀几次,我想,安远军必定会成为一支天下无敌的铁军!到时候,云某倒要看看,谁还敢与我们大蜀为敌?哈哈哈……”说到这里,云飞扬禁不住豪爽地笑出声来。 “说得好!”唐道袭也不由得豪气顿生,大笑道:“用精良的装备来弥补个人战力的不足,再加上你们研制出来的各种火药武器,唐某以为,安远军必定会成为一支强军,真应该拿一坛子好酒来,我们再喝上几碗酒……” 唐道袭喝的尽兴,居然还跳起舞来,让云飞扬大吃一惊,唐道袭本就是蜀主王建的舞童出身,他的舞蹈还真是有几分功底,怪不得唐道袭深得王建的宠信。 唐道袭早晨醒来的时候,摇了摇仍然有些头疼的脑袋,他慵懒地走出房间,却听到校场的方向人声嘈杂,看样子,安远军的官兵们似乎正在训练得热火朝天。 唐道袭看了看天空,已经日上三竿,他吃了一惊,神智这才清醒了,草草地洗漱一番之后便来到了校场上,唐道袭发现云飞扬早就在那里多时了,他禁不住有些惭愧,喝酒果真是误事啊。 云飞扬大马金刀地站在一个高台上,大声吼着:“弟兄们,你们将来的好生活是要靠你们自己拼出来的,大战在即,我们必须要加紧训练……要知道,我们是官兵,除了获取军功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改善我们的生活,你们想要活得像个人样,就必须拿命去拼,现在就是提升自己战斗技能的时候,现在多流汗,将来才能少流血,毕竟你们的家人们都在翘首期盼你们凯旋而归,为你们的家人带来更多的战利品和赏赐。给我听好了,全体都有,挥刀二百下,一定要用力……” 经过这么久的历练,张远霄变得沉稳了许多,举手投足间还真有几分武将的风度,更让唐道袭吃惊的是,张远霄得自扶摇子的真传,他的武功已经臻于化境。 唐道袭聚精会神地看着张远霄,他自认为自己的武功与张远霄根本就无法相比,半晌后,唐道袭恭维云飞扬道:“没想到,安远军之中居然还有这般身手不俗的武将,安远军里果真是藏龙卧虎啊……既然如此,安远军成为蜀中的一流劲旅还有什么悬念?” “没有任何悬念,俗话说,慈不掌兵,一旦成为一支军队的领军人物,就要严格治军,没有任何人情味可言,即便是对于自己的心腹乃至亲戚也不能有任何偏袒,否则,就会失去麾下士卒的信任,军队的士气就会越来越低迷,甚至可能会出现哗变。”云飞扬慷慨陈词。 第178章 未雨绸缪 “我们安远军向来是军纪严明,但却从不克扣军饷,而且伙食水平非常不错,所以,我们的士气不会有问题,打起仗来必定会上下用命,齐心协力。张远霄的性格向来沉稳,他的武功更是天下一流,我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的做事,所以,我以后会给他很多机会,他早晚会成为一代名将,这当然也是朝廷愿意看到的。可是,我感觉张远霄未必愿意永远在军中效力,人各有志,这是不能强求的,将来,他有朝一日或许会离开安远军的,但我相信,张远霄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一提起张远霄,云飞扬心中便有点纠结,张远霄或许有一天会像扶摇子那般去周游天下。 唐道袭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世事确实难以预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其实,你也可以未雨绸缪,到时候,你找个可以取代他的人不就得了?” 云飞扬笑而不语,在他心里,张远霄其实是无可替代的人才,且顺其自然吧。 在未来的几天里,云飞扬哪里都没去,就是宅在家里,柳月儿变着花样地给云飞扬做各种来自于后世的美食,这些美味佳肴当然都是云飞扬教给她的,就连云飞扬也不得不承认,柳月儿可以出师了,她的厨艺非常好,那些菜味道好极了。 云飞扬悠然地躺在宽敞的浴桶里面,柳月儿站在木桶边上,帮着云飞扬洗头发,云飞扬很惬意的闭着眼睛,柳月儿确实很贴心,即便是明知普慈公主与自己的关系,柳月儿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却依然如故。 “您这一次出门会很久,而且很危险,是不是?”柳月儿仔细清洗着云飞扬的头发,忍不住问了起来,她很担心,云飞扬虽然不以为意,她却越想越是害怕。 “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干掉李茂贞之后就能回来,大约半年就足够了,也或许用不了半年时间,这一次,我们是志在必得,对付一个小小的文州算不得什么事。” 柳月儿幽怨地瞥了云飞扬一眼,嘟着嘴道:“战场上可是危险重重的,小郎君,您似乎没必要这样主动请缨,我家小姐还在盼着您娶她呢,您这一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云飞扬轻轻拍了拍柳月儿的小手,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人家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此言非虚啊……月儿,你刚才说的这几句话,就说明你完全是杞人忧天,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安远军这次必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柳月儿摇着云飞扬的右臂,红着脸道:“奴婢……奴婢不过是担心小郎君而已嘛……但愿奴婢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只是,您一定要毫发无损的回来才行啊。” “我只是希望带着安远军的弟兄们立下更多的战功而已,从来没有打算过为国捐躯,无论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也要有命去享受才好啊,死后的哀荣对于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其实,就算是我们此战干掉了李茂贞又能怎样?弄不好反而会导致功高震主,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军队里,想要捞取战功的人多如牛毛,论地位,我们安远军争不过人家禁军,不过,我们可以趁着李茂贞无力南下的时候,尽快占领文州,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的收获。李茂贞毕竟比晋王李存勖好对付一些,我们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们安远军已经为这个机会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岂有不去参战的道理?否则,只能眼看着李茂贞进一步坐大,越来越难以对付……好了,这样的军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够了解的。”云飞扬解释道。 说完,云飞扬便站立起来,柳月儿瞥了一眼云飞扬健壮的身躯,旋即转移了目光,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毯子将云飞扬的身体裹起来,云飞扬就出了浴桶,坐在了旁边的软榻上。 柳月儿用茶盘取来一壶茶和一个茶盏,放在了云飞扬身边的茶几上,柳月儿弯腰时更加显露出双腿的修长和腰肢的纤细,云飞扬禁不住心中一荡,甚至起了心思想要去触碰一下,但却最终忍住了,他知道那样做很不礼貌,对于柳月儿来说,那样或许是一种羞辱,毕竟柳月儿与自己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这是个现实的问题。 云飞扬老脸一红,接过柳月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装腔作势地说道:“月儿,你也算是跟了我很长时间,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跟我在一起习惯吗?” 不知为什么,柳月儿的俏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低着头,捏着衣角,忸怩地说道:“小郎君对奴婢一直很好,真的很好……奴婢一直感觉受宠若惊。” “你凡事都在为柳小姐考虑,这样很好,我喜欢,即便是柳家人也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这个,我就要领军出征了,我有些心里话想要对你说,如果现在不对你说,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对你说了……”云飞扬正要继续说下去,柳月儿却掩住了云飞扬的嘴唇,打断了他的话。 “小郎君,宁可千万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奴婢相信您一定会带领安远军官兵们凯旋而归的!”柳月儿有些急了,说话间,她的眼眶里居然有泪珠在打转。 云飞扬笑了笑,趁机握住了柳月儿的手,柳月儿本想将自己的小手从云飞扬的手掌中抽出来,但她只是动了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任由云飞扬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这一刻,柳月儿心如鹿撞,吐气如兰,于是,她的俏脸更加红了,红得就像熟透了的苹果,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 云飞扬更加有了直抒胸臆的勇气,正色道:“我孤单了这么久,况且又要率军出征,按理说应该先解决婚姻大事,可是,娶妻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时间却很难实现。” 第179章 事急从权 “常言道,事急从权,娶妻需要一个过程,要是纳妾就不用那么麻烦……月儿,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妾侍?只是,那样或许太委屈你了。”云飞扬果断地对柳月儿表白,说完,他就直视着柳月儿的眼睛,观察着她的反应,虽然他感觉柳月儿不会拒绝他。 “这……既然小郎君对于奴婢这般宠爱,奴婢岂敢不从?”柳月儿的俏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根,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的脸已经发烫了,她禁不住芳心暗喜,幸福来的太突然了,虽然只是妾侍,但她并不在乎,以她的身份,本就不敢奢望太多。 “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就办个酒宴招待一些友人,庆祝一番,我们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再也不会有人把你当作侍女看待,你想要做什么事你就随便去做,我们云家虽然不是人丁兴旺的家族,但是我们云家的规矩却与众不同,在我看来,妾侍与正妻的地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与别的人家是完全不同的,你要记住了。”云飞扬搂着柳月儿,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柳月儿嫣然一笑,道:“承蒙小郎君不弃,给了奴婢一个可以栖身的家庭,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以后,奴婢惟愿小郎君怜惜。” “月儿,除了你与柳家的关系不说,你本来就是个机灵乖巧的好女孩,对我一直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我是一天也离不开你……记住了,这里就是你的家,在家里,你没有必要对任何人低眉顺眼的,就连我都不能对你呼来喝去的,以后,这个家还需要你打理。”云飞扬说起了甜言蜜语。 听了这些话,柳月儿的脸越来越发烫了,就连她的脖子都变成了桃红色,云飞扬的话让她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此时无声胜有声,云飞扬笑眯眯地搂着娇羞不已的柳月儿走向了卧室…… 孙祥易就要担任矿山的管事,他要带着安远军中剩下的老弱残兵去矿山那里,这是他主动请缨的,以他的本事,云飞扬很有信心,这也是向藏书楼孙家示好的机会。自从云飞扬离开眉山县之后,由于孙家以前与云飞扬走得比较近,韦均治便将孙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县令徐延珪调走以后,韦家与孙家更是成为了仇敌。 后来,孙祥易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汪氏为妻,听说云飞扬后来平步青云,成为了安远军的都指挥使,孙祥易便带着汪氏来到了西县,投奔云飞扬,云飞扬欣然接纳了孙祥易,他还在打着孙佳琦的主意,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矿山虽然已经经营了一段时间,可是那些矿工的日子并不好过,云飞扬对此也是一筹莫展,他们需要在恶劣的条件下采掘矿石,需要建造更多的铁匠铺子。 汪氏其实并不愿意离开还算繁华的西县而去条件艰苦的矿山,在马车里,汪氏一直默然不语,她从小就生活优渥,不喜欢过那种整日里粗茶淡饭的苦日子。 孙祥易看着神情落寞的妻子,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希望过安稳的日子,为了有个好前途,我这才带你离开了眉山县,我父亲舍不得那边的藏书楼,不愿意离开眉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要开始新生活,希望你振作起来。” 汪氏点了点头,孙祥易的心里便痛快了一点,来到西县之后,在军营里耳濡目染,原本是个文弱书生的孙祥易也变得坚强了几分,他搂紧身边的娇妻,开始憧憬着未来的生活,他恨不得现在就赶到矿山去,那里才是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孙祥易找了个机会和云飞扬谈过,他知道云飞扬有一个非常宏伟的计划,矿山那里有石炭和铁矿,只要在那里持续开发,那里将成为安远军的摇钱树,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 和孙祥易的雄心壮志不一样,赶着马车的孙家家仆孙福禄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孙福禄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饱穿暖,让他去哪里都可以。他早就听说云飞扬是个说话算数的大人物,既然云将军让孙公子去矿山,那他们就去好了,肯定是个好主意。 孙福禄从怀里掏出一张热乎乎的肉饼,狠狠的咬了一大口,云将军送给孙公子很多肉饼,孙公子方才便赏给他两张,不服不行,云将军家里的美食天下一流,可惜孙公子不主动跟云将军学习庖厨之术,他也就没有更多的口福了,好在听说云将军喜欢孙小姐,要是孙小姐嫁给了云将军,那对孙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云将军太忙了,从西县到眉山之间路途遥远,云将军没有时间亲自上门提亲,可是,云将军怎么不派人去孙家提亲?哎,这都是云将军的家事,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胡乱猜测的。”孙福禄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随后又咬了一大口肉饼,自己要是云将军府中的下人该有多好啊! 孙福禄吃得很香,鼻子很灵敏的汪氏还是嗅到了那张肉饼香喷喷的味道,她顿时吸了吸鼻子,幽怨地瞥了一眼孙祥易,道:“你啊,从来都是迂腐得很,就是不愿意跟云将军学厨艺,还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哼……” 孙祥易瞅了瞅神色不悦的汪氏,干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我们为什么要去矿山?就是因为那里很有发展,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我们没有当兵打仗的本事,我们可以在那边采矿打铁,我们还要挖石炭,那也可以赚钱,我们一样可以立功,娘子,我们应该尽快生个孩子,听云将军说,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就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由最有名气的大儒给孩子讲课,云将军还说要亲自教授一些他引以为傲的真本事,等到我们的孩子成才了,云将军还会举荐我们的孩子当官,所以,这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说到这里,孙祥易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坏笑。 第180章 用人不疑 “你呀,在军营里整日里与那些丘八们混在一起,也变得像他们一样喜欢胡说八道了!”汪氏俏脸一红,斜睨了孙祥易一眼,眉眼间看起来更加风情万种。 汪氏与孙祥易刚刚成婚不久,两人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只要听到这么充满挑逗的话语,汪氏的心中就难免会有几分痒痒,在她看来,往日里一本正经的夫君变得多了几分幽默,她却是心中暗自欢喜的。 孙祥易已经在幻想自己在那座矿山上会如何的威风八面,多年来的梦想就要在那里实现,他的父亲一直对于增加藏书楼的藏书念念不忘,可是,这依赖于雄厚的财力,在这方面,孙家可谓是捉衿见肘,一旦他在矿山上干出一番成就来,他就可以实现父亲的愿望,在父亲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英雄! 云飞扬站在西县的城头,眼看着孙祥易夫妇乘坐的马车一路向西渐行渐远,心中唏嘘不已,云飞扬深知孙祥易一心想在矿山上有所建树,孙祥易是个书生气十足的人,他不适合在战场上建立功勋,让他去管理矿山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云飞扬又想起了孙佳琦,那个秀外慧中的女子现在怎么样了?求亲的人是否要踏破门槛了?云飞扬忽然摇了摇头,想要驱除这个念头,自己与柳非非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就差捅破婚姻那层窗户纸了,到底娶谁为妻?就连普慈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也与自己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自己要不要这么幸福?还是顺其自然吧。 唐道袭哪里了解云飞扬这种幸福的烦恼,他凑过来,感慨万分地对云飞扬说道:“飞扬啊,你把矿山就交给这么一个大头巾管理了?要说矿山的富庶,那可是众人皆知,很多人打破脑袋都想混进矿山里赚钱的,某家真是无法相信,你觉得他能胜任么?你们安远军不久就要出征了,要是所托非人,唐某也无可奈何啊。” 唐道袭可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名将,他对读书人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以后,安远军就要去打仗了,云飞扬让他代为关照矿山,他这么说也不算多嘴。 虽然天气寒冷,云飞扬却将手中把玩已久的折扇“唰”的一下子合上,又在手心里拍了一下,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孙祥易这次带着妻子赶赴矿山,他可是下了大决心的,不妨给他一个机会,他要是不称职,云某一定会撤换他。” 唐道袭听云飞扬对于孙祥易这么支持,只好转移了话题,道:“文州这一仗对于你们安远军的意义无需多言,飞扬,这段时间里,你看了那么多兵书战策,将来到了战场上,你千万要多加小心,务必要多动脑子,要锻炼出你的统兵能力!” “唐将军,你不用担心,我接到了消息,据说李茂贞在文州一带的军事部署有着很多破绽,文州的守将是一个胆小鬼,更是不足为惧……只要我军天兵一到,文州的守军必定会一败涂地。”云飞扬对此信心十足,因为普慈公主给他提供了一些关于文州敌军的情报。 “你对此战这么有信心?”唐道袭眯缝着眼睛看云飞扬,他仍然有些担心。 云飞扬似乎并没有看到唐道袭眼中的怀疑,犹自笑着道:“对于我们安远军来说,打仗就是一次发财的机会,敌人的所有物资都将会是我们的战利品,卑职一直很羡慕那些掳掠成性的骄兵悍将们,他们每次出兵都能够财源滚滚,既然有唐将军在兴元府坐镇,卑职就安心了,我大蜀的军队需要大幅度提升战斗力,这就需要在实战中持续磨炼,否则,一旦强敌来袭,我们就很难守得住自己的家园。” “唐某是个卑贱的舞童出身,以前,唐某只希望做个衣食无忧的官吏即可,自从成为领军的将领之后,更是只盼着有朝一日天下太平,边境上平安无事才好。现在看来,这只是一种奢望而已……不过,这样的战事对于你这样踌躇满志的少年英雄却是一种良机,安远军敢打敢拼,将士用命,这是一个杀敌立功的好机会,李茂贞心怀不轨,陛下一直想教训他一下,其实,唐某也很想去文州参战,不过,这一次朝廷派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亲自领兵,众所周知,王宗汾乃是陛下的假子,可是,他对唐某却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感,一旦唐某出兵参战,必然会引起他的猜忌,所以,陛下就没让唐某参战,如此一来,唐某就只能等候你的捷报了,一旦你立下战功,上达天听,陛下一定会赏赐你高官厚禄。”唐道袭说话间唏嘘不已。 云飞扬笑而不语,他知道唐道袭与王建的那些真假儿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就连太子王元膺也与唐道袭向来不合,他知道,唐道袭后来便是死在太子王元膺的手里,至于唐道袭被杀的具体时间,云飞扬却并不了解。虽然云飞扬与王建的那些真假儿子们没有任何交情,但是他却与普慈公主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普慈公主已经开始帮云飞扬在成都物色一套大宅院,她甚至问云飞扬是否愿意做驸马。云飞扬哭笑不得,他知道普慈公主的脾气,她有的是法子让她爹同意这门亲事。 在对安远军队正以上的武官们进行战前动员的时候,云飞扬却发现了很多问题。 曾大虎瓮声瓮气地说道:“弟兄们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以战养战的打法,这次出击,我们不需要筹集自己的粮草,我们也不用带上钱,总会找到抢钱粮的机会……” 张远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在曾大虎的胸膛上捶了一拳,打断了曾大虎的话,笑骂道:“你真是个夯货,我们可是朝廷派出的军队,我们是奉命出兵,难道我们要像强盗一样到处抢钱抢粮?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盗匪?至于钱粮,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朝廷会给我们提供的,行营都指挥使王将军的手里头不可能缺少钱粮。” 第181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曾大虎瞅着张远霄嘿嘿一笑,又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没有出言反驳,他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至于出谋划策,自然有云将军和张远霄这些人去做,现在,他对云将军和张远霄佩服得五体投地,跟着这样文武双全的将领混,将来肯定有好日子过! 云飞扬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等朝廷的军令正式下达吧,此战,我们全军出动,谁有什么未了之事就赶紧去办,一旦军令下达之后,我们就立刻开拔。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无功的!陛下早就看透了李茂贞的实力已经江河日下,所以,陛下才决定我军主动进攻文州,如果我军足够强悍,李茂贞早晚会跪着哀求陛下饶他一命,既然他李茂贞胆敢在以前入侵我大蜀,这次,我们一定会让李茂贞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晚上,云飞扬在军营里巡视,听着一些军卒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云飞扬的心头忽然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这些官兵都是自己的袍泽,每个人都要吃饭睡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既然安远军即将出征,自己就应该把这些弟兄都尽量毫发无损地带回来,更要争取让每个军卒都获得一些功劳,获得一些奖赏。 一阵响亮的梆子声传了过来,打断了云飞扬的思绪,云飞扬看了看不远处,一队手持横刀的士卒正在队正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巡营,见到云飞扬之后,这些士卒都对云飞扬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就当是打招呼了,然后又继续巡逻。 曾大虎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烧刀子酒,一见云飞扬过来,曾大虎楞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他正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云飞扬却打了个手势,示意曾大虎继续坐在那里喝酒,就连云飞扬自己也坐到了曾大虎的身边。 在曾大虎既有几分迷惑而又有几分敬畏的目光中,云飞扬接过曾大虎手中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又抹了抹嘴唇。 “喝点酒没关系,只要不误事就行,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喝些酒,壮壮胆,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上了战场,可就不能随便喝酒了。”说完,云飞扬拍了拍曾大虎的肩膀。 曾大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原以为他可能会被云飞扬狠狠地训斥一番。 “云将军,这么晚了,您……您怎么不去找柳月儿姑娘?”曾大虎有点摸不着头脑,云将军怎么不去找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娘子?大战在即,云将军不去与那个小娘子快活一番,却想要在这里深更半夜的喝点酒? 云飞扬笑而不语,喝完酒之后再去找柳月儿也可以,反正柳月儿正在给他暖被窝呢,先喝点酒,或许可以助兴呢。 “弟兄们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在战场上获取一些功劳和钱财,献给自己的家人,这个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弟兄们现在就指着打仗活着呢,只有咱们安远军变得强大无敌了,弟兄们的孩子都有机会读书识字,才会有个好的前程。俺是个粗人,俺把话撂这里,将来要是有谁敢不服从您的命令,俺曾大虎就跟他拼命!” 云飞扬呵呵一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要是我的决策不对,我并不介意别人反对我。其实,这次战役,本官并不过于乐观,一旦王宗汾深入敌后,战线拉得过长,他就必须要小心从事,届时,如果王宗汾不想全军覆没,只有班师回朝一途,我认为,王宗汾此战想要彻底打到李茂贞的老巢几无可能,只要能够占领文州,李茂贞从此就会彻底失去战意,以后,就只能是我们蜀军压着他们打了。” 安远军这次出征,将要带上刚刚研制出的新型武器,那是一种小型的投石机,一个不算羸弱的军卒就能背着这种投石机行军,这种小型投石机自然不能将大约两斤重的火药弹投到很远的地方,云飞扬本来也没指望这种投石机能投得更远。 在云飞扬看来,这种投石机只要能够投出二百步左右就足够了,与这种投石机搭配使用的便是装着火药弹的密封陶罐,这东西的威力很强大,如果在空中爆炸开,破碎的陶罐碎片会对敌人造成巨大的杀伤力,就算敌人是骑兵也无所谓。 文州位于蜀中与陕西的交界处,地处秦巴山地,那里的阴平古道自古以来就是险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在古代,除了当地农民行走之外,就只有某些军队才会在此道行走。在阴平道上最险要的地方则是摩天岭,摩天岭北西坡度较缓,南面则是峭壁悬崖,无路可行,三国时期,名将邓艾就是从这里裹毡而下,度过摩天岭直插江油关而一举灭了蜀国的。 西县与文州之间路途遥远,云飞扬带领着安远军一路行军到文州,可谓是困难重重,道路崎岖且不说,山高水深,沟壑纵横,这是远征,云飞扬志在必得,所以,他准备得非常充分。 为了壮大实力,吸引更多的当地百姓加入安远军,云飞扬采取了劫富济贫的策略,搜刮当地大户人家的钱粮用于救济贫民百姓,云飞扬甚至下令将那些大户人家的田地和财帛全都分给了那些贫民百姓,一时间,安远军深得民心,很多当地贫民百姓倒戈相向,加入了安远军或者为安远军做内应。 文州城的守将李继夔是个庸才,此前,李继夔根本就不相信蜀军会突然袭击文州,他居然把给他报信的斥候囚禁起来,还发告示让文州城里的百姓不要听信谣言,如果有煽动人心者,一律杀无赦。 十二月初五,蜀军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的部队率先抵达了文州城下,被啪啪打脸的李继夔这才大吃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开始指挥麾下的将士们守城。 第182章 军令状 起初,蜀军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的部队久攻不下,王宗汾一筹莫展,当他听说安远军已经来到文州,他的心情却很复杂。 王宗汾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蓄着满脸络腮胡子,在蜀主王建的诸多义子之中,王宗汾算得上是有勇有谋的一个。虽然王宗汾对资历尚浅的云飞扬有些不屑,但他还是要做做样子,他要和云飞扬讨论一下今后的攻城计划。 王宗汾当然想将云飞扬率领的安远军纳入自己的管辖范围,王宗汾知道朝廷对于文州前线的关注,时隔几个月之后,蜀军主动出击,王宗汾对文州一战也是志在必得,所以,到了这个时候,王宗汾不敢信任安远军,他更愿意信任自己的本部兵马。 云飞扬与客串保镖的曾大虎进了王宗汾的军营,虽然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乏善可陈,可是,那些官兵们看待云飞扬的眼神却有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头,看样子,他们似乎对云飞扬有几分敌意,云飞扬装作没看见,曾大虎却怒形于色,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慨。 云飞扬来了,王宗汾不能不见,看着云飞扬和在他身边全副武装的曾大虎,王宗汾皮笑肉不笑地与云飞扬寒暄了一番,就切入了正题,要求安远军从次日起开始攻城,而王宗汾的本部兵马则要暂时休整一天,此前,他们的伤亡非常惨重。 “我们既然来了文州就责无旁贷,请王将军放心,给我们安远军一点时间,我们安远军一定不负众望。”云飞扬说话时信心十足,王宗汾所部的实力,他已经看在眼里,对于此战的胜利,他深信不疑,他要王宗汾以后对安远军刮目相看。 听到这些话,王宗汾的脸色不由得瞬间一变,他认为云飞扬这分明就是年少轻狂,他冷笑了一声,道:“云将军,当前正值两军交战之际,在这军营之中可不能随便说话,此言一出,如果你不能说到做到,你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完不成任务,末将愿意受军法处置,末将说到做到……末将这就返回军营做好战斗准备,明日,务必要扬我军威!”云飞扬的话铿锵有力,他不怕王宗汾的激将法,他对安远军的战斗力毫不担心,说完之后,他就对王宗汾拱了拱手,扭头就走,他也不在乎王宗汾怎么想。 王宗汾看着云飞扬的背影远去,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小子真的很有把握?” 刚刚走出王宗汾所部的大营,曾大虎就低声发起了牢骚:“王将军是否有真本事,俺不知道,但是俺看得出来,他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咱安远军,他不相信我们能够攻下文州城,小郎君,我们就应该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本事,哼……” “大虎,你说的对,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们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此战至关重要,如果我们拿下文州城,李茂贞就失去了主动权,岐军以后只能被动挨打了,我大蜀也就从此少了一个劲敌,我们的武器天下无敌,攻下文州城只是时间问题。”云飞扬对于蜀主王建的义子们从来都没有好感,对于王宗汾,他也是并不感冒。 曾大虎拍了一下胸脯道:“小郎君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卑职始终以小郎君的马首是瞻!” 云飞扬回到安远军大营之后,张远霄便派人召集一些都头和营指挥,这些军官很快就来到了中军大帐,他们都知道大战在即,每个人都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云飞扬坐在案几的后面,肃然道:“敌军经过几天的苦战也损失了不少,在王将军面前,云某已经立下了军令状,既然我们来了,我们必须争口气,如今,到我们攻下文州城的时候了。” 众将立刻齐声应和道:“愿听云将军差遣!” 云飞扬见军心可用,含笑点头道:“既然王将军久攻不下,他对我们的战斗力也是心存疑虑,我们就要让他对我们心服口服,只要我们攻下文州城,就能在李茂贞的地盘上占据一个桥头堡,这样一来,李茂贞以后就只能被动挨打了,我们蜀军就可以一步步蚕食李茂贞的地盘。” 曾大虎立刻站出列,主动请缨道:“攻下文州城一战,末将愿意打头阵,请云将军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争取第一个爬上文州的城头。” 云飞扬面带微笑地看着曾大虎道:“攻城战并不一定要硬碰硬的打,不能用人命去填,我们安远军每个弟兄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葬送在文州城下,如果你们手下的士卒有八成遭受了无谓的牺牲,无论是谁,都应该斩首示众!别忘了,我们有投石机,还有火药弹,我们就应该尽量减少战损……相比王宗汾的本部亲兵,我们拥有威力无比的火药弹,敌军焉有不败之理?既然你自告奋勇想要第一个登上文州城头,本官自然要给你这个机会,在火药弹打击过后,本官给你一个都的步兵,你要记住,尽量减少伤亡,争取在傍晚之前攻上文州城头,然后在两个时辰之内打开城门,方便我军攻入文州城内,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你们也要争取全身而退,你要记住,我们安远军的弟兄们的性命都很值钱!如果你能按时完成任务,本官一定会给你记大功,到时候,少不了你升官发财。” 曾大虎闻言大喜,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完成任务,其余的军官们也都一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这可是立功受奖的好机会呀…… 当王宗汾派人将安远军的粮草送过来的时候,张远霄便笑脸相迎,那时候的规定是一名士兵一天发两升的小米作为口粮,小米成为军粮的最重要因素是很长的保质期,至于口感,并不是主要的。眼看着所有的粮草都点检完毕,张远霄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第183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张远霄发现,送来的这些粮草的分量很明显是打了折扣,他解开一个粮食袋子瞅了一眼,果不其然,王宗汾真是克扣军饷成性了,欺负到安远军的头上了!不过,张远霄也不打算追究,云飞扬说过,王宗汾给他们送来多少粮草,他们就收下多少,暂时不要与对方发生争执,以后再跟王宗汾算账,应该以大局为重。 “张指挥使,这样的粟米,怎么吃啊?我们安远军还要受他们的鸟气?”一个老兵从粮食袋子里抓了一把粟米,拿给张远霄看,看样子,这个老兵非常气愤。 张远霄在那个士兵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你们这都是被云将军惯坏了!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呀,你们的胃口就都被吊起来了,要是在以前,你们能有粟米吃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要是你不喜欢吃这东西,你可以拿这东西去喂马,好在我们从西县带来了一些干粮,一些当地的老百姓又送来了一些好米,足够我们吃几顿的,可是,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些事千万不要被友军知道,否则,你们以后就只能吃这些粟米了。” 那个老兵赔着笑脸道:“那是自然,我们还能让那些如狼似虎的丘八发现?要不是云将军不允许我们进城劫掠那些文州当地人,我们也不至于吃这些东西。” 张远霄哭笑不得道:“云将军早就说了,劫掠盗匪没问题,你们想怎么干都可以,可是,谁要是胆敢劫掠城里的百姓,咱们安远军的军法,你们都是知道的,那可是没有任何人情好讲,即便是我亲自去给你们求情,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老兵挠了挠头,干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等张远霄走远了之后,又有一胖一瘦两个老兵凑了过来,三个人蹲在一起,低声商讨着怎么样才能钻一些军法的空子,实际上,在安远军之中,士卒们经常这么做,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云飞扬曾经说过,只要军法不反对的事情,他们就可以做,一些士兵喜欢钻军法的空子,云飞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飞扬也体谅这些士兵的难处,很多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仅仅依靠那点少得可怜的军饷来养活家人是完全不够用的,虽然军法无情,但只要士兵们在不犯军法的条件下赚些钱粮,云飞扬也不愿意过问。 次日,安远军兵临文州城下,云飞扬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到处都是激烈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双方将士死伤之际的惨叫声,云飞扬已经麻木了,五代时期就是这样的乱世,人命如草芥,只要没有天下一统,各个藩镇之间的战争就绝不会结束。 在一面红底白字大旗下,几十个小型投石机呈雁翅排开,正在向城头上发射出一个个装有火药弹的陶罐,那些陶罐呼啸着飞到城头上方爆炸开来,陶罐的碎片向四面八方迸射,许多守军士兵被碎片划破了脸,还有人被碎片被刺伤了眼睛。 更可怕的是火药弹的爆炸,令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那些对火药弹一无所知的守军士兵们愣住了,城头上的守军士兵被炸得死伤惨重,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伤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守军士兵们原本还算高涨的士气很快就变得越来越低迷。 经过几轮密集的火药弹投射,文州城头上的守军已经魂飞胆丧,安远军的云梯便搭上了并不算高的城头,曾大虎带着一队队手持盾牌的安远军士兵爬上了云梯,艰难地向城头上挺进。 云飞扬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他很很清楚攻城战的残酷性,他不知道曾大虎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冲破呼啸而至的敌军箭矢,第一个爬上文州的城头。王宗汾的本部兵马对文州城久攻不下,就说明文州城里的守军绝不是不堪一击的鱼腩部队。 虽然有投石机和火药弹作为杀手锏,可是,最终还是要靠将士们冲上城头才能解决问题的。更不要说安远军原本就不擅长攻城战,付出一些士卒伤亡的代价也恐怕是难以避免的,云飞扬虽然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敌军很快就明白了安远军的打算,对于正在冒着矢石艰难攻城的安远军士卒,他们用密集的箭矢覆盖作为应对,到了这个时候,双方的士兵都是杀的红了眼,狭路相逢勇者胜,谁都想拼个你死我活,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贪生怕死也没用,或许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还不如奋力搏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云飞扬亲眼看到十几个眼瞅着就要登上城头的安远军士兵被守军的长枪刺中,惨叫着坠落到了城下,摔得血肉模糊,眼见是不活了。云飞扬禁不住咬紧了牙关,每个安远军士兵在他的眼前死去,他都会心痛之极。其余的安远军士兵看到这一幕,反而更加激起了斗志,一个个势若疯虎地前仆后继,一边怒吼着一边继续攻城。 云飞扬看了看王宗汾的阵营,王宗汾仍然没有要出击的意思,此人果然是个铁石心肠的大军统帅,即使眼看着那些士兵战死在城下,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本部兵马投入战斗。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曾大虎果然冲上了城头,他一手握紧铁盾护身,另一只手娴熟地抛出了两枚火药弹,在他身边的几个敌军士兵瞬间就被炸得血肉横飞,曾大虎怒吼一声,就继续向前突进。在曾大虎周围的守军士兵也已经看出来他是一员虎将,发一声喊便向曾大虎蜂拥过来,试图先把他干掉,以此影响安远军的士气,可是,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却毫无办法,一时间始终无法占到丝毫便宜。 终于攻上了城头,安远军的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所有人都知道,只需要跟随着曾大虎勇敢地前进,抛出火药弹攻击远处的敌人,与身边的敌人近身搏斗。 第184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随着越来越多的袍泽攻上城头,不到半个时辰,曾大虎等人就已经占领了城头。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云飞扬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亲眼看到那些投石机和火药弹发挥了作用,云飞扬对于攻下这座城池充满了信心,在他看来,这些敌军算不上一支劲旅,现如今他们面对威力强大的火药弹,他们的败局早已注定了。 片刻之后,曾大虎就已经浑身是血,当然,他身上更多是敌人的鲜血,此刻,他忘记了疲惫,在文州城头上左冲右突,看起来就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吓得几个守军士兵屁滚尿流地逃下了城墙。 曾大虎冷笑一声,就对紧随其后爬上城头的蜀军士兵们做了个手势,一起呐喊着向城门的方向突击过去,现在,他们士气大振,每个人都知道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 由于那些投石机发射的新式火药弹大发神威,文州城的守军在这种可怕的火药武器攻击之下终于彻底失去了斗志,在安远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之下,文州守将李继夔带着几十名亲兵狼狈不堪地弃城而逃,文州城就这么顺利地落到了蜀军的手里…… 城门终于打开了,云飞扬双腿一夹马腹,大吼一声,手握长枪,一马当先,带领安远军的官兵们一齐向城门的方向冲去。 “这还是安远军么?他们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彪悍善战!”王宗汾冷冰冰的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他又把目光锁定在云飞扬的身上,这一切让他目瞪口呆。 以前,王宗汾对于云飞扬在岐蜀之战时的战绩一直是心存疑虑,今日,看着安远军这么强大的战斗力,就连云飞扬也亲自上阵搏杀,他们如此气势如虹,威风八面,王宗汾禁不住自惭形秽,他不得不承认,安远军确实是一支劲旅,和龙武军这样的禁军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龙武军不过是一支守卫京城的军队而已,算不得能征惯战的劲旅。 攻入城门之后,云飞扬心情大好,他远远地看着张远霄和曾大虎两员虎将在乱成一团的敌军之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大局已定了! 现在,文州城里到处都是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乱跑的敌军士兵,此刻,他们已经发现自家的主将早已逃得不见了踪影。 “弟兄们,加把劲啊,宜将剩勇追穷寇……我们要趁着敌军溃败的时候追击掩杀,如果有活捉李继夔者,本官一定重重有赏!”云飞扬大声呼喊。 此言一出,云飞扬身边的安远军士卒们顿时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呐喊着扑向了敌军,遇到聚集在一起的敌人,就用手中携带的小型霹雳弹炸开,或者用手弩发射箭矢,在远距离内射杀敌人,遇到敢于作困兽斗的敌人之后,他们才会进行肉搏,所以,他们推进的速度很快。 不过,云飞扬却依然感觉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一旦李继夔逃出文州,安远军也就少了一份立下大功的机会,现在,自己还不能骄傲自满,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此刻的文州守军已经兵败如山倒,安远军步卒们只要发现还没被杀死而且不想投降的敌军士兵,就会毫不犹疑的补上几刀,顺带着搜罗一些值钱的东西作为战利品,既然来了一趟文州城,总不能空手而归。 “贪生怕死之辈,无耻之极!”曾大虎找了一匹无主的战马,对李继夔穷追不舍,却只能眼看着骑着一匹良驹的李继夔绝尘而去,曾大虎实在是追不上了,只能恨恨的怒视着远方,怒不可遏。 没过多久,安远军士兵们便将文州城里的敌人彻底全歼,云飞扬派人初步统计战场的缴获,留下一些伤兵集中起来进行紧急治疗。无数的安远军士兵举着手中染血的刀枪大声呼喊,胜利者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就连王宗汾麾下的将士们也受到了感染。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在文州城内的刺史府中,云飞扬即兴吟诵了一首在后世里传诵已久的诗句,立刻就获得了安远军军官们的交口称赞。 云飞扬笑着对张远霄说:“没想到敌军如此不堪一击,既然我们已经捷足先登,这时候,王宗汾带领的大军应该正在进城的路上,作为友军,我们必须保证他们顺利地进城,但是,文州城里的敌军物资,我们却要尽快收为己用。记住,一定要快!如果友军也来抢那些物质,我们就要发扬风格了,你们明白吗?总之,不能让友军抓住我们的把柄。” 听到云飞扬的话之后,张远霄的眼睛猛的一亮,他对云飞扬拱了拱手,就带着一些亲兵风风火火地去寻找敌军留下的物质了,至于那些物资的下落,自然会有被他们生擒的战俘告诉他们。 云飞扬正与一些军官在文州刺史府里说笑之际,却有一个年轻的斥候匆匆来报,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已经率领大部队进了文州城。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还是回到我们的营地里去,这里就留给王将军吧。”云飞扬毫不迟疑,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带着众人离开了文州刺史府,在他看来,留在这里毫无意义,还是去四处搜刮一些战利品实在。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文州城里已经没有任何敢于顽抗的敌人了,文州城的守将李继夔早就带着一些亲兵逃跑了,剩下的守军官兵全都投降了。 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听说文州敌将李继夔带着少数亲兵逃遁,虽然感到一丝惋惜,却也并不在乎,王宗汾立刻派人去成都通报,就说蜀军大捷,杀敌两万,当然,这个数字明显是夸大了的,但这也无所谓,更能够激励士气,朝廷也是乐见其成,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宗汾从来不反对麾下的将士们在敌军的城里劫掠,可是,安远军的官兵们抢先一步进入了文州城。 第185章 勾心斗角 安远军官兵已经将城内的秩序维持得井井有条,王宗汾也不好纵容自己的部下在文州城里掳掠,他虽然心中不悦,却也不好发作,总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王宗汾现在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蜀军居然能够在比预期更早的时间里攻占了文州城,忧的是安远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虽然王宗汾对云飞扬心存忌惮,此时此刻却并不适合勾心斗角。 借助于安远军的力量才攻下文州城,王宗汾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当王宗汾在城下亲眼目睹了安远军之中那种经过改良的投石机和火药弹的威力之后,他对云飞扬便多了几分忌惮,对于安远军这支此前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的队伍,王宗汾更是不得不刮目相看,可以想象,假以时日,安远军必定会成为蜀军的第一劲旅。 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坐在文州刺史府的大堂里,目光阴鸷地扫视着身边的武将们,阴沉着脸说道:“以前,我们只是听说过那火药弹很厉害,今日一见才知道此言非虚,那些火药弹的威力当真是惊人的很,任凭敌军有多么剽悍善战,铺天盖地的火药弹投过去,城头上的守军士兵也会变成一团肉泥,可惜我们军中没有这么好用的武器,否则,本官定要与这个在近期声名鹊起的年轻人较量一番,看看谁麾下的队伍更加骁勇善战。” 此刻,王宗汾黑着脸,那两颊的法令纹看起来更加深了几分。他身材高大,他的右手略微用力,就把椅子的木把手硬生生的给掰断了。 王宗汾麾下的武将们见状不由得心中一惊,一个个都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都看得出来,王宗汾这是真的很生气,他对安远军仍然很不服气,可是,对于安远军的战斗力和可怕的新式武器,在场的这些武将们却都是心服口服。 “李继夔抓到了没有?”云飞扬小声问刚刚从城外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曾大虎。 曾大虎面有愧色地摇了摇头,然后就默不作声,作为一个武将,未能生擒敌人的主将,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他也错过了一个建功立业的天赐良机,他也知道,安远军能否扬名天下就在这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继夔逃出生天。 云飞扬却丝毫不以为意,李继夔逃跑了,这未必是坏事。要是李继夔能够说服李茂贞派兵试图夺回文州城,安远军官兵们将来才能有更多立功受奖的机会。 “别愁眉苦脸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想想,就算你抓到了李继夔,你固然能够获得一些赏赐,可是你想想,行营都指挥使王将军才是我们的大头领,他一定会分到最大的战功,我们安远军能够分到多大的功劳?做梦去吧。李继夔逃走了,他才能对李茂贞诉说我们的强大,现在的李茂贞虽然称不上是一代枭雄,却不是一个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我想,李茂贞绝不会忍下这口气,他一定会有夺回文州城的想法,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立下更多的战功,大虎,你说是不是?”云飞扬语重心长地给曾大虎解释。 一见曾大虎点了点头,云飞扬接着说道:“朝廷每次派遣大军出战都是劳民伤财的事情,如果这一战不能保证蜀中十年以上的安定,这一仗打的就不算胜利,行营都指挥使王将军带来的那些兵马都是来自成都的禁军,他们自然不能离开成都太久,可是我们没有关系,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在文州一带驻扎三五年也没有关系,不过,老子也不愿意在这里逗留太久,老子还没娶妻生子呢,嘿嘿……” 说到这里,云飞扬笑了,曾大虎也会心地笑了笑,说实话,他也早就想家了。 “张兄,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已经大获全胜了,这一切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哈哈哈……”云飞扬心情不错,放声大笑,他只是觉得张远霄的表情有些好笑。 此刻,张远霄的脸色很白,他的胸膛居然在微微起伏,似乎很激动的样子。他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开心。 “敌军的守将怎么可以临阵脱逃?他们将那么多辎重和物资都丢在了城里,他们还不顾城中老百姓的死活,仓皇逃窜……”张远霄的脸色越说越难看,在云飞扬的面前,他正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换作别人,他会忍不住怒吼。 “你是说李继夔?”云飞扬怔了一下,他有些不明白,张远霄到底是怎么了。 “我说的正是那弃城而逃的李继夔,他打不过就跑了,留下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幸亏我们军纪严明,要是那些禽兽一般的王宗汾所部进了文州城烧杀劫掠,那些百姓还能活得下去?”张远霄气得脸色铁青。 “哦,我听说,行营都指挥使王将军的部队可是向来军纪涣散,这一进文州城,他们还不闷头发大财啊。”云飞扬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张远霄冷哼一声,怒道:“说起来,兵灾对于老百姓的影响是最可怕的,当那些手无寸铁的贫民遇到全副武装的丘八,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最可恨的就是这些逃兵,对待平民百姓一直作威作福,遇到强敌就怂了,稍微做些抵抗就弃城而出,这些可耻的混胆小鬼就该全都就地正法!” “张兄,你不要想那么多了,你既不是御史台的言官,也不是钦差大臣,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步军指挥使,人微言轻,这样的事情很常见,那些丘八们在大战中出生入死,既然大获全胜,自然要趁机疯狂放纵一下,要是你因言获罪,得罪了王宗汾,说不定他会下令把你斩首,以此来立威。”云飞扬提醒张远霄。 张远霄点了点头,他知道云飞扬说的有道理,便转过头问坐在他身后不远处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肉饼的曾大虎:“大虎,听说,有的士兵会在打仗的时候暗算自家的武将,是不是?” 第186章 荣誉感 曾大虎把嘴里的肉饼咽下肚子里,笑着道:“那些丘八都是一群黑了心的兵痞,在两军开战的时候,有人不专心杀敌,反而会对自家的武将在背后射暗箭,或者趁着两军交战的混乱之际,几个丘八联手谋杀自家武将,反正也是死无对证。” 张远霄怔了一下,有些担心地说道:“那些人不会这么对付我和云将军吧?” “在我们安远军里,云将军从来不喝兵血,从来不克扣军饷,就凭这一点,弟兄们就对云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俺老曾认为,没有人敢有二心,云将军早就说过,在我们安远军,无论军官还是士卒,大家都是兄弟一般,用云将军的话说,我们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谁会去在暗地里算计自己的袍泽?老张,你就放心吧,上了战场之后,没有人会想着在你们的背后暗算你,俺也会在暗中保护你们。”曾大虎信誓旦旦地做出了承诺。 张远霄笑了笑,又点了点头道:“大虎,有你这句话就行,某家也相信,我们安远军的弟兄绝不会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法子,这都是云将军平日里用新式练兵法练兵的效果……某家是个直性子的人,说起来,在我们蜀军之中,能让某家佩服的军官不多,但是云将军绝对是最令我佩服的,无论是运筹帷幄还是指挥作战,云将军都是非同一般的大将之才,能够在云将军麾下效力,那真是张某的荣幸。” 这天深夜,身心疲惫的云飞扬躺在一个巨大的浴桶里,闭着眼睛,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一战,总算是不负朝廷的众望,这一战过后,那些一直在弹劾自己的御史言官们就应该闭嘴了吧?或许,普慈公主也能替自己在蜀主面前美言几句。 文州一战,安远军打得有声有色,威名远扬,云飞扬自然是乐得合不上嘴,他也趁此机会鼓舞所有官兵的士气,根据后世里的一些经验,他决定用各种方式向安远军官兵们灌输安远军乃是天下第一劲旅的信念,以此来培养起这些官兵的荣誉感和自豪感。例如这次攻打文州城,云飞扬明知道王宗汾的官职比自己高出很多,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畏缩,在这个世界上,谁的拳头大谁就说的算! 客观地说,除了特战队之外,安远军官兵的个人战斗力并不算很强,所以,他们对军队里的装备非常依赖,尤其是作为杀手锏的投石机和火药弹,安远军的士卒们更是做到了每个人都会使用,只要带着这些火药弹打仗,他们就不惧怕任何敌人,即便是敌军拥有高大的城墙作为倚仗,安远军的士卒们也是信心十足,因为他们都知道,在火药面前,那些高大的城墙早晚会土崩瓦解,成为一团齑粉。 战役结束了,张远霄却依然很忙碌,他知道,安远军虽然有以战养战的特点,但是,在王宗汾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由王宗汾安排安远军的粮草,这样也好,他们省的操心了。云飞扬曾经告诉张远霄,必须尽快将安远军的战利品运回西县,或者就近变现成为钱财,这是为了安远军将士的家眷们,不容有失。 这个春节,云飞扬只能留在文州城里过年了,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下令,驻扎在文州的蜀军大庆十日,杀猪宰羊,犒赏三军。云飞扬也宣布,在除夕之夜,安远军的将士们可以彻夜狂欢,吃好喝好。 虽然不能回西县过年,安远军的官兵们却是一个个笑逐颜开。多日以来的乡愁几乎要随着这一场场饮宴消失了,现在,军营里只有胜利后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除夕夜,云飞扬和安远军的一些武官喝了几杯酒,就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请张远霄继续主持饮宴,云飞扬则回到了后宅休息。看起来醉意朦胧的云飞扬刚刚走进卧室,脸上的酒意就半点也不剩了。 此刻,善解人意的柳月儿早已躺在了锦榻上,她已经给云飞扬暖好床了。一见云飞扬进了屋子,柳月儿嫣然一笑,媚眼如丝,云飞扬的心跳也在瞬间加快了…… ******** 王宗汾漫步在文州的街头,就像站在自己家的后花园里一般悠然,就连他身后的卫兵都是一幅很轻松的神情,现在,文州城里已经没有敌军士兵了。 在李继夔逃跑之后,余下的敌军就都投降了,现在的文州城里,到处都是蜀军士兵在巡逻。 自从将蜀军行营衙门安在原来的文州刺史府之后,云飞扬一步都未曾踏入过那里。云飞扬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既然他的官职比不上王宗汾,他就不需要去那里显示自己的存在,要装逼也是王宗汾的事情。 “敌军剩下的粮草和银钱,我们都交给行营,由都指挥使王将军统一分配,我们要发扬风格,只要我们安远军以后够吃的就行,我们不能让友军瞧不起……不过,那些准备运往秦州的丝绸和瓷器,我们要全都留下来,转手卖给当地的富商,赚来的钱用来充作军饷,至于麻布,可以留给弟兄们的家属,至于敌军府库里的那些兵刃,我们不可能全都带走,只要挑些好用的带走就行,剩下的,全都放在那里派人看管,等着友军来接收……” 王宗汾带着一些武将在文州城里装模作样地视察,云飞扬远远地跟在后面,王宗汾在说着什么,他几乎一句话也没听清楚,他虽然是此战最大的功臣,但是在资历深厚的王宗汾面前,他只不过是个小字辈,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谦恭,他并没有穿军装,而是一套朴素的读书人装束,让他在这群武将里面显得格外显眼,更加显眼的是他手里把玩的折扇,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不过,就连王宗汾也认为这是少年人的随意之举,王宗汾对此毫并不在意。 第187章 军中无戏言 “飞扬,李继夔仓皇败走,你以为李茂贞会不会试图夺回文州城?如果某家率军远征秦州,会不会再创佳绩?”看着文州城里波澜不惊的安定现状,王宗汾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心血来潮的走到云飞扬的身边,试探性的问问云飞扬的想法,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 “回王将军的话,李继夔丢了文州城,惨败而逃,追随他侥幸逃遁的亲兵不过百人,剩下的敌军全部被歼灭或者投降,末将以为,李茂贞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早晚还有可能派兵夺回文州城,至于具体的时间,那就很难预测了……如果王将军领军远征秦州,士气自然无碍,可是,如果李茂贞吃一堑长一智,加强了戒备,要想有所收获恐怕并不容易,不妨休整一段时间,静观其变,再次让李茂贞知道我蜀军的厉害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云飞扬此刻并没有被这次胜利冲昏了头脑。 “李茂贞前次兴兵犯境,最终却铩羽而归,这次又丢了文州城,想要恢复昔日的实力,恐怕至少要有三五年的休养生息才行,这是我们反击敌军的天赐良机啊!”王宗汾对云飞扬的观点并不认同。 云飞扬笑而不语,一个尖嘴猴腮的武将却趁机拍马屁道:“此战一胜,我军无忧矣,只要都指挥使领军攻打秦州,秦州早晚是我军的囊中之物,到时候,看那李茂贞还不乖乖乞降?” 王宗汾一行人说说笑笑的来到了文州府库,蜀军此战的缴获都集中在这里,查账是必须的,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这些东西,这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王宗汾自然对此非常重视。 云飞扬对这件事却并不在乎,如果占了太多便宜,必定会引起别人的不满,甚至招来那些御史言官们的弹劾,只有皆大欢喜才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就会给自己惹麻烦。 王宗汾看完账簿之后,忽然笑道:“不错,我们这次出征的收获还是不少的,这些钱粮其实都是李继夔从文州百姓身上搜刮出来的民脂民膏,我们却之不恭!”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吏们无不喜笑颜开,云飞扬也是松了口气,安远军其实也得到了很多好处,只要王宗汾不眼红就好。 王宗汾看着云飞扬道:“飞扬啊,你们安远军此次前来文州作战确实是立下了大功,你们的军纪很严明,虽然你们不争功,本官却要一碗水端平,对于军资和粮草的分配,不能凉了安远军将士们的心,以后,我们还要继续并肩作战呢。” “末将代表安远军的将士们多谢都指挥使!”云飞扬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王宗汾的话着实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军中无戏言,且看王宗汾到底能否说话算话。 ******** 蜀主王建对于文州的战事非常关心,要说对文州前线战况的消息最为灵通的人士,当然是普慈公主首当其冲了。 这一天,普慈公主又进了宫里,准备听候父皇的召见,普慈公主让花姑端进来一套崭新的茶具,又烧开了一壶茶水,王建召见普慈公主之际,普慈公主就亲自冲泡了两杯清茶,一杯给了父皇,她自己则喝了另一杯,在成都的冬日里,能有一杯芬芳四溢的热茶喝,确实算得上是一种幸福生活。 “这是云飞扬派人送过来的新茶,味道很不错的,孩儿曾经品尝了几次,那家伙还真是有点品位。”普慈公主一提起云飞扬,她那俏脸上便满是喜悦的神色。 “看来,你对云飞扬很有好感呀,那小子倒是有福气……说起来,他还算是有些真本事,也可以说是一员福将,王宗汾的队伍兵临文州城下却一筹莫展,云飞扬到了文州城,那些火药弹便派上了用场,守将就弃城而逃。”王建心情大好。 听见父皇夸奖云飞扬,普慈公主就禁不住喜形于色,她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实际上,这段时间里,她觉得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小腹部时常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些阵痛,她更是时常难以抑制地思念起云飞扬,不知道此刻那个冤家在干什么。 “不过,云飞扬郑重地提醒了,我军不宜过于冒进,用他的话说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丢了文州城之后,李茂贞必定会大为光火,岐军必定会加强战备的。”普慈公主现在是张口闭口都会经常提起云飞扬,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既然如此,前线的事情,就由王宗汾和云飞扬便宜行事吧,毕竟他们才是最了解前线战况的人。”王建脸色一沉,虽然他心有不甘,可是,以他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他也知道轻敌冒进乃是行军打仗的大忌,蜀军还是步步为营为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蜀主王建现在的心情很好,他去逗了逗年幼的王宗衍,王宗衍的诗词天赋让他颇为欣慰,他知道,这当然是拜花蕊夫人的时常教诲所赐。 王建搂着花蕊夫人在宫中的花园里漫步,一见四下无人,便亲昵地拍了一下花蕊夫人的小蛮腰,坏笑着对花蕊夫人眨了眨眼。 花蕊夫人俏脸一红,嗲声嗲气地对蜀主说道:“官家,如今王宗衍尚且年幼,您对他可要关照一些,妾身担心,太子殿下的脾气乖戾,将来,一旦太子登基,宗衍怕是要受气了,等到宗衍这孩子懂事了,一定要给他找个德高望重的先生授业解惑,否则,官家子嗣众多,还有那么多义子,将来少不了受他们的欺负,因此,妾身很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成材,他也必须成材,万万不可因为他年幼就对他宠溺过份,更不可让这个孩子长于我等深宫妇人之手,还是要他多多历练一些。” 王建情不自禁的搂紧了花蕊夫人,调笑着道:“爱妃倒是对你的外甥寄予厚望呀,可是,你怎么不想着自己给朕生一个儿子呢?朕可是迫不及待了,嘿嘿……” 第188章 针尖对麦芒 花蕊夫人叹口气道:“官家莫要说笑,妾身当然很想再为官家生养一个龙子,可是,妾身的体质较弱,已经不敢奢望了,当然要对姐姐的孩子寄予厚望了。” 王建闻言更加对花蕊夫人多了几分怜爱,道:“爱妃,你可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还这么年轻,要想为朕再生养一两个儿子,有什么难的?哈哈哈……” 王建开怀大笑,最近好消息不断,蜀军竟然能在文州城斩首三万,虽然捷报上写的乃是三千,王建却不以为然,行伍出身的他很清楚,这是为了鼓舞军队的士气和蜀中的民心而特意夸大其词的。 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但是张格和王锴却前来入宫觐见,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这让王建的好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王建继续思考着文州那边的局势,不管是歼敌三千,还是三万,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如今,云飞扬的安远军也在文州,这样一来,那里就有两支蜀军的部队,更有着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李茂贞即使想夺回文州,也不一定能得逞了,这也是朝中大臣们的共识。如此一来,就可以把外派兴元府的唐道袭调回成都担任朝官了,以唐道袭的能力,完全可以委以枢密使的重任。 离开花蕊夫人之后,王建便看见了满脸堆笑的南院使宋光嗣,王建笑骂道:“你这个狗奴才为何如此高兴?到底有什么喜事?说来给朕听听。”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奴婢今天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文州大捷!千真万确啊。”宋光嗣整理一下衣衫,毕恭毕敬地下跪道贺,他当然知道王建或许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可是,做奴婢的还是要祝贺一下。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那些大臣们想必也是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张格和王锴或许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你说是不是?”王建的心里乐开了花。 “回官家的话,正是如此,他们二位也并没有瞒着奴婢,这毕竟是一件人人喜闻乐见的大喜事。”宋光嗣笑得见眉不见眼,他是天子近臣,即便是兵部尚书王锴这样的高官也不敢对他有所轻视。 转眼间到了二月份,前蜀实行了大赦,不久,唐道袭便升任枢密使一职,临行前,云飞扬特意来到兴元府与唐道袭道别,说起来,他们两人也算是惺惺相惜了。更让云飞扬喜出望外的是,柳月儿已经怀孕了,云飞扬即将升级成为父亲了! “你们安远军在文州一战立下了足够的战功,这一点无可非议,我们大蜀需要这么能征惯战的军队,你出身微末,有了如今的地位,其中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自然是甘苦自知,凭借你们的实力,让李茂贞从此不敢轻易入侵蜀地才是你扬名天下的机会!不过,将来你一定要留意王宗汾,说起来,王宗汾也是个会打仗而且能打仗的人,你在文州那边可要小心,莫要得罪了王宗汾,他毕竟是陛下的义子,陛下对他还是颇为倚重的……某家明日就要进京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飞扬,你还很年轻,只要你不行差踏错,你将来必定会前途无量!”唐道袭一本正经地给云飞扬提了些建议,说话间,他忽然有了点依依惜别的感觉,他只觉得以后怕是很难再与云飞扬这般促膝长谈了。 唐道袭的这番话让云飞扬很有些感动,他回忆起一些历史发展的事件,唐道袭后来是死于太子王元膺之手,至于具体的时间,云飞扬记不清楚,可是,他认为有必要现在提醒一下唐道袭。 “唐将军的话让末将受益匪浅,我们安远军随时等候陛下的下一道命令!你这次进京就任枢密使,可谓是从此飞黄腾达了,将来,还要请你对末将提携一下呀……另外,末将还请你千万要提防太子殿下,尽量不要与他发生冲突,听说,你与太子殿下有些宿怨,末将对他向来没有任何好感,可是,王元膺毕竟现在仍然是太子,高高在上,京城那是天子脚下,更是王元膺的地盘,如果他对你心怀不轨,你也不必与他针尖对麦芒,人家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啊?” 唐道袭怔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道:“多谢飞扬的关心,愚兄记下了……太子殿下的外貌虽然令人难以恭维,生得牙齿外露,眼睛斜视,但却机警灵敏,通晓诗书,更是善于骑马射箭,不过,他的性情偏激急躁,而且他的疑心很重。愚兄知道,他对我向来有些成见,以后到了京城,愚兄恐怕少不了与他有些摩擦。” 唐道袭的话让云飞扬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安远军的模式好像在蜀军里未必行得通,即使自己是文州乃至蜀中都不可或缺的将领,那些文武官员们也不会对自己从内心里认同,在他们眼中,安远军只能算是一个可以用来打仗的工具而已。 不过,安远军的伤兵营引起了王宗汾的注意,起初,王宗汾并不屑于视察安远军的军营,可是,听说了安远军伤兵营的一些事情之后,王宗汾也起了好奇心,亲自去安远军的伤兵营里走了一遭。 王宗汾走进安远军的军营之后,顿时就大吃一惊,安远军的营地和一片狼藉的王宗汾本部兵马的营地简直是天壤之别,这里最令人震撼的感觉就是井井有条! 安远军的军营虽然说不上如同富贵人家的庭院一般洁净幽雅,可是在这里却看不到随地乱扔的垃圾和杂物,军营里的粮草被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那些投石机都被摆在了一起,看起来循规蹈矩。这样秩序井然的军营,别的蜀军部队都做不到,王宗汾不得不心下暗叹,云飞扬治军果然是有两下子。 走进伤兵营,王宗汾就看见伤兵营中的空地里挂着无数条白色的纱布条,正在日光下曝晒着。 第189章 责无旁贷 有几个胳膊上缠着一块白麻布的救护兵正在用一个大锅煮着一些白色的纱布,还有几个救护兵将已经煮好的白色纱布进行晾晒。 王宗汾心中不得不佩服:“果真是非同一般呀,在这方面,自己没法和云飞扬相比,听说那些纱布是用来包扎伤口的,如果用那些煮过的纱布包扎,伤口不容易溃烂,疗伤的效果非常好,这是云飞扬在救治伤兵方面闻名遐迩的重要原因。” 云飞扬笑吟吟的迎过来,一揖到地,恭声说道:“都指挥使既然来了,何不去歇息片刻,饮几杯茶?末将正好向都指挥使讨教一些行军作战的经验。” 王宗汾一边继续往里走,一边面无表情的答道:“哪里有什么经验啊?其实,无非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已。前几天,军中的弟兄们死伤惨重,不知云将军能否施以援手,救治一下军中受伤的袍泽们,让那些伤兵们都能有望活着回到成都。” “理应如此,末将责无旁贷,安远军一直将尽力救治受伤的袍泽视为一条军规,我们的伤兵营随时可以接收受伤的兄弟们,都指挥使尽管放心,安远军在作战方面或许并不是天下一流,但是在救治伤兵一道上,不是末将自夸,比我们安远军做得更好的军队还没有出现呢。”云飞扬慨然应允,这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王宗汾老脸一红,大笑道:“既然云将军你这么说了,某家也就放心了,某家这就派人把那些受伤的弟兄们转移到这里来,一切都要拜托飞扬你了,某家这就去办。”说完,王宗汾就对云飞扬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安远军的大营。 “都指挥使,不知您发现了没有,安远军到处都透着一股子古怪,至于古怪在哪里,末将说不上来,总之他们很古怪,不但云将军这个人很古怪,听说云将军有些洁癖,要求他手下的官兵也都注意所谓的‘个人卫生’,甚至用所谓的酒精来给伤兵们消毒,那酒精据说便是从烈酒中提炼出来的。就连云将军手下的那些将校们也都很古怪,尤其是那个叫做张远霄的人,与其说张远霄是武将,倒不如说他是个世外高人,他的言谈举止跟那些丘八们截然不同,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那股子狠劲非常吓人,他的眼睛都在冒着绿光,有一次被末将无意中看见了,末将感觉浑身都毛骨悚然……”王宗汾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亲兵队小校说道。 王宗汾眉毛一皱,又舔了舔舌头,对于安远军官兵们喜欢喝的那种“烧刀子酒”,他也是早有耳闻,他也曾经喝过一坛子烧刀子酒,在他看来,那种烧刀子酒可以说是他以前喝过的酒里面最浓烈的好酒,那种酒的味道着实是妙不可言。可是,云飞扬居然要用这种价格不菲的好酒给伤兵们消毒,果真是奢侈得很呢! 那个队正还要继续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王宗汾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你可真是少见多怪,老子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云将军乃是读书人,他和你们这样的丘八完全不一样!你赶紧回去,把那些伤兵都送到安远军的伤兵营,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现在的安远军锐不可当,安远军的将士们彪悍善战,毫不怜惜自己的性命。这样的军队,只要军法从严,军令如山,上下齐心,再依靠那些可怕的火药武器,他们的确能创造出很多的奇迹,他们发挥出的战斗力并不比威名远扬的禁军差。如今,安远军适逢大胜,士气高涨,他们信心十足,正是士气可用的时候,安远军将来必定会为天下一流的劲旅!” 王宗汾的一番话让他身边的亲兵们听得一头雾水,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王宗汾为什么说安远军将来能够成为天下一流的劲旅。 王宗汾对这些下属的表情并不奇怪,他叹了一口气,补充道:“总有一天,云飞扬会遭到朝中大臣的疑心,一旦云飞扬成了陛下眼中钉肉中刺之时,安远军就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 说到这里,王宗汾禁不住长叹一口气,王建有许多义子,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义子都是功勋卓著的武将,他们都是蜀军的中流砥柱,如今,蜀中又出现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将星,更是善于制造火药武器这种杀手锏,这样固然可以保护蜀中百姓免受外敌入侵的灾难,但是对他们来说,云飞扬反而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王宗汾心中警铃大作,以云飞扬立下的汗马功劳,皇帝陛下一定会优待他,他和包括自己在内的那些义子们早晚要并驾齐驱。云飞扬本身就是个读书人,听说他的才学和智慧在蜀中也算是名列前茅,就连唐道袭都对云飞扬赞誉有加,认为云飞扬是大蜀未来的栋梁之才,至于那种火药弹,迟早会成为战场上的杀手锏。 可以想象,那些火药弹一旦经过改良之后必将会变得越来越先进,安远军早晚会成为蜀中最强大的劲旅,云飞扬也必将会成为陛下最倚重的武将……只是,他们这些老将们以后怎么在朝廷里混下去? 云飞扬却并没有把王宗汾视为威胁,因为他来自于一千多年后的时代,他并不是古人,由于他了解一些历史上的事情,他现在想的更多的则是未来如何发展。 前蜀的君臣们不知道几十年后就会有亡国的命运降临到这个国度,就目前看来,蜀中的内讧尚未拉开序幕,唐道袭和太子王元膺还没开始你死我活的争斗,至少还没有谁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前蜀的兴亡,只要蜀主王建还在位,他也不会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这也是云飞扬对前蜀还有一丝感情的原因,更何况云飞扬对普慈公主也有些牵挂,爱屋及乌,云飞扬也不希望前蜀将来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第190章 朝堂之争 春天的味道越来越浓厚了,望着天上的明月,云飞扬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普慈公主和柳月儿的俏脸,明月千里共婵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此刻是否也正在想着自己,已经怀孕的柳月儿有没有显怀?云飞扬忽然鼻子一酸,竟然有几滴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唐道袭就任枢密使一职,前蜀的朝堂里却变得剑拔弩张,太子王元膺公然反对,在朝会上逐条列举了唐道袭的一些过失和罪名,王元膺认为,唐道袭不应该掌管国家机密要事,引得蜀主王建非常不高兴,这不是在暗示王建识人不明么? 王建的一张脸气得铁青,他摇晃着王元膺递上来的奏折,强抑住心中的怒火,说道:“文州大捷之后,李茂贞从此一蹶不振,这已经成为了定局,朕打算一鼓作气,再打些胜仗,因此,枢密使的职务必须要有个能征惯战的将领才能担任,以唐道袭的战绩和能力,难道还有谁能比他更加胜任枢密使一职?枢密使乃是朝廷重臣,位高权重,朕问问你们,你们谁敢毛遂自荐?今日,一定要把这件事定下来,否则,岂不要耽误了很多军国大事?你们作为臣子,一定要顾全大局才是。” 听了蜀主的话,王元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很想继续弹劾唐道袭,可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父皇向来很信任唐道袭,想要扳倒唐道袭并不容易。 这时,平章政事张格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王元膺,出班启奏道:“陛下,我大军一出,自然是所向披靡,更何况文州之战出动的乃是王宗汾将军的精锐之师,还有安远军的火药弹助战,我军所到之处自然令敌军闻风丧胆,如今,依仗三军将士齐心协力,终于攻下文州城,敌将李继夔弃城而逃,彰显了我蜀军的赫赫军威,实在是大快人心啊……然而,劳师袭远乃是兵法大忌,此战过后,敌军必定会加强防范,微臣估计王宗汾等前方将领也都想到了这些状况,所以,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并不现实,我们应当徐图进取,唐将军在兴元府之时便亲率大军击败了敌军的入侵,以他的能力,足以胜任枢密使一职,这样有利于我军的长远战略。” 张格与大小徐妃走得很近,为了让徐贤妃的儿子王宗衍继位,他当然要与太子王元膺作对,只要王元膺主张的,他一定会反对,以张格的身份,他既然说出了这番话,自然是在朝廷里有着很大的分量。 有张格打头阵,兵部尚书王锴也跟着表态:“陛下英明,唐道袭也算是枢密使一职的合格人选,即便是远在文州的王宗汾将军也不会有任何异议,虽然唐道袭的资历尚浅,但假以时日,唐道袭积累起足够的资历,这都不是问题,这次我军出征取得的大胜只是开始,但是,考虑到李茂贞起着抵挡后梁的战略作用,我们还不宜对他斩尽杀绝,只要对他保持着持续的威慑力就够了,早晚他会投降的。” “这恐怕没那么简单,李茂贞老奸巨猾,首鼠两端,我们虽然已经占领了文州,却也要打起精神来,只要经历一次大意失荆州的事情,文州就可能会易手,没人能确定的告诉朕李茂贞能否卷土重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王建依然有些担心,其实,他打算让唐道袭担任枢密使,就是考虑到唐道袭很了解岐军的情况。 “父皇,枢密使的人选必须从长计议,不能草草做出决定。”王元膺依然不死心,他皱紧了眉头,心中忿忿不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替唐道袭说话?枢密使一职的归属事关重大,这样的决断只能由父皇来下,而这也正是他的担忧所在。 此言一出,王建顿时脸色一沉,他狠狠地瞪了王元膺这个不肖子一眼,此时,朝堂上的文武官员们暗中察言观色,全都知道王建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没有人愿意再多说一句话,就连张格和王锴这时候也是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触皇帝的霉头,他们都知道盗匪出身的王建一旦发起火来,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时,大名鼎鼎的道士杜光庭忽然站了出来,他是金紫光禄大夫、左谏议大夫,也是王元膺的老师,杜光庭学识渊搏,擅长写作,深得蜀主王建的推崇,王建常与杜光庭商议政事。 “陛下息怒,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国家的前途着想,其心可嘉。”杜光庭很了解王元膺的脾气秉性,虽然他对王元膺恨铁不成钢,却也要在这个关键时刻袒护自己的弟子。 王建见杜光庭出场,脸上便挤出来一丝笑容,道:“不知杜先生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杜光庭抱着芴板站在朝堂中间,道:“唐道袭乃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领,他能获得今日的地位靠的就是他的赫赫军功,那可是身经百战九死一生换来的荣耀,这一切不容置疑。老臣听说,那云飞扬与唐道袭私交甚厚,这两个年轻有为的将领都是国家栋梁,他们都能将麾下的兵马打造成一支所向披靡的劲旅,这样的本事令人佩服!老臣刚才仔细想了想,唐道袭更适合在军阵中运筹帷幄,他也可以担任枢密副使一职,只是兹事体大,还要陛下做主才是,毕竟这是军国大事。” 杜光庭的话刚刚说完,朝堂上立刻就炸了锅,张格和王锴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都有几分惊讶,他们不是没有想到杜光庭会力挺弟子王元膺,但是,这种观点显然会让蜀主不悦,更会引起他们的反感,既然杜光庭跳出来维护他的弟子王元膺,文武官员们自然就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诸位爱卿,既然你们的分歧这么大,此事就容后再议吧。”王建虽然对杜光庭的话并不认同,却也不便发作,只好暂且将此事搁在一边。 第191章 幸福时光 出乎满朝文武意料的是,蜀主王建依然选择继续信任唐道袭,不久,他居然又任命唐道袭为太子太保,试图缓和唐道袭与太子王元膺之间的关系。 就在前蜀朝堂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远在瓦屋山一带的青江村也热闹了起来。 老族长佝偻着背,在张铜山的搀扶下,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从田野里走出来,经过云飞扬以前曾经住过的吊脚楼门外之时,老族长若有意若无意地向院子里看了一眼,他当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与往日不之处,只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老族长这才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继续向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张铜山已经回到青江村有些日子了,老族长听儿子说起云飞扬的经历,在为云飞扬感到高兴的同时,老族长的心里还是感觉难以置信,那小子果真是非同一般,他早就看出来那小子早晚会出人头地,只是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小子居然平步青云,成为了安远军的都指挥使。 回到家里,老族长就嗅到了一股醇厚的酒香味,在一个红泥炉子上有一个精致的酒壶,酒壶里的便是烧刀子酒,这是青江村酿酒作坊的产品,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老族长很喜欢喝几口温热的烧刀子酒,这是他每天都雷打不动的习惯。 “青青啊,你也该嫁人了,云飞扬那小子有本事啊,可是他现在已经飞黄腾达了……”老族长喝了一大口烧刀子酒,很惬意的咂了咂嘴,又看了一眼张青青。 “爷爷,您一天到晚把云公子的名字挂在嘴边上,我都要听烦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谁都可以呼来唤去的家仆了……哼,听说云公子跟眉山的柳小姐打得一团火热呢,还有,据说云公子和那个什么公主好像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张青青越说越来气,这些让人津津乐道的绯闻总是会四处传播,她嘟起了小嘴,她的目光中也带有几分幽怨。 在一旁的张铜山却默然不语,他用竹签子穿了一些肉片,放在火上烤,火焰烤着肉串,肉块滋滋冒油,一股浓浓的肉香顿时就弥漫了整间屋子,引得老族长食指大动,张青青也是食欲大增,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这都是跟云公子学来的,不服不行啊,他在美食方面总是有很多好主意……要是青青能够跟了他,哪怕只是做妾也不错呀。”张铜山一边翻转着竹签子,让那些肉串受热均匀,一边大有深意地插了几句话,虽然他其实并不希望女儿受委屈。 “味道不错嘛!”老族长品尝着已经烤好的肉串,他暗自惊叹云飞扬的本事,就连庖厨之道都这么精通,孙女如果跟了他,肯定会幸福终生,就是不知道这丫头是否愿意给人家做妾,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云飞扬是什么想法。 张青青脸上一红,害羞地低下了头,她并不表态,不过,她的芳心却有如鹿撞,眼下,云飞扬已经成为了威名远扬的将军,这个小冤家还会像以前那么对待自己么?她是很有些担心的。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少女的娇笑声:“请问,张爷爷在家里么?” 老族长闻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就浮现出几丝笑意,他连忙叮嘱张铜山:“赶紧多穿些肉串,有客人来了!” “知道了,还用得着您老吩咐么?俺又不是聋子……”张铜山嘀咕了几句,手里却没闲着,又从一个羊腿上面割下来一大块肉,麻溜地切成一个个肉块。 头上戴着一个金灿灿的金步摇的李乐平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走进了屋子里,李乐平头上的金步摇随着轻盈的步伐而晃动,那个身材高大的女子则是一身平民女子打扮,她的眉宇间有一种不让须眉的英气,一看就知道是个习武之人。 张青青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妒忌,她悻悻地来到父亲张铜山的身边,给父亲打下手,父女两人将那些肉串一串串的穿好,然后再整齐地摆在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大盘子里。 “张爷爷,这是什么味道呀?好香呀……哇,这是什么肉呀?一看就是好吃的!”李乐平笑吟吟地看着那些肉串,此刻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个清纯的邻家小妹。 这段时间以来,李乐平与老族长相处得就像是一家人一般,但是李乐平却能感觉到,张青青对她总是若即若离,似乎对她有一种戒心,这让她感觉莫名其妙。 李乐平大大方方地坐在火炉边上,那个高个子少女则守在屋子门口,不时地向外张望,看样子,她一直在负责李乐平的安全保卫。 李乐平和老族长寒暄了几句,便顺手接过了张铜山递来的几个烤熟的羊肉串,她递给那个高个子少女两串,两个女子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对这些香喷喷的羊肉串赞不绝口。 这些日子里,在青江村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李乐平,自从复仇成功之后,她的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她的俏脸上不再像往日那样总是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现在,李乐平是在无忧无虑地享受着自己的幸福时光。 “呦,这不是烧刀子酒么?”李乐平对于青江村酿酒作坊酿造的这种烈酒再熟悉不过了,她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对于这种闻名遐迩的烈酒,她也能喝上几口。 老族长笑着把酒壶递给李乐平,李乐平给老族长斟满了一大碗酒,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就端起来喝了一口,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以前与云飞扬一起喝酒的时候,可惜,她与云飞扬已经很久不见了,只是听说云飞扬混得很不错。 以前,李乐平吃饭用的是一个精致的银碗,那是专门给她打造的,与此相配套的还有几双银筷子和一把银质的小刀,这是用来防毒的法子。 第192章 平平淡淡才是真 不过,自从来到青江村之后,李乐平就很少这样了,她认为自己应该与青江村里的老百姓们打成一片,她不应该搞特殊化。 以前,李乐平过的是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现在,当李乐平安逸下来之后,她发现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也很不错,就像云飞扬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李乐平终于明白,自己需要找个心上人开始一段新生活了,可是,她考虑了很久,还是没有哪个男子能够像云飞扬一样打动过她的芳心。 李乐平和云飞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听云飞扬说过青江村这个山水如画的地方,她也知道这里的民风很淳朴,于是,李乐平就融入了青江村,她甚至找了几个像张青青一样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作为侍女,钱对于李乐平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于是,一座崭新的大宅院在青江村拔地而起,李乐平就是这个大宅院的主人,她的护卫和侍女们也都住在这个大宅院里面。由于李乐平一直乐善好施,她已经成为了青江村老百姓们眼中的活菩萨,人们见了李乐平都会立刻毕恭毕敬地施礼。 在整个青江村里,只有老族长和张铜山、张青青祖孙三人曾经进入过那个宅院,老族长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那个宅院里面不仅装饰豪华,而且有一种神秘感。 看着李乐平有样学样地拿着几串羊肉串放在炉火上烤,老族长喝了一口酒,苦笑了一下,开始发起了牢骚:“丫头,我们的酿酒生意赚得不够多,眉山柳家拿走的才是大头,至于我们的竹笋生意那就更不用说了,说来也怪,最近,眉山县突然出现了很多富得流油的商人,据说他们都是来找柳家谈合作的,柳家人在做生意方面确实很有手段,看样子,柳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你也算是我们青江村的人了,你可不能就这么眼看着咱们的收成不好呀,那么多人还要吃饭呢!” “张爷爷,我们的烧刀子酒还是不愁卖的,按照惯例,我们的酒大多是要送到眉山县卖的,既然那些商人都云集在眉山县,晚辈明天就派人去知会柳家人,请他们关照一下我们青江村就好了。”李乐平很了解老族长的心思,说话间,她瞥了一眼张青青,那丫头似乎心事重重的。 可是,商人都是逐利的,更何况柳非非与云飞扬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一点,李乐平是心知肚明的,有些话,她不能直说。 老族长嘿嘿笑着道:“丫头,有你这句话就行啊,其实老汉也是为了乡亲们着想,以前,青江村很穷,你或许不知道,一年到头,乡亲们都吃不饱肚子,自从云飞扬来到这里之后,我们终于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这么幸福的日子,老夫做梦都想不到啊。可以说,云飞扬就是我们的福星啊,可惜,这小子不回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乐平忽然大有深意的笑了一下,她往老族长的身边靠近了一点,试探性地问道:“您是说,云飞扬并不是青江村里土生土长的孩子?” 老族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他那皱纹密布的老脸顿时一沉,警惕地瞅了李乐平一眼,道:“老夫可没有这么说,那小子本来就是我们青江村的孩子,老夫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只不过他后来去外面拜师学艺,很多年之后他才回来。” 李乐平早就暗中调查过云飞扬的身世,她对云飞扬的过往经历非常好奇,听了老族长的话,她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老族长倒是守口如瓶,一点消息也不透露。 “云公子是个好人,更是个世所罕见的少年英才,可是,晚辈总是觉得他整个人怪怪的,言行举止都与别人有很大不同……现如今,云公子已经飞黄腾达了,必定会招来很多人的忌恨,江湖险恶,晚辈只是担心他被那些老谋深算的官员们欺负,但愿云公子以后能平平安安就好。”李乐平轻叹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丫头,你应该把你的话亲自对那小子说说,你的话,他还是会听的!”老族长唏嘘不已,这些少男少女们的心思真是很难猜测,就连自家孙女也是这样子。 李乐平微微一笑,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染过蔻丹的手指,她想起了云飞扬说过的那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其实,她确实有很多心里话想要对云飞扬说,可是,她却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李乐平与老族长等人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她还惦记着家里的一些事情。 老族长坐在窗前,看着李乐平骑上马向那处宅院行去,喃喃的自言自语道:“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不会被她看在眼里,或许,只有那小子能够配得上她……” 老族长很喜欢和李乐平打交道,他总觉得这个小女孩有一股子非比寻常的气质,那就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想想也是,李乐平这个女人非常富有,可谓是家大业大,就连孙女张青青都对李乐平戴着的那些首饰羡慕得两眼冒光。可是,现实条件并不允许张青青去买那么昂贵的首饰,老族长一直引以为憾。 现在,李乐平是青江村里最有话语权的人,作为一个外来户,她的势力很强大,根本就不用顾及任何人的看法。就连老族长一家人都要对李乐平保持一份尊重,最重要的是李乐平的口碑很好,李乐平并不是为富不仁的人,老族长一家人从来没听说李乐平得罪过什么人。 不觉间到了七月份,正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就在青江村的乡亲们对云飞扬翘首期盼的时候,云飞扬却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成都,因为,花姑找到了他,告诉他一个让他惊喜交加的消息,普慈公主居然怀孕了,而且怀的是他的孩子! 第193章 千秋大计 虽然那个时代不能做亲子鉴定,可是,云飞扬毕竟是做贼心虚,无法对此予以否认,谁让他当初不能控制住自己呢?现在他可是无法逃避了。 云飞扬换上一身文官朝服走进了普慈公主的府邸,朱红色的五品官袍服穿在他的身上,立刻就把整个人衬托得朝气蓬勃,原本的行伍气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冤家,人家都是被你害的……”普慈公主见到云飞扬之后禁不住喜极而泣,她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开始嘤嘤抽泣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令人怜惜。 “好了,公主殿下,请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云飞扬上前一步,将普慈公主搂在怀里,但他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这个时代,并不限制女人生几个孩子,对于普慈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来说,这自然更不是问题,可是,普慈公主的身份非常特殊,这件事一旦被她那老爹知道那可如何是好?云飞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云飞扬柔声安慰了普慈公主一番,普慈公主终于破涕为笑,两个人这才说起了一些正经事,最近的前蜀朝廷可谓是风起云涌。就在不久前,兵部尚书王锴升官了,官复原职,成为了同平章事,这意味着王锴再次得到了蜀主王建的圣眷。 最近,太子王元膺与唐道袭则是一直在明争暗斗,王元膺的老师杜光庭把德高望重的当世大儒许寂推荐给王元膺,杜光庭又给王元膺提了很多宝贵建议,可是,王元膺却根本就听不进去,他整日里与一些歌妓和下人嬉戏玩耍,不务正业。 云飞扬听了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莫非唐道袭真的要与太子王元膺火并了?无论于公于私,这都不是好事,唐道袭乃是一代名将,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前蜀岂不是自毁长城? 普慈公主哪里知道云飞扬的心思,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云飞扬,又娇笑着道:“云郎,你带领安远军立下了汗马功劳,朝廷的文武官员们也都看在眼里了,就连我父皇也对你非常赏识,我已经把你的一些提议转告给了父皇,建议朝廷重开科举考试,招揽蜀地的饱学之士……其实,我父皇一直求才若渴,从各地入蜀做官的读书人比比皆是,比如韦庄,许寂,郑骞,这些人的学问都是天下一流的,你曾经说过,即便是军中的将校,也应该能识文断字,那样有利于军队的长远发展,所以,重开科举考试乃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希望陛下尽快开科选拔人才,对于朝廷或者军中的官员,可以考虑采用锁厅试,我们安远军中打算参加锁厅试的就不下十人,这当然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只要朝廷给了政策,必定会令天下读书人拍手称快,也会有很多俊杰进京赶考。”重开科举是云飞扬一直提倡的,他更希望扶摇子能够参加科举考试,那样的话,扶摇子或许能够夙愿得成,有机会步入仕途。 “嗯,这确实是国家千秋大计,父皇正在忙着七夕出游的事情,等父皇游玩回来,我们再求父皇将锁厅试的时间定下来……为了你的事情,人家可是不遗余力了呢!如果你将来不好好对人家,人家绝不会放过你,哼……”说话间,普慈公主佯装嗔怒地白了云飞扬一眼。 “人情债大过天啊!”云飞扬轻叹一声,又轻轻地摸了摸普慈公主的小腹,最难消受美人恩,此言非虚啊。 “王宗汾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但他却是个好大喜功的人,而你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你们千万不要挑起边衅,父皇对此颇为担心,要知道,一旦你们孤军深入,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的李存勖难免会有所动作,一旦被李存勖抓住把柄,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还不如暂时修整一段时间再说……还有,听说你们安远军此次带到文州城的那些火药弹的威力比以前强了许多?”普慈公主推开云飞扬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是自然,我们现有的这些火药武器还有很大的改良空间。李茂贞那厮狼子野心,一个小小的军阀就敢对我们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现如今,岐军屡战屡败,我们大军到处,他到时候只能跪地乞降一条路可以走了。”云飞扬不无得意地回答。 普慈公主盯着云飞扬,柳眉微蹙道:“可惜,驻守成都附近的禁军仍然未曾装备这种威力强大的火药弹,我们必须要加快火药弹的制造。再说,制造火药弹的技术万万不能泄露,本宫可不愿意见到我们辛苦制造出来的火药弹落到敌军的手中,那将是我们最大的遗憾!” “这个自然,我们安远军一直很重视火药弹研制的保密工作。”云飞扬使用了后世里的一些保密制度,应用于火药弹的研制之中,他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普慈公主的小嘴贴着云飞扬的面颊,柔声说道:“你知道么?我在父皇面前给你说了很多好话,你就要升官发财了,咯咯……这么多年来,我都在等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想不到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啊!如果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他就会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普慈公主怀着孕,云飞扬不敢大力的推她,只好任由她那丰满的身子贴着自己,尴尬的道:“你能不能先起来,要不然我恐怕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普慈公主俏脸一红,脉脉含情的看一眼云飞扬,小心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坐在一旁,又拉住云飞扬的手,满脸幸福的对云飞扬说:“你知道么?这个世上最无情的家族就是皇家,太子的位置并不稳,我父皇,徐贤妃,以及那个狐狸精一样的花蕊夫人都不希望太子继位,我估计,太子早晚会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来。” 第194章 流言蜚语 云飞扬笑了笑,他知道,王元膺最终还是不可能继承皇位的。 普慈公主当然不知道云飞扬的想法,说道:“可是,花蕊夫人深得父皇的宠爱,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要让王宗衍成为太子,也就是说希望王宗衍会将来成为整个蜀中的皇帝,这才能够满足徐家姐妹的狼子野心,我们万万不能站错队啊!” 云飞扬想了一下道:“确实是这样,你以后要不要与那大小徐妃走的近些?也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与你合作,她们俩现在一门心思的想让王宗衍成为太子。” 普慈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退了,她淡淡的道:“我现在还不想插手这件事,现在帮她们姐妹俩办事的还有张格,听说张格已经收了她们的很多好处,那姐妹俩勾结朝廷重臣,真的是很过分,她们俩瞒得住别人,唯独却瞒不住我!” 云飞扬瞟了一眼普慈公主道:“花蕊夫人现在可是最受宠的时候啊,皇宫里的那些事情,也可以说是你们皇家的家事,我是不想参与其中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得了,说实话,谁能成为太子,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影响,你说是不是?” 普慈公主听了云飞扬的话,禁不住嫣然一笑道:“你一个外人知道多少皇家秘辛?郎君,你根本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你不是什么本分人,像你这样的人迟早会出将入相的,你已经干了这么多令人震惊的大事,早就成为了朝中文武官员街头巷尾的谈资,你看看有几个人能为你说话?我当然要护着自己的夫君,你虽然势单力孤,却深得圣眷,在父皇面前,我也是一直在说你的好话,要知道,我从来不愿意讨好男人,无论那个人是什么身份我都不稀罕……郎君,人家已经拖不起了,你不会让人家再拖几个月吧?你今天就去见我父皇,他不会难为你的。” 云飞扬笑着揽着普慈公主的肩膀说:“你的眼光不错,我善于带兵打仗,也擅长庖厨之道,年轻有为,长相也不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诗词歌赋的了解也是堪称天下一流,遇见我,你绝不会后悔!” 普慈公主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意,她开始回忆起与云飞扬相识的经历,这家伙还真是个非同一般的少年,他弄出来的火药武器导致战场变得更加血雨腥风,他那张人兽无害的笑脸和过于年轻的年龄迷惑了许多人,其实,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 这个时刻,大小徐妃也在谈论着云飞扬,花蕊夫人有些好奇地问姐姐:“听官家讲,云飞扬文武双全,很擅长火药武器的制造,这让很多文武官员都自愧不如,这个人就出身于眉山县,说起来,他还是我们的家乡人呢,你听说过他么?” 徐贤妃神情一肃,说:“对于云飞扬这个人,朝廷里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徐延珪曾经告诉我,他在眉山县担任县令之时,云飞扬便胆大妄为,心狠手辣,根本就不把徐延珪放在眼里。云飞扬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像他这样年轻就出人头地,深得圣眷,我们焉能不对他多加小心?” 花蕊夫人点了点头道:“虽然是同乡,却又不是同道中人,我们必须想方设法对付他,这是没法子的事情,总不能让他成了气候……对了,我听说云飞扬还没有妻室,我们为何不以联姻拉拢他一把?” 徐贤妃冷哼一声,道:“妹妹,你有所不知,那小子虽然尚未娶妻,他却与普慈公主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普慈公主自幼娇纵任性,无人敢娶她,但是云飞扬却毫不避嫌,只要云飞扬向官家求亲,官家恐怕不会拒绝,那样的话,云飞扬以后就会更加骄横跋扈了。” 花蕊夫人柳眉微蹙道:“普慈公主乃是有过婚约的妇人,寻常高官显贵家的男子大多不愿与她结亲,这个云飞扬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心甘情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难道他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了么?” 徐贤妃冷笑道:“妹妹啊,你没见过云飞扬,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惹人厌的人,徐延珪说过,他恨不得亲手杀了那小子才解心头之恨。” 花蕊夫人笑了,不以为然地拍了拍自己丰挺的胸,道:“姐姐,你不用担心,那云飞扬虽然是有点学问,还有一身领兵打仗的本事,但他终究还是嫩了点,就算他将来成了驸马又能怎样?你以为官家会对他加以重用么?有些私密的话,妹妹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此人不足为惧。” 徐贤妃仔细端详着花蕊夫人片刻,轻叹一声,道:“你啊,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你知不知道,宫里面已经有人在传你的闲话了……有人说,有人说你怀不了孩子。” “你说什么?究竟是谁在胡说八道?”花蕊夫人这才收敛起笑容,她的俏脸上神情变幻,怒道:“如果传别的闲话,我不会追究,可是,居然有人在传这样的闲话,如果被我抓住,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们!”说着说着,她竟然抽泣了起来,常言道,三人成虎,如果这些谣言散步开来,对她着实不利。 直到内侍小安子通禀一声之后走到门外,说是官家驾到,花蕊夫人这才破涕为笑,快速拭去脸上的泪滴,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给官家,继续保留住官家的宠爱。 王建下朝以后,迈着急促的步伐来看花蕊夫人,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不好,太子王元膺与枢密使唐道袭交恶,朝中的文武官员们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蜀主王建并没有公开支持自己的儿子王元膺,而是支持唐道袭,这样一来,太子王元膺就更将唐道袭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王元膺现在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让唐道袭身败名裂,一败涂地。 第195章 老当益壮 王建对儿子的行为非常不满,唐道袭毕竟是不可多得的名将,领兵打仗有勇有谋,深得文武百官的认可,可是,这一次,唐道袭却真是遇到麻烦了。 既然文州的战局明显占优,王建现在就可以把一部分心思都放在花蕊夫人的身上,他还想让花蕊夫人给他生个儿子,他已经老了,他的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可是,在一些壮阳药的支撑下,他还是可以老当益壮。 刚走近花蕊夫人的寝宫,王建就听见徐贤妃和花蕊夫人的话语声传了出来,王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姐妹两个整天里待在一起,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妹妹啊,你不要理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他们的话岂是可信的?你还年轻,官家也正是春秋鼎盛之际,所以,别人要说什么就尽管去说,只要官家不相信那些谣言就好。”徐贤妃的话语传进了王建的耳朵里。 王建走进来,一头雾水地问道:“两位爱妃,到底是怎么了?究竟是什么流言蜚语?朕当然不会轻信那些谣言,你们说是不是?” 徐贤妃拿手帕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道:“官家,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心怀不轨的坏人在嚼舌头根子,说妹子不能生育的谣言。妹子给妾身讲述了之后,妾身甚是担忧,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建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我朝出了云飞扬这样的少年名将,他在文州壮我军威,这是天大的喜事,至少我军在将来的二十多年间不愁无人可用……在这万民同庆的时刻,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对皇家的家事胡说八道?朕一旦查出来,必定要将他们立刻杖毙,以后,这样的话不可以乱说。” 徐贤妃一听王建这么说,顿时脸色一变,扶着已显老迈的蜀主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柔声道:“官家息怒,对于传播谣言这样的事,臣妾一定会让人彻查,只是,臣妾一想到妹子被人平白无故的诋毁就会非常气愤,臣妾只求官家善待臣妾的妹子,好了,臣妾这就去找人处理这件事。” 听徐贤妃这么说,王建不由得喜形于色,徐贤妃果真很善解人意,自己正好与花蕊夫人亲热亲热,自己老当益壮,早晚要让花蕊夫人的肚子大起来,那也就不会有人再去相信那些不着边际的谣言了。 离开花蕊夫人的寝宫,眼看着宫女掩上门,刚才还面带微笑的徐贤妃脸上的那一丝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其实,她在心底并不希望花蕊夫人怀上管家的孩子。 花蕊夫人摒退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风情万种地看着蜀主王建,早已急不可待的王建便上前一步,将娇滴滴的花蕊夫人搂在了怀里…… 七月初的成都仍然是酷热难耐,云飞扬骑着马来到了宣德门外,将坐骑交给了曾大虎,便快步走上台阶,将自己的腰牌在侍卫的眼前晃了晃,就直接进了宣德门,此时尚未散朝,四周安安静静,看样子文武百官们还都在上朝,没人出来。 片刻之后,云飞扬就走进了神武门,神武门里面的会同殿便是宰相和御史言官们的办公地点,离会同殿不远处,最大的宫殿便是承乾殿,那里是朝会或者举办大型仪式的场所。如果有新皇登基或者太子大婚等仪式,就会在那里举行。 云飞扬恭候在承乾殿的门外,直到一些文武官员纷纷从殿里走出来,云飞扬就整理好朝服,像模像样地抱着芴板,面带微笑地站在一边,等候蜀主的召见。 “哎呦,原来是云将军,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已经官复原职成为同平章事的王锴见到云飞扬禁不住大吃一惊,经过文州之战,云飞扬已经在成都城里家喻户晓,闻名遐迩,他非常奇怪,云飞扬领兵在外,为何突然间就出现在了这里。 “回王相公的话,下官这次是奉命进宫,下官也不知道陛下会有什么指示。”云飞扬循规蹈矩地拱手回答,王锴这个人还是值得尊敬的。 王锴点了点头道:“你们在文州城扬我军威,你如今也算是年少有为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陛下一定会有话想要对你说,以后,朝廷还要倚仗你们呢。” 王锴对云飞扬颌首一笑便离开了,走到会同殿附近的时候,他又遇到了张格。 张格看了一眼云飞扬所在的方向,忽然试探性地问道:“王相公,老夫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陛下召见云飞扬到底是要干什么?” 王锴笑道:“某家以为,陛下或许是为了文州城的战事,云飞扬在文州和一战立下了大功,这时候,陛下自然要召见云飞扬,了解一下文州那边的战况。” 张格大有深意地看了王锴一眼,道:“如果是这样,倒也在意料之中,说起来,我军应该趁热打铁,继续攻打李茂贞的残部……不过,老夫听说云飞扬与唐道袭私交甚密,云飞扬一旦闻听唐道袭与太子交恶的事情,难免有出手相助之意。唐道袭并非奸佞小人,也算是国家栋梁之才,陛下对唐道袭更是信任有加,可是,看样子太子对唐道袭依然不依不饶,他们二人之间还会继续明争暗斗下去。” 王锴叹息一声道:“云飞扬和唐道袭都是血气方刚之辈,如果太子对他们排挤过甚,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太子向来桀骜不驯,我们对他向来是无计可施,陛下也不允许我们过多地干涉皇家的事情,恐怕太子与唐道袭的关系还会进一步恶化。” 云飞扬见到唐道袭出来的时候,连忙弯腰施礼,却被唐道袭赶紧拦住,云飞扬此时的官职在唐道袭之下,虽说在宫里见到长官施礼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可是两人私交甚密,唐道袭微微一笑,他是不想接受云飞扬大礼的。 一些文武官员对云飞扬并不认识,一见唐道袭对云飞扬如此热情,就知道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第196章 大昌军使 很多人禁不住在暗自猜测云飞扬的身份,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莫非朝中又要冉冉升起一颗耀眼的新星? 唐道袭与云飞扬寒暄一番之后就轻声道:“贤弟啊,你如今很可能又要加官进爵了,既然陛下要召见你,你且去吧,明日愚兄我恰好休沐,你不妨来我府中,我们兄弟已经好久不见了,我们一起喝几杯酒吧。” 云飞扬欣然应允,又说自己有上好的烧刀子酒,到时候带去一起畅饮一番。 唐道袭刚刚走远,云飞扬就听到身后有人厉声呵斥道:“想不到,就连你这样的无知小辈如今也可以上殿面君么?” 云飞扬闻言顿时有些不悦,他霍然转身,看着面前说话的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淡淡的道:“在下乃是安远军的都指挥使,请问阁下是谁?在下虽然人微言轻,但却是奉命等待陛下召见,怎么,你以为陛下会识人不明吗?” 那个武将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又不屑地笑了笑,道:“原来是你,那个姓云的小子……某家乃是大昌军使,早就听说你与那姓唐的狼狈为奸,就凭你们这样的无耻之徒也配混进我朝做官?你们早晚要祸国殃民的!哼……听说你建议陛下恢复科举大比,也算是个有志少年,虽说陛下会看在你立下过战功的面子上有所考虑,作为武将,某家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样会便宜了那些只会勾心斗角的大头巾,如果你如此不明事理,无视军中将领的想法,你就莫要怪某家将来弹劾你!” 这个武将乃是大昌军使徐瑶,可以说是王元膺的左膀右臂。当年,徐瑶跟随王建南征北战之时,也曾经勇猛善战,也曾经治军严谨,当年王建领军攻入成都之时,士兵四处劫掠,掳走了许多妇女,徐瑶整饬军纪,释放了被掳掠的妇女,后来便一步步晋升为大昌军使。 徐瑶原本也不是如此骄横跋扈的人,只是他早就听说过云飞扬与唐道袭的关系非同一般,方才他一见云飞扬与唐道袭如此亲密,顿时心头火起,对于云飞扬哪里还会有半点的尊敬。 不待云飞扬说话,徐瑶又笑道:“听说你原本是个山野村夫,只不过是读过一些书而已,让你制造一些飞火尚可,你如果继续带兵打仗,早晚会损兵折将。” 云飞扬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他听说过大昌军使徐瑶这个人,知道此人乃是太子王元膺的亲信,便大声吼道:“你不过是一个赳赳武夫而已,居然敢如此狗眼看人低!” 徐瑶也是好勇斗狠之人,他见云飞扬发怒,不但不收敛,反而继续出言讥讽:“你们这些大头巾,就知道巧舌如簧,纸上谈兵……老子就不信你有什么真本事!” “匹夫,在这皇宫里,你居然敢当众骂人!你以为云某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我看你特么的是找揍了!”云飞扬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说话间,他已经撸起了袖子。 云飞扬知道太子王元膺最终没有继承皇位,王宗衍才是未来的蜀主,树倒猢狲散,所以,眼前这个徐瑶将来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少不了要受到王元膺的株连,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怕徐瑶,今天不打他一顿,他将来还是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骂你怎么了?某家还要打你呢,来来来,某家正要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真本事,嘿嘿……”徐瑶眉毛一扬,不屑地看着云飞扬,他不认为云飞扬的武功胜得过自己。 云飞扬怒吼一声,他不打算和徐瑶斗嘴,对于徐瑶这样的武将,只有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才能彻底让对方以后不敢再小看自己。 云飞扬使用了实用的拳击招法,左手用直拳佯攻,吸引着徐瑶的注意,同时抡圆了右臂,挥出重重的一记勾拳,狠狠地打向了徐瑶的下颚处,这一拳用上了十成的劲道。徐瑶没想到云飞扬居然敢于先动手,而且没有像寻常的武者那样先摆出一副格斗的架子,徐瑶躲闪不及,便吃了云飞扬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徐瑶一下子就被云飞扬打得眼冒金星,几颗带着鲜血的牙瞬间就从他的嘴里迸飞出来,徐瑶那魁梧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居然被ko了! 附近的一些文武官员见状大吃一惊,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云飞扬竟然胆敢在皇宫里面打人,而且他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徐瑶打倒在地。平日里,被太子王元膺和徐瑶得罪的官员不止远远云飞扬一个人,他们看着这一幕都是禁不住暗自幸灾乐祸,没有人想着上前将徐瑶扶起来,反而都在看热闹。 宋光嗣来了,他是来找云飞扬的,因为蜀主王建现在非常想和云飞扬谈一谈。 宋光嗣匆匆赶来的时候,却发现云飞扬目露凶光,正在对着徐瑶冷笑道:“你特么的别躺在那里装死,有种你就赶紧爬起来……老子要把你打得你妈都认不出来你!” “住手!”宋光嗣心中暗叫声不好,连忙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他推开那些正在看热闹的文武官员,看见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徐瑶,他便大致明白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看热闹的官员们一见宋光嗣来了,知道他是蜀主身边的红人,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便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了。 云飞扬对宋光嗣施了个礼,便把方才打斗事件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番,不过,云飞扬始终昂首挺胸,目光凛凛,看样子没有一星半点的愧疚之色。 “你……你小子下手够狠!老子今天吃了亏,以后,你等着瞧!”徐瑶咬牙切齿地瞪着云飞扬,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在宋光嗣眼前,他也不想惹是生非,要是传到蜀主的耳朵里,他可是免不了要被狠狠地责罚一番。 第197章 血气方刚 宋光嗣算是看明白了,云飞扬根本就是一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就算是被太子王元膺的心腹骂上几句,云飞扬也忍不住,年轻人就是这样,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怪不得他能在战场上立下那么多战功,怪不得官家对他这么器重。 “大昌军使莫要气恼,这想必是一场误会……陛下这就要召见云飞扬,你们之间如果还有什么矛盾,暂且放在一边吧。”宋光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话间,又冷冷地瞥了徐瑶一眼。 这一刻,著名的高道杜光庭正在宫里对蜀主王建陈述着自己的观点:“修道者的资质是有所差异的,这就决定了修道之人在修炼方法以及所达到的境界上也会有所不同,因此,贫道认为修道之法又可以分为小乘、中乘、大乘,三乘之法依次而进。这三法虽有境界上的差异,却又有相同之处。修道之后能够获得回报和成果,德高望重的人即可成仙……” “大师,您说的资质差别,谁都无法避免,那么,至善至忠的人真的可以成仙?朕听说,仙人能够云游天外,寿命万万年,无忧无虑,那是真的么?”王建虽然对于太子王元膺颇为不满,但却对杜光庭推崇备至,现在,他更是热衷于长生不老。 “贫道曾经游历天下多年,所见所闻者都是烽烟四起,生灵涂炭,见不到人世间有真正德高望重的人,越是有德之人就会越发的下场凄惨,越是心狠手辣之人却反而会过上富贵加身的日子,所以,至今无人能够修成大道。”说到这里,杜光庭禁不住长叹一声。 王建点了点头,他对杜道长的话很是赞同,他其实不太信仰道教,虽然蜀地有许多道教的道观,可是这位杜光庭道长却不由得他不尊敬,早在唐僖宗年间,杜光庭道长就已经名扬天下了,杜光庭在蜀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视。 王建认为杜光庭的确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智者,他的言语非常有哲理,和自己见过的其余道长有着明显的不同,所以,王建就让杜光庭负责教导太子王元膺。 “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云飞扬在皇宫里打人了!”宋光嗣匆匆忙忙地走进大殿,说话间依然气喘吁吁。 王建闻言禁不住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又是那小子……他为何在皇宫里打人?他打了什么人?” 宋光嗣跪在地上,低着头禀报道:“那云飞扬原本在等待陛下召见,听说他还和唐道袭订好了明日登门拜访的约定……后来,云飞扬与徐瑶发生了口角,两人互相辱骂起来,结果,云飞扬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甚至将徐瑶打倒在地,奴婢便让宫中侍卫将云飞扬拿住了,以免他一时间失去理智,在宫里面干出些过分的事情来。” 王建闻言大惊失色,他连忙打断了宋光嗣的话,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云飞扬竟然殴打了大昌军使徐瑶!这怎么可能?” “回陛下的话,此事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胡说八道。”说话间,宋光嗣偷瞄了王建一眼,可是,他却发现王建的脸上并没有意料中的怒火,反而似乎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 “那小子居然会这般悍勇?!”王建禁不住眉毛一挑,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云飞扬这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居然能殴打以勇武剽悍著称于世的大昌军使徐瑶。 王建顿时起了好奇心,便想立刻召见云飞扬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大昌军使徐瑶真的打不过云飞扬,这绝对是前蜀自立国以来最大的奇闻了。 想到这里,王建就微笑着对杜光庭道:“大师,请你回去休息吧,改日,朕再邀请大师来宫中讲解道法。” 杜光庭躬身施了个礼,道:“也好,贫道这就告辞了……不过,太子与唐道袭的矛盾已经渐趋白热化,但愿陛下能劝导太子,希望他能与唐道袭握手言和。” 王建看了一眼杜光庭,问道:“大师何出此言?难道那不肖子不听你的教诲?” 杜光庭施礼道:“贫道有负陛下的厚望,却也想为太子说几句话,所谓慈不掌兵,早在军中的时候,唐道袭就形成了心狠手辣的习惯,这也是正常,那云飞扬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他们的欲望都很强烈,对于这些武将来说,他们解决事情的手段只有一个,那就是杀!贫道一直敦促太子读书,用圣贤的道德文章洗去心头的杂念,如果太子一心读圣贤书,他的性格自然会越来越改善,他的本事也会越来越多,可惜他还是需要陛下多加约束……贫道担心太子将来与唐道袭继续发生冲突,现如今,唐道袭与云飞扬私交甚密,这对太子而言绝非好事。贫道并不想此前的努力全都白费,贫道以为,那云飞扬早晚会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国家栋梁,此人才华横溢,几乎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以后,如果太子与云飞扬多多来往,那必定是大有裨益。” 不等杜光庭说完,王建就淡淡的说道:“如果太子勾结云飞扬,那对国家来说就是好事么?朕以为,那也未必,况且,以云飞扬的性格,他也未必会愿意与太子结交……不过,对于云飞扬这个人,朕倒是会给以重用,国家正在用人之际。” 杜光庭点了点头道:“云飞扬着实是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他已经成为安远军的领军人物,越来越变得杀伐果断,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贫道还是能感觉到他心底里的一丝冷酷。像他这么年轻的武将,非朝廷之福,还请陛下多些警惕才是。” 王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看着杜光庭道:“大师是说,要朕尽早除掉云飞扬?” 杜光庭施礼道:“如今,云飞扬已成气候,即使想要挽救他,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杀了云飞扬或者罢免他,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贫道这是为国着想。” 第198章 心血来潮 王建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杜光庭,却没有立刻答复杜光庭的话,而是对侍立在一旁的宋光嗣道:“你去送大师出宫吧。” 杜光庭也不多说话,王建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再次施礼之后就离开了大殿,有些事,他只要说出来就足够了,最终还是要官家自己拿主意才好。 王建瞅着杜光庭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云飞扬,你得罪的人可真是不少啊,就连这么德高望重的大师都这么说你。” 宋光嗣将杜光庭送走之后,便来到蜀主王建的面前,将云飞扬殴打徐瑶的事情给蜀主叙述了一番,王建听到需要虽然被打倒在地,但其身体却并无大碍的时候,王建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云飞扬没有惹下弥天大祸,那徐瑶也很抗击打。 “让那云飞扬进来,朕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王建说话间,故意板起脸来。 “陛下,那云飞扬刚刚殴打大昌军使,狂放不羁,此时不宜让他见驾,不如将他暂且囚禁起来,待他的神智恢复冷静之后再让他见驾也不迟。”宋光嗣提议。 “没事,朕也曾经带领大军南征北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让他进殿吧,朕要看看他到底狂放不羁到了什么程度,哼……”王建却没有理会宋光嗣的建议。 片刻之后,云飞扬便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内侍陪同下走了进来,王建知道,那内侍乃是身手不俗的大内高手,只要有他在,即使云飞扬有不臣之心也无济于事。 云飞扬给蜀主见礼之后,就循规蹈矩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则思忖着蜀主可能要对自己怎么样,不过,在云飞扬的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是很狂放不羁么,嗯……朕听说了,堂堂的云将军在皇宫里殴打了勇冠三军的大昌军使徐瑶,云飞扬,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初生牛犊不怕虎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威风,是不是?”王建斜睨着云飞扬说道。 云飞扬见皇帝发问,沉吟片刻,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微臣今日进宫,本来是由于陛下召见,结果被大昌军使辱骂,微臣一时没控制住,就出手打人了……事已至此,微臣没有什么好说的,陛下怎么处置微臣都可以,微臣毫无怨言。” 看着云飞扬似乎毫不畏惧的样子,王建不由得有些不悦,冷笑着道:“云飞扬,即便是有大昌军使辱骂你在先,但你殴打朝廷命官,你以为朕能轻饶了你?” 云飞扬正视着蜀主的眼睛,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可能是由于久经沙场的原因,只要被人辱骂就会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今日是在皇宫中,微臣手无寸铁,如果在战场上,微臣可能会扔霹雳弹,让敌人血肉横飞。” 宋光嗣禁不住“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他没想到云飞扬居然敢这么跟蜀主说话,这小子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他发现蜀主王建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变化,心里这才踏实了一点。 “读书人就是会说话,打了别人还能说得自己是理所应当。”王建冷笑着道。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徐瑶既然敢骂人,无非是仗着自己有一身好武功,所以,他也要做好被别人打的准备,既然他打不过我,他也就只好认栽了,这世道就是这样子,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无论个人还是国家都适用这个道理……前唐为什么会被朱温篡位,就是因为实力不如别人。据微臣判断,那后梁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早晚会有被灭亡的时候,甚至用不了多久。微臣现在只是想,能不能亲眼看到那后梁灭亡。”云飞扬面对蜀主娓娓道来,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慌张。 云飞扬的话音刚落,宋光嗣就禁不住吸了一口气,这里可是皇宫啊,这小子还真是敢说话,王建却眼睛一亮,他发现云飞扬似乎并不是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 “你觉得唐道袭能否适合枢密使一职?”王建忽然心血来潮问起了唐道袭。 “陛下难道不觉得唐将军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吗?微臣对他一直很敬重,微臣还听说他家里有只大黑猫很有灵性,有一次,唐将军对我说,每次作战前夕,他都要与那只大黑猫交谈,嘿嘿……微臣还是喜欢与唐将军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因为,他不会在背后对我射冷箭,不像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云飞扬如是说。 “听你一说,朕也想看看那只大黑猫,难道那只猫成了精么?”王建一时间哭笑不得,云飞扬真是会打岔,难道大蜀的一代名将会这般迷信?真是岂有此理。 云飞扬猜透了蜀主的心思,嘿嘿一笑,道:“还真是这样,越是名将就越是在有时候有些离谱,否则,唐将军怎么会在兴元府之战击败强大的敌军,后来扭转了战局?陛下,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王建面无表情的道:“读书人果然是能说会道,要说那唐道袭确实有资格担任枢密使一职……好了,现在应该说说你的事情了。”说到这里,王建对宋光嗣挥了挥手,宋光嗣便会意地退了下去。 云飞扬心中一沉,知道蜀主这是要说正事了,就听王建冷哼一声,喝道:“云飞扬,你干的好事,你可知罪?” 云飞扬面色一红,然后一字一字的道:“微臣自认为无罪!不过,微臣知错了,微臣错在一时冲动,因此,微臣愿受陛下的任何责罚,即便是将微臣千刀万剐,微臣也绝不会低头求饶,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王建扬起眉毛打量了云飞扬片刻,这才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条硬汉子,怪不得普慈对你一往情深,如果朕下令杀了你,她还不要恨朕一辈子?倒是便宜你了,哼……其实,是否责罚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真心实意为国家效力!” 第199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当年,大将李存孝天下无敌,令人遗憾的就是,他最终却是死于自己人之手,我军向来缺少勇悍绝伦的良将,这才给了李茂贞可乘之机。你虽然没有那么高的武功,却有着世所罕见的智慧,有了你,对于我军来说实在是太好了,但凡是你的创造,朕都会非常重视,如果我军能够拥有足够的火药弹,对岐军这场战争就应该是一场灭国之战,以后,在战场上,朕希望你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王建观察着云飞扬脸上那种有些诧异的表情,问道:“你说,朕对你够不够宽容?” “陛下对待微臣确实够宽容,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钱粮,微臣会用行动来回报陛下的信任!” 云飞扬说的兴起,又唾沫星子横飞的将最新的火药武器对蜀主描述了一遍,然后对听得入神的蜀主王建道:“陛下,战场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慈不掌兵之说,只要能够获胜,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将军,应该是用自己的头脑去对付敌人,或者使用先进的杀伤性武器,而不是像个赳赳武夫一样使用蛮力……朝廷用不着养那么多军队,兵法云,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按照微臣的估计,像安远军这样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如果有三五支就足够了,至于常备军,有十万足矣,一旦到了战时,如果朝廷再能动员二十万后备军,就足够我军打一场灭国之战。” 王建本身就是军阀出身,他对于军事指挥轻车熟路,云飞扬的话让他深有感触。他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在带兵打仗方面,朝堂一时间还离不开唐道袭和云飞扬这样的年轻将领。 王建淡淡的道:“你说的有道理,今后,如果发生战事,还需要你们为了国家冲锋陷阵啊。朕相信,只要你将火药武器的威力做到极致,我大蜀江山必将固若金汤!” 云飞扬拱手道:“谢陛下的信任,微臣愧不敢当,但是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 “不过,今天的事,还是要罚的,你年轻气盛,在宫里面殴打朝臣,出手伤人,你作为武将,目无国法,要罚俸一年,明天,你要亲自登门向大昌军使谢罪。”王建给云飞扬打人事件作了一个从轻发落的了结,又道,“你且随我去偏殿,有些事情,朕要对你说说……” 云飞扬殴打徐瑶,这自然会得罪太子王元膺,王建是不在意的,从今往后,云飞扬难免会成为王元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目前朝廷还少不了云飞扬这样的名将,普慈公主更是对他青眼有加,想到这里,王建的脸颊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公平的事情,云飞扬和唐道袭在前蜀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如果云飞扬可以替代,蜀主王建绝不会对他如此宽容,即便是云飞扬已经为国家立下了那么多大功,况且他又占有了普慈公主,蜀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七夕节到了,蜀主王建带着皇后和妃子们出游,徐贤妃和花蕊夫人一左一右陪着他,王建的心情非常好。 云飞扬则是和普慈公主腻在一起,说了些体己话之后,便商量起未来的打算。 “你要超过父皇的那些义子可不容易,你可有全面的计划?”普慈公主问道。 云飞扬一边抚摸着普慈公主的腹部,一边微着笑道:“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我准备和唐枢密商量一下,然后再向你爹汇报,如果你有闲暇,不妨一起参与进来,我和唐枢密负责拟定具体的行动计划,你可以在幕后监督,我就不信五年之后,我大蜀的军队不能打到长安去。” 普慈公主笑道:“郎君,正是因为你,国家才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我相信,你会如愿以偿的……只是,唐枢密最近一直焦头烂额,太子与他之间的矛盾似乎越来越激化了,不过,太子今晚在东宫邀请了很多人饮宴,其中也包括唐枢密,看来,太子是想缓和一下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云飞扬却不以为然,道:“但愿不是鸿门宴,冤家宜解不宜结,其实,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我本性懒散,原本想着能够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就行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万万没想到,几年之后,我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既然如此,那我就认认真真的干一番事业,将来功成名就之后,我只求陛下允许我提前致仕,去一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推开门窗就能看到一片桃花林,在那里垂钓,下棋,这就是我的梦想。” 这一刻,太子王元膺也在过七夕节,他是召集了很多官员在东宫中饮酒行乐。 枢密使唐道袭自然也在其中,在得到邀请的那些官员里,只有蜀主王建的养子之一集王王宗翰、翰林学士承旨花间词人毛文锡和内枢密使潘峭等人没来东宫。 王元膺恨得牙根痒痒,这些人实在是太不给他面子了,席间,王元膺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定是潘峭和毛文锡两人从中作怪! 在酒宴上有几个王元膺的贴心亲信,听到太子破口大骂,他们就不时地拿眼睛瞟唐道袭,他们认为太子殿下这是故意做给唐道袭看的,无非是在指桑骂槐。 唐道袭不由得心里发虚,那几人为什么总是看我?他难免心中不悦,便找了个借口向太子告罪,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王元膺自然也不会继续挽留他。 第二天,王元膺进宫禀报父皇王建,潘峭和毛文锡企图离间兄弟,蜀主王建不知个中缘由,一怒之下便当即下令免了这两个人的官职,将他们赶出了成都城。 黄昏时分,云飞扬正在锦官驿的小花园里悠然地喝着凉茶,一个年轻驿卒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差一点被门槛绊倒,嘴里犹在大声喊着:“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第200章 鱼死网破 “到底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云飞扬皱着眉头看着那个驿卒。 那年轻驿卒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地说着:“启禀云……云将军,太子殿下的卫队与支持唐枢密的队伍在西城门之外打起来了,据说,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你说什么?”云飞扬将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霍然站起,他可是坐不住了,没想到,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唐道袭与太子王元膺终究还是到了要拼个彼此鱼死网破的地步。 “赶紧给我备马!”云飞扬一边吩咐着驿卒,一边步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上了一身在作战时才会披挂起来的盔甲。 云飞扬披挂完毕,那个驿卒早已把他的坐骑牵来,云飞扬连忙翻身上马,向着西城门的方向策马急行。 云飞扬心中颇为焦急,他早就听说太子的卫队勇猛善战,他们作战时都是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鬼脸面具,被称为“鬼兵”,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领头的人物号称“鬼首”,正是他的手下败将大昌军使徐瑶,徐瑶也算是有一身武艺,自从那天在他那里吃了一次亏之后,徐瑶必定会想方设法从唐道袭的身上找回场子来。 不过,云飞扬还是晚了一步,当他策马狂奔赶到西城门外的时候,他却只是看到了唐道袭的尸体,一支箭从唐道袭的后背贯穿而过,箭头穿透了前胸,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除此之外,在唐道袭的身上还有几道足以致命的刀伤。 那时候,在唐道袭的身边围着几个亲兵,那些亲兵一个个泫然欲泣,而太子的卫队却早已经离开了现场。 “真是天妒英才啊!想不到,唐将军居然英年早逝……”云飞扬扼腕长叹,心中悲愤至极,历史的发展终究是很难改变,就连他这个穿越者也是无能为力。 宋光嗣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大殿,却见蜀主王建就像一头正在拉磨的驴子一样,背负着手,在殿里转着圈子,看起来似乎很烦躁。 见宋光嗣走进来,王建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花,阴沉着脸问道:“朕那不肖子真的是要谋反吗?” “管家息怒,此事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奴婢以为,这只是太子殿下和唐道袭为了争权夺利而发生的冲突,并不是太子殿下叛乱,既然唐道袭已经丢了性命,事已至此,总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奴婢建议,对于这件事,只要息事宁人就可以了。” 王建冷笑着道:“息事宁人?已经出了那么多人命,说得容易……一个是朕的太子,亲生骨肉,一个是国家重臣,中流砥柱,朝廷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打击,现如今,只好委屈唐道袭了,你可知道,朕方才瞅着窗外那轮明月就在思量,如今唐道袭已经战死了,云飞扬乃是他的好友,朕那不肖子或许也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神情黯淡,竟然潸然泪下的蜀主,宋光嗣暗叹一声道:“官家,当务之急应该是先稳定局面。虽然那云飞扬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他们不会没完没了的斗下去,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当不至于影响到朝廷的安稳。” 这时,忽然有个内侍在宫殿外面拖着长声喊了一嗓子:“潘炕请求觐见……” “他来干什么?”王建皱了皱眉,潘炕乃是被太子囚禁的内枢密使潘峭之兄,他是来为他的弟弟鸣不平的么? 迟疑了一下,王建便淡淡的回应道:“让他进来吧。”说完,王建又对宋光嗣使了个眼色,宋光嗣会意,连忙躬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人到中年却依然是细皮嫩肉,令人一看便知是很善于保养的潘炕便走进了大殿,他对蜀主王建拜了一拜,随后却说了一番出乎王建意料的话:“陛下,微臣以为太子殿下只是与唐道袭争权而已,绝无反叛之心,臣请陛下尽早下诏以安社稷。” 王建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潘炕的意思是,既然唐道袭已经死了,自己就不必再和亲生儿子决裂了,毕竟父子情深,那唐道袭不过是个外臣。可是,在这场兵变之中死了那么多人,好歹也应该有人为此负责。 思忖一番之后,蜀主王建便下旨抓捕这次兵变的参与者大昌军使徐瑶和常谦等人。大昌军使徐瑶自然难逃一死,常谦与太子王元膺则逃到了皇宫外面的龙跃池,藏在了一艘船里。那龙跃池乃是皇家的池苑,自然有许多宫中的眼线存在。第二天早晨,就有人发现了太子等人的行踪,于是,就有人向蜀主汇报了此事。 王建此刻当然想息事宁人,便派了那天没有出席太子宴会的集王王宗翰前往龙跃池抚慰太子。奇怪的是,等到王宗翰来到龙跃池的时候,王元膺却已经死了。 王宗翰与太子原本就一直有些矛盾,这次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王宗翰忐忑不安地进宫向蜀主王建复命之时,王建闻言顿时痛不欲生,痛哭流涕,差一点当场吐出血来,自家那不肖子才年仅二十二岁啊! 王建暗自怀疑王元膺十有八九是被王宗翰所害的,而武人出身的王宗翰原本就拙于言辞,一时间竟然无以自辩,更是加重了王建的疑心。 一切尘埃落定,蜀主王建却做了些令人不解的事情,他封了在这场兵变中丧生的唐道袭为太师,谥忠壮。却把死了的王元膺废黜太子地位,贬为了平头百姓。至于王元膺的下属,更是有几十个人被杀,降职流放的人也有很多。 经历这次突变,云飞扬却青云直上,被任命为枢密使,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与普慈公主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与唐道袭的交情非同一般,虽然云飞扬的资历尚浅,在朝野之中不乏对他质疑的声音,但他的战绩和能力却让人无法挑剔,尤其那些威力强大的火药武器,更是令他深得蜀主的期待。 第201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五代的时候,流传一句话,天子,当兵强马壮者为之,枢密使一职也是如此。至于潘炕,则是接替了其弟的内枢密使一职,潘家兄弟俩这么深得圣眷,难免引起了满朝文武官员的羡慕嫉妒恨。 潘炕有个名字叫做解愁的侍妾,不仅生得姿容艳丽,而且还善于创作歌曲。 有一次,蜀主王建在潘炕的府邸见过解愁,便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朕的宫中没有这样优秀的人。” 蜀主王建想将解愁据为己有,其心可谓是昭然若揭,潘炕当然了然于胸,但他却婉拒道:“这是臣下家中的贱人,不敢让至尊蒙尘。” 这次潘炕的高升,却引起了市井间对于那位侍妾解愁和蜀主关系暧昧的流言蜚语,潘炕不由得哭笑不得,不仅他自己,就连蜀主也已经是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会演绎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风流韵事? 云飞扬这么平步青云的高升,自然有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集王王宗翰就是其中之一。这一天,王宗翰便奉命去参观位于成都郊外的火药武器试验基地。云飞扬与王宗翰说了几句逢场作戏的套话,便招了王宗翰和张远霄一起上了马车。 在马车的前后左右,簇拥着几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卫兵,一行人向东城门五里地之外的火器实验基地行去。 “这天可真够热的。”云飞扬坐在马车的车厢里,虽然车窗开着,可是车厢里的温度并不比外面低多少。 坐在旁边的王宗翰也点了点头,肥头大耳的他,体重比云飞扬还要多出几乎二十多斤,这么热的天气里,在颠簸不停的马车里坐了片刻,他就已经汗流浃背。 王宗翰拿手巾擦着额头,淡淡的道:“好在我们只是去视察而已,要是去打仗,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云飞扬微微一笑,王宗翰仗着他是蜀主的义子,对自己犹如火箭般蹿升的速度有些嫉妒,那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王宗翰有着诛杀王元膺的嫌疑,蜀主对他颇为忌惮。这种人不值得担心,如果他做得太过分,自己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在普慈公主的主张下,成都城外的火药武器基地扩建了一下,由将作监丞李纮亲自主管。李纮不仅口才出众,他的能力也是不错的,他上任才几天,火药武器基地的大事小事都已经处理得井井有条,怪不得蜀主对他那般器重,他也算是朝廷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从成都通达火药武器基地的道路并不宽敞,但由于这条路刚刚修整过不久,马车行驶在道路上还算平稳。 片刻之后,一行人等便到达了基地的大门之外,远远地就看见将作监丞李纮等人在那里等候,他们自然是来迎接云飞扬和王宗翰一行的。其实,李纮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现在,年纪轻轻的顶头上司带人来这里参观,当然不能怠慢。 火药武器基地位于一个荒僻地带,占地面积很大,大约可以比得上一座小县城,在基地旁边有一片小树林,但在四周却没有任何民居,这里很适合做火药的爆炸实验,也更加保密一些。 远远的就可以听见有一阵阵轰鸣声传来,云飞扬甚至可以嗅到一股子熟悉的硝烟味,就连王宗翰也眼前一亮,这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火药武器城外基地?看起来果真很特别。 “终于到了。”云飞扬眯着眼睛笑了笑,难得普慈公主对火药武器这般在意。 云飞扬瞥了一眼王宗翰,王宗翰却看起来有些疲惫,王宗翰比云飞扬的年龄大得多,加之天气炎热,他的身体更加受不得累。 “集王、枢密,李监丞已经过来迎接了。”张远霄欠了欠身,在一旁提醒着。 马车刚刚停下,李纮等人就迎了上来,在这里工作了几天,李纮的耳朵都有些背了,与别人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比以前明显大了许多。 “李监丞最近明显清减了,某家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都说火药武器是军国重器,某家一直想想开开眼界,亲眼见识一下。”王宗翰寒暄着,脸上似笑非笑。 李纮是新近投入云飞扬旗下的朝中官员,他虽然还不算是云飞扬的心腹,但他在将作监中任职多年,深得云飞扬的看重,只是,他却并不想管理这个基地,他的耳朵实在是受不了,他不希望别人取笑他,好在他已经听说张远霄要接管这个基地,他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云飞扬能够看得出李纮的真实想法,这个做了多年官的老家伙肯定不适合在这里久留,好在张远霄很喜欢研究一些新事物,就连谭峭道长不久之后也要来这里,这让云飞扬感觉很欣慰,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自己将来在朝堂立足的根基。 李纮一边引领众人向基地行进,一边介绍着基地里面这几天的进展情况,吹嘘着自己的努力,王宗翰却是面无表情,心中甚至有一丝不悦,在他看来,李纮只是善于夸夸其谈的大头巾而已,哪里比得上与蜀主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自己? “要是我军的每个士卒都能携带这些新式的火药弹上阵,我军必定会所向披靡,天下无敌。”李纮眉飞色舞地吹嘘着,他却不知道王宗翰此刻的想法。 “那可就难了。”王宗翰摇了摇头,他知道,至少成都城内的禁军士卒就都没有装备火药弹,更知道蜀军现在的战斗力。 “的确是很难,但要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以后,我军就不必惧怕任何敌人了。”云飞扬笑道,“火药武器从来都是不嫌多的,要是能加快研制的进度,先将边境州县的守军装备起来,然后再普及到天下各州县的军队,但那还需要一段时间。” 一行人走到了基地的校场上,王宗翰环顾左右,顿时就眼睛一亮,这里就相当于一个大军营,在营区的西北角,有一座二层小楼,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小型堡垒,楼顶有几个士兵在站岗。 第202章 虚与委蛇 在二层小楼的旁边有几个小屋子,里面堆放着一些木料和石头,看样子好像是仓库。除此之外,在整个基地之内,就没有其他的建筑了。 在营地西南部的一处空地上,竖着一块块木板,那里就是做火药实验的地方。 在基地里面的士兵,一个个都是年纪轻轻但却彪悍干练,这些士兵,都是普慈公主从成都禁军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这个基地原本是一处军营,以前驻扎在这里的军队早就移防到了兴元府,朝廷在近期又派来了一个都的士兵来看守这个基地,在成都附近,类似的旧营地并不多,而且要考虑到火药武器实验的危险性和保密,朝廷最终选择了这座旧军营。 为了防止闲杂人等窥伺,将作监丞李纮这些天还带领士兵重新修缮了一下这个基地的围墙。为了保密,朝廷又将周围五里地之内的居民都迁到了更远的地方。不过,至于朝廷到底是采用什么手段将这里的居民迁到别处去,云飞扬并不在乎。 李纮知道因为王元膺之死,王宗翰与蜀主的关系有些微妙,但既然王宗翰还能来基地视察,想必他已经失去圣眷的传言不能全信。实验火药武器的队伍进驻基地已经有一个月了,日常的工作基本上了正轨,正好是过来视察一番的时候。 可以用来单兵携带的火药弹,如今已经基本定型,即将开始量产。现在,正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实战检测。这种火药弹的结构很简单,体积不大,也比较轻便,看起来就像是后世里的手雷,是很实用的单兵野战武器,就连以前根本就没接触过火药武器的将作监丞李纮都叹为观止。 十个士兵在场地上一字排开,在他们面前三十步之外就是由一块块木板制成的靶子。云飞扬等人来到这里参观的时候,那些士兵正在进行远距离投弹实验。 如同雷鸣般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前方的靶子早就被炸毁了好几块,木屑四处飞溅,尘烟四起,地上一片狼藉,到处硝烟弥漫,王宗翰禁不住捂住了鼻子,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深感震撼。 这些士兵已经熟悉了火药弹的投掷,他们的动作很熟练,堪称井然有序,显然在此前已经经过了一番严格的训练。 王宗翰皱了皱眉,火药弹的威力让他暗自咋舌。按照当前蜀军的战斗力,如果能够装备这些火药弹,面对其余藩镇的队伍,即便是何东军里的沙陀骑兵,又有什么可怕的? 王宗翰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的士兵同时投掷火药弹,火药弹爆炸时的效果尽数落入他的眼中,着实令他惊讶,他的军事经验非常丰富,但却对此颇为忌惮。 “只要持有火药弹的士卒足够多,即便是来去如风的沙陀骑兵也无所谓,他们毕竟都是血肉之躯,在火药弹的攻击下都会成为齑粉。”云飞扬此刻信心十足。 “在文州一战之中,李茂贞的队伍已经吃过了我军火药弹的苦头。”张远霄也附和着说道。 “可惜,以目前的情况,我军的一个都最多就只有十颗火药弹。”李纮知道现在的蜀军编制和火药弹的数量,一个都有一百个士兵,目前来看,火药弹根本就不够用。 张远霄越来越感觉到身上的担子很重,这些数据就要靠他以后的工作来改善了,李纮既然投靠了云飞扬,他自然是希望以后有更多的机会升官发财,至于枢密使或者枢密副使这样的职位,李纮当然不敢去想,如果能做个上州刺史或者御史中丞也不错,这些肥差,李纮还是有机会的,他不会放过得到更高职位的机会。 李纮自从上任之后,只来了这个基地两次,云飞扬特地带集王王宗翰过来,正是说明了朝廷对于火药武器的重视,李纮心中自然不再有任何的顾虑,何况还有张远霄对此具体负责,张远霄将来如果干得很出色,作为主管将作监的官员,李纮当然也能分润到一大部分功劳。 李纮现在不敢在云飞扬面前轻易承诺什么,对于火器制造的各种技术细节,他是门外汉,他也不会多加学习,只要让张远霄具体主抓就好了,可是,这个基地所需的各种条件,他这位将作监丞还是要尽量满足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现在,将作监中制作火药弹的工匠都是经过培训的熟练工匠,所以,火药弹的生产进度比以前快了许多,以后,还会越来越快。”李纮笑着对云飞扬介绍。 王宗翰立刻就皱着眉头追问道:“可是,制作火药弹的原材料是否足够?” “当然,原材料不是问题。”云飞扬笑着道,“我大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硝石等原材料很丰富,只是,必须进行提纯,否则,火药弹的威力就会受到影响。” 不多时,营地里的硝烟几乎散尽,李纮又引着云飞扬和王宗翰等人继续考察上前,一边走,李纮一边不厌其烦的为两名顶头上司解说着。 王宗翰掂量着火药弹,果然并不重,用一个大袋子装好背起来,士兵在行军的过程中并不会感觉很累。如果是走远路,也可以干脆把装火药弹的袋子放在战马的身上,最重要的则是防止潮湿,遇到雨天,那就要小心了。 王宗翰对李纮虚与委蛇地夸赞之后,这才问云飞扬:“云枢密,有了这么好的试验基地,对于火药武器,你将来还有什么更惊人的设想?” “这火药弹只是便携的单兵武器,以后还会向更加轻便和更加有威力的方向发展,不过,云某还想研制出火炮,如果有了那东西,摧城拔寨就会轻而易举。” “火炮?那是什么?莫非与投石机有关系……”王宗翰听着禁不住楞了,他只知道投石机能够与“炮”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就连李纮也是一头雾水,张远霄则是微微一笑,云飞扬以前曾经跟他提起过火炮。 第203章 格物致知 “火炮与投石机没什么关系,一旦有了火炮,诸如弓弩这样的远程攻击武器迟早都要被淘汰掉……只是,要想实现火炮的研制,我们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云飞扬为众人泼了一盆冷水,他更注重实际,凡事不能急于求成。 王宗翰听得发愣,他倒是没想到,云飞扬所说的火炮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如果连弓弩都可以淘汰,蜀军的武器装备究竟是什么水平?那时候,全天下都要属于大蜀了吧?想到这里,王宗翰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云飞扬还真是敢说。 “云某曾经说过,格物致知,寻常人不留心的事情,或许都蕴藏着深奥的哲理,只要我们仔细观察,勤于思考,就能想明白很多道理。像火药武器这些东西,其实就是根据这些道理制造出来的,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却只是便宜了云某……扯得远了,还是说说眼前的事情吧。”云飞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意李纮继续为众人介绍这个火药武器基地的事情。 李纮知道这是云飞扬太过谦虚,便笑了笑,对王宗翰道:“世间罕有像枢密使这般细心而且善于思考的人,格物致知,做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着实很难的。” “云枢密着实是非同一般,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啊。”王宗翰不得不承认。 回成都的路上,王宗翰无精打采,在次日的朝会上,他要向蜀主汇报自己在火药武器基地视察的心得,这些自然都是云飞扬的功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次日的朝会上,文武重臣们在殿里等候蜀主驾到,王宗翰看着手中的芴板,思忖着究竟该怎么开口,奇怪的是,过了半晌,蜀主却始终未能献身,渐渐地,一阵阵低声耳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按照惯例,时间已到,蜀主早就应该到了。 可是,蜀主却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一些官员禁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蜀主是不是突然病倒了?早有传闻,蜀主和花蕊夫人这些日子里一直恩恩爱爱如同蜜里调油一般,是不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一些官员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蜀主身边的内侍小磊子慌慌张张地从后殿走了进来,他却不说话,而是探头探脑,似乎是在文武官员们的面前很有些紧张。 同平章事王锴皱着眉头,嘴角动了动,但却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看样子,蜀主真的不能及时上朝了,至于具体的原因,还是等小磊子自己说吧。 张格却横眉立目地怒视着小磊子,率先发作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快说,陛下到底怎么了?” “大……大事不好了,陛下方才正要进殿,却突然间昏倒了,只好回寝殿了。”小磊子支支吾吾地说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是不是风疾犯了?”云飞扬连忙发问,他记得,普慈公主曾经提起过,蜀主曾经因为风疾晕倒过,王元膺突然间死于非命,王建老年丧子,难免伤心过度,风疾发作的可能性很大。 小磊子闻言怔了一下,他知道云飞扬乃是蜀主身边的大红人,不敢乱说话。 云飞扬和王锴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点了点头,王锴便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集王,张相公,我们一起去探望陛下,云枢密,听说你也精通医道,你也来吧……至于其余人等,且都散了吧。” 说完,王锴就对小磊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头前带路,向着蜀主的寝殿走去。 此言一出,在场的文武官员们虽然很想知道蜀主到底是否风疾复发,但他们却明白同平章事王锴说的很对,他们没必要在朝会上继续等下去,这大热天的,还是回家陪着妻妾子女们更好。 当然,也有不少官员对此颇为惊讶,云飞扬在这段时间里果真是风光得很,突然间成为了驸马,在官职上平步青云不说,居然还有资格在蜀主生病的时候探视一番,在场的重臣里,只有集王王宗翰是蜀主的义子,云飞扬则是蜀主的女婿,将来,云飞扬或许还会继续飞黄腾达…… 集王王宗翰当然也不希望云飞扬参与探视,这小子不过是一个驸马而已,凭什么?想当年,自己跟随官家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众人到了王建的寝殿之外,一股子药味立刻就扑面而来。此刻,两个身材高大的内侍守在寝殿的门口,那两个内侍的脸上面无表情,看样子,蜀主似乎并无大碍,王锴和张格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云飞扬却知道,所谓风疾便是高血压引起的脑中风,也叫做脑卒中,属于急性的脑血管疾病,这样的发作,每次都会比以前严重几分,如果再发作那么一两次,蜀主的性命恐怕就很难保全了,以蜀主现在养尊处优的生活,这么大的年龄,如果他再与那花蕊夫人夜夜笙歌,旦旦而伐,他的身体状况自然会越来越差的。 王锴和张格等人候在蜀主的寝殿之外,也不敢说话,以免影响蜀主的休息,他们正在犹豫着是否该进去探视,却听到蜀主的声音从寝殿里面传了出来:“你们都来了吧,王锴,你和云飞扬进来吧。” 王锴皱了皱眉,这当然是蜀主王建的声音,没错的,只是,王建的话音听起来似乎有气无力,看样子,蜀主的身体着实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但是无暇多想,王锴便走进了寝殿,云飞扬则是紧随其后,他没想到蜀主居然会让自己进去探望。 “老家伙不会是要托孤吧?以自己的身份和职位,似乎没有那个资格……”云飞扬想起了那些历史上皇帝托孤的事情,一时间心中唏嘘不已。 集王王宗翰恨恨地盯着云飞扬的背影,直到云飞扬走进蜀主的寝殿,寝殿的门再重重地关上,王宗翰的心中满是羡慕嫉妒恨…… 第204章 中流砥柱 王宗翰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明白,官家为什么这般看重云飞扬,为什么?! 一个内侍正要扶躺在宽敞锦榻上的蜀主王建起来,王建却摆了摆手,示意那内侍退下,自己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来,沉声道:“二位爱卿,你们坐下说话吧……” 蜀主的声音细若游丝,他的脸色也很憔悴,看起来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官家,可是因为王元膺而伤心?千万不要伤心过度……”说到这里,同平章事王锴禁不住轻叹一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本就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即便是一国之君恐怕也概莫能外。 “那可怜的孩儿,他死得不明不白,朕着实痛不欲生啊……”蜀主眼圈一红,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眼眶,又哽咽着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朕能挺得住!” 蜀主瞥了一眼云飞扬,又大有深意地说道:“你们都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尤其云枢密,你年轻有为,要肩负起天下的重任,万万不能与那些奸臣同流合污啊!” “请陛下放心,微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云飞扬一本正经的对蜀主表着忠心,心中却在腹诽着,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蜀主不会是要立遗嘱吧? 云飞扬又有些不解,老家伙所说的奸臣到底是谁?是指集王王宗翰还是…… 说了几句话之后,蜀主就感觉到很累了,他索性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御榻上。 同平章事王锴会意,便蹑手蹑脚地退出了蜀主的寝殿,云飞扬瞥了蜀主一眼,只觉得蜀主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没有个把月的时间,他怕是很难恢复过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秋风萧瑟的九月份,蜀主王建的身体终于好转了一些,内枢密使潘炕趁机上表请求蜀主立太子。 对于立太子的事情,蜀主王建当然有着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雅王王宗辂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信王王宗杰则是才思敏捷,他想要从这两个儿子之中选择一个立为太子,为了大蜀千秋万代,立太子必须慎重,才能和人品都需要考虑。 不过,也有不少人希望郑王王宗衍能够成为太子,郑王王宗衍的年龄最小,可是,他的母亲徐贤妃却深得蜀主的宠爱,再加上让蜀主神魂颠倒的花蕊夫人吹耳旁风,王宗衍成为太子的可能性其实也不小。 与大小徐妃一直暗中往来的同平章事张格更是想上表请立王宗衍为太子。张格为此不遗余力,在一天夜里,张格把草拟的奏章给王宗侃等人看,又欺骗他们说这是得到了蜀主的暗示,张格要求众人都在这份奏章上署名,然后联名上书。 王宗侃与云飞扬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便亲自登门拜访,把这件事透露给了云飞扬,他是想让云飞扬帮他出主意,立太子之事非同小可,一旦自己选择对了,将来太子登基之后,自己就有了拥立之功,可是,一旦站错队,莫说保住自家现有的地位,甚至有可能被满门抄斩。 “这个嘛,在下以为,还是支持郑王为好。”云飞扬思忖了片刻之后,也表了态,虽然他知道郑王王宗衍是个败家子,可是,目前有这么多人支持王宗衍,看样子似乎已经无人能够阻止他继位,自己没必要得罪人,还不如来个顺水推舟。 蜀主一时间难以决定,便请了一个声名在外的相师观察各个儿子的相貌,那个相师收了很多好处,自然也要迎合张格等人,说郑王王宗衍的面相最为尊贵。 蜀主见这么多人奏请立王宗衍为太子,考虑一番之后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可是,蜀主心中却仍然有些不解,王宗衍年龄尚小,性情懦弱,他能继承大业吗? 册封太子完毕后,内枢密使潘炕便声称有病在身,请求告老好还乡,蜀主王建不允许,潘炕却流着眼泪苦苦哀求,蜀主无奈之下这才答应了潘炕的请求。不过,一旦遇到一些令人头疼的疑难问题,蜀主还是会派遣内侍去潘炕的府上请教。 在集王府的后花园里,有一座水榭,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一座连着水榭的小桥直通岸上,风景看起来相当不错。 这一天下午,几个人端坐在水榭的大厅里,一个个却是面有难色,然而,此间的主人集王王宗翰则是怒容满面,他的凌厉目光扫视过在场的众人,令人不怒自威,对于郑王王宗衍成为太子,他耿耿于怀,凭什么?那王宗衍有何德何能?不就是仗着花蕊夫人有个好皮囊么?至于那个云飞扬,更是年纪轻轻就深得圣眷。 蜀主莫非是老糊涂了?王宗翰请几个在京的蜀主义子来这里,就是为了共商国是,既然蜀主已经老了,就应该让这些义子们替他分忧,以后,他们在朝中要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可是,这些人却一个个装哑巴,谁都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话啊!王宗弼,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有办法么?!现在,你怎么也哑巴啦……”王宗翰心头火起,不耐烦地质问坐在靠近下首位置的王宗弼。 那年,岐王李茂贞派兵攻打前蜀,身为开道都指挥使的王宗弼奉命率军御敌,王宗弼不负众望,率军一举击败了岐将刘知俊所部,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连蜀主王建都认为王宗弼沉静而有谋略,是个值得重用的大将。 “某家还能有什么办法?”王宗弼捻着胡须苦笑了一下,虽然同样是蜀主的义子,但是他可不想趟这混水,他宁可装糊涂,云飞扬刚刚升任枢密使,目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那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谁敢去招惹云飞扬?那不是以卵击石么? “你怕什么?”王宗翰气急反笑,“以前,云飞扬与唐道袭狼狈为奸,可是,唐道袭已经死了。年纪轻轻的云飞扬孤掌难鸣,你说,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第205章 不欢而散 “某家也承认,云飞扬掌控的火器部队确实很厉害,由他控制的安远军也是一支劲旅,可是,云飞扬还能把安远军调回京城,将我们这些宗室都给一网打尽了不成?况且,就算云飞扬有那个心思,父皇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别忘了,我们当年可都是跟随父皇南征北战多年,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宗翰越说越激动,他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王宗弼敷衍道:“既然不至于出现那样的局面,我们还不如静观其变。而且,父皇不是说过以后还要倚仗我们带兵攻打李茂贞的残部吗?” “你信么?!”王宗翰瞪了王宗弼一眼,他深知蜀主其实更加器重王宗弼。 王宗弼的嘴唇动了动,但却没有说什么,王宗翰的性子急,没必要与他斗嘴。 王宗翰接着愤然道:“云飞扬那贼子根本就不是好人,既然成了父皇的女婿,他必然会青云直上,他现在年纪轻轻,过几年,在朝堂上还有我等的位置么?” “集王,还请慎言。”坐在更下面一点的王宗播连忙出言提醒。 王宗播智勇双全,他以前虽然屡立战功,但却从不居功,一直谨慎小心,每逢作战之时,王宗播总是奋勇争先,一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却总是称病不至,深得朝中文武官员的好评。 “这时候,你还要担心什么?!”王宗翰不以为然,他现在根本就不听劝。 王宗播默然不语,他也很无奈,他早年曾经是吃人魔王秦宗权麾下的部将,后来才在战败后投降了蜀主王建,他的地位始终比较微妙。 蜀主深知王宗播是个有勇有谋的武将,他担心王宗播将来为患,一度想要找个借口杀掉王宗播,好在有人给王宗播说了好话,这才打消了蜀主的戒心。不过,多年以来,王宗播一直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他知道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丢了自家的性命。 “那云飞扬摆明了就要在将来青云直上,只是,在唐道袭死后,云飞扬现在势单力孤,他又不想落个不好的名声,他毕竟资历尚浅,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我们争权夺利。”王宗翰义愤填膺,情急之下,禁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身边的几案。 王宗弼翻了翻眼睛,他实在看不过去了,不想再乖乖地洗耳恭听,王宗翰这岂不是也在争权夺利?他不明白,王宗翰为什么非要跟云飞扬那小子过意不去。这等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他可不想参与其中。唐道袭和王元膺最后闹得鱼死网破的那些烂事,朝中的重臣们都会引以为鉴,无论如何,王元膺最后死得不明不白,王宗翰都有着洗不清的嫌疑,他可是百口莫辩,王宗翰就不怕蜀主秋后算账? 看着低头不语的众人,王宗翰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便将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茶盏的碎片四处飞溅,在场的众人都大惊失色。 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王宗翰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你们都在想什么呢?你们以为某家只是为了自己吗?我也是为了你们考虑!某家从来没有过篡逆之心,也从来没想过继位,某家深知,只要还有官家的成年儿子,我们这些义子就一点继位机会也没有……某家担心的是云飞扬的权力越来越大,以后,我等在朝中还有立足之地吗?!” “集王息怒……”王宗弼淡淡的道,“你手上的兵够吗?你在京城里说话有人听吗?自从王元膺死后,管家就将兵权控制得死死的,皇城里戒备森严,就连我等也被普慈公主手下的爪牙暗中监视。你要是真的轻举妄动,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那云飞扬想要对付我们怎么办?竖子不堪与谋!”王宗翰怫然不悦,不过,这后半句话,他却并没有说出口,他还是不想伤了和气。 “那就只有拼了这条命了……”话虽然这么说,王宗弼却不认为这种情况会出现。 众人在集王府里面争吵了一番,一个个心怀鬼胎,王宗翰一无所获,到了最后,众人终于不欢而散。 王宗播郁郁不乐地从集王府出来,心中一直在回味着王宗翰所说的那些话。 王宗播一路上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王宗播就推开车门下了马车。他刚刚站稳身形,他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府上,院子里的一切实在是太陌生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王宗播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再看了看身后的车夫,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到底是什么时候换了人?还有跟随自己出来的几个随从,此刻却都一个个低下了头。 “你是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宗播定了定神,沉声询问那个陌生的车夫。 那车夫欠了欠身,皮笑肉不笑地道:“小人乃是奉枢密使之命,特意来请王将军,枢密使有事相商。” “是云飞扬?!他找老夫有什么事?”王宗播又惊又怒,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云飞扬的话音恰好从王宗播的身后传来:“正是区区在下……王将军最近可好?” 王宗播闻言连忙转过身来,见到云飞扬,顿时勃然大怒:“枢密使,你竟敢挟持老夫,你的眼中还有王法么?” “王法?”云飞扬摇了摇头,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淡淡的道,“这句话,应该本官问你才是。你与王宗翰等人聚众谋逆,证据确凿,如果你老实交代,官家或许还能给你留一条活路……否则,等到三司会审,你可就逃脱一死了。” “什么聚众谋逆?你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想不到,你竟然敢构陷某家,你好大的胆子!”王宗播惊怒交加,他只不过是应邀去了一趟集王的府上,什么时候要谋逆了?不过,云飞扬既然敢这么肆无忌惮,他又能有什么罪证构陷自己? 第206章 大结局 王宗播正要怒斥云飞扬,却看到有个人从一旁走了过来,王宗播怔了一下,旋即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喝道:“王宗侃……原来是你,你这个无耻小人!” 王宗侃却并不没理会王宗播,只是对云飞扬拱了拱手:“王某见过枢密使。” 王宗播上前一步,指着王宗侃的鼻子,呵斥道:“王宗侃,我们都是官家的义子,你竟然与云飞扬狼狈为奸,陷害忠良,你到底意欲何为?” “来人啊,把他押下去,好生审问!”云飞扬不屑地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两个虎背熊腰的士兵立刻就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把王宗播给当场控制住,一个士兵更是随手拿出来一块破布,堵住了王宗播的嘴,免得王宗播胡说八道。 王宗侃看了一眼被拖走的王宗播,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但又转瞬即逝,他与云飞扬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说王宗翰与王元膺之死有关,官家对王宗翰难免要怀恨在心。王宗翰却要与云飞扬作对,也难怪云飞扬要先下手为强,可以想象,官家并不适合亲自动手,不过,官家肯定会乐于见到云飞扬替他出手铲除王宗翰。 王宗侃心中有数,对于一些骄横跋扈惯了的义子,官家早就看不顺眼了,这也很明显就是要杀鸡给猴看的举动。王宗翰的罪名就是聚众谋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集王聚集众人在一起就是要谋反? 王元膺被王宗翰所杀的传闻,王宗播等人或许不会相信,但不知内情的人完全可能会信以为真。要是王元膺没死,蜀主按部就班地传位给王元膺,蜀主怎么会如此王宗翰如此忌恨?以至于杀鸡儆猴,如今,也该考虑怎样才能保全自己和家人了。 “王宗翰已经被抓起来了?这么快!”普慈公主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惊喜,无论如何,王元膺都是她的兄弟,她一直想给王元膺报仇雪恨。 云飞扬笑道:“这有什么?区区小事而已,王宗翰何其不智,他这是咎由自取。” 普慈公主有一种解恨的感觉,这等构陷朝中高官的事,对于她手下的那些爪牙来说绝非难事。 “王宗侃办事向来很利落。”云飞扬深有感触,要不是有王宗侃的配合,这件事很难办成。 能不为人知的搜罗关于王宗翰等人的情报,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至于细节,云飞扬就不会多说了,他对普慈公主道,“这些日子里,王宗翰上蹿下跳,就属他最不老实了。今天,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自然也是由王宗翰挑头。虽然不知道他们密谋了什么,不过,如果王宗播被抓的消息泄露出去,王宗翰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王宗播的口供能拿到吗?”普慈公主有些担心。 “这不是问题。”云飞扬信心十足。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云飞扬会亲自审问,后世里一些审讯手段的威力毋庸置疑,他不认为王宗播是个悍不畏死的英雄。 “一定要尽快!箭在弦上,已经容不得我们犹豫了……王宗翰的全家上下,一个也不能留。”普慈公主语带寒意,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那是必须的。”云飞扬笑了笑,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风轻云淡。 普慈公主的美目中却是杀气腾腾,她粉面含霜,冷声道:“一定要多抓些人,然后好好审一审,父皇的那些义子之中,有几个老实的?哼……” 云飞扬此刻胸有成竹,无论多么干净的人,自己也能让他变得不干净,只要是朝廷想要处置的人,罪名总是能找到,只看朝廷是否需要。 “老实的人,可以贬职去边军,不老实的,就让他去见王元膺吧。”云飞扬的目光中也冒出了一丝冷厉的杀意来。 “王宗翰这颗钉子必须拔掉,这样的奸臣不除去,日后一旦有变,父皇就很难放心行事,毕竟,父皇已经老了,太子之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普慈公主的语气很坚决,她深知,对于父皇来说,拥有义子身份的那些武将们都是潜在的谋逆者,一旦将来太子郑王即位,主少国疑皇权动摇之时,那些丘八们便可能趁机作乱,王宗翰就是必须要率先除掉的拦路虎。 云飞扬一声慨叹,道:“只是,朝中的重臣之中,还有许多人有着犹豫之心,必须推他们一把,还有军中,对于试图兴风作浪的一群丘八,必须要坚决镇压!” 王宗播是个聪明人,在狱中,他很配合,不用严刑逼供,他就全都招了,无论是否事实,只要云飞扬需要的口供,他都会很配合的提供出来,于是,王宗翰锒铛入狱,全家的男丁都在同一天被杀得人头滚滚,王宗翰的妻女则沦为奴婢。 那天应邀去集王府的王宗弼等人则被贬职去了边军,按照朝廷的说法,蜀主这是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王宗弼等人自然只能谢恩,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几个月之后,云飞扬成为了前蜀的太傅,兼龙武军马步都指挥使,掌控了成都禁军的兵权,这充分说明了蜀主对他的信任。云飞扬唏嘘不已,当年,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之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日的风光生活。然而,世事变幻,往往却是出人意料…… 应云飞扬的邀请,谭峭道长来到了成都附近的火药武器试验基地,谭峭道长要实现自己撰写《化书》的梦想,对于他这位专家来说,这就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何乐而不为! 普慈公主的孩子呱呱坠地,是个男孩,蜀主对这个孩子喜欢得紧。这时,柳月儿生下的女儿也已经有几个月大了,云飞扬很满足,现在,他已经儿女双全了! 刚刚被提拔为翰林学士的孙祥易与云飞扬走得很近,为了孙家能够飞黄腾达,孙祥易暗示云飞扬为自家妹子上门提亲,他说,孙佳琦一直为了云飞扬待字闺中。 云飞扬心中七上八下,普慈公主本就是嫁过人的,她并不介意自己再娶妻,至于蜀主,也是个开明君主,自然不会干涉自己的家事。那孙佳琦也着实是个才貌双全的小家碧玉,云飞扬担心的是,向来保守的大儒孙先生能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