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尘封》 第1章 楔子 风云暗藏 微风拂过,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白杨轻轻地摇晃着叶片,像一只只挥动着的手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射下许多斑点,这些斑点也随风轻轻地晃动,仿佛在跳舞。 树下,一个瘦弱的男孩正坐在石头上,手握树枝在地上专心地写着一个个文字。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眼睛十分明亮,目光流转间,显得精气神十足。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入他的耳中,由远及近。他一抬头,家里伙计铁锤那张熟悉的脸出现了在他眼前,他喘着粗气,汗也顾不上擦就开口道:“阿云……”“知道啦!铁锤哥,我这就回去吃饭。”男孩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并没有注意到铁锤那铁青的脸色。“不是吃饭,是家里……出事了……”那个十八岁的小伙子颤抖着说。男孩愣了愣,手一松,被他攥着的树枝掉到了地上…… 发疯似的挤开门口的人,男孩冲进屋中,左侧桌子上放着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仿佛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但有一点不同了,以往男孩每次回家,都能听到一个人温和地说“回来了啊!洗洗手吃饭了。”然而,说这句话的人,此刻却正躺在地上,胸口的衣服已经浸透了殷红的血迹。“娘——”男孩小声嘟囔着“我回来了,吃饭吧。”他抱住母亲的头:“娘,你怎么不说话?”说着说着,男孩觉得眼前发黑,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孩听到了轻微的响声,他慢慢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顶有着黑白两色的图案,好像是母亲讲过的太极。“娘呢?”男孩想。“铁锤哥跟我说娘死了,一定是在做梦。我得让他给我买糖葫芦,做梦也吓我。哼!” 接着,他向着那发出响声的方向转过头去,便看到一个堆满葫芦的架子,而在架子的前面,一个身穿蓝色长袍,身形略微发胖的青年正在翻找着什么。“这是哪啊?”男孩怯生生地问。青年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瞧着他惊喜地说:“你醒啦?等等啊!我去找师父!”说着也不等男孩回答,撒腿就跑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了男孩一个人。他此时的整个身体都感觉酸软无力,便躺在床上四处张望着。只见屋中摆放着许多高大的架子,上面陈列着数不清的各色葫芦,淡淡的香味从它们身上发出,充斥了整个屋子。闻着这淡淡的香气,男孩的思绪像被一只温暖的手缓缓地抚摸着,焦虑的情绪无形间被缓解了下来。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两个半大的青年跟在他的身后。一个是之前男孩见到的,另一个则身材细长,生了一副书卷气十足的相貌。两人都探着头,好奇地瞧着男孩的模样。 中年人走到了男孩面前,垂下头来。他的相貌并不十分出众,但却能让人在第一时间生出亲近之感,他微笑着说“孩子,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男孩头还有些晕,但摇摇头,迫不及待地问:“叔叔,我娘呢?”那人的神色变得凝重了,他轻柔地说:“孩子,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在你家的附近发现了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想杀了他为民除害,可我并不比他强很多,没能在短时间内制服他,我们一路打到了你家里,刚好看见你的母亲,那个人便以你母亲为人质,我怕伤及无辜,就准备放他一马。可谁知在逃跑的路上,他还是杀害了你的母亲。我赶到时,只看到你母亲的尸体。孩子,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我没能救下她,实在对不起。” 此时,男孩的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出血来,从听到母亲去世开始,男孩就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哭,娘说过,哭是会被人笑话的”。但眼泪却不是那么听话,无声的从眼眶中涌出。 “孩子,哭吧。哭出来会好受得多!”中年人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柔声道。男孩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面颊,将他心中那沉重的悲伤缓缓地带走…… 半晌,男孩渐渐止住了哭声。那中年人握住他的小手,轻声道:“孩子,你家的客栈我让你家的伙计铁锤暂时帮着管理,你觉得可以吗?”男孩想了想铁锤经常照顾自己,含着眼泪点了点头。“那你愿意做我的弟子,以后跟我住在这昆仑山上吗?”中年人又接着问。男孩抬起头,迎上了他那真诚而满是期待的目光,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努力地将双眼瞪大,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人刻在心中。 第2章 映月之湖(上) 汉水就像是个调皮的孩子,从源头流出十余里后便转而向南。打着旋转了个圈才回到原来的方向,向东注入江水。而它好似调皮的打的这个旋儿,则成就了此处名为“映月湖”的美景。此地的湖水极为清澈,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明镜,它的得名正是由此而来。 而此地所处的位置,是在汉水南岸的一片林子的北侧。这个地方在周王朝国都镐京的南方,距离足足超过五百里。即使是对于受封于此的汉侯来说,这也是处在他领地中极为偏南的位置。再向南穿过密林,便是横断千里,号称“猿猴难攀”的群山。山的南侧,连接着的则是巴蜀之地了。 时值中秋,枯黄的叶片布满脚下,树上残存着的也在悄然的落下。月华初上。明月如同银色的磨盘,硕大而明亮。它的光芒照在椭圆形的湖面之上,将整片湖水都镀上了银色的光华。像是一盏巨大而柔和的灯,照亮了湖岸周围的景象。 一间由许多粗大的木料搭建而成的客栈矗立在湖水北岸,客栈的造型很是简单,没有什么奢华精致的装饰。不过瞧上去十分洁净,在银色月华的陪衬下,散发着一种古朴典雅的气息。透过那些敞开的窗子可以看到,客栈一层的大厅中有几道人影,在月华与屋中昏暗的灯火之下,呈现着或高或低,胖瘦不一的形态。而在客栈的门口,一个五十岁左右,豹眼狮鼻的魁梧老者正坐在一把小小的竹凳之上,借着月光悠然垂钓。他那双原本改极为凌厉的双目,此时微微闭阖,难得的露出柔和之态。 多么静谧的画面啊!可就是有某个人不知趣。“侯伯!有客人要吃酸辣肉筋!腌肉吃光了吗?”这一声叫喊在自得其乐的老者耳中宛若惊雷一般。他吓得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鱼竿也扔在了一旁。他瞪圆了双目转回头,那剑眉凤目的青年也正站在门口朝着他瞧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在一起,老者眼神中的火焰立刻将青年的眼神吞噬一空。青年人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微垂下头,避开老者的目光。 他抬着头的时候,相貌很是英姿飒爽,而此时垂下头之际,他那柔和的脸部线条却又让他露出宛若女子般的娇柔之态。不过老者显然不会因为他长的像姑娘就饶过他,他以十倍的音量喊了回去:“你傻啊?你这么一喊鱼全都吓跑了!你不想吃大家还想吃呢!” “对不起侯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那名青年搓着灰蓝色的衣袖,满是歉意地说。“算了算了!”老者气得抛下了鱼竿,一言不发地走入客栈,穿过坐着人的大厅,推门进到了里屋之中。 蓝衣青年无奈的撇了撇嘴,转身回到门内,走到一面紧靠窗子的桌前,朝着坐着的三人赔笑道:“三位不好意思,腌肉没有了,您几位要是实在想吃酸辣肉筋,只能明天再来了。” 坐着的这三人两男一女,衣着都很是华贵。两个男的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双胞胎。少女则处在豆蔻年华,脸型稍显圆润,一双杏眼大而明亮,嘴唇微丰而鲜红,恰如成熟的樱桃一般,显得秀色可餐。 听了青年的这话,那坐在左侧的男子顿时不乐意了,他瞪着面前的青年说道:“什么?这都没有你们客栈还开个什么劲?要知道我们……柳姑娘可是出身尊贵,想吃你们个菜是给你面子!居然还敢说没有?” 他还要再说下去,但那柳姑娘开口道:“姜龙,别口出不逊,刚刚你也听的明白,小哥没有说谎。”接着她又朝着那蓝衣青年宛然一笑,露出她那洁白而小巧的玉齿:“小哥,刚刚真是对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了。我叫柳玲珑,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这青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见年纪相仿的少女问起他的名字,自然是露出喜色,微笑着说:“柳姑娘客气了,在下李逸云,姑娘你随意称呼。”柳玲珑笑了笑:“原来是李小哥,李小哥可否给我们说说这映月湖的来历,我们几个都是外乡人,来这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姜虎!给李小哥让个座位!”她朝着坐在另一侧的中年汉子吩咐道。 朝着三人连声称谢,李逸云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便指着窗外银色的湖面说:“在下献丑了。说起这映月湖啊,它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映入其中的月光。一般的湖水只能像镜子一样映出明月的光影,但此处湖水却极为奇异,月光映入其中,湖水会自动将它散布到整个湖面,从而使得整个湖面都像披着一层银纱一样,现在只是刚入夜,等到子时的时候,那才好看呢,整个湖面都是银色的。据说……” 正说着,李逸云的双目不由得微微一变,此时姜龙姜虎两兄弟已经被他的讲述所吸引,正瞧着他等他继续说。柳玲珑也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但她的手指却灵动如飞,一蓬蓬细小的粉末从她的指尖弹出,准确的落入两人面前的酒杯之中。 瞧见了这一幕,李逸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直盯盯的瞧向柳玲珑。而对方却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狡黠的神色来。刹那间,李逸云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诸如:她一定有苦衷、她不会害人性命……最终瞬间决定,自己当做没看到就好。于是他继续了对映月湖的讲述:“上古之时……”而那落入酒杯的粉末则在须臾间溶解,消失在略显浑浊的酒液之中。 正在他讲的滔滔不绝之时,一道苍凉高古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箨。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此时那歌者的身影不过刚刚出现在西方的尽头,连身形都瞧不出来,更不用说相貌了。但这苍凉高古的歌声却分明在众人眼前清晰地勾画出了一张潇洒而又落魄的男子面庞。 包括姜龙姜虎在内,坐在大厅中的五拨客人几乎全都神色为之一动。其中坐在另一张桌子旁一老两小的三人中,那名年迈的老者忍不住拍着手赞叹出声:“唱得真好,好久没有听到有这样神韵的歌声了,歌者必然是位非凡之人啊!”其余人尽管没有出声,但神色也都颇为享受。 众人之中,只有柳玲珑的神色显得有些另类。一直面带笑容的她,听到这歌声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丝恼怒之色。而李逸云听了这歌声之后,则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兴奋地叫道:“太好了!这下有吃的了!”说着也顾不上和身边的三人打招呼,立刻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朝里屋喊道:“侯伯!张大哥送肉来了!”话音未落,姓侯的老者便推门而出,神色间也显出愉快之色。但嘴上依旧严厉:“大惊小怪什么?他来就来了呗!” 李逸云此时顾不上和他斗嘴。奔出门外后便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迎了过去,边跑边喊:“张大哥你这回可是好久都没过来啦!我们存的腌肉都吃完了!” 那汉子停下歌声,爽朗地笑道:“哈哈!小李等急了?我这两天家里出了点事,一时没抽出时间过来!”说着,两人已经面对面的站到了一处,那男子不到三十岁的模样,相貌正如他的歌声一般,潇洒而不羁。并且还隐约间透出一种莫名的气息,使人想去接近。 他肩上扛着扁担,两端缀着硕大的竹筐,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各种蔬菜以及成块的腌肉。空出左手,他在李逸云肩头轻轻拍了拍,眨着眼问道:“怎么样?最近候武那老家伙没刁难你吧?”李逸云摇摇头,正要回答。那被称为老家伙的人已经在他的身后开了口。 “张天宝你想干什么?来了就拆我的台!当心我不做你这生意了!看你以后吃什么?”身形魁梧的候武环抱双臂站在门口冷冷地说。“诶呦!”张天宝夸张的吆喝一声,放下扁担朝他拱手道:“侯叔你说好没?我做你这门生意纯粹是赔钱赚吆喝!除了我谁还愿意往你这住不满十个客人的客栈里送东西?我一直觉得不给你送有些不讲道义,这才宁可吃点亏。现在可是你自己说不用的,算数不?至于我吃的,不用你担心,我是个猎户,还怕饿死?” 候武被他的话僵在了那里,张了几次嘴,才终于开口道:“谁说我这客栈住不满十个客人的?你瞧瞧,一、二、三……”说着他转过身,开始计算屋中客人的数量,片刻后自信满满的转回头,得意地说:“算上你,今天刚好有十位客人!” “那可得恭喜您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啊!”张天宝笑着抬起扁担,微微摇晃的朝前走,李逸云则在他身边帮忙托着竹筐让他省些力气。到了候武面前,张天宝嬉笑着说:“房费还是不收对吧?”候武瞥了他一眼,最后无奈的哼了一声,退回屋子。 进到厨房,李逸云帮着张天宝将食材卸了下来。之后连忙开始洗菜切肉,麻利的拌好了几盘酸辣肉筋。来回几次,将它们端到了每一桌客人的眼前。之后,李逸云便擦了擦手,走到张天宝和候武坐着的桌前,坐下来享用给自己留下的这份菜肴。候武则拿出一坛老酒,一言不发的给自己斟满,之后便向前一推,将它置于了木桌的中央。 “呦!侯叔今天够大方的呀!”张天宝笑道。李逸云则抓起酒坛,给张天宝倒满之后又给自己倒上。“干!”张天宝举起酒杯,满面红光地说。李逸云立刻笑着端起酒碗,候武的嘴角也微微一动,“叮”的一声碰撞声后,三人各自将碗中的酒喝尽。 “三位,小女子可以坐在这里吗?”一阵悦耳的女声传入几人的耳中。三人抬头一看,只见那之前坐在窗边的柳玲珑此时正站在他们的面前,一双美目在几人身上轮番游走,但当她的眼神移动到张天宝身上时,却似乎隐隐带着怒意。 第3章 映月之湖(下) 李逸云瞧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两个魁梧汉子,便将目光转向候武。候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那我就谢过了!”柳玲珑朗声道。说着便坐在了这方桌空的的那一端,左右两侧各是张天宝和李逸云,候武则在她的对面。 “张大哥!”她朝着张天宝转过头:“不知可否回答小女子一个问题?”张天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微笑着摊了摊手:“姑娘请问!就怕我才疏学浅,回答不了。” “那好。”柳玲珑的语气开始显得飘忽不定起来:“张大哥刚刚所唱的应当是《七月》之歌吧?据我所知这首歌是用来讽刺君主对百姓的压榨,是这个意思吧?”张天宝皱了皱眉,目中满是疑惑:“没错!不过我只是随口一唱,心里倒是没这么想,说实话现在的天子还是很英明的,比前代昭王强多了。” 听了这话,柳玲珑脸上的神色顿时像雨过天晴一般的舒展开来,露出她那洁白的玉齿笑道““既然这样的话大哥你以后还是少唱这样的曲子吧,不然容易让人家误会!”“好好好!“似乎被少女明媚的笑容感染了,张天宝也跟着笑了起来:“妹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以后再也不唱了!” “谢谢大哥!”柳玲珑发自内心的笑道,说着从身后的姜龙手中拿过自己的酒碗,倒了半碗酒,又分别给三人倒满。之后举起酒碗说:“侯老伯,张大哥李小哥,我敬你们!”“好好!”三人齐声应和道。笑着端起酒碗和少女撞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几人的神色都很是愉快。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两个黑衣人正将目光从他们的方向悄然的移了回来,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的神色陡然变得坚决,似乎在这一刻下了什么决心。 就在这时,仿佛一阵清风拂过一般,三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青年人走了进来。这三人的相貌都是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更是流露出淡淡的尊贵之气。当先的一人朗声道:“老板!给我们弄些吃的来!”说着他转头瞧向两侧,试图在众人中找出他要找的人来。 李逸云放下酒杯正要去招呼,但刚一起身,双眼便陡然瞪圆,露出惊骇的神情。愣了片刻,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子也随着跌坐到凳子上,咳得弯下腰来。 “呛着了?”候武皱着眉问道。说着他自己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朝着那三人的方向走了过去,伸出手摆出请坐的姿态说:“三位想吃些什么,小店凉菜有不少,热菜的话现在已经关火了,怕是有些费事儿!”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几人跟前,身子恰巧处在姜龙姜虎和柳玲珑的中间,在一刹那刚好挡住了两人瞧着柳玲珑的视线。就在这一瞬间,两道黑色的身影像呼啸的狂风般从候武身后一闪而逝,一左一右的抓住了柳玲珑纤细的肩膀,用力一提将她拉离了座位,顺势向后一掠,便要向门外奔去。 不过那三名白袍青年此时正站在门口附近,后方两个较年少的一时间慌了神。但那年纪稍长的青年则立刻大喝一声,一招手便拔出背后的长剑,一道银色剑芒挥斩而出,迎面斩向那急冲而来的两人。银光尚未临体,两人便感觉到其上所发出的锋锐之气,连忙将身子一转,避开剑芒的锋锐,顺势躲到了他们刚刚坐着的桌子后面。 收拢了剑芒,白衣青年瞧向那两名身穿黑衣的汉子,沉着脸问道:“两位是什么人?居然想在我玉虚宫门人眼前劫掠女子,难道是不想活了不成?”姜龙姜虎也已经走上前来,大声叫道:“大胆狂徒!快把我们小姐放了!” 那两人探出手指在柳玲珑眉心一点,封住了她的行动。之后好整以暇的端起之前还没喝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其中那身材细长的男子捋了捋细碎的山羊胡,冷笑着说:“小姐?应该叫殿下吧?她是哪位诸侯的千金,难不成就是汉侯大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姜氏兄弟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姜虎一言不发的咬紧了牙,姜龙则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次回答的是另一个身形臃肿的男子,他用力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说:“刚才那猎户唱了首《七月》,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有这小姑娘听了以后很不乐意,如果她不是哪位诸侯大人的女儿,又为何要生气呢?”说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而柳玲珑则被他拍的直皱眉头,显然很是痛苦,但却因为被禁锢而发不出声音。 “乌云,乌铁,你们这样做可不是修道之人应该做的事啊!”这时那带着两个少年的老者也站了起来,对着那两人的后背说:“要知道修道讲究的是……”“闭嘴!”还没等他说完,身形细瘦的乌铁便转过眼狠瞪着他说:“散宏义你个老家伙是吃错药了?敢在大爷面前说教,当心你和你那两个小崽子的脑袋!”要说的话被乌铁堵了回去,又被他目光盯在脸上,散宏义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顿时消散一空,垂下头红着脸坐了下来。 “你们姓乌?难道是蜀中黑火宗?怪不得这样跋扈?”那白衣青年将长剑垂在身侧,双目直盯着面前的两人,眼中满是怒气。他身后的那两个少年也都拔剑在手,杀气腾腾的瞪着双眼。乌云乌铁两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乌云斜瞥着他那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缝的眼睛,咬着牙说:“玉虚宫的小娃娃,你也别得意。若是你师父师叔他们那辈人来了,我们自然无话可说,可是你嘛!你还是当心自己的命吧!” “少侠不用跟他们废话!他们要是敢伤了殿下,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姜龙沉声说着。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乌云乌铁两人的身上,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乌云乌铁两人处在众人的包围之中,似乎也不愿意立刻硬拼。 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之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从乌铁的侧后方接近,像一道虚幻的影子般渐渐地贴向两人,修长的手掌像一条灵动的蛇般穿过乌铁的肋下,已经快要摸到了少女的衣角。 但这时,站在白衣青年身后的两个少年中的一个终究有些失了神,眼神微微向着乌铁的身后瞟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乌铁立刻心生警兆,头也不回的向后一掌击出。黑色的烈焰从他掌中冲出,瞬间将那人击的倒飞而出,眼看便要撞翻桌子。这时,那之前一直孤身坐在角落的蓝衣青年站了起来,身影一闪便跃出丈余,探出手臂接住了正后退着的那人,一层淡白色的雾气的光芒从他的掌中涌出,潮水般漫上了黑色的火焰,将它们全数裹在其中,之后又向着四周散去,便将这黑色的火焰完全的抹除。 “没事吧?”蓝衣青年垂头问道。试图救人的李逸云有些狼狈的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说:“没事。”他自始至终都微垂着头,似乎借助昏暗的环境隐藏着自己的相貌。 “店小二胆子够大的呀!”乌铁狞笑着瞧着李逸云说,随后又转向那蓝衣青年:“小子不错!有两把刷子,比那号称什么玉虚宫门下的黄毛小子强多了!” 他这话出口,那玉虚宫带头的青年脸上顿时显出怒色,大喝道:“我叫王骏,不是什么黄毛小子!狂徒受死!”说着,他手中的银色长剑已经举过头顶,带着一声细锐的轻啸,向着乌铁的劈了过去。 冷笑了一声,乌铁将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黑色的火焰缠绕着包裹在上面,如一根细而锐利的尖锥,分毫不差的迎向那正从天而降的长剑锋芒。 一声轻响,两道截然相反的光芒撞在一处,顷刻间便爆发而出,王骏如之前的李逸云一般,身体猛地向后弹出,但他的身后除了墙壁再无旁人,于是他便重重的撞在了厚重的墙壁之上,又缓缓地滑了下来。一同滑下的,还有他嘴角的鲜血。 “小子教你个乖!别以为自己年纪轻轻达到玉清境界就了不起!老子可是上清境界的!”乌铁收回手指,冷笑着对跌坐在地的王骏说。之后他再次抓住了柳玲珑的肩膀,转而瞧向姜氏兄弟,冷冷地说:“三天之内,到湖对面的林子边上,带着你们说话管用的人来谈条件!过时不候!师弟!我们走!” 说着,两人架起了柳玲珑,大踏步走出门去。在场的人们都露出了焦急之色,姜氏兄弟更是双目喷火,但人质在对方手里,他们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出手抢夺。 两人的步伐很快,刚走出门口不久,便已快要没入黑暗中。但就在这时,那明镜一般的湖面陡然亮起了无比璀璨的光芒,刹那间便使那正悬于中天的明月显得黯淡无光。 纯净而空灵的白色光芒中,湖中央出现了巨大的漩涡,将这宛若燃烧起来的湖水尽数搅动。湖水则在这样的搅动之下渐渐地向中央凝聚,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凸起。湖水越转越快,那凸起之处也越发剧烈的翻涌起来。最终终于像突破禁锢一般,笔直的冲向上方无垠的苍穹,在极高之处炸裂开来,化作漫天的银色光雨,缓缓地飘荡而下。 乌云乌铁两人已经停住了脚步,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再瞧着他们,而是纷纷望向天空,或是瞧向那消失不见的湖水。寂静之中,颤抖着的声音率先从年迈的散宏义口中传了出来。 “这是神器面世,神器面世啊!” 第4章 初相逢 散宏义这句话一出口,乌云乌铁两人立刻从恍惚的神情中挣脱了出来。两人的手掌依旧紧紧地抓着柳玲珑。但已经完全没有离开的意图,目光也转而望向了那已经变成了一处深坑的湖泊。 湖中所有的水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作为水源的汉水则似乎悄无声息的改变了水道,再也没有分毫的水流入这片区域。并且,在这诡异莫测的力量之下,这方圆十余里的椭圆形深渊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向内闭合。 乌铁斜瞥着眼,双眉紧揪着说:“兄弟,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若能在这里有所收获,可比什么诸侯老爷的赏赐好得多啊!”“好,听你的,我们这就下去看看!”说着,乌云大踏步上前,便要向那深渊中跃去。 “等等!”乌铁拦住了他:“这下面说不定有什么法阵,先用这小丫头探探路。”说着,他手掌在柳玲珑肩头一拍,解除了她的禁锢。柳玲珑的脸早已涨得通红,一恢复了行动后立刻便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快放了我!否则我父……”但还没等她说完,乌铁挥掌一推,少女那宛若蒲柳的身体立刻便被抛了出去,跃到了那深渊的上空,重重的坠落下去。她那没说完的话也立刻转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声。 “殿下!”姜龙姜虎齐声高叫道。同时,两人已经运足灵力,纵身向前追去。但他们的身体刚刚离开地面,一阵诡异的虚弱之感陡然从丹田中传出,迅速遍及了全身。两人平日里驱如臂使的灵力变得犹如死水般一动不动,他们的身体则重重的砸落到地面之上,掀起了一片尘土。一旁的李逸云瞧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视而不见的行为了。 “呦!省了我们不少麻烦!”乌铁得意地笑了笑。之后朝着乌云一挥手道:“走!”说着,两人便纵身而起,两柄通体铁黑色的长剑从他们腰间弹出,落在他们的脚下,托着他们缓缓下降,渐渐地没入深渊之中,不见了踪影。剩下的人们站在深渊的边缘,一时间没人说话,呈现着一片寂静的氛围。 “阿仁阿欣,你们过来。“率先打破寂静的,依旧是看上去最为老迈的散宏义。听了他的话,他那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弟子走到他的面前,恭敬地施礼道:“师父,弟子在。”散宏义双目温柔地瞧着两个弟子,轻声道:“孩子们,我们岐黄门,源自当年辅佐文王武王的散宜生上大夫,他的医术、修为都说是惊才绝艳。但师父无能,门派到了我的手里已经没落的不像样子。可师父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所以我打算下去一趟,若能有所收获,也算对得起我的师父和师祖了!若是我回不来……”老者咬了咬牙,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裹的紧紧的布包,递了过来:“这是为师这些年全部的积蓄,你们可以回乡,也可以去镐京、朝歌,随便去哪里都好,自己谋个生路吧。” “师父!您别去!”两个少年也意识到了此行的危险,紧紧地拉住老者的袍袖。散宏义眼中也闪过些许犹豫,但最终还是猛的用力挣开两人的拉扯,将手中的布包塞到两人的怀中,纵身一跃,头也不回的跃入深渊之中。 “哈!”一声轻笑响起。那之前救下李逸云的青年已经脚踏松木长剑冲了下去。身形像一团蓝色的雾气般飘忽不定,转眼便消失在人们的眼中。“师兄,我们怎么办?”跟随着王骏的少年之一瞪着眼睛问道。王骏瞧了瞧那还在不断合拢的裂缝,思索了片刻道:“我们也得下去,无论这面世的是何种神器,都不能让它落入歹人之手!你们两个尚未修成元神,一会儿自己多加小心!”说着,他手捏剑诀,背后的长剑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他身前。一步跨上剑身,长剑便载着他的身体,缓缓地向下落去,另两名青年尚未拥有能御物飞行的元神。但也可以控制体内灵力减轻身体,于是便凌空跃起,运起灵力跟随着王骏向下方落去。 此时,还站在地面上的除了散宏义两个哭泣不休的弟子,姜龙姜虎兄弟,便只剩下候武、张天宝和李逸云三人。三人相互瞧了瞧,张天宝先开口道:“咱们怎么办?”候武轻哼一声,转头瞧向李逸云:“你提个建议!”李逸云挠了挠头,皱着眉说道:“要我说啊……咱们回去接着喝酒吧,这时候人都走了,刚好落得清净!”“好提议!”张天宝夸张地伸出大拇指赞许道。三人哈哈大笑着转过身,便要朝着屋里走去。 “站住!”一声断喝从他们后方传来,姜龙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他之前竭尽全力想要恢复对灵力的操控,但一直都白费力气。焦急之下再加上体内灵力的失控,他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 走上前来,他一把抓住了李逸云的衣襟,用力将他转过半圈,双目喷火的问道:“说!是不是你们的酒菜有问题?说!”候武不乐意了,皱起眉有些恼怒地说:“嘿嘿,自己吃坏了肚子别埋怨旁人啊!大家都吃怎么别人都没事?” 姜虎此时也走了过来,他还算镇静,但脸色也是一片惨白。朝着三人一拱手:“几位,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后果之严重不是几位能够想象的到的,还请几位如实相告,否则我们兄弟丧命不说,几位怕是也会有不少麻烦!”他的话说的合情合理,再加上心中有愧,李逸云也不好再隐瞒,于是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们这事儿吧,我还真知道,你听我说啊……” 听他说完,姜龙姜虎先是愣了片刻,随后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姜虎摇摇头,神色中满是苦涩。姜龙则哀嚎了起来:“殿下,你怎么这样任性啊?不就是没让你随便玩嘛?你也不能这样干啊!唉!”说着,他将双手一推,放开了李逸云的衣襟。 但这一刻,他体内那之前毫无反应的灵力突然暴涌而出,顺着他的双手冲向李逸云的身体。而他一开始抓着李逸云转了半圈,恰巧使他背向深渊的方向。于是等李逸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深渊中坠落了下去。 “你干什么?干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一阵争吵从头上看不见的地方传入李逸云的耳朵。随后候武那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李,把家伙带上!小心些!”说着,只听一阵呼啸之声伴着一件黝黑细长的事物从天而降,朝着李逸云的方向落了下来。 “呦!这老头今天还挺大方,也不知道是什么家伙?”李逸云心中想着。伸手朝着那事物抓了过去,同时顺势一转身,转成了背对客栈的方向,稳住了身体。入手之处传来一阵淡淡的暖意,又十分的熟悉。李逸云借着月光瞧清了手中之物,之前的期待顿时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屑。候武所说的家伙,就是他这些日子在店中一直用来烧火的那根焦黑木棒。 正想开口骂这老头几句。忽然,一阵若隐若现的香气被李逸云吸入了鼻中。那香气给他的感觉好似春雨后的天空一般,洁净而空灵。立刻将他的注意力从候武的身上转移开来。他抬起头,循着香气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环绕着五彩神光的亮紫色光团恍若九天坠落的星辰一般,朝着他的方向直坠而来,那光芒中包裹着的身影随着与他不断地接近,而渐渐地清晰起来。 那是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看上去比起柳玲珑还要稍小一些,仅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一身紫色的劲装勾勒出她身体那柔和而优美的曲线,微垂过膝的衣摆则飘荡在身后,为她增添了几分出尘之态。月光洒下,少女的瓜子脸被镀上了一层光华,使她那白皙的肤色罩上了一层玉质的光泽。她那双不算很大、但线条极为柔美的眼睛则将月华清晰地映在其中,宛若那消失了的映月湖一般,显露出令人心旷神怡的美丽。 李逸云愣住了。他身体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事物已经完全看不出了形貌,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动也不动。 瞧着李逸云的目光,少女也也愣住了,两人对视了片刻。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皱起了她那可爱的双眉。随后她一挥手,一道五彩光芒从她掌中挥出,旋转着缠上了李逸云的身体,缓慢而有力地向上一托,将他下坠的速度降到了极慢的程度。接着,少女又瞧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神情有些不解。然后便驾驭着脚下五色光芒一闪而逝,没入了下方的黑暗之中。 空灵的香气也随之远去,李逸云这时才回过神来,瞧了瞧自己拿着烧火棍发呆的模样,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随后一提体内的灵力,稍稍加快了速度,也随着朝下方落去。 第5章 剑影月华(上) 随着身体的下落,下方昏暗不辨的景象渐渐的在他眼中露出真容。他低头一看,立刻便被眼中的事物吸引住了。原本他以为,下方的所在,不过是或平整或坑洼的地面。但目之所及,黑暗的尽头却有着九个径长十丈的圆形空洞纵横排列着。而更为奇异的是,这些孔洞中还透出截然不同的九种颜色,均匀的分布在孔洞四周,渐渐坚硬的岩壁之上,借着月光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李逸云所处的位置,正对着其中散发着碧色光芒的洞穴,他仔细的看了看,又想了想,发现自己对这九个洞穴的特性一无所知,索性也不再移动位置,顺其自然的向下落去,落入了这发着碧光的洞穴之中。 洞穴的走向是倾斜的,向下大约行了几十丈后,道路便缓缓地转为水平的方向。李逸云运转灵力,身体轻轻向下一坠,双脚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之上。 到了这个地方,湖底黏稠的淤泥已经完全消失。包括脚下在内,环绕着排布的都是鳞次栉比的坚硬岩石。岩石的颜色也都是清一色的碧绿之色,而那晶莹剔透的光彩则让它们瞧上去宛若宝石一般,华美而精致。 小心的四周查看了一番,见没什么异状。李逸云这才迈开脚步,缓缓地向着前方走去。候武扔给他的烧火棍被他倒提在身后,随时准备好使用。虽说有些寒碜,但毕竟聊胜于无,这看着还算结实的棍子,已经是他如今唯一能够凭借的事物了。 越向前走,道路越是蜿蜒曲折,渐渐的,身后隐约显露的月光已经消失了。但此处奇异的岩石自身便能发出微弱的光芒。在这光华的映照下,李逸云倒还能辨别出眼前的道路。 没有丝毫的意外发生。也没有任何袭击他的人出现。李逸云悬着的心也稍稍的安定下来。身体似乎也因为心境的变化有了改变。一丝丝温暖而舒适的感觉从身体的每个角落钻出,像无数溪流般汇聚到一起,在他的体内缓缓地游走,使他宛若置身于温水中一般。 “好舒服的感觉。”李逸云心想。他警惕的双眼也放松了下来,微微收拢着露出释然的神情。“嗯?”忽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事物似乎比之前高了寸许。尽管只是些微的高度,但确确实实是突然高出了一寸。李逸云自从小时观察力便特别强,因此在这方面一直对自己很是自信。 “怎么会这样?”李逸云心中疑惑,而眼前的事物则依旧在不断地增高着,但从四周的岩石之上,李逸云却没能感觉出一丝灵气的波动。但这诡异的变化过程却变的越来越快,转眼间,周围事物增长的高度已经接近了一尺。 “没有灵气波动,自然也就不会有变化,有变化的只能是有灵力波动的事物,那么……”令人惊惧的推测宛若夜空中的闪电一般照亮了他心中的黑暗。李逸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唯一的事实出现在了他的脑中:“变化的不是它们,是我,是我在渐渐变小!” 与此同时,李逸云留心感受体内灵力的变化。虽然尚未拥有元神,但也已经能够感受到,浓郁的灵气正从体外不断的涌入,融入他自身的灵力之中,这也正是之前的那种舒适之感的来源。而融入了这种灵气之后,自身的灵力自行朝着一种新的性质转变着。在这个过程中,灵力中原本存在的杂质渐渐的被剔除。灵力呈现出一种初生般的纯净之感。 但这种变化带来的副作用,便是李逸云的身体也朝着更为纯净的状态——婴儿状态变化着。原本若是实力足够的人,大可以借此机会提纯自身灵力,锤炼肉身,但李逸云的修为不过尔尔,在这等层次的力量面前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更不用说加以利用了。 一番衡量之下又用去了不少的时间,他的身体已经缩小到了不足尺余的高度,原本可以一脚踢飞的石块已经快赶上他半个身子大小了。在这样的变化之中,李逸云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起来,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如真正的婴儿一样浑浑噩噩,无知无觉…… “有的时候,东西实在太多,就扔一些出去嘛!”一句多年前听过的话语在李逸云已经几乎丧失感知的耳畔响起。他那已经开始散逸的眼神瞬间凝聚,身体用力向外一张,浓郁的生命气息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像火焰一样在他的身体表面燃起五光十色的灿烂光华,不断地朝着周围扩散而去。 若是有其他的修士见到他此时的情形,定会先觉得他疯了,片刻后才会恍然大悟的赞许点头。他此时所做的,是在燃烧着自身的生命力,这种手段一般只有在想要同归于尽的情况下才会使用。因为生命力一旦损失,几乎就再无恢复的可能,对于大多数追求长生久视的修士来说,无异于最大的损失。 但就李逸云现在的处境来看,这却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在这灿烂光芒的笼罩中,他的身体如雨后春笋般节节拔起,转眼间便恢复到七尺左右,接近了他原本的身形。 耀眼的光芒缓缓收敛,变得柔和了起来,李逸云身体的变化也渐渐稳定了下来,最终维持在他原本的模样不再改变。生命力化作的光芒依旧存在,不过已经变的十分微弱,恰好与那具有生命特性的灵气涌入他体内的速度相平衡,相互抵消了各自的作用。 “还是你教我的东西救了我啊!”李逸云自言自语地笑了起来,眼前也浮现出那人的模样。不过转瞬间,另一个更加高大的身影也随之浮现,矗立在原本那人的身后,李逸云的神色立刻一变,由愉快变为了苦涩。他收起了无声的笑容,维持着生命力流逝的速度,继续朝前走去。 随着他的前进,周围灵气涌入体内的速度逐渐地减弱,李逸云也不断调整自身生命力的流逝,使二者一直维持在平衡的状态。终于,灵气完全停止了涌入他体内的举动,李逸云也长出了口气,解除了燃烧生命力的状态。 此时,他脚下的道路已经开始呈现向上的趋势,不同于碧色的微弱光芒也从前方隐约的传来。李逸云赶忙加快脚步,不多时果然瞧见了洞穴的出口,以及外部那片开阔的大地。 脚下路面的颜色也渐渐的由碧色转为黑色。李逸云正想运转灵力一举跃出,一阵密集的金铁交击之声却突然传入他的耳中。他神色一凛,立刻放慢了脚步,一边注意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一边向前移动。 走到洞穴的边缘,李逸云借助洞口的弧度藏住自己的身体,小心地探出头朝着前方瞧去。只见前方开阔的平地上,四人正缠斗在一处,以王骏为首的玉虚宫三人正围攻着乌铁。尽管人数占优,他们的形势却并不乐观,那从乌铁双手喷吐而出的黑色火焰,已经像锁链一样缠绕着将他们三人拢在当中,三人竭力闪避跳跃,但透过黑色的烈焰,他们那白色的身影出现的频率已经越来越少,而偶尔显露出的身形,也都是伤痕累累,显得极为狼狈。乌云笑呵呵的站在一边看着,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柳玲珑瞪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身侧,衣衫上有不少尘土,但所幸看上去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目光在他们身上一转,李逸云又转而瞧向缠斗着的四人,王骏三人的情形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在乌铁的攻击下全军覆没。紧盯着他们那身玉虚宫标志性的白袍,李逸云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此时,乌铁已经露出了稳操胜券的神情,黑色烈焰已经将三人完全笼罩在内部,不留一处缝隙。他哈哈大笑道:“小子们!记得下次投胎放聪明些!”说着,他将手掌收到身侧,五指向内一合,握紧的拳头对准三人猛的一击。一道漆黑的拳影立刻呼啸而出,朝着三人中为首的王骏当胸冲去。而那环绕着三人的烈焰也在同一时刻涌动起来,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巨兽,瞬间将三人的身影全部吞没。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彻天际,乌铁背着双手面带微笑的站着,一直看着面前的光浪渐渐消散。但他的双眉随后微微的皱了起来,因为在那三人原本应该存在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地上散落的大片血迹,还有一些好似血肉碎屑的事物。 “师兄你的黑火灵力又有进境啊!一下子就烧的他们尸骨无存啦!哈哈!”乌云腆着大肚子笑着说。听他这么一说,乌铁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微微颔首道:“多谢师弟夸赞,我们继续向前吧!”说着便转过了身来,乌云则架起柳玲珑,抛下了满地的血迹继续向前。 那片殷红的血迹静静的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直到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它才如烛火般微微摇晃了一下,消失不见。同时,远处洞中的出口附近,一阵水波般的光华闪过,四个人的身影好似凭空浮现一般,倚靠着岩壁显露了出来。 其中王俊和一名白衣少年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另一名少年也脸色惨白的跪坐在地,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唯一无伤的就只有李逸云。他面色凝重的朝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又瞧了几眼,这才转回头瞧向那剩下的少年,轻声问:“你没事吧?” 之前李逸云使用了土遁法术从地面来到他们的身下,在双方力量波及他们身体的前一刻将他们拉入地中,又原路折返回到洞中。至于那地面上的血肉碎块,则是李逸云用幻术幻化出来的假象。黑火宗并不长于幻术,乌云乌铁的境界也不是极高,因此才没有将他识破。 经历了之前的险死还生,那少年显然惊魂未定,定定的瞧着李逸云,他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你是李师兄?”李逸云无奈的点点头:“是我。”随后露出困惑的神情:“你是……?”那少年立刻道:“李师兄你不用想了,我知道你有脸盲症的事!我叫刘兆。” 自小,李逸云的观察力便特别强,这也使他在之前的危机中迅速的有所察觉。但除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人脸。在玉虚宫中,他早就是家喻户晓的脸盲症重症患者,他认不出交往不深的人这一点,已经被整个山门的人习以为常了。 李逸云尴尬地笑笑,沉声说:“你们出门应该带了传送符过来是吧?一会儿我走后赶紧用它带着你王骏师兄他们回去,别再逞强了知道吗?” 刘兆点点头:“知道了师兄。不过师兄……”他有些踟蹰地说道:“你在这里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吴尘师叔啊?他可是找你找了好几个月了!小师妹也哭了好几次了!” “不许说!”李逸云低喝一声,声音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你要是敢说半句,我一定杀了你!快走!”说着,他一转身,脚尖轻轻一捻,身体宛若鸿毛般轻飘飘地朝前掠去,飞快地消失在刘兆的视线之中。 第6章 剑影月华(下) 扔下了目瞪口呆的刘兆,李逸云加快了前进的速度。那贴着地面收拢在一起的九个洞穴出口,随着他的前行被他尽数抛在了身后。 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的都是坚硬的岩壁。这些岩石不若洞穴中那样有着奇异的色彩,不过所形成的地貌却要壮观的多。背后的九个洞口,便是处在高达数百丈的岩壁之底。而他两侧的岩壁也都一般的高大,像两条并行的巨龙,一直延伸到远处视线的尽头。 而头顶数百丈外之上,则被两侧收拢的山壁毫无遗留的遮挡住,只有遥远的前方有着一处看着极小的孔洞,一层缓缓流动着的光华镶嵌在上面,显然是一层结界。月光便透过这极小的通道从上而下的照射下来,经过结界的作用后均匀的撒在这片大地上,实现照明的作用。而在它正下方的方向,则由月华汇聚成了一道较为明显的光柱,一直落到地面之上,似乎笼罩着什么东西。 李逸云想了想,依照离开前的湖岸闭合的速度,此时应该已经完全被封死了,向后转应该已经出不去了。而且之前映月湖出现异象时展露的气息,让他感到一丝旁人无法感知的舒适,一丝隐秘的期望出现在了他的心中。于是他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提着候武扔给他的烧火棍,朝着那光柱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洞穴时,地面极为平整,但越向前走,地上的碎石和凹陷之处便越多,到了后来,地面上一人多高的岩石都已经随处可见。就像是大地曾被整个儿翻起来过一样。不过对于本就不想被别人察觉的李逸云来说,这样的变化却可称得上良机了。他在巨石间辗转腾挪,利用着它们遮掩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前进,那些在他之前进入洞穴的人们的身影在他的眼中由无到有,渐渐地在前方清晰了起来。 紫衣少女、蓝袍青年、黑火宗的乌云乌铁、被劫持的柳玲珑,以及白发白须的散宏义,此时都静静地站在原地。李逸云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转一番,又在那紫衣少女身上停留许久,这才朝着更远的前方瞧去。 在几人的面前,一道弧形的裂痕将此处本就沟壑林立的大地拦腰斩断,那裂痕之中,五彩斑斓的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了高达百丈的屏障,阻拦住了人们前行的脚步。而在火焰的后方,隐约可见一柄长剑正笔直的插在一块隆起的地面上。剑身表面已经因为漫长的岁月,布满了锈蚀、破损的痕迹,但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它那古老而尊贵的气息,源自其上的那份充斥着侵略性的煞气也视五彩火焰如无物,像狂风一样刮过众人的身体。 瞧着这柄被火焰半遮着的长剑,人们的眼中亮起了炽热的火焰,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只是有些忌惮其他人的存在,这才没有立刻动手。沉默了片刻,乌云沉声道:“师兄!我先去试试!”乌铁点点头:“小心!”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鹰隼般的双眼盯住了在场的其他人,留心着每个人的动作。 乌云应了一声。纵身跃入半空,剑身宽阔的黑色短剑从他的腰间自行弹出,稳稳地托着他的身体向上冲去。百丈的高度在他的速度下转瞬及至,眼看着他的身体便要越过火焰,但五彩的火焰却在这一刻猛的向上一喷,瞬间膨胀了一倍,变为两百丈高。乌云见状,又继续向上飞去,但连续几次,火焰都以同样的方式阻挡着他,一直到他的头顶碰上了合拢的岩壁,火焰也依旧阻挡在他的身前。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乌云落到了地面。他无奈地摇摇头说:“师兄,看来只能从火焰中直穿过去了。”乌铁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微垂下头似乎开始思索着什么。 紫衣少女和蓝袍青年此时还在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但一旁的散宏义已经有了动作。他伸手入怀,很是小心的掏出一枚三寸长,半寸宽的竹片,竹片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黯淡的褐色,模样也极为脆弱,似乎随时都可能碎成粉末。 拿着这竹片,散宏义闭上了双眼,露出一副极为虔诚的神色,朝着天空连拜了三次,之后迈开脚步,毫不犹豫地走入了那五彩斑斓的火焰之中。 五彩的烈焰自然是毫不留情,立刻从各个方向涌向他的身体。但就在火焰将要碰上他身体的刹那间,那被他握在手中的竹片陡然亮起了耀眼的碧色光华,顷刻间化作一层闪耀的球型屏障,将他的身体裹在其中,那些耀武扬威的五彩火焰一碰上这层碧色光芒,立刻犹如冰消雪融般消失不见,分毫阻挡不了散宏义前进的脚步。 就这样穿过了火焰的阻隔,散宏义踏上了裂痕另一侧的土地。他瞧着面前的长剑,似乎瞧见了不久的将来岐黄门在他手中发扬光大的情形,一双浑浊的双眼也随之变得泪眼朦胧。脚步沉重的走上前来,他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掌,朝着那长剑的剑柄握了上去。 突然,一股细而尖锐的疼痛从散宏义的胸口透出,他全身的力量瞬间消失一空。举起的手掌猛的垂下,眼中的光芒陡然露出极为不甘的神情,凝固成了他最后的执念。 哈哈大笑的乌铁将手一招,那贯穿了老者胸膛的黑色光芒立刻在空中一卷,卷着那古旧的竹片倒卷而归,落入他的掌中。而散宏义的尸体则失去了所有的支撑,颓然倾倒,贴着那长剑的剑刃砸到了地上。 “这老家伙真是岁数大了!居然连我在他身上种下随行咒都没发现!不过幸亏他这样笨,我们才这么容易得手!走!咱们进去!”乌铁得意的一招手,示意乌云随着他穿过火焰。 “师兄,小丫头怎么办?”乌云问道。乌铁犹豫了一下做了决定:“把她一起带进去!”于是乌云架起柳玲珑,紧跟在乌铁的身后,迈入了那五色火焰之中。 在乌铁灵力的催动下,这竹片散发的光芒比之前在散宏义手中之时更加耀眼,所形成的护罩也大得多。如之前一般,被它保护着的三人毫发无损的穿越了火焰的阻隔,来到了散宏义之前到达的位置。一脚将老者的尸体踢了出去,乌铁得意的笑着,伸出手来,用力地握住那古旧的剑柄。 接着,他的笑容僵住了,一声宛若厉鬼的嚎叫声从他的口中发出。他闪电般的撤回手掌,但妖异的五色光芒已经顺着他的手臂攀了上来,旋转着朝着他的肩头逼近,而被它侵蚀了的部位,已经彻底失去了感觉。 乌铁也是性格狠辣之辈,转瞬间便做出了决断,左手并指如刀,闪电般的对着自己的右臂斩下,一声裂帛般的响声中,他的右臂已经被从接近肩头的位置一斩而断。 手臂颤动着跌落在地,但不过须臾间,它便连同它喷涌的鲜血一起化为了五彩之色。之后又像蜡一样的熔化,化作液体融入了乌铁脚下深褐色的土地之中。而环绕着他们的火焰,也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颤动。 “别管小丫头了!快走!”脸色惨白的乌铁对乌云高声喊道。同时忍着剧痛用灵力封住血脉,拼命向外奔去。对他惟命是从的乌云立刻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试图在火焰爆发开之前离开它们的中央。 但这火焰本就是针对他们而发动,又怎能任由他们离去?在两人即将脱离火焰的前一瞬间,无尽的烈焰便像漩涡一样,以他们为中心向内涌去。尽管依旧受到竹片的限制伤不到两人,但仅靠冲击力,火焰便将两人的身体重新撞回了原处。而那被乌铁握着的竹片则开始变得明暗不定起来,不时的还有点点荧光从它上面脱离,削减着它本就不大的形体。 这柳玲珑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火焰的目标并不是她,因此一时间她还未被波及。但从这火焰覆盖越发宽阔的面积上来看,将她笼罩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那古老诡异的长剑,则依然稳稳地插在那里,似乎等待着有人将它拔起。 “这是最好的机会!”站在远处的李逸云心想。此时那目的不明的男女两人还在观望,黑火宗两人则自身难保,此时若是自己展开行动,极有可能一举两得,既得到宝物又救下柳玲珑,但是…… 思绪如闪电般游走,李逸云最终把心一横。运足全身的灵力纵身而起,朝着一处较为薄弱的火焰屏障冲了过去。一道淡青色光华透过他的衣衫在他的胸口亮起。这道光芒的范围很小,无法像散那竹片所发的光芒一样将他的身体罩住,只是形成一个径长尺余的锥形尖峰。但李逸云极力蜷起身子,跟在这尖峰后面,瞬间便如箭矢般的穿过了漫天的烈焰。然而在这之后,他却没有扑向长剑的方向,而是用力一踏地面,朝着长剑上方那道从明月上垂落的光柱跃去! 李逸云之前所怀疑的,便是那古老的长剑并不是镇于此地的神器,或者是不是神器正常情况下的模样,而原因则便是它所散发的气息。无论是原本的映月湖,还是湖水化作的漫天光雨,都带给人一种圣洁空灵的感受。但从李逸云这长剑上感受到的,却是充满了侵略性的凶煞之气,这与映月湖给人的感受截然不同。而乌铁的遭遇也印证了他这一点猜测,如此凶狠的灵力反噬,又怎么可能营造出映月湖那样的美景? 于是李逸云大胆猜测,那长剑如今已只剩一个躯壳,不但丧失了原本的能力,反而被它镇压的凶物反噬,成为了一件凶戾之器。而长剑最核心的能量,则脱离了本体,融入了月光化作的那道垂直光柱中,继续履行着它的主人赋予它的使命。 距离光柱越来越近,它那独特的气息也如润物无声的细雨般浸透了李逸云的身体。正如那消逝了的映月湖一样,柔和而圣洁。李逸云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手臂笔直地前探,最前方的指尖已经触摸到了光柱的边缘,闪烁起淡银色的光芒。 但这时,两道迅捷的身影一左一右的从李逸云身侧穿过,正是那紫衣少女与蓝袍青年。两人如疾风闪电,后发先至的赶在了李逸云的前面。几乎同时伸出手掌,握住了那虚幻的光柱。 瞬间,那原本柔和的光柱变得无比璀璨,距离它最近的三人下意识的便闭起了双眼。接着,丧失了视觉的李逸云便听到两声重叠在一起的惊呼声,两阵倒卷而去的疾风也昭示着身旁的两人正飞快地向后退去。 “难道这也是陷阱?”李逸云心中骇然,但他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之前那只探去出的手掌便已经进入那光柱之中。一阵清凉的触感像一根根丝线般钻入他的手掌,顺着他的手臂飞快地冲入他的体内,沿着他的经脉逆行而上,顷刻间穿越灵力的一层层阻挡,冲入了他的脑中。 像一块陨石砸入湖水,他的三魂七魄瞬间便被惊的四散奔去。李逸云的思维也瞬间出现溃散的迹象。“完了!”他绝望地想。原本他便患有隐疾,随时都可能因为魂魄的散逸而身亡。他之所以想得到这件神器,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在湖水所化的光雨中感到一丝使魂魄稳定的力量,所以他想碰碰运气,看能否借助它的力量使自己多活些日子。可没想到适得其反,刚一碰触到它自己的魂魄便被震荡,陷入了将死的绝地。 不过他的魂魄只是刚刚出现散逸的迹象,便被一股从那冲入体内之物上传来的吸力强行拉了回来。李逸云可以感受得到,那是一种旋涡状的旋转之力,自己的魂魄此时都在它的作用下旋转着,暂时停下了向体外散逸的过程,但随着旋转次数的增加,魂魄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向外拉扯的力道也越来越强,如此下去,魂魄脱出体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依照李逸云自幼所学,此时的他有多种方式能够脱困,但先决条件是要有一个修为高强的修士辅助,而此刻他身边的这些人,不出手杀他已经是幸运,又怎能指望他们来救?要是那个人在的话……他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相貌,但又立刻被他强行抹去了。 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就像是在他身边说话一般:“天、地、命三魂鼎足立于中心,七魄绕其旋转,以三魂旋转之力为枢,缚住七魄,使其旋而不逸,成生生不息之象。” 声音庄重严肃,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隐约间似乎还有些熟悉之感。但李逸云此时没有时间去想这人的身份,下意识地便凝聚心神,御使自己的魂魄按照那人所说的方式凝聚成形。 开始的时候极为困难,天地命三魂各自以不同的速度与角度旋转着,极力反抗着李逸云的操控,但李逸云凭着十年来磨炼灵力养成的毅力,一点点的将它们朝内部收拢,终于在自己力量耗尽之前使它们按照那声音所说的,形成了鼎足分立之态。 而就在这一形态形成的刹那,那一直在魂魄中央旋转着的事物陡然停住。接着,一道柔和而又浩瀚的力量以它为中心发散开来,透过那环绕在它周围的三魂,像网一样将依旧旋转着的七魄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中。 七魄在同一刻轻颤了一下,接着便如同乳燕还巢般瞬间收拢到中央那一点,之后又在须臾间重新扩散开来,继续旋转了起来。但这一次,它们的旋转再也没有分毫的狂暴与失控,而是显得有序而稳定,旋转之间,魂魄中蕴含的能量也在逐步的增强。 而李逸云的意识,也在这一刻全数收拢到最中心的一点。凝聚、锤炼、升华……这短短的一刻,对李逸云来说宛若天翻地覆一般,等他的意识再度展开之际,已经完成了质的飞跃,意识这一原本无形无质,难以捉摸的事物,在这一刻拥有了自己的力量,再不是只能用来思考、感受的事物……这样的它,在修士们口中也有了新的称谓——神识。 “怎么回事?我居然拥有了元神境界才有的神识?”李逸云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刚想尝试一下操控自己的神识,一股不知所起的力道便直接笼罩了他的神识,李逸云只感到一阵抽离之感,刚刚诞生的神识便从他的身体中抽离而出,被拉入了另一处空间…… 而在那他已经感受不到了的身体上空。一点漆黑的星芒突兀的浮现而出,随后在刹那间扩大到径长十丈的庞然大物,那与之碰触的坚固岩石,瞬间便被无声的化为齑粉。 接着,数不尽的闪电像一条条银蛇般从漆黑的孔洞中争相冒出头来,它们狂舞着聚集到一处,形成了一道璀璨的银色光柱,像一柄要将大地斩成两段的利剑一样,从空中笔直的劈下,又在中途陡然收缩,变得更加凝实璀璨,毫无损耗的劈在李逸云的身上,将他那失去神识的身体,尽数包裹在内。 第7章 玉清雷劫 被这诡异的力量抽离了躯体,李逸云的神识在一阵轻飘飘的感觉中,来到了一处崭新的空间中。睁开神识中不存在的双眼朝四周“瞧”去,目之所及的是一片广漠无垠的灰色,而远处则有三三两两的光球四处游走,散发着颜色各异的光辉。自身的神识则在缓慢而持续的不断地削弱着。 “这里就是玉清劫境?”李逸云思忖道。作为修道者的他自然知道,在达到元神境界,诞生出神识之后,便会被牵引到一处奇妙的空间,只有在这里吞噬一个光球状的神元后才能够回到本体,神识也会因此增强,从而才能巩固自身的境界,消除因神识强度不足修为倒退的可能。但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因为这些神元是具有攻击性的,若是实力不足很有可能被他们反而吞噬,从而失去性命。雷劫中所谓的陨落,原因多在于此。 心念一动,李逸云神识所化的光球便缓缓向前,朝着那些光球的位置靠近。他与每一个光球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防止它们攻击自己,同时也在寻找着自己的目标。选择神元之时,最适合修士的,便是那些与自身属性相合的神元,这些神元对修士的提升要比其他的神元大得多。 一边四下扫视着一边向前走着,不多时李逸云便发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神元。那是一团五彩光华环绕的光球,一直静静地停在一个角落中,直到李逸云靠近后,它才像是受到了吸引一样,摇晃着朝着李逸云靠拢过来。 不用去看,李逸云也知道自己神识所化的光球呈现的光芒中,也有与对方相同的赤黄黑白碧五色,只不过在七色的中央,还多了炽热的金红与清冷的银蓝两色。 瞧着对方靠近,李逸云抢先出手。神识之力衍化的五色光华在它的操控下缠绕着凝成一道璀璨的剑芒,剑锋前指,李逸云神识所化的光球带动着剑芒飞速的旋转了起来,化作一道锥形的五彩光芒,将对面的神元完全纳入了自己剑气的光芒之中。 而面对着李逸云的这招,那团五彩光球轻轻地一振,一层五色光芒织成的网从它的身上扩散开来,正好将李逸云化身的光锥裹在了其中。看似柔软的光网却韧性十足,李逸云那锋芒毕露的光锥一落入其中,便被对方那无处不在的缠绕之力挡住了前进的势头,甚至开始出现深陷其中的态势。 “它居然挡得住我的风卷残云?”李逸云心中的惊讶无以复加。这招风卷残云是他十数年来潜心修炼,苦思冥想出的唯一招数,凭借着这招,他还在三年前的玉虚宫弟子试中拔得头筹。这在整个玉虚宫同龄人中无人能解的招数,居然被面前这神元看似轻易地化解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惊讶的同时,李逸云心中也开始生出危机感。连风卷残云都对付不了他,自己真的有可能搭上性命。想到这儿,他把心一横,再也不敢有所保留。剑芒用力一点,借着反冲之力脱离了光网的限制。与此同时,一团五彩的光芒像云霞般从他神识所化的光球中抽出,盘旋而上,紧紧缠绕在那铩羽而归五彩剑芒之上。 顿时,一股无形的压力以他的剑芒为中心扩散开来,他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作了巍峨的雪峰,无边的大漠,广博浩大而威灵四射。在这股压力的影响下,处在他对面的神元不由自主地轻颤了起来,光芒也随之明灭不定。 这是取自于玉虚宫三清剑气中的一种法门,可以短时间提升剑芒的凝练程度,增强它的威能与气势。李逸云对三清剑气的那些繁杂的招数不感兴趣,但对着这种法门却另眼相看,多年来一直潜心修炼,已经有了不俗的造诣,因此施展出来,才会有如此显著的效果。剑气在手,他的信心立刻为之膨胀百倍。心念一动,缠绕着五色神光的剑气立刻呼啸而出,旋转着斩向那正要乘势而进的五色光球。 这一次,李逸云的攻势不像之前那般绚丽精巧,但朴实无华的招式中,蕴藏的力量却比之前要胜出数筹。刚刚挥斩而出,剑气便荡出一层波纹状的气劲,像无形的囚笼般将那跃动着的光球束缚在当中。而闪耀的剑锋则紧随其后,准确无误的斩向那光球的中央。 在这般困境之中,那五彩的光球轻轻一振。一圈圈环形的光浪从它身上扩散而出,先扩大后缩小,恰好在李逸云剑芒的锋刃处聚成一点。开始时,光环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但随着它们不断地叠加,阻力一浪高过一浪般的压在了李逸云的剑芒之上。每有一次光环的叠加,力量便增长近乎一倍。而李逸云的剑芒在与光环相抵后,不过前进了寸许,便举步维艰,甚至出现了回退的迹象。 此时,李逸云心中的震惊要远远大于恐惧。对方使用的招数,是将五行灵力依照五行相生的的次序叠在一起,这样才达到力量倍增的效果。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依照众所周知的五行相生次序叠加灵力并不困难,但像这神元这样无穷无尽的叠加却是骇人听闻了。因为每完成一轮五行循环,对灵力控制力的要求便会提升一倍。同样的,控制神识之力的难度也是这样倍增。而李逸云修行《七曜谱》中的五行灵力已经有足足十年,像这样叠加五行属性灵力最多不过三轮,而他面前的光环,神识之力的五行循环的次数已经达到了五轮! 在对方的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之下,李逸云的神识渐渐出现了枯竭的趋势,他心中也随之出现了焦虑,事到如今,他还有一招杀手锏没有施展,不过若是用了那招,他的神识恐怕立刻就会耗光能量,若是失败,便只能任人宰割。而像这样持续下去,说不定对方会先因控制不住自己的招式而失控…… 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对方的神识之力已经完成了第六次的五行循环,一股磁石般的吸引力通过剑芒紧紧地束缚住李逸云,使他已经无法断开自己与对方的连接,壮士断腕的机会自然也被无情的封死了。 绝望开始出现在李逸云的心间。斗志一泄,他的力量也随之减退,而在对方越发强盛的力量之前,他的剑芒已经开始扭曲,眼看着便要被对方的攻势粉碎。在那之后,他的性命自然也危在旦夕。那神元似乎也意识到李逸云即将溃败的现象,周身绽放出耀眼的光华,那被他控制着的光环也变得格外闪耀,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李逸云喘息之机。 “看来我终究难逃一死啊!”想起自己才刚刚摆脱魂魄散逸的危机便又身陷绝境,李逸云不由得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心念一动便要放弃抵抗,任由对方将自己毁灭。但这时,一股清凉之感从他神识的最深处传了出来,像一股清澈的溪水般流淌过他神识的每个角落。他那烦躁的心绪瞬间便被安定了下来。同时,这股力量也化出形体,以一层月华般淡白色的光芒沿着他的剑气蔓延而出,不急不躁的延伸到了剑芒的顶端,与那融合了六轮五行相生之力的灵力触在了一起。 白色光芒柔和而淡雅,看似毫无攻击力可言,但那五彩的光环与之一触,立刻便如冰消雪融般融化,融化后产生的雾气状的神识之力则顺着李逸云的剑芒攀了上去,注入他神识所化的光球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与舒适之感充斥着了李逸云的神识,那是一种生命中前所未有的通透、舒爽之感,他的神识之力就他在这样的感受中像一只振翅而飞的雄鹰般,在属于它的天空中不断地攀升、攀升,越来越高…… 而与他相对的,突然遭受灭顶之灾的神元则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它似乎想要逃走,但那月光般的光华出现之时,似乎就将周围的空间凝固了。它连移动分毫都做不到。眼看着自己逃生无望,它又想舍命一搏,一层层五彩的光环从它的体内不断涌出,再不顾自己是否能控制的住,只是在疯狂地释放着能量。 但这之前令李逸云束手无策的五彩光环,在这淡白色光华的面前,却脆弱的不堪一击。就像是烈日下的薄薄的一层雪一般,随着白色光芒的逼近,飞快地消逝。 像一只轻柔探出的手臂一般,白色的光芒轻轻地搭在了闪着五色光华的神元之上。那本就闪耀的五色光球瞬间变得越发耀眼,它之前的颤抖则在这一刻消失了。接着,它整个儿开始了融化,像溪水一般顺着白色的光华缠上了李逸云的剑芒,一股脑儿的涌入了李逸云神识所化的光球之中。 相同的舒适之感再度传来,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次的感觉更要强盛千倍万倍。须臾间,力量充盈的感觉便蔓延到他神识的每一个角落,将他的神识之力推到了他从未感受过的巅峰。其中所蕴含的对五行灵力的感悟,更是如百川汇流般涌入李逸云的神识,使得他对五行属性的体悟转瞬间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这时,之前那带他来到这里的抽离之力再次浮现了。李逸云只觉一阵沉重之感突如其来的裹住了他,随后仿佛从高空坠落一般,他便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之中。 首先传来的,便是浑身犹如针刺一般的疼痛。低头一看,自己浑身上下的衣物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似乎被灼烧过一般显出无数焦黑的空洞。从空洞中露出的身体也有多处呈现着被灼烧的痕迹。 瞧见这些伤痕,李逸云反而露出了笑容。因为这些伤痕所代表的,便是他已经突破了玉清雷劫,肉身得到了雷霆的强化,修为也彻底的上升到了崭新的的境界。 微微握了握拳,力量果然比片刻前强上了许多。李逸云不由得露出一丝欣喜。但紧接着,欣喜便转为惊愕。此时的他,除了暴涨的力量和算不得什么的刺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感受。但这正是奇异之处,因为修道界的铁律之一,便是每次渡过雷劫之后,都会有少则半天长则一年年的虚弱期,虚弱期的表现也各不相同,轻一些的只是力量削减,而严重的甚至连移动身体都极为困难。但此时的他,分明连一点虚弱的感觉都没有! 一边惊讶着自己没有虚弱感的现象,李逸云一边抬头看去。这一瞧又让他颇为震惊,此时他身体的四周都已被五彩的毒焰包围。但却有一层淡金色的光罩将他的身体罩在当中,阻隔住了黑色的烈焰。而这光罩的源头,却是那根候武扔给他的烧火棍! 但此时的它,哪还有半分烧火棍的样子?那原本黑褐色的表面已经变成了灿烂的金色。一条条龙形纹路则像活物一般在上面不断地游走。它悬浮在空中,缓慢地旋转着,一层层金色的光雾从它身上飘荡而出,从而形成了这护着李逸云身体的光罩。碰巧的是,柳玲珑此时也刚好被光罩挡在其中。她依旧不能行动自如,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而她所面对的,刚好是李逸云所在的方向。目不转睛的瞧着李逸云衣衫破碎的身体,她的一张俏脸早已羞得通红,但却连头也转动不了。 发现了这一窘境,李逸云也有些尴尬,胡乱在身上忙活一阵,使得破碎的衣物遮住的身体尽量多些。之后他才走到少女跟前,伸手在她眉心处一点,灵力透指而出,解除了她的禁锢。 柳玲珑立刻跳了起来,避开了老远。转过头不去瞧他,轻哼道:“小哥你原来深藏不露啊!真是佩服!”李逸云尴尬的笑了笑:“殿下!我也有难言之隐,希望您别怪罪!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说着,他转头四顾。透过五色火焰的缝隙可以看得见,蓝衣青年和紫衣少女此时都已经退到了五色火焰的边缘,如果没什么意外应当很快就能突出包围,而乌云乌铁两人则已经不见踪影,从上方已经破碎了的结界来看,以当时已经退了出去。至于他所处的位置,则陷入了暴走后五色火焰的重重包围,以李逸云的修为,想要冲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逸云叹了口气,但紧跟着便灵机一动,抬头瞧向那悬在空中的金色长棍,似笑非笑地走近它说道:“侯伯,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怎么?既然把你的神器扔给我,总不至于看着我死吧?想个办法救我出去!” 他这话刚一说完,那长棍上便亮起了一道环形的光芒,从头至尾的掠过长棍,最终停在了那指着李逸云的顶点处,轻轻地闪烁着,似乎在召唤着他。 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李逸云转头瞧向柳玲珑,少女依旧满面羞红的不敢看他,李逸云存心想捉弄她一番,于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陡然高呼了一声:“殿下!得罪了!”随后在柳玲珑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伸出手臂,用力将她揽在怀中。同时探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指向他的金色长棍的末端。 金光一闪,在柳玲珑的一声惊呼声中,两人的身体似乎在原地突地一晃,之后便随着那金色长棍一齐消失不见。而那由长棍所形成的护罩失去了支撑它的能量后,便也随之破碎,五色火焰毫无阻碍的一拥而入,吞噬了这最后的一处净土…… 第8章 神剑之秘(上) 眼前的光影一闪,柳玲珑的尖叫声还没完全喊出来,两人便已经站在了一处四下空旷的土地上。脚下的地面平坦夯实,但辨认了一番四周的景象后,就能够发现在片刻之前,这里还是那美轮美奂的湖水所在之处。 “小李!艳福不浅呀!”一声带着笑意的粗犷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柳玲珑俏脸一红,用力推开李逸云环着她的手臂,挣脱了出来。李逸云也尴尬地轻咳一声,跟着转过身来,便瞧见了正含笑瞧着他们的候武。 此时的候武,也与李逸云手中的长棍一般,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那原本呈花白色的须发,此时尽皆变成了灿烂的金色。那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也被耀眼的金色华服取代,七彩的纹路那金色背景下勾勒出一幅幅高山飞瀑的壮阔之景,瞧得李逸云心神激荡。最奇异的是,他全身的衣物从衣领直到脚下的金色长靴,没有一处丝线缝补过的痕迹,一切都是浑然天成,毫无瑕疵。 没等李逸云开口,柳玲珑先瞪大了眼睛惊叹道:“这是……造物仙衣,天啊!老伯你居然是造物境界的绝顶高手!”李逸云虽没说话,心中却也是极为骇然,依照自古以来的修炼体系,造物境界是仅次于混元境界的极高层次,而在已有数百年没有出现过混元境界高手的今天,造物境界所代表的,已经是修道者们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呵呵,公主殿下谬赞了,天下之大,老朽这点微末道行,还算不得什么。”候武笑了笑说。恢复真身之后,他的神情比之前要和蔼得多,但无形之中透出的威严之气却比之前要强盛百倍,在这样的候武面前,李逸云生不出半分玩笑的心思。 柳玲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前辈!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候武哈哈一笑:“之前你的那两个保镖,虽说头脑傻了些,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太清境界,能把这样的修道者随便派出来保护小姑娘,除了当今天子,怕是哪个诸侯都做不到吧?” 柳玲珑俏脸一红,低声道:“让前辈笑话了!”说着,她转头瞧了李逸云一眼,大大方方地说道:“侯前辈、李大哥,之前隐瞒身份实在抱歉,我的真名叫姬玉柳,是当今天子穆王的女儿,还请两位体谅!”她之前被李逸云所救,对他的称呼也自然而然的改变了。 候武笑着摇摇头以示谅解,李逸云则愣了片刻,之后微笑道:“原来是公主殿下啊!在下能有幸识得公主殿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姬玉柳又红着脸垂下了头,低声说:“李大哥,你赶紧想办法把弄身衣服吧!”李逸云这才再次意识到自己现在接近一丝不挂的状态,脸上的神色再度变得尴尬起来。 瞧着他的模样,候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挥手,一层淡金色光芒落到了李逸云的身上,立刻化成了一件鹅黄色的劲装,长宽全无赘余,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一边赞叹着候武的境界,李逸云一边将金色长棍递给候武,拱手道:“多谢老伯了,原物奉还。”候武笑着接过长棍,金色的长棍在他的手中迅速的扭成一个圆圈,顺着他的手臂一滑,套在了他的手腕上。接着,候武抬起头,露出一丝期待的神色说:“别废话了,把你得到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李逸云点了点头,神识一动,便进入了内审之态。他的神识向内收拢,凝聚在他那由旋转着的三魂七魄形成的元神中央,查看着魂魄的现状。白色的天魂、黑色的地魂,以及无色透明的命魂,鼎足之态悬浮在中央,缓缓旋转着,但相互的位置却丝毫不变,始终维持着平衡。分别呈现七彩光华的七魄则环绕在稍远的位置,以它们为中心或快或慢的旋转着,看似杂乱却自有其规律。而随着它们的旋转,一缕缕纯净凝实的能量不断地汇聚到李逸云的神识,润物无声般的提升着神识的力量。 而在三魂的中央,还有一样事物。那是一团烛焰般的光彩,呈现着明月的淡银色,柔和而高贵。这便是之前从那月华中涌入李逸云体内的事物,之前他得以吞噬神元,依靠的也是它的力量。 轻轻的,李逸云用神念对它发起一道召唤。那团光焰立刻轻轻一震,随着他的召唤从元神的中央跳了出来,像从山巅留下的溪水般一泻而下,从他的右掌中喷吐而出。 那是一道长约三尺的剑气,扩散出淡银色的光晕,周围的一切自然而然的便被渲染上了它的光彩。候武的双眼似乎有些湿润,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真是好久没有见过它了,这可真是物是人非啊!” 接着,他抬起头瞧向李逸云说:“小李,你是不是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李逸云点点头:“没错,还请前辈指点!”候武长出了口气,似乎在整理着思绪,接着突然问出了一句好似与当前之事全然无关的事情来。 “你知道‘开天斧’吗?”候武问道。李如云愣了愣,随后笑了:“老伯你拿我真当白痴了啊?那可是盘古斩开混沌,创造天地的神器啊!修道界有哪个人不知道?”候武微笑道:“没错!这柄剑的来历就要从这里说起。当年,盘古斩开混沌后,开天斧便已碎裂成块。但你也应该知道,神器形体固然重要,但寄宿于其中的器灵却更加关键。失去了宿体之后,开天斧的器灵开始渐渐消散,历经千万年岁月,终于在它彻底消失之前,它遇到了一个人,他将器灵灌注在他的佩剑中,这个人叫做鸿钧,他的佩剑则被称之为缥缈剑。” 李如云又被惊到了,倒不是他不够淡定,实在是候武话中涉及到的人太过有名了,而且与他的关系匪浅。即使是几乎没教他任何修炼常识的那个人,也不止一次地提到,被昆仑玉虚宫创派祖师元始天尊奉为师尊的人,便是这位“鸿钧老祖”。 在他的震惊中,候武接着说:“接下来再说我,我姓侯,但起先可不是诸侯的侯,而是猕猴的猴。我也不是人,而是只猴妖,在鸿钧祖师晚年曾跟随于他,我排行第五,所以我给自己起名为猴五,又被祖师他老人家改为候武。” 候武伸出手,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说:“大约一千年以前,天地间出现了一只名为九婴的凶兽,它有九颗头颅,有驾驭阴阳五行,翻山倒海之能。它引发洪水地震,为祸西南。鸿钧与其大战一天一夜,终于将其杀死。但九婴有重生之能。为防止其重生,鸿钧便以缥缈剑将其封印。而封印之处你大概也猜到了,就在这映月湖底。” 瞧着李如云有些呆愣的目光,他十分得意,接着说:“而我受祖师所托,从他离去后,就一直在这里守护封印,至今已有千余年了。如今虽说剑身被九婴的煞气侵染,失了本真,但剑灵已经出世,选择你做了新任主人,我也算完成使命了。你可别辜负这柄剑啊!”说着,他探手拍了拍李逸云的肩头,眼中满是慈祥的笑意。 李逸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惊,问道:“侯老伯,那现在缥缈剑灵被取出,九婴不会复活了吧?”候武哈哈一笑:“不会的,九婴虽说能重生,但依靠的也是三魂七魄,千年的光阴,它的魂魄也早已消散了。这剑灵是感应到它的魂魄已经完全消散了,这才会解除自身的禁锢,再度面世的!” 听了这话,李逸云才放下心来,露出释然的表情点了点头,瞧了眼从掌中吐出的银色剑气,心念一动,将它收回了体内。这时,之前没有说话的姬玉柳开口了:“侯前辈,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刚刚为什么不救救那个姓散的老伯,他人很不错的!“ 候武摇了摇头:“殿下,散宏义一生奔波,想要复兴岐黄门,但他的天资实在不够,就算再怎样努力也是白费力气。而他那两个弟子,天赋也是稀松平常,即使是我救下他,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形他还是会重蹈覆辙的,而且那两个孩子继续跟着他,也会走上与他相同的道路。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那两个孩子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而且实话实说,作为守护者,我是不能在缥缈剑灵所在处出手的,把你们带出来,靠的也是我的黄金棍。不过小李得到缥缈剑倒是正好合了我的心意。“ 听了这些,一旁的李逸云也懂了候武之前为何要将长棍扔给他,但疑惑却更多了。他皱着眉问道:“前辈,我有好多事情想问您。之前有一男一女两人比我先发现剑灵所在,他们的修为也都比我强。为什么他们会被剑灵排斥,而我却得到了剑灵?还有,刚刚指导我突破的人是您吧?可据我所知,我现在修炼出的东西,好像与修道者的元神有不小的差异啊!您能解开我的疑惑吗?“ “别着急啊,慢慢来嘛!”候武笑了笑说:“在你之前的两人之所以被剑灵排斥,就是因为他们将自身的魂魄修炼成了元婴的形态,而你能够得到剑灵,靠的便是未经修炼的魂魄。至于你如今修炼成的,则是元神的另一种模式——元灵。这也是缥缈剑灵所认可的元神形态。” “元神境界,指的是使魂魄以某种方式运转,从而为你由意识蜕变成的神识提供能量,再进一步以神识御使万物,施展种种法术。而修道者们所谓的元婴,是将魂魄融合为一体,因融合后的形态为与自身相似的婴儿形态,故称之为‘婴’。而元灵则不同,它的修炼过程并不将魂魄融合,而是让它们在分离的状态下以特定的规律运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第9章 神剑之秘(下) 这时,李逸云插嘴道:“老伯,为什么我从前从没听过人起过元灵啊?”候武苦笑了一下,有些黯然地说:“因为,元灵的修炼方法,已近乎失传了。在远古时期,人类身为万物之一,并不十分强大,那时,万物均修炼元灵,尚未有元婴的修炼方法。直到伏羲横空出世,创造了适合人类的系统的修炼方法,人类才逐渐强大起来,成为万物主宰。而人类突破元神境界所用的方法,也渐渐从元灵转为了由伏羲所创的,更适合人类修炼的元婴。后来随着人类的强大,许多妖族也改修元婴,元灵之术便渐渐失传了。现在还修炼元灵的生灵,大概寥寥无几了吧?” 明悟地点了点头,李逸云又问道:“那二者在功效上有什么差异吗?”候武笑了笑:“自然是有的,元婴的优势有很多,它灵活多变,修炼的速度也要快于元灵。相比之下元灵就很可怜了,不仅在灵活程度上逊色一筹,修炼速度更是要缓慢的多。至于优势,只有一点,想必你也感受过了,那就是修炼元灵的修道者,渡劫之后是没有虚弱期的。” 这话一出口,李如云的眼神立刻由失望变成了兴奋,修炼到了元神境界,除了他已经经历的玉清雷劫,再往上修炼还要依次度过上清、太清两重雷劫,才能达到更高的羽化境界。渡劫的过程就如之前李逸云的经历一般,在劫境中吞噬神元,同时以雷霆之力将天地灵气与自身融合,强化肉身,只是越往后,劫境也会发生变化,存在其中的神元会更加强大,吞噬它们的难度也就更大。渡劫过程的凶险自不必说,被神元反噬立刻便会身死道消。而对于修炼元婴的人来说,即使成功了,也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或长或短,但却不可避免。而元灵竟然可以消除虚弱期,这实在是一项巨大的优势。 李逸云眼中的光芒流转,他想了想,问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疑问“老伯,不瞒您说,我之前曾有魂魄散逸的危险。修成元灵后,我能活下去吗?”候武一挑眉毛:“你想活多久?像我这样活上千年是不太可能的,五六十年的话应该差不多。” “够了!已经够了!”李逸云激动地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兴奋地问:“张大哥呢?还有公主的那两个护卫,散宏义的两个弟子都去哪儿了?”候武似乎说的有些倦了,挥了挥手说:“张天宝自告奋勇去送两个孩子谋生路去了,我一会儿也要走了,就嘱咐他不用再来了。至于公主的那两个护卫,解开了公主给他们下的药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似乎是去报告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姬玉柳不禁有些惭愧,红着脸垂下头去。李逸云则点了点头,关切地问:“老伯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啊?”候武哈哈一笑:“好容易卸下担子,当然是好好享受自由啦!临别之前,我送你件礼物吧!” 李逸云眼中一亮:“您是要把黄金棍送给我吗?”候武一指弹在了他的额头正中,弹得他直咧嘴,候武跟着怒喝道:“别得寸进尺!那可是我用了千年的棍子,不能给你!不过给你的东西也不差,你接好了!” 说着,他一抬手,一道鲜红色光圈从他的脚底和头顶升起,其间似乎流转着玄妙的纹路,两道光环一上一下汇聚到了他的指端,凝成一股手指粗细的光柱,从他指端射出,进入了李如云的眉心。一段浩瀚深奥的信息瞬间便潮水般的涌入李逸云的神识,使他的神情僵在了那一刻。 半晌,李逸云才从那浩瀚的信息中收拢了心神,惊奇地问:“这是什么?”候武带着笑意,先反问道:“小李,你觉得我正常情况下能活千年吗?”见李逸云摇了摇头,他便接着说:“当初,为了能守护到缥缈剑的再度出世,鸿钧在我身上施下了雷风‘恒’之封印。将我的时间定格在那一刻,现在剑灵已经出世,我的封印也可以解除啦!我传给你的,便是这封印的使用方法,它已经融入你的神识,有时间好好钻研,对你的修炼大有帮助。我走了,他日有缘再见!哈哈哈!”候武纵声狂笑,激起的声波摇曳着远处林中的树木,无数只飞鸟惊叫而起,姬玉柳死死地堵住耳朵,李逸云也感到心神受到一阵阵的冲击,但强忍着瞪大双眼,笔直地站着。在这笑声中,候武的身体化为一道流光,转眼间就消失在夜空之中。 良久,他的笑声才彻底消散。姬玉柳放开捂着耳朵的手掌,有些赌气的瞪着候武离去的方向。之后转过头来,恰好与李逸云对视在一起,脸上顿时又浮起一丝绯红。李逸云下意识的便去检查自己的衣物是否完整。确认了衣物没有破损后才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公主殿下!您打算怎么办?我把你送到汉侯大人那里去?” 原本低头不语的姬玉柳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高声叫道:“不!我还没玩够呢!这次的事情要是让他知道了,一定不让我出来玩了!我不回去!”李逸云有些无奈:“那你打算去哪?”姬玉柳想了想,转而问道:“你打算去哪儿?”李逸云笑了笑:“我现在也没想好,不过应该在这附近随意走走吧!”姬玉柳想了想,目光坚定了起来,双目灼灼地瞧着他说:“那好!我跟你走!现在就走!要不他们会连夜追来的!听你的,去哪儿都好!” 李逸云不由得笑了起来,但瞧着对方态度很是坚决,于是最终点了点头说:“好啊!那我们走吧!不过殿下你有钱吧?啊!我才想起来!老头没给我发今天的工钱!”说着他也如姬玉柳之前的一般,恶狠狠地瞪向候武离去的方向。 “这个放心!饿不着你!走吧!”姬玉柳爽快地说。李逸云哈哈一笑:“那就听殿下的了!”姬玉柳皱了皱眉:“你不能叫我殿下啊!这样不是就露馅了吗?”李逸云想了想:“是啊!那我叫你什么?”姬玉柳愣了愣,思考着说道:“你长得未免也太贵气了些,装成家仆怕是没人信,那……”说着,她的脸上一点点的沁上了一层酡红,垂下头低声道:“你叫我玉柳吧!” “好,玉……玉柳,我们走吧!”“嗯!”两人并肩而行,朝着已经露出一丝晨曦的东方行去。人去楼空的客栈被他们扔在身后,静静的矗立在黎明前最后的夜色之中…… 以缥缈剑为中心的这片区域,此时也已经人去楼空。没了他人的干扰,五色的火焰也变得安静多了,像呼吸般一起一伏,闪烁着各自的光芒。这时,璀璨的银色光芒陡然在它们上方亮起。那由两岩壁向内合拢形成的穹顶以那已失去结界的圆形孔洞为中心,轰然粉碎。无数巨大的岩石坠落下来,砸入了那五色的光焰之中。轰鸣声中,两道身影飘然而至,背对着月光,凌空站在火焰的上空。 “这就是刘兆说的那个地方吧?”其中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人问道。另一个身穿白袍的人只是点了点头,便伸出手对着下方轻轻一抹,一道长宽达尺余的光幕出现在他眼前。从之前人们来到此处,直到李逸云得到剑灵离去的情形在光幕上分毫不差的呈现了出来。 “怎么?要追吗?”那青袍人问道。白袍人摇了摇头,伸手一指,光幕上的画面顿时定格在某个瞬间,那是李逸云环抱姬玉柳即将离去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上方一处并没有人存在的位置,目光中带着深刻而复杂的神情,瞧着让人心情沉重。 “他知道我会来,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看来他还是无法原谅我啊!不过,至少知道他已经摆脱了纠缠多年的隐疾,我也算放了点心!”白袍人叹道,声音柔和悦耳。见青袍人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便解释道:“他小时候因为受到母亲死的刺激,魂魄濒临崩溃,即使是以我的能力,也无法将其彻底治愈,只能施法稳住他的魂魄,这样情形下,他自然也就无法凝聚魂魄修成元婴。而且过了这些年,他的情况日益严重,我也有些渐渐控制不住了。元灵的修炼之法我已经寻觅多年,却始终没有找到修炼之法。真没想到,这剑灵居然能帮他修成了近乎绝迹了的元灵。” 听了他的话,那青袍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斥责的语气说:“师弟你总是这样,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若是将此事告诉我们,我们帮你一起找,说不定早就找到了!这孩子的脾气也像你,倔!不过还好,吉人自有天相!”说着,他浮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半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些话说出去怕都没人信!名震天下的‘雷神’吴尘,居然会搞不定自己的徒弟!不过你们师徒俩倒真像,瞧瞧你把刘兆那孩子吓得,你怎么说的?‘他说你说半句就杀了你是吧?那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你想想,是现在死呢?还是等他找上门来再死?’哈哈!” 吴尘摇摇头:“师兄!我那又不是认真的!吓唬吓唬孩子而已!我们走吧!”说着,两人一振袍袖,化作了青白两色流光,朝着西北方飞掠而去,转眼间便没了踪迹。 “来的人真不少啊!”带着笑意的声音凭空出现,正如发出声音的人一般,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吴尘之前站着的位置。向吴尘离去的方向瞧了一眼,他转过头向下瞧去,伸出手来随手一挥,一道七彩的光芒像丝带一样的挥洒而出。那之前不可一世的五色火焰刚一碰到这七彩光芒,便立刻烟消云散,被它化成了点点星芒,撒向了四面八方。 火焰消失不见,带着裂痕的大地一览无余的呈现在这人的面前。他眨眨眼瞧了瞧,突然露出一丝惊奇的神色。“这是……?”说着,他伸手对着下方的虚空一捞,一团淡的几乎透明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光团呈现淡淡的海棠红色,很是可爱。这人略一思忖,手掌托着这团光芒,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眉心之处。光团轻轻一转,便融入了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第10章 再起波澜(上) “好香!这泡馍好香啊!”姬玉柳一边吃着,一边不住地赞叹道。坐在对面的李逸云瞧着她的吃相,忍不住笑出声来,揶揄道:“瞧瞧你!瞧瞧你!哪儿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姬玉柳性格活泼,李逸云也正值少年,两人一路走来,早已经相互熟悉了起来,说话也渐渐没了顾忌。 姬玉柳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才开口道:“你刚刚修成了元神,突破到了玉清境界,我昨天晚上可是被人抓住,受了半天的苦!要不是怕姜龙姜虎带着人连夜过来!我肯定得在客栈好好吃一顿,睡一觉!这都走了一夜了!能不饿吗?”说着,她端起面前的粗瓷碗,将碗中剩余的泡馍连同汤底一饮而尽,之后抹了抹嘴,举起碗大声说道:“老板!再来一碗!”…… 两人这顿早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姬玉柳才终于满足的放下碗筷,打着饱嗝呢喃道:“吃饱了!吃饱了!阿云,这儿附近人烟不多,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小镇,在这里住一晚歇歇吧!”听了她的称呼,李逸云先是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点点头道:“好!反正我也有的是时间!就听你的安排吧!”姬玉柳俏皮地笑了笑,一脸兴奋的神色。抬起头高声道:“老板!结账!” 离开了这个小摊之后,姬玉柳先到一家成衣铺买了两身衣服。她身上的那身衣服已经满是尘土,脏的不成样子。之后,两人好不容易才在这不大的小镇中找到了一家二层的客栈。要了两间二楼相邻的屋子,身心疲惫的两人推门而入,一下子扑到了床上。 平躺着身体用力地伸了伸,灵力像温水般顺着经脉流过李逸云全身的每个角落,一身的疲倦便已经消去了大半。经过玉清雷劫对身体的强化,他的体力增长了不止一倍,接连走了一夜对他来说也只是轻微的疲倦,事实上更令他疲倦的,是陪着姬玉柳在铺子里挑衣服的过程,那对他来说才真是身心的煎熬。 从床上一跃而下,李逸云神识一动,操控着灵力透出体外,让它像一阵无所不至的轻风一般拂过身上的每个角落,衣袍从头到脚沾上的灰尘都被尽数拂去,重新变得一尘不染。他脱下麻布长靴,盘膝坐在床上,开始在体内运转起灵力,重复着他过去十年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的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之前他没有神识之时,想要运转灵力在体内行功只能采用存想之法,即用意识专注于灵力的运转路线,灵力才会随之而动。一旦他稍稍分神,灵力便会停止运转。而这一次,在他神识的操控下,之前需要极为专注才能驾驭的灵气变得无比轻盈,一股豁然贯通之感随着他灵力的流转遍布了他的全身,不时地传来一阵阵舒爽。灵力的流动速度比起之前也要快上数倍,而且在运转灵力的同时,他也可以思考其他的事情,只要他还存着一丝运转灵力的念头,灵力的运转便不会受到影响。 此时的李逸云身体正稳稳地坐在木板床上,但他却仿佛正处于广阔无边的天空之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飞翔,环绕在他身边的只有或轻柔或凛冽的风。而下一瞬间,他又似再次回到了那映月湖消失后的深渊上方,四周空无一物,寂静辽远。接着,那道当时使他惊叹的紫色身影再度浮现。李逸云自小便有脸盲症,极难记得住交往不深的人的相貌,但当那紫色身影浮现之时,那女子的相貌立刻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中,连嘴角的一颗小小的黑痣也一清二楚。 自嘲地笑了笑,李逸云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是修成元神后脸盲症好了,还是像二哥说的“知慕少艾”?嗯,算来我也十七岁了,倒是符合二哥所说的年龄阶段,不过不会吧……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时而响起的流水之声透过并不厚实的土墙传了过来,落入李逸云的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李逸云露出疑惑的神色,心想:“她在干嘛?是在修炼水遁法术?难道是这公主受了刺激,想要追求法术的力量了?” 但突然,一声尖叫压倒了其他所有的声音,震得李逸云耳膜生疼。目光中露出一丝惊骇,他腾地站起身来,来不及思考便一拳击向那面墙壁,身体也如影随形。片刻之后,他便穿过了不复存在的阻碍,来到了墙的另一边。 但出现在他眼前的情形,却使得他愣的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靠近墙壁的这边,少女正坐在五尺高的浴桶中,所有的衣物都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李逸云此时身处的位置正紧贴着浴桶,少女那羊脂玉般的身体在撒着花瓣的水面下若隐若现,填满了他的视野和神识。 “快帮我把它赶走!”姬玉柳紧缩着身子,伸出藕一般的手臂指向屋中的一个角落,高声尖叫道。李逸云这才如梦初醒的转过目光,红着脸定了定神,朝着她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半尺长的灰色大老鼠正在地上来回游走,不时地接近浴桶。 李逸云屈指一弹,一道五彩的光芒激射而出,准确地射中那灰鼠的头颅,那灰鼠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店小二的声音从楼下响起,伴着脚步声逐渐接近。李逸云赶紧向前一步,用身体挡住浴桶中的姬玉柳,同时手掌一挥,一层光幕罩在了那被他打破了一个大洞的墙壁,以及那满地的碎石土块之上。光芒一闪,这些事物在人们的眼中顿时变得与之前一般无二,毫无破损。 这时,店小二的脸也从门口露了出来。李逸云轻咳一声,指着地上不动了的灰鼠道:“你们这里有老鼠!”姬玉柳则在他身后高声嚷道:“把它拿走!”店小二瞟了一样李逸云身后的浴桶,露出一丝含义深刻的笑容,点头道:“好好好!”进门拎起老鼠的尾巴转身就走,笑着关上了房门。 李逸云这才松了口气。背对着浴桶问道:“怎么样?没事吧?”“色狼!”姬玉柳气呼呼地说道。李逸云一脸苦笑:“谁知道只是一只老鼠啊!瞧你叫成了那样,我还以为又有人来抓你呢!”“反正你就是色狼,我穿衣服了,不许转头看!”姬玉柳又羞又恼地说。 一阵阵水流滑落的声音从李逸云背后响起。那雪白晶莹的身体似乎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身体也开始有些燥热。他连忙运转灵力,按照清心去祟的心法运行一个周天,这才消解了心中的燥热。 “好了,你转过来吧!”姬玉柳轻声道。李逸云长出一口气,转过了身来,只见姬玉柳已经穿好了她刚刚买的那身衣服。比起她之前那件碧色华服,这件桃红色的裙服既不华丽,也不精美,但穿在她的身上,却显露出一丝自然清新的美,瞧得李逸云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瞧什么呢?再瞧把你眼睛挖出来!”姬玉柳瞪起眼睛说道。但即使她生气的模样,也显得极为可爱,让人害怕不起来。不过李逸云还是招办,微微垂下了头,郑重的施了个礼说:“殿下,对不起,但我刚刚真的不是有意的,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姬玉柳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那,那你看……看了我,也不能白看,得拿一些东西来赔罪!”语气中带上了哭腔。听了这话,李逸云心中一沉,想到:“是啊!公主千金之躯,定然视名节重于生命,今天却毁在了我的手里,我与那杀人害命的恶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与他……又有什么区别?我的确罪该万死!” 一想到那个人,李逸云便有些失控,无数往事的光影在他眼前掠过,一个疯狂的决定出现在了他的心头。抬起头来,他毫不避让的迎上了姬玉柳的目光,朗声道:“殿下,小人自知罪孽深重,让小人自己动手把眼睛挖出来,这样就无损殿下的名节了!”说着,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的弹起,朝着自己的双目扣了上去。 “别!”姬玉柳尖叫一声,双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抓住了李逸云的双手。被他手上的力道一带,姬玉柳的双手掌心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痛的她惊呼出声,但她却强忍住没有松开。 “说要挖你眼睛你就信啊?”姬玉柳轻揉着双手,皱着眉说道。李逸云愣了愣:“殿下不要我的眼睛?可是殿下的名节……”“要了你的眼睛又能怎么样?”姬玉柳反问道:“别说你挖了眼睛,就算是你死了!你也已经看过了,这能改变吗?” 李逸云被她说得愣住了,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少女的声音回荡间,那徘徊在他眼前的心魔般的记忆渐行渐远……终于,他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自若。笑了笑,躬身施礼道:“是我失态了,惊扰之处请殿下谅解!” 姬玉柳哼了一声:“瞧你把我的手弄的!还有,别以为这样一闹我就饶了你,你还是得赔罪!”李逸云满脸赔笑:“好!不知殿下想让我拿什么赔罪!” “我要你拿来赔罪的,可比眼睛重要得多,你能拿得出来吗?”这时,一贯嬉笑的姬玉柳神情陡然变得郑重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瞧着李逸云的双眼,等着他的回答。“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去做!”李逸云瞧着她的双眼,沉声道。 “好!”姬玉柳朗声道:“我要你答应我,从今天开始不许骗我!不许欺负我!尽全力保护我!无论我和什么人为敌,你都要站在我这一边!直到我死了或者你死了!你能做到吗?” 李逸云愣住了,此时的他还意识不到这几句话中的艰难,他觉得对方说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于是,他深深地瞧着眼前的少女,轻声道:“我答应你,从今天起不骗你,不欺负你,尽全力保护你,无论你和谁为敌,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直到生命的尽头!” “真的?”姬玉柳眼中的泪花荡漾出了笑意:“我们拉钩!”李逸云伸出手指,两根小指勾在一起,紧紧地相互扯了一番,才被姬玉柳放落下来。 “还有,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叫我殿下,说过要叫我名字的嘛!”姬玉柳瞪着李逸云说道。“好好,玉柳你先等一下,我出去一趟就回来!”李逸云轻声道。 “你去哪儿?是不是反悔了想逃?”姬玉柳再度露出惊慌的神情来。瞧着她的模样,李逸云无奈地笑着说:“怎么可能?我是给你拿些药来,你的手总不能那样放着吧!”说完,便迈步走出了房门。听他一说,姬玉柳才又察觉道手掌的疼痛,她皱着眉坐了下来,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第11章 黑火宗(上) 连绵不绝的青灰色岩壁从东至西,像一面没有尽头的墙壁般将大地几乎完全分割成了南北两部分。这片山脉被称作天门山,天门山北方的地域,是以周王朝国都镐京为中心的一片辽阔大地,华夏文化的核心所在。 而山脉的南方,则是这一片名为巴蜀,呈现半隔绝形态的辽阔土地。虽然偏远,但因为土地肥沃,巴蜀之地在农耕生产力上毫不逊色于中原大地,更因其诸多雄奇景致而被殷商的太宰伊尹称作“天府之国”,时过境迁,即使是伊尹那样的绝世之才也早已成为冢中枯骨,但从他口中说出的“天府之国”四个字,却永久的以这片土地为依托传承了下来,宛若他思想的延续。 巴蜀之地与中原大地间,隔着天堑般的连绵不绝的天门山,在战略上自然便形成了一块易守难攻的宝地。更远的记载已不可考,往近说,即使是以当年周武王横扫天下的雄师,也无力派兵攀过群山来征服巴蜀。而此处的几大首领,也只是在武王向天下昭告登基之时派出过使者自称臣属,再有便是在每次新任天子的登基大典上献上祝词,除此之外,连其他诸侯每年都要进行的朝贡也不曾有过,而周天子对此事也早已习以为常。 而在蜀地之内,最靠近北方的便是一处被称作剑阁的小村落,村落的北方,距离那隔绝南北的山脉不过几里远。眼力好的人可以清楚地望见天门上的岩石。严格的说来,天门山也没有完全隔绝南北,有一些零星的小路分布在山脉的各个角落,那是由以往那些往返于南北的人们渐渐踩踏出来的。而其中最宽的一条,便处在剑阁的正北方。宽约丈许,蜿蜒曲折的深入群山之中。这条路,便是巴蜀之地的诸侯们寥寥几次朝拜天子时,所走的道路。看上去依旧是一条小径,但已经是此地最宽的道路了。 而此时,伴着那正从东方爬向高处的烈日,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峰的顶端之上。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过了一会儿才显现出体态来。他的出现,引起了村中不少人的主意,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事,瞧着那由远及近的身影。人们瞧了许久,直到他的相貌已经显露出来,也没有其他人的出现。于是大家便先后的移开目光,纷纷再次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又是个闲来无事翻山游玩的人吧?”人们心里想着。 这可真是冤枉了李逸云。现在的他可没有丝毫玩耍的心思。姬玉柳被劫走的当晚,他收拾了一番,便连夜出发。一路向南,走了不少弯路,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一处有人聚居的村落,通过询问得知了通往巴蜀之地的道路,之后又足足的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才终于翻过了这人迹罕至的绵延山路,瞧见了一望无际的巴蜀之地。 拥有了神识后,李逸云也已具有了御物飞行的能力,但这一路极为漫长,以他现在的修为,飞出全程的九牛一毛,神识之力便会消耗的七七八八,还不如靠着双脚一步步走来的快。而只是行走的话,凭着他如今肉身的强度,再走上几天也是可以忍受的。 瞧见了远处的村落,李逸云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努力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跑下山来。村口靠近他的位置,有一家小小的茶摊,摆着两三张厚重的木桌。李逸云跑到茶摊前,二话不说便坐了下来,大声喊道:“老板!来壶茶!”连续走了这么久,他也实在有些疲倦了。 “来喽!”老板是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之前瞧着他走来,便一直留心着,听他开口呼唤,立刻应了一声,端着紫砂的大茶壶来到了桌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客官!咱这儿有刚沏好的蒙顶,这可是我们蜀地的特色,您应该没喝过吧?要不要来一壶?” “行啊!多少钱?”李逸云爽快地说。“不贵!十文钱一壶!”李逸云摸了摸怀中的钱袋,点点头说:“好!那就来这个吧!麻烦帮我先倒一杯!”“好嘞!”老板笑着答应着,手掌微垂间,淡碧色的水流便直坠而下,落入李逸云面前的茶杯之中。 几个呼吸之间,茶杯便已被填满。老板娴熟的抬起茶壶,微微躬身道:“客官!请用吧!”李逸云点点头,伸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端到了眼前,鼻子用力地吸了一下,赞叹道:“好茶!”接着便将它向嘴边移去。 但突然,他猛的一抖手腕,杯中的茶水化作一道碧色的水箭,笔直地射向茶摊老板的面门。而李逸云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撞翻了一旁的桌子,朝着身侧树林的方向疾速跃去! 朝着那喷涌而来的水箭,茶摊老板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但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垂在身侧的手掌如风一般在身前划过,一道漆黑的火焰匹练便迎上了那道水箭,瞬间将其吞没。 “果然有诈!”李逸云心中一片骇然。之前老板给他倒茶的时候,不知怎的,他就是有一种直觉隐隐的感觉到,对方似乎也是修为高强的修道者,而他端起茶杯的那一刻,借着用鼻子闻的机会,他将茶水移到了眼前,以他的目力,竟然无法看到茶杯中有一处裂痕。这一点别说是在这荒野小村,就算是在玉虚宫中,也极为罕见。茶杯的做工太精细了!于是李逸云便惊觉,自己似乎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而在他腾身而起的那一刻,两道身影从两旁房屋的阴影处蹿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拦住了李逸云的退路。黑色的火焰在两人手中化作两道相对的弧形光浪,以李逸云为中心向内迅速的合拢着。 身体依旧处在后退的状态中,李逸云脚尖用力一点,同时腰部用力,身体瞬间转为了头上脚下的倒立之态,手掌在地面上一撑,碧色的木属性灵力从他掌心奔涌而出,那些原本孱弱的野草在这股灵力的注入下,飞快地生长为高度过丈的庞然大物,像一道从内之外爆发的碧色浪潮般,将那黑色的火焰连同那两人的身体全部淹没在碧色之中。 尽管这些疯长的野草并不能对两人造成伤害,但他们的合围之势却在瞬间被冲垮。李逸云在这一刹那便穿过了两人的围堵。离树林更近了一步。这时,又是两道身影陡然浮现。两人手中都持着缠绕着黑色烈焰的长剑,一高一低的对着李逸云拦腰斩来,挡在了他的前行之路上。 眼看着便要被站成三段,李逸云在空中猛地一扭身,又化作了头脚平齐的姿态,迎着那横斩而来的两道光刃冲去。淡银色的光芒从他的掌中延伸而出,被他双手握着,锋芒直指向前。他那悬在空中的身体则飞速的旋转了起来,化作一道银色的尖锥,刹那间冲入了两道剑芒的包围之中。 以缥缈剑气为依托,李逸云的这招风卷残云可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呼啸而出。顷刻间便将这一上一下的两道黑色光焰撕成了漫天的碎片,将它们连同裹在内部的剑刃抛向了四周。而再度突破了阻碍的李逸云则咬牙运转体内消耗近半的灵力,借着旋转的势头猛地前冲,在空中宛若雄鹰般展开了身体,接着朝后方的空中用力一踏,踏出一团炸开的气浪。他的身体则像离弦的箭矢般冲了出去,瞬间便将半个身子没入了森林的笼罩之中。 在五行法术中,李逸云最擅长的就是木属性法术,若是他能够进入林中,那他就有很大的把握能在这些人的围攻下逃脱。所以他之前才毫无保留的拼尽全力,他那看似轻巧的回击,实际上已经是他能够爆发的最强反击,所幸一切到目前为止都按着他的计划发生着,只要他下一刻能够进入林中,那么他就将渐渐地拿回主动。 但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一颗参天古树之后缓缓地绕了过来。他不像之前那几人那般迅捷,但却像一座高大的山峰般,压的李逸云有些呼吸困难。李逸云抬头一看,立刻认出了这人正是前些天在映月湖出现过的乌云。能认出对方来,李逸云也很是惊讶。事实上,倒不是他能记得对方的长相,而是乌云那高大魁梧的体型实在让人难以忘却。 轻哼一声,乌云也不搭话。一挥手臂,醋钵大小的拳头便带着凛冽的风声朝着李逸云当头砸下。拳上附带的光芒并不浓烈,甚至可以说黯淡。但李逸云的目光却陡然一凛,因为在他的拳头上,覆盖着一层漆黑色、似真似幻的护甲,包裹着他的整个手掌,并蔓延到了他的手腕之上。 这是只有突破了上清雷劫才能引动体外灵气凝聚的灵甲,随着修道者修为的精进,灵甲覆盖的范围也将逐渐扩大,直到覆盖整个身躯,若能再渡过太清雷劫,便会蜕变为羽化境界修道者专属的羽化神甲,成为羽化境界修道者最强大的战力之一。 从乌云的灵甲覆盖面积来看,他不过是刚刚渡过上清雷劫,甚至境界还尚未稳固,但比起刚刚修成神识的李逸云来说,还是高了整整一个境界,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李逸云也早已没有了后退的可能。只能放手一搏。借着残存的前冲之势,李逸云身形一转,猛的冲天而起。双手将银色的剑光高举过头,将全身的力道灌注其上,旋转着劈斩而下。而乌云则抬起双手,十指相互交叠在一起,握在一起的双拳带着那覆在其上晶莹剔透的黑色灵甲,全力向上一冲,迎向了李逸云那从天而至的剑光。 第12章 黑火宗(下) 车轮般旋转着的银光与缠绕着黑火的双拳刹那间碰撞在一起,一声震耳的轰鸣声中,李逸云的身体被高高的抛起,银色的剑光已经溃散成点点星芒。但乌云那魁梧的身体也被整个儿地砸进了地面,一直没到了膝盖。双手上的灵甲也化作了无数碎屑消散一空,取代它们覆盖在双手之上的,则是一层殷红的血色。 李逸云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月般的轨迹,他旋转着在空中直起身来。此时,尽管他的脏腑像被一股扭曲的力道搅在一起那样疼痛难忍,但他的身体却已经越过了乌云的阻拦,被树木的碧色取代了阳光笼罩了他的头顶,身侧的不远处便棵参天古木。只要他接触到树干,便能够使出木遁的化生之法,届时他将与古木融合,之后再凭借如今玉清境界的实力,便可以在整片森林的树木中任意移动,那样的话,想要找到他就极为困难了。 身子向右一转,李逸云伸出手掌朝那棵树的树干探去。一尺、半尺、三寸、一寸……突然,一道浓黑色的阴影从天而降,像一块陨石般砸到他的头顶,遮蔽了他上方的所有光芒。刹那间,李逸云的头顶便被这从天而降的阴影击中。先于疼痛降临的,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之感。李逸云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从高空笔直坠落,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这时,那好似将全身劈开的疼痛才从头顶传来,与此相比,身体与地面碰撞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李逸云双手用力地按住头部,面目狰狞地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吼。他强撑着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悬浮在他头顶上空约十丈远的位置。那男子脚下空无一物,就那样毫无凭借的悬浮在空中,而他的浑身上下,则罩着一副通体漆黑,有无数红色纹路遍布其上的铠甲。铠甲的模样不似铜铁,倒似玉石玛瑙般的材质。从面甲到战靴,分毫不差的护住他的全身,没有一丝的偏差。 “原来是羽化境界的高手亲自出手了,输的不冤了!”双眼还有些模糊,但李逸云还是立刻判断出了来人的实力。这突然出现的敌人,能够不借外物悬浮在空中,又披挂着全身的神甲,自然只有羽化境界的修道者才能做到。这样的话,之前李逸云在他的一击便下毫无抵抗之力的落败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他正想着,两道粗如手臂的锁链已经分别从他左右两侧飞掠而来,像两条蟒蛇般缠上了了他的身体。受了之前的那一击,李逸云此时神识都有种要溃散的趋势,维持意识已经是竭尽全力。再无余力去反抗,只能任由自己被它们紧紧缠住。 “废物!差点让人跑了!”那站在空中的人冷冷道。乌铁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宗主!属下计划失策,请您责罚!”说着,他的脚步声在出现在李逸云耳中,迅速的接近了他的身旁。 站在空中的人挥了挥手:“好了!这不怪你,我也一直看着呢,是这小子太狡猾!带他回宗门!”“是!”众人齐声应道。说完这句话,那人便在空中转过身,双脚轻轻一点,身体便化作一道透着红芒的黑色流光,朝着西南方向飞掠而去。 瞧着他飞掠而去的背影,李逸云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熟悉之感。但想了想,又实在想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情形。而这时,站在他身边的黑火宗门人已经架起了他的身体,在村民们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推搡着他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离开了剑阁之后,众人一路朝西南而行。这一走,便是将近一日的路程。傍晚之时,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处群峰怀抱中的山坳,山峰在此处分成两路,像两只环抱着的手臂一样,聚拢在一处,只留下了一条仅容几人并行的小径。此处的山峰,呈现着黯淡的黑色,而生长在它上面的寥寥无几的树木也都呈现着相同的色彩,就像是笼罩着这片土地的凝固着的火焰,似乎随时都有被重新点燃的可能。 刚一进入山坳之中,李逸云便感觉到一股炎热之气扑面而来。这炎热的来源并非是高挂于天的太阳,而是来自于身周无处不在的灵气。在整个山坳之中,每一处的灵气都散发着炽热的气息,不停地炙烤着身处其中的人们的身体与魂魄。 身体被附带灵力的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李逸云体内的灵力根本无法运转自如。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围灵气中蕴含的炽热气息几乎毫无阻碍的冲入了他的体内,扩散到他身体的每一处。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觉得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一滴滴黄豆大小的汗水从他身体的每一处挤出体外,噼里啪啦的砸到地上。 他热得难受,黑火宗门人们却十分享受,他们不仅不排斥这炽热的灵气,反而运起功法,将身周的灵气尽数吸纳,吸收了这些灵气之后,他们自身也开始散发起炽热的气浪,像一座座火炉一般,烤的李逸云更加难受。而越是炎热,黑火宗门人们的神情却是越发的享受。 顶着热气,李逸云开始环顾四周,山坳中所有的建筑,都是用整块的岩石搭建而成,简洁而坚实。而在众多的建筑中央,则是一处占地宽阔的广场,广场最显眼的事物,是一处径长近百丈的圆形坑洞,远远望去便觉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坑洞的周围的地面则用黑红两色画出了一道道曲折蜿蜒的线条。透着一股古老庄严的气息,使人一看便知道此处是作为祭坛的存在。一股股细小但却极为恐怖的热流则从深渊中不断地翻卷而上,不时地扫过人们的身侧。 在那深渊之前,之前那一击擒下李逸云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笔直地站着,羽化神甲之上的红色纹路不断地流动着,闪烁着熔金般的的光彩。数百名身穿黑袍的门人则分立在他的两侧,围着那祭坛般的深渊站立着。此时,他们的神情都极为庄重,目不斜视的瞧着地下的深渊,丝毫没有理会李逸云等人的到来。 走近了祭坛,几人停住脚步。剩下了一只手臂的乌铁走上前来,朝着那背对着他们的男子躬身施礼道:“宗主!人已经带到了!”说着一使眼色,跟在他身后的两人立刻将李逸云推到了人群的面前。 “好!”那人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对上了李逸云的目光。一双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透过面甲上的缝隙射了出来,直击李逸云的双目。而李逸云的目光也刹那间变得呆滞了,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他盯着的并不是这人的脸,而是他的胸口。黑色的胸甲上,一只由红色纹路勾画成的凤鸟正轻振着双翼,不断地吞吐着周遭的灵气。 瞧着李逸云的模样,这人心中也有些奇怪,但还是按着计划说道:“年轻人!你现在来到的地方是蜀中黑火宗的宗门,本座接下来要问你些问题,如果你肯乖乖听话说不定能保住性命,你可要小心了!” 但李逸云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依旧不发一言,呆呆地瞧着对方胸前那凤鸟图样,半晌,直到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那身穿黑甲的高大男子的脸上也开始浮出怒容时,李逸云才终于张开了嘴,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了三个字:“乌、天、威?”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站在李逸云对方的人则立起了双眉,饶有兴致地说:“你认识本座?”李逸云露出一丝笑意:“还真是你啊?我可不认得你,我认识的是你这身羽化神甲。你还记得五年前吗?” “五年前?”乌天威皱起了眉。“对呀!五年前!”李逸云仰着头说:“那时候我二哥磨着要下山,恰巧赶上你来挑战,于是……师父就让二哥和你打了一场,最后以我二哥险胜告终。那场打斗我现在可还记忆犹新啊!毕竟是第一次见到羽化境界高手的全力施为呢!” “师兄弟间以兄弟相称……原来是你!你是吴尘的三弟子?”乌天威从面甲后透出的双目闪起了灼灼的光芒,有些兴奋地高声道。李逸云耸了耸肩,露出有些无奈的神情:“我现在已经脱离玉虚宫了,不过你要是硬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随你好了!” “好,太好了!”乌天威笑了起来,但笑容中却有这一丝潜藏着的怒火。李逸云心中随之生出一丝不祥之感,但还没等这感觉化作更明确的思想,乌天威便抬手指向他的面门,朗声道:“来人!将他丢进炼渊!为前任宗主和长老们报仇!” “是!“站在李逸云身边的几人应声而动,两人分别抬起李逸云的肩头和双脚,将他的身体横着抬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朝着那无底的深渊走去。 第13章 无边炼狱(上) 原本,李逸云打算抬出自己的师门压一下对方。但万万想不到,对方得知自己来历后竟反而连话都不说就要杀了他。危急之下,他连忙高喊道:“乌天威!你怎么说也算是前辈,就这样杀了我说不过去吧?”话还没说完,抬着他的两人已经走到了炼渊之前,自下而上的热气像一条条细小的火蛇一般从他的口鼻钻入体内,堵住了他的喉咙。 所幸乌天威的话在此刻传了过来。“停!放他下来!”他止住那两名门人的行动,接着转身瞧向李逸云,冷笑道:“小子!我知道你这是激将法,不过我认了!反正最多就是让你多活片刻。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让你死个明白,也算是我对你的恩典了!” 李逸云剧烈的咳嗽一番,消去了喉咙中的灼热之感。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不知是被身边深渊中传来的热气炙烤出来的,还是吓出的冷汗。伸手擦了擦额头,整理下思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之后开口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难道是从映月湖开始一路跟踪下来的吗?” 没等乌天威开口,一旁的乌铁便抢着应道:“哼!你跑的比兔子还快,我们原本还真找不到你!不过可笑的是,你居然还敢往南来。告诉你,你刚迈进天门山,我们就发现你了,这可是咱们的地盘!” “原来是这样。”李逸云点了点头,在心中排除了紫衣少女与他们合作的猜测,瞧了瞧那像一张巨口的深渊,皱着眉问:“我不明白。不过是一件来历不明的神器,你们黑火宗也算是传承百年的名门,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 “看来,映月湖的那件神器的确被你归化了,我也不用费事去问了。”乌天威沉声道:“原本的确没有必要,乌云乌铁发现神器也只是凑巧。但就在前天,存放于宗门的包括师尊在内的三大长老的神识之火几乎在同时熄灭了!这都是你们玉虚宫赶尽杀绝!我们现在急需炼渊中的神器来重振宗门,而那神器煞气过重,需要一件具有净化之力的神器来中和,映月湖那件神器恰巧十分吻合。所以我们才找上了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师父和师伯叔们手下无情吧!”说着,乌天威语气中的怒意越来越浓,宛若实质般的怒火,一股脑儿地倾泻到了李逸云的身上。 李逸云越听越迷惑,忍不住问道:“等等!你们宗门三位前辈神识之火熄灭了,和玉虚宫有什么关系?昆仑山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好吗?别错怪好人啊!”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让你死了狡辩的心!”乌天威冷声道:“一个月前,师尊与两位师叔一同前往玉虚宫拜会,之后便杳无音信。期间,他们的灵魂之火数次削弱,最后才彻底熄灭。明显便是受尽折磨而死!那可是三位造物境界的修道者啊!试问天下间有本事杀死三位造物境界高手的,除了你们玉虚宫还会有谁?更何况他们三位本是前往昆仑山拜会,并无歹意。居然把前来论道的道友残忍杀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罢,他一挥手臂,黑色的火焰随着他的挥动激射而出,上升到数百丈的空中,炸成了一团光浪。 “一个月之前……”李逸云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慢慢的,那时玉虚宫应有的场景便浮现在他的脑中。再想到黑火宗多年来对玉虚宫的挑战,一个迥异于乌天威的讲述,但却更为切实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论道?贵派的几位前辈是听闻玉虚宫出了乱子,想趁机捡便宜吧?”李逸云不留情面地说。尽管明知此时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加快他的死亡,尽管已经在心中告诫自己无数次,自己已经与玉虚宫再无瓜葛。但这十年的光阴,已经将他灵魂的一部分与那矗立在巍峨昆仑之巅的门派联系在了一起,这样的他,即使拼上性命,也不允许任何人污蔑那个名字! “你说什么?”乌天威双目露出骇人的凶光,朝着李逸云逼近了一步。强横的气势宛若狂风般吹过李逸云的身体,震得李逸云险些跌入身后的深渊。但李逸云此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冷笑着说:“难道不是么?实话告诉你,一月前玉虚宫的那场骚乱,就是我挑起来的。贵派的三位前辈早不去晚不去,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去拜访?依我看,是三位前辈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后还不依不饶的另出诡计,这才自取灭亡了吧?别说你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你也该想得到,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够了!”乌天威陡然怒吼一声,周围的山峰都被震得微微摇晃起来。吼出了这一声后,他的目光不再炽热,而变得如同寒冰般冷酷。“随你说好了,善恶又能怎样?力量才是至尊,若称雄天下的不是你们玉虚宫,而是我们黑火宗,那时有权指摘别人的,或许就是我们了。”乌天威淡淡地说,不带一丝喜怒:“本来我还打算放你一马,只是让你交出神器就算了。可现在我想,将你和它一起祭炼,起到的效果应该更好吧?下了地狱以后,你可以随意的怨恨我!” 说着,他伸出了黑甲覆盖的手掌,掌心向前,缓缓地贴在了李逸云的胸口,轻轻一推。李逸云只觉一股短促的力道撞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就像是一颗钉子钉在了厚厚冰层上的某处一般。接着,一股猛烈地震动传遍了他的全身,身体的每一处骨骼似乎都被震成了粉末。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瞬间便化成烟尘般的碎屑消散不见,热血从口中不受控制的一股股喷出来,身体则笔直地向下坠落着,宛若那时映月湖畔的情形,只是此时站在上方的人,目中都燃烧着仇恨的烈焰。 就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中,李逸云的身体不断地下坠、下坠……最终堕入黑暗,消失在人们的眼中。“涤荡天地,唯我神火!”乌天威高举双手,神色庄重地说道。整齐划一的,围在他身旁的门人同时举起双手,仰头向天高喊着:“涤荡天地,为我神火。聚散万方,永世不堕……”声音汇成浪潮般的响动,响彻了整个山坳。 而在众人身下的黑暗之中,李逸云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光芒闪了几次,终于凝聚在一起,随着他头部的转动向四周瞧去。他的确被乌天威的那招正面击中了胸口,但伤势却没有看起来那样严重。因为在他的胸口处,有一样事物帮他分担了大部分冲击。而此时,在身体下坠的力道下。那事物向上飘出了他的领口,掠到他的眼前。 那是一块碧色的玉石,雕刻成一团祥云的形状,被红色的绒绳穿着挂在他的脖颈上。黑暗中,它散发着的柔和光芒正将李逸云的脸庞笼罩在内,缓缓的流转。在这光芒的笼罩下,李逸云一双凤目轻轻颤抖着,泪水缓慢而不受遏制的流了下来。“娘……”李逸云张着嘴,发出了无声的呼唤。 这块玉佩,是他从母亲那里继承的唯一的事物,从他记事以来便佩戴着它。而等到他灵力有了一定基础后,他便感受到了这块玉佩的奇异之处。比如说遇到危机之时会自动地做出自我保护,例如之前夺取缥缈剑灵之时对五色火焰的抵抗。 而在修成神识之后,李逸云以神识之力深入其中,这一下,又是一个令他惊讶的发现。他的神识刚一进入其中,一段法诀便以固化的模式融入了他的神识,不需再进行丝毫修炼,他便可以使用其中包含的法术。而这其中所包含着的,竟然与候武传给他的一样,同为《易经》奇术中的两卦,天火同人和火天大有。 天火同人是一招分身法术。一般的分身术,无论形式怎样变化,都只是将自己的真气平均分到不同的身体里,因此只适合于应付一群个人实力不如自己的人,在与实力相当的人敌对时毫无用处。而天火同人却如同在体内像炼丹一般,修炼另一个自己。修炼至至高境界时,分身甚至可以完全独立于本体存在,即使自身死亡,分身仍能带着全部的记忆与能力继续生存,因此称“同人”。 法术虽然精妙,但毕竟时日尚短,李如云在体内修炼分身连形体都还没能完全凝聚,自然无法召唤出分身。于是他心念一动,使出了另一招——火天大有。 离上乾下的卦爻闪烁着红白两色光芒,浮现在而李如云的额头之上。这一招是在瞬间将体内分身的力量完全分解再还回本体,从而在短时间内提升自身的灵力。在体内雄浑的力量的流淌下,李逸云之前受的伤迅速的痊愈着,气势也渐渐拔高,不多时便超出了他以往最强时的状态。 此时,上方围绕着一群想置他于死地的敌人,而下方又是完全未知的局面。再不是缩手缩脚的时刻。因此他才不惜毁掉修炼困难的分身,尽力提升自己的力量。 双手在胸前一拢,形成掌心相对的形态。一团绚丽的光芒浮现在李逸云的脚下。那是一块四周漂浮着五色气浪的圆盘,直径大约丈余,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拥有着五片花瓣的巨大花朵。光芒的中央是由一个的金红色圆盘和一个银蓝色月牙镶嵌而成,四周则顺时针排列着绿、红、黄、白、黑五团气浪,旋转之间稳稳托住了李逸云的身体。 李如云施展的招式名叫“日月五行轮”,是《七曜谱》法术修行的基础。以它为核心凝聚法力,便可以施展典籍所载的种种玄奇法术。至于它的本身,则有着介于灵力体与实物之间的性质,按照《七曜谱》所说“妙用无穷”。而除了驾驭它飞行外,李如云也已经开发出了它的不少用处,比如说当盾牌用、黑天时用来照明…… 在它的承载之下,李逸云的身体稳稳地悬在半空中。他一边留意着利用周围的黑暗隐藏自己的行踪,一边慢慢地向下沉去,观察着隐藏在下方黑暗中的情形。 突然,十几个亮点在黑暗中陡然浮现,每两个靠在一起,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接着,在一阵此起彼伏的刺耳鸣叫声中,这些光点带着一股股透骨的热浪,从各个方向朝李逸云猛冲而来,光芒映照下,那赫然是九颗由黑色火焰凝聚成的,形态各异的狰狞鸟首!而那些光点,自然是它们那一对对耀眼而凶狠的眼眸! 第14章 黑炎之焚 声音伴着轻柔的气息吹入耳中,李逸云顿时瞪大了双目。从声音中他已经确定,此时出现的,正是那在映月湖惊鸿一现,又在几天前劫走了姬玉柳的少女。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想干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掠过李逸云的心头。但在那从少女胸脯传来的阵阵温软触感的包裹下,这些问题尽皆成了一团朦胧的雾气,从他的心头消散开去。一时间,他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挣扎也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任由少女将他蜷在自己的怀中。 同时,原本环绕在他身周的炽热也已经消失一空。舒适的清凉感从少女的掌心传来,透过他的脊背钻入体内,像潺潺的山溪般流经他身体的每个角落,驱散着残存的灼热。 这一刻仿佛地老天荒般漫长,却犹如白驹过隙般短暂。少女的声音再次传入李逸云耳中,依旧细如蚊呐:“好了,你起来吧!”说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硬滑下李逸云的后背,放开了他的身体。 如梦初醒般,李逸云回过神来。感受到束缚已经解除,他连忙直起身来,但心中有隐隐有一丝不舍。深吸了一口气,他将目光凝在面前少女的身上。在他的记忆中,少女的脸是如雪般的白皙,但此时那白皙的脸庞上正浮现着一层羞怯的粉红,她低垂双眸,微张着嘴急促地呼吸着,似乎之前一直在屏息。微微耸起的胸脯则随之上下起伏着,洋溢着青春柔美的气息。 就像那时在映月湖底初遇时一样,两人的身边除了彼此,再无旁物。而这一次,两人的距离仅有几寸,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得到。李逸云目不转睛地瞧着面前的少女,之前被驱散了的疑问又再度浮了上来。他正皱眉思索着,少女突然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刹那间在空中相接,清晰地落入彼此的眼中。 “咳咳。”李逸云尴尬地咳了两声,连忙避开少女的目光,向四周环顾。只见两人身处的位置,是一层光罩的内部。光罩的形状与自己之前施展的相同,都是呈倒扣着的钟形,不同的是,这层光罩所散发的,是合而为一的五彩光芒,光彩的融合极为完美,五色的界限既分明又朦胧,显得圣洁高贵,让人生出膜拜之感。 光罩之外,黑色的巨鸟正嘶声高鸣着,它一次次地撞向这层五彩光罩,又一次次地被反弹出去,而五彩光罩只是微微晃动着,丝毫没有被破开的迹象。 想到自己之前的狼狈形状,李逸云不由得心中惭愧,加之还有些尴尬,于是便没话找话地说道:“姑娘,你可真厉害!居然能这么轻松的挡住这畜生的攻击,在下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啦!”说着朝着少女躬身施礼,却依旧避开了她的眼睛。 “不是我厉害!是靠了五色石的神通,你向下看。”少女的声音大了起来,渐渐地恢复了常态。李逸云此时正低着头,于是便顺势向下瞧去。只见自己脚下所踏的,是一团更加浓郁的五色光芒。与少女之前御空时脚下所踏的一般,只是面积要大上许多。而在光芒的掩映中,隐藏在深处之物不时地露出一鳞半爪。看上去,那似乎是介于水晶与岩石间的事物,呈现着半透明的模样。五彩光芒便是以它为核心不断的涌出,向上蔓延,挡住了黑火怪鸟的一次次攻击。 “这……这就是女娲补天时炼制的五色石?”李逸云惊呼道,他并不是不相信少女,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过惊愕,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没错。我们脚下的就是五色石,说起来,它应该是世间最坚固的事物了吧?挡住这神器所化的巨鸟应该没有问题。”少女轻声说着。 一听这话,李逸云放下心来,神色也跟着舒缓了下来。但又听少女接着说道:“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快些离开这里,虽然五色石足够坚固,不过我的灵力已经快撑不住了。” “哦?”李逸云闻言抬头瞧向少女,果然见一抹虚弱的苍白之色正从她的双眼浮现,向着四周缓缓地蔓延着。“好!我们这就走!我要怎么做?”李逸云立刻说道。 少女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过会儿不反抗就好。我已经在距离此处三十里的山坳之外用五色石布好了传送法阵,我就是从那里传送过来的,回去只要逆向运转法诀就行!” “这么简单啊!”李逸云赞叹道。接着,他目光一转,一抹锐利的锋芒从眼底浮现。接着他开口道:“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你能不能把这结界开出一条缝?我想把这东西送给那畜生!”说着,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红葫芦,悦耳的响声从其中发出,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好!你尽快!”少女轻声应道。伸出雪白的手指向着结界上方一点,五彩光芒立刻向四周分散,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孔洞。李逸云高呼一声:“接好了!”手臂用力一挥,那葫芦笔直的穿过结界,精准的落入了正探过来的一颗头的口中。那怪鸟似乎被李逸云的吼叫惊到了,下意识地一用力,便将那葫芦整个儿吞入了腹中。 “好了,走吧!”李逸云满脸兴奋地说。少女点点头,双手合握在一起,身周的五彩光芒刹那间变得极为耀眼,将处在其内的两人完全掩盖。接着,光团如眨眼睛般轻轻一颤,便带着身处其中的两人,消失在了这布满黑色烈焰的无边炼狱之中。 炼渊的上方,黑火宗的男男女女依旧在不停地祈祷着。虔诚的信念与灵力融合在一处,通过刻在地面上法阵传入炼渊之内,形成了那道保护着他们的血色屏障,将致命的黑色烈焰阻挡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但突然,一阵剧烈的震颤从他们的脚下传来,连同着周围的群山也跟着颤抖了起来。而他们搭建起来的房屋,更是猛烈地摇晃起来,不少都呈现出了倾倒的姿态。 “黑火之神降临啦!黑火之神降临啦!”瞧着这般景象,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停止了祈祷,激动地高呼道。他身旁的多是些年老之人,也跟着他叫喊了起来:“黑火之神!黑火之神……” 作为首领的乌天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尽管神器降世之时会伴随着异状发生,但此时的情形却似乎透着一丝古怪。这时,乌铁已经奔到了乌天威的身边,顾不上什么礼节,尖声叫道:“宗主!这可不是我们期待的黑火之神啊!我们把那小子连同那件神器一起扔下去,是为了借那神器中的轻灵之气中和黑火之神的煞气。但是现在,这样的爆发甚至比常态还要强上数倍,肯定是下面出现什么意外了!” “没错!”乌天威也做出了判断。而此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已经摇晃的如同浪潮一般,许多人们站都站不稳,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以那老者为核心的那群人全都已匍匐在地,却依旧不停地呼唤着:“黑火之神!”“黑火之神!” “快!大家听我命令!继续诵念封印诀!不许停!快!”身体升入了空中,乌天威高声地叫道。但大多数门人此刻都已经被掀翻在地,耳边尽是物体倒塌的响动,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来不及了!来不及啦!”乌铁举起他那仅剩的手臂,露出一丝绝望的神情。一旁的乌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皱着眉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这时,一阵更加猛烈的震颤从地底传来。一层黑色的光芒如同从将要从天边升起太阳般,在炼渊的上方闪出一条线形的光芒。 眼尖的乌铁捕捉到了这一丝微不可见的变化,高呼一声:“快走!”说着,用尽全身的灵力推在了乌云的身上。这一击之下,乌云顿时失去了意识,他那庞大的身体则被高高地掀起,迅速地朝着山坳之外飞去…… 五彩光芒一闪,一男一女出现在了距离之前位置南方三十里之外的山谷某处,高大的山峰将他们与之前的世界隔绝在两端。一边喘着气,少女一边好奇地问李逸云:“你最后扔过去的,到底是什么?” 李逸云嘴角一勾:“那是我大哥研制的丹药,能在短时间内加快体内灵力的运行速度,暂时提升战斗力!”少女有些不解:“那不是好东西吗?怎么……哦!我明白了,那器灵满身煞气,本就濒临失控,若是再加上你这丹药的功效,十有八九会彻底爆发,那样的话……”李逸云点点头:“没错!差点杀了我,我也让他们尝尝玩火自焚的滋味!” 而此时的山坳中,那些刻画在炼渊周围的法阵在刹那间碎成了无数碎片。黑色的烈焰冲天而起,宛若倒卷而上的瀑布般冲上天际,化作漫天的火雨,砸向山坳的每个角落。而在火雨的中央,那只黑色的九头巨鸟仰天长鸣,它展开他那双变得具有百丈宽的双翼,呼啸着直冲而下,站在高空的乌天威首当其冲,刹那间便与他身后的门人们一起,被黑色的火焰彻底吞没…… 这场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等它彻底熄灭之时,原本山坳中的一切都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了被熏黑了的地面与四周的岩壁,还依旧矗立着。 “啪”的一声轻响,乌云从山坳外走了进来,脚步落处,地面上那些已经被烧脆了的石块立刻变成了粉末。环顾四周,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双目赤红的抬起头,对着天空高叫道:“李逸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啊——” 而在山坳的一个角落里,一块青色的玉玦静静的躺在地面上。它的形状是一只振翅高飞的雉鸡,那双狭长的双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第15章 太古神族(上) “喂!能不能停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说!”李逸云颇为无奈地说道。两人从黑火宗脱身后,少女便自顾自地一路向南。李逸云也只好跟在她后面。从傍晚时分一直走到了月上中天,少女始终不发一言,李逸云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伸手拦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少女眨着眼睛瞧了瞧李逸云,之后又转头向后方瞧了瞧,这才半自言自语地说道:“嗯,走了这么远,他们应该追不上了,歇一歇没什么问题。”说着将手掌一挥,掌风将地面上水缸大小的一块区域的沙尘吹去,露出坚硬光滑的岩石。接着她便蹲下身,盘起双腿坐到了这块区域中的一侧,后背靠着粗壮的树干之上,伸出手朝李逸云招呼道:“你也坐呀!” 李逸云微撇着嘴坐到了她的对面,刚想埋怨她两句,一阵清风便将少女身上的淡淡的清香气吹入了他的鼻中。心神一荡,原打算咄咄逼人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他轻声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和我在一起的那位姑娘被你带到哪儿去了?” 少女思忖了片刻,抬起头瞧着他的双眸说:“那位姐姐的下落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她应该比我们安全得多。至于我嘛,我的名字叫风沐翎,如沐春风的沐,孔雀翎羽的翎。” “风、沐、翎。”李逸云念了一遍,接着说道:“姑娘的姓氏倒是很少见啊!在下李逸云,有礼了。”说着朝风沐翎拱手施了个礼。但接着,李逸云的眼神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沉声道:“沐翎姑娘,恕在下无礼。只是姑娘这一段时间的行径实在太过古怪,不知能否解释一下,帮在下解开心中的疑惑呢?” 听了李逸云的询问,风沐翎并不意外。只是神色变得有些迟疑,半晌,她才咬了咬嘴唇说:“公子,你听说过太古神族吗?”“太古神族?恕我孤陋寡闻。”李如云茫然的摇了摇头。 听他这样一说,风沐翎的神色却反而变得轻松了,她微笑着说:“那公子,你总知道伏羲,女娲吧?”李逸云立刻来了精神:“那我哪能不知道?这两位可是太古之时的绝顶高手,更是如今修道者主流修炼体系的创造者!不知道他们我还算修道者吗?” 点了点头,风沐翎轻声道:“公子说的不错。他们二位的确是冠绝天下的人物,我们一族作为他们的后人,实在是有些辱没祖先了!”李如云恍然大悟:“你们一族……你是说你们一族是他们两位大能的直系后人,太古神族,难道就是源自太古伏羲、女娲的一族?失敬失敬啊!” 风沐翎摇了摇头:“公子说笑了。我们一族受先祖荫蔽,的确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出现过不少风华绝代的高手。但数千年来,族人们不思进取,懒散倦怠,早已不复当年的光景了。比起如今执牛耳于天下的玉虚宫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哪里哪里!”李逸云下意识地笑着说道。但神情随后僵在了那里。沉默了片刻,他挥了挥手说:“别提玉虚宫了!沐翎姑娘,你一心想让在下跟着你走,你到底想做什么?” 风沐翎又皱着眉迟疑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这个……说起来有些长,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李逸云先是愣了愣,随后笑了:“好啊!我自从十岁之后几乎就没听过什么故事了。姑娘请讲。”说着他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 风沐翎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讲述:“数千年前,羲皇与混沌兽大战,混沌兽乃古今第一凶兽,以整个世界的恶念为力量之源,到处兴风作浪,屠害生灵……最终,羲皇制服了混沌兽,却无法将它彻底毁灭。此时,以善念为力量源泉的神兽吉光站了出来,它自愿牺牲自己将其毁灭,于是羲皇施展了阴阳相合的绝世法术,想利用二者截然相反的特质使它们相互抹消。但令人惊讶的是,两者相互对抗,最终却并没有消失,而是诞生了一种全新的生命体,羲皇为它起名为‘曦’。” 喘了口气,她接着说:“后来羲皇、娲皇先后仙逝,我们全族迁往了南疆的神渊,曦一直跟随着我们。自那时起,曦便成为我们一族的守护神兽,世世代代守护着我们。曦每二百年重生一次,每次重生之前,他的肉体与灵魂都会完全湮灭,而后再重新的无中生有,塑造出全新的生命来。然而,这次重生却出了问题。按照以往的时间来计算,半个月之前就该是曦破壳重生之日,可直到我几天前出发时,仍然是毫无动静。而我之所以来到映月湖,是因为几位长老合力用族中的上古神器的占卜,预测到此处面世的神器拥有帮助曦破壳重生的能力。可惜的是经过这次占卜,神器也彻底的耗尽了它的能量,变成了一堆粉末。不过还好,我已见到你使用那剑灵的力量,其中的确含有一种消解万物的力量,想来斩开曦的蛋壳应该不成问题。” 李逸云点了点头,风沐翎所感受到的那种力量,应当是自剑灵还以开天斧的身份存在之时便拥有着的,分解万物的力量,若非如此,盘古又怎么可能用它斩开混在一处的天地?只是不知如今没有了形体的剑灵还能否拥有当初的能力。 “所以说,你后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让我跟着你去神渊,帮助曦完成重生?”李逸云明悟地说道。风沐翎的眼中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兴奋,用力地点了点头。但随后,这一丝兴奋便又散去,回复了她惯常的淡然,还带着一丝担忧,她微蹙双眉向李逸云问道:“那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吗?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李逸云撇了撇嘴,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模样:“你都把我带到这儿了,我怎么能不去呢?其实你早先直接跟我说就好,我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陪你走一趟就当游山玩水了吧!” “真的?谢谢你!”风沐翎第一次在李逸云面前笑得咧开了嘴,露出她那洁白如玉的贝齿。李逸云瞧着她这副神情,不由得“对嘛!笑起来多漂亮啊!以后就要多笑笑才好!”听了这话,风沐翎脸色微微一红,露出一丝羞怯。 但李逸云的神情却又再次变得严肃起来。他微垂下头,双目紧盯着风沐翎沉声说:“沐翎姑娘,你之前在客栈劫持的那位姑娘到底被你送到哪儿去了?我如今已经答应帮你的忙,总应该告诉我了吧?” 风沐翎愣了愣,随后莞尔一笑:“别担心,我当时只是让她沉睡而已,你离开客栈之后,我就绕路回到了客栈,把她放回了她的床上,连姿势都没变。” “什么?”李逸云瞪大了双眼:“她自己一个人在客栈?这安全吗?”语气中不觉间透出了一丝责怪。瞧着他的双眼,风沐翎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神情,她垂下头,双手抓住衣襟一下下地扭着,有些怯怯地说:“一个人有什么不妥的吗?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原本李逸云想斥责风沐翎几句,然后扭头就走。但她的这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满腔怒火。瞧着眼前的这不过十五岁的少女,一股疼惜之感从他的心中升起。“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究竟要怎样的孤独,才会让她习惯始终一个人的生活啊?”李逸云想着,手掌已经先于他的思维伸了出来,似乎想把少女揽入怀中,不过最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表示安慰。 “好啦好啦,别放在心上!”李逸云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说着。听见这话,风沐翎慢慢地抬起头,双眼像受惊的小兽般闪着可怜的目光,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回去一趟?也许她还在那里?” 李逸云摇了摇头:“算上今天,我们离开已经有五天了,她就是没什么意外,十有八九也不在那里了。不用白费气力了!”说着,他心中叫起了苦:“那个任性的公主该不会以为我是蓄意逃走的吧?那样的话再见到她我岂不是没命了?算了……以后也未必有机会能再见面,想这么多做什么?” 风沐翎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瞧着他不断变幻着的神情,她再度露出了不安之色,踟蹰着说道:“对……对不住啊!是我做事莽撞了!我只是怕你不愿意帮我的忙,所以我才……对不起……”说着,她的声音变得哽咽了起来,晶莹的泪花在眼中不住地打转。 “诶!你别哭啊!”李逸云有一种想把自己的脑袋挖出来的冲动。灵机一动,他伸手抓起身旁的一株野花,双手在风沐翎眼前一晃,这株野花便消失不见。 “来!猜猜看花在哪只手里?”李逸云俏皮地说。受他的情绪感染,风沐翎止住眼泪,有些不屑地说:“这种游戏我五岁就不玩了!在你的右手里!”“是吗?”李逸云笑着张开了手掌,空无一物。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你把它放在右手里的!”风沐翎惊讶地叫道。李逸云笑着伸出手来,指了指她的头顶。风沐翎伸出手向自己的头顶一摸,顿时瞪大了双眼,缓缓地将手放下,掌心中握着一朵桃红色的野花。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法术?”风沐翎双眼溢满好奇地说。李逸云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情,此时风沐翎的泪水已经完全止住了,他也就不卖关子,爽快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法术?只是一种特殊的手法而已,在我摊开手掌之时,用这手法将它藏到了袖子里,而指着你头顶的时候,趁着你转移注意力,我才将它放到了你的头上。” 听他这样一说,风沐翎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神色:“你这手法真奇妙!我们族中的乾坤手可以说是极为玄妙的手法了,但却依旧无法做到这样的效果。”李逸云也来了兴致:“乾坤手?就是那天你在客栈用来破解我‘天地融融’的那招?其实我这手法也没什么,只是用技巧挡住人的部分视线罢了,我当初倒也被唬得一愣愣的。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真的啊?”风沐翎眼中满是期待:“那可说好,一定得教我,来而不往非礼也,嗯……我把乾坤手教给你吧!”“啊?这样好吗?”李逸云吃惊地说:“那可是你们族中的秘传啊!”风沐翎耸了耸肩:“这套手法本来已经失传了,是我从前人的遗典中重新发现的,族中除了我已经没人会用了,他们也不知道我会,我想教给谁就教给谁!”不知不觉间,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神态也所有变化,李逸云最初在她身上感受到的空灵之气变得淡了,但又多了分单纯可爱。 “好好好!大小姐!你说了算!”李逸云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我太累了,先睡了。有事等明天再说吧!”说着便笔直地向后倒了下去。“等等!”风沐翎叫住他:“我有帐篷。”说着一挥手,两团黑影从她腰间的布袋中钻出,瞬间化作两顶厚实的牛皮帐篷,平稳地落在地上。 “备的还真齐全!那我不客气啦!”李逸云惊喜地站起来,挑开门帘,走入其中的一个帐篷中,之后又把头伸到了外面,瞧着同样钻进帐篷的的风沐翎,李逸云说道:“晚安!” “晚安!”风沐翎回应道。两人相视一笑,钻入了各自的帐篷之中。 第16章 太古神族(下) 第二天清晨,两人早早的从睡梦中醒来。在附近的山溪洗漱一番后,就开始继续赶路。 这一次,李逸云心中少了许多疑惑,心情也不像之前时那样沉郁。一边赶路,他开始一边熟悉着元灵的奥妙,果然如候武所说,元灵的灵活性比起典籍记载的元婴所具有的效果相去甚远。不过比起元婴来,多了一份自然稳固。 至于候武所说的雷风“恒”之封印,则与他从母亲留下的那神秘玉佩处继承来的两式相同,都是以一种固化的模式融入他的魂魄。法术的奥妙李逸云并没能体会,但使用的方式却宛若行走坐卧的本能。只是这招消耗的灵力太过庞大,以他如今的实力,还远远无法使用。 于是,李逸云便专心修炼《七曜谱》中记载的五行之术,而在他将那变戏法的手法教给风沐翎后,少女便如约将那被称作乾坤手的法门传授给他。这种法门也是以《易经》为源头,根据种种卦象变化衍生出一系列的手法诀窍,极适合于近身缠斗。两相比较,李逸云自然是占了大便宜,不过风沐翎倒是不以为意,还一副喜滋滋的神情。 两人的脚程都很快。按着风沐翎的指示一路南行,在穿过了数百里高低起伏的山路后,周围的环境便开始有了变化。树叶的黄色渐渐被绿色取代,地面上的植物也多了起来。原本已经快到中秋,但越往难走,秋季的影子就越浅,最后完全渐渐地看不到了。 在这恍若通往春天的道路上又前行了一日,在一起出发后的第四天午后,两人便进入了一片极为宽阔的密林。高大数十丈的古树直插云霄,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阳光只能从树木的缝隙中散落在地上。即便是其中最细小的树木,李逸云也无法将它的树干用双手环抱。 在这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树林中穿行着,满眼都是望不到头的绿色。李逸云不禁生出一种渺小之感。他时不时的驾起七彩光轮上蹿下跳,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一次次地穿过树冠站上树顶向远处眺望。对那些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高大树木,不住地赞叹着。风沐翎则始终跟在他身边,瞧着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无声地微笑着。 日渐西落,光芒随之转为了柔和的金红色。林中的光线也渐渐地弱了下来。不过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这片密林的边缘。远处已经能望见开阔的土地,只是在大地上,似乎影影绰绰地矗立着一些黑影,但显然已经不再是古木了。 瞧着快要到达的终点,李逸云心念一动,七彩光芒在脚下浮现,他一抬脚便要踏上光轮,加快速度飞过去。但这时,风沐翎纤细的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动。 “嗯?怎么了?”李逸云疑惑地问。风沐翎指了指前方那些黑影,神色庄重地说:“你看到那些影子了吗?着风沐翎的说法,那是娲皇先祖当年亲手布置的用来阻拦入侵者的法阵,据说是我们举族迁来神渊之时,族中前辈用囊括空间的法器将它整个儿的搬到了这里。法阵笼罩的范围是包括神渊在内的方圆数十里。在这个范围内,若是凌空飞行,将会立刻受到法阵的攻击。具体的威能大小我还不得而知,不过百年前,有三位羽化境界的修道者来犯,便是被族中长老引入法阵之中,最后无一幸存。” 听她这样一说,李逸云吐了吐舌头:“那我还是别飞了,我可还不想那么快去死啊!”说着收起了脚下的光华,迈开脚步向前走。 绕过了最后几棵高大的树木。两人终于来到了林子的边缘。在日光的照耀下,眼前堪称豁然开朗的景致顿时让李逸云精神为之一震。那是一片巨大石柱构成的石林,每一根石柱都高达十丈,足有水缸粗细。而在它们的表面上,则雕刻着李逸云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各种洪荒异兽,栩栩如生。 浑厚的灵气在石林间震荡不休,不断地传出一波又一波的强横的威势,李逸云强打精神,才没有在这样的威势面前失态。看上去,这片石林四通八达,但仅凭着直觉李逸云便可以断定,若是胡乱闯进去可绝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在石林之后,一座孤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透过云彩的缝隙,依稀可以看见峰顶常年不化的白雪。越往下,山峰的绿色越浓,到了山脚下时已尽是是春色盎然之色。古朴的竹楼在孤峰下方林立着,高低错落,遍布了方圆数十里。 竹楼的中央,一座八卦形石台高高矗立着,石台两侧各有一座明显高于其他竹楼的建筑,左侧的是一座大殿,李逸云一眼望去,只觉威严之气涤荡而来,心中产生莫名的敬畏。右侧则是一座巨大的熔炉,炽热的火焰冲天而起,仿佛永远不会熄灭,虽说没有黑火那样暴虐,但还是会让人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出它的热量。 在八卦石台远离两人的方向,则延伸出一道凌空的石桥,连接着孤峰中央的一个幽深的山洞,石桥下,一道小溪带着峰顶融化的雪水蜿蜒流过,直到石林边缘,打了个弯又流回村中,最终注入了竹楼间的一处水潭之中。 李逸云正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着,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朵:“小翎儿,你回来啦?怎么还带了外人来?”李逸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一颗两丈多宽的黑色头颅正停在距离他们头顶不到三尺的地方,两只金色的巨眼直直的注视视着他们。布满黑色鳞片的长尾拖在身后,缓缓地在地面摩挲着。 李逸云吓得发愣,风沐翎则微微施了一礼说:“黑伯,这位公子名叫李逸云,神器的新任主人,他是来帮我们族中解决神兽重生之事的。”“哦?看来这次不需要担心了,你快带他进去吧,长老们应该都等着急了。”说着,黑色巨蟒将头一摆,钻进了一旁高大的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看了眼一旁惊魂未定的李逸云,风沐翎笑着说:“我们一族自古就与蛇交好,巨蛇都是我们的伙伴,几千年来一直和我们和谐相处,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攻击你的。”李逸云抚了抚胸口,道:“没事没事,我就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有些意外而已,放心吧,我胆子还没那么小。” “嘻。”风沐翎又笑了笑,神色转为郑重:“一会儿进入石林的时候你可要跟紧我的脚步,要是走错了说不定会很麻烦的。”李逸云点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瞧这石林的灵气波动就不同凡响,我可不敢乱走。”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进入了石林。李逸云紧紧地跟在风沐翎的身后,随着她经过一条扭曲盘旋的道路,才终于来到了石林的另一边。 走出了石林后,二人便踏上了村中的小径。一路上遇到了许多熟人。风沐翎都亲切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同时向其中好奇的人们简单地介绍了李逸云的来历。 但她似乎有些心急,并未与这些人们多做交谈,而是拉着李逸云急匆匆地穿过了来往的人流,走向那处在村落中央的的,位于八卦石台左侧的大殿。 两人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一个威严十足的中年女子高声道:“齐越!你别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迁族!祖先留下的土地都守不住,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相比之下,另一个年轻的男声十分冷静,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吵架的样子:“大长老,您别生气,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不过您想一想,如果曦大人在三日之内还不能得以重生,那么守护神渊的石林法阵就会渐渐失去作用,整个儿神渊内的五行循环就会混乱,泉水将枯竭,花草将凋谢,这里就不再适合生灵生存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作打算。” “你!出去!”中年女子怒不可遏地说道。那青年男子则淡然地应了句:“是。”之后,两扇高大的木门在刚刚来到门前的两人面前展开,一个青衣的年轻男子从门中走出,正好与李、风二人走了个面对面。 见了他,风沐翎立刻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笑着说:“齐越大哥,几天不见,你可还好?”齐越也回以微笑,顿时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沐翎妹子,你回来啦?这位是?”风沐翎转过头瞧向李逸云说:“他叫李逸云,是缥缈剑的新任宿主,就是我这次出去寻找的神器。这下不用担心了,曦大人很快就可以重生了!” “哦?那可太好了,看来我之前迁族的想法实在是杞人忧天了!”奇越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他向李逸云拱手施礼道:“李公子,有劳你了。”李逸云赶忙毕恭毕敬地回礼道:“哪里哪里,那个……路见不平,不对,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区区小事……总之我定当竭尽全力就是了!” 风沐翎扑哧一笑,轻声道:“现在没时间说这些客套话啦,办正事要紧。齐越哥我们先走啦!”说着笑着朝奇越挥了挥手,领着李逸云迈上石阶,朝大殿的正门走去。 直立着看着他们走向大殿,齐越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了,一抹深邃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闪,他的身体便如一阵清风般,轻飘飘地朝相反的方向掠去。 第17章 惊变(上) 两人步上了石阶,风沐翎开口道:“你觉得齐越大哥人怎么样?”李逸云愣了愣,随后说道:“我也不知他平时为人如何。不过看上去很是气度不凡,有机会我倒想结交一下。不过你之前不是告诉过我,你们族人的姓氏是风雷二姓吗?” 风沐翎点了点头:“我们本族人的姓氏的确只有风雷二姓,齐越大哥是少数的外姓人。我们一族,大多是组中的男女通婚,只有少数人例外,奇越大哥的父亲是就是姓齐的外姓人,不过齐越大哥实在是很值得敬佩,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修炼成就……”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厚重的木门前,风沐翎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闪烁地瞧向李逸云,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们一族常年闭塞,在礼仪上很是落后……也不太懂得华夏如今的人情世故。一会儿若是族中长老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李大哥谅解一下。” 李逸云哈哈一笑:“我是晚辈,哪有指责长老们的道理。你放心吧。”风沐翎点了点头,又接着说:“还,还有,我为了请你来假装劫持姬姑娘的事情,你能不能别在长老们面前提起。”说着,她低下了头,双眼向上瞧着李逸云,满是可怜之色。 瞧见他的模样,李逸云想笑又不敢笑,于是只好认真地点了点头。见他点头同意,风沐翎这才长出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装,轻轻用手敲了敲木门,之后端正了身体,面对着木门拱手道:“几位长老,风沐翎归来求见。”静默片刻,之前传出过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进来吧!”语气淡漠不辨喜怒。 风沐翎吐了吐舌头,一副无奈的表情,随后再度端正神情。轻推开门,示意李逸云先行入内,自己则跟随在他的后面,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进入大殿。 进入大殿的李逸云抬眼四顾,只见七张椅子在殿堂中央围成了个半圆形,椅子上的人年纪都不小,最小的也看着接近了四十岁。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中年妇人,抬眼间,李逸云便在她身上发现了些微的熟悉之感,之后又恍然大悟,原来风沐翎眉眼生的与她颇为相似。只是那妇人的神色间满是庄重之色,不怒自威。 绕过李逸云,风沐翎走上前来,右手置于左胸前深施一礼,朗声道:“各位长老,沐翎幸不辱命,今已寻至缥缈剑主李逸云前来,襄助神兽脱困。” 坐在中央的那妇人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李逸云一番,其他六人也都如法炮制。之后,他开口道:“李公子一路辛苦,实在是有劳您了。”李逸云赶忙拱手应道:“前辈客气了,能够来到这世外的神渊中大开眼界,实在是晚辈的荣幸啊!” 那女子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喜色说:“公子一路跋涉,不可是否劳累?如果辛苦的话不妨歇息一日,明日在前往神兽所在的太极洞吧?”这时,李逸云想起不知如何的姬玉柳,便想着早日赶回去,于是笑着应道:“前辈无妨,晚辈并不劳累,若是能今日前往的话自然最好,只是不知那太极洞中是否要消耗灵力,若是那样的话恐怕就不得不休息一日了。” “哦?这样啊!”那女子的显出了满意的神情,赞叹道:“公子果然是无私之人,那也好,事情已经很是紧急,公子能越早助神兽脱困就越好,那就恕我无礼,请公子即可动身了。公子请放心,事后定有重谢!”说着站起身来,拱手施了个礼。 李逸云忙回礼,一板一眼地回答:“哪里,长老客气了,能帮上你们的忙是我的荣幸,李逸云当即刻动身,为长老排忧解难。”那女子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了。”说着,她露出一丝踟蹰之色,接着说道:“只是,太极洞中有些许奇异之处,非得心志坚定之人才能通过,公子对自己的心志可有信心?” 李逸云想了想。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前辈放心,原本我的意志的确不怎么样。不过到了现在,我倒是很有信心。”一抹隐约的光华在他双眼中轻轻一闪,消失不见。 “这样就好。”那女子点头道:“洞中设有禁制,我们无法进入。沐翎,带李公子前往太极洞。并将洞中的详情讲述给他!”风沐翎再施一礼道“是!”随即转过身,向李逸云做了个手势。李逸云也施了一礼,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殿外。 与此同时,村落之外,石林旁的树林中。两个声音透过密布的枝叶隐约的传出来。他们都显得很是急切。“不能等下去了,如果曦一旦重生,一切都没有机会了,必须行动了。”其中一个声音说。“那你说什么时候?”另一个声音反问道。“现在,马上!四大妖王正在赶来的路上。”另一个声音犹豫了片刻,咬着牙狠狠地说:“好,我先回去伺机行动,妖王一旦到齐,立刻进攻!”“一言为定!”一阵劲风吹过,两个声音消失不见。 走出了大殿,李逸云跟着风沐翎经过大殿旁旋转的小径,走上了通往山洞的石桥。风沐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真不好意思,我跟你说过的,我们一族闭塞落后,不是很懂人情世故,失礼了……”李逸云摇摇头:“没有没有,前辈们都很亲切呀!是我想早点将事件解决的。” 风沐翎轻哼一声“哼!那也不该让人刚来就开始忙呀!真不知道我娘她们急什么?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呢嘛!”李逸云一惊:“你娘?大长老?”“对!她正式场合从来不允许我叫她娘,只能叫大长老。”她吐了吐舌头,双眉轻轻皱起,嘴上没说什么。但那神情分明在说着:“这个老太婆……” 李逸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呢!我说你们两个眉眼怎么那么像呢!”风沐翎没好气地说:“我才不愿意像她!”李逸云微微一笑不做理会。接着,他转而问道:“咦?刚刚伯母说让你将太极洞中的奇异之处的具体情况告知我,不知其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听这话,风沐翎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黯然。她停了片刻才说道:“第一点,太极洞在神兽重生过程中是不允许羽化境界以上的修道者进入的,所以我娘她们进不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要注意的是第二点,那就是一旦进入太极洞中,你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会被立刻挖掘出来,抽丝剥茧的展现在你的面前,大多是些痛苦的事情,意志不坚的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便会在这种力量下崩溃。你……确定没问题吗?” “内心最深处的痛苦……”李逸云咀嚼着这句话,半晌不语,最终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放心吧,我知道我会想起什么来。那种痛苦,应该没有第一次那样痛了吧?我还承受得住!”风沐翎瞧着他,神色显得有些怀疑,但还是点点头说:“那就好!”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石桥的尽头,三两步间,便跨过了洞口,进入了这悬在半空的太极洞中。 与此同时,在他们离开的大殿之中。与两人有过一面之缘的齐越正跪在长老殿中央,手托放着七杯茶水的托盘,向着长老们说着:“齐越目光短浅,提出的建议更是大逆不道,如今沐翎妹子找到了解救神兽的方法,更是证明了我的错误!请几位长老责罚。” 风沐翎的母亲还没没说话,一位年纪更大些的老妪露出不忍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齐越呀,你快起来吧,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族人担心,年轻人不够稳重,也无可厚非,起来吧。”齐越固执的摇了摇头:“齐越此次罪责非小,还请长老喝了这杯请罪茶。”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孩子真固执,就依你吧。”说罢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那老妪也笑了笑,依着样子饮了一杯…… 奇越最后来到风沐翎母亲面前:“瑾炎长老,还请您接受弟子的歉意。”风瑾炎直视着他:“齐越,这次的事情要说罪过倒也谈不上,不过错误是肯定的,希望你今后能记住这次的教训,引以为戒。”说罢缓缓端起茶杯,移到嘴边喝了一小口,又将茶杯放下来。 奇越见状,立刻露出了微笑:“多谢大长老。”说着站起身,向几位长老各自施了一礼,之后端起托盘往门外走。但他刚打开殿门,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精壮青年便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惊慌地喊着:“不好了,长老们,不好了,不好了……” 风瑾炎喝了一声:“别慌慌张张的,到底怎么了?”那青年喘着气说:“蛇王反叛,联合四大妖王发起进攻,已经突破了石林!”“什么?”几大长老几乎同时大喝道。风瑾炎最先回过神来,转头冲着齐越说:“齐越,你马上带领族中幼童前往避难。”齐越一拱手:“请大长老放心。”说着放下茶盘,转身迅速奔出。接着,风瑾炎又下令道:“六大长老随我迎战,阿鹏。”她对着那精壮青年说:“召集所有十六岁以上的族人,势必扫荡群妖!”“是!” 第18章 前尘(上) 脚步声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响起,向着漫长甬道的另一端传递着,尽头处那依稀可见的一抹淡淡的光影,似乎被脚步声扰动,轻轻地摇晃着。 踏入了昏暗的洞穴中的李逸云眨了眨眼,朝尽头处那一抹光影仔细瞧去,光影呈现着柔和的金色,瞧着令人很是舒服。但突然间,他眼前的景物似乎被一层雾气笼罩了,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他转头瞧向身旁的风沐翎,少女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但那话语也随着她的形貌一起变得模糊不辨,须臾间便彻底消失了。 此时,李逸云的周围已经尽数被雾气般的事物充满,无论是身边的少女,脚下的岩石,还是远处的光影,全都消失不见,他好像悬在空中的某处,与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联系。 接着,他眼前的雾气翻涌了起来,如同打开了一扇窗子般向两旁分开,显露出了一段宛若发生在李逸云眼前的场景。惊讶地瞪大了眼,李逸云神色复杂的停住了脚步,看着这令他熟悉而又陌生的情景。 从雾气中浮现出的,是个子小小的自己。脸的形状还是圆圆的,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穿着铁锤哥新婚妻子给他做的棉衣,圆滚滚的像只小猪。 那应该是刚到玉虚宫月余,刚刚过完八岁生日的时候吧?八岁的李逸云晃着一双胖乎乎的小腿,在白雪皑皑的山上兴高采烈地跑着,一路跑到师父的住所门前,挥舞着拳头用力砸着房门,高叫道:“师父!师父!我来啦!” 两扇门向旁一分,一身墨绿色长袍的吴尘走了出来,长长地打了气哈欠,似乎还有些没睡醒。李逸云仰起头,笑着说:“师父!我听二哥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呀?”“我找你?”吴尘愣了愣,随后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阿云啊,你也练了几个月的拳了,今天就开始炼气吧。”说着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有些发黄的帛书,递了过去。 李逸云瞪着大眼睛接过书,翻看了一番,挠着头问:“师父,那你什么时候教我啊?”吴尘皱起了眉,满脸的狐疑之色:“教?你不是认识字嘛,自己读去呗!看不懂就去问你二哥!”“啊?”…… 光影一闪,眼前的情形产生了变化。画面中李逸云已经长高了不少,眉眼间也成熟了些。“师父。”他苦着脸说:“今天中午,二哥觉得大哥做的饭太难吃了,他就亲自动手了,我没拦住。”吴尘挑起了眉头:“饭糊了?”李逸云摇摇头:“锅漏了。厨房差点少没了!”“这个兔崽子!”吴尘咬着牙说,然后他转了转眼珠,似乎思考了一番,接着说:“不过午饭也真是个问题,嗯……以后就由你来做吧。”李逸云连忙摆手:“我、我不会啊!”吴尘没好气地说:“你二哥不是会教吗?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狗屁不如!”“那……好吧。”李逸云无奈地说…… 纷繁的光影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记录着他这十年来成长的点点滴滴,每一次满心喜悦的欢笑,每一次肆无忌惮的大哭。无论是哭还是笑,都给他烙上了成长的印记,永远不会磨灭。但是最终,光影闪烁间,那被李逸云藏在心中的,最不想再翻出来的东西,还是显露了出现,分毫不差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他十七岁生日的那天,大哥二哥和小弟小妹一起给他做了一大锅的长寿面。他当然吃不完,于是就想把它端给师父尝尝。双手捧着海碗,借着明亮的月光走到师父门前,他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一段令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对话。 “师兄,你那个三徒弟挺不错的啊,在弟子大试中表现的灵巧机变,小小年纪就自创招式,他日定有大成啊!”“唉!”出乎意料的,吴尘长叹一声。“这孩子的未来……他的情况我当初跟你说过的,你忘了吗?”“哦?他是八年前的那个孩子?奇怪,当年他母亲的死不是已经导致他魂魄崩溃了吗?他怎么……”“……我用法力暂时稳定住了他的身体,聚拢了他即将逸散的三魂七魄。然后……”“哦!难怪你传他有凝聚魂魄功效的《七曜谱》,让他在炼气的过程中治愈伤势。但……这样的话怕还是治标不治本啊!恐怕……”“ 呵,的确呀!想要根治他的隐疾,除非他自身达到元神境界才能使魂魄稳定,但是灵魂的逸散又导致他无法练成元婴。最近……这孩子不停的做噩梦,灵魂的混乱波动越来越频繁,恐怕活不过二十岁了吧……”“师兄,别难过,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唉!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来让他活下去,我对不起他呀!他的母亲,是死在我的手里的啊!”…… “啊!“旁观着的李逸云纵声狂呼了起来,他扔下了画面中那目瞪口呆,僵硬地走回房间的自己,没命地向前奔跑着。那一天,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多年视作生父的师尊,失去了已经被他当作家园的师门,失去了手足般的师兄弟……那天夜里,他趁着子时玉虚宫护山法阵最弱的时刻,破开了所有阻拦他的法阵,头也不回地逃下了山,之后像一个鬼魂般四处游荡,直到来到了候武的客栈,才住了下来,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日子,他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至少在表面上恢复了原本的开朗。 听了风沐翎讲述太极洞的奥秘后,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回想起的是什么。但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终于也无法将这件事视作等闲,只能用奔跑与呐喊来消除心底的郁结。 在四周弥漫的雾气中奔跑、奔跑,那铭刻于心的话语不断地在他的耳中回响着,一层层缠上了他的心。李逸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断的奔跑呼喊,宣泄着自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张着的嘴也没了声音。摇晃着,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泪水已经溢满了脸颊。“啊、啊、啊……”他哑着嗓子咿呀着,最后终于凝聚成了两个字:“师父……”这一刻他彻底的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到现在还依旧无法接受这件事,就是因为,他还爱着那个名叫吴尘的男人,即使他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在他含泪的轻唤声中,弥漫在他身周的雾气渐渐地消散,露出了被遮挡着的景象。在他跌坐的地面之上,两块分别呈现黑、白二色的玉石成阴阳鱼的形状嵌在一起,铺满了整个地面。在阴阳鱼的中央,则有一颗一颗闪烁着淡淡的莹黄,西瓜大小的蛋,静静地躺在那里。 脚步声传入李逸云的耳中,风沐翎从一旁走了过来。她伸手搭在李逸云的肩头,轻声道:“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泪水已经流出了许多,李逸云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他点了点头,顺着少女的搀扶站起身来,哑着嗓子说:“我该怎么做?” 风沐翎朝着那金色的单指了指说:“这就是曦大人了,接下来就要靠你了,直接用缥缈剑气劈斩就好,只是出剑时要注意不要夹杂着其他的属性。否则可能会失败。”“我知道了。”李逸云点了点头,走上前来,手掌一挥,一道三尺长的白色光华从掌中喷吐而出,轻轻的闪动着。 双手将剑举头顶,李逸云的神识尽数集中到剑上,抛却之前的纷繁思绪,缓缓下劈,剑光轻轻地落到了蛋壳之上。没有想象中的碰撞,蛋壳在剑光下就那么无声的融化了,李逸云吓了一跳,赶忙收起剑芒。目之所及,淡淡的金色光芒如烛火般在中央燃烧着,又渐渐熄灭。一只莹黄色的生物躺在那里,身躯有规律的起伏,睡得正酣。 顿时,李逸云之前的哀伤之色一扫而空。他露出一副既惊讶又爱怜的表情,指着那只小兽,语无伦次地说:“它它它……”风沐翎嫣然一笑:“曦大人的形象是有点可爱啦!”“哪是有点啊?实在是太可爱了!我要抱抱!”说着也不等风沐翎说话,伸手抱起了那只黄色的小兽,边看边说:“好像一只小猫啊,就是耳朵没有那么尖,还有一对白色的小翅膀,真可爱。咦?这是什么?”他朝地上看去,一块莹黄色的晶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李逸云伸手拾起它来,摇了摇,没有声音发出,他瞧着风沐翎说:“这是曦的蛋壳化成的晶体吧?怎么处理?”风沐翎皱了皱眉,道:“从前都是曦大人自行重生,蛋壳被撑破时化为能量消散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李逸云露出一丝坏笑:“不如把它送给我吧,留个纪念。”闻言,风沐翎也有些狡黠地说:“好啊,反正长老们也看不见,就送你啦!”“多谢沐翎妹子!”李逸云单手做了个致谢的手势,兴高采烈地将这块晶体收入了怀中的布袋之内。 第19章 前尘(中) 笑着瞧着他将东西收入怀中,风沐翎转回身,伸手前指道:“好啦!我们赶紧回去吧!长老们怕是一刻也等不及了。”说着又朝着李逸云伸出双手道:“曦大人就交给我吧。”李逸云瞪大了眼睛,瞬间收紧了手臂:“不行,我还没抱够呢!”说着也不理风沐翎,自顾自的朝出口走去,风沐翎伸出的手僵在原地,最后只好摇了摇头,跟上前去。 回程没有来时那样的心灵映照,百丈的甬道不多时便走到了尽头。眼看着,两人便要走出洞口。这时,一声突兀的、又很是阴柔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来:“沐翎,曦大人果然顺利重生了?”伴着声响,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在洞口处现出身形,悠闲的走入洞中。 “嗯!青叔你怎么来了?”风沐翎回答说,又小声对李逸云说:“这是青蛇叔叔,他与我们进村时见到的黑蛇叔叔同是蛇王的兄弟,你可别怠慢。”李逸云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就听青蛇接着说:“这样就好,你们快随我来吧,我哥哥也到了,大家都等着参拜曦大人呢!”“好,那我们快些回去吧!”风沐翎从李逸云手中抢过曦,白了有些发愣的李逸云一眼,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突然,李逸云动了。他猛地伸手拉了少女一把,风沐翎没有防备,一下靠在他的怀里,同时,一道锁链形的青色光芒在他原来所处的地方一闪而逝,撞在一旁的岩石上,激起一连串火花。风沐翎顿时惊得呆住了,之后她回过神来,退后了一步将曦放在地上,满眼戒备的看着青衣男子,李逸云则已经在右手凝出了耀眼的剑光,摆好了防御的架势。 瞧着他们的样子,青蛇显然有些始料不及,但片刻间,便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笑容,撇着嘴说:“你们以为凭你们的修为能胜得过我?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小子,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手呢?”说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逸云。 李逸云沉着脸,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只是刚才感到你所处位置的……嗯‘气息’似乎有些变化。”青蛇一手抚着额头,自言自语道:“看你的修为,还不如小丫头,即使会探查类的法术应该也不管用。除非……你修炼的是元灵?”李逸云双目一凛,但也不搭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青蛇仍自顾自地说:“嗯,就是这样。因为你修炼的是元灵,所以才能够感受到周围空间的灵气波动,果然没错。”说罢还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的二人不知所措。 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青蛇又转向两人,他的目光中带了些别样的神采,伸出手说道:“你们两个能虚心听我教导,很有礼貌,冲这一点我饶你们一命。交出神兽,然后离开吧。” 李逸云笑了笑,:“大叔,您在说笑话吧?这曦神兽可是人家护族圣兽,怎么可能交给你啊?”听他这么一说,青蛇愣住了,张了张嘴才不可置信地说:“那你的意思是……”李逸云嘴角一勾:“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哈哈哈哈,就凭你们?诶,小子的招数很有趣嘛!”狂笑间,青蛇的双脚已经陷入了突然升起的岩石之中,中了李逸云先发制人的土遁之术。与此同时,李逸云纵身而起,脚踏着日月五行轮,化作一道银色的长虹贯日直射青蛇。另一面,风沐翎从也纵身而起,一团五彩光华经由双掌拉长,化为一根丈余长的五色长矛向前刺去。 一声轻笑声响起,两人眼前青光一闪,青衣人消失不见,一条近十丈长的青色巨蛇瞬间将洞口堵死,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芒。而之前李逸云施法凸起的岩石,则像豆腐一样碎成了极细的粉末,被巨大的蛇身压在了下面。 接着,犹如翡翠般的蛇身不闪不避地撞上两人的攻击。碰撞的一瞬间,李逸云的剑光在蛇身之上爆出了耀眼的光华,却连一丝印记都没能留下,而庞大的蛇身已是近在眼前。危急时刻,李逸云的身体瞬间紧绷,在空中翻转的同时一拧身,堪堪避过了蛇身,不过头发还是被劲风扫中,刮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回过头看向风沐翎,少女手中的长矛也全然溃散,不过似乎尚未受伤。 并未追击他们,青蛇得意的吐着蛇信,口吐人言道:“嘿嘿,小娃娃们知道厉害了吧?还不赶紧投降?” 李逸云哼了一声,掌中银光闪烁,缥缈剑气激射而出,吞吐不定,风沐翎也双手一握,再度聚起五色长矛。“上!”她低喝了一声。李逸云也随声而动,二人再度施展各自拿手的招式攻上前来。青蛇大笑着吼道:“你们这些小娃娃,同等级的人与妖,妖的身体强度要远远强于人,更何况我已是玉清雷劫的巅峰修为,远高于你们,你们以为你们能破得了我的防御?”说着,它长尾用力一挥,朝着二人甩了过去。 “锵!”“锵!”剑、矛与蛇身相撞,发出宛若金属相撞般的声响,而蛇身上却只留下淡淡的白色痕迹,蛇尾的余势未绝,继续扫来,风沐翎控制着身体猛地向下一坠,躲过了一劫。李逸云却被抽中肩膀,重重地甩在岩石之上,“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踉跄地站起身,李逸云的脸色苍白如雪,单手抵住胸膛。此刻,他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样。接着他直起胸膛,有些吃力的向着青蛇说道:“青蛇前辈,以您的身份,和我们这些小辈大打出手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青蛇晃着巨大的头颅想了片刻,点点头道:“没错,那你们就赶紧投降吧。”李逸云一笑:“可是就这样投降,我们心中也有些不服气,我有个法子,不知道前辈愿不愿意听一听?”青蛇忙道:“快说,快说。”李逸云眉毛一扬:“不如这样,您说您的身体强度很强,那您敢不敢就站在那里让我砍上一剑,若是不能伤您分毫,我即刻投降。” 听了这话,青蛇哈哈大笑地说:“好好好,如此甚好,你攻过来吧,哈哈哈。”说罢,他全身闪耀起青碧色的光芒,整个身体变得如一块晶莹的翡翠般玲珑剔透。李逸云直视着青蛇的眼睛,双手中发出白色光芒,凝聚成了一柄金属长剑,被他紧握在双手中。此刻,他竟然弃缥缈剑气不用,而使用了金遁之术变化出的普通长剑! 神色如常,李逸云全身闪烁起了七彩光芒,越来越盛,当光芒达到极致时,便如百川入海般的涌向双手,整个剑身瞬间便被五彩光芒包裹。握着这样的长剑,李逸云一跃而起,直到接近洞顶的高度。然后,他在半空中停了那么一瞬,接着,悬在他背后的日月五行轮猛的旋转起来,推动着他由上至下,像流星划过天际般向着蛇身急速撞去。迎上了青蛇那志得意满的神情。 光芒在一片寂静中一闪而逝,血光迸溅。巨大的蛇身沿着切口整齐的断为两截。“不!”拖着半截身子的青蛇疯狂地吼叫着。生命力飞速地流逝,它拼尽力气转过身,冲着倚壁而立的李逸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李逸云露出疲惫的神色,扬了扬手中的长剑,剑尖处一块金色晶体分外耀眼,“我是用曦的蛋壳破了你的防御,然后施了一点小小的幻术,让你忽略了它。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确实是赌,我运气好,赢了。” “原来是这样。”青蛇巨大的蛇头逐渐垂下,居然露出一丝释然地笑容:“我说的嘛,靠你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嗯……我的……推断……总……是……没……”双目一闭,蛇头重重的砸在地上,震得整个山洞摇晃了几晃。 李逸云颓然坐下,盘膝坐好,风沐翎也靠着山洞坐下,两人将体内灵力运行了一周天,稍稍稳定了之前所受的伤,这才不分先后地睁开眼,转头一看,那莹黄色小猫般的神兽曦,仍然在角落里酣然入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曾濒临险境。 站起身来,李逸云抢先道:“看来应该是出了某些变故,很有可能整个蛇族已经叛变,否则青蛇也不会来夺取神兽。我们怎么办?。”风沐翎皱着眉想了想,沉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我们到那里去应该能帮得上忙。”“好!那我们立刻过去!”李逸云点点头,立刻做出了决定。 风沐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青蛇那渐渐僵硬的尸体,目光中露出一丝无奈,随后重新抱起了曦,迈过堆在地上的巨蛇尸体,与李逸云一先一后,快步走出了洞外。 第20章 前尘(下) 面对着蛇王冰冷的双目,齐越沉默地低着头,眼中瞬间闪过种种神色,最后他目光一收。抬起来头,向蛇王一拱手,道:“蛇王,怎么说他们也是我这些年一起生活的人,既然要杀了他们,也不妨让他们死个明白。”蛇王哼了一声,一甩手:“人类就是麻烦,好吧。那你跟他们说明白吧,不过尽快。”说罢一挥手,不再理会他们。 转回身来,齐越面对着众人惨然一笑,目光在人们满是怨恨的脸上扫了一番,最后停在了风瑾炎的脸上,轻声道:“大长老,记得我小的时候,您还不是大长老的时候,有一次我着凉了,您来给我医治,当时我年纪小,施针时忍不住疼,哭了几声,您说了什么?”面对着他的提问,风瑾炎双目冰冷,一言不发,齐越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您说:‘外姓的孩子就是没骨气。’可我清楚的记得在那之前的几天,邻居家的哥哥生病了,也在哭,可是给他施针的阿姨却在变着法的哄着他。” 说到这而,他转过目光瞧向众人:“你们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没等众人说话,他接着说:“你们当中肯定有人会说,他不是修炼之人,身体虚弱等等,可是真相呢!是你们害死他的!”说到这,他不禁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你们不接纳他,他在外面怎么说也是个受人尊敬的读书人,在这却始终被排挤在外,你们知道他有多么孤独吗?你们哪怕给他一点关心,他也不会那么早去世!” 说着说着,他双目变得赤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接着说:“父而去世后,我母亲不久也郁郁而终。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始终是个外人。我做得好没人会夸奖,我犯了错所有的人都会来指责。于是我努力让自己不犯一点错,努力让自己各方面都做得好,还算可以,几位长老开始器重我,但我也知道,那不过是器重而已,我如果失去了价值,仍会像垃圾一样被你们扔在一边!没错吧?” 他冷笑了起来:“所以我安排了这场阴谋,从头至尾,你们以为曦重生的失败是偶然?那是我在他重生前的最后一次进食的食物中添加了几滴来自天山的不老泉水,这种泉水会让饮用者的生命状态,永远停滞在那某一瞬间,而我在上面做了手脚,使它刚好在曦重生之时发挥功效。于是曦就不能出壳了。我原本打算以这件事迫使你们迁徙,到了外面,你们就会发现你们原来的观点是有多么的落后。而我也将不再因是一个外人而受歧视。我怕出意外,提前联系了对你们早有怨恨的蛇王,蛇王又联系了四大妖王。打算到时候以武力逼迫你们迁徙。有些没想到的是,你们居然能找到解救神兽的方法,所以我只好打算以武力降服你们,让你们签下契约,成为我的奴隶,强行带走你们,之后再慢慢的改变你们的观点,可蛇王要你们死,我也劝不了他。”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露出一丝肃穆之色,他的声音也渐渐低沉:“所以,原谅我……”说着,他手腕凌空一挥,金色的长鞭旋转着从众人身上解开,反向一卷,朝着五大妖王的方向横扫而来。 突变之下,五大妖王大惊失色,连忙转身躲避。最靠近齐越的蜘蛛王躲闪不及,右腿被金龙索扫中,顿时从膝盖处断成两截。与此同时,倒地的七大长老也飞身而起,风瑾炎大喝一声:“七星伏魔式!”北斗七星状的七彩光带再次出现,开始时还有些柔弱,但却越来越强。 腾身半空的蛇王怒吼道:“卑鄙!居然在刚才偷偷给了他们解药,布五毒大阵!”黑、紫,红、黄、绿五道光柱冲上天际!妖王纷纷现出真身,黑紫色的巨蛇、背上带着白色斑点的紫色蜘蛛、红身金足的蜈蚣、黄色的硕大蟾蜍、以及翠绿的壁虎同时仰天怒吼,五色光柱化作五彩光环向着七星阵撞去,七大长老也奋起神威,双手不分先后的向前一推,七彩光带迎上了五彩光环,在空中相撞。 但七大长老毕竟毒素初解,实力未复,缓慢地,七彩光环被渐渐地推向后,终于,到达了临界点,二者在天际炸裂。气浪将七长老扫中,七人顿时口喷鲜血,摔倒在地。 紧接着,在五大妖王联手推动下,那五彩光环咆哮着奔出,追击着七大长老朝下方射去。七大长老此时再无余力,只能看着那死亡的光芒飞速的靠近。 这时,一道如同来自太阳的金色身影挡在了七位长老的前方。那是一身灿金色羽化神甲的齐越。金龙索盘旋一圈圈的环绕在他身体的周围。而他那只露出些微侧脸,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接着,他那裹在灿金色中的身影,便被浓烈的五彩光芒吞没,再也看不见了。 “阿越!”风瑾炎下意识地叫喊出声。但回应她的,只有那从五彩光团中央炸裂,将它与自己一同榨成碎片的金色光华。眼泪无声的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冲散了所有的怨恨,将另一些东西刻在了心底。 李逸云与风沐翎奔出山洞之时,刚好见到五彩炸裂的那一刻,李逸云不禁有些楞住了,好在风沐翎还保持着镇静,她尖叫道:“不好,快!快到八卦石台的中心,解开太极八卦锁!”两人窜上笔直的石桥,一路疾奔来到了石台正中,前方的战局已经一览无余。 风沐翎指着脚下刻着问路的地面迅速地说道:“这个石台,是一个叫作太极八卦锁的装置,解开了它,就能够使用蕴藏在其中的太极八卦阵发动攻击,不过只有混沌的属性才能开启机关,也就是说照常规看,只有曦大人才能开启,这也正是它作为我们一族守护兽的最大意义。” 没等她说完,李逸云已开始用手拍打着小黄猫的头,风沐翎赶忙拦住他:“曦大人重生之时,都要睡足六个时辰,无论怎样都不会醒!”李逸云连忙问:“那怎么办?”风沐翎说:“你的缥缈剑灵也是混沌属性,也许能行,把剑插到阴阳鱼线的中央试试!像斩开蛋壳时一样。” “好!”李逸云点点头,手掌向下一落,白色的剑已插入石台,疯狂地催动着灵力,七彩的光芒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向手掌聚拢,之后又化作白色的光华,注入石台。相应的,石台则发出一股吸力,拉扯着他的灵力离体而去。几个眨眼间,李逸云体内的真气便已开始枯竭,一阵阵眩晕之感传来,但石台除了吸收他的灵力之外,仍毫无变化。…… 就在这时,被风沐翎捧在怀中的曦身上开始闪烁淡淡的白光,越来越明亮。它从风沐翎的怀中悬浮起来,一直来到了李逸云头部的高度,然后,它的额头正中射出了一道淡黄色光华,径直射向了李逸云眉心。光芒刚一出现,李逸云眉心处便有一道七彩光芒不受控制的反向射出,二者在空中相遇、交融,最后消失在双方额头正中。风沐翎渐渐地瞪大了眼,只见李逸云额头上出现了一对淡黄色的翅膀印记,曦的额头上则有一轮缩小版的日月五行轮映在上面,两者如呼吸般轻轻地闪烁着。“这是……”她惊讶的捂住了嘴。 紧接着,浓烈的白光从曦额头上的日月五行轮射出,接上了李逸云眉心处的翅膀印记。眩晕感从李逸云的意识里消失了,精神一瞬间回复巅峰,一股股力量涌入他的体内,经由他的双手,如瀑布般砸落。 此时,石台也终于有反应了,一个与石台等大的银色的八卦形图案从地面缓缓升起,它的中心是阴阳鱼线构成的太极,外部则是银色的八卦符箓。那似真似幻的银色丝线形成了一层通透的薄膜,托着站在中央的李逸云和他的剑一起升到了半空,一股浓烈的白光再次从曦的额头射出,注入李逸云的眉心,之后,曦缓缓落在石台上,再无动静。 李逸云陷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他站在中央,银色的太极八卦以他为中心飞速地旋转着,那一根根银色的光线就像是他的无数只眼、无数双手,将他的视觉、触觉蔓延到了极为广大的范围……那是种不可言说的意境,即使闭着眼,极远处的天地也仿佛就在他眼前,清晰可见。 就这样闭着双眼,他抬手拔出剑光,手臂轻轻一挥,阵法如指臂使般,依照着他的意念,旋转着向前飞去,开始时很缓慢,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团模糊的银色光芒,朝着五大妖王激射而去。 从五彩光环中现出身来的五大妖王神色有些愤懑,但见七位长老都已经受伤倒地,又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蛇王指着地上的人们叫嚷道:“这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孩儿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上——”他的声音卡在一半,因为他看到一团银白色的光芒正朝着这边疾射而来。那银光并不很耀眼,却让他生出一股源于灵魂的颤栗。 “五毒大阵!”蛇王再次高喊道。五彩光环在顷刻间重新凝聚,迎上了已经来到面前的银色八卦阵。众人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出现,而是在一片寂静中,五彩光环就那样无声的消散了,化为最本源的天地灵气消散于无形,而银色八卦继续向前,毫无阻碍的撞上了五大妖王的身体。 这一次,即使是操控法阵的李逸云也惊讶的无以复加,那均有着羽化境界修为的五大妖王的身体,竟也如之前的五彩光芒般无声地溶解了,而它们甚至连从中挣脱都做不到。 之后,他听到了七大妖王最后的呼喊:“你这个可恶的人类!”“我们死也不会放过你!”“兄弟们,五毒咒!”五大妖王残损的身体从头部发出五道流光,旋转着缠在一起朝他的面部射来。李逸云想躲闪,身体却陡然一阵空虚,原来他的灵力已经消耗的一干二净,乏力之下,他的动作终究慢了片刻,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彩的流光笔直地射入了他的左眼。 一股剧痛从左眼袭来!灵力耗尽的李逸云痛呼一声,失去了意识…… 第21章 五毒血咒(上) 李逸云发现,自己变得小小的,正在被母亲牵着在满是花灯的街上走着。他瞧着街边各式各样的花灯,他露出久违的、开心的笑容。他仰起头笑着瞧向母亲,母亲也正低着头冲着他笑。 但他忽然觉得右手有些发痒,母亲的面容也突然模糊了起来,无论他怎样用力也看不清楚。而后,眼前的一切便像雾气般消失不见。他落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沉重之感从双眼处传来。 猛的一用力,李逸云睁开了双眼,明媚的阳光正从竹楼顶的缝隙里洒下,一双紫金色的大眼睛正笔直地地俯视着他,见他醒来,眼睛的主人高兴地一跃而起,四只毛茸茸的爪子落在他的胸前,大叫道:“翎姐姐,懒虫哥哥醒了!” 随着一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风沐翎走了进来,她笑了笑,道:“曦大人您先下来好吗?这样他坐不起来。”小黄猫“哦”了一声,跳下地来。李逸云坐起来,立刻指着地上的小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样子可爱一点也就罢了,怎么性子也……这样?” 风沐翎无奈的摇了摇头:“以往曦大人重生,虽说也会丧失全部记忆,但却还有着基本的认知。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可能是这次意外的重生造成的吧。”紧接着,她将目光移到了李逸云的脸上,关切的问:“你的眼睛,还痛吗?”李逸云下意识地伸手按上了左眼,跟着摇了摇头道:“已经不痛了。” 接着他放开手,微笑着问:“我晕过去之后情况怎样?看这样子妖兽们应该是被打败了吧?”风沐翎低下头,语气中丝毫不见喜悦地说:“你那一击,将五大妖王尽数击毙,其他的小妖都纷纷逃窜,我们也就没有多造杀戮。” 接着她叹了口气,发出一声隐约的抽泣,头垂的更低了:“李大哥,你的情况我得向你讲清楚……你……你中了五大妖王死前联手释放的‘五毒咒’,又称‘五毒生死咒’,这个咒是以施咒者的全部精魂为媒介,将诅咒施加在人的身上。诅咒分作用于肉体与魂魄两个部分,在肉体上施加的毒素会侵蚀你的内脏,让你痛不欲生,而施加于你魂魄的‘精神毒素’,则会在你产生负面情绪时将其扩大化,直至使你精神失控。这个咒,据记载无法可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说到这儿,她已经用手掩住了双眼,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着。 “嘿。”片刻的沉默后,一阵轻快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迎上了一双清澈淡然的眼睛。李逸云嘴角一扬:“别哭啦!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呢!不瞒你说,几日之前我还是个随时可能丧命的人,性命对我来说本就是恩赐,如今不过是回到了原点,又有什么呢?再者说,现在无法解毒,不见得以后就无法解!或许还有什么更精彩的奇遇等着我呢!”说着,他露出一了一丝满是阳光的笑意。 风沐翎呆住了,呐呐的道:“李大哥,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你就不难过吗?”李逸云笑了:“就算真的无计可施,难过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过好今天。”说着,他朝地上看了一眼:“曦,你在做什么?”曦正看着刻在墙上铭文发愣,见李逸云问他,便转过头来问道:“这上面的就是文字吗?”风沐翎笑着说:“对呀,曦大人。” 曦摇了摇头,有些不悦的说:“不是不让你叫我大人嘛,我还小。”继而眼中闪起了光芒,凑到风沐翎跟前说:“那你教我写我自己的名字吧!”风沐翎说:“好啊!”说着一伸手,碧色的光华在他手中化成一根木棒。她蹲下身来,在地上写下了‘曦’字。 敲了半天,曦挠了挠头,用爪子在地上划来划去,许久也不得其法,他一甩头,颓然地坐在地上,叹道:“太难了!”又朝地上的‘曦’字看了几眼,突然灵机一动地说:“那这样吧,我给自己改个名字,说着用爪子在地上划着,边划边说:“这个简单,多来几个,嗯!”不一会,立起身来,对着二人说:“好啦!这就是我的新名字!你们教教我,应该怎么读?”“这……你确定要用这个名字?”风沐翎神色显得有些尴尬,瞧了李逸云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长老殿之中,七大长老正在议论着善后事宜,这时,风沐翎走入殿来,向着七位长老各施一礼,转向了母亲的方向说道:“大长老,李公子已经清醒,暂时无恙。”风瑾炎闻言点了点头:“很好,这几天你要保证他按时服药。”说罢,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柔声道:“你以后不用叫我大长老了。” 风沐翎顿时愣住了,而后,她那湖水般清澈的眸子中,闪现出了泪水的痕迹,强忍着才没有流下来。在她这样的的目光中,风瑾炎接着说道:“通过这件事,我也觉得我们一族的制度确实有所欠缺,应当改进才是。”她的神情也似乎有些悸动,但沉默了片刻便恢复如常,挥了挥手说:“好啦,你没什么事情就先下去吧,我和几位长老还有事情要谈,找机会多向李公子学一些外界的东西。”风沐翎的神情有些僵硬:“是,大长老……啊,不,娘!”说完,自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风瑾炎笑着点了点头,风沐翎便转身向外走去,但刚走出几步,便又折了回来,略显尴尬地说:“对了,娘。曦大人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哦?”风瑾炎来了兴趣,其余的长老也将注意力集中过来。“我们应该尊重曦大人的意愿,大人的新名字叫什么?”风沐翎有些踟蹰,犹豫了一番才说道:“叫……晶晶。” 殿中传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和茶杯打碎的声音。 又睡了一觉,李逸云觉得精神了不少,于是他爬下床来穿好衣服,拿过铜镜开始端详着自己,他发现他左眼的瞳孔中,有淡淡的五色光华闪耀着,呈现着圆环形状,好似五大妖王当日施展的五毒阵的缩小版。在阳光的斜照下,眼珠看起来倒像是一颗晶莹的宝石。 看着看着,他笑了,自言自语地说:“还挺有特色的嘛……”这时,风沐翎走进屋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李逸云透过镜子瞧见了她,于是转过头来问:“什么事呀?”风沐翎笑了笑:“我看你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想问问你要不要出来走走?”李逸云一笑:“好啊!在屋里待得挺闷的。”于是站起身来,迎着风沐翎走向门口。 走出门来,明媚的阳光洒在了两人的脸上,温暖舒服。李逸云抬头瞧去,只见浅蓝色的天空中,点缀其上的白色云朵正缓慢前行,一种清新淡雅之感扑面而来。环顾四周,族中的青壮年们正奔走劳作,修补着之前因交战而被损毁的房屋。只是那守护在最外层的石林被损毁的过于严重,无数巨大的石柱瘫倒在地,一时无人理会。 李逸云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说:“大家都很有干劲呢!相信很快你们一族就能重新兴旺起来。”风沐翎也笑着点点头说:“嗯,经过了这次的磨难,族中人们的观念也已经有了改变,也许对于今后的发展大有益处呢!”接着,她一拍额头,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我母亲说过后要在八卦台召集族人,宣布几件事情,要我一定要邀请你前往。”“嗯,我定会前往。”李逸云轻声说着,目光则跟随着天边的云朵,缓缓的挪动…… 黄昏时分,李逸云与风沐翎一同来到了他之前启动太极八卦阵的八卦台之上,喜欢凑热闹的晶晶早已经在人群中上蹿下跳了半天,见他们两人过来,便兴冲冲地跑到他们身边,蹿上了李逸云的肩头。 放眼瞧去,七大长老已经站在了人群中央凸起的高台之上,四下扫视着。瞧见了李逸云后,风瑾炎便走上前来,向聚集在周围的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大声说着:“今天,我要宣布四件事,大家仔细听好。第一,从今天起,族中所有法术不再设置限制,任何族人都可以学习;第二,风瑰光长老年事已高,自愿告老。”七大长老中年纪最大老妪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大家致意,风瑾炎接着说:“经长老们研究决定,瑰光长老的的职务由风沐翎接替。”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想要躲起来的风沐翎立刻被人们围住,簇拥着推到了中央。风沐翎有些紧张的站在人前,红着脸说:“沐翎才疏学浅,年纪又轻,不过既然长老们和大家信任我!我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去做好每一件事,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指正。”说罢深施一礼,退到几位长老的身后。 人们的欢呼声半晌才渐渐落下,风瑾炎轻咳一声,继续说着:“第三、通过此劫,我们也认识到外界确实有着许多的未知事物,比如像这次的不老泉水。”说着,那道金色的身影在她眼前晃了晃,使得她显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停顿了片刻,她才继续说:“所以长老们一致决定,从今往后,我们要多与外界沟通,而这个任务,就由新任长老风沐翎来负责。”“好!”人们又发出一阵欢呼。 “还有最后一件。”风瑾炎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她将目光投向远方,伸出双手道:“长老会决定,赠予李逸云少侠太极玉玦,以示感谢!”如山海般的声音响起:“李逸云,李逸云!”在人群末尾的李逸云顿时被围住了,人们将他抬起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发愣的他一次次地扔向天空,再接住,再扔起来…… 回过神来的李逸云立刻高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但没人理会他,他的声音被众人的欢呼声彻底地淹没了。而瞧着他此时的模样,站在长老们身后的风沐翎,不由嘴角一扬,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这时,风瑾炎的话语像一阵清风般吹入了她的耳中:“怎么样?我把能让自我以下全族人听他调遣的太极玉玦给了他,你该满意了吧?” 风沐翎笑着点点头,但随后才意识到母亲话中的藏着的深意,低着头红着脸说:“娘!你胡说什么呢……” 第22章 归乡(上) 一路上,二人默契的选择了步行。白天赶路,晚上便休息,有李逸云的五行之术作依托,造起木屋来不过是手到擒来。两人并不知道黑火宗已经覆灭,为防遭到他们的报复,两人选择的道路都是极为偏僻、杳无人烟的山路。深山中没有人家,但野兽倒是不少,加上李逸云不错的烧烤手法,一路上倒也没有口腹之饥。 这一次,似乎是存心作弄风沐翎一般。一路之上,李逸云对目的地都是只字不提。但风沐翎的性格很是淡泊,李逸云不说,她也不问,晶晶更是不会理会这些事情。于是,就在只有李逸云自己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两人一路穿过了蜀地,重新回到了天门山以北的大地之上。 穿过天门山后,李逸云又带路向正北进发,方向大致比当初的映月湖偏东一些。到了第三日的黄昏,两人远远地望见了一个依水而建的小镇。瞧着它,李逸云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既期待又哀伤。他站住了脚步,沉默了片刻才伸手前指,对着同样停住脚步的风沐翎说:“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好吗?” 风沐翎点点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瞧着他说:“好啊!这个镇子,应该是你的家吧……”李逸云并不意外她能猜得出来,微微颔首叹了口气说:“是啊!不过我也已经有十年没有回来过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认得我!我们先进镇子再说!”“好!”风沐翎说着,跟着李逸云向着镇子走去。 进了镇子中,李逸云瞧着道路两边的房屋,神情既怀念又迷茫,镇子与他记忆之中的样子相比,有些似是而非了。但等他瞧见路边摆摊卖菜的大娘,双眼中便瞬间透出了兴奋的光彩。走到对方面前兴奋地说:“张大婶!您好啊!我是逸云,您还记得我吗?” 张大婶眯着眼瞧着面前高挑英俊的青年,犹豫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般的高声道:“啊!你是李家妹子的儿子阿云!”李逸云点点头:“是我是我!大婶你还记得我我实在太开心了!” 张大婶一双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但还是忍不住笑着说:“你能认出我我才应该开心吧?记得你小时候一直都记不住大家谁是谁?”李逸云呵呵一笑:“其实现在也是,只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凭长相认人了,凭的是感觉!比之前管用多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离着老远就对张大婶喊道:“呦!张家妹子!忙着呢?咦?这两位是外地的亲戚?”张大婶探出头,冲着他大声道:“什么外地的亲戚呀!这是阿云!李家妹子的儿子!你不认识了?” 李逸云转过身来,瞧了男子几眼,有些不确定地说:“这位是……赵大伯?”赵大伯放下扁担,擦了擦眼睛,仔细瞧了一番后立刻走上前来,用力地拍了拍李逸云的肩头,眼中含着泪说:“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嗯!倒是长高了不少!”李逸云哈哈一笑,眼中似乎也有些湿润了:“恩恩,我知道错了!这么多年了,赵大伯还是那么壮实!”赵大伯没好气地说:“别拍马屁!我这把老骨头我知道……” 附近的人听到了几人的说话声,立刻便好奇地聚了过来。经过张大婶和赵大伯的说明后,曾与李逸云相识的那些人立刻便上前寒暄起来,李逸云也高兴地和他们谈天说地。 突然间,一个核桃大的烟袋锅从人群中飞了出来,重重地击在了李逸云的头上。李逸云痛呼一声,朝着烟袋锅飞来的方向瞧去,正要发怒。但瞧见对方的样子后立刻蔫了下来。垂下头无精打采地说:“祁爷爷,你干嘛打我啊?我又没拿您竹筐去捉鸟。” 满头雪白长发的老者走上前来,怒气冲冲地指着他说:“你还说?你小子这一走就是十年!老头子我认得你是谁?你要是再不回来!你就见不到我了!”说着说着,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止不住地流下来。 李逸云也抽了两下鼻子,强忍着泪水,抱住了老人说:“祁爷爷,是我错了!您别怪我好吗?”“好好!”老者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围着的人们见了此情形,也都忍不住眼含泪水,只有晶晶不知所谓地四处环视着,摸不着头脑。 “阿云?是你吗?”一声响亮的呼唤声从人群之外传来。李逸云轻轻地松开老者,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便瞧见了刚刚挤进人群来的铁锤。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两年前李逸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年近三十的铁锤比起两年前,脸上已经多了几丝皱纹。目光也显得更加沧桑。 “哥!我回来了!”李逸云轻声说。铁锤走上前来拉起了他的胳膊:“那别在这儿站着啦!赶快回家啊!”说着朝着四周的人说道:“诸位父老乡亲!今天我兄弟回家!诸位到我们家吃饭!一律半价!半价啊!我和我兄弟先回去等着大家啦!”说着拉着李逸云向外走。“好!好!”“铁老板大方啊!”人们纷纷应和道。 挤出了人群,李逸云指了指跟在身旁的风沐翎说:“哥,这位是风沐翎姑娘,是我在外结识的朋友!”铁锤打量了风沐翎几眼,笑着点头道:“姑娘既然是我兄弟的朋友!那也就是我铁锤的朋友!千万别客气!”说着又转向李逸云道:“你小子可别怠慢了姑娘!丢家里的人!”说着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分明在说:“兄弟这可是好机会!不能放过啊!” 李逸云瞧出了他的意思,但当着风沐翎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好点点头应付道:“好好好!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铁锤满含深意地瞧了他一眼,便带着两人朝着镇中一座较高的建筑走去。 遥遥望去,“思归客栈”四个大字高悬于门楼之上,古朴淡雅,和李逸云记忆中的样子一般不二。但客栈的其他东西,却已截然不同了。客栈占地面积至少扩大了一倍。显然经过了很大规模的修缮。 “哥!你可真行!客栈被你经营的这么好!”李逸云转头瞧着铁锤赞许道。铁锤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过了弯,客栈的大门已经是一览无余。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牵着一个男孩,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正在门口张望着。 见到铁锤带着李逸云和风沐翎朝这边走,那妇人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李逸云则笑着赶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这位就是嫂子吧?小弟逸云有礼了!”铁锤跟着解释道:“家里的,这就是阿云,快点打招呼啊!” 那妇人这才恍然大悟道:“是阿云?天啊!回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你哥经常提起你,昆仑山太高了,我身子也不是很好,所以也没去看过你,你可别挑理啊!”说着又拉过身旁的小男孩,将他推到李逸云面前说:“小虎!这是你李叔叔,快说叔叔好!” 小男孩既好奇有有些害怕的瞧着李逸云和趴在他肩头的晶晶,怯生生地说道:“叔叔好!”李逸云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捏小男孩的脸,笑着说:“小虎都长这么高啦。真结实!”小虎见李逸云神色和善,之前的害怕也渐渐淡去,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铁锤妻子眼里含笑的嗔道:“这孩子见不得世面,让兄弟你见笑了。”李逸云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小虎很可爱呀!嫂子,这是侄子还是侄女呀?叫什么名字呀多大了?”妇人笑着抚了抚怀中的婴儿说:“是个女孩,叫小兰,刚一岁还不会说话呢!”李逸云赞叹道:“你看着眉眼!长得和嫂子可真像!将来一定是个美人!”“兄弟说笑了。”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时铁锤插嘴道:“行啦,别在这说话了。兄弟赶紧进屋吧,外面风怪大的。”“好啊!”李逸云点了点头,于是众人迈步进入屋中。 铁锤带着几人穿过厅堂,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圆形的小院中,有一眼水井、一块菜地和小块小小的花圃。三座分立着的,小而精致的木屋环绕在小院的周围。指着东侧的那间屋子,铁锤说:“这几年你不在,这几间屋子也一直是两三天一打扫。很干净的。你还住在这里?”李逸云一拍手:“谢谢哥!那我就还住在这里好了!”说着又指了指中间的那间屋子说:“哥!这间屋子也没人住吧?”铁锤点点头:“自从李婶……一直也没人住,不过我也经常去打扫。”“那好!”李逸云说到:“就让沐翎妹子住在那里吧,也方便一些。沐翎妹子你看怎样?”风沐翎点了点头:“好呀!那谢谢铁锤哥了!”说着又朝着铁锤施礼致谢。 “行了行了!”李逸云打断他们说:“别客套了!走了这一路你不累么?赶紧去歇着吧!哥,嫂子,你们不用管我们,忙你们的去吧!”“行!兄弟你先歇着啊!要什么就和我或者你嫂子说就行!”说着,铁锤便带着妻子和孩子离开了。 院中剩下了李逸云和风沐翎两人,李逸云想了想,将肩上的晶晶抓下来,塞到风沐翎的手中说:“妹子,你先歇着。我再出去看看,和大家说些话。”“好!记得回来吃晚饭!”风沐翎嘱咐道。 “知道啦!”李逸云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我要是不回来,以你的性子,估计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吃的,我哪儿能看着你饿着呢?”说着,李逸云在风沐翎的注视下穿过院子,再次回到客栈的大厅。 和铁锤打了个招呼后,李逸云便又回到了大街上,瞧着远处依稀可见的人影,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在心里盘算着要去找谁。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由远及近,笔直的朝着客栈的方向走来。眼看着他到了门口,李逸云下意识的就开口道:“客官!您是要住店?” 听到李逸云的声音,那人停住了脚步。摘下了戴在头上的草帽,露出他那年轻的面容。瞧见了这张脸,李逸云顿时愣住了。那人却笑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李师兄,玉虚宫找了你好几个月,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儿!” 第23章 归乡(下) “原来是楚戾师弟啊。”李逸云露出无奈的神情,有些悻悻地说:“的确是凑巧了,不过师弟。我不记得我得罪过你啊!怎么成了你口中的冤家了呢?”楚戾嘴角一勾,英俊的面容瞬间变得有些阴森,微眯着的双眼中闪着寒光说道:“是啊!李师兄这样的天才怎么可能记得我呢?我不过是败在师兄风卷残云之下的蝼蚁之一罢了,对吧师兄?” 一听这话,李逸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许久之前的情形顿时在眼前浮现出来。那是近一年前,玉虚宫一年一度的弟子试。每一年比试的题目是由几位宫中的长辈共同决定,而那一次比试的题目被定为群战。李逸云凭着对战局的掌控,一直避实就虚,直到最后仅剩几人之时才全力爆发,用风卷残云将所有人打出场外,夺得了弟子试的第一名。这些人中,就包括眼前站着的,师叔秦玄的弟子,楚戾。 “楚师弟,都已经是一年前的旧事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呢?”李逸云露出一丝苦笑,有些无奈地说。“是啊!你当然可以忘记!”楚戾说道:“但我不能。这一年我废寝忘食,就是为了能在下一次的弟子试中击败你,可结果你居然离开了玉虚宫!那我又得到了什么?我千辛万苦的得到了今年弟子试的第一,却总听到背后有人说‘要是李师兄在,他能拿得到第一?’!而我无法反驳,因为你已经消失了,我怎么去击败一个消失的人呢?” 李逸云摇摇头:“楚师弟,胜负名利在你心里就这样重要吗?赢了我,你又能得到什么?”楚戾冷哼一声:“李师兄,对你来说,输赢或许真的算不了什么,可对我来说,赢了你就得到了一切!出招吧!”说着,他一侧身,已经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但李逸云实在不像再生事端。于是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思索着是否有什么方法说服楚戾。而对面的楚戾,见他毫无反应,先是一愣,接着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芒,冷笑着说:“李师兄,曾经志得意满的你,如今变得这样胆小了吗?哦!我忘了,李师兄连杀母之仇都不敢报,想必是被自己的仇人吓破了胆子吧?” “闭嘴!”李逸云厉声喝道,七彩光轮在刹那间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左边的那只眼睛,则绽放着鲜艳的五彩光芒,宛若一朵盛开的五色花。“我要杀了你!”李逸云的声音变得如野兽般低沉,再不像平日里那样温和。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经在七彩光芒的环绕中弹射而出,赤红的龙形火焰则更先一步,顺着他的拳势咆哮着前奔,冲向楚戾。 火龙来势狂猛,楚怀义赶忙运起神识,背后长剑射出剑鞘,载着他冲天而起。火龙扑了个空,撞到了不远处一棵三人合抱的巨树上,整个树木霎时被火焰吞没。楚怀义刚松了一口气,但回头一看,李逸云并没有与火龙一道撞到树上,而是已乘着日月五行轮追来。 他先是一惊,接着又由惊转怒,心想:我已练成元神,怕他干嘛?于是他稳住身形,立掌如刀,向着李逸云所在的方向凌空斩下。周身环绕着七彩光焰的李逸云右手一挥,一道缠绕着七彩的白色光弧挥洒而出,它与楚戾斩出的刀光撞在一起,顿时在空中炸开了一团气浪。楚怀义瞬间便被气浪推出数丈远,“哇”的吐出一口血,再看李逸云,只是退后几步,便又瞬间加速前冲,面目狰狞地扑向楚戾。“我命休矣。”一缕绝望出现在楚怀义的心中。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身影由远及近,刹那间来到李逸云左侧,一根纤细的手指探出,准确的点中李逸云太阳穴,柔和的银色的灵力从指尖涌出,经太阳穴涌入李逸云左眼,像流水一样将他眼中的五彩光芒渐渐冲淡。李逸云疯狂的表情也随之褪去,他收拢心神,顺着这股灵力的引导,在空中盘坐于日月五行轮之上,挣扎着闭起双眸,调动体内灵力按照清心静气的心法运转。 他的神色慢慢的安定了下来,同眼皮透出的五彩光华也渐渐变暗,直至完全消失,环绕在周身的七彩光艳也尽数收回体内。与之相反的,他身下日月五行轮发出的光芒却越来越盛。外周的绿、红、黄、白、黑五色气浪越发明亮,并开始渐渐凝固成形。绿色的叶子、红色的火焰、黄色的琥珀、白色的剑锋、黑色的冰晶,转眼间,舞团气浪便化作了五块片状的晶体,围绕着中心代表着日月的金红、银蓝两色光芒旋转不息。 光轮凝聚后,李逸云也睁开眼睛,缓缓地落到地上,日月五行轮也随之消失不见。他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朝着空中的楚戾挥了挥手说:“楚少侠,前尘种种还是忘却了吧,希望你早日找到自己真正的路。我已经再无争斗之心,今后还请别再来找我麻烦了。” 楚怀义“哼”了一声,御剑落地。他狠狠地瞪了李逸云一眼,目光又在一旁的风沐翎身上停留片刻。之后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 瞧着他消失在远方,风沐翎才放下心。松开了搀扶着李逸云的手,皱着眉问:“这人是谁?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李逸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是我原本师门中的师弟,因为我曾经胜过他一招,一直无法释怀。” 风沐翎惊讶地说:“天呀!居然还有这种人,以后见到他可要躲着走了!”说着扶住李逸云的胳膊,转身便要将他扶入屋中。 “李逸云!”一声娇喝突然在两人的背后响起。李逸云有些颓唐的神情顿时变为了惊讶,有些迟疑地转过身。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已经从远处奔来,来到了他的面前。那人一双杏眼瞪得极大,神色既喜又怒的瞧着李逸云。 瞧清了她的长相后,李逸云的神情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才说道:“玉柳,好久不见了啊!没想到在这儿重逢,真是巧合啊!”姬玉柳对他的赔笑好不买账,一脸怒容地喊着:“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骗我,不会欺负我,那为何还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接着又指着李逸云身旁的风沐翎说:“她是谁?”跟随着她的话语,跟在她身后的百余名卫士纷纷剑拔弩张,露出一副随时都要出手的模样。 刹那间,李逸云便想到:原来风沐翎将她弄晕的过程她竟全然不知?而这时,风沐翎开口道:“玉柳公主,你误会了。其实是我……” “是她救了我。”李逸云打断她说。这一刻,他急中生智,滔滔不绝地开始了他的讲述:“那天夜里,我发现我们被黑火宗的人盯上了,因为怕连累你,所以我就像自己将他们引走,但寡不敌众被他们擒住。后来他们带着我来到了蜀地,想要将我连同体内的缥缈剑一起祭炼,关键时刻,就是这位风沐翎姑娘救了我。你仔细看看,在当日的映月湖,你们见过一面。” “是吗?”姬玉柳半信半疑地打量起了风沐翎,半晌才露出明悟之色,点点头说:“嗯,还像你说的,那沐翎妹子,多谢你出手相救啦!”风沐翎摇摇头说:“没什么。”她平日虽说话也较少,但此时却好似更不愿多言,神色淡淡的,再不说一个字。 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回到李逸云身上,双目如水般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阿云,其实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今后你可不可以向我保证,无论你再遇到什么事,都要想办法告诉我你的下落,可以吗?”说着说着,她的眼圈竟有些发红,似乎要落下泪来。 李逸云愣住了,自从他母亲离世后,尽管有吴尘的照顾,但吴尘却从未用语言表达对他的感情。而在得知他才是杀死母亲的人之后,李逸云便不将自己性命当做一回事了,原因不是他有多么看得开生死,而是他觉得世间已无人关心自己,自己的生死根本无足轻重。可现在他却听到了一个少女亲口说出对他的关心……汹涌而来的情感瞬间将他淹没。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咬着牙用力地说:“我保证,以后我无论在哪里,都会将我的情况毫无保留的告诉你,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此时他只顾自己宣泄感情,却没有发现身旁低垂着头的风沐翎,脸上正浮现出一丝锥心般的痛楚。 听他这样一说,姬玉柳这才破涕为笑。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从姬玉柳的身后走了上来,恭敬地施礼道:“公主!请问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不用不用。”姬玉柳开心地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带领军士护送我的徐勇将军,徐将军,这位李逸云李公子,就是曾在映月湖救过我的人。这位……风沐翎姑娘,是……”李逸云连忙接过话来:“沐翎姑娘是上古神族后裔,他们一族已经隐居南疆千年,这次是被族中派遣,前来中原历练的。” “哦?”徐勇一听这话来了兴趣:“姑娘可是伏羲女娲两位大神的后裔?”风沐翎微微颔首,低声道:“正是!”徐勇顿时露出惊叹的神情:“姑娘,不知你是否方便,方便的话请随我一道回镐京一趟,陛下曾多次提及,想要探访两位大神的后裔。相信姑娘一定能得到陛下的赏识,对姑娘的历练也是大有好处。” “真的吗?”风沐翎露出期待的神情:“那真是太谢谢徐将军了!”徐勇连连摇头:“哪里哪里,我怕是还要借着姑娘的光呢!”借着他又转向姬玉柳:“公主,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再走下去怕是又有搭帐篷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如何?” 姬玉柳想了想,抬头问李逸云说:“逸云,你应该是住在背后的这家客栈吧?这儿还有房间吗?如果有的话我们就在这住下了。”李逸云笑了:“那可巧了!这客栈就是我家开的,不过我看大概有两百名士兵兄弟吧?这样的话恐怕就得打地铺了。” “有住的地方就行!那就谢谢李公子了。”徐勇爽快地说。李逸云连连摆手:“徐将军客气了,大家跟我进来吧。”说着摆出邀请的手势,招呼这几百人进入客栈。 姬玉柳和徐勇先后进入门中,士兵们也跟着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是姜龙姜虎兄弟,他们来到李逸云面前,笑着说道:“李公子,别来无恙啊!”看着他们带着深意的表情,李逸云的嘴角有些抽搐,赶忙解释道:“姜大哥,姜二哥,你们可别误会了,我可是被逼的啊!” 姜龙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们都了解,我们这位公主可不是善茬,跟着她一起可没少受苦吧?要不是我们最后动用了军队,现在恐怕依旧找不到她呢!我们先进去了啊!”说着,两人迈入了客栈的大门。李逸云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他们,最后走进了客栈。 第24章 尾声 并未结束 铁锤夫妇很快的便将众人的住所安排妥当,之后就到了晚饭的时间,这么一大帮人,可让他们忙了个够呛,李逸云也帮他们来回打点,一直没闲着。吃过了晚饭,走了一天的士兵们都纷纷回房歇息,大厅才重新变得空旷起来。李逸云也觉得有些疲倦,于是便回到了后院自己的小屋中,躺下来休息。 躺在睡过好多年的床上,不知怎么了,明明已经有些疲惫,却始终无法入眠。李逸云张开眼睛望向屋顶,心中生出一种隐约的感觉:屋子和床还是原来的模样,甚至连桌子上物品的摆放都没太大的变化,但他却始终觉得,与记忆中自己的家有着些微的不同。也许是某种气味、也许是色彩的明暗。总之,随着时光的流逝。某些东西已经无声的被改变了,并且再也不可能恢复原状。 想到这些,李逸云再也没了睡意。“蹭”地跳起身,抓起尚未解开的包袱,将在一旁熟睡的晶晶搁在肩膀上,之后便推门而出。他向着正屋的方向看了看,犹豫了一下,但想到镐京之行对风沐翎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之事,于是便停住了脚步,朝着屋门的方向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从相反的方向走出了后院。 刚一接近大厅,李逸云便听到了谈话的声音,于是他站住脚步,凝神听去,就听铁锤的妻子说道:“唉!这客栈终究不是我们的啊,阿云第一天回来,就带了这么多的客人,忙一点倒是也没什么,可他至少该问问我们的意思啊!”“胡说什么呢你?”铁锤反驳道:“这客栈本来就是阿云的,这些年我不过是代为看管,就连我这条命,也是李婶当年救下来的,要没有她收留我,我早就饿死了,以后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 沉默片刻,铁锤妻子有些犹豫地说道:“要不你和阿云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我们花钱把这客栈买下来?要不这主不主仆不仆的日子,可真是够糟心的啊!”铁锤似乎也犹豫了一番,之后才沉声道:“不行!多少钱能买个客栈啊?我们不能坑兄弟,兄弟也快成年了,咱这就把客栈交给他吧,你要是愿意,我就还留下做掌柜,兄弟肯定不会亏待我们,你要是不情愿,那我们就搬出去,自己做点营生,有手有脚的,怎么也饿不死。”“唉!”铁锤妻子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却又信服地说道:“好,听你的。不过在这里住了这些年,我还真是舍不得。” 听到这儿,李逸云轻咳了一声,走入厅堂。铁锤夫妻见状,顿时愣在原地。铁锤回过神来,瞪了妻子一眼,忙对李逸云说:“兄弟,反正你也听到了,你嫂子糊涂,哥哥可不能做昧良心的事,这客栈今天就还给你,我们明天就搬走。”李逸云笑了:“哥,你让我经营客栈?我还不赔个精光啊?嫂子说得对,我今天没跟你们商量就安排那么多人住下,的确是麻烦你们了,是我的错!”说着,他双手合拢,朝着两人恭敬地施了一礼。 “兄弟!这可使不得啊!”铁锤立刻上前拉他起来,李逸云却很是顽固,坚持着一躬到底才站直身子。接着,他露出一丝微笑,诚恳地说:“哥,嫂子,这客栈从现在起,就是你们的了。我四海为家,要它也没什么用处,只要我以后回来的时候,你们还能给我留个落脚之处就足够了。”铁锤忙道:“兄弟,这怎么能行?这可是李婶的家业,我们怎么能?” 李逸云打断他,坚定的说:“就这样了,哥,客栈就是你的了。”铁锤此时才注意到李逸云肩上的包袱,惊讶道:“兄弟,你要走?”李逸云点点头。铁锤急了:“再怎么急也等明天一早啊。”李逸云笑了笑说:“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得知,不然又要麻烦了,我今晚就走。”见拗不过他,铁锤也只好妥协:“那好吧。盘缠带够了吗?”李逸云点点头:“够了够了……”最后,在铁锤的坚持下,李逸云还是又多装了几件衣服和许多财物。 孤身一人,缓缓地走在街道上,李逸云看着街边一座座熟悉的房屋,边看边笑。幼时的回忆一缕缕涌上心头,带给他阵阵温暖。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他赶忙回身看去,却惊讶的发现身后空无一物。再度朝四周扫视了一番,依旧是一无所获。“难道是错觉?”李逸云心想。于是他晃了晃头,转身继续前行。 来到小镇的尽头,李逸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镇。“再见了。”他在心中无声地说着。转过身,便要快步前行。但这时,他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站住!”回过头来,姬玉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李逸云瞪大双眼,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姬玉柳反问道:“你要干什么?这次是要不告而别吗?我真的那么讨厌吗?”李逸云忙道:“当然不是。”“那究竟是为什么?” 望着她“凶狠”的眼神,李逸云只好将身中“五毒咒”的原委道来,然后说:“我在深渊的竹楼中,找到了一本关于舜帝的书,书中说舜帝拥有一种特别的法术‘重瞳’,是一门修炼眼睛的法术,‘五毒咒’的精神根源就在我的左眼,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将重瞳练成,或许就能克制‘五毒咒’。舜帝的一身绝学并没有传人,他仙逝于南方的苍梧之野,所以我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见姬玉柳神色依旧不善,他又解释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也是怕你知道后责怪沐翎妹子,让他自责,有机会的话,我当然想把毒咒解开啊。” 泪水从姬玉柳的双眸中夺眶而出,她冲上前来,一把抱住李逸云,喃喃道:“是我误解你了,我不该吼你,对不起……”怀中充满了温暖的触感,李逸云先是愣了愣,之后摸着她的头说:“傻丫头,是我没跟你说清楚,怎么能怪你呢?别哭了。”姬玉柳缓缓止住哭声,抬起头瞪着他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李逸云连忙摇头道:“不行,你想没想过,你是公主,你如果失踪了,徐勇将军和五百士兵都要被怪罪。我哥哥嫂子说不定也被连累。你怎么能和我一起走呢?”姬玉柳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俏皮地笑道:“我留下了信件给父王,说明我只是突发奇想去南方巡视,叫他不要怪罪徐勇,我还留下字条告诉徐勇说如果敢找你哥哥嫂子的麻烦,回来就惟他是问。” 李逸云愣住了:“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少女一笑:“再看月色的时候,发现你背着包袱出门的时候做的啊。”“那……我好像没别的选择了不是吗?”李逸云笑着说。 这时,趴在他肩头的晶晶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惊讶的道:“咦,怎么一觉起来天就黑啦?逸云哥,我们又要走啦?”李逸云摸摸他的头,道:“是啊。这次要去楚国更南方的地方——苍梧之野,想去吗?”晶晶一咧嘴:“只要不无聊,去哪儿都行啊。”李逸云皱了皱眉:“那你就先别睡了!来,我们现在要赶快离开这里,你能不能载着我们飞啊?” 他原本只是和晶晶开个玩笑,毕竟晶晶的体型太小。但晶晶却爽快地说:“好啊!”说着他一拍翅膀飞到半空,身子一晃,就在李逸云的眼前化为了身长过丈的庞然大物。这时的它全身灿金,一道道七彩的纹路遍布全身,双眸如烈日般闪耀,一双翅膀挥舞间隐隐有风雷之声。此时的它,哪里还有之前可爱的模样?尽管并无敌意,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势仍让李逸云的神情为之一变,姬玉柳更是捂着嘴瞪大了眼,一时不敢说话。 “你可真行!”李逸云抽着冷气说着。晶晶得意地笑着:“那是当然!大哥,姐姐,快上来吧!”“好好!”李逸云扶着姬玉柳坐上了晶晶宽阔的的后背,自己也跟着爬了上来。两人坐稳了之后,晶晶便高声道:“走喽!”话音未落,它便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洒下姬玉柳兴奋的尖叫声,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李逸云始终不知道,他之前感受到的那缕劲风,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寻上门来的乌云布下的陷阱法阵。原本法阵发动,是要将他转移到乌云埋伏好的一处空间,将他杀死。但在法阵启动的那一刻,风沐翎却将法阵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代替他进入了乌云设好的陷阱。 就在他与姬玉柳乘风御云南行之时,风沐翎正浑身是血的站在丛林之中,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在她的对面,被五色石重创的乌云同样浑身浴血,身体不住地摇晃着。 就在这两人相持之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落到了风沐翎的身边,稳住了她的身体。同时,他屈指一弹,一道白光击中乌云的胸膛,将这名魁梧的壮汉放到在地上。 “是你?”风沐翎瞧着身边的楚戾,勉强地开口说着。她试着从楚戾的怀中挣扎出来,但刚一动,身上的伤处便传来一阵剧痛,她随之陷入了昏迷。 满含柔情地瞧了风沐翎一眼,楚戾转头瞧向倒在地上的乌云,一抬手,便要将他彻底了结。但这时,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等等!这个人好像对我有用!” 楚戾双目一寒,露出既痛恨又敬畏的神情,机械般地回答道:“是!” 第25章 楔子 圣者 通天的山壁如刀劈斧斫般光滑如镜,笔直地矗立着,与三面通体火红的城墙围成了这座雄伟壮丽的城池。山壁靠近城中的一侧,有着一系列相距丈余、向外侧凸起的岩石。一路延伸向上,最终通向接近山巅的一处幽深的洞口。 此时,一道人影正面对着山壁,沿着这些凸出的岩石不断地向上纵跃。他那身布满金色条纹的红色袍服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飘逸灵动间尽显潇洒。 他的动作极为迅捷,像一团跃动着的火苗,转眼间便来到了山洞前的平台之上。还没等他站稳脚步,两道身影便从山洞的阴影中浮现了出来,挡在他的面前。而等这两人瞧清了他的相貌后,便又向两边一闪,低声道:“二公子请!”他“嗯”了一声,也不搭话,就径直向洞中走去。不多时便没入了山洞的黑暗之中。 走过了一段曲折的道路,他来到了一处宽敞的石室之中。十余根高达丈余的石柱环绕在周围,它们的顶端燃烧着轻轻晃动的火焰,将石室中的景象映入他的眼中。 不去理会石壁上的种种雕刻,他的目光径直地投向石室中央的空地上。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盘坐在高台之上,似乎在闭目养神。目光一落在这人的身上,他的神情顿时从之前面对洞口处两人时的不屑,转为了敬畏。双手合拢,他朝着那盘坐之人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参见圣者!” 悄无声息的,盘坐之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夺目的光彩在他的眸中一闪而逝。惊的来人一阵心悸。接着,圣者缓缓地站起身来,开口说话了,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柔和:“是虞烬啊!怎么?我拜托的你的事情有结果了?” 虞烬点了点头,但神情却极为郁闷:“圣者,我已经按着您的吩咐,联合族中多位长辈一起向父亲劝谏,建议他能够减少各部族每年进献的粮食以及奴隶数目。父亲答应会酌情处理,不过……他把执行这件事情的权利交给了兄长。我也不知道这算是办好了,还不办砸了?” 圣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接着便淡然地说道:“天意!这都是天意啊!你不用自责,其实我早先推算出的结果,便与此相近,让你去劝谏你父亲,也不过是廖尽人事,这样一来,也算对得起我的故友了。” 听到圣者的最后一句话,虞烬的神情再度为之一变。在他们一族中,圣者的地位极为尊崇,若是圣者有心掌管全族,几乎所有的族人都会鼎力支持,只是圣者始终不愿意直接介入族中事务,总是假手旁人。 然而,要说起圣者的来历,族中恐怕没人能说得清楚。因为即使是族中年纪最长的老人,也是由圣者看着长大的。没人知道圣者究竟活了多久,只是据前几代先辈流传下来的说法,自从先祖舜帝来到苍梧之野之时,圣者便已跟随在他的身边了。 “那圣者口中的故友是……?”虞烬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连忙移开思绪,不敢再想下去。这时,就听圣者接着说道:“不提这些事啦!你有什么事情想让我帮你的吗?今天不妨说一说。” 虞烬一愣,他心中的确藏着一些事情想让圣者,但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开口。因为一旦说出来而圣者又不愿意帮自己的话,那恐怕自己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于是犹豫了良久,虞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圣者,晚辈没什么事情要劳烦您的。”“是吗?”圣者提高了语调说:“那可真遗憾了,整个虞部的人里,我看你最投缘,本想在离开之前帮你个小忙,没想到你居然没什么需要……” “圣者,您要走?”虞烬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在他心中,圣者与虞部之间是浑然一体的存在,他实在想象不出离开了虞部,圣者还能去往哪里。 “是啊!”圣者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萧索之意:“在这片土地上待的日子实在有些久了,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怎么样?再给你个机会,有没有什么想要让我帮你的!” 虞烬咬着牙,眼中的神情接连变换了许久,终于凝聚成了决然的目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垂下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请圣者教我,如何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般,身子颓然的塌了下去。 “果然还是说出来啦?”圣者淡然地说,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意外,接着,他又很是淡定的,随口说道:“准确地说,你不是想改变一切吧?你想要做的,无非就是杀了你父亲报仇,我说的对吗?” 虞烬一时语塞,不过在他问出之前那句话时,便已隐约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会耗尽勇气,此时从圣者的口中听到这话,也只是短暂的惊讶,便恢复了镇定,点点头道:“正是!我的事情,圣者您想必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您觉得我大逆不道,您就把我杀了吧,死在您的手里,总比死在别人的手里好得多。” 石室中一片寂静,半晌后,才被圣者有些夸张的笑声打破。他一边笑着,一边对跪在地上的虞烬说道:“怎么?还是抱着必死的心说出来的?你把我想的太蛮横了吧?你与你父亲的恩怨,能说清楚谁对谁错的,都是那些一根筋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是大逆不道,我又有什么权利来惩处你呢?起来吧!” 说着,他轻轻一挥袍袖,虞烬顿时感到一股由下至上的力道托住了他,稳稳的将他扶了起来。圣者也随着走上前来,来到了虞烬的面前。他那双深邃明亮的双眼直视着虞烬的双目,轻声说:“原本不该告诉你的,不过我既然要离开了,和你说说也无妨。你不要着急,能够打破苍梧之野虚假平静的人,就要来了。到时,你顺势而为即可,只是那个时候,你怕是又会觉得有些早了。” “圣者,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吗?”虞烬半信半疑地说。尽管圣者对未来的预测从未失算,但虞烬对这些卜算之事,却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会的!”圣者十分肯定地说:“就算他没有改变一切的意图,我也会促使他走上这条道路。” “而且……”说到这儿,圣者语气一转,透出了一丝隐约的期盼:“在他身上,我似乎还看到了自己的归途,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吧。我走了,有缘再见!” 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虞烬的肩头,而后身体像周围的烛火般轻轻一晃,便消失在了这宽阔的石室之中。虞烬愣了愣,他的肩头好像还留着触感,但此时,山洞之中,已经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第26章 天高云阔(上) 笛声清越悠长,在天际回荡许久,才缓缓散去,李逸云放下手中竹笛,微笑的看着姬玉柳。姬玉柳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道:“还说你不会吹,你这《九韶》吹的比我那些哥哥好多了!” 李逸云摇摇头,目光中透出了神往之色:“说句不好听的,那是王子们的水平太低了。我这两下子微末道行真的难登大雅,你要是有机会听听我二哥吹的曲子,你就知道什么才是天籁之音了。”姬玉柳假装生气地瞪起了眼:“夸你两句你还无法无天了,你这话要是被我哥哥们听见了,肯定得治你的罪!再说,你说的二哥是你二师兄吧?你不是已经脱离师门了吗?怎么还叫他二哥呢?” 她这话一出口,李逸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姬玉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想道歉,李逸云便淡淡地说:“师门是师门,二哥是二哥。”姬玉柳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这时,趴在李逸云肩头的晶晶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含糊地说道:“嗯?开饭了吗?”他那样子顿时逗得两人笑了起来,忘记了之前的不快。 正瞧着晶晶笑着,李逸云那自然运转的元灵忽然感到前方出现了几股陌生的的气息。他立刻朝姬玉柳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凝神闭目,使出了木遁的生发之术,将神识探入周边的树木之中。此时,在李逸云施法范围内的树木就好像是他的手脚一般,将他的感知放大了无数倍。 不出所料,果然有人藏在前方几丈远的树后。李逸云一笑,单手掌心向上地抬起,碧色的光芒在掌中凝聚,接着他手掌一翻,碧色光芒下落,几丈外的十余颗树木违反生长规律地由大至小,由粗变细,将藏在它们身后的人尽数显露了出来。 几个身披兽皮,手执长矛的人顿时出现在了二人眼前。李逸云朝他们笑了笑,晃了晃还闪着绿光的手掌。那几人一见他手掌上的光芒,顿时如临大敌般地露出恐惧的表情,嘴里发出“呜哇”的声音。飞也似的逃窜而去。其中一个手一哆嗦,将长矛掉在了地上,也不敢去捡,头也不回地跑了。 李逸云一摊手,无奈地说:“本来还打算向他们打听打听消息呢,这些人胆子也太小了。”接着,出乎姬玉柳意外的,他朝左边转过身,向着一颗更远的树说着:“出来吧,难道你也想看看我把你前面的树变小?” 树后应声走出一个挎竹篮的青年女子,比起中原流行的宽袍大袖,这名女子的着装明显更显利落,衣服周边带着不少白色的绒毛,衣服上还有许多银制饰品,闪着明亮的光。她有着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比李逸云之前见过的女子略黑,但却有种特殊的美感。此时,她的神情也有些恐惧,但还算镇定,缓慢地来到距离李逸云一丈远的位置,站住了脚步。 李逸云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那女子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李逸云皱了皱眉,又问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不料那女子清晰地回答道:“听得懂。”李逸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是从很远的北方来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离苍梧之野还有多远?”那女子此时神情中的恐惧已经瞧不见了,她也微笑着说道:“这里就是苍梧之野,往南四百里,往西四百里,也都是苍梧之野。” “那就是说我们已经到了?”姬玉柳有些急切地问道。见那女子点了点头,姬玉柳便高兴地跳起来说:“终于不用天天风吹日晒了。姐姐,你是当地人吧,能帮我们找个住处吗?”晶晶兴奋地说:“我要吃饭我要吃饭!”那女子见一只小猫竟能口吐人言,再次显出惊讶的表情。李逸云一拍晶晶的头,小声道:“以后在外人面前少说话。”又笑着对女子说:“这位姐姐,我的确会一些法术,这只小猫也有些来历,不过您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那女子点了点头,轻声说:“公子,这一点我还是信得过您的,如果您真的有恶意,早就动手了。只是因为近些日子苍梧之野不慎太平,所以我才谨慎过度,方才失礼了,还请不要见怪。不嫌弃的话,二位就随我来吧。”姬玉柳一听这话,立刻笑着跟了过去,李逸云也松了口气,跟着那女子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路上,几个人相互通报了姓名,那女子名唤“叶青”。在她的介绍下,李逸云了解到,苍梧之野被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占据着。她所在的部落名为“越”,控制着北抵高山西至苍水,南北近百里,东西五十里的土地。上古时期,苍梧之野受着三皇五帝统治,但自夏朝开始,帝不南巡,苍梧之野也渐失王化,分裂为若干部族,千年以来,许多部落渐渐失掉文明,失落了华夏的语言,例如刚刚那批身披兽皮的人所属的河西的“琼”部。 说着说着,几人已经走出了丛林,一座灰色的城池出现在他们视线尽头的地平线上。渐渐地接近它,李逸云不禁露出赞赏的神情。城池虽然没有华夏名城那样的壮丽,造型优美,但却十分坚固,没有丝毫装饰的城墙既厚又高,给人一股厚重坚固之感。指着这座城池,叶青说:“苍梧之野与世隔绝,这筑城之法还是首领昔年游历楚国之时学习而来。这座城池虽矮小,却是我族的骄傲。叫二位见笑了。”两人连忙摇头。李逸云诚恳地说:“不不,叶青姐姐,城池贵在坚固,装饰只不过是可有可无之物,这座城建的很好,比中原不少城池都要实用得多。” 说着,几人已经来到了城下,几个身穿护甲的士兵立刻迎了上来,当先的那人说:“青姐你可算回来了,首领都快急死了,到处找你呢!”叶青有些难为情的道:“我不就是出去采点药吗?用得着那么急吗?我这就去见他吧。”有个士兵看了看李逸云一行人,问道:“青姐,这几位是?” 叶青的神情转为严肃,一脸郑重地说:“这几位可是从北方来的能人异士。你们传达下去,千万不能怠慢。”几个士兵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的目光多了几分佩服。叶青向着二人说了声:“随我来。”说着便领着二人走进城里。 城内的房屋分布像棋盘一样,十分整齐。沿着路一直走,不久便到了城中心一座院落,院落不大,但房屋却很高,与整座城池一样给人一种力量之感。叶青向二人说道:“我带你们去见我们首领,不用太拘束,他长的有些凶,但为人很和善的。”说罢,朝着门口的守卫点了点头,带着二人径直走进院落。 笔直的走到屋门外,叶青也不打招呼,一下子便推开了门,朝着屋里大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至于那么着急吗?这不是回来了嘛!”屋中人正背对着门口,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听到这话,立刻转过身来,快走几步,拉住叶青的手说:“这几天不是‘琼’部的那些野人们总在我们边界出现吗?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心了。”叶青一甩手,轻声道:“有客人来。” 那人这才意识到李逸云等人的存在,朝他们瞧了过去。李逸云也瞧向他,只见这人相貌在二十出头,身材不是很高,但却十分魁梧。在这初冬季节里仍是一身单衣。一头不过寸许的短发直直的立着,坚硬如钢。叶青走过来对他说:“这是从北方来的李逸云公子,姬玉柳姑娘。”那人一抱拳:“李公子,姬姑娘,在下郑野,有礼了。请屋里坐。”男女两人赶忙回礼,顺着他的指引来到屋中,坐在椅子上。 郑野亲手端过两碗茶水,递到两人面前说:“两位远路而来,先喝杯茶水解解渴,鄙处偏远,招待不周,还请谅解。”就在此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道:“报告首领,‘琼’部突然大举渡过苍水,向我部迅速逼近。”郑野一举手,似乎想要拍桌子,但望见李逸云,又将手缓缓放下。怒道:“这群野人是来示威的啊,我们必须给他们个教训,马上下令,第一队一千士兵准备出战。”士兵立刻领命退出。郑野向李逸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二位,战事将起,在下马上就要出征。二位还请见谅,等在下征战归来,再与二位详谈。”说罢,抬步便要出门。 但此时,李逸云却突然灵机一动。少时在昆仑山上强记下来的一些文字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化成了一个个念头。他起身说道:“首领且慢!”郑野回过头来,看着李逸云,好奇地问:“公子有何指教?”李逸云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敢问首领,击退琼部之后,您有什么打算?” 郑野一愣:“击退他们之后?还能有什么打算?”李逸云的神色也变得变得郑重了,他沉声道:“那就要看您是只想守住前人的基业,还是想开疆辟土,创一番霸业呢?”郑野顿时瞪大了双眼,露出恭敬的神情,朝着李逸云一拱手说:“在下虽然不才,却仍有野心,想有所建树。只是始终不得其法。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李逸云摆了摆手说:“不敢,我只是突有所想,说的不对,还请首领不要见怪。”他走到地图前,指着西北方的一角,道:“首领可曾想过,假使你现在的土地增大一倍,你该如何使用?”郑野道:“若是那样,我就再建一座这样的城池,让我的族人分两城居住,扩大耕作范围。”李逸云一笑,道:“恕我冒昧,敢问首领,贵部有多少人?就算是每个人日更不辍,又能耕多少土地?即使两倍的土地能够耕作,那么三倍呢?四倍呢?”说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璀璨的光芒:“乃至整个苍梧之野呢?” 郑野身体一震,立刻整理衣襟,万分恭敬地躬身施礼道:“还请公子教我。”李逸云立刻回礼:“不敢不敢。”等郑野直起身来后,便接着说道:“在下之见,对付琼部的攻击,与其攻而伐之,不如收而化之。争一时之气没有任何好处,退一步说,就算放任‘琼’部攻城,他们攻得下这座城吗?我有个想法,先以武力威慑,让他们服从你。再以利诱之,让他们感受一下我们比他们舒适的多的生活,最后以德服之,教他们文字,以文明将他们同化。那样的话,他们和你原来的族人又有什么分别?” 郑野听了这话,半晌不语,随后叹道:“公子真乃天赐我族之贵人啊!”说着将椅子搬到地图前。道:“公子请坐。”又向叶青说道:“青妹,你去帮我通知一营,取消出征命令,紧守城池。对了,安排好姬姑娘休息。”姬玉柳站起身,抱起又睡着了的晶晶看了李逸云一眼,便跟着叶青走出屋门。郑野又转向李逸云:“公子还请详细说明。”李逸云指着地图,思索片刻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第27章 天高云阔(下) 一口气说出了应对“琼”部的方法,李逸云一发不可收拾,又将自己所学关于练兵、治国之法悉数道来,并不时地询问郑野苍梧之野的风土民情,地形气候,从而将所学的事物与当地情况结合起来。而在一些问题上,郑野也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令李逸云大开眼界。二人越谈越投机,直到月上中天才意犹未尽的收住话语。至于那前来挑衅的琼部,郑野则按着李逸云的建议,只是坚守城池,不去理会他们。 喝了口水,两人各自在脑中梳理了一番谈话的内容,郑野转开了了话题问道:“在下之前唐突了,尚未请教公子为何自远方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是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吗?”李逸云见他态度诚恳,于是也不隐瞒,把自己中毒过程与找舜帝遗迹的目的全盘托出。 听他说完,郑野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若是别的事情,在下定当鼎力相助,只是这舜帝遗迹……不瞒公子,相传舜帝葬于苍梧之野西南,如今那里是苍梧之野最强大的部落‘虞’部,据称他们的先祖便是是当年追随舜帝来此的那一批民众。但是他们十分排斥外族,若是得知公子的目的,不但不会让公子进入舜帝遗迹,还有可能对公子不利。而且他们一族也是如今的苍梧之野中,唯一有法术传承的部族,历代首领都十分厉害,公子的修为想必很强,但恐怕也……” 李逸云一笑:“无妨,在真正强大的力量面前,我不过是蝼蚁,我也不会因为好胜就去找太巫挑衅,不过……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郑兄的修为毫不弱于在下,您所说的虞部是唯一有法术传承的部族,应当有些不切实吧?”郑野的双目顿时闪过一丝光芒,但立刻被他收敛起来,神色变得更为佩服,恭敬地朝李逸云拱手说:“公子神目如电!之前还想隐瞒公子,真是罪过。实话说吧,公开场合,除开虞部以外人都不会使用法术,但事实上,每个部族都有些人会用法术,只是人数不多,虞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逸云点点头:“郑兄,贵部会法术的人有多少?”郑野低声道:“算在下在内,一共有四十八人,只是多数都只会写粗浅法术,上不了台面。而我虽然是靠着自己的笨法子练出了些东西,但想要教别人却是万万不能了。” 李逸云微微一笑:“郑兄不用担心,这一点我想我还是能帮上些忙的,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将我会的一些法门与大家分享。”听他这样一说,郑野顿时激动地站了起来,朝着李逸云一躬到底,双眼闪光地说道:“李公子,大恩不言谢啊!日后公子但有差遣,郑野必定在所不辞。”李逸云连忙将他扶起:“郑兄言重了,客气的话我也不说,那等这件事情过去后,就让族中所有会法术的人一起来找我吧,所有不满十六岁的族人也一起来,说不定还来得及从头教起。”“多谢公子!”郑野再度拜谢。李逸云摇摇头,目光深邃地说:“这样的话,说不定有一天……” 他没有讲话说完,不过郑野也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但这事说起来还太过遥远,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做好眼前的事情。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李逸云便随着郑野登上西城头,向下望去,密密麻麻的身穿兽皮的人正站在城墙下,无精打采的向着城上喊叫,经过了一夜,他们显然已经失却了些许锐气。他们一登上城头,就有士兵一脸愤怒地朝着郑野说了几句李逸云听不懂的话。郑野一瞪眼,他悻悻地退了下去。郑野转头向李逸云解释说:“这是我们这儿的土语,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现在许多部落只会说这种话,而不会说三皇五帝时期定下的统一语言了。也只有包括我们部落在内的几个部落还保持着文字的传承。” 李逸云点点头,微笑着说:“刚才那位士卒是气不过想要出城迎敌吗?”郑野疑惑道:“公子听得懂?”李逸云摇摇头:“只是推测。中央的那个特别壮硕的人就是琼部的首领是吧?”李逸云指着城下琼部队伍的中央问,见郑野点头,他就接着说:“事不宜迟,我即刻出手,还请首领约束好众士卒。”郑野立刻喝道:“传我号令,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有我的命令,切不可轻举妄动!”“是!”众士兵齐声答道。 听了这话,李逸云微微一笑,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呼吸间,他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只不过手臂“亲密”的挽着一个人,正是琼部的首领!“锵”“锵”,不少人见状立即抽刀在手。但想起郑野的命令,又纷纷收起了兵器。那魁梧的汉子更是满脸的惊惶,先前还在城下指挥族人叫骂,转瞬间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便出现在他眼前,再然后……就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 他也是豪勇之辈,顿时运起周身灵力,想要挣脱李逸云的束缚,但李逸云屈指一弹,一道淡银色光芒从他胸口钻入,像一条小蛇般在他体内飞速地游走,他与自身灵力的联系也随着这条小蛇的游走渐渐消失。琼部首领虽然灵力不弱,但所会的法术却是极为贫乏,更是从未见过李逸云这样神出鬼没的能力,须臾间,便丧失了对全身灵力的控制,一脸愕然地呆在了原地。 城下的战士们见首领被人拉着“飞”上了城头,也愣了片刻,随即便相互叫嚷了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郑野向李逸云使个眼色,两人夹着琼部的首领来到城墙边缘,郑野向着城下用土语喊了几句话,又指了指对方被俘的首领,城下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郑野转回身,笑道:“阿石阿土。”两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应声出列,“你们带着客人欣赏欣赏我们的织布,锻造,房屋……凡是拿的出手的都让首领看看。”“是!”两人领命押着灵力被封,兵器被没收了的琼部首领下了城头。 李逸云看着城下的琼部人,皱着眉思索了起来。郑野走过来问:“公子在想什么?”李逸云回过头说:“我在想,琼部和我们不同,是一群不开化的野人,若是他们的首领长时间不在,他们会不会以干脆以比武或者什么手段再选新首领呢?”“公子的意思是?”“我想,再多个五六人进城,也翻不出天来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琼部的族人们便一直聚在在越部的城墙之下不肯离去,越部却也不理会他们,只是每当他们选出新任首领之时,新任首领便会被从天而降的李逸云抓入城中…… 半个月后,由琼部中几位地位最高者组成的“使团”在“高人”的建议下,向郑野上书,称仰慕越部房屋,锻造各方面技术,请求归附。郑野欣然允诺,于是琼部全数并入越部,正式地消失在苍梧之野上。 三个月后,新年的脚步渐渐近了,人口和土地都增加了许多的越部洋溢着一派喜悦的气氛。郑野和李逸云正在屋中围着火盆吃酒,有士兵进来报告:“报首领,西城来报,至昨日,城中所有人均能以简单文字进行交流。从小儿至老翁,无一缺漏。”郑野笑着拿出一串铜钱,抛了过去:“很好,这是赏你的,回家好好过个年吧。”那士兵大喜道:“多谢首领。”乐颠颠的跑了出去。郑野对李逸云说:“公子当初让两部混居之策果真高明,才短短数月,就已不分彼此,浑然一体了。”李逸云笑道:“这些,也都是我学自师门的。只不过是照猫画虎而已。” 笑了笑,郑野伸手从怀中拿着一张地图,在桌上摊开,地图上山丘、河流应有尽有,很是详细。郑野指着地图,单刀直入地说道:“公子你看,继琼部归顺后,又有几个小部落望风而降。现在苍水东西两岸,梧水以北,已尽归我族所有。不知公子下一步如何打算?” 李逸云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岔开话题道:“我刚来的时候挑选的那些孩子,还有原本就会法术的那些族人,他们修炼情况如何啊?”郑野答道:“孩子们修炼很刻苦,有几个孩子已经凝成了内丹。至于那些成年人,在公子因材施教的指导下,也是大为进步,自然,我也是受益良多。” 李逸云点点头:“很好。”接着,他朝着面前的地图,用手向下一划:“现在我们虽说比一年前强盛了许多,但还是无法与虞部抗衡,所以下一步,我们需要得到梧水之南的广部的支持。”郑野说道:“公子可有何妙计?之前的方式能否继续实行?”李逸云摆了摆手:“广部人口众多,即使与扩张后的我们相比差距也并不悬殊,而且他们的战斗力与琼部这样的部落是不能相比的,他们有着同我们一样的铁制武器,各方面的技术也不比我们差。” 接着,李逸云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像那些失去了文明传承的部落,传承着文明的部落,是不能简单地靠武力来征服的。”郑野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问道:“那依公子看,我们到底该怎样?”李逸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说:“现在的我还不知道,不过我想亲眼看一看,一定会对行动有所帮助吧?明年春天,我去梧水以南走一趟吧。”说着,他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28章 逐谋蛮荒(上) 春寒料峭,与苍水相交后的梧水分成数条支流向东流去,将苍梧之野的东南方土地割裂成了无数块。正月才刚刚过去,掌控着这片土地旳广部,便迎来了他们新一年的首位客人。 年近七十的广部首领鲁庭,打量着这个名叫李逸云的年轻人。只见他始终淡淡的笑着,微垂的头发遮住了双眸,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唯一能分辨出来的,便是从嘴角溢出的那一股自信与笃定。 沉默片刻,鲁庭先开口了:“李公子自苍水以北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啊?”听他说了话,李逸云站起身,直视着这个身形魁梧、双目有神的老者,拱了拱手,朗声道:“鲁首领,逸云此次前来,是代表越部,为两部交好之事而来。贵我两部均是少有的文明之族,如果能相互合作,互通有无,定能使双方日益兴旺,泽披千秋万代。” 听他说完,鲁庭呵呵一笑,眯起了眼:“我听闻李公子不是苍梧之野的人,而是从北方来。想必南北风俗有别。我们这里,世代以亲族、血缘划分部族。说我们敝扫自珍也好,抱残守缺也罢。说得明朗些,我怎么能肯定贵部给我们的,和我们给你们的价值等同呢?若是贵部有所藏匿,此消彼长。几年之后,我部又何来立足之地呢?”说着话,他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露出一副随时都要下逐客令的神情。 李逸云重新坐了下来,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声越来越大。鲁庭冰冷的神情似乎被渐渐点燃了,终于忍不住问道:“李公子为何发笑?”李逸云止住笑声,喝了杯茶才淡淡的说:“您真想知道?”鲁庭点点头:“愿闻其详。”“好!”鲁庭发现,对面一直彬彬有礼的年轻人突然间改变了,神情依旧自信,但却透出了一股霸道、凌厉之气。 接着,就听李逸云朗声说道:“我笑的是您目光短浅、见识浅薄。”“敢对首领无礼!”帐中的几名侍卫纷纷拔刀出鞘,将李逸云团团围住。李逸云神色不变,只是定定的看着鲁庭。鲁庭喝道:“住手!”众侍卫面露不忿的放下刀,退回到角落。鲁庭沉着脸说:“公子所言,有何依据?” 李逸云丝毫不为对方阴沉的表情所动,继续说道:“你所见者,至多不过苍梧之野,天下之大,又何止苍梧之野,我自北方来,我们那里即使是国与国之间也交流密切,说句不敬的话,无论是武器、布料、礼仪还是交通,我们都要远超于你们。试想有一天,中原各国或通过法术、或通过器械,能够使众多常人在高山上如履平地,那么中原的国家想要征伐这里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们本就落后,还相互猜疑,等到兵临城下之际,你又能怎样抵抗呢?难道到那时才想着互通有无吗?” 鲁庭似乎呆住了,半晌不语,但脸上的阴沉之色却渐渐散去,但随着阴沉之色的散去,他似乎在瞬间苍老了许多,原本他虽说年纪偏大,却丝毫不见老态,但这时,他的眼中已经可以看得见沉重的暮气了。最终,鲁庭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公子所言,容我三思吧。鲁石,送公子歇息,好生招待。” 迈着大步出了屋门,转过弯来,李逸云才长出了一大一口气,摇了摇头低声叹道:“装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还真累神,幸好没穿帮。” 一路跟着鲁石来到了休息的屋中,他沏上一壶茶水,坐到椅子上慢慢地喝着。过了许久,他放下茶杯,说了声:“出来吧,别藏着啦!”门后哗啦一响,一脸沮丧的晶晶走了进来,此时的他翅膀消失了,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小猫没什么区别,他蹦到李逸云对面的椅子上,挥舞着爪子,操控着茶壶将茶水注入自己的嘴里。喝够了才说:“我的修为比你高啊,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发现我?”李逸云一笑:“忍不住问了?告诉你吧,自从在南疆你和我签订了契约之后,我们之间就产生了联系,你接近我还是远离我我都能感觉到的。咦?难道你不知道?你应该也能感应到我的啊?”晶晶一拍额头,扯着嗓子喊:“我还以为那是我们心意相通呢!你这个骗子,呜呜呜……” 李逸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好容易收起笑容,才低声说:“好了,说正事儿吧,你观察到了什么情况,向我说一说。”晶晶把头凑过来,低声说道:“我也没走得太远,只是在附近走了走,正如你所猜测,这个部落很强大,比起如今的越部即使差了些,也差的不多,部族团结,家家都有铁制武器。” 摸了摸下巴,李逸云沉吟道:“真是难办啊。武力进攻就算能征服他们也必定大伤元气,下一步就难办了。”晶晶砸着嘴:“不过我觉得这个部落好像有点奇怪。”李逸云眉梢一挑,探过身来:“哦?哪里奇怪?”晶晶摇摇头:“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有点怪。”李逸云收回身,说:“那你再好好想想,如果想清楚,一定要告诉我。”晶晶点了点头,问:“哥,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李逸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喽!”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晶晶赶忙低下眼睛,像一只普通的小猫那样钻进李逸云怀中。门外进来的正是送李逸云来的鲁石,进门之后,鲁石躬身行礼,向李逸云说道:“李公子,首领明日要进行今年的第一场春猎,让我来询问公子的意思,不知公子可愿加入?”李逸云惊喜地道:“哦?我尚未参加过苍梧之野的春猎,倒真想见识见识。” 鲁石恭敬地道:“那请公子明日辰时初准备好,到时小人再来请公子。”李逸云笑道:“鲁石大哥不用客气,我年纪小,您可以叫我老弟。”鲁石施礼道:“那怎么敢?小人告辞。”说罢急急忙忙地转身退了出去。李逸云待他走远,向着晶晶咧嘴一笑:“春猎,听上去很好玩的啊。这下你不愁没得玩了。” 第二日一早,鲁石早早来接李逸云,在他的带领下,李逸云来到部落的广场,只见千余名士兵穿轻甲、执长矛、背负弓箭,整齐地站在那里。鲁庭站在队伍前方缓缓踱着步,而在他身后,则站着位英姿飒爽的青年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在二十岁左右,脸上少有寻常女子的妩媚,却是英气勃发,让人一看便心生敬佩。鲁石将李逸云带至鲁庭的面前,便回归队列。 鲁庭朝着李逸云拱拱手,一指身后女子说:“这是我的女儿,名唤‘梦兰’,从小管教不严,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担待。”那女子豪迈地朝李逸云抱了抱拳,李逸云也回了一礼。接着,鲁庭又向李逸云说:“李公子,准备的如何了?”李逸云道:“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鲁庭点点头,转过头来面向队伍。用力的一挥手“出发!”“遵命!”上千士兵齐声应道,紧跟着,便整齐划一地转过身,朝着城外快步走去。 出了城,再向南走二十多里,就进入了丛林之中。到了林子里,人们纷纷放轻脚步,背好长矛,将弓和箭拿在手中,之后才向林子深处缓缓进发。林中的树木又高又密,一眼望不到头,李逸云玩心大起,暂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于是运起土遁之法,将神识浸如大地之中,借助土地感知野兽的存在。他立刻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树后就趴着一只野兔,但也不向人道破,只是笑着随着队伍向前走。 几名士兵正向前走着,那只灰色的兔子突然间就蹿了出来,飞速向前跑去。一众士兵立刻均弯弓搭箭,向野兔射去。那野兔身形娇小,动作十分灵敏,无数箭矢在他身边飞过,都伤不到它一丝一毫。眼看着野兔就要逃出视野了,一只白色羽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将野兔钉在地上,兔子挣扎嘶鸣了几声,便不再动弹。 “小姐神箭!”“小姐神箭!”欢呼声,喝彩声不断传来。李逸云回过头,只见众人围着鲁梦兰欢呼雀跃,李逸云也朝她拱手祝贺,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复。“肃静!”鲁庭大声说道。待众人安静下来,他接着说:“梦兰侥幸摘得头筹,接下来大家就开始自行狩猎,黄昏前在这里会合,到时我会赐给狩猎最多的三名勇士弯刀,以示鼓励。”众人欢呼一阵,便各自散开了。 众人走后,鲁庭微笑着靠着身后的树缓缓坐下。而在他的前方,李逸云走了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鲁庭见他前来,也不奇怪,只是轻声说:“李公子不去打猎?”李逸云摇摇头:“相比打猎,我还是更想和首领您多聊一聊。”鲁庭看着天空,沉默了片刻说:“不知李公子可喜欢下棋?”李逸云点点头:“略懂一二。”鲁庭伸手在腰间一摸,有些失望地叹息道:“可惜呀,今日未曾将棋子带在身边,改日定要和公子手谈一局。”李逸云一笑:“晚辈倒有些雕虫小技,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吧!” 说着,李逸云抬起手掌,向地上轻轻一拍,数团泥土被溅到了半空。接着他抬起手来,手掌虚握,一股吸力从掌心发出,将泥土吸引过来,在他手掌的上方浮浮沉沉。“呼”的一下,火焰从他的手中喷吐而出,一缕缕火焰灵巧地跳跃着,将泥土分成百十团小块,反复炙烤。 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鲁庭,李逸云一边抬起左手,伸出食指指向天空,一道道白光射出,在空中聚成一颗颗银色的棋子,在两人的头顶盘旋着,越聚越多,之后随着李逸云手指向地面一指,轻轻的落了下来。与此同时,他右手的火焰也被他的手掌重新收回,原本悬浮在空中的一团团泥土,此时已经变成一颗颗烧制好的褐色棋子。李逸云手掌一旋,棋子上的余热迅速散去,他又挥了挥手,褐色的棋子在银色棋子旁堆成一堆。 鲁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才开口道:“李公子果然神通非凡,若是向公子这样的人再多一些,挑战虞部首领倒也并非虚言。”李逸云一愣,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前辈别开玩笑,我这样的蝼蚁就算有一百个,又怎能奈何得了虞部首领?不过……”李逸云停了停,语气深沉地说道:“现在的确如此,未来可就说不定了。”鲁庭也愣了片刻,随后摆摆手说:“先不谈这些,下棋,下棋。”于是两人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棋盘的纵横格线,李逸云也不客气,伸出手来,执白先行。 第29章 逐谋蛮荒(下) 李逸云原本以为,鲁庭就算厉害,但限于苍梧之野的落后,也是实力有限,他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可交起手来,他就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一开始就连输了三局。鲁庭的布局、落子都极有条理,步步紧逼,每一次很快将李逸云逼入绝地。 相比之下,李逸云从他二师兄那里学来的杂七杂八的棋术简直就像是小孩胡闹,只是李逸云心思灵活,每每能突发奇想,绝处逢生,这才没有败得太惨。几局过后,日近正午,李逸云一摊手,向后一仰靠在树上说:“首领真是高手,我远远不如啊!”赢了这几局,鲁庭也有些高兴,笑着说:“公子谦虚了,承让承让。” 李逸云瞧见鲁庭神色,又动了拉近关系的心思,又恰好响起鲁梦兰那精准的一箭,于是随口称赞道:“鲁前辈,令爱英姿飒爽,实在是女中豪杰啊。”不料鲁庭听了这话,脸色却黯淡下来:“这个丫头,老大不小了,就是不肯嫁人。唉!”接着便垂下头,一副颓然的神情。 李逸云见状,赶忙岔开话题。询问起鲁庭关于广部去年收成、民风习俗之类的话题。说累了,两人便拿出随身带的干粮边吃边聊。说着说着,一只黄色的小猫从远处跑来,飞快的钻进李逸云的怀中。接着李逸云就听到了晶晶传音的话语:“他们提前回来了。” 鲁庭虽然听不到晶晶对李逸云说话,但瞧着晶晶那极为灵巧的动作,仍感到十分好奇好奇,看着晶晶问道:“李公子的这只猫倒是很有灵性嘛!”李逸云不敢多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作为答复。接着低下头摸着晶晶的头,传音问道:“怎么这么快?出了什么意外吗?”晶晶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传音道:“梦兰小姐杀了头野猪,到处都是血啊,吓死我了!” 这时,远处的士兵们一边嚷嚷着,一边簇拥着鲁梦兰向这边走过来。每人都拎着扛着各种野物,野兔、野鸡……最后面的几个人抬着一只从头到尾足有一丈多长的野猪,微微摇晃着走来。等他们走到近前之时,李逸云觉得地面都有些颤抖。 走在最前方的鲁梦兰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却又将手上的血迹沾到了脸上,她笑着对鲁庭说:“爹,你看这只野猪,可算大了吧?弯刀总有我一把了吧?”鲁庭瞧着她的模样,顿时瞪起眼呵斥道:“你个女孩子家,弄得满身是血,成什么样子?野猪那么凶猛,你也敢猎,你胆子怎么那么大?” 见父亲生气,鲁梦兰立刻走上前来抓住父亲的胳膊,露出少见的小女儿姿态娇声道:“爹,我知道啦!这次有很多兄弟在我身边的,我没那么莽撞的。大家说是吗?”她笑着看向众人。众士兵连忙答道:“是是,没错。”“我们都在场!”“对!” 鲁庭的脸色这才渐渐好转。他环视了一番,对众人说:“大家今天都很能干嘛!那我宣布,本次春猎结束。返回后,除梦兰以外,大家自己行推举出前三名,我再赏赐大家。好了,我们返回吧。”说着站起身来,率先向林子外走去。 一路上,众人扛着野物,唱着民歌,浩浩荡荡的往回走。李逸云听着这些声音,心情也随之开心起来。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众人回到部落之中,李逸云又与鲁庭寒暄了几句。一起吃过午饭,他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打算稍事休息,再参加晚上的春猎宴会。 走着走着,对面走过几名豆蔻年华的少女,这几名少女都住在他附近,一天下来也都相互认识了,于是她们便笑着向李逸云说道:“李公子好。”李逸云跟着回礼。转过一个弯,三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路边玩耍,见他走过来,有些害怕地躲到了一边,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向他看过去,李逸云朝她们笑着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远远看见了他的住处,又有几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女子谈笑着笑着走过,也纷纷朝他打招呼,李逸云一一回应了她们之后,终于来到了自己住处的门前。 刚要推门进去,李逸云猛地停住了脚步,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然后快速走进屋中,把门关好,将晶晶从怀中抱出来。问道:“我昨天让你在村子里逛,你是不是看到很多姐姐妹妹啊!”晶晶看着他急切的表情,有点懵,点了点头说:“对呀对呀!”“那……哥哥弟弟呢?我是说不算那些比我年纪大的。”“好像……不多诶!”李逸云一拍桌子:“就是这个!我知道你说的古怪在哪了。这个部落的年青一代中,男子数目远少于女子!”李逸云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中透出了一抹源自心底的轻松…… 沿着圆形的广场外围,矮腿桌围成了一圈。在它们的中央,一根根巨大的铜柱托起一个个铜盘,盘中燃烧着一团团火焰,将傍晚的广场照的像白天一样,再加上环绕着广场排布着的数十个火炉,把初春的那一点寒气彻底驱散,让人感觉仿佛进入了阳春三月。雄浑的号角声响彻天际,地面上也已铺好了兽皮制成厚厚的的地毯,即使光着脚走在上面也不会有丝毫不适。 李逸云随着鲁庭来到广场,在正北方的桌子旁席地而坐,早已等候在原地的人们也都纷纷落座。鲁庭端起酒杯,笑着对李逸云说:“我们这里不像中原,没有那么多规矩,公子请尽情吃喝。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万望谅解。”李逸云笑着端起酒杯,说了声:“多谢首领!”将酒杯凑到鲁庭的酒杯前,与之相撞后一饮而尽。 放下空了的酒杯,鲁庭拍了拍手,朗声道:“歌舞起!”话音未落,两队少女便鱼贯似的走入广场正中。“呜呜”的乐器声也随之响起。少女伴着乐曲开始了舞蹈。 特点鲜明的当地服装,将广场中舞动的少女们那充满青春的线条完美的展现出来,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动人的美。每个少女的手腕与脚腕之上都带着金色的铃铛,她们一举手一投足,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与她们的舞姿相应和着,令人心驰神醉。 烛火摇动间,看着离他最近的少女,李逸云的眼前却浮现出了姬玉柳的模样。“她穿上这种衣服一定很美。”李逸云心想。 宴席开了足有两个时辰,才终于接近尾声。被人敬了许多酒,又不服气地和鲁庭拼了半天酒的李逸云,从桌子上抬起头,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对面同样满脸醉意的鲁庭,含糊的说道:“老伯,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啊……,你们部落,小孩子里面怎么都是……女孩呢?我在这儿待了这几天,也没见到几个小男孩?” 鲁庭古铜色的脸膛也已变得通红,听李逸云这样说,猛地晃了晃头才定住迷离的眼神,涩声说:“孩子啊,这是血脉出了问题啊,尤其是近年来,出生的孩子里男孩越来越少。说实话,我早就想和那个大些的部落多交流沟通,最好是通婚。这样才能解决问题,可是你们越部……” 他打了个酒气熏天的嗝,泪眼婆娑地说:“之前还只是猜测,自从见到你之后我就确定了,你们是想一统苍梧之野啊,与你们结盟,就算是最终能战胜虞部,结果也是我们被你们同化。我老了,没几年好活了,估计也见不到你们成功的那一天,这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可是我女儿,从小就谁也不服,老大不小也不肯嫁人。她准不会服郑野那个小子,这丫头只知蛮干,若是与你们结盟,等她发现我们部落被同化的时候,你们一定已经掌握了绝对的实力,到那时她要是反抗,你们能饶了她吗?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啊。”说着说着,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顺着他脸上的皱纹向下流淌。 李逸云红着脸,梗着脖子抬头说:“老伯,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梦兰小姐对郑首领心服口服呢?”鲁庭哈哈大笑:“要是那样,我就和你们结盟,诶,再说点别的,你要是能让梦兰心甘情愿的嫁人,什么都好商量啊!要不,你来试试?” 李逸云立刻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连道:“不成不成!老伯我可赔不上梦兰小姐。”说着又举起酒杯道:“来,老伯,再喝一杯!”说着一饮而尽,鲁庭也干了杯中的酒,然后晃了晃头,慢慢的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睡了过去,李逸云眼中的醉意一扫而空,暗自运转《七曜谱》中的水诀,将饮入体内的酒顺着指尖排出体外…… 出人意料的,第二日的清晨,李逸云便向鲁庭告辞。鲁庭极力挽留,但李逸云执意要走,鲁庭也只好作罢。当日午后,李逸云已经坐在了郑野对面。他长舒了一口气,不掩兴奋地说道:“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郑野一皱眉:“好是好,但是如是我们的人有负梦兰小姐岂不是不义之举?”李逸云满不在乎地说:“那就找一个品行高的。越部总不至于连个品行高的都找不到吧?”随即他又一皱眉,说道:“不过怎么也得找个和那小姐勇武不相上下的,要不岂不是很容易穿帮?我打猎时了解了那小姐的身手,大概比您差了一点,但不是很多。我们部落有和您身手差不多的勇士吗?” 郑野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说:“就不能找个身手稍逊一筹的?”李逸云摇摇头:“恐怕不行,身手稍逊的,演戏的时候就演不像,而且日后难免有展示身手的时候,那时候再穿帮,岂不是对梦兰小姐更不义?等等,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说符合条件的只有您自己吧?” 郑野默不作声。李逸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如果不这样做,想要拥有和虞部对抗的实力,至少还得等数十年,那时您就算活着,也是垂垂老矣了,而且若是那样,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待在这里。” 听了这话,郑野眼显出出挣扎之色,沉默着以手掩面低下了头,许久才抬起头,眼中已是古井无波:“就依公子之计。”他淡然地说道。 阳春三月,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这天,鲁梦兰带着一队士兵外出打猎。众人正在林子中漫无目的的搜寻之时,一只黄色的野猫从草丛中窜出来。在鲁梦兰面前横着跑过去。那只野猫十分灵敏,众士兵数十只羽箭未伤它分毫。鲁梦兰见状,弯弓搭箭,全力射去,正中目标后腿。野猫的速度慢了下来,但仍向前跑着,鲁梦兰喊了声:“追!”众人便一齐追着野猫跑去。 但那野猫动作甚是灵活,在林中时而左转,时而右转,而且每到岔路口之时都不见踪影。但也许是鲁梦兰运气好,每次分头追出去不久,她总能看到那只野猫。“一定要抓到它。”鲁梦兰起了好胜心,不管不顾地一路追了出去。 不知不觉中,士兵们已经被她尽数甩下了。她只剩下孤身一人,而野猫却失去了踪影。搜寻了一番无果后,有些颓唐的鲁梦兰正要返回,忽然听到前方的草丛中传出“簌簌”的响动。她心中暗喜,背上弓箭,从背上抽出长矛。放轻脚步向前走去…… “嗷!”震天的嘶吼声像半空中的一道霹雳,一只足有八尺高的金黄色巨虎从数尺高的草丛中一跃而起,跳跃间便来到鲁梦兰面前。尽管有些惊慌失措,但鲁梦兰凭着多次猎杀猛兽的经验,立即稳住心神,举起长矛向着老虎刺去。 可这只老虎却快的惊人,跳过来的同时一只前爪已经举在半空,斜着往下一拍,恰好击中长矛的枪杆,长矛应声而断,而鲁梦兰被大力掀倒在地。不等她再有动作,老虎已经飞扑过来,它那硕大的爪子迅速的在鲁梦兰眼中放大,眼看着便要砸到她的头顶。 但下一刻,老虎却又突然发出一声嘶吼,跳起了身。鲁梦兰定睛瞧去,之见老虎的背上已经插着一支箭杆足有两根手指粗细的羽箭,老虎不再管她,转过身便要扑向着那边的人,可还没等它有所动作,“噗噗”两声,不分先后的两箭再次钉在老虎的背上。“嗷——”的一声惨叫,老虎头也不回的向林子深处逃去。 远处的人放下弓箭,快步走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鲁梦兰,蹲下身说道:“姑娘,你有没有受伤?”鲁梦兰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他身材高大,相貌勇武,一身短衫显得极为精悍。 那人见鲁梦兰不说话,疑惑地再一次问道:“姑娘?”鲁梦兰回过神来,忙摇头道:“没……没事。”那人将他那粗壮的手臂伸到鲁梦兰面前,轻声说:“来,我扶你起来。” 鲁梦兰晕晕乎乎的就伸过了手,任由对方拉着她的手将她扶起。鲁梦兰脸上泛起一片绯红,看上去竟有些妩媚,轻声说:“多谢壮士相救。”那人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轻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时,众士兵听到老虎的吼声,也都闻声赶来,远远地喊着:“小姐,您没受伤吧?”“小姐!”…… 鲁梦兰连忙甩脱对面男子的手,却又露出一丝懊悔的表情。她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交到那人的手上,用一种与平日大不相同的细小声音说道:“我叫鲁梦兰。是广部首领鲁庭的独生女,你到时候就带着这个来……”扔下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她冲着士兵的方向喊了句:“来了,我没事!”便匆忙地跑了过去,留下那汉子自己拿着簪子站在原地。 而此时,这人身后林子的更深处,晶晶正扇着翅膀飞在空中,握着与它身形极不相配的巨大羽箭,瞪着李逸云说:“我这次可辛苦透了!光身上就破了好几个口子,估计得几个时辰才愈合,你回去以后必须要给我烤肉吃!” 李逸云摸了摸它的头,答应着:“好说好说。”说着,就听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李逸云望着由远及近的那个人,竖起了拇指,笑着说:“恭喜郑兄,计划成功!” 第30章 九幽搜魂(上) 四月,越部首领郑野派遣使者来到广部,求娶首领鲁庭之女鲁梦兰。遇到过多次类似事件的鲁庭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出于礼节还是让使者见了鲁梦兰一面。 使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递给鲁梦兰一个鼓鼓的信封,之后的事情就出乎鲁庭的意料了。鲁梦兰拆开了信封后,居然在犹豫了片刻后,羞怯地对父亲说她同意了。鲁庭很是吃惊,但喜悦却更胜一筹,女儿终于心甘情愿的嫁人了。于是,经过半月有余的精心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在两部落势力分界处的梧水之畔举行了。 号角呜呜,丝竹悠悠。梧水两岸搭起了几十里的帐篷。两个部落几乎所有的青年男女都来参加这难得的盛会。年青人大都乐于交友,虽原本不曾相识,但几杯酒下来也都熟络起来,女子也不示弱,都是酒到杯干。几番下来,不少青年男女相互间都暗生情意,开始避开他人窃窃私语起来。 夜色渐深,新娘已经被送至喜帐,新郎要给每一桌客人敬酒。于是,李逸云便陪着鲁庭与其他几人坐在尊位。席间,鲁庭抽了个空,对李逸云耳语道:“是你小子捣的鬼吧?”不等李逸云回答,他接着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老者笑得眼睛只剩一道缝“很好。”接着他收敛笑容,凝视着李逸云“既然郑野成了我女婿,那一切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是你告诉他,如果他敢欺负我女儿。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李逸云高高举起酒杯,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您放心,我也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受喜悦气氛的影响,李逸云也多喝了几杯,这一次是真的有了些醉意。他正和旁边的广部青年谈笑着,忽然瞥见了姬玉柳的身影,少女正站在远处静静地瞧着他。但此时的她却是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李逸云,充满了怨恨、鄙夷。发现李逸云看着她后,姬玉柳二话不说,拎起蹲在地上的晶晶拔腿就走。 李逸云有些慌了,也顾不上旁边的青年,立刻追出了帐篷。一路上都是参加宴会的人们,李逸云的身法完全施展不开,只好在人群的缝隙中吃力的向前挤。好容易挤出人群,又跑出一里多远,才看到背对着他站着的姬玉柳。 走到她身后,李逸云还想往前走,姬玉柳却突然转过身来,喝道:“别过来!”李逸云只好站在原地。两人沉默了片刻,李逸云忍不住说:“玉柳,我哪儿惹你生气了?是因为最近太过繁忙没有顾得上你?”“你想起我啦?”姬玉柳提高了语调,似乎显出笑意,但李逸云刚放轻松了些,她又立刻厉声道:“不是!” 李逸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皱着眉问:“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好吗?我一定改!”姬玉柳愤愤的将手里的晶晶向地上一甩,晶晶赶忙扇动翅膀,才没有摔着。姬玉柳指着晶晶,厉声说:“你问他!”李逸云瞪着可怜巴巴的晶晶问:“这是怎么回事?说!”晶晶抽着鼻子,满脸委屈地说:“没什么呀!我就是告诉玉柳姐,说让郑野大哥娶梦兰小姐的计策是你出的,她就气得不像样子了。” 李逸云听了这话,似乎是明白了点,连忙解释道:“玉柳,你是怪我没告诉你这些吗?我只是觉得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不是有意向你隐瞒……”没等说完,姬玉柳便打断了他的话,她吼道:“你这个自私、冷血的人,为了达成目的,这种主意也想得出来?你不知道吗?叶青姐和郑野是两情相悦的,两人早已私下里定好了婚期,就在明年!你这个什么计策……现在青姐每天都喝得大醉,谁也劝不了。那个郑野,哼!看上去挺老实的,没想到也是个负心之人。我没空在这儿和你浪费时间,我得回去看着青姐,以防她想不开,寻短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扔下这句话,姬玉柳将目光呆滞的李逸云推到一边,扬长而去。 这一次李逸云没有追出去。叶青与郑野的有些暧昧的关系,他自然也看出了一些,但他没想到两人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而郑野同意了他的建议更是坚定了他的猜测。此时,与他猜测相反的真相被揭露了出来,他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被硬生生地钉在原地。耳畔则不停地回荡着姬玉柳的话。 “自私、冷血!”“两人早已私下里定好了婚期,就在明年!”“现在青姐每天都喝得大醉,谁也劝不了。”“想不开,寻短见。”声音轮番在脑中轰炸着,“轰”地一声,李逸云的脑中像爆炸了一样。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这一刻蹦了出来:“你就是自私、冷血,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毁了人家一生的幸福。你该死啊!” 晶晶蹲在地上,看着呆呆的站在那里的李逸云,只见他左眼中有一团五彩光华缓缓流转,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嘴里则喃喃地道:“我该死,我该死。”说着,他那闪着白光的右手以迅雷之势向他的额头插去。 这正是五毒咒再一次的猛烈发作。但沉浸在自责深渊中的李逸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在深深的自责中,他右掌以缥缈剑气灌注了十足的灵力,若是真的击中额头,当场便会毙命,而晶晶根本来不及阻拦。 但突然间,一股极寒的气息自他的魂魄中传来,李逸云一个激灵,刹那间已经恢复了冷静。额头一痛,右手插在了上面,但缥缈剑气不知何时已被收回体内。晶晶这时才反应过来,铺上了拽着他的衣服说:“哥你没事吧?” 李逸云勉强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晶晶看了他好半天,这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回去,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看着它走远,李逸云立刻盘膝坐下,闭起双眼,运起神识在体内细细搜寻那股极寒气息。虽说之前这股力量救了自己,但自己体内突然多了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李逸云实在是放不下心。 就在他刚刚运转神识之际,一个声音便从他的脑海中响起。与五毒咒营造的心魔不同,这个声音显得浑厚而浩大,但却好似有好几重回音。“小子,别费事了。我在你魂魄中。” 听到这声音,李逸云心中一阵惊恐,不敢怠慢,立刻将神识之力朝着魂魄中央收拢成一团。于是,一个闪着光的缩小版李逸云迅速凝聚而成。他站在魂魄中央向前方看去,缥缈剑静静的悬浮在他的头上,与平时无异。 但上方剑柄的位置,却有一条长长的发光体,向上延伸、延伸……李逸云按着自己真身的高度估计了一下,足有百丈长。光影的尽头,数个巨大的头颅探下身来,每一只都足有水缸大的眼睛俯视着李逸云,渐渐向他贴近。李逸云数了数,有九个头。 “你是九婴!”他瞪大了眼,脱口而出。“小子挺机灵的,正是我。”九婴的九个头一起说道。李逸云下意识的摆出戒备的姿态。九婴哈哈一笑,中间的头向下一伸,来到李逸云身前:“我一直都在你的魂魄之中,要想要你的命,早就动手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听了这话,李逸云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身体放松了一些,但随即惊疑的说道:“你没死?”九婴点了点头,这一次很有默契的,中间靠左的头开口说道:“不过说实话,要不是你,我确实已经死了。”看着李逸云疑惑地目光,他接着说道:“说白了,鸿钧以缥缈剑灵施加的封印,可以不断地从外界汲取灵气,将我的魂魄逐渐炼化。他这一招很是歹毒啊,我的魂魄已近不灭,但是却也抵不住上千年的炼化啊,而且施展封印的人又是鸿钧,汲取的灵气无穷无尽,这样的话,我的魂魄最终注定会消亡。” 又一个头扯着沙哑的嗓子接过话来:“经过上千年的炼化,我已接近消亡,若是没有你,那一夜估计我就会在封印的炼化下彻底消亡了。还好你恰好于那一夜抽走了封印的核心缥缈剑灵,于是我便用最后的力气与剑灵一同进入你的体内,之后由于魂魄力量太过孱弱,便进入了沉睡,隐藏在缥缈剑灵中恢复力量。” “那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李逸云问道。九婴淡淡的道:“是在你与你那个师弟,是姓楚吧?”见对方点了头他接着说:“你和他过招,或者说是你打他的时候醒过来的。” 言谈之间,李逸云的恐惧已经渐渐消失了,他微笑一下说:“让你见笑了。”谁知九婴的一颗头颅一本正经的说“不见笑不见笑。要不是你发那么大的火儿,我还不会醒的这么快呢。”“负面情绪对我们来说,可是极好的补品!”又一颗头说道。 “什么?”李逸云险些跳了起来“那……那……”他语无伦次起来。“那就是说,你以后再有负面情绪,我就会将它吞噬。”九婴替他说道。李逸云激动地哈哈大笑,绕着九婴连跑再跳了一圈,才停下脚步。九婴郁闷地说:“早知道你这样就瞒着你了,这么高兴,我还哪有负面情绪可吃啊?” 李逸云停下脚步,激动的表情表情慢慢散去,皱着眉头向九婴问道:“那么说这剑灵的主人其实是你喽?那为何我当初得到它时还会有和它融合的感觉呢?难道是那时我未炼成元灵,感觉出错?”九婴摇了摇头,“不,你就是它的主人。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归化它。”“嗯?”李逸云很惊讶:“这是为何?虽然你本领通天,但若是融合了这柄剑灵,想必也会对抵抗炼化添一份力吧?” 九婴落寞地笑笑说:“年轻人,你还没感受过真正的孤独吧?呵……没感受过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啊。整个天地只剩下你自己,连生死的感觉都差别不是很大了。”“留着这柄剑灵,我还能在难忍时和它聊聊天,虽说它不会说话,却也能用它自己的方式给我们回应。”“若是归化了它,就像现在这样,它就只是属于你的剑灵,连向朋友一样回应你都做不到了。”“相比之下,多活那么几年又有什么好处呢?”说着,他的九颗头颅一齐垂落,目光深沉的瞧着身下悬浮着的银色剑光。 静静地听着九婴说完,敬佩之情从李逸云的心底浮现,他躬身一礼,郑重的说:“前辈果然非寻常人!晚辈佩服!”九婴九个头一起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赶紧去追你那个小公主吧,一会人家等得急了真的不理你了。”李逸云有些窘迫的一笑:“那……改日再聊。”九婴不耐烦的说:“去吧去吧。对了,暂时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情。”说着,巨大的身躯一晃,便散作一团朦胧的雾气,李逸云也将神识之力散开,再度注入身体之中。 盘坐在地的李逸云睁开眼睛,精神重新掌控身体,他站起身来。脑中便又响起九婴的声音:“小子,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完全左右的,命运的力量一直主宰着这个世界,不要过于自责。”李逸云知道他在劝解自己,于是用神识对九婴说道:“多谢前辈。”说着便腾身而起,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第31章 九幽搜魂(下) 姬玉柳骂完李逸云,心中的气消了大半。他跑出一段路后,反倒有些后悔话说得重了。她心想:“青姐也说了,这件事的根本在于郑野的心中,他们两人的感情比不上他的霸业,就算没有李逸云,也会有别人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不是他的错,可我却说了这么重的话……他会不会自责啊?哎呀!他还中着五毒咒呢?如果毒发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转过身来想往回走,却又开始犹豫起来:“怎么说我也是个公主啊!这么急着去找他道歉好丢面子的呀!而且也的确是他的错啊!再说若是他不肯原谅我,那我岂不是自找没趣?”正犹豫间,只见晶晶从他对面跑了过来,姬玉柳见了晶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招了招手说:“晶晶,你来。姐姐问你几句话。” 晶晶想起不久前被她逼问的遭遇,吓得后退了几步说:“我不过去,就在这里说吧。”姬玉柳一皱眉,大眼睛转了几转开口道:“晶晶,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大哥听了我的话之后是什么反应啊?”晶晶仍是一副警惕的模样,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哥哥他先是特别痛苦的样子,然后……就要用右手往自己头上插。” “什么?”姬玉柳花容失色,再也顾不上别的,立刻朝着原路飞奔而去。她此时只剩下一个想法: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跑得急了,一不留神,她被路边的石块绊倒在地。膝盖一阵剧痛,她连叫喊都顾不得发出,就想要挣扎着爬起身继续前行。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掌伸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顺着手掌向上看,那张熟悉的脸带着深深的怜惜之色映入她的眼帘。眼含泪光地抓着那只手站起身,她一下子扑到李逸云的怀中,眼泪无声的滚落。嘴里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 李逸云抚着她的后背,眼神中浸满了柔情:“不,你说得对,是我自私、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都是那个郑野,辜负了叶青姐姐的心意!”姬玉柳大声叫道。李逸云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唉!想想当初我向他提出这个计策时,他面露为难之色定是因此。可是他为何没有明言啊?”姬玉柳愤愤地说:“那个负心汉,还提他做什么?”接着她紧紧抱住李逸云,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逸云,你要答应我,不要负我,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李逸云愣住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之间的关系也不言而喻。原本李逸云想找个适当的时机表明心迹,但没想到,却被对方抢先了。他顿时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了,微微颤抖着将少女抱紧,认真地说道:“我发誓,我这一生,就算是放弃我自己的生命,也永不负你!”清风无言,静静地将这对少男少女以一生为期限的誓言,吹散在了空中。 拥抱了许久,两人轻轻地放开双手。表明心迹后的他们,反倒有些尴尬了,各自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相对无言了片刻,姬玉柳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李逸云“嗯”了一声,少女便红着脸快步离开了。 李逸云的神情也过了许久才恢复原状。抬头瞧去,已经到了深夜,明月高挂于中天。李逸云长出了一口气,见四下无人,便又盘坐在地,再次朝着魂魄深处呼唤:“前辈,晚辈想与您聊聊。”隔了片刻后,九婴那有些熟悉了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子,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事情要找你。” “哦?前辈你先说。”李逸云好奇地说。九婴淡然微微一笑:“呵呵,我的事情得慢慢来,还是你先说吧。”李逸云也不客气:“那好!前辈,晚辈想知道当年您与鸿钧祖师的真相。”九婴的声音消失了片刻,随后疯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相?好好好!那你先说说你现在所知道的是什么样子的?” 李逸云犹豫了片刻,整理了一番思绪说:“恕晚辈无礼,我幼时所听闻的是:千年前,您为祸人间,鸿钧祖师为拯救百姓,将您封印。”九婴微的语气满是嘲讽:“嗯,意料之中。他虽然不在乎,但他的那些朋友可是很乐于将他标榜为英雄,这样的情形也是理所当然。怎么?你有什么疑惑?”李逸云很是诚恳地说道:“虽然这是我自幼所知的,但今日我与前辈只交谈数语,便感到前辈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否则我也不会称您为前辈了。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小子!你自作聪明啦!”九婴笑着说,但笑声中透着沉重的无奈:“欺凌弱小的事情,现在的我自然不屑于做!但当时的我和如今的我可是大不一样呀,你该庆幸你遇到的不是当年的我吧?”李逸云听的莫名其妙,随即又听九婴语气黯然地说:“这个故事挺长,你耐心点听吧。” “我是鸿钧创造出来的。”九婴的第一句话就惊的李逸云险些跳了起来:“什么?”九婴冷声道:“没错,当初他想创造一种融合万物法术,旨在将几个人或动物魂魄与肉身融合为一,从而在短时间内创造出拥有强大力量的生命体。应该说他最终成功了,因为我诞生了。只是无法解除罢了。” “至于我的诞生,则是他抓来了九条处在上清雷劫层次的蛇妖,利用阴阳法术将他们肉身魂魄炼化,然后再融合起来,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培育,便诞生了我这个怪物。”说道怪物这个字,九婴的语气溢出了透骨悲凉,李逸云忍不住开口道:“前辈……” 九婴打断他:“你不必多言,我本就是个怪物。鸿钧把我放出来,也就就是为了观察我的生活习性、力量运用什么的,为他之后的尝试做准备。只是他之后好像被事情绊住了,没能顾得上时时看管我。于是我便趁他不注意逃了出去。那时,我刚刚诞生,来自不同生命体的魂魄相互冲突,不同属性的能量更是无法控制。无意之间,我怕是伤害了不少人,这样看来,你所知晓的我伤人之事也就没错了……” 在李逸云复杂的目光中,九婴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后来,我创造出了一种功法,将不同的魂魄融合起来,也能够控制好体内的能量了。但正当我高兴之时,鸿钧就找上我,假惺惺地说我杀害了太多的无辜,不得不除掉我。我试着向他解释说,我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量,不会再伤及无辜。可是他不相信我,于是我只好反抗。” “动起手来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很强大了,单比体内能量的多寡,恐怕还胜过那时的鸿钧,但我毕竟刚刚能控制体内能量不久,在法术上远远不如鸿钧。于是,激战一天一夜后,我的肉身被毁灭。哼!若是那是我控制力量能达到现在这样的程度,胜负恐怕就要来个颠倒了!” 收敛起了忿恨的语气,九婴继续说:“肉身虽毁,但是我的魂魄经过特别的功法修炼,已经融合为了一体。魂魄之力十分强大,就连鸿钧在那时也无法杀死我,便只好将我封印起来,慢慢将我炼化。只是想不到千年后,会有你小子误打误撞的将我出来。” 说完了这些,九婴终于停了下来。李逸云长吁了口气,开口道:“原来如此。”见他如此淡然,九婴反倒有些惊讶了:“你不吃惊吗?而且,不怀疑?”李逸云很是认真地说:“我在南疆的时候曾看过一本书,书上说鸿钧祖师早年曾用妖进行过法术研究,加上前辈你说的,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很清楚了。我为什么要怀疑?而且,我也想不到您有任何骗我的理由。” “哦?是什么书?居然将此事记录下来?”九婴的语气有些激动。李逸云便将苗疆藏书竹楼的事情对九婴说了。听罢,九婴长叹一声:“伏羲大帝真乃绝世之人!易经奇术冠绝古今啊。”随即又有些戏谑的道:“小子,你刚才说我没有骗你的理由,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我要你帮我重塑肉身,所以要欺骗你骗取你的信任。” “哦?居然可以这样?那该如何重塑?”李逸云好奇地问。九婴犹豫了片刻说:“现在……和你说了也是白费。你必须抓紧提升修为,至少得到羽化的境界才可以尝试吧。”“我当然会努力的啊,不过修行也不能急于一时呀……”李逸云无奈地说道。九婴没好气地说:“怎么不急?来!我今天就教你一套功法!集中精神!” “听好了。”九婴郑重的说:“我教你的这套功法,名为“九幽搜魂”,是我当年为了融合魂魄所创出的功法,虽比不上易经奇术,却也有些可取之处。现在你先将神识集于魂魄中。”李逸云立刻照做,再次于魂魄之中凝聚起神识之身。九婴在他前方盘成一团,冲着他点了点头。道:“你试着将天冲魄召唤到我们所在的三魂中央。” 李逸云有些疑惑:“怎么做?”九婴不耐烦地挥舞着身躯说:“现在的你,是神识的聚合体,只要朝它招招手就行了。”李逸云闻言点点头,看着三魂之外环绕着的七魄,冲着天冲的那颗光球招了招手。 光球立刻像鱼一样划着优美的曲线游了过来,从天魂地魂之间的缝隙穿过,来到李逸云身前。与此同时,三魂各自射出一道光芒,将天冲笼罩在其中。霎时,一股狂喜将李逸云笼罩在内!从小时候第一次放鞭炮到修成元灵,所有的喜事在一瞬间纷至沓来。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将天冲归位。”九婴大喝一声,打断他的笑声。李逸云忍住笑意一挥手,小光球缓缓游回原位,继续绕着三魂旋转着。三魂发出的光华也各自收回,他那莫名其妙的喜悦也终于消失不见。 不待李逸云发问,九婴便开口解释道:“七魄分别对应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当初的我,九个不同的魂魄在体内互相冲撞。我便采取先融合三魂,再分别调节七情的方法,依照每种情绪产生时魂魄的运转,将九个魂魄的七魄分离开来。从而融合成新的三魂七魄。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李逸云赞叹道:“可是前辈,可这对我的修炼有何作用啊?”九婴一笑:“修炼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情绪。情绪满足修炼所需,事半功倍。情绪不满足修炼所需,轻则寸步难行,重则心魔缠身,走火入魔。”李逸云点点头:“原来如此!” 九婴又接着说:“更重要的是,情绪具有感染性,那么若是你在与他人交手时,突然地刻意放大情绪,并配合精神攻击,将会引起敌手情绪上的波动,使他出现破绽,从而一举制胜!” 听到这儿,李逸云已经迫不及待了:“前辈,请赐教!请赐教啊!”“着急了不是?”九婴哈哈一笑:“好!那就不废话了,我先教你如何在修炼状态调动魂魄……” 李逸云再次睁开眼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站起身,露出一丝笑容。脑中突地想起九婴的声音:“刚刚哪些魂魄哪些情绪被激发了?”李逸云随口答道:“天冲和中枢,喜与爱。” “还不错啊。”九婴赞许地说。李逸云轻声说:“是前辈教得好。前辈,今后我的五毒咒可就交给你啦!”九婴笑道:“好说好说!只是我得提醒你,我能帮你解决的,只是五毒咒的精神毒素,针对肉体的毒素我可是束手无策,你还是得抓紧时间寻找解决方法,否则时间长了,你的身体恐怕会崩溃。”说到后面,九婴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暂时没什么法子,走一步看一步吧!”李逸云满不在乎地说道。 第32章 情意绵绵 春夏之际,正是万物滋长的时候。晚霞中,几名少女踏着夕阳的余晖从溪边走来。一名眉宇间带着尊贵之气,神色却又极为和善的少女走在中间,对着旁边的几位少女说:“姐妹们,我做了双鞋子,想在上面绣点图案,可我也没绣过,你们谁能教教我啊?” 一位少女抿嘴一笑:“玉柳姐,那鞋子是给谁做的啊?”另一位少女插嘴道:“还用问吗?当然是……”几位少女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姬玉柳低下头来,捶了捶身边的两个少女,满面桃红的小声嘀咕:“不理你们了。” 正说着话,一团碧绿的光芒由远及近,轻飘飘的飞到少女们的面前。离得近了,众人才发现,那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鸟,闪着碧光。小鸟绕着姬玉柳的头顶飞了几圈,一掉头,朝着不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飞去。之前出言调笑姬玉柳的少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巧了,正念叨着人就来了,玉柳姐还不快去。”说着将姬玉柳向前一推,拉着其他几位少女笑着跑远了。 姬玉柳低着头,快步走到李逸云身前,对着身姿挺拔的青年说道:“你这个人,不是和你说过吗?别在别人面前弄这些,你好意思,人家也会害羞的啊!”李逸云一扬双眉,嘴角带笑地问:“你不喜欢啊?那我以后不弄了。”说罢手指一弹,依旧飞舞着的小鸟一声哀鸣,光芒尽褪,落在李逸云手中,恢复为一只纸鸟,一动不动。 见此情形,姬玉柳“哎呀”一声,抢过那只纸鸟瞪了李逸云一眼:“你这个人!哼!”李逸云“噗嗤”一笑,手掌一挥,一道碧光射向纸鸟,鸟儿顿时重回天际,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姬玉柳也再度展露了笑容。 看着转怒为喜的姬玉柳,李逸云心中荡起一串涟漪,情不自禁的拉起少女的手,轻声道:“跟我来。”也不等她答应,拉着少女沿着映满了晚霞的溪水跑了起来,那只盘旋在上空的小鸟,也啾啾地叫了两声,跟着两人向前飞去。 渐渐地,两人面前原本密集的树木变得稀少了,溪流却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湍急。透过树木的缝隙,一座高山的模糊影像出现在二人眼前。李逸云拉着少女一纵身,五彩光华凝聚,日月五行轮托着二人朝着山峰飞去。 转眼间,两人离山峰已不足百丈,一面笔直的峭壁竖立在二人面前,从那峭壁的裂缝间,一棵棵古树虬枝卧龙般向外伸展着。峭壁的中央,一泓澄澈的瀑布一泻千里,从数十丈的崖顶俯冲到底。 两人落在平地,不远处瀑布的落水溅起的细密水花落在他们脸上,分外的凉爽。李逸云转过身,微笑的看着姬玉柳,,背在身后的右手却是光华闪烁,“啾啾”“啾啾”……无数光华闪烁的飞鸟从峭壁的上方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组成了“恭祝玉柳姑娘二八生辰喜乐”几个大字。 姬玉柳眼中起初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恍然大悟:“诶呀!今天是四月十六。”李逸云弹了下她的额头:“小傻瓜,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得了。”姬玉柳一撅小嘴:“不是还有你记着呢吗?我用得着费脑子吗?”接着,她的神色突然低声哀叹道:“我居然也十六岁了,过了今年,我的姐姐们都该嫁人了吧?再回镐京,宫里怕是只剩下我一个了吧?” 见她面色哀愁,李逸云突然灵机一动,夸张地抬高语调笑着说:“哦?要不明日我就送你回京,让天子也给赶紧你安排婚事?”姬玉柳顿时双眉一翻,哀愁之色化为了怒气,狠狠地打了他几拳,接着喝道:“我要到崖顶上去看看!”“好啊!”李逸云粲然一笑,一把搂住少女的腰,纵身一跃,在七彩光芒的推动下如倒卷而起的星辰,刹那间来到了山壁的顶端。。 站在崖顶,两人放眼望去,只见明月已升上天际,那无数的鸟儿则仍在上空环绕着他们盘旋飞舞着,姬玉柳看着那些飞鸟,满眼的羡慕:“逸云,你说究竟是我们更自由些,还是你造出来的这些飞鸟更自由呢?若是没有你的灵力,这些飞鸟不过是一只只纸做的死物,但有了你的灵力,他们却显得那样的自由自在……” 一时间,李逸云也被她言语中的怅然所感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山顶,沉默不语。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中,姬玉柳张了张口,犹豫了一番才开口说:“逸云,我饿了。” 李逸云顿时被这突然地落差搞得哭笑不得,思索了片刻说:“那……我们赶紧回城中吧,说不定此时还能找到东西吃。”“不!”姬玉柳执拗的摇着头说:“我要吃你烤的肉,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好吧。”李逸云无奈地点了点头,运起神识,将自己的感知与大地连接在一起,向着周边探查过去。随即,他用手指摆出噤声的手势,拉着姬玉柳向前方走了几步,绕过一棵大树,准确地指向几丈外的一处草丛。姬玉柳借着月光仔细看,果然草丛中有一团模糊的黑影。李逸云微微一笑,手掌向上,五指猛然合拢,几根粗壮的藤条从地底钻出,在空中缠在一起,瞬间将黑影困在当中。 两人走上前来,李逸云一伸手,枝干顺势收缩,李逸云将那团黑影拎起来,灵力从手掌注入,使那只小兽无法动弹。姬玉柳一看,那是一只褐色的野兔,它被李逸云困住无法动弹,只能发出微弱的“咿呀”哀鸣之声。 “呀!它受伤了!”姬玉柳捧起野兔流血的右腿,双眼像要溢出水来:“逸云,你能把它治好吗?”李逸云一愣:“你不是要吃我烤的肉吗?”姬玉柳想了想,眼巴巴地瞧着李逸云:“我们把它治好了放了好吗?不吃它行吗?”李逸云苦笑道:“想吃肉的是你,现在倒好像是我想吃似的。” 说着,他空着的那只手并指成剑,沿着野兔腿上的伤口来回运动着,用水属灵力清洗伤口,木属灵力激发野兔自身的生命力加快伤口的愈合。不多时,在他那蓝碧色灵力的笼罩下,那不知被什么野兽抓伤的伤口迅速地愈合着如初,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色痕迹。 “哇!好厉害!”姬玉柳赞许道。李逸云嘿嘿一笑:“那……把它放了?”见少女点头,他便将野兔放在脚下,慢慢松开手,兔子刚恢复自由,便迫不及待的向前冲出,冲出数丈后才停下来,转过头警惕的看了两人一眼,又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姬玉柳一跺脚:“这小兔子真没良心,我们给它治好了伤,居然理都不理我们。” 李逸云安慰她道:“它又听不懂我们说话,否则的话一定会感谢你的。”他想了想,接着说:“不过,把它放了,我们吃点什么呢?让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饿了。”姬玉柳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这是傍晚时李姐姐给我的酥饼,我还没吃,我们凑合凑合吧。”李逸云一摊手:“那就这样喽。” 捡了几根枯枝,李逸云用火遁之术点起一堆篝火。两人肩并肩地坐在火堆旁,掰着酥饼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不时还相互地喂着对方,李逸云自从修成元灵之后,修为渐深,对食物的需求已经越来越少了,只吃几口便已足够,反倒是姬玉柳吃的较多。 吃完了最后一块酥饼,姬玉柳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叫道:“吃的好饱啊!”说着便自然的将身子一歪,靠在了李逸云肩膀上。她抬起头瞧着遍布星辰的天空,呆呆地瞧了半晌,轻声说道:“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直到白发苍苍的时候该有多好啊!”李逸云听了这句,心中泛起无限温情,一时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天空,浮想联翩。 沉默半晌,李逸云转过身来想要再说几句话,却见身旁的少女已经面带微笑的进入了梦乡。瞧着她的睡颜,李逸云先是愣了愣,随后嘴角洋溢起了幸福的微笑,用手环住少女的肩,轻轻地将她抱起来,淡淡的金红色光芒从他的手掌溢出,渐渐覆盖在少女身上,将少女笼罩在内,为她挡住了周遭的冷风。 用温和的火属性灵力将姬玉柳裹在其中,李逸云仍怕她着凉,于是又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他微笑了一下,正要抱着少女下山。突然间,一股莫名的力量潮水般涌入他的神识,李逸云心中一凛,连忙将姬玉柳放在地上,以指为剑,划出了一层五行结界,将姬玉柳罩在其中,自己则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像一幅画卷在眼前展开一般,一个崭新的天地出现在李逸云眼前。光影还有些模糊,李逸云便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一条清澈的溪流从画卷般的景象中流淌出来,但只是堪堪流到画卷的边缘,便被一股扭曲的光芒阻断,再也无法前进半分,但水流却依旧向前,不知注入何处。 放眼瞧去,溪水清澈见底,水中还有些许鱼儿缓慢地游着。溪水两岸的地面上则布满青草,稍远处的树木也都是碧绿如盖,一副春意盎然之景。 面对着这样的美景,李逸云却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曾经身为玉虚宫弟子的他,自然清楚眼前的景象是什么。这分明是将另一处空间与此处空间连接在一处,打通了一扇传送之门!而能够这样的法术,对方至少也有羽化境界巅峰的能力! 这样的高手绝不是他能够对抗的!他立刻想要转身抱起姬玉柳,夺路而逃。但念头刚一动,他就发现自己身周的空间似乎凝固了一般,无论他怎样用力,都无法运动分毫。 这时,一阵清冽的琴声从那画卷般的空间中传了出来,毫无阻碍地冲入了李逸云的耳朵。琴声悠扬婉转,透过这琴音,李逸云似乎回到了白雪皑皑的昆仑山,眼前的景象轮番变换。 失神了片刻,李逸云才从琴音中略微回过神来。虽然还是忍不住思绪翻转,但已经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转念想到:如此高人若想杀我何须这样费力,看来他应该不是想要我的命。既来之,则安之。 于是他定下心来,沿着溪流朝着琴声的方向瞧过去。只见远方画卷的深处,在一片嶙峋的巨石,萦绕的水汽之间,雪白的瀑布倒挂而下,出现在李逸云的视线的尽头。瀑布的前方生着一方巨大的青石,一道紫色的身影盘坐在巨石之上,隐隐可以瞧见,他的膝上放着一张七弦琴。 随着乐曲的响起,画卷深处的景象开始朝着李逸云飞速地靠拢过来,那人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清晰了。李逸云定睛瞧去,只见那是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的中年人,一张长方形脸剑眉星目,鼻直口方,漆黑的三寸短须垂到胸口,显得儒雅高贵。他微闭着双目,手指前勾后挑,悠扬的琴声便从中流淌而出,飘入李逸云的耳中。 李逸云索性也闭上双眼,仔细地聆听了起来。琴声仿佛山涧流水般自然流畅。曲调清丽活泼,生命的气息随着琴声潮水般冲入李逸云的脑海。李逸云不禁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对生命的感动透过琴声不断地涤荡着李逸云的心灵,使它随着琴声一起一伏,跟随着旋律达到了最高峰! 琴声止歇许久,李逸云才睁开眼睛,只见中年人此时也睁开了眼,正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李逸云下意识的一动,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自由,于是朝着中年人拱了拱手道:“前辈这一曲真是天籁之音,只是不知前辈今日到此,是有什么事需要晚辈帮忙吗??” 那中年人先是沉默着,看了李逸云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说:“没什么事需要你帮忙的,只是我对卜算之学还算有些研究,神识途经此处,发现你与我有些缘法,所以先来见一面。不知应该如何称呼呀?” 听他这话,李逸云半信半疑,但也只好拱手答道:“晚辈姓李,名逸云,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中年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姓彭,单名一个祖字。”李逸云立刻再度拱手:“见过彭前辈!” 彭祖挥挥手:“不必客气,但愿下次见面你还能认得我,今日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说罢伸出手来,在身前轻轻一抹,李逸云眼前的天空霎时恢复如常,之前他所见到的一切宛若幻觉般烟消云散。 李逸云精神瞬间恍惚了一下,等到恢复过来后,心中率先升起的是一股怒意:“他是不是嘲笑我的脸盲症?” 他皱着眉瞧了瞧周围,确定再无异常后,转身抱起姬玉柳,一纵身,向山下跃去。 第33章 千里诛杀(上) “嗯!这个不错,虽然年纪有点大,不过,嘿嘿……”一个身穿红袍的男子歪着脖子坐在红木的长椅上,双目中透出毫无遮拦的淫邪之色,他直盯盯地看着叶青,因纵欲过度而苍白的脸上,涎水顺着嘴角看看落下。 瞧他的样子,站在一旁的郑野双目中顿时闪过一丝怒气,但立刻又被他压了下去,他笑着走上前来,拱手道:“虞公子,您有所不知,此女子略通医术,我们部族有个头疼脑热的可都指望着她呢。您看这……” 那男子用手捋了捋寸许的山羊胡:“这个,本公子一向是慈悲为怀,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要她了,不过你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呀!这样吧,再加五十万斤米!”“这个……今年收成不好,您看看,能不能少点?”郑野低声下气地说。 那男子不耐烦地一摆手:“不用跟我哭穷,五十万斤,少一斤都不行!”郑野低下头,眼中的杀气宛若刀锋,等他抬起头时,却又是满脸的笑意:“那好,如公子所言。阿石阿土,快去安排人手搬粮食。”说着,他浑不在意地将面无表情的叶青推到身后,叶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身走远了…… 望着摆放好的堆积如山的粮食,那姓虞的男子嘿嘿一笑,向身边的一个男子说道:“把粮食装起来。”那男子闻言,立刻从腰上解下一个灰布口袋,双手撑开袋口,对着粮食堆喊了声:“收!”也不见有风刮起,地面上的粮食就那么凌空一袋袋的飞入灰口袋中。不一会儿地面就变得空空如也了。 那人手中光芒一闪,灰布口袋又变的平平无奇,被他挂在了腰间,他继而禀告道:“公子,共重五十一万斤余,去掉袋子,应是足有五十万斤。”虞公子笑了起来,拍了拍郑野的肩头:“你小子果然言而有信,废话不说,我走了!咱们来年再见啊,哈哈哈。”说着便登上了一旁早已备好的一顶金红色的轿子,四名轿夫抬起轿子,一转身,朝着远离越部的方向前进。 一同出发的,还有一队四十多人的队伍,他们分成两列,中间夹着百余名绑缚着双手,又用绳子将脚踝连成一行的青年男女。见人群渐渐地走远,阿石一脸义愤的对郑野说:“这个虞炽,真是欺人太甚!”郑野哼了一声,冷冷道:“放心吧,他没几天活了。”阿石点点头:“嗯,李公子神通广大,一定能要了这王八蛋的命!” 虞炽对他们的话自然是一无所知,依旧是我行我素。这天,他坐在轿子里,心里面美滋滋的想着:今年光是从从东方各部族就多收了一百多万斤的粮食,待收完西方,定能比往年多收上两百万斤,青年奴隶我也多要了不少。爹嘴上说让我减少收粮受奴隶,以为我不知道他这是装?冠冕堂皇!我就不信他看见这些东西不高兴?到时候,我求他把小师妹赏给我,还不是手到擒来,嘿嘿…… 他在轿中浮想联翩,而外面的世界却已经开始涌现出暗流。奴隶的队伍中,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瞧了瞧走在左右的看守,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紧走两步,凑到身前一个看上去有十五六岁的青年耳边,悄声道:“公子,我们走出来足有半个月了,到底等到何时啊?今天可有个小子对婉儿动手动脚啦,虽然被婉儿用幻术应付过去,不过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那青年自然是李逸云假扮的,五行灵力与人身体的各条经络相合,凭借着它们,李逸云控制骨骼筋肉,把相貌身形改变的稚嫩一些自然不是难事。每年夏季,虞部都要从各部征收粮食,而每隔五年又要每个部落提供五到几十名青年男女作为奴隶,今年各部族收成欠佳,又刚好赶上要交奴隶。李逸云瞧准了这个时机,打算浑水摸鱼。于是他带领着几位已修成内丹的少年充当奴隶混入了队伍,而在得到鲁庭的支持后,广部的奴隶也变成了李逸云安排的人,这两个部族的奴隶数目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一百,而押解者却还浑然不觉。 听了那少年的话,李逸云略一思索,沉吟道:“我估计着,现在我们已经绕了小半个苍梧之野,应该接近处在虞部正西的夕部了……好!你找机会知会一下其他的人,今夜我们就动手!”那少年点了点头,重新退了回去,低下头,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朝前走。 走着走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虞部的看守呼喝着让众人燃起火堆,又为虞炽搭好特制的帐篷,这才将解开了人们的一只手,叫他们开始吃饭。数百人正吃着饭,就见虞炽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环视了一圈,撇着嘴朝众人喊道:“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你们有多走运?为我们虞部劳作,那可是你们的荣幸啊!那个,左边数第二个,小妹妹,你一会吃完饭到我帐篷来,哈哈。”说罢他转过身,一步三摇的往回走。而在他身后,几名虞部的士兵走上前来,便要去拉扯那被他看中的少女。 忽然,正前进的两名士兵感到一阵清凉的风拂过,他们心中顿时传来一阵危机之感,但紧接着,他们那两个头颅便坠落在地,丧失了继续思考的能力。而那道清风则毫不停留地继续向前,笔直地拂向虞炽的后背。 虞炽的修为也已达到元神级别,神识立刻感应到了这似缓实疾的攻击。但他整日纵情声色,又养尊处优,从未遭遇过危险。仓促之下手足无措,只能勉强撑起护体灵力,盼望能撑得片刻。与这攻击相撞的一刹那,护体灵力瞬间便被洞穿,虞炽只觉心口处一片冰凉之感,他低下头,便看见一截银色的剑尖从胸口透出…… 一脚将虞炽的尸体踢倒在地,李逸云冷冷的瞧着围上来的数十人,也不搭话,右手一挥,一道银色身影出现在他身侧,看长相竟与他一般无二。这时,离他较近的五六个人已经冲了上来。他看也不看,一抚额头,眉心正中一对羽翼图案亮了起来,一只背生羽翼的小猫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作为两人缔结的契约,李逸云与晶晶额头上的印记不仅拥有感知对方状态的能力,自然也有契约最基本的隔空召唤的能力,距离有些限制,但晶晶一路上一直悄然尾随,自然是呼之即来。 刚一现身,晶晶便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巨吼,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贯穿天地一般。那冲上来的五六个人顿时感到精神一阵恍惚,接着便是“铛”的一声,他们的兵器全被那从李逸云手中生长出的银色巨剑拦腰斩断,而几乎就在同时,站在李逸云身旁的那银色的身影像清风般一扫而过,这些人的咽喉上顿时出现了细而深的血痕,他们也丧失了全部的力量,纷纷跌倒在地。 这便是李逸云用天火同人炼出的分身,之前在黑火宗之时,因为时日尚短,分身上未炼成便被李逸云用火天大有炼化。而这一次,这一招源自上古的奇术,终于在李逸云手中再现。 经过多日的修炼,李逸云也不过达到这招的第一重境界,分身所具有的实力,仅有自身的一半,以灵力多寡判断,比起元神境界的水准还差上一线。但就算是这样,也比那些要从体内分离灵力的普通分身法强出出百倍了。可别忘了,他的出现完全不需要李逸云再付出灵力,而且,他还能够独立的思考,无需李逸云分出神识之力去操控便能投入战斗。 李逸云一招砍翻了身旁阻拦的人们,近百名作为奴隶被越广两部“献出”的少年们也已在周围布好了阵势,将所有的人围在了当中。晶晶则一晃身躯,巴掌大的身体转眼间化为几丈高的庞然大物。大口一张,又有十几个少年从里面滚了出来。立刻在李逸云身旁挺身直立。 李逸云将手一挥,高喝道:“找身上火焰数目在三团以下的人动手,一个不留!”“是!”少年们高呼一声,像一只只箭一样向前冲了过去。虞部崇尚火焰,根据修为高低穿着火焰数目不同的服装,根据李逸云的观察,服饰上的火焰数目在三团以下的,应该便是尚未达到元神级别修为的人。 少年们纷纷出手,李逸云也动了。他一纵身,越过面前已被自己的分身和晶晶缠住的五个人,手中的巨剑化作银色光华流回体内,双手向外一挥,使出了“伤心水箭”的法术,一篷坚硬锐利的冰晶像一张巨大的伞一样张开,糅合在一起的蓝色光芒将聚在一处的五个人笼罩在内。 这五人中,有三人的衣服上有着四团火焰,其余两人,则是有着五团火焰。他们见李逸云出手,立刻双手前推,火红色的光芒在几人手中闪耀着,五座钟形的红色光罩将几人包裹起来。转眼间,从天而降的冰晶便和光罩碰撞在了一起,两个修为较高者的所布置的光罩在光芒减弱了一些后,将冰晶完全阻挡在外。而那三个修为较弱的人则是未能挡住所有的冰晶,一些冰晶穿过防护,击中了他们,又迅速地融化,化作细小的灵力涌入三人的体内,干扰着他们自身的灵力运转,三人神色一僵,立刻运转灵力,想要将李逸云的灵力逼出体外。 第34章 千里诛杀(下) 将近半年的时间中,李逸云虽说一直在为越部所谋划,但修炼也没有搁下,再加上那即使有药物克制,依然会偶尔轻度发作的五毒咒的刺激,李逸云无论是神识还是灵力,都有着大幅的成长。 这一招之下,他便大致的了解了几个对手的实力。他之前有些紧张的心情也随之平复,即使是身着五团火焰的那两人,也不过是刚刚渡过玉清雷劫,与他半年前的实力不相上下。 轻盈地从高处下落,日月五行轮在他的背后迅速升起。手中随即亮起了璀璨的剑光,背后的七彩光轮中,则喷薄出的碧蓝色的水属灵力,呈螺旋状缠绕在缥缈剑气之上。紧接着,李逸云一个横劈,将五人反击来的火属性灵力纷纷劈散。 五行轮转,蓝色的水浪转成了凝实的土属性,黄色的光芒像一只巨大的拳头,向着当前一名敌人胸口撞去。五行火生土,那人的火属性灵力反而使李逸云的攻势有越发强盛的趋势。 见此情形,那人连忙收敛灵力中的火属性,将灵力灌入手中的巨刀,巨刀被注入浑厚的灵力,宛若膨胀了几分一般,随着他的劈斩迎上了李逸云的剑芒。若是抛开其他条件,即使李逸云的修为稍胜一筹,但在对方全力以赴的反击之下,也难以在片刻间分出胜负。但缥缈神剑乃何等神器?即使是仅余剑灵,却也有着寻常武器无法匹敌的威能!毫无停顿的,那坚硬巨刀在剑芒的照耀下如春雪消融般化作点点的银光,李逸云的剑芒势如破竹,径直地劈如那人的额头,一瞬间毁灭了他的魂魄。 毫不停留的撤回剑光,李逸云像陀螺般原地一转,躲开了其余几人的攻势。弹起身来,左手一拳击出,火红色龙头拖着长长的尾焰击向之前被伤心水箭击中最多的那人。 那人刚要运足灵力还击,突然感到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痛得他刚刚聚起的灵力瞬间溃散。眼看着龙头而来,将他瞬间吞没。伤心水箭以“伤心”为名,自然是针对心脉发动攻势,只是在攻击时采用的方式是无数细小的冰晶,钻入对方体内后在于心脉处聚拢,之后才全力爆发,因此不易被发现。 而之后的火龙,乃是李逸云的又一杀招“万钧火”,龙头看似只拳头大小,实则在龙头内部有着仿造人体经络构建的通道,从而灵力能以流动的方式在龙头内部压缩,遇到碰撞时便会将所有的能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那人之前便中了伤心水箭的攻击,又怎能抵挡住这一下的爆发?“啊——啊!”烈火及身,那人发出厉鬼似的嚎叫,不过只几个呼吸间便轰然倒地,在一阵皮肉焦臭的气味中化为片片灰烬。 听到他的喊叫,李逸云不禁心底抽痛,生出一丝自责,不过转瞬间回想起白日中那人看着少女的淫邪目光,自责之感烟消云散。五个敌人只剩下了三个,趁着李逸云因自责的功夫,那身有五团火焰,修为较深的中年汉子向两侧伸出闪烁着金红色光芒的食指。点中了身边两人的眉心。那两人额头冒出丝丝暗蓝色雾气,眉宇间的痛楚消失不见。 逼出了李逸云的伤心水箭,他接着对那两个人说:“你们走,回去报告族长,越部图谋不轨,宜速剿灭之。”显然,他已经识破李逸云的身份。听到这话,李逸云赶忙从因自责产生的恍惚中醒悟过来,灵力运行一周天,恢复了些许释放“万钧火”消耗的真气。缥缈剑再次出手,剑光横斩之下,将对面三人尽数笼罩其中。 这时,就见之前说语的中年人紧握了双手,额头正中射出一道金红色光芒,李逸云顿时感到无比炙热,让他想起了黑火宗炼渊的气息。只是比起炼渊的黑火,这金红色的光芒不带一丝邪气,但却更加浩大雄浑,让人无处闪避。之前他那无坚不摧的银白色剑芒在这金红色光芒映照下,竟然有了溃散的迹象。 紧接着,一片金红色宛若孔雀开屏般在他眼前展开,向着他蔓延过去。见势不好,李逸云慌忙跃入半空,日月五行轮由背后飘至脚下,稳稳地将他托住。而对面的中年人也升到空中,此时他全身闪耀着金红色的光芒,脚下悬浮着一团血色云霞,额头中央还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在不停地吞吐着光芒,呼吸一般聚集着天地灵气。而他所散发的气息也远超之前。 秘法!李逸云心中一凛,秘法是一种能在短时间发挥出超过自身实力的方法。虽然对身体的负担往往很大,但却能在瞬间逆转局势,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 心念电转,李逸云不敢怠慢,日月五行轮加速旋转,同样疯狂的汲取着四周的灵气。同时,光轮的五片“花瓣”各自射出一道光柱,在李逸云的头顶上方交汇在了一起。 再不容李逸云多想,对面的男子已经攻了过来,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那人在空中用力一踏,拳头夹着金红色的火焰像离弦的箭朝李逸云射去。 面对着他的攻势,李逸云暗自揣度:“盈不可久,如此揠苗助长之法定无法持久,火生土,我只需用土属真气撑过几合,待你气势稍弱,胜负自分。”身随心至,他左手向前推出,包裹着黄色光芒的手掌,迎上金红色的拳头。 出乎意料的,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掌心透入,李逸云连忙双脚用力一踏,身形暴退。低头一看,掌心上赫然出现了一块指甲大小的黑斑,一层薄薄的皮肉随风飘散。拳掌相交的瞬间,炙热之感便穿透了他的灵力,李逸云立刻后退,没想到还是受了伤。违背了五行相生的道理般,他的土属性灵力没能起到一点的阻隔作用。 其实李逸云早就发现,这些人的火属性灵力要比他的炙热许多,之前用万钧火解决那个敌人,纯粹是以量取胜,将近五成的修为都压缩在那一击中,还是配合了之前的伤心水箭,才能一举奏效。而在对方使用秘法实力突增后,火焰的温度与破坏力大大提升,已经不是李逸云的五行灵力能够抵抗的了。 这不是寻常火焰!李逸云心想。思索间,只见对方额头的火焰图案变得更耀眼,他双手合拢,一道丈余长的火焰巨刃瞬间燃起。不给李逸云分毫喘气的时间,对方再次合身扑上。 李逸云把心一横,双手握住缥缈剑光,向上高高举起,身周的光柱由五彩变为碧绿,继而闪烁着红、黄、白,最后化为深邃的蓝,颜色对应着五行灵力,李逸云在一瞬间将灵力以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最后以金生水转化为水属灵力,五行相生一周天,灵力远胜于初始之时。脚上一用力,身躯带着光柱像螺旋般旋转,腰部一弹,双手在前,以剑为前端,像一柄横着的巨大陀螺插向对方。 “轰!”的一声,李逸云增强版的风卷残云与对方的蓄势一击撞在一起,立刻引发了爆炸,两人被冲击波弹得飞上半空,又“嘭”地砸在了地上。两道身影则在落地后又立即弹起,在平地上奔跑着冲向对方。银色的剑光和金红的刀芒携着滔天的气浪撞在一起,怵然不动。 止住脚步的两人双目平视,狠狠地瞪着对方。终于,那红袍人额头上的火焰黯淡了下去,眼中的神采也像熄灭的火焰般黯淡下来。“呼”一阵风吹过,那人的身体竟化为比沙尘还细微的粉末,消散在风中。那金红色刀芒失去了持有者,竟还维持了片刻,才慢慢消失。 “呼——呼——”李逸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大哥,搞定,这是刚才从你这儿跑出来的。”晶晶走了过来,巨大的爪子一挥,扫过来三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一抬头,那银色的分身也已来到他面前,微微一笑便走了过来,与他重新合二为一。 三十余名少年也从四面八方走来,一起朝他行礼道:“公子,虞部众人已被全歼。”李逸云喘了口气,抬起头问:“好,我方有无伤亡?”一名领头的弟子说道:“回公子,晶晶大人支援的很快,除了几人受伤外无人折损。” 此时,晶晶又变回了小猫的模样,轻巧地爬上李逸云的肩头,得意地说:“大哥,我现在的实力可是能稳稳胜过玉清级别的所有修道者。比你可还要强一些哦。”李逸云瞧着他:“瞧给你了不起的!那你感应一下,敌人是否已全部消灭?”晶晶闭上双目,神识如波纹般向四周扩散着,李逸云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晶晶的神识极为强大,虽不是针对众人,却依旧使那些少年感到些许压抑,而那些毫无修为的人更是头痛欲裂,纷纷嚎叫起来。 片刻后,晶晶睁开眼,神识收回体内,众人的不适之感才随之消除。“五行结界之内的方圆百里,除了我方之外,已不存在有修为的人。”“好!”李逸云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一个少年:“通知负责布下五行结界的五位族人,将结界缓缓收拢,到我这里后再把结界撤去。” 少年们点了点头,其中便有人转过身去,发出一声长啸。片刻后,五名少年高举双手,从四周走了过来,来到近前,便可发觉他们手正发出淡淡的光芒,沿着五行相生的次序形成一个半球形的护罩,将众人围在其中。原来李逸云怕有人逃跑,在之前就安排好五名少年布下了这起阻挡作用的五行结界。 走到近前,李逸云才发现几人嘴角都有血迹“有人曾试图逃跑?”他问道。未等少年说话,晶晶抢着答道:“嗯,还是个元神级别的。被我解决了。”李逸云朝着那几个少年点点头:“辛苦大家了。”他站起身来,沉声道:“仔细搜索所有尸体,把他们的衣物,身上之物全都除下,尸体就地烧毁。” 接着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被几名少年同样以以五行结界围住的其他部落的奴隶。“找一只乾坤袋,哦,就是虞部装粮食的灰布口袋,把他们装在里面。” 不一会儿,一名少年双手各拎着一个口袋走了过来,后面十几个少年双手也都各拎着一个口袋,领头的少年走上来:“公子,这两只口袋分别装着其他部族的人和从尸体上除下来的东西,其余的口袋装的都是粮食。”李逸云一拍手:“好!准备撤退。晶晶,靠你了!”“嗯?什么意思?”“载着我们回去啊。”“啊?这么多人……”“别磨蹭了,你不是总说你自己多厉害嘛。”“那……好吧。”“快点快点,这尸体烧起来还真臭啊。” 夜色中,一只长度超过十丈的巨兽掠过夜空,划过一道弧线,由西向东飞掠而去…… 第35章 深入虎穴(上) “放心吧,虞部大部分高手现在肯定正满世界寻找他们族人的下落呢,尤其这次失踪的还是族长的长子。这几天还我研究了从他们身上搜来的那些典籍,对虞部的法术招式已经基本的了解了,而他们却不了解我的实力,再加上晶晶这个大高手在,就算没机会得手,想跑肯定是不成问题。”李逸云轻轻的拍了拍姬玉柳的肩膀,再一次地安慰道。 趴在他肩头的晶晶听到他念到他的名字,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听是对他的夸张,这才缓缓垂下目光,顾盼之间,倒真有点高手的风范。 在姬玉柳不舍的目光中转过头,李逸云对着郑野说:“首领,我离开的日子,记得督促少年们修炼从虞部那里得来的典籍,但切记不要逼迫他们,那些更擅长五行之术的少年,就让他们专心修习五行之术,在虞部的火焰法术上更有天赋的少年,就鼓励他们专攻火焰法术。还有,这段时间若是虞部来人挑起事端,千万要小心应付,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些会法术的少年们的存在,否则我们的所有努力就毁于一旦了。” 郑野点点头:“公子放心,这些我心里有数,公子也要千万保重小心,早去早回。”“好!”李逸云点点头,再度深深地看了姬玉柳一眼,这才转过身,背着城墙向远方走去…… 经过之前的那番厮杀返回城中后,李逸云先是安顿了那些其他部落的人,软硬兼施的将他们收为己用。这些人本就是被各自部族抛弃的人,对本部落也大多没什么感情,反倒十分感激李逸云。因此,这一过程进行地十分顺利。 之后,他又整理了从虞部众人身上搜来的物品,其中有不少增长修为的灵丹,服用灵丹能够增长修为,但对之后的修炼怕会造成阻碍。于是李逸云将它们分给了那些年纪较大,修为已经很难精进了的少年们。 而在虞炽的身上,他还找到了一本名为《天火圣典》的典籍,从最基础的炼气直到太清雷劫的整个修炼过程,在书中都可以找到细致入微的讲解。法术种类更是应有尽有,想来应是虞部术法之根本。于是,李逸云便将其复制若干,分发给众位少年。自己也研习多日,颇有所获。 几日后,虞部派遣使者,宣布族长之子与随从共四十一人全部失踪,下令各部落接受调查,不过在李逸云的掩饰下,虞部众人自然一无所获。待得虞部众人离去,去调查西方部落时,李逸云便决定,趁地方内部空虚,潜入虞部的圣火城探查一番,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告别了姬玉柳和郑野,李逸云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收敛了自身修为,避开沿途路遇到的人们,到了离城很远的地方,才召出日月五行轮,驾驭着它朝着西方飞掠而去。行了半日,穿过星罗棋布的森林与河流,终于瞧见了他此行的目的地。那地平线处的事物随着他的接近由小变大,渐渐的化作了一座红色的庞然大物。那是一座依山而立的巨城,西面靠着通天的山壁,另三面则是不知是何材质的高大的城墙,颜色则是毫无瑕疵的火红,整座城池仿佛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又似一只洪荒巨兽,正骄傲地屹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缓缓的落入城池附近的林中,李逸云瞧着这座城池,一时间瞪大眼睛挪不动脚步。他可以肯定,这座城的建立绝非靠人工,而是有人施法早就。当初太古神族所见的结界虽然更加宏大,但却是无形之物,远比不上这座巨城给人视觉上带来的巨大冲击。这样的手笔,除了舜帝绝无他人。 若是半年前,李逸云或许还不会有今日这样震惊。因为修为越高,才越能体会那些绝世高手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李逸云心想:若是舜帝在世,一根手指就能让我灰飞烟灭。 渐渐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李逸云拍了拍站在肩头的晶晶,轻声说:“托付给你了哦。”说完双手掐了个诀,身形像液体般缩小,压平。迅速地化为一个亮闪闪的项圈,套在晶晶的脖子上,项圈上的银色铃铛随着柔风叮铃作响。 李逸云自小修炼的《七曜谱》,并未记载太多的法术,但却注重于法术施展的根本,从而使他从根本上认知法术,为他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经过这半年的修炼,李逸云的七曜灵力已经脱胎换骨,原本的他,只能将体内的灵力转化为五行之物。而如今,在他的神识操控下,身体均可以化为五行元素的一部分。再借鉴从晶晶那里学来的变化身形的诀窍,李逸云自行摸索,便创出了属于自己的变化术,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化为五行之内的任意事物。 低头看了铃铛一眼,晶晶晃了晃头,白色的羽翼化为点点流光收回体内。像一只再平常不过的小猫一样,从树林里蹦跳着走向城门,视门口的守卫为无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黝黑的山岩反射着月华,向四周散发着一丝丝明亮而冰冷的气息。“呸!又轮上我们哥俩当夜班看这个破洞,这个破地方有谁能来啊?”站在洞口的哨兵抱怨着。另一个哨兵慢悠悠地接口道:“好啦!老王,别废话啦!喏,你替我拿着会儿枪,我去解个手。”说罢将长矛往老王手中一塞,转身向视线不及的角落中走去。好长一段时间,才低着头捂着肚子走了回来。老王把手一伸“吃坏啦?自己拿着,怪沉的。”那人抬起头,对上老王的双眼,老王只觉得仿佛一瞬间从悬崖掉落下来,巨大的惊悸在瞬间袭上心头,顿时晕了过去。 李逸云将老王的身体靠在山壁上,站起身来,擦了擦手。站在他肩头的晶晶不置可否地问着:“你确定这个山洞就是舜帝的埋骨之所?我怎么听说地位尊贵的人墓穴都十分讲究啊?这个山洞……”李逸云一拧他的耳朵:“你白天的时候都干什么了?没听人说吗?舜帝平民出身,注重简朴,而且崇尚火,死前提出将尸体火化,骨灰封入陶罐之中,放入此洞。”晶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当时就注意路边吃的了。” 事实上,李逸云对郑野等人说了谎,或者说,说了一半谎话。他执意要来虞部探查的真正原因,是想趁内部空虚时尝试进入舜帝遗迹。这半年来,尽管有着九婴的帮助,他的精神不再受到负面情绪的干扰,但肉体的毒素却是越发严重,靠药物已经快压制不住了。于是他又想到他来到苍梧之野的初衷,若是能侥幸习得重瞳之术,相比就有希望解开五毒咒。 到那时,或继续帮助郑野统一苍梧之野,或为他制定一段时间的计划后先回转中原一趟,也就自由得多了。而且,经过上次的那场杀戮,他的心底也有了些隐约的想法,之前他还嫌统一苍梧之野的脚步太慢,但现在他却又觉得时间不够。“若是有更多的时间,或许就会想出更好的办法。减少无辜者的丧命吧?”这样的想法最终促成了他的这次行动。 越过那两个被他用幻术击昏的士兵,李逸云向前几步,便进入了洞穴之中。四周一片漆黑,李逸云将食指朝前一伸,立刻便有一根枝条从他指端伸出,长到了尺余长短。灵力顺着它向前延伸过去,枝条前端腾地燃起火焰,将漆黑的山洞照亮。 在这光芒的照映下一直朝前走着,山洞向山体内部延伸出好远,转过了几个弯后,李逸云眼前一亮。狭窄的通道在前方豁然开朗,一间石室出现在道路的尽头,隐约能看得见,墙壁上似乎还有着类似文字的刻画。李逸云的心再也按捺不住,疾走几步,立刻就要踏入石室。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晶晶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异变陡生!几乎同时,两道炙热的剑气拖着红色的尾焰,从左侧和上方同时朝李逸云攻来。此时李逸云一只脚刚刚踏入石室,另一只脚还在外边。李逸云忙抽脚后退,缥缈剑气顺势弹出,银色剑光划着弧线,堪堪挡住了两道炙热火焰。 灼热的气息顿时如浪潮般席卷而来,李逸云后退几步,胸口一阵气闷,五行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才将不适之感化解。抬起头,两位红衣白发的老者已出现在他的眼前,两个老者一胖一瘦,但都体形魁梧,双目灼灼地盯住李逸云,满脸杀气。 “擅闯禁地者,死!”两位老者一边喊着,一边举起了两柄缠绕着火焰灵力的长剑,一左一右交叉成十字,朝着李逸云斜劈而来。刚刚一交手,李逸云便已知二人的实力均为玉清雷劫,任意一人都不在自己之下。他不敢怠慢,手指如闪电般点出,缥缈剑光化作一缕纤细的光箭,巧妙地点在两剑交汇的位置。而他自己则借反冲之势一个后翻,避开二人的攻击。 翻阅了《天火圣典》的李逸云发现,虞部的修炼典籍,在气势、爆发力以及灵力的浑厚方面都极为强大,但对于出手招式和法术的技巧却不是很重视,这两位老者也是如此,以李逸云能够自创出风卷残云的造诣,从风沐翎处习得的乾坤手,再加上对《天火圣典》的研究,这才能举重若轻地化解这两位老者的攻势。 第36章 深入虎穴(中) 两人见李逸云避开了他们的攻势,有些吃惊,相互对视一眼后低喝一声,李逸云曾经见过的情形便再度出现了。两团金红色火焰在两人的头顶升腾而起,只是那火焰比起李逸云之前对敌的那人要强出不知几倍。 李逸云从《天火圣典》上得知,这一种法门称为“天火烬”,即将一切焚为灰烬之意。它可以在短时间激发自身潜能,提升实力,甚至可跨越境界。但之后的反噬也很严重,若是过度压榨潜力,便会像之前与李逸云交战之人一样,自身被燃为灰烬。 想要使用这种法门,只有将《天火圣典》的火属灵力修炼到一定层次才能做到,李逸云显然无法使用,但随着他修为日渐深厚,《七曜谱》已使他与五行真气浑然一体。仿照“天火烬”的行功路线,他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法门。 “喝!”同样的低吼一声,五彩光芒闪烁,微缩版的日月五行轮出现在他的额头之上,这便是李逸云创造出的法门,他将它随意起名为“七曜轮”,这一法门是通过加速五行相生的过程,从而使自身形成一个类似漩涡状的气场,从而源源不断地吸收身周的天地灵气,同样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提高实力。反噬则远没有“天火烬”那样严重,只是在使用后有些虚弱而已。在此法的加持下,李逸云气势陡增,他将手中缥缈剑光一振,纵身迎上对面的两人。 缥缈剑像一条银色巨龙般呼啸而来,汹涌的劲气顿时搅乱了两位老者原本长剑的方向。在这股力道的牵引之下,二老的长剑均收势顿时不住,轰的一声击在岩壁之上,震得整个山体摇晃起来。李逸云也被反震的力道冲的胸口一阵烦闷。而二老虽是招式被破,自身却并未受损,看准李逸云后继乏力,立刻调转剑势,齐齐朝李逸云刺来。 这时,晶晶动了,他探出一只前爪,朝着虚空中一拍,一只白色的巨大光爪像长刀一样从天而降。两位老者正专心攻击李逸云,根本将趴在李逸云肩头的这只小兽忽略了。顿时便被闪着白光的巨爪拍个正着,一个老者处于光爪正中,全身顿时发出一阵阵骨骼碎裂的声音,跟着便软塌塌地倒在地上,不再转动的双眼向外溢出血迹。另一位老者躲闪得快,仅被光爪的边缘扫中,但也撞在了石壁之上。李逸云瞧准机会,一个箭步来到老者身前。白色的剑光闪电般穿过对方的眉心,老者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身体无力地顺着岩壁滑了下去。 回头看去,短短片刻间,先前被一爪击倒在地的老者全身已经是一片血红,那看似完整的身体不知有多少上阔,李逸云用神识探查过去,老者的魂魄已然消散。他舒了口气,撤去了“七曜轮”,转头埋怨晶晶道:“你怎么不早些出手?我差点就栽在这里了!”晶晶略带羞愧地说:“我不是没反应过来吗?”李逸云无奈的撇撇嘴,刚要继续向前,晶晶突然叫道:“等等!有数股气息正在接近,其中一人的修为极强!绝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得!快走!” 李逸云心中一震,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几步之隔的石室,一咬牙。立刻化为一道七彩流光,转回身朝着洞口飞掠而去。 风一般的朝前方飞驰着,越来越浓的危机感浸入李逸云的神识。这时再无需晶晶的提醒,李逸云的神识已经清晰的感知到晶晶所说的那几道气息,其中最弱一股的也与他刚才交手的老者不相上下,而最强的那一股,更是浩如山海,让他立刻联想到了黑火宗的乌天威。而此时,那几股气息离他已不足三里。 要快!李逸云在心里大喊。“嗖”地一跃,映着月光跳出山洞,日月五行轮顷刻间在他的脚下凝结,托着他从高空坠落的身躯,毫不停留地向南方飞驰。 被人发现的结果,其实也在李逸云的预料之中。对此他拟定的计划是向南逃遁。一方面,李逸云看过《天火圣典》中所记载的飞行之术,相比之下,日月五行轮的速度要比那些法术快得多。至于向南方,一是为了混淆视听,不让对方识破自己的来历。二是因为圣火城位于苍梧之野的南端,距离海岸有不到两百里。即使甩不脱追兵,李逸云也有信心在这段距离内不被追上。等到了大海,他便可借助水遁之术遁入海中,而虞部的火属性法术到了大海中则是大打折扣,逃脱追踪更是万无一失。 不过现在看来,他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追踪者中有一位修为极强的存在。转眼间,李逸云已逃出了五十余里,却仍未甩脱他。反而被他将距离逐渐拉近,两人的距离已由原来的三里拉近为二里,远远地已经能望见那个飞速接近着的身影。依照这个速度,在到达海边之前肯定会被追上。而此时,李逸云在七曜轮的反噬之下,精神已经开始有些恍惚了。 “晶晶,我们停下来。和他打一场,有没有机会取胜?”李逸云不甘心地问。晶晶立刻摇头:“不行!你也应该感觉得出,他的修为远胜于我们,修就算只是比灵力的多少,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比不过他。更不用说修为越高,对天地的感悟也就越深,法术的威能也就越强了。而且他至少也已渡过了六九雷劫,单纯的肉身就比你强出一个层次,和他打,必死无疑。” 李逸云皱着眉,有些恼怒地低吼:“那就没有办法了吗?”而这愤怒之情刚一出现,便被他脑中的另一股力量吸纳一空,几乎是同时,沉默了多日的九婴开口了:“小子,快和小猫儿融合,否则你今日恐怕难逃一劫。”“融合?”李逸云忍不住问出声来。晶晶一愣:“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还有融合的能力呢。大哥,融合的过程中灵力暴涨,有些难受,你要撑住。”说罢也不等李逸云回答,在空中蜷起了身体,化为一团炙热的白光,“嗖”地钻入李逸云体内。 李逸云脑中想起了“嘭!”的一声,身体好像在瞬间炸开了一样,他强忍住爆炸般的疼痛,用神识驭使灵力沿着七曜谱的行功路线运行一周天。全身的骨骼发出一阵噼啪的响声,整个身体似乎随之膨胀了些许。接着,疼痛消失了,之前的虚弱感也荡然无存。李逸云握紧拳头,一股无比庞大的力量感顿时涌上心头。 九婴的声音也即刻传来:“小子,别得意忘形,即使是现在的你也不是那人的对手,我的让你们融合的目的是让你快跑!怎样也要到海边,那样才有机会。”此时,晶晶的声音也在脑海中响起:“咦?老家伙你是谁啊?头倒是蛮多的。”九婴哼了一声:“小猫儿,对前辈说话客气点。”晶晶不屑的说:“老家伙,你要是有本事,直接操控大哥的身体跟他打呀!”九婴语无伦次了:“老夫……老夫还魂魄之力还没有恢复嘛!若是……”“行啦!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现在也就能动动嘴,有那功夫,赶紧分一些魂魄之力给大哥,要不我们今天可就一起死在这了!”“你……你……好吧!”九婴气的语无伦次,却又拿晶晶没法子,只能按着他所说的,全力输出魂魄之力,融入李逸云的神识。 一股温暖而充盈的感觉充斥着李逸云的全身,仿佛泡温水澡般的舒适,神识也变的空前强大,凭着这暴涨的力量,李逸云再度提速,拖着耀眼的七彩尾焰,向着前方飞奔。 尽管此时的身体极为舒适,但李逸云却仍是万分紧张。与晶晶融合后,他已经进一步提速,但依旧未能甩下身后之人,那人的速度,竟也跟着加快了。拼尽全力,李逸云也只是让距离的拉近变得慢了一些。显然,对方方才并未尽全力。 他正心中焦急,一股淡淡的腥气随着风进入了他的鼻孔,他向前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前方不到两里的地方,暗蓝色的海面正轻轻摇晃着,在月光和群星的映照下闪着点点辉光。这辉光对于此刻的李逸云来说,简直是世上最美丽的景色。后面对着他的那人看到了海面,似乎想到了李逸云的目的,又再一次的加速前进。同时,他手掌挥出一道火焰剑光,斩向飞奔着的李逸云。李逸云一侧身,火焰刮着他的衣襟掠过,失之毫厘。躲过了这一击,李逸云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至多再有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就能扑入海水之中,到那时,那人便再也无法拦住他! “咦?”李逸云突然发出一声惊疑,他惊讶地发现,海岸边正站着一个人,那人双手在胸前一上一下地虚握着,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进入了某种境界。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逸云的目光,那人抬起头来,一双如火的目光像剑一般刺入李逸云的眼中,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传遍周身。痛的李逸云大叫一声,身体猛地一晃,从空中坠了下去。 第37章 深入虎穴(下) 头痛欲裂,李逸云用力挥拳击中额头,用更强烈地疼痛遏制住那从内而外的刺痛,勉强地在空中稳住身体,没有坠下去。与此同时,他听到后方传来一声铿锵有力地喊声:“凤儿,把他拦住。” 李逸云心底一凉,连疼痛也暂时忘记了。身影一晃,躲过后方射来的火光,又连忙一振缥缈剑气,荡开了前方凌空射来的剑光。单手成剑指笔直向天,一道与他背对背站立在日月五行轮上的身影仿佛星光凝成般无声无息的出现了。正是李逸云“天火同人”练就的分身,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分身不再是单纯的银色,而是与李逸云看上去完全相同,连睫毛也毫无分别。 经过这些日子的淬炼,李逸云的分身已经进入了第二层次,此时的分身,实力比起之前也大大提升,大致相当于李逸云八成的修为。召出分身后,李逸云已然站立着,一动不动。分身却用双手结出一个繁复的手印。然后,他的身体在一瞬间仿佛燃烧般化为了一道光焰,将李逸云的身体包裹在内。而李逸云的额头上再次出现了图案,这次不是日月五行轮的图案,也不是晶晶的那双羽翼,而是一副上离下乾的卦象图。濒临绝境,李逸云再次使用出了将分身燃烧的“火天大有”。 毁掉修炼多日的分身,孤注一掷的施展出这一招后,李逸云在周身若有若无的光芒中抬起头来。他侧过身,让这两人处在自己的前方两侧,避免前后遇敌的情形。 身后的追赶者先一步来到他近前,那是一名看上去五十余岁的老者,一身金红色战甲,手中持着一柄火红色的羽扇,随着他手腕的挥动轻轻摇晃着,一股股浓郁的炽热气息从其间散发而出。他微垂着头,花白的双眉之下,因消瘦而深陷的眼窝透出冷冽的目光,盯着李逸云不放。 而前方拦截之人也在月光下露出真容,那是一名与李逸云年龄相仿的女子,肤色是在苍梧之野少见的雪白,左侧的嘴角有一枚红豆大的美人痣,丝毫不减美丽,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特殊的美。但有些不协调的是,她的神色却十分冰冷,一双妙目冷冷的瞧着李逸云,在一朵红色莲花之上亭亭玉立着,右手剑指前指,随时准备出手。 “羽化高手!”李逸云瞧见老者的那身战甲的第一刻便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强行按下心中的恐惧,他顶着头颅的剧痛击中精神,紧紧地盯住面前的两人,丝毫不敢放松。 沉默片刻,那老者先说话了:“小子,你擅闯我族禁地,不怕死吗?”李逸云心中紧张,但仍故作轻松地大笑起来,为自己撑足气势:“我不过是想要进入舜帝遗迹瞻仰一番,有何罪过?反而你们一族竟然将舜帝遗迹化为你族所有,真是太过自私了!” 那老者冷笑一下:“死到临头还废话,凤儿,动手!”瞬间,两柄火红色剑光划过美丽的弧线朝着李逸云疾斩而去。李逸云静立不动,一道银蓝色光柱从弯月上倾泻下来,笼罩在李逸云身周,猛地一抬头,银蓝色的双眸射出一道光芒!一老一小两人的双眼与那目光对了个正着,同时感到一阵恍惚。而就在这一瞬间,李逸云已从他们的身前消失了。一道凌厉剑气也从老者的后方无声袭来。 这种法门,便是《七曜谱》中的月遁之术,李逸云还是初次在实战中使用。与五行遁法不同,日遁与月遁没有五行法术那样的无穷变化,而是只有一种法门,名字也就称之为“日法”、“月法”。而更特殊的是,这两种法术发挥威力的最主要原因不在于灵力的多寡,而在于施展者的心境。只有心境与日月之力相合,才能将日法与月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心境与日月的波动越契合,法术的威力也就越大。 古井无波,这就是李逸云此刻的心境,虽然身在战场,他的心却像空中的明月一般,凌然高绝,视敌人如无物,视自己如无物,将自身置于天地之外,俯视着大千世界,人事变迁。 一缕缕精纯的灵气随着月华注入李逸云的体内,快速地回复着他的消耗。而在月华的加持下,他的速度、感官变得更敏锐,魂魄之力也变得更纯粹、强大。也正是凭借着这一优势,他才能模仿少女之前对他的攻击,以魂魄之力干扰对方的精神,然后迅速移动到老者的身后,发起反攻。 不过对于羽化境界的高手,这些花招显然是不够看的。一瞬间,老者的目光便已恢复清明,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连头也不回,只是右手向后方划过一道弧线,掌风将李逸云笼罩在内。李逸云忙将剑光横扫。两股力量相撞,之前一直无往不利剑光竟然连阻碍的作用都没能起到,从老者手掌上挥出的火红色巨掌毫无滞碍地击中李逸云的胸口,将他的身躯像一只风筝似的击地横飞出去。 攻势太过顺利,老者反而心生疑惑,看李逸云之前的气势,不像是连一招也接不住的样子啊。难道……他猛地一转头,李逸云早已借着老者掌风的推动,从后方朝着那尚未从李逸云之前的魂魄干扰中完全摆脱的少女飞掠而去! 从一开始,李逸云的目的就不是打败老者,他知道,即使是自己底牌尽出,也不可能弥补两人境界上的差距。而这名少女,年纪轻轻便修为颇高,老者对她的称呼又十分亲切,想来两人关系应该不会一般。因此动手之时,李逸云的目的便是控制住实力较弱的少女,再迫使老者放自己离开。 借着老者的掌风,李逸云一转眼便靠近了那仍处于恍惚中的少女,探出手臂,抓向少女的脖颈。此时,老者发出的红色剑气已射向李逸云探出的手臂。李逸云不退反进,一按少女的肩头,一个筋斗躲过老者的剑气,来到少女的身后。此时少女的神智也已恢复。转过身,缠绕着火焰的一拳击向李逸云。 瞧着这一拳,李逸云微微一笑。论起近身搏击,他从风沐翎那里学到的乾坤手可是神妙无匹。当下单手斜向探出,准确轻巧地将少女的手腕抓在掌中,而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如迅雷之势击中少女的额头,灵力随之而入,封住了她的元神,又顺势使了个定身法,将少女的身体也定在原地。 扯过已无法动弹的少女,李逸云将她挡在已靠近的老者与自己之间,有些得意地说:“前辈,这位姑娘应该是你们一族的吧?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可说是不易啊!”那老者站在原地,冷冷地瞪着他说:“小子,你敢威胁我?” 李逸云露出他做店小二时那招牌式的笑容:“怎么敢呢?我只是不希望前辈后悔自己的决定,所以提醒前辈一下。”老者哼了一声:“好!你怎样才可放回凤儿?”李逸云直视着老者:“一会儿我带这位姑娘去海边走一走,希望前辈别打扰,待我潜下水之后,前辈自可带姑娘走。”老者瞧着他,想了想,跟着不动声色地说:“那好,就依你所说。滚吧!” 李逸云嘿嘿一笑,紧绷的神经也略略放松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老者动了,一道金红色的火焰剑光以闪电般的速度破空而来,爆炸般的能量一瞬间将李逸云笼罩在其中,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方向。 “原来之前他不动是一直在蓄力!”李逸云猛然醒悟。二人距离不过一丈,李逸云即使不带着少女,也已无法逃开这一击,眼看着少女和李逸云两人就要被剑光先后穿透。在这一瞬间,李逸云动了,他突然转到少女面前,将她护在怀中,将所有灵力灌注在后背,迎上了这一剑。 “轰!”剑光击中目标,其中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裂开来,将四周的空气都引爆了。相拥着的两人在气浪的推动下在空中斜着朝下砸落,“扑通”一声,落入了海中。老者冷笑一声,身形一动,便朝着二人下落的方向掠去。 这时,一直平静的大海突然波动了起来,海水瞬间翻滚着,一浪又一浪的涌向岸边,颜色不知何时竟变为乌黑。数丈高的大浪凌空而起,仿佛一张黑色巨口向老者袭来,即使以老者的修为,也不敢与之抗衡! 身影一动,老者已经出现在数十丈高的空中,避开了浪头。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不断袭来,片刻间便将海岸附近十几里的土地全部化为一片汪洋。 老者面露怒容,恨恨道:“那个老怪物,又在闹事!若不是我现在还处在太清雷劫的虚弱期,定要收拾你!”说着,他心想:刚刚动用的法力有些多了,怕是又要静养一阵子了,虚弱期恐怕也得延长了。不过那个小子中了我蓄力的一击,已是必死无疑,只是凤儿有些可惜了,卷入这老怪物翻滚起来的大海之中,怕是连尸体也寻不到了。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黯然,不过瞬间恢复冷冽,无言地转过身,身影一晃,便消散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第38章 方外仙踪(下) 绕过了一片树林,一面巨大的岩壁呈现在众人眼前,尽管正受人挟制,但李逸云仍不由得被眼前的情形震撼住了。阳光的闪耀下,百丈高的山壁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般矗立在那里,映照着整片天地。在它的下方,许多浓绿的灌木贴着岩壁生长着,与光滑的山壁相互辉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李逸云生出一种渺小之感,他甚至想向着对着山壁躬身施礼,对那无形无质的自然之力顶礼膜拜。 而在山壁的正下方,一朵巨大的莲花形岩石随着他们的靠近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她端坐于莲花之上,看上去好似不足三十岁的模样,但一双眼睛却浸满了沧桑。论起容貌,她远远称不上绝色,但一眼望去,便有一股圣洁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心生崇敬。 二人被押着来到近前,众人便齐齐施礼,齐声道:“参见娘娘!”接着,那带头之人走上前说:“丹霞娘娘,这两人是我们在海边发现的,带来请您处置!”丹霞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们,眼光扫过李逸云拖拉着的左臂和无精打采的晶晶。微微一皱眉,放在膝上的手掌如鲜花开放般张开,两道碧色的光芒从他的手掌射出,一道将李逸云的肩头笼罩在内,另一道则覆盖在晶晶身上。 霎时,一股舒适的感觉攀上李逸云的心头,体内仅存的少许灵力随着这股灵力的入体被激活了,自行按着疗伤的法门开始运转,他的整个身体也隐隐有碧光闪烁。片刻后,光芒便徐徐消散了。李逸云惊奇地发现。自己碎裂的骨骼已完全愈合,轻轻地动了几下,还有些微滞涩,却已经没有了疼痛。 转头瞧去,晶晶软塌着的四肢也似乎恢复了些力量,不过仍在呼呼大睡。“多谢丹霞前辈,”李逸云躬身施礼。丹霞微笑点头:“举手之劳,不必在意。说说吧,你为何会来这海外之岛?” 李逸云刚受了恩惠,便也不隐瞒,将他潜入虞部圣城,探寻遗迹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只是将之前在越部的行为略了过去,自己的师承也未曾提起。丹霞听后点了点头,也不追问。转过头来冲着那白衣少女问:“姑娘是虞部人?可否告知姓名?”那少女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惜字如金的答道:“虞凤!” “哦?”丹霞的目光有些了变化:“是虞凤姑娘啊。据实相告,贵部十六年前曾血洗我部。与姑娘想必那是还是无知幼童,不应责怪于你。但众多族人却未必都能释怀,放你随意走动,若是有所冲突,反是不美,这样吧。”正说着话,丹霞素手一扬,一道白中透绿的光华朝着虞凤砸了过去,虞凤猛的一挣,便挣脱了按着她双肩的人,随后用运足灵力的手掌斩向半空的那团光芒,但出乎她的意料,灵力像泥牛入海般无影无踪,而那道光华也在砸中他的双手后,在众人眼前显出原貌。 那是一只狭长的白玉瓷瓶,瓶中还插着一根碧色柳枝,透出勃勃生机。不过虞凤可没心思欣赏这份美,不知怎的,她的双手已和瓷瓶紧紧地黏在一起,而瓷瓶也传来一份惊人的沉重,那绝不是这样大小的瓶子该有的。更奇怪的是,这股沉重并未将她向下压制,却吸引着她周身所有的力量,让她无法移动分毫。 瞧着她目瞪口呆地被定在原地,丹霞“嗯”了一声,看着她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先待在这里吧。”一招手,虞凤只感觉瓶上传来一股大力,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直到丹霞的身侧才停下来。身体便又被定在了那里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丹霞朝着李逸云笑了笑:“李公子可随意走走,阿信,你陪李公子四处逛逛,若是李公子疲劳了就由你安排住处。”“是。”那被叫做阿信的青年答道。他正是那个先前因李逸云左臂疼痛而放手的壮实青年。听了这话,李逸云又看了眼满脸怒容的虞凤,从身边人手中接过依旧睡着的晶晶,朝着阿信微笑了一下,跟着他的指引转身前行。 身处的岛屿有多大,连岛上的人也说不准。几千人的部落聚居之处在岛屿北部,部落中曾有人往南摸索,走了十余日才到达尽头。据阿信所说,岛上的人原本追随帝尧,尧去世以后便追随尧之子丹朱。称为陶部,以陶、唐、丹、朱为姓。舜斩杀丹朱后,他们便迁居到苍梧之野。后来舜晚年居于苍梧之野,建造圣城,便让随他而来的虞部与陶部共同居住在圣城。 本来两部相安无事,但三十余年前,陶部一名为陶玉的少年,被慈航真人收为弟子。这倒是与李逸云颇有渊源。慈航真人乃是元始天尊的十二个弟子之一。五十余年前,元始天尊与其十二个弟子辅助周武王推翻纣王以后不久,元始天尊仙逝而去。他的七位弟子于昆仑上开门立派,是为昆仑派。最出色的弟子灵宝道尊却出人意料的没有留下传人。相传他已看破俗世,归隐田园。而其他几位真人更是杳无音信,没想到慈航真人的传人居然在此。 原本陶部所修炼的灵力便偏向木属,五行木生火,所以虞部无形中隐隐压制着陶部,但陶玉得了慈航真人的传授,结合自身所学,修行十余载,悟出了“创生六觉”,更是不到三十岁便臻至羽化之上的造物之境,在苍梧之野的名望无人可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时的虞部族长,担心虞部从此被陶部压制,便心生诡计,在十六年前借宴饮为名,将毒药给陶玉服下,趁其毒发之际一拥而上,以全族精英几乎死伤殆尽的代价,将陶玉以及其余宴会中的陶部众多高手尽数杀死。之后又一不做二不休,倾全族之力进攻陶部,陶部群龙无首,一时死伤甚众,陶玉的妻子丹霞带领剩余的族人乘船来到岛上,又与陶部的守护神兽白龟合力布下“混元双极印”,在岛屿的周围布下无法通行的结界。 只是白龟早年曾受过创伤,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旧伤发作,在海中翻滚腾跃,将海水搅得波涛汹涌。此时结界也会出现些许漏洞,但位置却是无法得知。按阿信的说法,两人能来到这岛上,实在是万中无一的巧合。至于离开,阿信倒是并未多言,只是说等到五个月后,结界便会自行解除,而在那之前,任何人也无法离开。另外,李逸云觉得丹霞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寻常,于是便向他询问,但对于这事,阿信也是模棱两可,最终李逸云也没问出什么。 知道了想离开此地不是心急就能办到的,李逸云便也静下心来。和阿信在部落中走了大半天天,也谈了大半天天。李逸云看到了不少异于中土,甚至苍梧之野都不曾见过的事物,如长在树上的人头大小,称为“椰子”的圆形果实,四肢扁平,在陆地上爬行困难却擅于游泳的巨大乌龟……不知不觉天色已转暗,李逸云跟着阿信和众多的陶部人共进晚餐。众人十分热情,李逸云很快便和大家熟稔起来。 晚饭后,阿信带着李逸云来到一间竹屋,向他告辞:“李兄今日便在此休息吧,明日若是想找小弟,可到铁匠铺来寻我。”李逸云抚着晶晶吃的滚圆的肚子,点头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却又回过头来,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个,丹霞前辈她、她不会让虞凤姑娘整夜都受罚吧?”阿信听了,先是一愣,随即释然道:“丹霞娘娘心怀慈悲,旧日仇恨早已不放在心上,更别说虞姑娘只是无辜。她只是恼她冷冰冰的性子,小惩大诫吧。”“哦哦,这样就好。”李逸云嘴上答着,心里却不禁涌起少女那唇齿的芬芳,有些神游物外地转身走入竹屋。 见李逸云进屋,阿信也转过身去,走到不远处一间竹屋前,轻轻地敲了敲窗子,一声有些慵懒的娇嗔传出:“谁呀?”“是我。”阿信小声说。那边的声音也变得细小了“等着。”不一会儿,竹屋的门轻轻的开了,披着衣服的少女急匆匆的奔出来,边走边说:“坏家伙,这么晚了叫人家出来做什么啦?” 阿信嘿嘿一笑,露出一丝真挚的喜悦,从口袋中掏出一块青色玉佩,递了过去。迎着月色,玉佩闪着温和的光华。“好漂亮!”少女低呼道。随即却转为不悦:“这是谁家的?赶紧还回去!”阿信赶忙说:“阿莲,你当我做贼么?这不是部落里的东西啦,这是我今天早晨在海边捡到的,八成是顺着海水冲过来的。为防万一我还特地问了好多人呢。没人认得这东西。”阿莲瞪着的眼睛这才转为温和,笑着接过玉佩,在阿信的脸颊轻吻一下,红着脸说:“明天见。”接着小跑似的进了屋里。阿信站在原地,抚着脸颊嘿嘿笑了几下,随即也转身离开了。 回到屋中,阿莲正要睡下,一声咳嗽声却从里屋传来。“阿娘!”阿莲惊叫道。里屋传出慈祥的声音:“阿莲啊,是阿信那小子吧?”阿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嗯”了一声。随即说:“都怪他,这么晚还来,把娘吵醒了,我明天就骂他!”那老妇人笑了笑:“好啦,是我年纪大了,睡的不踏实。来,我看看他送你什么了?把你乐成这样。” 阿莲先是走到一边,从壶中倒了碗水,之后才走到里屋。把水递给老妇人:“娘,你先喝口水。压压咳嗽。”说着另一只手将玉佩递了过去。老妇人点点头,端过水碗凑到嘴边。空着的手接过玉佩,拿到眼前细细端详。阿莲则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看着脚尖。 “啪!”地一声,瓷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39章 亲仇难明(上) 清晨的静谧在此起彼伏的鸡叫声中被打破了,李逸云打着长长的哈欠,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心想:昨晚没休息好,嗯,是没法子休息好。 昨夜李逸云刚躺下没多久,就被一群人的呼喊声吵醒了,他不明就里地出来询问,才知道原来是丹霞娘娘的姑姐,也就是已逝的陶玉的姐姐,突然发病晕倒了,大家伙急着帮忙把她往丹霞娘娘那儿送。 李逸云本想帮把手,但帮忙的人挺多的,他上去反有些添乱。就又回屋重新躺下了,正要睡着的时候,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聚集在外面窃窃私语。李逸云忍不住好奇,又出门问了问,这回是大事:虞凤突然就成了陶玉姐姐失散多年的女儿,还有玉佩为凭。李逸云有点晕,那些人走了后,他还在想着这个事,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眼见着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李逸云只能穿好鞋下了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叫醒了晶晶,晶晶比前一天精神了些,不过显然还未复原。李逸云洗漱一番后,便抱起晶晶走出门来,想要晒晒太阳。刚出门来,便有一老一少两位女子迎面走来。那年少的大约十七八岁,一身粉色衣衫,略显圆润的脸颊带着一丝倦意,显然也未休息好。那年老的则是一身白衣,眉眼虽已略显老态,但依旧风姿绰约,想必年轻时定然是一代佳人。看相貌的话至多五十岁,但头发却已是花白之色,走路也是颤颤巍巍的,身体状况明显不是很好。 两人渐渐走得近了,李逸云发现,那老妇的眼睛有些红肿,想必没少流泪。于是心里已然有个大概,朝老妇行了个礼,抢先开口道:“老人家,晚辈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老妇回了一礼:“李公子,老妇有礼了。老身名叫陶婉,已故的丈夫名叫唐羽,这是老身的女儿,阿莲。”少女闻言,也向李逸云颔首施了一礼。老妇接着说:“十六年前,族中遭遇大灾。老身的丈夫与弟弟均罹难,刚满周岁的女儿也不知所踪。阿莲的亲生父母也死在那场灾难中。这些年来,老身一直与阿莲相依为命……却想不到……” 说到这儿,老妇人已是泣不成声,阿莲似是想到了双亲的死,也是眼含泪花。李逸云赶忙接口道:“老人家,您的事情我已略有耳闻。我能为您做些什么?您不妨直说。”老妇人擦擦眼泪,满含期待的看着李逸云,一边思索着用语一边说:“李公子,您和茵儿,哦,就是凤姑娘,是一道来的。想必您也能和她说上话,您能不能和她聊聊,她,她不肯认我,我没办法呀。”说到这儿,眼中又有泪水涌出。 李逸云心中一叹,这老人家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根本就没弄清楚自己和她女儿之前都一直是敌对关系。自己说的话,又能有什么用呢?但看着老人那近乎绝望的眼神,李逸云却是心中一软。突地想起了自己早已逝世的母亲,母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他的眼中也不禁一热。 一缕悲伤涌上心头,不过瞬间便被九婴吞噬了去。“老人家,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没问题的。”李逸云言不由衷地说。老妇人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伸手从阿莲手中拿过一个木盒,递了过来:“这是老身亲手做的,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尝尝。另外,烦劳公子顺便给茵儿带些过去,她昨日便没吃东西。想必饿坏了。” 李逸云接过盒子,微笑道:“嗯,老人家您放心吧,赶紧回去歇歇。对了,茵儿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啊?”阿莲答道:“李公子,是这样的,茵儿妹子自从昨晚知晓身世后便一个人待在你们上岸处的海滩上,不许别人接近,从这里往北直走不远就能到啦。”“好!二位先回去吧,有进展的话,我一定立刻通知你们。”李逸云大包大揽地说,一老一少两人面露笑容,双双朝他施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去。 瞧着两人渐渐走远,李逸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双眉皱了起来,摆出了一副苦瓜脸,他抚着微微有些疼痛的额头,心想:“该!李逸云啊!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啊?什么大话都敢说,哼!人家姑娘不杀了你就是好运气了。还劝人家和母亲相认?真是自不量力!” 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向北走,不知不觉间,便已走出了村落,远远地看到一道单薄的白色身影坐在海边,衣袖正随着海风飘扬飞舞。想起老妇人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李逸云咬了咬牙,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他刚一接近,少女便猛地转过头,双眼通红地瞧着他,不发一言。吓得李逸云连忙高呼:“嘿!先别动手啊!冷静!”见对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李逸云这才松了口气,靠近了少女些打开盒子,一股混合着多种气息的香味飘了出来,李逸云放眼一看,也不禁食欲大起。 盒中整齐地放着烤猪蹄、椰果羹、一盘炒青菜和两碗米饭。猪蹄色泽金黄,香气扑鼻,椰果羹则是清新淡雅,青菜也是色香味俱全,青翠动人。李逸云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天又没吃早饭,以他的修为也有些饥饿了,一见这样的美食,腹中不禁一阵痉挛,他赶忙运转灵力将不适感压制住,险些出丑。 而对面的少女却是沉默地盯着那些食物,半晌,才将目光转到李逸云脸上,狠狠地说:“哼!我饿死也不会吃你这个色鬼的东西!”之后便扭过头去,不在瞧他。 “嘿!你还跟我较上劲了!”李逸云心想。眼珠一转。坏笑着说道:“好啊。你那就饿着,等你饿的动不了了,那我这个色鬼就会扒光你的衣服……嘿嘿。” 其实,李逸云对于男女之事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一句话之后再不知说什么了,只好装出坏笑着强撑。但即使是这样,少女也被说的俏脸通红。一把抢过李逸云手中的食盒,拿起里面的筷子,大口吃起来。 脸上装出一副失落,李逸云却在心中暗笑:“瞧你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吃起饭来倒也是狼吞虎咽啊。饿了吧?”一走神,原本护住腹部的灵力不觉间散开,“咕噜”声接连响起,李逸云的肚子发出了抗议。 少女的背景僵硬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瞧向李逸云,撑了片刻,终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李逸云越描越黑的指着肩头上还在睡觉的晶晶说:“你看我干嘛?是他饿了。我早晨吃了好多呢!” 少女嘴角上扬地瞧着他,也不搭话,只是将另一碗米饭连着筷子递过来,李逸云开始时硬撑着不接,少女的手便一直在那举着。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李逸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碗筷,在少女身边坐下,也大口的吃了起来…… 杯盘狼藉,李逸云打了个饱嗝儿,思维似乎也有些迟钝了,他转过头,朝着身边的少女随口问道:“以后是叫你虞姑娘还是叫你唐姑娘啊?”一听这话,少女刚刚缓和的神色立刻又变得僵硬了。 李逸云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快提到了少女不想面对的问题,忙想着说点别的来补救。但少女却又在这时开口了:“叫我唐茵吧,事实本就是如此。”李逸云一愣。本想着少女之所以不认母亲,定是在自己的身世上有所怀疑,又是舍不下与虞部中人的亲情,再加上未体会到多年不见的母亲对她的情感,于是才更倾向于作为虞部人的身份,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果断。“那她又为什么不认母亲呢?”李逸云犯起了嘀咕。 就在他心中疑惑之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袭上他的心头。“小心!”一边喊着,李逸云一手猛地拉起唐茵,将其拉到身后。另一只手向前推出,灵力在掌前瞬间凝聚,一道巨大的掌影如光如电,堪堪迎上了那毫无征兆卷起的的浪头。 “哗”的一声,海浪顺势而落,竟好似不带一丝气力。李逸云用力过头,连带着唐茵向前抢了好几步才止住身形。“呦!现在的你反应就这么快啊?本想和你们开个玩笑的。”海浪散尽处,一个身穿白袍,微微有些发胖的老者正站在海面之上,微笑着看着它们。 李逸云一惊:“您是……”想了片刻,恍然道:“白龟前辈?”“哈哈。不错,正是老头子我。”白龟笑着说:“不过前辈这个称呼好像有些不妥,还是不要叫了。”李逸云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前辈,这是何意?还有,上次在海中您的意思是好像认得我?可我不记得见过您啊!” 白龟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眯着眼说:“这个呀……我现在告诉你就没什么意思了!你以后自然就会明白的!”李逸云一头雾水,但白龟已经不口不言,他也只好笑了笑,将此事搁在心里。 第40章 亲仇难明(下) 眯着眼瞧了二人一通。白龟将目光停在了李逸云的肩头,不敢相信地说:“这是……这是曦大人?小龟有礼了。”说着朝着晶晶躬身就拜。而晶晶却依旧闭着眼,毫无反应。李逸云忙出言阻拦住:“前辈您不用多礼,他现在还在睡觉,您行礼他也看不到。”随即便说了说自己与晶晶的往事,又将南疆之事向白龟简单说明。 白龟听后沉默了好久,才叹口气道:“世事本无常!你的经历也算得上精彩了。”说着,他身体像一片云一般轻飘飘地飘到了岸上,站在了两人面前。他捋了捋长及胸腹的雪白胡须,笑眯眯地坐到二人身前,也不客气,拿过食盒中剩下的半只猪蹄就啃了起来。一边啃还一边点头称赞。突然,白龟长叹一声,抬眼望天道:“我有一千五百多岁还是一千六百多岁了?”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让两人愣在当场。李逸云皱了皱眉,才试探着开口道:“前辈,您的话高深莫测,晚辈难以领会,您能否说得明了些。”白龟笑了笑:“没什么高深的。我就是感慨一下岁月不饶人啊。即使是作为寿命最长的海龟族,我的生命怕是也将走到尽头了。只可惜啊……” 听了这话,李逸云和唐茵不禁也有些伤感起来。可这时,白龟幽幽的叹息声又再度传来:“也不知道死了之后,还能不能吃到这些美味啊。”两人登时觉得之前的伤感实在是不值得。 “说起来我要感谢你呢!”白龟收起感慨,瞧着李逸云说。李逸云皱着眉,疑惑地问:“前辈,这话从何说起?”白龟哈哈一笑:“还记得你前些日子在水中拔出过一件东西吗?” 李逸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伸出手,一点碧光由掌心透出,伸展拉长,迅速地凝固成形。一段长约两尺、通体碧绿的断刃出现在他的手中,断刃上窄下宽,如同一弯月牙,在靠近刀柄的一端折断。但刀尖仍透出无比的锋锐之气,而刀身的曲线却让人想到二月的柳枝,清澈的山泉,那样柔韧,那样澄澈。再配上刀身的碧绿之色,竟让人一见之下感到一种勃勃生机。 瞧着它,白龟哼了一声:“这东西,插在我背上几十年了,终于被你拔出来了,要不然,我还变化不了人形呢!”李逸云心中早已有了许多的疑问,当日他在海中拔出这柄断刃之后,它便自行融入李逸云的体内,之后却又毫无动作,让李逸云颇感意外,此时见白龟提起它,连忙问道:“前辈,这究竟是何物?” 白龟笑了笑:“别看它断了,这东西还是有点来头的,想当年,他的名字叫做‘吴刀’。”“舜帝的佩刀?”李如云惊道。白龟点点头:“还得说起当年我们与虞部的一战,陶玉临死前与当时虞部族长玉石俱焚,虞部族长所用的吴刀被折断,刀刃恰好将我刺中,若非我皮糙肉厚,早就要了我的命了。但就算是我,这些年也饱受其苦,不时就要忍受它带来的疼痛,不瞒你说,这些年这片海域的不少浪潮,都是我忍不了疼折腾起来的。” “如今被你拔下,也终于除了我一个痼疾,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几天日子了。不过嘛,原本吴刀是柄具有灵性的神兵,但这截断刃却并未留有器灵。充其量是材质较好些的兵器。除非能够有器灵,即使是那样,也要重新打造才行!” 李逸云顿时眼睛一亮:说起器灵,他的缥缈剑灵就是现成的啊!若是能将这吴刀重铸成剑,再融入缥缈剑灵,它必将成为李逸云的一大超强助力。于是他赶忙问道:“前辈,如何才能熔铸此刀呢?”白龟摇了摇头说:“要将吴刀融化重铸,非得拥有舜帝的天火灵力方才能做到,不过那必须将虞部的《天火圣典》修炼到相当高的层次才能够办得到啊!难!”听他这样说,一旁的唐茵却是神色一变,似乎若有所悟。 听了这话,李逸云也是遗憾地摇摇头,心念一动,便又将这吴刀断刃收入体内。 “小子,你有没有兴趣学我的功夫啊?”白龟突然凭空冒出了这么一句。李逸云张大了嘴,半天才说:“老人家,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我已经有师父了。”想起吴尘,一种复杂的感情涌上李逸云心头,随即又被他以“九幽搜魂”之法分化散去,最终被九婴吞噬。 白龟哼了一声:“我只是说教你功夫,又没让你认我做师父,我这么大年纪,做你的师父不是吃亏了吗?你如果愿意,就称我声爷爷好了。”李逸云一听这话,心中大喜,忙叫道:“龟爷爷!”白龟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果然是性情中人,老夫喜欢。”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看着唐茵,这次没等他说话,唐茵居然先开了口:“让我叫你龟爷爷行,但是我不学你的功夫。”“哦?”白龟很是惊讶:“这倒是奇了。那也好,我的功夫说来也不太适合你。” 事实上,唐茵的心里是这样想的:“都说妖族的神通多是依靠身体优势施展,学他的功夫岂不是要长成他那么大的肚子……”想着这些,她眼中的李逸云,肚子似乎已经开始变得滚圆了。 旁人自然不知她的想法,李逸云见白龟如此说,便上前一步,正想着问问白龟要传给自己什么绝技,忽然间胸中一痛。他还尚未在意,但下一瞬。剧痛已经如闪电般向着全身各处扩散。“糟了!”他心中大叫。 自从有九婴的帮助后,五毒血咒已经不会被他情绪的波动引发了,但作用于身体的毒素却并未缓解,反而随着李逸云修为的提升,又愈演愈烈之势,之前用来克制的药物也渐渐没那么有效了。这次出行,李逸云本也带着些许丹药,但在从海中上岸后便不知所踪。而在岛上这两天,一件件事接踵而来,李逸云便把捉蛇配药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谁知毒咒却在此时发作了起来。 熟悉的疼痛感覆盖着他的全身,像是千万只蚂蚁,一边吞噬着他的灵力,一边钻入他的全身各处。李逸云双目通红,嘴大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唐茵还疑心是他是在搞什么鬼,白龟已看出了蹊跷。一把抓过李逸云的手腕,白色的光芒顿时向内涌入。 “嗯?”白龟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李逸云体内显然有两股力量在交锋。其中那股充满毒素的灵力不仅侵蚀着李逸云原本的灵力,还在白龟的法力涌入时退在一旁,让李逸云本身灵力迎上白龟的法力,自己则坐享其成。这样一来,白龟便不敢全力施为,只能将法力分成数股,一边抵住李逸云的灵力,一边将法力在从经脉的缝隙中游走,寻找着那诡异的毒质。 李逸云此时更是疼的无以复加,除了第一次发作之外,每次发作之时他都能靠着药物减缓疼痛。但这次不但没有药物,还要忍受白龟的法力与自身灵力相抵的痛楚,而他自身的灵力遇上毒素,立刻土崩瓦解,十成去了七成。 李逸云此刻才意识到,这五毒血咒竟会随着李逸云修为的提升提升威力,而且五毒合一,李逸云任何属性的灵力碰上它都无法将其克制。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李逸云只能紧守心神,元灵仿佛是海浪中的一叶扁舟,在一波波浪潮中浮浮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如潮水般渐渐退去,所剩不多的灵力缓缓地静了下来,身体也再度恢复了常态。 “呼——”李逸云长出一口气,睁开眼来,只见老少两人分别抓着他的一只手,白龟神色如常,唐茵的额角却已挂满了汗水。见他恢复过来,两人便放开了手。白龟也长出一口气,摇着头说:“这毒咒就算是我也有些头疼,看样子好多年了啊!真够难为你了。不过得尽快想个办法压制一下啊,否则任其发展,就不好办了。” 李逸云有些虚弱地接口道:“平日里是按时服药的,上岛之后我的药葫芦就不见了,八成是掉到了海中吧。不过药材的原料倒也好找,就是蛇胆之类的事物,有半日的功夫便配的出来了。”白龟听了这话,眉头稍微舒展了下,继而又阴霾尽扫:“放心吧,迟早会解决的,不过还是别耽误,明日便抓紧时间把药配好吧。”李逸云点了点头,反问道:“那您打算什么时候传授我绝技呢?” 白龟呵呵一笑:“三天后吧,用过早饭,还到这里来找我。我也需要准备些东西。”李逸云点了点头。白龟站起身来,看着已沉下一半的夕阳,叹道:“落日煌煌,吾之归矣,落日昭昭,吾之乐矣。”吟罢,也不与两人搭话,纵身一跃,在海面上掀起一朵巨大的浪花,踪迹不见。 夕阳下,海滩上的两人相对默然,李逸云已经习惯了少女的少言寡语,想起陶婉托付给自己的“任务”,正要开口,却听少女说道:“能说说你以前的事情么?”李逸云有些诧异的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好啊,你想听什么时候的?”“全部。” 之前姬玉柳问他过往之事时,他还对自己师父杀死母亲的事情有所隐瞒,但也许是刚刚经历了毒咒的发作,没有余力去维持心防了,李逸云竟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一切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从他幼时与母亲相依为命,一直到来到苍梧之野,这期间他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被他毫无隐瞒地讲述了出来。说到伤心之处,李逸云不免心潮澎湃,但还没等酝酿出悲伤,便被九婴吸收的干干净净,泪水流淌着,心中却是古井无波,这让李逸云第一次有些讨厌九婴这种吞食负面情绪的能力。又说道昆仑山那些年,李逸云不禁露出轻快的神色。说道师父吴尘,李逸云眼中闪过迷惑的光芒,说道姬玉柳,则是满眼温柔…… 听完了李逸云的诉说,唐茵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你想要解毒,为什么不回去找你师父呢?听你说来,你师父当是比我师父还厉害许多的啊。”李逸云苦笑了一下:“不管怎样,他可是杀了我娘的人啊?我怎可仍尊他为师?” 但唐茵语气不变:“可是你刚才提到他时,分明有笑容的啊。你还是想见他的,不是么?”李逸云叹了口气,低下头来,轻声道:“是么?”随即心思一变,反问道:“不提我了,说说你吧?你为什么不肯认亲生母亲呢?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她所说的吗?” 少女抬头望着刚刚升起的一轮弯月,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却没有立刻回答李逸云的问题:“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没人管,没人疼。只有师父关心我,照顾我。我看见别人有父母疼也不是很在乎,因为,我有师父。” 她笑了笑,笑容中布满了凄凉。之后又接着说:“可是,即使是关心我,照顾我的师父,为了报虞炽的仇,还是将我抛在脑后啦,要不是你当在我前面,恐怕我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说完这些,唐茵沉默下来,但李逸云已经有些明白了:“对唐茵而言,她从未有过父母的概念,在他心中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师父,但她最后却被这对她最好的人抛弃了,她已经不敢轻易地相信别人了,哪怕这人是她的母亲。” 心中一时想不明白怎样去开导她,李逸云只好随口回问,转移话题说:“你师父是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你虞炽的?”唐茵瞥了他一眼“师他很早就说了,虞炽失踪,恐怕是凶多吉少,而行凶者必然另有所图。你潜入圣城,修为颇高,又是来历不明,几点综合起来,我敢肯定他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祸首了。” 李逸云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老头子还真聪明。”随即又接着问:“你师父姓甚名谁啊?”少女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我师父就是虞部的族长虞炎啊。你不知道?” 李逸云也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竟已经与号称“苍梧第一人”的虞部族长交过手,居然还活了下来,实在是运气。想想便感到一阵阵后怕:若是自己没有晶晶的力量,又或者白龟没在那时候掀起海潮。恐怕即使是渡过六九雷劫,也难免一死啊。如此异象,晶晶依旧没有恢复的原因,想必是代替自己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吧。 想到这儿,他不禁生出一股感动,轻轻地抚了抚晶晶的毛发。旋即忽有所悟,抬起头直视着少女的双眼,诚恳地说:“唐姑娘,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当我得知杀死我母亲的就是师父时,也曾与你一样,生出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的感觉。但是并不是那样的啊。人的本质都是善的,只不过许多人被一些东西迷惑了本心罢了。不是我邀功,你想想,我们萍水相逢,那时我们还是敌人,但在紧要关头我也会涌起善念。更何况是你的母亲呢?为什么不给你母亲,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呢?” 李逸云正为着自己的善解人意洋洋自得,只听少女轻轻地道:“不是那样的,如果没有你,我也许会不敢再相信别人,但你挡在我身前的那一瞬,我便知道你是值得相信的。”说着脸颊上浮起一层酡红。李逸云心想:“哼!知道我救了你还一醒过来就往死里打我!”不过脸上却依旧挂着微笑。 而唐茵又接着说:“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我师父养育我一定有他的目的。我谈不上恨他,但也不想再见他了。至于我不认我……我娘,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她,这些年我不知不觉竟把杀死我爹的仇人当做族人来看。她、她病成那个样子居然也不知道。她一定很怪我……” 说到这儿,唐茵已经泣不成声了,李逸云看着少女满眼的泪水,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别哭啊。”灵机一动,拿过已经空了的食盒,放到少女面前:“你娘怎么会怪你呢?你看,这饭就是她为你做的。她很爱你啊,相信我。她没有怪你,你也不要再埋怨自己啦。” 少女刚听了一半,便将食盒一下子夺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依旧嚎啕大哭。半晌才渐渐止息,又怯怯地说:“那、那我在她告诉我身世后一句话不说就逃开了。她也不怪我?”李逸云刚要说话,一声苍老的声音便从二人背后传来:“孩子,娘怎么会怪你呢?你永远都是娘的女儿啊。” 唐茵“刷”地转过头来,正迎上陶婉那含着热泪的眼神。李逸云也转过身来,看着这母女两人在月色下相互凝视着。唐茵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又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嘴。月光下,李逸云看见她用力闭了一下眼睛,随即睁开。 “娘!”食盒落在了地上,少女大喊着扑到妇人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妇人也抚摸着少女的肩头,紧紧地抱着少女,喃喃地叫道:“茵儿,娘的女儿啊……”李逸云与站在老妇人身边,眼中也含着泪水的阿莲对了下眼神,两人均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唉,看来今晚又睡不好了!”李逸云心想。 第41章 沧海横流(上) 背对着朝阳,李逸云坐在海边,微笑着望着微波荡漾的海面,用海水不紧不慢地擦着一枚贝壳,将它擦得一尘不染。这时,一道夹杂着白光的浪头飞快地由远及近,拉着一条长长的弧线,来到了他的面前。接着,在“嘭”的一声中,白龟那宽大的身体便从海中跃起,轻盈地跃到李逸云的面前。 “久等啦!”白龟拖着个一人来高的,黑黝黝的东西,边走边笑地走到李逸云近前,将手中的东西随手向前一抛。那东西“嘭”地将沙滩砸了个大坑。李逸云低头一看,那竟是个用礁石制成的龟壳,分上下两片,两片龟壳的边缘处一片突出,一片凹陷,拼接起来刚好严丝合缝。 “小子,把它套在身上。”白鬼说道。“啊?”李逸云一惊。“磨蹭什么?还想不想学我老人家的绝技了。”“好,我这就套。”李逸云苦着脸将龟壳往身上套。心想:莫非是要训练我负重? 看着李逸云将龟壳套在身上,白龟笑眯眯地说:“小子,我问你,你说天下万物,何者最强?”李逸云挠了挠头:“这个……”他抬眼看到了眼前浩荡的海水,恍然大悟道:“是水!看似柔韧,但一旦汇聚却能成势不可挡的姿态。” 白龟一直等他说完,这才笑呵呵地说:“哦?是么?”说着随手一挥,一根落在岸边的枯木高高跃起,笔直地坠入浪潮之中。恰逢一个巨浪打来,那根枯木顿时便被浪头覆盖,消失在李逸云的眼中。可等海浪退去后,这根枯木却又好端端的在原地再度浮现了。随着浪头的来去,枯木一直上下起伏着,但却始终没有沉没,就连漂移的位置都极为有限。 “瞧见了吗?”白龟指着枯木说:“你所说的最强大的水,连一根枯木都奈何不了,你又怎么说?”李逸云此时已经目瞪口呆了,只好垂头丧气地说:“前辈,我也不知该作何回答了,还请您指点!” 白龟捋了捋胸前的长须说:“好!那我就忝为人师了!我之所见,世上最强者,并不局限于一事一物,而是看在当下,何种事物能够因势利导,以静制动!枯木之所以能在巨浪中漂浮不沉,就是因为这一点。” 接着,在李逸云若有所思的目光中,他接着说道:“当年,我还只是几十岁的时候,那时还不能化形为人,但已经开始跟随尧帝。我曾亲眼见他在刚渡过玉清雷劫之后,便不借助任何外力,击败了一位玉清雷劫巅峰的敌人,渡过上清雷劫后,更是降服了一条已渡过太清雷劫,自号“黑风娘娘”的黑蟒,而他所用的,便是这以静制动,因势利导的方法。” 李逸云此时已经是目瞪口呆了,帝尧在他心中自然是通天彻地之人,但他却想不到,他居然能够在修为比对方差了那么多的情况下还能战而胜之。白龟的那句“不借助任何外力”更是深深地震撼了他,想到了不久前与虞炎的那一战,顿时有种惭愧之感,但想到与自己作对比的可是“其仁如天,其智如神”的帝尧,心里便也释然了。 说完这些,白龟没去看李逸云,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尧与任何人动手时候,都让对方先出手,这也让与之交手的人也赞扬他的仁德之名。可那哪是什么仁德呀?当时真正的高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愿揭破而已。那个家伙每次都等对方先出手,就是因为他手段的根本就在于‘以静制动,因势利导’罢了。对方一出手若是被他抓住破绽,就可以因势利导,借对方之势破对方招数,那可比自己出手省事多了!” 李逸云心中大惊。结结巴巴地问:“尧、尧帝他老人家一直在耍阴谋?”白龟拍了下他的头,佯怒道:“什么耍阴谋?他在交手之前就告诉过敌人让他先出手,免得吃亏,可没人相信,反倒觉得他在耍诈,抢先出手。而且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以静制动,因势利导’的威力!你懂吗?”“懂懂懂!”李逸云赶忙应和道。 喘了口气,白龟接着说道:“追随尧的人、妖数不胜数,法力高强者更是多如牛毛。但说道脾气,还是我与那家伙最合得来。”说到这儿,嘴角不禁现出一个微笑。“正是因此,再加上我们龟族先天上的身体特点,我对他的这一门绝学才领悟的最为深刻,加上我这千年的体悟,即使是他本人,在‘以静制动’上,恐怕也是比不过我的。” “不过……唉。”叹了口气,白龟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小子,你听好。你自己的修为已小成体系,若是硬学习我的招数法门只会是事倍功半,所以我要传你的,并不是什么特定的法术,而是这‘以静制动’的诀窍,如你能领会这一诀窍,融入你自身的法术、招式中去,那即使是比你高出一个境界的人,你也或许也能够凭借着这一诀窍找到他的破绽,争得获胜的契机。” 李逸云早已听的两眼放光:“前辈,快教我这诀窍吧。”白龟捋了捋雪白的胡须道:“好,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李逸云此刻哪顾得上细细思量,赶忙捣米似地点头答应…… 这几天,唐茵每天都和母亲待在一起,母亲有着说不完的话,她则静静地听着。今天快吃午饭的时候,母亲不知怎的,让她带些饭给李逸云送去。她更愿意陪在母亲身边,但母亲却一定要她去。她只好提起装着饭菜的盒子来到李逸云住的屋子,沿途碰到不少和她打招呼的人,她便冲着对方笑笑,虽然她记得住的人并不多。 到了李逸云的门前,她敲了好半天的门没人答应。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李逸云和白龟约定好的日子。于是便又挎着食盒朝着海边走去。远远地向海边看去,“咦?”她疑惑地皱起了眉。金色的沙滩上空无一人。她正要转身回去,却见海中离岸几丈远的地方飘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于是好奇地走上前来看。 那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个龟壳。上面还有几个洞。其中有个洞钻出了颗圆形的好像脑袋似的东西,难道这是白龟爷爷的子孙?她心里想。正要转身离开,却见那黑乎乎的脑袋又钻出了一些,露出一截白的多的皮肤。她感到更奇怪了,又仔细地看了看。 “李逸云!”她大叫道。李逸云似是十分费力地伸出头来,略微抬起头来,吃力地道:“唐姑娘啊,你有什么事吗?”唐茵诧异地问:“你在做什么?”“我在练功啊。咦?龟爷爷你回来啦。我能上岸歇一会儿吗?”李逸云朝着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白龟喊道。白龟瞧了他一眼“还凑合,和我离开的时候相比,只被冲走了三丈,上岸来吧。”李逸云闻言如蒙大赦,用从龟壳中伸出的双手双脚划着海水,笨拙地爬到岸上。 白龟走上前来,向着喘着粗气的李逸云说道:“看来你已能通过辨别海流的强弱,调整自己的动作顺势而为。这样的话,保持在水流中不动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唐茵好奇地问:“龟爷爷,你为何要让他练习在水流中保持不动呢?”白龟冲着李逸云努了努嘴:“逸云,给小丫头解释解释。” 李逸云七手八脚地卸掉龟壳,喘着气说:“龟爷爷要教我的是‘以静制动’的法门,顾名思义,掌握这个法门,先要能在对手面前‘静’下来,然后寻找对手的破绽。在修为比自己差的人面前做到‘静’很容易。而若是处在比自己修为高的对手的压力下,保持静止的状态就很难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迫不及待地接过唐茵递过来的饭菜,也顾不上道谢。嘴里嚼着东西含糊地说着:“龟爷爷让我在戴着龟壳,限制住身体的大幅行动后,在不用灵力抵抗海流的情况下保持不动,这是为了让我能够在遇敌之时,能像抵御海流的冲击一样在对方的压力下保持住静的状态,以至于进一步在这样的状态下找寻对方的破绽……对了,晶晶怎么样了?” 唐茵听完李逸云的话,笑了笑接口道:“丹霞娘娘给它看过了,说是再有个三四天便可恢复如初了。”李逸云点点头,手腕一挥便将吃的干干净净的饭碗放在了地上。“这么急做什么?”唐茵惊讶地瞪了他一眼,随手收拾好碗筷,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晚饭的时候我还给你送过来吧。”李逸云头点的像鼓槌似的。 她见状不由得莞尔一笑,又转头对着白龟说道:“龟爷爷您想吃什么?我和娘还有姐姐做给您吃。”白龟哈哈一笑:“这小子吃什么给我准备什么好了,老家伙我没什么忌口的。”唐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第42章 沧海横流(下) 瞧着唐茵的背影,李逸云心想:“这丫头刚见面时凶巴巴的,现在看来,倒也是蛮温柔嘛!”正想着出神,突然听见几声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他连忙抬起头,只见白龟神情古怪的瞧着他。李逸云无端生出一股尴尬,有些心虚地问:“前辈,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白龟哈哈大笑道:“你怎么学的?我不是教你要‘以静制动’嘛,不仅是修炼,待人接物也是一样!你倒好,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自乱阵脚!嘿嘿,看来是意乱情迷了啊。”李逸云愣了一愣,才明白了白龟的意思,赶忙解释道:“爷爷,您误会了,我和唐姑娘只是朋友而已,我、我是有心上人的,尽管我现在还有些配不上她。” “真的?”白龟似乎有些不信,李逸云犹豫了片刻,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瞧着他认真的神情,白龟反而沉默了片刻,接着叹了口气说:“我见那女娃对你可是颇有情意啊!看来又是一桩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情债啦!”李逸云赶忙辩解:“您可别乱讲这没边际的事情,传了出去有损姑娘的名声。” 白龟伸出手用力戳了一下李逸云的头:“这话能不能说的道理我还不知道么?不过我可告诉你,我活了这么多年,我敢肯定那女孩拿你可不是当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不信就走着瞧吧。” 李逸云一时没了话,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转移话题说:“龟爷爷,剩下的半日我做些什么?”“接着在水里泡着。”白龟闭着眼说道:“直到你不需要龟壳的辅助也能像枯木那样漂在水中不动!”“啊?”李逸云有些吃惊:“那……前辈您就没有什么诀窍教给我吗?”白龟想了想:“嗯……诀窍倒是有一个,那就是在你还摸不到法门的时候,就当自己是个死人,一动不动就好啦!”说着将手中剔牙用的细小竹签一抛,身影一闪便好像雾气一般地消失在李逸云的面前。 “前辈!前辈!”李逸云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白龟始终也没有出现,他只好垂头丧气地休息了一阵,又自顾自地套上了那沉重的龟甲,再度跳入海中。 一月以后…… 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一道白色的浪头由远及近,像一柄利刃一般朝着海岸线冲了过来,迎着它瞧去,若是目力足够的话便会瞧得见,在那茫茫海面的中央,有一个细小的黑点,白色的海浪毫无阻拦地从它身上掠过,将它吞没在内。但当海浪涌过之后,那事物却依旧停留在原本的位置,分毫也没有移动过,只是随着浪头的起伏上下摇晃着。转眼间,海浪已经来到岸边,在细沙上渐渐止住脚步,而那细小的事物的晃动也停了下来。 但那东西可不是什么枯木,而是修炼中的李逸云。修炼之初,白龟让他穿着沉重的龟甲,那可不是给他添麻烦,而是借着龟甲的沉重与稳定帮助他快捷地在海中稳住身形。这一点他一开始还没有体会,直到三天后,穿着龟甲的他已经基本能够在海浪中保持稳定,于是他试着把龟甲脱下,只身浸入水中。一个浪头打来,没有运转灵力的他险些便被浪头冲走,还呛了好几口水。 这样尝试了半日也不得法,他只好按照白龟教给他的诀窍,把自己当做个死人,一动不动,没想到这样一来反而有了进展。一个个险之又险的浪头轮番打来,却总在堪堪将他吞没之时又缓缓退去……这样时间一长,李逸云终于渐渐的摸清了在海浪中保持稳定的方法,那与其说是一种方法,不如说是一种本能,在变化无端的海浪中,他的身体渐渐地生出了因之变化而变化的能力,不需要刻意为之,顺从直觉便能够在浪潮中安然无恙。 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了,如今的李逸云,已经可以盘坐在悬浮在海中的龟甲之上,在海面上保持着这个姿态纹丝不动。他往往就这样坐上一天,不仅不觉疲倦,反而觉得颇为舒适,就连灵力的修炼似乎也加快了些许。 雪白色的浪潮来临之时,李逸云正闭目养神,浪潮的来临与消散丝毫没有扰乱他的动作,他甚至连神色也不曾改变。一阵海风拂过,吹动他额角的头发,他期待已久的声音也终于随着海风涌入他的耳中:“不错不错!总算是已经有所体悟了!” 一听这声音,李逸云顿时兴奋地睁开了双眼,一时忘记控制身体,险些从龟甲上滑下去,他连忙先稳住身体,这才朝着面前的白龟说:“前辈!您可算是来了!这都一个月不见了啊!” 此时的白龟一身宽袍大袖,双脚稳稳地踏着水面站在李逸云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在水中起起伏伏的李逸云,不时地微微点头。见李逸云向他询问,便笑着说:“那你说说,这一个月我就算是天天都出来,又能对你起到什么帮助呢?只是添乱罢了!对吧?” 李逸云细一思忖,的确如此,这种类似于身体本能的能力,是任何言语都无法传授的,只有自己去亲身感悟,才能掌握个中玄机。这时,又听白龟接着说:“更何况,我要是出来的多了,恐怕就没剩几天了呀!” 李逸云听着奇怪,正要出言询问,白龟却突然端正了神情,凛声喝道:“来!让我看看你的修炼有何真实成果?”说着大袖一挥,宽阔的手掌朝着李逸云当头劈落。 顿时,以白龟为中心,四周的天地灵力全都沸腾了起来。它们像受到了召唤的狂龙一般,呼啸着以李逸云为中心冲了过去,而白龟那闪着光华的手掌,更是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将李逸云的全身笼罩在内。 这一招,比起当初虞炎的蓄力一击还要强出许多。当初虞炎的那一招虽说灿若流星,但若是有心防备,虽说仍是难以抵挡,但躲闪起来却并非不可能。而白龟的这一招则正如面前的汪洋般浩瀚无际,再加上两人实力的差距,根本就无从抵挡。李逸云甚至连反抗都来不及做出,便已经被磅礴的掌势所笼罩。白龟即使撤去掌力,但掌风还是将李逸云掀了起来,远远地抛了出去。 浑身湿透地回到原地,李逸云有些狼狈地朝白龟拱了拱手,悻悻道:“前辈,晚辈有负您的指教!对不住了!”此时,修炼小有所成带给他的喜悦已经完全被沮丧所取代了。只是有着九婴对他沮丧的吞噬,他此时的神情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白龟笑了笑:“别在意,你已经做的不错了。只是有一处误入歧途罢了!”“请前辈指教!”李逸云恭敬地说道。白龟悠悠道:“你之所以无法抵挡我的攻势,就是因为你只能体会‘静’中之势,不能体悟‘动’中之势。无论是海浪、罡风,这些在没有人干扰的情况下,都是静中之势,而刚刚我出手之际,因为有了我的干扰,他们便成了动中之势,你之前所感受的一直是静中势,因此对这动中势无从下手,可对?” 李逸云连连点头,白龟短短数语便将他的情况剖析地淋漓尽致。“那我该如何才能体悟动中之势呢?”李逸云追问道。白龟摇了摇头:“其实,动静只是相对,你想想,就算没有我,海浪,风雨不还是在自然变化着嘛?只是我的出手加快了它的进程罢了。这变与不变的体悟同样是个笨功夫,只能靠时间打磨,你还能坚持吗?”“能!”李逸云咬着牙说。“好!那我先走了!等过些时日再来!”话音未落,白龟便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白龟这一走,便是足足三个月。三个月里,除了唐茵给他送饭之外,李逸云连岸都没上过几次。饿得急了便顺手捞起海中的鱼,用灵力化出火焰烤熟了来吃。 三月以来,自然少不了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见到它们,李逸云不仅不躲,反而十分兴奋,每经历一场风雨,他身上的衣服就更破了一些,但神情却渐渐地露出了喜悦。 又是一个雷雨之夜,银色的光弧在空中不住地闪耀。狂风夹杂着雨滴不断地击在李逸云的身上,他的身体却始终保持着直立地姿态,坐在那晃动着的龟甲之上,轻轻地起伏,却毫无倾倒之象。 这时,白龟的声音再度飘荡在天地之间:“怎么样?最近的体悟如何?”李逸云瞧见了他,却没了上一次那样的慌乱,只是微微一笑,闪亮的双眸从湿漉漉的额发中透了出来,注视着白龟说:“体悟自然是不少,只是不知对不对,正想请前辈来指教一番!”“好!那我们再来!”白鬼说着,宽大的袍袖再度展开,一如之前的那招一样,毫无花哨地击向李逸云。 刹那间,李逸云眼中的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周围的雷鸣之声似乎也缓了下来。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周的灵力正随着白龟的这一招,宛若漩涡般旋转着向中央绞杀而来。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丝毫惊慌,放在膝头的双掌很自然地抬起,顺着灵气旋转的方向猛地一挥,五彩光芒像丝带般旋转着,将周围的灵气尽数裹在其中,刹那间形成了一股龙卷般的气劲,通天彻地,连同空中的乌云也搅动了起来。 接着,他左手抵在右手腕处,右掌划着弧线从身侧挥向身前,径直地迎向白龟的攻势。天空的乌云也随着他这一击直转而下,如一只巨兽般瞬间吞没了白龟的身体。 这一刻,宛若时间静止般漫长。接着,在一声十倍于雷鸣的巨响中,所有的乌云被尽数炸开,再度现出白龟的身体,他的衣袍一如既往的整洁,但鬓发却已经有些散乱了。紧跟着,被光浪包裹着的李逸云也再度露出真容。他就要狼狈的多了,本就破烂的衣袍已经成了一堆凌乱的布条,束发的丝带更是不知所终,一头散乱的长发在狂风中上下飞舞,状若疯魔。然而,他的神情却是极为兴奋,满脸期待地瞧着白龟。 瞧着自己的手掌愣了良久,白龟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好!这‘因势利导’的个中三昧你已尽数领悟了!老夫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好!好啊!”说着,他转过身随手一挥,海面顿时在他的面前裂成两半,显出一段由海水铺就的阶梯,踩着它们,白龟一步步地走了下去,海水在他经过后便又恢复原状,将他的身体遮在了下面。 而天空之中,原本这场雷雨便快到了尽头,剩余的乌云又随着李逸云的那一击被白龟尽数击散了。于是须臾之间,便是云开雾散,露出了皎洁的明月。 李逸云这时才从海水中站起身来,运转灵力让自己踏在水面,想要回转岸上。但他突然愣住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唐茵早已站在了岸边,垂在身侧的伞正向下滴落着大滴的雨水,显然已站在这里好久了。 远远地瞧着她,李逸云笑了,笑容里满是阳光,他挥了挥手,迈开脚步,快速地向着岸边奔去…… 第43章 皓水东逝 阳光下,海鸥自由地翱翔在空中,由北至南的海风从高空掠过,将岸边的椰子树吹得飒飒作响。硕大的果实已经成熟,被风一吹,便“嘭”地坠落下来,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不远处的海面之上,李逸云坐在龟甲之上,一如前几日一般,纹丝不动。阳光在他的脸上缓缓游走,他的双目也随之慢慢睁开。接着,他伸出手掌,对着身前的虚空轻轻一挥,一道轻柔的劲气立刻挥斩而出,在他身前聚起一股细小的清风。这股细小的风尚未消散,李逸云的另一只手又向前一挥,又是一股细小的气劲挥洒而出,交错着与之前的那道气劲合二为一。顿时,那股气劲便增强了些许。 随后,李逸云双掌轮番挥舞,他身前的气劲随着他每一掌的挥出依次强。从开始徐徐的微风化作一股上通天际旋风,将李逸云整个人都裹在其中。他那天蓝色的衣袖在旋风的鼓荡下翻飞飘舞,显得无比潇洒。 渐渐地,环绕在他的身周的旋风越发的迅速了,他的身影已经变成了宛若烟尘般模糊了。就在这时,李逸云陡然将手掌举到头顶,五指并拢,宛若一柄利刃。那环绕在他身周的狂风顿时像扑火的飞蛾般缠绕着聚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化作一道长达数丈的匹练般的光彩。而后,李逸云手臂向下一挥,那匹练状的旋风顿时如巨大的战刀怒斩而下,朝着翻滚的海面撞去。 一声炸雷似的巨响中,海面想被利刃斩开的枯木般,陡然分成两半,裂开了一处宽达丈许,长逾十丈的巨大裂缝,宛若巨兽狰狞的巨口,随时要择人而噬。裂痕的制造者李逸云,此刻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与他这一击的慨然之气却是截然相反。 过了许久,这道裂缝才渐渐地弥合,海面重又恢复了平和。这时,就听远处有人朝这边喊着:“李公子!李公子你在这儿吗?”李逸云闻声连忙站起,纵身一跃跳到了岸上,又顺手将龟甲也捞了上来。一面应和着一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只见来人正是他初到之时接待他的,被他称作阿信的朱信。只见他正驾驭着一柄长剑,一溜烟地奔了过来,还没到李逸云面前便喊道:“李公子,陶婉婶婶突然病了,现在正在丹霞娘娘那里,她点名要见你,你赶紧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李逸云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惊骇的神情,陶婉已经年岁不轻,而且身体一向不好,突然病倒的话……“我知道啦!”他应了一声,便纵身而起,日月五行轮旋转着出现在他的脚下,一把将朱信拉了过来,李逸云心念一动,两人便化为可五彩流光飞射而出。 沿着初次上岛的道路飞驰,远远的便看见了那光滑如镜的石壁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子,却十分安静。李逸云拉着朱信向下一个俯冲,稳稳地落在了众人的身后。人们见是他们两个,便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两人来到人群正中,只见陶婉正躺在竹榻之上,一手拉着阿莲,一手拉着唐茵,双目带笑的看着两个少女,而两个女孩却已是泪流满面。 端坐在一旁的丹霞,神色中则透出了悲悯和无奈之情。陶婉见李逸云和朱信走来,立刻向着二人说道:“李公子,阿信。你们两个走得近些,我有些话想和你们说说。”李逸云见陶婉此刻面容发出先所未有的光芒,顿时心中觉得不妙,与阿信对视一眼,连忙走上前来。 陶婉微笑着,扯过了不停抽泣的阿莲,朝着阿信说道:“阿信啊!按说你和阿莲的婚事去年就该办啦,你们总说什么还早还早,其实就是怕阿莲嫁过去,我这个老婆子没人照顾罢了。不过这回啊,你可不要再推了,也不要讲什么守孝三年的规矩,明日便成婚,说不定那时我的魂魄还未散去,能看着高兴高兴。” 听她这样说,阿莲和唐茵更是痛哭流涕流着眼泪,阿莲哑着嗓子说:“娘您胡说什么呀?等您好了我们再成亲,您还说过要帮我们带孩子呢!”陶婉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啊,可是,怕是等不到那天喽!阿信,阿莲就交给你啦!”说着牵着阿莲的手,向着阿信送了过来。阿信郑重地将阿莲的手从老人的手中接过,诚恳地说:“娘您放心,我一定一辈子对阿莲好。”陶婉点了点头,依旧不放心的嘱咐道:“记着,明日便成婚,不听我的话就是不孝!”见两人点头,她才转过头,对着李逸云说道:“李公子,你走得近些。” 李逸云闻言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老人家,您有何吩咐,晚辈一定办到。”陶婉听了这话,竟露出一丝少年人的狡黠之色:“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李逸云感到有些不妥,却也不好改口,只好点了点头。陶婉将曾牵着阿莲的手向他伸了过来,将李逸云的手握在掌中,另一牵着唐茵的手随即靠拢过来,便将两人的手靠在了一起。 少女的手柔软、冰冷,又因悲伤而微微颤抖着。在陶婉的掌中,李逸云的手与之紧紧的贴在一起,也只好顺势将其轻轻地握在了手中,缓缓地温暖着它。这时,只听陶婉满含温柔地说道:“茵儿啊,娘和你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啦!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想着娘,可别哭坏了身子。”唐茵泪水不住地往下流着,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声地点着头。 “李公子。”陶婉又说道。“我这个女儿自小就没了爹,现在我也要走啦,能不能拜托你今后多照顾照顾她,她有什么需要的话,尽量帮帮她!”李逸云向她看去,老人的眼神已经像风中的烛火般摇摆不定,想到老人即将离去,心中也跟着升起悲伤之情,尽管迅速的便被九婴所吞噬,却仍旧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他明知道老人的意思是撮合自己与唐茵,但在老人最后的时光里,他怎么也不忍心拒绝她。 “好,婶婶。我答应你。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尽力的帮助唐姑娘。”李逸云最终模糊地回答道。陶婉轻轻一笑:“年轻人啊,说话总是说的太满啊。不过,这可是你说的。只要你帮得上,便会尽力。男子汉大丈夫,可要言出必践啊!”李逸云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茵儿、莲儿,娘再看看你们。”陶婉说着,抬起眼在她的两个女儿脸上来回游走。唐茵和阿莲立刻将头伸了过来,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陶婉伸出双手,温柔地抚摸着两个女儿的脸庞,微笑着半晌无语,最终轻声说:“照顾好自己啊。”随即,她的双手便停在了她们的脸上,不再移动分毫。 隔了片刻,唐茵和阿莲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娘!”阿莲嘶声喊着,扑在母亲身上,再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起来。而唐茵却只是张大了嘴,什么声音也喊不出来,接着,她那瞪着的双眼突然向上一翻,身体便向一边倒了过去。李逸云正站在她身边,赶忙伸手将少女搂入怀中,昏迷的唐茵倒在他的怀中,眼角缓缓地流出泪来。李逸云轻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来,映入眼帘的是老人嘴角那一丝满足的笑容…… 第二日的午后,阿信与阿莲便依着陶婉的遗言成亲了,听着司仪的呼喊,李逸云才知道,阿莲也是随着陶婉去世的丈夫姓唐。婚礼结束后,唐茵,唐莲在母亲棺椁处所搭的帐篷中给母亲守灵,朱信作为新女婿自然也免不了要守在帐篷之中。李逸云见唐茵神色虽仍旧十分悲苦,却已比之前好的多了。便放心的离去了。按说装棺椁、搭灵棚……他也跟着忙了一天一夜,却偏偏毫无倦意,于是便在海边信步而行。一边听着海水流动的声音,一边想着心事。 “小子你还好吧?”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逸云回过头来,果然是白龟从后面施施然走来。“前辈,我一切都好。”李逸云笑了笑说。“是吗?”白龟摇了摇头,看着他略带忧伤的神色说:“人生在世难免一死,陶婉能在死前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上天对她也算不薄。况且人死不能复生,把心放宽吧。” 李逸云点点头:“谢谢前辈开导。”白龟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天多陪陪唐茵那女娃儿,她一定很难过。”见李逸云点点头,他又跟着说:“不过你可是答应了陶婉要照顾她女儿,你也该知道她的意思吧?”李逸云无奈地摇摇头:“可我早已有了爱人,只能对不起陶婉婶婶啦!”“随你吧!世事本难两全!”白龟扔下这局,便缓缓地向前走去,李逸云也挪动脚步跟上前,一老一少便顺着海岸线缓缓地开始行进了起来。 第44章 南斗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白龟突然开口了:“对了,你现在的修为到怎样的境界了?”李逸云略一思忖,不无得意地说道:“不瞒前辈,我现在已经打通了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六脉,八脉已通其七,勉强算是玉清雷劫的巅峰了。” 人的体内,除了十二正经之外,还有着更为漫长宽阔的奇经八脉。但这八条经脉在人出生后不久就会闭合,只有玉清雷劫的雷霆才能够将其重新开启。而突破玉清雷劫之后,进一步的修炼便是在体内积蓄灵力,灌注这八条经脉之中,将其依次打通。这个过程或长或短,也有不少人因为天资的原因,终生便停留在了这个层次。而李逸云自从突破玉清雷劫以来,还不到两年的时光,便打通了七条经脉,也难怪他有些得意了。 “嗯,的确不错。”白龟点点头说:“那从现在开始,你除了每天打坐半个时辰之外,就不要再多修炼了,抑制毒咒的药物也一定要按时服用。”“为什么?”李逸云疑惑道。他心知肚明,自己能以这样的速度提升最大的原因,便是多次五毒咒发作后,自己的灵力被强制压缩后的反弹,让他按时服药,疏于修炼,灵力的提升速度和之前相比,将会如龟爬一般。 白龟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缓缓地停住脚步,转过头郑重地说:“你想一想。如今你实力的提升大部分靠的是外物,毒咒的发作的确磨练了你的体质,增强了你的修为,有我的护法也都是有惊无险。但你自身对灵力的体会、运用等等都是毒咒无法带给你的。这样下去,早晚会出现因为根基不牢而造成的瓶颈,等它出现之时再行动就有些晚了。因此我才让你在接下来的阶段稳扎稳打,巩固境界。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李逸云听了这话,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后恍然大悟,赶忙凝重的点了点头:“前辈的金玉良言,晚辈定当尊崇!”白龟哈哈一笑,满脸释然地说:“好!你能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已经可以出师啦!” 李逸云一惊:“前辈,你不教我了?”白龟一笑:“不是我不教,是没什么教的啦!如今的你已经掌握了因势利导的奥妙,欠缺的只是火候,这已经不是我能教你的了,你剩下的老师只有时间罢了。” 李逸云心中虽然明白,但仍有些沮丧。见他的样子,白龟笑了笑说:“好啦!那我就最后再教你些东西吧!来我问你。若是你的对手修为高于你,且也是走后发制人的路子,你二人僵持许久无人出手,你该怎么办?” 一听这话,李逸云顿时一愣,思索了半天,茫然地摇了摇头。白龟哈哈一笑:“他不出手,你难道不可以用虚招迫他出手吗?”李逸云道:“可是,这样不是有违以静制动的法门吗?”白龟摇摇头:“你若是这样想的,一生就无法达到真正的巅峰了,‘以静制动,因势利导’说的是一种制胜的策略,而非固定的模式,不一定非要后出手,关键在对手出手之时保持相对的‘静’,再利用其‘势’出手,这才是法门的核心。” 说完这些,对着李逸云笑了笑,白龟望着大海,悠然道:“水无常势,风无常形。对敌时也是相同,也许真的有提高胜机的法门,但却要是由人施展出来才行。说实话,我教你的时候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想让你将其修至大成,这样老夫的绝技便有了传人,但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你将其修至大成。因为那样的话,就可能会封住你通往巅峰的路。你要记住,这个世间,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的。我教你以静制动之道是想让你运用它克敌制胜,并让它帮助你领会属于你自己的道,而不是让你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李逸云的眼神已褪去片刻前的黯淡,正闪烁着璀璨的光华,他望着天空的繁星,长出一口气:“我懂了,谢谢前辈。”白龟见状又是一阵大笑,一脚踏在海水上,在海面上向远处不紧不慢地走去,雄浑的笑声连同他的身影,一起在夜幕中渐渐地消散了…… 第二天清晨,朝阳从海平面跃了出来,给这小小的村落洒上一片光辉。李逸云从睡梦中醒来,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自嘲的笑了笑。晶晶也已不在这里,他两个月前从虚弱中恢复过来之后,就说自己需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进行进化,之后便消失了。李逸云也仅仅能通过二者间的契约感应到它并无危险,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 披衣起身,李逸云呆坐了一会儿,便想起了唐茵,想到陶婉的去世,心中不禁一阵黯然。又想到自己跟随白龟修炼之时,唐茵为自己送饭,李逸云心念一动,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唐茵正垂着头,神色木然的坐在母亲的灵位前。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伤心,母亲自从十六年前受到父亲去世、自己失踪的打击后,身体便一直不好,是因为有着丹霞娘娘多年的治疗,才能让母亲活到现在,并让母亲在死前没受到病痛的折磨;而且依着母亲所说,临死前能与自己相认,并且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可是她还是遏制不住自己贪心的想法:为什么母亲就不能再多活一些日子?为什么母亲不能再多陪陪自己?一念及心,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滑落。 正沉浸在悲伤之中,一股香气顺着风吹入她的鼻孔,饥饿感也随着袭来。她一抬头,李逸云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听说你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李逸云轻声说着,将手中的食盒向前一递:“吃些吧,若是婶婶知道你不吃东西会很难过的。”听了这话,少女的眼中又流下一行热泪。但却一把夺过食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李逸云心中一声长叹,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年幼之时,因母亲去世而吃不下饭时,师父也是这样哄着自己的。 唐茵很快便将食盒中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李逸云忙问:“味道怎么样?好吃吗?”唐茵点了点头。李逸云露出一丝得意:“我的手艺,错不了的!”唐茵满脸不可置信地说:“你个大男人,怎么还能将饭菜做的这样好吃?”李逸云嘿嘿一笑:“也不怕告诉你,在师门的时候,我学的最好的一门功夫就是做饭。师父和师兄弟的饭都是我做。”说到这儿,心下又是一片黯然:也不知现在的饭是谁在做? 两人沉默了片刻,唐茵突然开口道:“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李逸云一愣:“啊?”唐茵解释道:“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有缘,想送你个东西。”唐茵脸颊微红地说。 李逸云微微一愣,皱着眉想了想说:“暂时想不起来呀!好像也不缺什么!”唐茵眼睛转了转说:“你要是没什么想要的,我倒是有个主意!你把吴刀断刃给我!”“哦?”李逸云心中一动,碧光闪烁间,三尺的断刃便被他托在了掌心。 唐茵也不多说,她接过断刃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道:“确是良材,不过却有些不足,连着剑柄、剑锷的话,只够铸成短剑。仅铸成剑刃倒是足够,但剑柄若用凡铁铸就则是辱没了这等神物。” 李逸云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但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探手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将晶晶出生前蛋壳所化的金色晶体掏了出来,拿到唐茵眼前说:“这个可以吗?用它做剑柄!”唐茵眼前一亮,拿过来端详一番后笑道:“看来是上天注定让我送你柄神兵啊!等我娘下葬后我就开始,朱信姐夫擅长铸剑,请他帮我就好!” 直到这时,李逸云才幡然醒悟,高声道:“你能使用舜帝的天火灵力?”唐茵笑了笑:“勉强可以,不过无法用来实战,最多只能像这样铸个剑试试!先说好,不成的话,毁了这两块神物,你可别怪我!”李逸云挥了挥手:“怎么会?这东西放在我这儿就是死物!成与不成,都要感谢你呀!” 停灵七日后,陶婉下葬了。忙完了这一切。唐茵便开始为李逸云铸剑,她占用了族中最大的铸剑炉,便开始了铸造。整个过程中,以剑炉为中心方圆数十里,都被炽热的浪潮所笼罩,即使是李逸云的修为,都有些呼吸困难,那些修为低微的,更是连接近剑炉都做不到。而李逸云几次冒着炎热接近剑炉,所看到的也只是耀眼的烈焰,丝毫看不到其中的景象。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五天五夜,直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裂声,整个铸剑炉便被炸得粉身碎骨,周围的房屋也跟着摇晃起来,李逸云跟着众人在一片惊慌之中飞奔过来,只见那坍塌的铸剑炉之前,唐茵正托着一件光华闪耀的事物,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纤细的身体不住的摇晃,随时都可能跌倒。 李逸云赶忙本上前来扶住她,急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唐茵摇了摇头:“不要紧,你先看看我送你的剑!” 李逸云这才抬起头,只见长剑上下颤动着悬浮在空中,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碧色的剑刃、金色的剑柄,两者结合之处,一道金光如流水般从剑柄流出,沿着剑刃的中央一直流到距离剑尖一寸之处,在剑刃的中央形成一道金线。两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李逸云伸手一招,长剑飞快地朝他飞来,临近手掌时才突然减速,剑柄轻飘飘地落在他的手中。入手处,传来一片温暖之感。长剑轻微地震颤着,似乎传达着诞生的喜悦。李逸云握着剑,丝毫感觉不到它的重量,仿佛剑就是身体的一部分。他心灵一片澄澈,也顾不上还围在周围的人们,随手挥出一剑。一道碧色弧线在夜幕下一闪,消失在天空中。 围在周围的人们也不由得纷纷赞叹起来,他们见没什么别的事情,也就纷纷散去了。李逸云却是半晌无语,许久才赞叹道:“好剑!谢谢唐茵妹子啦!”一言出口,他觉得自己对对方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妥。 但唐茵只是略显羞涩地笑了笑说:“这把剑应当有个名字才是,你给他取一个吧!”李逸云点了点头,低头再次细细端详,长剑通体碧绿,一道金线贯穿剑身,剑身纤薄,却并不让人感到锐利,反而透出一股柔和。 李逸云又抬起头,正瞧见南斗六星在头顶闪耀,于是脱口而出:“此剑剑身柔和若水,碧绿之色加上一抹淡金让人一见便生出一种生机勃勃之感,偏巧此刻南斗星位于头顶,自古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便称其为‘南斗’如何?” 唐茵透出一股笑意:“南斗神剑,恩,好名字。”突然,她瞪大了眼睛,指着长剑说:“快看!”李逸云低头一看,剑身末尾,金色的“南斗”二字分立两侧,紧贴着剑锷,华美而庄重。仿佛它们原本就存在似的。淡淡的光华从两个字中透出,与月光交相辉映。 第45章 六觉创生(上) 巨大的白色浪头撞击在礁石之上,雷鸣般的巨响中,化作雪白的水花。水花散去,便露出挺立于礁石之上,神色有些茫然的李逸云。他的双眼注视着海浪涨了又退,退了又涨,心中则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南斗剑铸成的第二天,唐茵便找到丹霞,请求她传授“六觉创生”给她。对于这一点,李逸云心里是不赞成的,因为六觉创生除了创造者陶玉之外,还从未有人练成过,丹霞也不过知道它的修炼方式而已。 原因便在于,这门法术的修炼过程极为独特,既不需要修炼灵力,也没有什么招式。所谓“六觉”,指的便是“视、听、嗅、味、触、感”六种感官,修炼此法,要依法逐渐封闭自身六觉,再于六觉尽失之下感悟生命的真谛,若能尽悟其奥秘,便可修为大进,掌握操纵生命之之力,六觉也会重新恢复。 而凡事有利就有弊,六觉创生固然神奇,风险却是很大的。陶部诸人刚来到此岛时,上百人为向虞部复仇,纷纷修习六觉创生,但大多数都是在六觉完全封闭后便再无动静,直至七天后生机完全丧失。其余的人也只是在七日的期限内,勉强恢复了感觉与触觉中的一两者,变成了一动不动的活死人。而之后至今的十几年里,也有几位自恃天赋异禀的人尝试修炼,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因此,原本李逸云是极力反对的,但唐茵对他说:“我母亲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我没能救下她。我不想其他人再遭遇这样的悲痛,我想让每个子女都能拥有父母的爱更久一些。我相信,我一定能练成六觉创生。” 如此一来,李逸云便说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了。同样的,丹霞听了唐茵的话也没有理由反对,于是便将六觉创生的修炼之法传授给了唐茵。 现在事情的发展还算不错,也许唐茵蒸的是修炼六觉创生的天才,三天时间,她便将六感完全封闭,而又过了三天,经过丹霞的确认,唐茵就已恢复了最基本的感觉。这让李逸云心中稍稍安心:至少,唐茵是可以活下去了。 心情稍安,修炼又按着白龟的训诫慢了下来,于是他想起了已分别四个月,远在海之彼端的姬玉柳,心中升起了愈演愈烈的思念之情,闭上眼来,仿佛满世界都是少女的一颦一笑。又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她,再不让她担心,愧疚感袭上心头。愧疚之余,又生出缕缕担忧,虞炎会不会查出自己与越部的关系,从而对姬玉柳和越部众人不利? 正在胡思乱想着,李逸云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正在靠近,元灵之力一扫,感觉却是模模糊糊的,但却十分熟悉。“咦?此人究竟是谁?修为竟仿佛比自己还强?”李逸云顿时警惕起来,却仍旧假装在发呆。而对方越接近,那熟悉之感就越强。但李逸云依旧无法确定他是谁。终于,对方来到来他的身后,猛的抬起双手,向李逸云的头伸来。李逸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多日修炼以静制动,使得他瞬间把握到对方的破绽,脚尖一拧,避过对方的一击,同时手中碧光一闪,南斗神剑已经点在了对方的喉间。 “啊!”对方大叫一声,似是没有预料到的样子。声音落入李逸云的耳朵,李逸云一愣,接着嘴角浮起一丝捉狭的笑意。对方当即向后退去,想要脱开剑锋。李逸云却飞身赶上,手腕翻转间,只跟随他的变化略微调整剑势,但金碧色的剑锋却始终不离那人的喉咙。 那人眼见着避无可避,终于大喊道:“大哥,是我啊。我是晶晶!”听了这话,李逸云才将手腕一转,碧光划着弧线从晶晶身旁掠过,,没入了体内,随后一把扶住来人,帮助他站稳脚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青年,一身金色劲装,个子刚到李逸云的肩头,脑袋圆圆的,一双大眼睛也是圆圆的,眼珠滴溜溜转着,透出十足的活力。脸上的孩子气尚未脱尽,看着让人觉得煞是可爱。 李逸云有些惊讶:“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人了?”晶晶翻了他一眼:“还说呢?见面就拿剑朝我比划,吓死我了!”李逸云一撇嘴:“谁叫你故弄玄虚,想要捉弄我呢?”晶晶无奈地摇摇头:“好吧好吧,是我不对。”李逸云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跟着问道:“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我在修炼时,差不多将整个儿岛都走遍了,怎么也没发现你啊?”晶晶一眨眼:“你当然发现不了啦!因为我根本不在这个岛上啊!”李逸云一惊:“难不成你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晶晶叹了口气:“算不得离开这里啦,我去的地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是一片独立的宇宙,我也是自从上次与你融合之后,才感应到它的存在的!”李逸云顿时好奇心大起:“真厉害!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啊?”晶晶一皱眉,摇了摇头:“不行,我现在修为还太差,只能自己去。若是将你带去,恐怕得等到修为再次提升,达到相当于太清雷劫的层次才行。” 一听这话,李逸云不禁有些遗憾,追问道:“你刚出生的时候,大约是玉清雷劫的水平,在越部时你告诉我,已经勉强有上清雷劫的实力了,可我怎么没见你渡过雷劫啊?”晶晶恍然大悟:“哦哦,忘记告诉你了,我本身便是由天地本源化成的灵兽,所以我修炼的的过程是不需要渡雷劫的!” “什么?”李逸云险些跳起来。“你是说你不需要雷劫就能突破瓶颈,继续提升修为?”晶晶无辜地点点头,李逸云想起自己雷劫时吃的苦头,看着晶晶哀叹道:“不公平啊,不公平……” 哀怨了半晌,李逸云才接着说:“这次进化之后,你都多了什么本事啊?”晶晶顿时露出得意之色:“嘿嘿,首先就是我的变化术大有提升,以前只可以变大变小,现在却可以彻底的改换形貌。”李逸云点点头:“这我看得出来,还有呢?” 晶晶狡黠一笑,将额头正中的头发用手轻轻拨开:“还有这个。”李逸云朝静静的额头看去,只见一道紫色纹样立在眉心正中,纹样两边纤细,中部呈椭圆形,一点金芒在中央闪烁。“这是……先天之眼?”李逸云疑惑地问。晶晶点了点头:“有了这眼睛,我也算有点象样的招式了,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只是用爪子挠人了。”“嗯,进步很大嘛。不愧是我的兄弟。”李逸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相视大笑。 笑了一阵,晶晶问道:“龟老头呢?怎么不见他呀?还有那个凶巴巴的姑娘呢?”李逸云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晶晶听了听:“这个唐姐姐还真是倔强啊,看来是打定心思了。”李逸云点了点头:“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她吗?”晶晶摇了摇头:“没有。”李逸云叹了口气。晶晶此时重新化为小猫的形态,飞到空中揪了揪他的耳朵:“你发愁也没有用啊,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李逸云心想:“还轮到你来安慰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想出什么有意义的事?”嘴上却装作诚心询问般说:“哦?那你说说我该做些什么呢?”晶晶毫不犹豫地说:“给我做一顿大餐啊!这几个月全靠吸收灵气过活,可把我馋坏啦。”说着,口水一滴滴的滴在李逸云肩头的衣服上。“喂!你说你想吃东西就想吃嘛!别流口水啊!”李逸云恼怒的喊道。 接下来的两天,李逸云在晶晶的无赖行径下屈服下来,不仅给他做了几顿大餐,还陪着他玩起了捉迷藏。两人均身负变化之术,互相找寻起来大都靠两人之间因契约而形成的血脉联系。原本是很公平的,但是晶晶却时常出洋相,比如变成一只山羊趴在树上,在平地变出一朵莲藕什么的。于是乎,玩了半天后,晶晶因为屡次被找到大呼李逸云耍赖,不再玩捉迷藏了。 两人又改玩抓鱼,晶晶知道李逸云水遁之术千变万化,自己尽管完成进化但在法术还差得远。便要求双方都不能使用法术,于是双方在对方身上施下了能感应对方灵力流动的法术,相互监督。 这样一来,双方比的就纯粹是抛开法术的招式与体魄了。晶晶禀天地而生,身体自是十分强悍,自忖在水中屏息的时间远胜对方,但李逸云奇经八脉已通其七,身体的强度也不是几月前能相比的,在水中屏息虽然还是不如晶晶,但却胜在身体灵活多变,又得了白龟指点,出手往往借势而为,省去不少力气又百发百中。如此下来,二人倒是斗得胜负难分。 捕上来的鱼被点清数目后,李逸云便将它们放了,以免多造杀孽。他自小便是孤儿,而吴尘这个师父,对徒弟采取的又是放任自由的教育方式,所以之前他行事往往无知无觉,只是考虑自己或是与自己相熟的人,对敌人自然而然的十分狠辣。 而在他经历了诸多事情后,他的想法渐渐有了变化。在唐茵六感封闭的日子里,他找到丹霞娘娘,与她谈论了一番,对方的话语深深地将他震撼了。丹霞说:“人生在世,为了生存,已然不得不杀害了不少生灵,又怎么能再造杀孽呢?你每夺走一个生命,带走的,将是更多的人,终生的幸福。他们的生命,都会因为你的杀戮,而被摧毁!” 这句话让他久久不能释怀,想起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自己为了一己之利,已做了不少杀孽,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不下狠手,恐怕遭难的就是自己了,一时间心中极为矛盾,虽说心中久久没有定论,但也暗中决定,今后与人敌对之时,如非无可奈何,绝对不伤人性命。 第46章 六觉创生(下) 和晶晶肆无忌惮地玩了两天,李逸云心情倒是也好了许多,暂时把不开心的事抛在了脑后。但到了唐茵封闭六觉的第七日上,李逸云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思玩耍了。他早早便来到丹霞打坐的石壁前,在唐茵“熟睡”的竹榻旁弄了个把椅子,坐在那儿时而沉默不语,时而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向丹霞请教些问题,晶晶也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一旁的大石上晒着太阳。 眼见着过了晌午,除了能通过神识感应到唐茵魂魄波动,从而证明她已经恢复感觉之外,少女的整个人仍是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李逸云的眼神中不禁透出焦急之色,晶晶和他说话他也懒得搭理。倒是丹霞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笑而不语。 渐渐地,太阳的颜色已经覆上了一层橘红,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西方落了下去,李逸云的不安感更强了,他站起身,开始绕着唐茵不停地踱着步,不时眉头紧锁地低头看着少女。每一次瞟见那越来越低的夕阳,都使李逸云的额头上沁出滴滴汗水。 “李公子,退远些。”就在他急促不安之时,丹霞突然开了口。李逸云不解,正要发问,却感受到周围的天地灵力突然轻轻一颤,接着便以唐茵为中心,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就连李逸云体内的灵力也起了反应,虽不至于离体而出,但也是起伏不定,有些失控的迹象。他赶忙后退几步,体内的灵力才缓缓平静下来。 随着天地灵气的涌入,唐茵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光芒的颜色再不是她原本灵力的红色,而是似金似玉的光彩,柔和而神圣。随着光芒的亮起,生命的气息也从她身上渐渐显露出来,由弱变强。笼罩在这股气息之中,李逸云恍若看到一株新绿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发芽,伸展、壮大…… 须臾之间,强大的生命气息已经充斥了周围的空间,丹霞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而沐浴在这股气息中李逸云,则生出一股源自灵魂舒适之感,他不禁闭上了双眼,满脸享受的神情,一旁的晶晶则是砸着嘴儿,宛若享用美食一般的,享受着这股生命的气息。 但刹那间,李逸云张开了寒光四射的双目,他的神识感应到,在这浓郁的生命气息中,陡然出现了一股厚重的压力,尽管目标不是他,但依旧让他感到些许压抑。抬头望去,他立刻瞧见了压力的源头:不知何时变得漆黑一片的天幕上,显出六个圆形的空洞,一丝丝金色的电芒像巨龙探出的利爪,在空中若隐若现。 李逸云张大了嘴,半晌才不敢相信地道:“这、这是上清雷劫?”丹霞点了点头:“没错,正是上清雷劫。”李逸云站在那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了:六觉创生修炼起来危险颇大,修成之后自然威力惊人,唐茵的修为由玉清雷劫提升到引发上清雷劫的境界,也算是合情合理。 又向后退了几步,李逸云再度抬头望着天空,空中的乌云越来越低,呈球壳状压了下来。压迫感更重了,李逸云不得不将神识完全收回体内,丝毫不敢释放出来,以免受到雷霆波及。隐隐的可以看见,金色的雷电钻进钻出间,变得越发的粗壮。渐渐地,雷电取代了那六个圆形空洞,聚合成六块形似宝石的聚集体,散发着璀璨的金光,将这片因为乌云遮住阳光而变得昏暗的天空重新照亮。此时的雷电变得极为安静,连“嗞嗞”的声响也弱了下来。片刻的寂静后,六块宝石般的光彩陡然闪亮,像猛兽般扑了出来,撞在了中央的一处,紧跟着,那聚集而成的璀璨光柱便从天而降,径直从空中砸落下来。 李逸云赶忙低下头,却仍是感到眼前一片闪亮。光芒过后,他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少女周身电光环绕,嗞嗞作响。仔细看去,少女秀眉微皱,神色似悲伤,似迷茫,叫人好生不解。但这样一来,李逸云便放下心来:雷霆落下到散去在外界看来只是短短一瞬,但李逸云心知这个过程唐茵却要在劫境中完成神元的吞噬,若是失败,失去灵魂的身体便会被雷霆所吞噬,如今看来,无论怎样,唐茵应当是已经成功的渡过上清雷劫了。 但看着这上清雷劫的威势,李逸云心中不禁一阵叫苦,他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若是此时的自己去渡这样的雷劫,且不说能否成功吞噬神元,但是这雷霆,对自己的肉身怕就是极大的考验了。再瞧瞧唐茵的身体,似乎也已经多处损伤,实在有些令人心痛。 “李公子无需多虑,若我估计不错,上清雷劫所造成的伤害,茵儿不久便会尽数痊愈”丹霞这时开口说道。没等李逸云回话,她又接着说:“李公子知道‘火莲花’吗?”李逸云一皱眉,茫然地摇摇头。丹霞笑道:“这火莲花,是舜帝晚年培养的一株植物,它所蕴含的灵力不多,也没有修炼成通天彻地的妖灵,舜帝培育它的原因,是因为它的生长蕴含着一个大异于常的道理——‘火生木’。” 李逸云顿时一惊,这三个字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五行相生本是木生火,而这株植物生长所依的道理却是火生木,这说明这株植物是逆天之物啊!而丹霞也不瞧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但也是时不待人,直到舜帝逝世,这株植物也并未彻底培养成功,于是舜帝将半成品传给他的一位弟子,后来,他弟子的后人与亡夫交好,便将它送与亡夫,亡夫凭借着六觉创生对生命的感悟,竟然成功的使这株莲花结出了一颗莲子。当时茵儿刚刚断奶,玩闹之下,便将这颗莲子吞下腹中。” 李逸云恍然大悟,神色渐渐恢复平常:“原来唐姑娘体内有这神物,难怪您同意让她尝试修炼六觉创生。却是我无知多虑了!”丹霞笑了笑:“不过若非如此,又怎么看的出李公子对她的关心呢?说到这儿,我这个做舅母的还想最后多一句嘴,公子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看得出来茵儿对你可是情根深种……”说完这些,她便又闭口不语,其实也不用再说,李逸云就算是再迟钝,也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含义了。 沉默了片刻,李逸云还是摇了摇头:“前辈,您的美意我怕是要辜负了。唐茵妹子是个好姑娘,对我也是有情有义,但同样有一位姑娘,对我的情谊更在唐茵妹子之上,若是见异思迁,我又何以在天地间立足呢?”听他说完,丹霞只好遗憾地摇摇头:“那好吧,一切便随缘吧!” 此时,环绕在唐茵身周的雷霆已经尽数消散了。少女那白皙的脸庞又重新露出来。李逸云赶忙走上前来,俯身看着她,只见少女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嘴角动了动,有些虚弱的叫道:“是你吗?”随即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俏脸有些发红地说:“是李、李大哥吗?”李逸云忙接口道:“是我,是我。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不适?” 说着从头到脚打量起她,唐茵的外面的一身衣物已经变成了片片碎片,就连里面用特别用来防止雷劫后衣物破损的皮衣也露了不少焦糊的空洞,但李逸云此时顾不上什么非礼勿视了,目光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扫视着,观察着她的伤势。目之所及,唐茵身上的伤势飞快地愈合着,几个呼吸间竟然恢复如初,全不像经历过雷劫的模样。这时,唐茵也笑了笑说:“我感觉好极了,只是稍微有些疲劳,但却十分舒服呢?”说着,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 顿时,李逸云心底一颤,少女睁开的双眼虽然仍是那样美丽,却是毫无光彩,像是火焰燃尽了的灰烬一般。“咦,天狗吃月了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啦?”李逸云心中酸楚,在月光下强自笑道:“啊,是啊。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可唐茵却沉默了片刻,随即平静地说:“李大哥,我听见你哭了。我是瞎了对不对?”一听这话,李逸云再也无法掩饰,无声的抽泣了起来。这样一来,反倒是少女伸手为他擦去泪水:“好啦,别哭啦。我现在可是很厉害了呢?可以救好多人啦。”李逸云呆呆地站着,任由少女微凉的手在自己的脸上划过,心里却在想:“没想到修炼了六觉创生,茵儿的性子竟然变了这么多!可为什么要让她失去光明呢?”心中一时凄楚,不知是何滋味。 唐茵坐起身,摸索着走下榻来,脚步有些虚浮。但却准确的面向丹霞的方向说:“舅母,我没能完全领会六觉创生的奥秘,让您失望了。”丹霞依旧笑了笑:“孩子,你已经很努力了。渡过雷劫会有虚弱期,看你的样子,应该不会久,这几天好好休息,过了虚弱期后再来找我吧。” “嗯,好!”唐茵点了点头,回过头面向李逸云说:“李大哥。你能不能陪我走一段啊?我看不见,怕走错了路。”李逸云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连忙道:“好啊,我送你回去!” 随即二人又朝着丹霞施了一礼,唐茵才转身慢慢离开,走了几步却查觉到李逸云还站在原地,晶晶似乎发了声“咦”,随即又没了声音。于是唐茵停了下来,轻声叫道:“李大哥?”李逸云赶忙答道:“哦,我在!”快步跟了上去轻轻的拉起了唐茵的手,此时,他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因为刚刚丹霞用唇语对他说了几个字:“有办法恢复。” 第47章 羊脂玉瓶(上) 自从唐茵渡过了上清雷劫之后,她与李逸云的关系便与前些日子颠倒了过来。每天早晨,李逸云便早早的来给唐茵送饭,晶晶嫌无聊,只好自己出去玩耍。而经过了上清雷劫,唐茵竟似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以往她神色间有意无意间,总会流露出一丝冰冷之色,但现在,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奇妙的气息,让人一接近她便心感温暖。 这天,两人吃过早饭,李逸云便陪着唐茵出来散步。少女虽然目不能视,且处在雷劫后的虚弱之中,却对生命有着超强的感应。人还离得老远,她就能有所察觉。甚至对于熟悉之人,还能叫出对方名字与之打招呼,全然不似目盲。看到这些,李逸云不禁在心中赞叹起了六觉创生的神妙。 但却有一点让李逸云十分头疼。那就是在散步的路上,唐茵拦下了不少人,说要给他们瞧病。但这些人却又大都好端端的,自然没人相信,有些脾气不好的,甚至还出言讥讽。唐茵也不生气,反倒是李逸云几次动怒都被她拦了下来。直到遇上一位曾与陶婉相熟的妇人,唐茵这次并未直说瞧病之事,而是与妇人聊起家常来,聊着聊着,唐茵忽然问起妇人早晨起床时是否眉间有轻微疼痛,妇人惊讶的连连点头,唐茵便交给妇人种运气的法门,让她睡前运行一番。 接着,又遇到几个相熟的人,唐茵如法炮制,或是传授他们一门运气法门,或是为他们开出个方子,但李逸云觉得那与其说是药方,不如说是食谱,其中很多东西都只是日常的食物而已…… 虽然对生命的感知非凡,但唐茵对于没有生命的死物却是如盲人相同的。到了傍晚,李逸云便送唐茵回到家里,两人一起吃过饭,李逸云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回到屋中,晶晶却也是刚刚回来,嚷着要吃饭,李逸云只好又给他弄了些饭菜。 第二天,李逸云仍旧早早的来给唐茵送饭,远远的看见唐茵坐在窗下的一把矮凳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正将鼻子凑到一株植物上,轻轻地嗅着。感受到李逸云的接近,她立刻抬起头,露出一丝微笑,李逸云也不禁笑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放下食盒,将碗筷递到她的手中,唐茵则拿过一只凳子,放在自己身旁。两人便一边说笑着,一边吃起饭来。 正吃着饭,忽然有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自远而近而来,来到二人面前打过招呼。唐茵请她坐下后,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明了来意。大意是说:自己小腹不时阵痛,昨天她姐姐听了唐茵的话,不适感大有缓解……还没等她说完,唐茵便捡了个她说话的空当儿插进话来:“婶婶,你回去将椰果熬成汁,每日睡前喝下,七日后自可根除。”那妇人听了,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起身离去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人来找唐茵请教去除顽疾的种种方法,唐茵也纷纷告知,却都是些寻常之物,只不过食用方法有些特别罢了。等人们都走了之后,时间已经接近了傍晚,李逸云忍不住问道:“茵儿妹子,我看你诊病也不号脉,甚至连询问都省了,你这六觉创生究竟是靠什么来诊病啊?” 唐茵嫣然一笑:“说穿了也没什么啦。我这半吊子的六觉创生可以感受到生命体的状态。人若是身体有疾病,生命状态自会有种种反应。而在修炼之前,我就从舅母那儿拿了舅舅留下的典籍,从中学习了许多的治病的方法。用六觉创生感应出他们的症结所在之后,自然就可以对症下药了。”李逸云听了不住点头:“陶玉前辈真是绝世之才!妹子你早些歇着啊,我明日再来。” 第三天,李逸云起得晚了些,还没到唐茵的住所,远远地便望见院子里密密麻麻地围了许多人。李逸云赶忙上前来,听了几句就明白了,前两天唐茵诊治过的人都大有好转,众人便再不怀疑。一起来找唐茵看病,有的是多年的顽疾,有的是练功练出了岔子……症状一个比一个古怪。 李逸云想起唐茵尚在雷劫的虚弱期中,便赶忙挤了进来,点出排在前面的十个人,冷着脸让其余的人明日再来。唐茵却想多给几个人看病,最终两人各让一步,将人数提到二十人。排在后面的人见状有些不情愿,但见李逸云一脸严肃,也只好遗憾地离去。 等到将二十人全部看完,已将近晌午,李逸云只好将带来的饭菜重新热了。吃饭时李逸云不住地埋怨唐茵不顾身体逞强,唐茵却只是微笑不语。弄得李逸云骂也不是、夸也不是。 过后的几天,仍是有大批的人来找唐茵诊治。李逸云却是限定每天只看二十人,态度十分强硬。众人也只好依着他。经过了十多天,来的人才渐渐少了起来。又过了将近月余,李逸云再来送饭之时,小屋前才没有了等待之人。 轻轻放下食盒,李逸云开玩笑似地说到:“这下终于没人来瞧病了,看你还怎么逞强?”唐茵噗嗤一笑:“没人来说明大家都没有病痛啊,这样岂不是很好吗?” 这话一出,李逸云顿时愕然了。他与姬玉柳相处之时,姬玉柳往往开玩笑似地挤兑他,久而久之,李逸云也反过来开姬玉柳的玩笑,看着姬玉柳气鼓鼓的样子,似乎也别有番风韵。但唐茵却是截然不同,她对李逸云的话毫不为忤,李逸云反而无话可接。一念及此,姬玉柳的身影又掠上心头,他不禁半晌不语。 鼻尖传来一阵清香,只见唐茵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她手掌覆上李逸云的头顶,轻轻地说:“别动。”声音透出一股使人安静的感觉。“干什么?”李逸云疑惑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他只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唐茵的手掌透出,一缕缕钻入他的头顶,柔和而又迅速地扩散到他的全身。仿佛置身于温泉中一般,十分受用。 但正在他闭眼享受的光景,这股真气却悄然消失了。他睁开眼,只见唐茵无奈地摇摇头,满脸的苦恼。李逸云问道:“妹子,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唐茵叹口气说:“我想试试能否帮你根除五毒咒,可探查一番,根本无从下手。还是我修为不够呀!”李逸云释然一笑:“无妨,我都已经快习惯了。对了,丹霞前辈让你渡过虚弱期之后就去找她,前些日子被看病的人耽搁了,现在该抽空去一趟了吧?”唐茵点点头:“嗯,吃过饭我们就去吧。” 于是吃过饭,两人便不紧不慢地朝着丹霞所在的石壁走去,一路上倒是有说有笑。远远地望见丹霞坐在莲台上的身影,李逸云心中早已生出的疑惑再次泛起波澜:“丹霞前辈整日整夜坐在那里,就算她修为通天,已经不食五谷,但也不需要休息吗?”又想起向族中人问起丹霞时众人均不愿细说的神色,百思不得其解。 走到丹霞面前,二人一起施礼。行礼之后,唐茵微笑着说道:“舅母,我来了。您是不是要传授我六觉创生的使用法门啊?”丹霞也笑了。这一笑,二人竟十分神似。她笑着说:“你是要学,不过我教不了你,仍需要你自行体会,接着!”说着一挥手,一道白光从袖中缓缓地向着唐茵飘去。李逸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日两人初来之时丹霞用来制住唐茵的白玉瓶,而那瓶中的柳枝依然碧绿若滴。 不过此时的唐茵却已经今非昔比了,她一抬手,轻飘飘地接过玉瓶,上下抚摸了一通后笑道:“原来如此。”两人相视微笑,李逸云瞧得摸不着头脑,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唐茵轻轻地扬了扬手中的白玉瓶道:“这件东西名为法宝,却有着生命一样的种种特性,而且能与人的气息相融合。当初我丝毫不知生命为何物,气息与它相融也浑然不觉,只是以蛮力尝试摆脱,却想不到气息与之融合后,向它发力就如同自己与自己拔河一样,永无结果,而现在我已初步掌握生命的奥秘,在气息融合之后能够反向操纵它,自然就行动自如啦!” 丹霞点了点头:“说的大致不错,但有一点不对。它之所以与你气息相融合,并非它特性使然,而是它乃无主之物。”唐茵还没说话,李逸云便问道:“您不是它的主人吗?” 丹霞摇摇头,瞧着唐茵道:“这是自慈航真人传下来的法宝——羊脂玉瓶,只有深谙生命之道者才能将其归化,自从你舅舅去世后,它便成为无主之物。如今你也习得六觉创生,正好可以将其归化,而且,这法宝是慈航真人亲自炼制,其中包含了慈航真人对生命的认识,归化它的过程你可以间接地得到慈航真人的传授,有机会将原本不完全的六觉创生修炼完全,到时生命的奥秘在你面前尽展,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刻意修炼了。” 第48章 羊脂玉瓶(下) 李逸云眼前一亮,他顿时明白了丹霞那日对他说的恢复之法,便是指让唐茵归化玉净瓶,心中暗自高兴。唐茵听了这话,也露出一丝喜色,笑着说:“舅母,我这就开始归化它。” 丹霞却摆了摆手:“此物非同小可,归化它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完成的,你到我身后的洞穴中,那里是这座岛生命之气最浓郁之处,有利于你在归化它之时,体悟生命之大道。”说着一拂袖,她背后那笔直的山壁如轻纱般掀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从洞口向内瞧,只见道路蜿蜒曲折,不多时便陷入一片暗黑之中。 李逸云瞧着出神,唐茵倒是镇定自若,她竟也不需别人扶持,笔直地朝着洞口的方向走了过去,有些迟疑地探出手掌,但还是准确的摸到了洞穴的边缘。接着她一边用手摸索着,一边慢慢地钻进洞口,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丹霞随后再度挥手,山壁便重又恢复原状,宛若一场幻梦。 瞧着唐茵已经隐没在山壁之中,李逸云朝着丹霞施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去。却听丹霞说道:“李公子还请留步,有些事情还要拜托李公子。”李逸云心中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四人自空中御剑而来,排成一行由远及近,瞧着他们,李逸云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 几人转眼间便来到眼前,李逸云放眼瞧去,左边两人头发有些花白,看上去年岁应当在五十岁左右。右边两人年轻些,正值中年。只见几人一齐对着丹霞施了一礼。高声道:“拜见娘娘!” 丹霞笑道:“几位兄弟就不要这么见外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从岛外来的李逸云李公子。你们可能还没见过。李公子,这几人是我族的四位长老,陶石,唐放,朱旭,还有我弟弟丹阳。”丹霞指着从左至右的四人对李逸云说道。李逸云闻言,赶忙施礼道:“四位前辈,晚辈有礼了。”心里嘀咕着:怎么丹霞前辈的弟弟看上去比她要老得多呢? 四人也都微笑回礼,唐放上下打量着李逸云说:“李公子年纪轻轻,修为便如此了得,真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比的一文不值啊。”李逸云赶忙说道:“前辈谬赞了,说起来唐茵姑娘比我还要年轻,已然是上清雷劫的境界,若说少年英才,她才当得上。”腆着大肚子的陶石走上前来,粗声粗气的说:“便是那个学会了六觉创生的娃娃吗?”李逸云和丹霞一齐点了点头。 接着,丹霞轻柔的声音便飘进众人的耳中:“几位,先听我说正事吧!”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尽皆倾耳细听。丹霞先瞧向李逸云,毫无铺陈地说:“李公子,再过五日,岛外的结界便可解除,你到时即可任意来去。” 李逸云瞪大了双眼,愣了片刻才恍然地点点头,而另外四人也是目瞪口呆,沉默半晌后,均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李逸云心感疑惑,转头向几人瞧去,只见他们均是一脸的黯然之色,丹阳的神情中更是透出十足的悲伤。 这时,丹霞笑了:“你们几个,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透吗?难怪十几年修为没有寸进。”接着又瞧着李逸云:“不瞒李公子,其实,我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结界消失之时我便会彻底的灰飞烟灭。”“什么?”李逸云惊讶道。 丹霞依旧笑着:“‘混元双极阵’需要两个修为高于上清雷劫的生灵才能发动,想必你也知道,发动阵法的便是我与白龟前辈。此阵需要一个阵眼,一个阵心。阵眼在阵法发动之时便化作法阵的一部分,操纵法阵的形成,也就是是我了。也就是说早在十六年前,我便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暂时维持灵魂的空壳罢了。要不又怎么可能十六年容貌丝毫不变呢?”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说道:“阵心便是白龟前辈,他负责汲取天地之力不断注入法阵之中,使结界的能量不竭,一旦作为阵心的生灵身死,法阵也将崩溃,在无法恢复。”说着,她的语气转为凝重:“今早,我已经准确的感觉到,最多再有五日,便是白龟他老人家的大限,到时,结界便会消散。” 李逸云一愣,随即一抹哀伤从心底流露出来,许久不散,连九婴的吞噬也无法完全掩盖。而丹霞仍在继续地说着:“虞部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即使过了十六年,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再过两天,结界的力量便会开始减弱,他们定然会有所发觉。而在结界解除之时,四面海水都会涌上这座岛,那些无法长时间御剑的族人便很麻烦了,而虞部恐怕也会趁这个时候进攻我们。今天叫你们来便是商量一下,应该如何应对。” 丹阳马上接口说:“姐姐你觉得呢?”不料丹霞把脸一沉:“阳,你也三十多岁了,要学着自己拿主意,而且我也不能再存在多久了。以后又要靠谁?”丹阳长叹一声,眼睛微红:“姐姐说的是。”朱旭捋了捋胸前柔顺的胡子,斟酌着开口道:“我觉得要让族人把船只看紧,到时海水来袭,大家早有准备即刻上船,自可从容应对。” 丹霞点点头,又问:“那么该如何应对虞部的进攻呢?”陶石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个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唐放摇了摇头:“不然,我们一族所修灵力偏向木属性,而虞部却是以火属性灵力见长,若是实打实地正面对敌,我们没有优势。”接着他略一沉思说:“依我看,借地势之利对付敌人才是上策。挑选水性好的族人潜入水中,再让一部分族人承担诱敌的责任。只要将他们逼入海中,收拾他们便不在话下了。” 他刚说完,朱明便紧接着说:“我觉得我们应当分成两路,战时先故意让敌人深入岛中,再绕至他们后方借海流之势发起进攻,必然可以事半功倍。”丹霞笑了:“很好,看来你们也都有些想法了啊!那么我就再最后拿一回主意,族人届时分为两路,一路由唐放、陶石率领。唐放为主,陶石为辅,另一路路则以朱明为主,丹阳为辅。渡过此劫后,陶部诸事便由你们四人商议而定。” 四人齐声答道:“是!”丹阳则露出一丝不舍的目光。丹霞摆了摆手:“就这样吧,各自回去开始着手准备。别来找我了,这几天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别来找我了,最后的几天,我想清静一些。”“遵命!”几人齐声躬身应道,抬起头来,脸上都带上了或多或少的哀痛,踟蹰片刻,才纷纷转身离去。 几人走后,丹霞也沉默片刻,接着她回过头来,瞧着李逸云说:“李公子,我也有件事要拜托给你。”李逸云一拱手:“前辈请说,晚辈能力范围之内,定然全力而为。”丹霞笑了笑:“如此说我便放心了,茵儿正在归化玉净瓶,归化它应当需要不短的时间,说不定五天之后她还未完成。我想拜托你的是,若是茵儿到时仍未能完成归化,你要尽力守护她,其他的事一律不要管。你能答应我吗?”丹霞目光灼灼地瞧着李逸云。看着她的双眼,李逸云的神情也庄重了起来,凝重地点了点头。 “如此我就放心了!”丹霞悠然地说,说完这句话,她的神情陡然一变,瞧得李逸云顿时一愣。原本的她,给人一种神圣高洁、不怒自威之感,但突然间,她却似乎变得苍老了,尽管相貌始终保持在双十年华,但深沉的暮气却已经无可阻挡的从她的每个神态,每个动作中流露出来。瞧着这位曾力挽狂澜,在痛失爱人后守护部族近二十载的女子,李逸云不禁心生敬意,恭敬地施了个礼后,才转身缓缓地远去了。 告别了丹霞,李逸云随意地走着,也不去看自己前进的方向。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走到了白龟指点他的海滩之上。想起白龟即将离世,心中又不禁一阵惆怅。自从劝诫自己暂缓修炼后,白龟便再未出现。如今重又来到此处,回忆起几月间的往事。李逸云心情激荡,忍不住对着苍茫的大海发出一声长啸:“啊——” “小子你是有力气没处使吗?在这里乱喊乱叫。”一声熟悉的声音顺着海风飘进李逸云的耳朵。李逸云瞪大眼睛转过头,只见一身白袍的老人正在蓝天白云下朝着他缓步走来。李逸云飞跑过去一把搂住老人,哈哈大笑,眼泪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这么没出息。”白龟拍拍他的后背,李逸云放开老人,仔细端详起来。老人确实老了,脸上布满皱纹,但是却满满的堆着笑。“爷爷,您真的要……?”李逸云仍有些不甘心。 白龟点了点头,微笑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别悲伤太久,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今后还有许多悲伤地,欢乐的,精彩的,单调的事情等着你去经历,不要为了我一个老朽长久挂怀。你要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无论你想不想要,它都会发生,无论你有多么留恋,时光都是一去不回头的。” “来,坐下。”在李逸云有些迷茫地眼神中,白龟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沙地说。等李逸云坐到他身边,他又指着空中的云说道:“你看,这片云多美啊?”李逸云沉浸在白龟刚才的话语中,于是接口道:“可惜它再也不会出现了,即使明日还有一朵一模一样的云,也不再是它了。前辈您的意思是这个吗?” 白龟笑了:“孩子啊,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我想说的是,你既然知道它不会再出现了,还不开心的多看几眼?倒有时间在那忧伤?”李逸云瞪大了眼睛,许久才出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我懂了。”白龟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就对了!”接着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缓缓展开,是一张皮制成的棋盘,满满地包裹着棋子。“来,我们手谈几局。”白龟说。李逸云欣然地点头…… 夕阳西沉,白龟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笑着说:“小子,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我知道你还看不透生死,但也别来找我啦,估计到了明天,我也该走不动了。这副棋就留给你了,另外我给你留了件大礼,等我魂魄消散之后,你就能得到它了。好啦!告别的事要提前做才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逸云愣了愣,半晌才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涩声道:“白爷爷,再见了!”“好好好!”白龟连声大笑:“那就就此别过啦!”说着,身体化作一道白光,旋转着钻入水中,再无踪迹。 与此同时一声若隐若现的声音随风而来:“孩子,不要为我悲伤太久,记得要享受生命啊!”李逸云忽地站起身,又无力地跪在了沙滩上。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啪”地砸在沙滩上,转眼便浸入其中,再也不见。 第49章 怒涛鏖战(上) 接下来的几天,陶部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战。休整船只、磨砺兵器……族人在四位长老的率领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凭借着五行之术,李逸云也帮忙修补了不少的船只。在众人的脸上,他看到了浓的战意。有所区别的,只是青年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而年纪较大的人却是隐隐露出担忧的神色。 在这期间,一股股纯净的生命气息从唐茵闭关的山洞渐渐地渗透出来。开始时还很淡,只是少数修为较高的人能感应到。而到了第三日上,即使毫无修为的常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气息。即便如此,这股气息也没有丝毫收敛的迹象,反而越发浓烈,将整个岛屿都覆盖在内。伴随着的,人们也感应得到,环绕岛屿的结界正在逐渐减弱。 到了第五日,果然如丹霞所猜测一般,唐茵仍未完成玉净瓶的归化。一大早,李逸云便带着晶晶赶往山洞。远远地,便看见了依旧盘坐着的丹霞。李逸云疾走几步,露出一丝微笑,但想到对方即将消散,笑容里还是带出了一丝苦涩:“丹霞前辈,晚辈依约前来守护。” 丹霞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微笑道:“公子果然重诺,一切托付公子了。”李逸云一拱手:“晚辈定然全力以赴。”抬起头时,只见丹霞的周身已经开始亮起了金色的光华,越来越耀眼,丹霞的身体则在光芒之中越发虚幻起来,仿佛随时会随风而散一样。 忽然,沐浴在光芒中的丹霞开口了:“李公子,生命的意义在于什么?”李逸云刚想思索,白龟所说的话便在他心中清晰地浮现出来,他用自己的语言脱口而出:“生命是一场不可逆转的旅程,其中饱含着欣喜也包含着悲伤,但无论欣喜还是悲伤,都是无比珍贵的,因为生命中的每一段经历都是独一无二。所以我觉得,生命的意义便在于享受生命中的点点滴滴。” 听了这话,丹霞笑了,不是她一贯的微笑,而是仿佛听到了笑话般地笑容,她笑着说道:“李公子,这是白龟前辈教你的吧?”李逸云看着她的表情,心中生出淡淡的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丹霞收敛了笑容,轻叹道:“这些道理,开导别人还可以,当真的用在自己身上那就有些不切实际了,在刻骨的悲伤面前,又有谁还能享受生命呢?就连白龟前辈也未必做得到的啊!” 听到她否定白龟的话,李逸云本想反驳她,但想到和自己说这些话的人也已经要永远的离去了,心中又是一阵不由自主的悲哀,不由垂下头来。此时,只听见丹霞轻轻地说道:“我倒是觉得:当悲伤时则悲伤,当欣喜时则欣喜,这样的生命才是完满的,精彩的。每个人的看法或许都是不同的,李公子,你的答案还是要你自己寻找啊。”李逸云点点头,再度抬起头来。只见丹霞身上的光芒已然亮得刺眼,显然即将灰飞烟灭。李逸云心下惆怅,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丹霞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周身的光华猛然发亮,瞬间将整个人吞没。接着,光芒消散,青石莲台上已变得空空如也。 “轰隆——”巨大的轰鸣声咆哮而来,李逸云向远处望去,只见一条横亘天际的白线正裹挟着漫天的风雷,自海天交际处飞掠而来,宛若咆哮着的洪荒猛兽,瞬间涌上岛屿,那漫天的风雷,似乎要将天空也一起掩埋。李逸云赶忙一挥手,启动了山壁上丹霞布好的结界。 就这样一眨眼的功夫,潮水已然到了李逸云的面前。李逸云纵身而起,日月五行轮旋转着在他身下凝聚,他身子轻轻一坠,盘坐于其上,又操控着光轮缓缓下降,使之轻轻地贴在水面之上。五色花瓣中的那瓣黑色冰晶亮了起来,黑色的光芒将整个光轮连同李逸云的身体笼罩在其中。不断吸收着潮水中的水之灵力补充着自身。 无数的断木、残瓦混在潮水中奔流而来。遇上山壁的阻挡又转而流向两边。李逸云坐在山壁之前,看着这些房屋家具的残骸,心生无奈。自然的灾害面前,人类果然还是很弱小啊,即使能事先准备好,也不过是能保住性命,家园却仍旧残破了。 李逸云正低着头,空中却仿佛有一声呼唤传来,他抬起头来,只见一道莹白色的光点鸿毛般的飘舞而来。渐渐地,他看得清晰了,那是一块核桃大小的莹白色晶体,呈现六角形状,其上有不少纵横的纹路,仔细看去,那竟是一个袖珍的龟壳! 李逸云不由得流下了无声的泪水!白龟居然把自己的龟壳送给他,而且瞧这样子,显然已经被炼制成了法器,想到白龟与自己相处的日子,李逸云真想痛快地哭上一场,但此时显然不合时宜,只能强自忍住。 龟壳缓缓地飘到它面前,轻轻地晃了晃,慢悠悠的钻入李逸云的体内,继而不再动作。李逸云运起内视之法,只见那莹白的龟壳,正漂浮在李逸云的五行内丹上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与那金碧色的南斗剑一左一右,缓缓地旋转着。 这时,喊杀声已经随着海风传来,火光碧光在远处交相辉映。“虞部果然趁机进攻了,还真是狠毒啊。”李逸云心想。他仍是静观其变,只见陶部负责诱敌的队伍按着计划,将敌人引入深处,而从两边迂回而来的陶部战士也适时出现,将对手围在当中。可虞部也不是好对付的,远远看出,包围圈的左侧已经被冲开了一个裂缝,虞部诸人眼见着就要突破包围。李逸云一拍晶晶:“你去帮忙,将左边的敌人打回去!”晶晶点点头说:“大哥你自己也小心些。”说着,展开一双莹白的翅膀,飞向远处。 盘坐在光轮之上,李逸云闭上双眼,神识之力全面展开,探查着周围一切的能量波动。突然,他猛地一睁眼,一道神光从双目中迸射而出。目光所及,一道金红色身影在空中由小及大,朝他的方向飞射而来。 嘴角一扬,李逸云已经将召出了南斗剑,握剑在手,他从左至右一挥,一道金碧色的弧形剑芒朝着对方斩了过去,剑芒的劲气形成了形如实质的压迫感,将对方笼罩在内。那人此时距离李逸云尚有十余丈,见剑芒来临,也不慌乱。双手胸前交叉,向两边挥出,一道金红色的屏障出现在双手之间,撞上了转瞬及至的剑芒。 并没有爆炸声传出,那人的屏障瞬间便湮灭了,金碧色剑芒只是略作停顿便朝着那人的胸前劈斩而去。情急之下,那人在空中向后把腰一折,剑芒擦着的衣襟划过,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这道剑芒。李逸云原本只是想阻挡对方一下,却不料南斗剑竟然如此锋锐,竟也被自己的攻势惊到,忘记了乘胜追击。而远处那人却是毫不迟疑的直起身来,再次向着这边飞掠而来。 李逸云凝聚灵力,正要劈出第二剑,却听九婴喊道:“小心身后!”李逸云赶忙持剑回身,“铛!”兵器交互之处发出悦耳的撞击之声。李逸云定睛一看,对面是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看年纪与自己相仿,中等的身材。脚踏一朵红云,手中拿着柄刃长尺半的短剑,颜色竟然是与自己相同的碧绿之色。两柄剑紧紧地抵着,李逸云心想:难道这是吴刀的另一半打造而成的? 不容他细想,那碧绿的短剑已闪烁出星辰般繁复的光点,向着他刺了过来,对手的右手也已经变成一团虚影,让人完全把握不到究竟哪一点是实,哪一点是虚。这一瞬,李逸云多日来钻研的因势利导之术完全失效了,他根本无从把握对手这招的虚实,更不用说从中借势了。 情急之下,李逸云只好一转手腕,南斗剑旋出一道金碧色的圆环,短剑的攻势完全被笼罩在了圆环之中。短剑的剑刃浮现出模糊的剑身,南斗剑顺势下击。“铛”地一下,双剑再次相交,这次,不再是方才的平分秋色,碧光一闪,黑衣人便被击退。李逸云正要挥剑追击,却感到一道炙热的气浪从后方袭来,他连忙一挥长剑,一道剑气向后扫去,与气浪相撞,均消弭于无形。 李逸云转身来看,原来是那先前被阻挡住的红衣人已经来到近前,那是个头发灰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李逸云后撤一步,使老少两人分别位于自己的前方两侧。三人对峙着,各自提升着气势,也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三人中,若论起修为,其实是李逸云略微逊色。但他经过白龟的指点,已隐隐有了些泰山崩于面前色不变的气度,反而最沉得住气。僵持了许久,终于那红衣老者按捺不住了,一拳朝着李逸云击来。 拳风瞬间便将李逸云整个人笼罩在内,他的袍袖被吹得猎猎作响。但李逸云却露出一丝微笑,毫不惊慌,直到老者的拳风已经波及到了他的额头,他的左手才突然探出,一把便将老者的手腕抓在了手中。右手一提长剑,便刺向老者前胸。 那年轻人在这一瞬间出手了,他高举短剑,大喝一声。一道碧光自短剑中冲天而起,在空中蜿蜒盘桓,化为一条十丈多长、张牙舞爪的青色巨龙,朝着李逸云呼啸而来。李逸云的剑已然提起,但青龙却也近在眼前。李逸云只好顺势一甩,将老者远远甩出,又借力一个筋斗,从青龙的头顶翻了过去。 刚一落地,那条青龙一个转身,又怒吼着朝他扑来,气势比之前更加强烈。李逸云左手正要立掌斜劈,黑衣少年与老者的攻势又趁机袭来,他赶忙再次侧身闪避。“这条青龙是剑灵,你这样以寡敌众早晚会被累死。”九婴在他心底吼道。 “那该怎么办?”李逸云问道。“别管它!把剑主解决了它自然就会消散!”九婴急声道。 “好!”李逸云应了一声,一咬牙,闪身避过青龙的扑击,纵身来到黑衣青年身前,手腕宛若风车般旋转,金碧色的剑光犹如绽开的花朵般将青年的身体包裹在内。 青年显然没有料到李逸云的举动竟然如此果断,竟然丝毫不管背后的剑灵而直扑自己,于是动作慢了一瞬,被李逸云一剑斩中,身子倒飞而出,那咆哮着的青龙也随着哀鸣一声,钻入短剑之中。 几人都没有注意,此时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然变得漆黑一片。直到铅块般的乌云已经压到头顶,李逸云才感到诧异。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对方二人的脸上,青年挣扎着站起身,手掌在腹部一抹,金红色的火焰在伤口处燃起,又渐渐熄灭,而火焰熄灭之时,伤口竟奇异地愈合了。 见对方有所恢复,李逸云提剑便要继续追击,但就在这时,他的脑中猛地一颤,一道白色光影从他的脑中钻出,螺旋般缠绕在李逸云手中的南斗剑之上,不受控制地飞天而起,从李逸云的手中消失。几乎是同时,一道恍若天柱般的雷电从空中落下,“轰”地一声劈在李逸云身后的山壁顶端。 这道雷电既不是玉清雷劫的银色,也不是上清雷劫的金色,而是深邃的黑色,比遍布乌云的天空更加黑暗,瞬间吞没了整个岛屿上所有的光芒! 太清雷劫! 第50章 怒涛鏖战(下) 顷刻间,李逸云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太清雷劫出现的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唐茵借由归化羊脂玉瓶而提升了修为!但自己体内的缥缈剑灵裹挟着南斗剑飞去却是莫名其妙。 而面对着被雷霆笼罩着的两人,神情也是瞬间一变。一老一小两人同时出手,一掌一剑,两道金红色光华在黑暗中暴起,交叉着劈向李逸云。这一击的攻势远超之前,显然是想在雷劫结束之前斩除李逸云,以防生变。 身临险境,李逸云的精神反倒为之一振。原本无从把握的对方的攻势,刹那间以一种莫可名状的姿态在他的感知中彻底地展现。毫无根据的,他一掌轻巧地拍出,绸带般的劲气恰好缠绕在那两道攻势最为薄弱之处,两道光芒的势头陡然一减。接着他手腕一转,手掌划着弧线从胸前回到身侧,七彩的灵力连同周围被裹挟而起的劲气,化为半圆形环绕在他手掌两旁,宛若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那只修长的手掌。 一掌击出,宛若山岳般雄浑的气势奔涌向前,毫无滞碍地吞噬了两道金红色光彩,从两人之间的缝隙中掠过,消逝在远处的天际。这一掌,李逸云已经将自己所学的因势利导运用到了极致,也是他这段时日来修为上最大的成就,自从修炼因势利导之法,他就想以其为核心,创出自己的招式,就如“风卷残云”一般。时至今日,才终于大功告成,而招式的名字也水到渠成般浮现——烘云托月。 但还没等他高兴,避过了攻势的两人便又纵身而起,一左一右朝他攻来。而一掌击出后,李逸云还有些恍惚,等他回过神来,两人的攻势已然是避无可避。就连后方也被那青年召出的青龙剑灵封死。 但这时,金碧色的光芒瞬间填满了他的视野,南斗剑去而复返,在他身后凌空一挥,逼退了青龙剑灵,而剑柄则轻巧的停在他的手掌之旁。 手腕一转,李逸云已然握剑在手,他瞬间瞪大了双眼。须臾之间,他手中的剑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的南斗剑,尽管锋锐无匹,但毕竟只是死物。而此刻,缥缈剑灵那熟悉的气息已经与南斗剑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 这时,李逸云也终于明白了缥缈剑灵之前裹挟南斗剑剑离去的缘由:南斗剑初成之时,李逸云便尝试着将缥缈剑灵融入其中。因为缥缈剑灵虽说强大,但没有寄身之物也是无本之木,就算是吸取李逸云的灵力补充自身,它的气息仍在不断减弱,只有让它拥有实体,才能够固其根本。但无论怎样尝试,李逸云始终没有成功。现在看来,定然是自己的修为不够。而剑灵之前的行为,便是借着太清神雷之力,将自身与南斗剑完成融合。 一剑在手,李逸云信心大增。身体在空中一横,螺旋般旋转开来,金碧色的旋风旋转着撕裂了两人的攻势,将他们逼到两侧。趁着这个时机,李逸云心念一动,一股灵力注入长剑。剑灵的运用之法他在玉虚宫已有涉猎,而剑灵又早已归化与他,一人一灵宛若水乳,使用起来自然是驱如臂使。 剑身猛地一颤,剑刃中央那金色细线顿时闪烁出耀眼的光芒,甚至将剑身原有的碧色都掩盖。金色的光芒流淌着,从剑柄流向着剑锋,最终汇聚到剑尖上的一点。那金色光点晃了晃,似乎朝着李逸云打着招呼,随即,一道金碧两色的光柱从剑尖破体而出。 光芒闪耀中,一道身影渐渐凝聚成形。那是个高达三丈的巨人,全身覆盖着青碧色的盔甲,金色的条纹在盔甲上勾勒出一道道花纹,似春风吐蕊,夏雨送茵,强烈的生命力从巨人的身上四散开来。除开巨人盔甲上的植物花纹、散发出的强大力量,更为奇异的是,这巨人剑灵的面容竟然与李逸云一模一样。 “这便是缥缈剑的本真剑灵,剑灵的实体与剑主的相貌相同。能力也与剑主有关。”九婴对有些迷茫的李逸云解释说。正说着,只见那“巨大版”的李逸云伸出右手,银光一闪,长达丈余的长剑便出现在他的掌中,随即他跨步向前,一剑朝着青龙斩去。那招式分明是极为正宗的玉虚宫剑术。 这时,被逼退的两人又趁机冲了上来,短剑铁拳再度朝着李逸云攻来。而二人的额头上,均出现了那朵李逸云已经熟悉的红云。“二位,没必要拼命吧?”李逸云一边说着,右手将南斗剑一挥,抵住二人的攻势。顺势后退一步,左手捏一个法印,额头上的日月五行轮印记也已闪烁着出现。 黑衣青年抢先一步,喝道:“虞离,我顶住他。后面交给你。”嘴上还在说着话,手中短剑却已经如疾风般刺出。剑尖点出无数星光般的剑芒,让李逸云难辨真伪。 这招与他之前的招数看似相似,但却大不相同。之前他的剑光虽然繁杂,但不过是依靠招式的巧妙让人难以捉摸,实际的攻势也只有一剑而已。而这次,他在“天火烬”状态下施展的剑法却是不同。那根本就不是靠巧妙的招式,而是确实的在瞬间刺出了数十剑。无数剑芒像锁链一般将李逸云困在当中中,面对如此密集的剑势,李逸云也只能且退且挡,闪转腾挪着与青年游斗。 而另一边,剑灵之战则截然不同,青龙尽管体型巨大。但在碧甲巨人的面前却是毫无用处。巨人一剑斩出,青龙只能急忙闪躲,剑斩在山壁之上,顿时斩出一道半尺宽的深深裂缝。而后不等青龙反扑,巨人便抽剑再斩。青龙犹如晴空霹雳般大吼一声,张口喷出一团青色雾气,迎上巨大的剑光,两者碰撞在一起,顿时轰然炸裂,青龙退出老远,巨人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施施然向前走着。 瞧见这情形,可把李逸云气得够呛,他甚至忘了用意念沟通,一边躲闪着,一边朝着剑灵吼道:“你在那儿玩上啦?我快完蛋了你知道不?赶紧解决了好过来帮我。”听到声音,巨人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吐了个舌头。这才一闪身,再度朝着青龙扑出。 这时,李逸云也注意到,自青年人以天火烬增幅向自己猛攻,那老者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分明是在蓄力。心中明白让他蓄力完毕会很麻烦,但青年的攻势却实在太过迅捷,找到破绽也来不及出手。渐渐的,修为的差距显露了出来,李逸云的灵力渐渐有些不支了。幸好南斗剑在品质上比青年手中的短剑要胜上许多,这才弥补了灵力的不足。 黑洞般的太清神雷早已褪去,空中仅剩下了乌云。瞧见这些,青年瞟了一眼前方依旧裹缠着雷霆的山峰,眼中透出一丝焦急。这时,李逸云出手了。南斗剑划过一道灿烂的弧线,劈向对方的剑影。“铛铛铛……”无数铿锵的碰撞声传出。短剑却仍未被完全阻挡,剑锋突破弧线,朝着李逸云的咽喉刺来。 但李逸云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他将双腿一曲,短剑便从他的头顶掠过。同时,南斗剑化为一道流淌的光华,从李逸云的右手流入体内,又游龙般的从悄然探出的左手涌出。“咔”地一声,青年持剑的手腕被李逸云探出手右手一下折断。而李逸云的左手的长剑也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之上。 深吸了一口气,李逸云丝毫不敢放松地瞧着黑衣青年,方才的出手看似简单,但却是他在灵力枯竭之下的搏命一击。此时,他心中最多的情绪便是侥幸,乾坤手、南斗剑以及对方的瞬间失神,都是必备之物,若是缺了一者,恐怕情况就截然不同了。擒住青年的同时,李逸云脚下的日月五行轮与额头的小光轮同时闪烁,迅速恢复着灵力。 愣了片刻,李逸云才想起方才一直蓄力的老者,他猛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老者冰冷的的笑容,和手中一朵金红色的菊花。在乌云笼罩的天幕下,老者的面貌更显狰狞:“小子,尝尝这招‘金盏菊’如何?”老者狞笑着说。一扬手,金红色的菊花在他的手中瞬间绽开,金红色火焰形成的花瓣迎风而涨,转眼间变化为成百上千道火焰长蛇,从老者的手心向四周扩散着,须臾间长到了四五丈长。 嗖嗖嗖—— 金红色的花瓣拖着火焰长尾,流星雨般的从每个角落朝着李逸云攻来,花瓣袭来之时,李逸云的退路便已被全部锁死,他已无法躲闪,眼睁睁的看着火焰流星雨的逼近。 “嘭!”无数的火焰花瓣撞击在了一个点上。意料之中的爆炸出现在老者的眼中,黑衣青年也被爆炸的余浪波及,远远地飞了出去。老者一跃而起,将青年接在怀中,问道“虞烬公子,如何?”虞烬口鼻均渗出鲜血,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一手抓着老者的胳膊,一手颤抖着指着爆炸之处,随即头一仰,晕了过去。 老者疑惑地朝着爆炸之处望去。火焰渐渐散去,露出其中的身影。“啊?”老者大叫一声。火焰散尽处,出现了青龙遍体鳞伤的身影,那由巨大的的躯体到处都是恐怖的烧伤,一丝丝的青烟从伤痕处飘散出来,青龙的躯体一点点的变的虚幻。“嗷!”青龙哀鸣一声,化为一道青光,钻入碧色短剑之中。“啪”,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老者的肩头,老者回过头来,看到了李逸云那张嬉笑着的脸。 原来爆炸的前一刻,李逸云施展了水遁之术,遁入脚下的流水之中,同时又让已制住青龙的巨人将青龙抛了过来。再从老者的身后钻出,便上演了这场大戏。 老者张大了嘴,吓得向后猛退,怀中的虞烬落入水中也顾不上。双脚落地,一个转身便以比来时还快的速度朝着海边飞掠而去。 “呼——”李逸云长出口气,颓然坐在光轮之上,水遁术耗尽了他最后的灵力,刚刚轻松的样子完全是装给老者看的。额头上的光轮已经消失了,日月五行轮再次亮起,旋转着吸纳着周围的灵气。剑灵则站在了他的身边,拎着仍在昏迷的虞烬。 恢复了些许灵力,李逸云极目远眺。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然下起了雨,脚下的海水有些浑浊,李逸云明白。这是鲜血混入水中染红的。远处的水面上,断臂残肢顺着水流飘来,根本分不清是哪一方的。李逸云不禁感到一阵恶心,心下黯然,再想到自己之前动辄取人性命的行为,更感深深的自责。 雷霆散去,雨却越下越大了,李逸云心中浮起一丝欣喜,雨越大,越能克制虞部的火焰神通,获胜的机会也就越大。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原本僵持不下的战线在一点点的向前推进,虞部一开始时的猛烈攻势已经不复存在…… “轰隆”一声雷霆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维,一道银色的雷霆砸到山峰之上,不过已是普通的泪点了。李逸云抬起头,望着山峰上仅存黑色电芒渐渐地消散。之前唐茵的上清雷劫,李逸云也曾身临其境,那时,整个天地都充满着狂暴的能量,而太清雷劫却决然不同。即使像李逸云这样的距离,也感受不到能量的外泄,这并不意味着能量小,而是意味着能量的集中。 心念一动,李逸云尝试着以一小部分元灵之力靠近雷霆,在到达雷霆边缘的一瞬间便被吞噬的一干二净。而雷霆却波澜不兴,一点变化都没有。李逸云不禁心想:这样的雷劫,等到我去渡的时候该怎样应对?随即又自嘲的驱散心中的不安:还是等着修炼到上清雷劫巅峰再来担心这件事吧…… 就在他盘坐思索之时,厚重的乌云竟然渐渐地消散了,雨也小了起来。李逸云心一沉,抬眼看去,虞部的攻势果然再次猛烈了起来,渐渐的扳回了优势,而陶部诸人因为整体修为稍差,开始出现了力竭的现象,战线一点点的后退。李逸云心中着急,顿时想冲上去,但又想起自己保护唐茵的职责,心中犹豫不决,在光轮上踱来踱去。 就在这时,一股柔和的能量轻巧地跃入李逸云的神识。他疑惑地转过身,一道银色光芒便已落在他的胸口,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之感攀上心头,暖流流过身体的每个角落。骨骼发出舒适的响动,全身的肌肉自然地收缩舒张着,之前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皮肤转眼间便光滑如初,仿佛从未受伤。 长出口气,李逸云回过神来。运起七曜诀,灵力也已经恢复了大半。在他的眼前,一道道银光拖着红碧两色的光焰,流星般的飞掠而过,准确的落在了每一个陶部战士的身上…… 第51章 重返苍梧(上) 苍梧之野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要冷得多,刀子一般的北风中,灰色的韶关钢铁般的屹立着。虚掩着的城门口,身着棉衣的士兵怀抱着长矛,用力的搓着双手。 远远地,一个灰色的斑点从南方的地平线渐渐变大,显示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的衣衫随着风轻轻地摆动,一身棉衣将头脸遮的严严实实。两个士兵放眼瞧去,灰衣人的步伐不紧不慢,但仅仅两三个呼吸之间,灰衣人便从遥远处的模糊身影变成了三丈远的一个挺拔身躯。 “干什么的?”两个士兵立生警惕,不顾寒冷的将长矛紧握,挡在来人身前喊道。灰衣人身形一僵,举起双手晃了一晃,示意自己没有恶意,随即抬手将帽子掀开,露出一张微笑着的,带着疲惫色的脸庞…… 烧的通红的火盆将室内的寒气驱散,长达一丈的苍梧之野全图挂在墙上。郑野站在地图之前,一边伸出手在图上指点,一边向身前的人仔细地诉说着。几乎将地图的每个角落都指了个遍,郑野才坐了下来,目光灼灼的说:“公子,现在的情况大体便是如此。你怎么看?” 坐在椅子上的,正是一身灰衣的李逸云。听了郑野的话,他沉思片刻,问道:“今年各部落的粮食收成如何?”郑野叹了口气:“今年雨水多,冬天又来得早,各部落粮食收成都远不如往年,我们部落倒还好,许多部落已经有人开始挨饿了,所以我打算将吃不完的粮食送给各部落,为日后起势积蓄力量。公子你觉得此举如何?” 听了这话,李逸云咬了咬牙,露出一丝不忍,但还是摇着头说:“万万不可,不但不能给,连其他部落出钱买也不能卖给他们!”郑野不解地问:“这是为何?”李逸云慢条斯理地说:“今年粮食的歉收,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处理得当,当可毕其功于一役,借此机会将虞部打垮!” 郑野目光一闪:“请公子细细说明。”李逸云依旧坐在原地,遥遥地指着墙上的地图道:“现在,梧水以北、苍河以东已经尽数在我族掌握。梧水南岸则有一半的土地在琼部的控制中,其他小部落都不足为虑。”李逸云放下举着的手,话锋一转:“我想请问首领,若在当下越、琼两部与虞部开战,有几成胜算?” 郑野一愣,但还是如实答道:“恐怕只有一成吧。”李逸云说:“这就是了,我们的武器与攻城器械都不逊色于虞部,也不过才只有一成胜算,其他的部落若是反抗,恐怕就是完全的送死吧。” 郑野无奈的点点头,李逸云叹了口气:“我原来也把问题想的过于简单了,以为至多五六年,我们便有能够对抗虞部的实力。可在见识了虞部圣城之后,我便觉得这实在是痴心妄想,甚至想要放弃。因为虞部虽说多年来压制各部,但远远未到夏桀、商纣那样民怨沸腾,所以说得不好听些,我们起势本就算不上是为民请命,不过是您的壮志和我的私心罢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着无比强大的虞部,又有哪个部落会为我们出力呢?” 郑野的神色跟着李逸云的话语黯淡下来,但李逸云却突然露出了微笑:“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之前已经对您讲诉了我这段时间的际遇,我已与陶部达成协议,他们正在悄然潜回苍梧之野。这几日,他们便会派人来与我们联络,陶部有几千个会法术的战士,渡过玉清雷劫的便有数十个,唐茵姑娘更是已经突破了太清雷劫。加上陶部的力量,我们其实已经拥有了与虞部一战的实力。” 说着说着,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随即目光一凛:“至于民怨,更是天助我也!若是现在,虞部再次来收取粮食,各部落会作何反应?”郑野的神情也陡然一变:“那样的话,可是真的不给人活路了啊!”李逸云追问道:“若是您,您会如何?”郑野一咬牙:“我就和他们拼了,反正交粮是被饿死,不交粮是被杀死,还不如和他们拼了。” 李逸云一拍手:“正是如此,也唯有这样,首领举起大旗才能一呼百应,得到众部落的支持。”“可是……”郑野犹豫道:“按说虞部征集的粮食虽然被我们劫来一些,但他们素来有屯粮的习惯,应该不会缺粮食啊,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征粮呢?”李逸云竖起食指,一团小小的火焰在指尖跳跃着,淡淡地说:“若是所有的存粮都被烧了呢?” 郑野一愣,随即满脸震惊地说:“公子,你是要……?不行,那样太危险。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为好。”李逸云一笑:“首领放心,从陶部抓来的俘虏们口中,已经可以确定,虞炎现在正处在太清雷劫后最后的虚弱期,无法出手。而且我此行还会有陶部的两位上清雷劫境界的长老随行,相信还没其他的人能伤到我。” “阿野,我听说你连午饭也没吃,肚子不饿么?”一声明朗的话语传入屋内。两人看向门口,只见两位女子手挽着手走进屋来,李逸云仔细瞧了几眼才确定,并肩而来的是鲁梦兰与叶青,二人一着红,一披绿,相互辉映着,神色则是一人英气一人温婉。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人走在一起,竟是十分的和谐。 郑野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逸云说:“那个……叶青现在也是我的妻子了,她们两个不分大小。”李逸云闻言,惊奇地瞪大了眼,随后笑着站起身,朝着两人躬身道:“两位嫂子,小弟远行归来,有礼了!” 两人先是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纷纷惊叹道:“是李兄弟!”随后便凑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不来找我们?”……等了半天,李逸云才终于找机会插嘴道:“不是我有意得罪,是小弟此行务求机密,所以才径直来到这里,连守门的士兵也用幻术瞒过了。” 听他如此一说,两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但叶青却突然神情郑重地说:“兄弟,我们其实无关紧要,不过你可一定得去看看玉柳妹子,不瞒你说。你走了这大半年,她都快把自己逼疯了……”说着,她的眼圈竟有些泛红了,脸上也露出凄苦之色。鲁梦兰也说道:“是啊兄弟,你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她吧,其他的事情放一放不行吗?” 一听这话,李逸云心中骤然一动,眼前瞬间被少女的一颦一笑填满,这半年多来,他也每日都在思念着姬玉柳,只是强自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时听两人如此一说,顿时再难自抑,转头朝着郑野说道:“首领,那我先去了,你和两位嫂子先吃饭!”说着也不等郑野回答,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几人眼前。 沿着早已在心中出现过多次的道路,李逸云一路飞驰,像一团轻烟般飘入了自己的家中。那是去年郑野特意为他建的一所院子,门口种着几株古松,古松后便是一片青石铺就的地面,以及那简洁精致的几座石屋。 此时,一个较小的身影正在石屋前忙碌着。她正蹲在石屋前的花坛旁,一心伺弄着那些娇柔的花朵。凛冬将至,原本应当是姹紫嫣红的花簇已经凋零枯萎,仅存的几朵也堪堪便要凋零。然而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寒风中,她正光着手拿着剪刀专心地修剪着花枝,一边修剪,一边用她那已经带上了苍梧之野方言味道的嗓音唱着: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雷,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或遑处?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这一首妻子思念丈夫的歌曲在寒风中显得更为凄凉,声音颤抖着飘出,落到默然站立着的李逸云耳中,又被寒风连同着李逸云脸颊的泪水一起吹散了。 此情此景,李逸云已经在心中想念了不知多久,然而骤然到来后,他一时竟说不出话,半晌才缓缓开口,朝着那背对着他的身影轻声道:“玉柳……” 姬玉柳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慢慢地站起来,有些滞涩地转过身。她的脸庞落入李逸云眼中,却再不复记忆中的那样圆润,两颊纤细,已经能隐隐看得出颧骨,脸色也不再是原本的那样红润,而是透着一丝淡而深的苍白。灵动的双眼更是晦暗无光。 见到李逸云的那一刻,她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便如同燃烧起来一般,眼中骤然透出光彩,飞奔着扑入李逸云的怀中,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紧紧地抱住李逸云说:“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啦!” 李逸云也紧紧地拥住她的身躯,将头伏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嗯!我回来了!这半年来你受苦了……” 一阵冷风刮过两人的身体,将他们的发丝高高扬起,但两人此时心中有的只是无边的暖意,丝毫也不觉得寒冷。 第52章 重返苍梧(中) 两人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于是李逸云便在堂屋中点起火盆,将屋中的寒气尽数驱散,又亲手做了不少姬玉柳 第53章 重返苍梧(下) 两人的笑声都渐渐收住,陶石却不解其意,忍不住开口问:“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李逸云微微颔首,便将火烧虞部存粮的打算说了一遍,陶石听到一半便有些坐不住了。还没等李逸云说完,他就插嘴道:“这么解气的事可不能丢下我老陶啊!说好了,烧粮的时候可得带上我!”唐放瞪了他一眼:“你?有勇无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去了还不坏事?”陶石急了:“我怎么就成事不足了?论修为我可比你要强一些。大不了,我保证一路上全都听李公子的!” 唐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我是这样想的,我留下来,向首领进一步解说我们部落的详情,方便进行下一步计划的制定。丹阳,老陶,你们两个随着李公子去完成烧粮的人物,别不服气,你们两个别看年纪大,可是论起计谋可是远远比不上李公子,所以一路上都要听李公子的。” 听了这话,李逸云怕两人难堪,刚要谦虚几句,陶石便抢着开口:“阴谋诡计嘛!我当然比不过这小子啦!”李逸云哑然失笑,愣了一下才道:“对对,前辈说的是,小子就是阴谋诡计胜了一筹,哈哈。”笑声中只有欢快,全无揶揄。 唐放又瞪了陶石一眼道:“你说是阴谋诡计?那好,那你出一个光明正大的计谋,能打败虞部,报仇雪恨啊!”陶石老脸一红:“嘿嘿……这不得已也只好用用阴谋诡计。嘿嘿……别瞪我啦!我一路上听李小子的就是了!” 唐放这才转过头来,对着丹阳说:“路上老陶若是不听李公子的,你就先把他制住,记住,性命第一。”丹阳点了点头。唐放便说:“嗯,你办事,我放心。”陶石一听不乐意了,嚷道:“合着你们是合起伙来欺负我老陶啊,有本事比喝酒啊,让你们一个个的来!”众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当夜,李逸云和陶、丹三人早早的休息,唐放则是与郑野彻夜长谈,直到天明。第二日,李逸云起身吃过早饭,便和姬玉柳在院中散起步来。夜间一阵狂猛的寒风过后,除去松柏之外的树木,叶片已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姬玉柳走到一株古树之旁,轻抚着它那干瘪粗糙的树干,轻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算一算,自我离开镐京,已经有两年没见到父王了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说着说着,便眼圈有些发红。 这时,李逸云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其中,拉着她转过身,目光温柔地瞧着她说:“放心吧,有了陶部的帮助,若是再加上这次行动的成功,或许只需一战便可将虞部击垮!等到明年春天,我们便可返回中原。到时我便向天子提亲。” 姬玉柳娇躯一震,脸上浮起一抹嫣红,慌慌张张地说:“你乱说什么啊?谁要嫁给你啊?”李逸云却叹了口气:“唉,只怕天子不肯将女儿嫁给我这一介布衣啊!”姬玉柳听了,心中也泛起一丝担忧;是啊。父王贵为天子,会同意我的亲事吗? 却又听李逸云接着说:“不过不管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玉柳,只要你愿意,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将我们分开。”少女抬起头,迎上李逸云那坚定的目光,心中一阵无比的温暖,顺势将身体靠在对方坚实的怀抱之中,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一天的时间倏忽而逝,李逸云与陶石、丹阳三人在傍晚之时聚在了城门口。唐放、姬玉柳还有郑野和他的两位夫人都来送行。临行之时,唐放依旧不放心地说:“老陶,你若是胡来,就是整个苍梧之野的罪人,你可要记得了。”陶石也露出难得的郑重,点点头道:“我晓得。”姬玉柳这次倒是不同以往的依依不舍,只是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最后郑野又说了几句送别的话,几人便挥了挥手,踏着寒风向着西方走去。 离开城池渐远,几人便开始在寒风中疾驰,忽然间,丹阳挑起了话头:“李公子,姬姑娘果然是对你一往情深啊。难怪你能视茵儿的深情如不见”李逸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了好一阵才回答道:“前辈、前辈何出此言?这次分别玉柳对我可没有从前那样不舍了啊?” 丹阳一笑:“李公子毕竟少年,恐怕不知‘情到浓时情转薄’的道理吧?男女情爱之初,双方都你侬我侬,此时的情感热烈奔放,但却容易变化,等到相处日久了,双方的举止便会渐渐的平和下来,但这却未必是情意便淡,而亦可能是情意转化成了一种新的方式,而也只有经过这样的转化,情意才能持之以恒,否则一直像烈火那样的烧着,再强的情爱也会耗尽的,我说的,公子明白吗?” 李逸云愣住了,半晌才缓缓地开口:“晚辈尚的确未曾体会,多谢前辈点醒。”虽身在寒风中,心中却像是揣了个暖炉般,无比的温暖。 沉默了一会儿,李逸云重新开口:“前辈,这一路上我们不要御剑飞行。据我估计,虞部在进攻陶部失败后,定会再度起兵,在他们发现岛上无人后,十有八九会在整个苍梧之野展开搜索。我们只在地上行走,一是使自身始终保持灵力充盈的状态,二便是防止被发现。”他刚说完,二人便点头答应,丝毫没有前辈的架子。 而事实也论证了李逸云的观点。一路奔来,果然不时地看到几个虞部人在上空四处搜索着,几人顺路解决了几个落单的,出手自然是迅雷之势,搜索者还未发出一丝声音便被一击毙命。 这样一路行来,太阳刚刚落下时,几人便已能透过树木的缝隙,远远的看见虞部那火红色的圣城。几人在圣城之外的松林中停了下来,四季常青的古松林高大茂密,刚好掩饰住他们的身形。 将灵力恢复到全盛的状态,李逸云看向两人说:“两位前辈稍等。”随即手中碧光一闪,南斗剑握在掌中,看着金碧交映的长剑,陶石忍不住赞道:“好剑!”李逸云这次倒是欣然接受了,只是微微一笑,将长剑笔直的插在了地上,紧接着伸出手掌,掌心发出一道七彩光芒,将长剑罩在其中。光芒照耀下,长剑仿佛变成了液体。碧绿色伸展拉长,三尺长剑就在三人的面前化为了几丈高的一株玉树。 “好手段。”丹阳说道。李逸云摇了摇头:“前辈,这只是这柄剑自身的能力,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自从南斗剑铸成,剑灵便以感应的方式,告知了李逸云南斗剑的诸多妙用。李逸云也越发觉得这柄剑神奇,所以在陶石赞扬好剑时他才丝毫没有拒绝。 玉树的枝桠渐渐展开,一株株金色的花朵在枝桠的顶端缓缓开放。李逸云对着丹阳说道:“丹阳前辈,还得劳烦您弄一阵风,让这些花的花粉飞入城中。”丹阳一笑:“小事。”却也忍不住问道:“公子,这些花粉,可是有使人昏迷的作用?若是那样,难道不会被修为高强的人发现吗?” 李逸云一笑:“前辈有所不知,南斗剑化出的花粉,作用在于调节人体的生命状态,使人体内气血运行趋于自然,对人体有益无害。而且它给人的感觉,就像空气变好了一样,绝对不会被发觉的。”陶石道:“那这些花粉又怎能帮到我们什么呢?”丹阳一拍手:“我懂了,这花粉能调节人体气血运行趋于自然,夜间人们理应休息,一会儿在花粉的作用下,虞部的人便会自然而然地进入梦乡。而且丝毫不会惹人怀疑!”李逸云笑道:“正是如此!” 问明原因,丹阳不再多话,一挥手,一道旋风从掌中飘出,在玉树的顶端旋转一周,便卷起了无数的花粉,接着风向一转,便带着划分轻飘飘地飞入火红的城墙之中,再四散开来。 如此十几次后,李逸云才将手掌按在玉树之上,玉树迅速收缩,重新变回长剑的模样,被李逸云收回。而此刻,原本人来人往的圣城已经变成了寂静无声的一座堡垒。 但三人并未立刻出发,而是等丹阳调息了片刻,使灵力重新回复了巅峰。这时,李逸云又转过身来,朝着二人拱手道:“两位前辈,唐茵姑娘也说了,虞部掌权的是那些贵族,平民们也受到他们欺凌,一会儿进城之后,能否请前辈不要滥杀无辜。”丹阳点了点头,陶石则是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我们出发之前小丫头就和我们说过好多遍了。赶快烧粮才是正经!” 李逸云点了点头,三人这才凌空而起,朝着静谧的圣城飞掠而去。 第54章 舍身之火 高大的城楼之上,稀疏的灯火正随风摇曳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迸出几点油花。几个身穿棉衣的士兵用帽子将脸盖住,正在灯火下倚着草垛酣然熟睡。暗影浮动间,李逸云一行已经从他们身边穿行而入,通过大门,站在了粮仓的面前。 这时,按着李逸云的计划,整个城池都陷入了沉睡之中。而且根据南斗剑的特性,这一现象出现的是那样的自然,毫无受人操控的迹象。而几人一路行来,南斗剑却又发出略有不同的柔和光芒,将几人笼罩在光芒之中,但他们却并不感觉困倦,反而越发地神采奕奕起来。 李逸云本想再去一次舜帝遗迹一探究竟。但一来遗迹位于圣城最西侧,与他们的距离最远,那里南斗剑的效果未必够用,二来从上次的经验来看,遗迹应是常年有人在修炼,而且其中灵气十分充足,在其中修炼的人未必会受到影响。而且现在即使探得究竟,他也不能就这样将事情做到一半,留下个烂摊子离开,于是就只能放弃了再探遗迹的念头。 越过看守的士卒之后,三座方圆十余丈的粮仓便矗立在三人面前。粮仓由黄土筑成,高四丈,墙壁厚重坚实,显然在建造时花费了不少人力。相互对视一眼,李逸云举起了右手,手中长剑钻入他的掌心,将他的整个手掌都染成了金碧之色。接着他伸出食指,在空中纵横勾画,一道道金碧色的光线纵横交织,在他的勾画下迅速地被勾勒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眼看着巨网已经覆盖了整个粮仓,李逸云这才停下动作,伸出五指并拢的手掌,在网的中央轻轻地一推,这张大网便像一片轻纱般向着前方飘了出去。随着向前的飘动,这张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转眼间便“嗖”地一下刮过三座粮仓,接着却又黯淡下去,隐没不见。 天地间一片寂静,一阵风从三人背后吹过,卷起几人的衣袍后,又继续向前。吹向它挑战了无数次的粮仓。“呼——”风吹到了墙壁之上,眼看着就要再一次的停滞,但这一次,墙壁却在瞬间化为了沙粒般大小的尘土,被风高高地抛起,在空中飞扬飘舞,不一会儿便散的干干净净。 站在李逸云身后的两人瞧着这一切,眼中均充满了赞许。李逸云却是毫无喜色,片刻也不耽搁,左手五指成爪,微微向内聚拢,一团火球出现在掌中,手掌劲力一吐,火球一分为三,迎风而涨,稳稳当当地飘到三座粮仓的中央,轻飘飘地落下。进入秋季以来气候少雨,粮食也很干燥,遇火即燃。转眼之间,火势便迅速蔓延,火焰蹭蹭地向上蹿着,几个跳跃之后,便已染红了小片天空。 到了这时,那几个负责守卫粮仓的士兵仍在熟睡之中,有一个还打起了响亮的鼾声。李逸云转过身来,眼中终于也浮现了喜悦之色,他冲着陶石、丹阳两人点了点头,便要示意离去。但他突然停住脚步,发出“咦?”的一声惊呼。 在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一抹蓝色跃入李逸云的眼帘,他仔细看去,那竟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身穿蓝袄,正躺在一堆柴草上睡觉。李逸云心中一惊:这是谁家的孩子?想必是淘气跑到粮仓里面玩,却刚好吸入南斗剑释放的花粉睡了过去。救还是不救?李逸云开始犹豫。救的话恐怕节外生枝,不救……火焰越燃越旺,火舌一卷,孩子的衣角被卷入其中,顿时燃烧起来。 李逸云不再犹豫,手掌在地面一按,使出木遁之术。一株粗壮的藤条从孩子身旁钻了出来,将小男孩儿卷在其中。又飞一般的伸长,将小男孩递到李逸云的手中。接过小男孩儿,李逸云赶忙用手掌一抹,将火焰尽数熄灭,又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小男孩儿的体内,发现并无大碍,便要将孩子放下离去。可就在这时,小孩儿却满满的睁开了眼睛。糟了!李逸云后悔不迭,猛然想起了南斗剑花粉的作用在遇到外界灵力侵入时会完全失效的特性。 但悔之晚矣,小男孩儿此时已经看到了他,见李逸云面生,又向着四周望了望,没有熟悉的人。小男孩撇了撇嘴……“哇——” “快走!”丹阳大喝道,李逸云将孩子放在地上,三人一跃而起,脚下瞬间闪起光芒,朝着来路没命的奔去。而在他们后方,不断地有红色的身影腾空而起,有一些看到火光,朝着粮仓的方向奔去,但更多的却是向着三人逃跑的方向射来。 “他们是陶部的余孽,我认得中间那小子的轮子,就是他杀了烬少爷!”一声沙哑的嗓音传入李逸云的耳中,通过话语的内容,李逸云辨别出来,这正是那日与黑衣少年虞烬夹攻自己的老者。 老者话音未落,几道红色的身影便更快地朝着三人追了过来。“现在还不能暴露越部的实力,两位前辈,往北边逃。”李逸云说道。二人点了点头,折身向北,流星般划过夜空,而虞部的追兵也不甘示弱,紧追着三人,化作一道道红色流光向北掠去。 陶石和丹阳都是上清雷劫的高手,而在日月五行轮的加持下,李逸云的速度也不比二人差。一盏茶的功夫,虞部的追兵已经被抛下一大半,只剩下四道身影还保持着距离坠在后面。李逸云说道:“我上次夜探圣城,是趁着虞部高手去探查虞炽的死因时趁虚而入,除了圣巫虞炎的分身,倒是没见到其他厉害人物,也幸亏如此才能逃得性命。看后方四人的速度,应当也都是上清雷劫的修为吧?” 丹阳点点头:“不错,不过他们也只是刚刚迈过上清雷劫,修为上还是比我和老陶还是有一些差距,再多耗一会儿,便能将它们甩开。”李逸云点点头,三人继续发力,向前飞奔。 “嘭”地一下,爆炸声响起,一道火光在空中炸开。一只火凤凰在光芒中飞舞盘旋,又缓缓消散。“这是虞部的传信符,难道附近有人?”丹阳惊呼道,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从前方不远处跃到空中,向着他们压了过来。两方夹击,他们的去路已经被全部堵死。 “只有一战了!”李逸云咬着牙说。同时,袖珍版的日月五行轮已经闪耀在他的额头。丹阳的目光也变得凝重,脚踏长剑,双手一展,一条长过丈余的青色电芒便出现在掌中。陶石倒是一副兴奋地神情,哈哈大笑中,双手已经各持一柄与脚下所踏完全相同的双刃战斧,朝着迎面而来的两人冲去。李逸云也跟着身形一转,朝着后方追兵中当先之人一剑横劈过去。丹阳则是迎上了坠在后面的三人,以一敌三地斗了起来。 见李逸云剑芒劈过,那人手中凝出一柄火焰长刀,纵劈而上,两道光芒相互泯灭,那人则是微微受挫后退,李逸云又是一个闪身,化去了冲击之力,身体疾驰而出,作势欲斩,那人赶忙举刀防御,但李逸云却硬生生地停滞了一刹那,恰好对方已将防御动作做完,才一剑斩下,剑锋直指对方刀锋未覆盖到的破绽! 那人惊了一下,连忙抽刀换招,向李逸云的剑锋挡去,却还是慢了一步,一丝剑锋划过,肩头被划出了一道血痕。那人似是被激怒了,火焰长刀绽放出耀眼的光华,连劈数刀,强劲的刀气将李逸云逼了开去。但等刀锋掠过,李逸云便再次飞身而上。行云流水般地出剑,每一次都能直指对方的破绽。 几个回合下来,与李逸云对战的红衣人渐渐地烦闷起来,他看得出来,李逸云的修为最多只是玉清雷劫巅峰,即使是借助法门短时间提升修为,也肯定逊色于自己,但他那柄碧色长剑却是难得的神兵,每一次交锋,自己用灵力凝成的刀便要溃散,只能不停地注入灵力才能维持住它的形状。而他想凭借修为的优势与对方硬拼时,对手却又总能避开自己的锋芒,转而用突袭的招法直指自己的破绽,几个回合下来,自己已被对方伤了好几处,虽然都是小伤,但仍是渐渐地影响了实力的发挥。 而虞部其他几人的情况也不乐观,一路追来的三人被丹阳手中长枪般的光芒晃得眼花缭乱,虽然凭借着人多还未曾受伤,可步伐已经有些混乱了。而与陶石对战的两人,更是被陶石两把巨斧压制的死死的。其中一人已经被斧头斩中左臂,一只手软软的挂在体侧,想必是伤了骨头。 就在李逸云对面的红衣人一边抵挡着,一边担心着的时候,他的眼中猛然出现了许多由远及近的红色身影。见此情形,他立刻为之一震,高呼道:“兄弟们,挺住,我们的族人马上就到了!”几人一听这话,立刻也振奋精神,杀招频出。 同样的话落在李逸云等人耳中,却另他们大惊失色。丹阳长枪疾抖,顿时有两人手臂中招,鲜血直流,陶石的双斧转得更快,对面那个未曾受伤的人一个疏忽,便被劈中右臂,将整个胳膊齐肩斩断。 “啊——!”那人惨叫一声。与李逸云对战的人听到这惨叫声,顿时一走神。李逸云也起了狠心。一剑朝着对面的红衣人咽喉刺出。剑锋临体,红衣人慌忙躲闪,还是被剑锋扫中,肩胛处被带出了一串鲜血。 眼见着远处的族人就要到来,可李逸云三人却已同时将己方人逼退,即将逃之夭夭,红衣人一咬牙,不顾脖子上流淌的鲜血,朝着另外五人怒吼道:“兄弟们,布困魔大阵!” “嘭”地一声,正向前跃出的三人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被弹了回来。环视周围,淡红色的光罩球一样的将几人困在当中,而之前与他们相斗的六人,则悬浮在护罩之外,全身闪出堪比太阳的光芒,似乎是在燃烧。六道火柱将每个人的身体与光罩连接在一起,不断地为光罩注入能量。 李逸云从天火圣典中知道,这“困魔大阵”是至少五位拥有玉清雷劫以上修为的人合力使用的。是将自身灵力注入护罩之中,用来围困敌人的招数。这几人显然是见交手胜不了几人,便想凭借几人修为总和超过对方三人的优势来困住李逸云等人。 李逸云持剑凝立,一道身影从他的身体中迅速抽离而出,正是天火同人修炼出的分身,被李逸云又一次召唤而出。分身苦着脸,一跃而起,双手握拳高举,身体飞速旋转了起来。旋转之中,那与李逸云完全相同的身体瞬间化为一柄闪烁着五彩光芒、尖端锐利的光锥。光锥的尖峰闪过一缕闪电一样的光华,长虹贯日般射向护罩。 “轰——”随着一声巨响,光锥穿过护罩,消散不见,仅剩的一缕细丝钻回李逸云体内。“走!”李逸云大喝一声。三人“嗖”地从护罩被光锥钻出的孔洞中弹射而出。而那红色的光罩在几人身后如同碎冰一样碎成了一块块,几个施术者均是七窍喷血,纷纷从空中跌落。 但就是这片刻的功夫,虞部的援军已然将要追了上来,数十道红色身影划过道道光芒,将夜空割得支离破碎,而几个从两边迂回过来的追兵,更是已经赶到了和他们平行的位置。 几人全力施展着飞行之术,但方经大战,灵力已然消耗不少。再也难以达到最快的速度,李逸云额头的光轮甚至已开始暗淡了,显然七曜轮加持的时间将尽,体内灵力渐渐枯竭。反观对方,却是一个个生龙活虎一般,身上发出的光芒均如烈火般耀眼。 渐渐地,两边的追兵已经越过了了几人,眼看着他们便会被再次包围。这次却是绝无幸免了。李逸云心中生出一丝绝望,惨然一笑:“二位前辈,晚辈草率之举,让前辈身陷险境,实在是愧对了二位前辈。让晚辈留下断后,或许能撑得一时。”说着便要转身迎敌。 但突然,陶石一把拉住了他,不等李逸云反应,伸过手来在李逸云眉心一点,便将李逸云的身体定住了。“丹阳,接着。”说着,一把将目瞪口呆的李逸云扔到丹阳怀中。 包围已经接近完成了,丹阳接过李逸云,嗓音有些发涩地叫道:“老陶!”陶石笑了笑:“别废话了,这小子比我重要,得活下去。你也要活下去,好给我报仇,然后带着族人好好的生活。我只是个没脑子的人,平时总惹麻烦。再说了,我的妻子、儿子十七年前就死了,我就算活到将虞部打倒的那时候又有什么意思呢?”说到这,两只虎目落下几点泪水。“他妈的,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他自嘲地说道。 李逸云口不能言,却也是明白了怎么回事,目眦欲裂,双眼露出震惊的神色。“快走!”陶石高喊道。同时伸掌将隔着虚空猛地一推两人,掌风推着两人一个加速,便超过了所有的追踪者,余势不绝地继续朝前飞去。 而陶石则在掌风的反推之下,彻底的落入了随后而至的包围之中。他微笑着看着渐渐远去两人,喊出了最后的话语:“帮我和老唐说声抱歉,不能陪他喝酒了,不过他年纪也挺大了,还是少喝点吧。” “不,不……”李逸云在心中大叫着,眼睛瞪得似乎要滴出血来,陶石在他的眼中发出了强烈的绿色光芒,竟将数十位虞部的追踪者发出的红光完全的掩盖了。“不好,他要引爆元神!快跑!”虞部中有人吼道,数十人再也顾不上李逸云和丹阳,转身便要奔出。但为时已晚,陶石身体在一瞬间便轰然炸开,化为了一颗暴涨的碧色太阳,转眼将虞部的数十人笼罩在内刺目的光芒之中。而李逸云此时只觉脑中猛的一阵,跟着便失去了意识,一滴泪水从他那紧闭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此时,韶关之内,郑野与唐放依旧对着地图彻夜讨论着。唐放一手端起茶碗正要喝水,却突然一走神,手抖了一下,茶碗掉在地上,摔了粉碎。“唐长老劳累了吧?不如今日歇息了,明日再议?”郑野说道。唐放正要摆手拒绝,却又是一阵心神不宁,只好答道:“那好,今日就到这儿吧。我告辞了,首领也早些歇息。”说着站起身来。郑野点了点头,回了一礼。 退出门来,唐放在心中嘀咕着:“真是年纪大了?”心神却是越发不安了起来。抬头看着月色,心中自嘲道:“回去睡一觉,早晨老陶他们就该回来了,等向郑首领交代好事务,再和他喝几杯。”想到这儿,他的嘴角浮起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眯着眼朝着屋子走去…… 第55章 狼烟起(上) 虞部粮食被烧的第三天,族长虞炎便降下圣火令,以陶部妖孽火烧粮食为名,向各部落征集粮食。去越部收粮的任务被安排给了虞罔。虞罔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了,也正是因为他老成持重,才被指派到越部。 接到命令后,虞罔便满心忐忑地出发了。越部这一年多以来飞速壮大的情形他也是有所耳闻,一边无可奈何地赶着路,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这干旱的年头,要是一个弄不好越部拼命了,虽说我法术还凑合,但他们人多势众,那八成就……可得小心些啊!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到达越部的韶关城,越部的首领郑野就亲自迎了出来,并当场表示:粮食的事情没有问题,只是从每家每户收集粮食需要时间,请他和两个副手在城中住上几日。使者一听就放下了心来,立刻就跟着郑野进了城。 这韶关城是越部的第一座城池,李逸云当日初到苍梧之野,便是在此处落脚,作为越部的核心所在,这一年来韶关城也随着越部的兴盛而越发的繁华了起来,无论是房屋的规格还是城民的生活水平,都已大大提升,就算比起虞部的圣城来,除了在历史底蕴方面明显不足之外,其他方面也已没有大的差距。虞罔倒是不出所料,但他那两个向来视越部为野蛮部族的副手,一见到城中的那一番车水马龙的气象,立刻便呆若木鸡,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进了城后,又是大批大批的人们不断赶来,给他们送上好酒好肉。当晚在郑野的主持下,韶关城举行了欢迎宴会,三位使者连同跟随而来的护卫们,在郑野不住地劝酒下都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醒过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刚一爬起来,郑野又来邀请三人参加篝火大会,三人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篝火晚会上,无数妙龄少女跳着舞向他们敬酒,三人自然不好意思拒绝,酒到杯干,又喝地昏天黑地……于是,虞部错过了最后的翻盘机会。 而在同一时刻,位于苍梧之野北部的姜部,已经变成了战场,而在厮杀着的人群后方,那储存着仅有粮食的粮仓,突然“腾”地冒出一团火焰,悄无声息。 就这样,在双方还在杀戮的时候,火焰悄悄地缭绕而起,无声地吞没了整个粮仓。角落之中,一道人影从黑暗中慢慢的浮出,一身黑衣将他的身体完全笼罩。黑衣人抬起手,五指轻弹,几十道晦暗的光芒从指尖射出,并不十分迅速,但却灵巧的绕过了姜部的战士,每一道光芒都击中了一个身穿红衣的虞部人。 此时,虞部诸人已身处姜部的包围之中,但他们的神情却是浑不在意,反而带着些许的轻蔑。姜部是一个位于虞部之北的小部落,人数不多,只有不到一千人,但民风彪悍,姜部拒交粮食早就在意料之中,因此派来的使者才多达几十人,而且境界全都在元神境界以上,虞炎也已经提前下令,必要时可以将姜部完全覆灭,以起到震慑其他部落的作用。 在这样的命令之下,虞部众人手掌翻飞,无数的火焰从他们掌中射出,一旦命中,都会夺走至少一个姜部人的生命。姜部战士尽管作战勇猛,但不通法术。根本冲不到对方面前,便被火焰挡住,因此,虽说姜部以几百人对虞部的几十人,却是处在绝对的下风,不断倒下的姜部战士们迅速地缩减着双方的人数差距。 一个虞部人正杀得兴起,看着前方的长矛刺来,毫不在意的双手向内一环,顺势便要推出一道火焰反击。却突然间感到额头一痛,聚起的灵力瞬间溃散,手中的火焰也跟着消散无踪。而那名姜部战士本就是拼了命的,长矛毫不停留地刺出,瞬间便穿透了他的胸膛。 姜部战士一脚踢中敌人的腹部,拔出了长矛。鲜血瞬间迸出,虞部人惨叫一声,眼睛瞪得好大,重重的摔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了。倒是姜部的战士奇怪了起来:对方的反击为何突然消失了?他转身寻找其他的敌人,却见几十名敌人已然全部倒在了地上。姜部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一定是神!是神啊!”千余人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举起双手,朝天齐声高呼:“神啊!”此时,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黑衣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一转身,便又没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来到韶关的第五天黄昏,虞罔晕乎乎地醒了过来,心里还在想着:今天是篝火晚会还是宴会呢?他正要坐起身,却觉得身体似乎有些难以动弹,他试着抽了抽手,竟然毫无反应。心中一惊,他立刻瞪大了双眼,只见前方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四周升腾着火焰使之微微扭曲,下面则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前面是数万身穿盔甲的士兵,后面跟着的是更多的身穿布衣的百姓。 在高台之上转过头来,只见一个赤膊大汉正手提一柄雪亮的大刀站在他旁边。他刚要问:兄弟你不冷吗?却见与自己同来的两个副手都被绑在柱子上,正满面惊恐的四处张望。虞罔这才发现,自己也已经被绑在了柱子上。他立刻尝试调动灵力破开束缚,体内灵力却毫无动静,显然是已然被封住了。 “郑野,这是怎么回事?”虞罔吼道。脚步声从一侧传来,他转过头,只见郑野一身盔甲,腰间佩剑,缓步走到他的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向着下面的人群挥了挥手,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兄弟们,姐妹们,父老乡亲们。”郑野大声说道:“今年的收成不好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虞部还要来向我们要粮食,这不是逼着我们饿死吗?大家说,这粮食我们能交吗?”“不能!”士兵们齐声高呼,中间夹杂着百姓们杂乱的声音。郑野又问:“那该怎么办?”“打倒虞部!”士兵们继续吼道,但百姓却又开始嘈杂起来。郑野又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这才缓缓说道:“我今天请来了一个客人。”说着将手一伸:“请陶部的唐放先生来和大家说几句。” 听到“陶部”两个字,有些年纪大的人眼中已经透出别样的神采。在众人的注视中,唐放捋着胡须,缓慢地踏着一旁的木阶走到台前,那一头不知何时变为雪白之色的长发随风飘舞,为本就寒冷的天气更添了几丝寒意。他在台中央站稳,面无表情地向郑野一拱手,又转过身来,对着众人施了一礼。 众人似乎也都被他的神情所感染,一时间鸦雀无声,唐放也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我有个朋友,叫陶石。我们从六岁就认识了。”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静静的听着。“那时候我们陶部还住在圣城,我们最喜欢的便是爬到城楼上一起喝从家里偷来的酒。那时我身体弱,爬不上去。老陶便让我踩着他的背往上爬……”唐放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不停地讲了下去。从两人的童年说到一起修炼的日子……被他那溢满感情的话语所影响,场中的人们也渐渐融入了故事之中,入神的听着。而站在台侧的李逸云,听着这些往事,心中浮现出陶石的面貌,不禁也是心下黯然。 “但是,他已经死了。”唐放终于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他死在了虞部的围攻中,连尸体都没留下,我想给他立个坟,都没法子。”说到这儿,他的眼中有浑浊的泪水流下。台下的人群中,一些容易感动的人们,也跟着眼圈发红起来。 “不知大家还记得二十年前陶虞两部共居圣城的时候吗?”唐放此时话锋一转,终于点到了正题。台下年纪较大的许多人一听这话,立刻点了点头。于是唐放接着说:“那时,我们陶部使用法术种植粮食,供养陶虞两部人。不但不向你们要粮食,还在灾荒之年周济各部落,对吧?”台下的老人纷纷点头,年轻人听着这话,眼中则生出无限的憧憬。 “但是,虞部前代族长却因陶玉大人修为太高,怕我们将他们压制,便设计杀害陶玉大人,同时企图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只好逃到南方荒岛之上。一切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些话出口,大多数人们的眼中开始出现了愤愤不平之色。还像是在说:“凭什么因为你们虞部为了称霸,就破坏这样好的生活?” “追根溯源,苍梧之野本是尧帝的故乡,即使是后来丹朱因为反叛而被舜帝杀死,舜帝也没有在我们投降后,伤害原属丹朱的我们部族,哪怕一名族人!可现在,虞部却如此逼迫苍梧之野的部族,当真是罪不可赦!”这时,众人的情绪已经被唐放的话语调动了起来。大家的心中对虞部的恨意也提升到了极点。 在这样的氛围中,唐放陡然抬高了声音:“原本,我们即使是心中怨恨,也只能是说说罢了,但现在不同了。”大家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唐放也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一字字的说道:“我们部落的唐茵姑娘,已然练成了六觉创生之术,拥有了不弱于陶玉大人的修为。” 年轻人的触动并不大,可年纪较大的人们的眼睛已经瞪圆了,因为他们不少当年都曾亲眼见过陶玉在灾年时为了帮助人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陶玉在他们心中,是接近神一样的存在。 “现在,唐茵姑娘甚至已经救醒了因修炼六觉创生失败,沉睡了十余年的人们,必然能够击败虞部族长。而在这灾荒之年,虞部竟然还要征收粮食。必然引起了众怒,昨日姜部已经与虞部开战,姜部战士作战英勇。将虞部派来的数十名使者全部杀死,但遗憾的是虞部在打斗中将姜部的粮食全部烧毁了。” 在唐放重新变得冷静的话语中,捆在柱子上的三人眼中一片震惊。台下的众人则是充满了战意,而站在角落的李逸云,嘴角却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苦笑。 “作为一个外人,我不好再说什么。但我想问大家,为什么让虞部就一直压在我们的头上?难道他们天生高人一等吗?”扔下这句话,唐放不再多说,退到了一边。郑野则走上前来。朗声道:“交粮会被饿死,不交粮就只有一拼。大家觉得如何?”“和他们拼了!”“拼了!凭什么我们一直被他们管着?”“就是就是!”台下的人群躁动起来,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有些人好像还在犹豫,但在身边人的鼓动下,也慢慢开始跟着喊了起来。 “好!”郑野大喝一声,瞬间将众人的声音盖过,使人群安静了下来。郑野双目如电:“我们今日就杀了这三个虞部的使者,为我们的出征祭旗!”说着,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捧过一面金色的大旗走上台来,单膝跪地,将旗帜正对着虞罔的头。 “饶命啊,饶命啊!”虞罔大喊道,而站在他旁边的刽子手毫不理会,“呸、呸”地在自己掌心吐了两口,大刀一闪而过,“饶……”虞罔的声音断了,头颅扬天飞起,鲜血狂喷,将一旁的旗帜染的通红。郑野拿过染血的战旗,高举起来,大喊道:“此战必胜!”“必胜!必胜!”回应他的,是无数决然的呐喊和刀剑撞击的声音。 第56章 狼烟起(下) 几十年后,一位自称与名满天下的“老子”相熟的刘姓学者游历苍梧之野,他在他的《刘云书随笔》中记录下了这样一段话:“穆王二年十二月初,郑野率越部起兵反虞,自号越王(为别与江南越国,又称南越王),众部望风归之。三日,集带甲者无数,南越王之太巫检之,则其精锐,起十万军,剑指‘圣城’。”之后还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师尊真天人也!” 这本随笔毫无章法,谈天说地好似闲聊,所以后代的学者多数认为这刘云书是故弄玄虚,但也有一部分学者认为这部随笔包含天南海北各种奇闻,之所以不被人推崇是因为他的写法过于随意,未经编辑。而其中所描述的有关历史的事件,更是好像隐隐约约透露出许多惊世骇俗的历史真相。但这时,刘云书早已在世间隐没,他书中描述的事件更是无从对证,一切都被漫长的时光永久地尘封了。 虽说气势过人,但越国军团刚刚成立,军团的高层便在战略上起了争执。一些部落的首领认为应当分兵驻守各部,而以唐放李逸云为首的另一些部落首领却认为应以歼灭敌人为目的,全力以赴进攻圣城。郑野最终采取了后者,他下令各部落平民只携带粮食,全部撤入韶关。各部落本就是在杀死了虞部的使者后,收拾好了行李来到的韶关附近,这个命令执行起来倒是容易得很。 命令刚下达不久,便有人禀告有一巨大的龟壳正向着城头飘来。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只有李逸云和陶部的两人面露喜色,李逸云对郑野简单地解释说:“是陶部的朋友们到了。”郑野闻言,立刻带着众人迎了出来。到了城楼之上,只见长宽足有十丈的白色龟壳,正飘浮在空中三尺左右的高度,众多持枪的士兵将其团团围在当中,而龟壳中正不断地走出一个个或高或矮的人,他们看到被围在当中,神情稍有些迟疑,但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住手!”郑野在远处便高喊道。士兵们赶忙散了开去。郑野走上前来,冲着陶部众人说道:“我是郑野,众位可是陶部的朋友?”一位神色沉着的中年人走了上来,李逸云认出正是朱旭。朱旭拱手施礼:“在下陶部朱旭。”接着又朝李逸云几人点了点头。郑野恭敬地说:“朱长老一路劳累,还请随我入城休息。不知唐茵姑娘何在?”朱旭微微颔首说:“茵儿的境界尚未巩固,现在需要清修,恐怕暂时不能和大家相聚了。”郑野只好遗憾地点点头,又吩咐身边的护卫道:“阿石,这些都是陶部的朋友,你领着你们弟兄们安排大家休息。”随后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引着朱旭走下城去。 众人纷纷走远,阿石也奉命带着几千名陆陆续续走出的陶部男女去休息,李逸云则留在了原地,阿信带着几个人押着虞烬在内的几个俘虏,从龟壳中走了出来,阿信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而虞烬则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逸云无奈一笑:总不能指望一个被自己抓了的人有好脸色吧?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李逸云终于听到那声熟悉地呼唤:“大哥。”李逸云展颜一笑,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飞到他的眼前,与他的额头轻轻的撞了一下。抓过飞来的晶晶,李逸云看了两眼:“小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长大了不少呢?不是身形,是眼神。” 晶晶的眼神的确有些改变,清澈中又多了些许稳重。他点了点头:“嗯,为唐茵姐姐疗伤的时候,我领悟了不少东西。”李逸云点头笑了笑问:“诶,唐茵呢?她怎么样了?”晶晶熟练地攀上李逸云的肩头,说道:“姐姐已经从虚弱期中恢复过来,但她说还需再闭关一日巩固境界,明日便会与大家相见。” 两人正说着话,龟壳中便钻出了一道碧色光芒。光芒之中包裹着一座莲台,上面盘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莲台在光芒的包裹中,如一片树叶般漂入了城北的山坳之中,不见踪影。而那宫殿般大小的龟壳却是缩小到了核桃大小,落入李逸云的手中,消失不见。从远处莲台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李逸云笑着拍了拍晶晶:“走,下城准备作战!” 众部落的平民足有近百万,全部挤在城中显得十分拥挤,房屋不够了只能草草的搭起草屋。于是有人建议将人们分一半到苍河以西的西城去,但被郑野拒绝了。郑野的理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击破敌人,而不是占领土地,将人分开只会扩大我们的弱点,分散兵力,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而这样一来,安置百姓的时间自然延长了许多。刚刚安顿好众部落的百姓,虞部的军队便已兵临城下开到了城下。郑野带着几位部落的首领登上城楼,李逸云也跟随在内。远远地望见,万余名身着盔甲的士兵正渐渐逼近,队列还算整齐,但盔甲却是各式各样的。听着几名部落首领的谈论,李逸云明白了这是虞部将圣城以西部落的战士征集起来组成的队伍。而在他们后方,则是众多身穿红袍的虞部战士,这样一看,前方的队伍与其说是先锋,不如说是炮灰。 “这群虞部的混蛋,我们要击败他们他们!”“没错,狠狠出出这些年的气!”众首领纷纷叫嚷叫喊道,但却没有人请求出战。李逸云心想:果然虞部还是在众人心中还是不可战胜的啊。他朝着郑野拱手道:“大王,我愿带领勇士出战。”郑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太巫,一切拜托了。”郑野称王之后,便拜李逸云为越国太巫,因此才有了这样的称呼。 瞧着郑野凝重的神情,李逸云点点头,他明白郑野的意思。此战必须胜利,若是败了,众部族便又会视虞部为神魔,战意顷刻间便会消散。转过身,李逸云面向唐放等人:“还请几位前辈和陶部勇士助我!”三位老者对视一眼,齐声道:“在所不辞!” 刺耳的叫声中,韶关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李逸云站在最前面,大喊一声:“冲!”万余名的手持长矛的战士随着他鱼贯而出。对面虞部的队伍后方,一个身处中央的红袍人高喊道:“你们这群贱民还真不怕死啊!杀光他们!”前方的战士听到命令,也喊着冲了上去,双方交战在了一起。 碧光一闪,李逸云已仗剑在手,随手向下一劈,便劈中了一个冲锋在前的敌人。不过他将剑身横了过来,与其说是劈,不如说是平拍了过去。但即使是这样,仍然在瞬间折断了那名士兵手中的长矛,士兵头部一痛,顿时晕了过去。跟随在李逸云身后的越国勇士也都各个争先,多数都能将面前的敌人砍翻在地。 几次冲锋下来,双方的差距便显示了出来。因为人数均衡而造成的不分上下的现象便渐渐消失。李逸云所率领的,是越部直属的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即使有了伤亡也丝毫不乱,后面的立刻补充上来。再加上李逸云冲锋在前,自然是士气高涨。但虞部的军队却是从各个部落征集来的,各有各的作战习惯,完全无法配合,作战也不是出于本意,所以随着伤亡的出现,阵型渐渐地开始混乱了。 而后面的虞部人却依旧不曾察觉,在他们眼中,即使是在二十年以前,也只有陶部才能与自己地位均等,其余的“贱民”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也不相信他们敢于反抗。也正是如此,李逸云杀死虞炽的时候,虞部更多的是勘察现场,甚至向苍梧之野外部搜寻,而对于其他部落只是象征性的查问一下。陶部返回苍梧之野,他们也毫不担心,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有部落敢和陶部联合。 就连这次越部公开反叛,自立“越国”,除了闭关的虞炎外,其他族中长老也都未曾在意。只是派出了一万名征集来的士兵,再加上千余名精通法术的虞部战士来剿灭叛逆。 但随着战阵的变化,虞部人的眼中的神情终究有了变化。统帅虞路有些慌了,他原本心中的乌合之众竟眼看着就要打败己方军队,真是不可思议!心中刚有所警惕,但转念又一想:这些军队也不过是从贱民中征集来的。败了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过就是得麻烦我族的战士们出战了。 想到这儿,他高举右手:“虞部的勇士们,杀敌!”身穿红袍的虞部战士闻言,立刻双手交叠,变化出各种手势,不少人还开始念诵法诀。片刻间,一道道绚丽夺目的火焰从他们的手中、口中喷吐而出,朝着越部的士兵射出。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火焰,再勇敢的士兵也有些胆怯了,他们正要躲闪,后方却射来道道绿色的光芒,挡在他们前方,无论多么猛烈的火焰一碰上光壁,多无法再前进一步,只能停在那里慢慢地消散。“杀啊!”见火焰无效,战士们立刻勇气倍增,怒吼着向前冲着。 而城墙之上,数百双包含愤怒的眼神正投向后方释放火焰的虞部人。“复仇的时候到了!杀!”唐放喊道。随着他的呼喊,数百道碧色光芒从城上射下,朝着虞部发出一波又一波攻击。 “反击,反击!”虞路喊道。其实不用他下命令,虞部诸人也已经飞起御敌,碧绿和火红的光芒一时间在空中相互交织着,甚是耀眼。陶部的数百人都是唐放挑选的修为较高的战士,而虞部却是随便选拔而出的族人,几个回合下来,虞部便已伤亡惨重。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攻势,虞路急得大喊:“挡住他们,上啊!”但看着地上的尸体,虞部人却开始犹豫了。“跑吧,再不跑就没命了。”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便有人呼应道:“说得对,跑啊!”剩下的几十名虞部战士也不管统帅,掉头就跑。 虞路愣了片刻,大喊道:“你们……你们等等我啊!”也“嗖”地化为一道红光,向远处遁去。“追!”城楼上的唐放大喝一声,陶部众人便随之飞掠而出。 而地面上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的部队,见虞部人跑了个干干净净,便争先恐后地扔下武器,高声喊道:“我投降!”“投降,别打啦!”一时间,哗啦啦的尽是武器落地的声音。 于是,越国对虞部的第一战,就这样获胜了。 第57章 乘胜追击(上) “喂!我全都招了啊!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啊,你们怎么说话不算数啊?快放我出去……”虞路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一边被魁梧的士卒驾着胳膊扔进了牢房之中。他仍不肯罢休,站起身冲到门前,用力拍打着粗壮的木桩,不住地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突然间,他听到有背后有人冷哼了一声,一阵刺骨的寒意立刻随着声音将他笼罩,他下意识地停住叫喊,慢慢地转过头,瞧清了身后的人。“虞烬公子?您还活着?”他惊恐地叫道…… 而与此同时,在韶关西门外的空地上,李逸云正满意的瞧着自己眼前排列整齐的队伍,不住地点着头。这十万军队是他从各部落联军中选拔出的精锐,但按他的标准,与其说是精锐,不如说勉强合格而已,他心里的想法是:“只有这些才能上战场,其他的都是送死罢了。” 十万战士中,有三万来自越部,两万来自广部,其余五万则从剩下的十余个部落中,每部落选拔人数不等的战士加入。最后,还有来自陶部的,由朱旭率领的修为在元神境界以上的千余名修道者。 李逸云选拔士兵的条件:第一看眼神,然后才看身体素质。晶晶也化为人形,帮助李逸云筛选士兵。两人一起合作,只用了一个下午便完成了计划。后来李逸云问晶晶:“以你当时的脑子?能明白怎么选人吗?”晶晶果断地摇头:“不明白!”“那你是怎么筛选的人啊?”“这还不简单?看谁顺眼就选谁呗!”…… 另一方面,唐放则是连夜审讯抓回的虞部俘虏,从俘虏口中得知,虞炎已然渡过太清雷劫的虚弱期,却仍在闭关中,这次对越国的讨伐事宜,是族中的几个长老商讨决定的。得知这个消息后,李逸云和郑野的心中均冒出一个想法:抓住机会,乘胜追击! 于是,第二日清晨,李逸云告别了姬玉柳后,便率领两万直属越部的先头部队和以丹阳为首的三百名陶部修士,再加上虞部经自己传授道术、选拔出来的千名少年挥军西进。而郑野则与其余部落的首领带着其余的八万军队和剩下的七百名陶部修士随后而行,唐放则辅佐广部首领鲁庭留守韶关,以备不测。 刚刚行出两里左右,就有士兵报告后方有一道光芒正在接近。听到这消息,陶部修士顿时欢呼起来。李逸云回过头看到那正在靠近的淡绿色光芒,心中也顿时明悟,于是命令队伍停下等待。光芒迅速地靠近,不出所料,身处在光芒中之的,正是闭关多日的唐茵。她身着纯净无暇的白色衣袍,盘坐在玉石莲台之上,先对着族人们点头示意,接着飘到李逸云身旁。笑着说:“李大哥,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李逸云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继续前进。转过头对上了唐茵清澈的双眼:“茵儿妹子,我很好。”接着又打趣道:“哈哈,茵儿妹子,这下你可有本事了,以后可得多帮帮你这个不成器的李大哥啊!”唐茵被他说笑了,笑着说:“好啊!谁欺负你就告诉我,保证替你出气!”说着,两人便一齐朗声大笑了起来。 两人笑着说了一阵,唐茵便回到了陶部人的队伍中,看她走远了,趴在李逸云肩头的晶晶撇撇嘴,不怀好意地说:“你们聊得挺开心嘛!你说我要不要告诉玉柳姐姐呢?”李逸云立刻慌了:“喂!我们只是朋友之间的聊天啊!你也太杯弓蛇影了吧?”“哼!我管你呢!五只烤山猪!”李逸云咬着牙说:“你也太狠了,两只行不行?” 晶晶冷笑道:“你去跟玉柳姐讨价还价吧,看她怎么说?五只,一只不能少!”“三只!”“我回去告诉玉柳姐!”“别!”李逸云扯住晶晶,一咬牙:“四只,你要的那标准实在太难了!四只已经是极限了,做得多了反而不好吃了!”“成交!”晶晶坏笑道。 “小子,你喜欢这个唐姑娘吗?”九婴问道。李逸云一愣,没想到刚刚把晶晶安抚好,九婴又跑了出来。他想立刻反驳他,却不由自主的愣住了,认真地想了想才说:“不,我对唐姑娘只是朋友之情,我喜欢的人只有玉柳。” “哦——”九婴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可我见那唐姑娘对你可确是有意思,我一个老光棍倒是不懂这些,不过既然你不喜欢人家,还是平时言行注意些,别让人误会,惹出一身麻烦总是不好的。”李逸云又想反驳,却觉得九婴的话无懈可击,倒是自己有些小问题,只好点了点头。又收拾了一番心情,继续集中注意力领军向前。 队伍一路前行,吃过午饭后又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微笑的红点。这时的阳光恰巧十分明媚,目力好的人已经能看的到圣城的轮廓。眼见着目的地将近,士兵们既为半路没有遭遇截杀而感到轻松,又因为大战将至而更加紧张。 李逸云则是前者更多一些,他正一边前行,一边听着从远处传来的鸟鸣声,突然心中一凛,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抬起目光向远处眺望,只见许多鸟儿正在远处的高空中不断地盘旋着,耳中传来的鸟叫便是由它们发出的。 林中有人!所以群鸟才不敢落下。李逸云刹那间明悟了其中的道理,不禁在心中感谢起那些鸣叫的鸟来。“你们帮了我大忙啦!”他心中暗想。随即一挥手,叫来手下的两个万夫长,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两人点了点头,一人领着队伍继续前进,另一个则带领手下一万人掉过头,没入林中。 李逸云又向唐茵和丹阳传音说了几句,远远地见二人点了点头。李逸云便继续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而陶部的三百名修士则在暗中结出各种手印,一道道隐晦的光芒从他们手中射出,没入了道路两旁、树林边缘的土地中,不见踪影。 队伍正向前走着,突然,从林中传来一句巨吼“杀!”无数身穿红袍红甲的虞部战士从两边的林中冲了出来。“妈呀!吓死我啦!”李逸云夸张地喊道,逗得不少士兵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便镇定自若的进入了战斗状态。其实李逸云这句话也不是完全的假话,跟着虞部人的进攻,有一只野猫从林中蹿出,踩到了他的脚,着实吓了他一跳。 刹那间,第一批虞部战士已经冲到了林子的边缘,正要扑过去攻击敌人,无数长满刺的粗壮藤条突然从他们脚下的土地中蛇一般的钻了出来,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藤条的尖刺从裸露的地方或者衣衫单薄之处迅速的刺入体内,注入毒素麻痹着他们的身体,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反抗,第二波战士便因为速度太快停不下来,撞在了他们身上。 “噗”“啊!”后面冲上来的战士手中举着的长矛利剑有些便直接刺入了前方士兵的身体。一时间惨叫声不断。李逸云一皱眉,但还是一挥手,越国的战士们顺势而动,朝着敌人射出了弓箭。虞部最前锋的士兵都被藤条捆住不能动弹,后面的人却也因为他们冲不到前面来。只好与越国对射,但虞部多年高高在上,平民们很少再碰武器。自然无法与李逸云选出的越国战士相比,几番对射下来便落了下风。 而与此同时,虞部的后方也出现了众多的越国战士,二话不说便朝他们发起了进攻,几番冲锋下来,虞部的部队便彻底垮了下来,他们被分割成了无数块,面对着攻势如潮的敌人,再也无力回天,士兵们纷纷扔下武器,四散奔逃。 只是虞部的百余名修士却仍旧不死心,他们纷纷御剑而起,向越国部队射出一团团火焰,但在陶部三百修士释放的结界阻挡下,火焰纷纷消散。虞部的第一波攻势刚过,李逸云便一跃而起,挥剑斩出一道弧光,一剑便将当先的那名修士的头颅砍下。陶部与越部的少年修士也瞬间发动了反攻,顷刻间便斩杀了数人。虞部修士一见对方反扑如此猛烈,顿时失去了勇气,也随着士兵纷纷逃窜。 “追!”李逸云一声令下,两万名战士迅速混成一股,整齐地朝着敌人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追出十余里,看不到敌人的影子了,李逸云才下令停下。清点了一下人数,自己的两万人仅有二十一人死亡,还是在追击敌人时遭到敌兵反噬才丧生的。敌方的尸体足有数百,可算得上是场大胜了。 而受伤的几百人,唐茵玉手一挥,他们身上的伤势便已经开始愈合了,断手断脚都被接了起来。等到整理好死者的尸体时,除了断手断脚的战士们手脚还未曾长结实,其余的士兵均已恢复如初。而对于抓来的俘虏,李逸云将他们灵力封住,再用绳子捆好,便和战死士兵的尸体一起扔进白龟的龟壳中了事。 整理好一切,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一片宽阔地带,距离圣城那红色的城墙大约有五里的距离。李逸云下令,在此处搭好帐篷,建立营寨,等待大军的到来。 在暖暖的阳光下指挥着士兵们搭着帐篷,李逸云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突然,一股危机感袭来,李逸云没顾得上思考,经过白龟训练的身体便自动做出了反应,身体如箭一般向后蹿出,七彩的灵力也几乎在同时化作结界,包裹住了身体。 第58章 乘胜追击(下) “嘭”!只是一瞬,护体灵力便已碎成无数粉末。而在灵力破碎的之前,李逸云便以最快的速度蹿了出去。但还是被那道突兀的红芒的余波席卷,体内灵力一阵翻腾。他猛地转过头,刚好看到那一张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容。而与李逸云对上面的虞炎,先是一愣,随即怒目而视:“原来是你!”他大吼着向李逸云击出一拳,又是一道惊天红芒,周围的空间也跟着扭曲起来,一道道细若发丝的裂痕在空中一闪即逝,显示着这道光芒的恐怖。 这次李逸云再难闪避,只好将双手前推,碧绿色的光芒宛若浪潮般汹涌奔腾,宛若无绝的江水。“轰!”的一声,李逸云那融入了南斗剑灵力的防御仍是毫无停留的,被击的四分五裂。身居其后的李逸云只觉被一股巨力撞在胸口,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则像一片落叶般向后飘去。而在他眼前,又是一道不弱于方才的红色拳风激射而来。“这就是羽化境界的实力吗?”李逸云心想。这次他不仅无法避开攻击,连抵抗的能力都已经没有了。 这时,碧光一闪,唐茵那俏丽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她一挥手掌,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掌中吐出。那一抹淡绿之色就如同初春新发的嫩芽一般,浓郁的生气自然而然的随之扩散开来。 藤蔓般的,淡绿色的光芒缠上了火红的拳风,蜿蜒盘旋的将红光包裹在内。然后,淡绿与火红便同时如轻烟般地消散了。虞炎一见唐茵,顿时愣了片刻,在空中虚空而立,沉默了半晌才说:“原来是你练成了六觉创生啊!难怪征讨陶部会失败。”唐茵目光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好,很好!”虞炎淡淡地说。接着便一甩袍袖,如来时那般飘然远去,倏忽间便消失在圣城的一片火红之中。 唐茵无声地轻叹了口气,轻轻地落到跌坐在地的李逸云身后,双手按上他的后背,轻声说:“我给你疗伤。”李逸云闻言,立刻盘膝坐好,运转七曜真气调和伤势,而唐茵的真气则从后背涌入,李逸云只觉一股最纯粹生命气息融入自己的体内,所有受伤的经脉、内脏,都在飞速地愈合着,就连平日因调理不当积累的一些微小隐患,也在这股气息下好转起来。 只是片刻功夫,李逸云所受的伤,甚至连同往日的隐疾已然全部康复。他睁开眼,见两个万夫长和自己传授法术的那些少年都围着自己,目光露出关心的神色,晶晶则急忙地问:“大哥,怎么样?”李逸云心下感动,嘴上却呵斥道:“我没事,你们赶紧把安营扎寨的任务完成!”几人连忙答应着退到一旁。 站起身来,李逸云转过身,瞧着背后的唐茵笑着说:“妹子,谢啦!”唐茵也笑了笑,却显得有些不自然。李逸云心细如发,试探地低声问道:“对虞炎还是有些下不去手?”唐茵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按说,虞部是我们整个部落的仇人,我父亲也是死在虞部人手中,但我……唉!”李逸云也跟着感到黯然,一边是灭族的仇恨,一边是养育之恩,如何取舍实在是难以抉择啊。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沉默下来。 傍晚时分,踏着夕阳的余晖。郑野率领八万大军到达了营寨。稍作休整后,他便将李逸云等人召集到一起,李逸云先是报告了一下路上所遇到的情况,然后便开始探讨下一步的战略。众部落的首领的提议无非两种,一种是以那些老成稳重的首领们提出,将虞部困在城中,假以时日,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将他们饿死。而激进派的战略则是主张强攻城池。双方各自无法说服对方,再度陷入了僵局。 最终,陶部修士的统领者,沉着稳重的朱旭开口了,他只用了一句话便让郑野下了决心。他说:“王上,虞部达到元神境界以上的修士至少有一千人。”元神以上的境界,便具有远距离飞行的能力了。这样的话围困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是有限了。于是郑野当即决定:全力攻城! 战略确定了,接下来便是战术的拟定,几人在灯下激烈地讨论起来。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李逸云想起一事,提醒郑野道:“王上可曾安排战士防备敌人袭营?”郑野诧异的摇摇头:“太巫是说他们会在夜间攻过来?以往我们部落间开战,并无夜间袭击的先例啊?”李逸云一笑:“王上,这次的战争与以往不同,不再是已往的那种为了粮食纠纷的战争,而是决定兴亡的大战。敌人想必也会不择手段,不得不防啊!” 郑野恍然道:“有理。”随即叫来护卫阿石,吩咐道:“传令鲁豹,让他抽调人手,负责在夜里防范敌人袭击,明日再进行休整。”又朝着朱旭说道:“还请朱长老拨出二百名贵部修士配合防范。”朱旭拱手道:“那是自然。”随即叫来帐外的族人,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战术的探讨一直持续到到深夜。事实上到了后来,就只有郑野、李逸云朱旭三人在探讨而已。对于其他的那些部落首领,有的甚至还穿着兽皮,又能指望他们提出什么有价值的想法呢? 拟定了作战方案,李逸云便回到自己的帐篷中休息,一睡醒便已经是天光大亮。这一夜,并没有敌人前来袭击。李逸云不禁有些奇怪,按说己方刚刚到达,对方应该趁着敌人立足未稳且士卒劳累之时,趁夜色进攻啊?难道虞炎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一边胡思乱想着,他一边穿戴好,走出帐篷。 按着昨日制定的计划,军队分为三队。李逸云率领四万军队作为第一队,朱旭率领四万作为第二队,两支队伍交替着轮番进攻。而剩下的两万士兵,则由郑野率领以备不测。 迈开大步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李逸云高声说着:“勇士们,今日,我们要进攻的,是压迫了我们多年的虞部,苍梧之野的每个部落,都有活下去的权力。而虞部凭着自己实力强大,便要我们在灾荒之年交出粮食,让我们冻饿而死,大家说该怎么办?”“跟他拼了!”“拼了!”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喊道。 李逸云心下有些惭愧,对于虞部这过于强烈的压迫,他才是始作俑者,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往前走了。此时见士卒士气高涨,他便接着高喊道:“必胜!”士兵们齐声回应:“必胜!必胜!”手掌用力向前一挥,李逸云喝道:“十人一队,目标西城门,进攻!”“冲啊!”没等他说完,士兵们已经抱着用来撞击城门的巨木冲了上去。 见对方士兵冲锋而来,站在城楼上的虞部修士手中结印,弓箭手则是将弓弦拉满。紧接着,火焰和漫天的箭雨便朝着越国的士兵射来。“砰砰砰”一阵乱响,箭矢和火焰并未射中越国的战士,而是落在了由众多陶部修士合力布成的屏障之上,被弹了出去。而此时,冲在最前面的战士已经接近了城门。 事态危急,虞部修士纷纷跃起,放弃城下的士兵,转而攻向陶部参战的五百名修士。猛烈的攻势下,陶部修士只好收回防护前方战士的法术,转而与虞部修士你来我往的战在了一起。 没有了屏障的保护,攻城的战士便暴露在了弓箭的威胁之下。城头上的弓箭手弯弓搭箭,终于将冲在最前面的越国士兵射倒在了地上。 望着漫天的火焰,箭矢。李逸云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一战中又会有多少人战死?但他最终只能摇了摇头,将心头的疑惑驱散,坚定地下令道:“弓箭手,向着城头发箭,掩护战士攻城。”“是!”总计两千名弓箭兵列队站好,纷纷弯弓搭箭,每一排先后发射,刚好弥补了士兵更换箭矢的时间。箭雨毫无缝隙的朝着城头倾泻而去,但越国所处地势较低,弓箭的实际杀伤力已然削弱很多,更多的是震慑作用。 在越国的弓箭压制之下,站在城头的数千虞部弓箭兵的攻势缓和下来。而冲锋着的攻城士兵,则在牺牲了几十人之后,终于将要摸到了城门的边缘。 但这时,“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城门猛然敞开。“杀!”一声大吼,万余名身披红色盔甲的士兵从城门中闪电般的杀出,手起刀落,便将冲在前面的几名战士砍翻在地。“不要慌!全队拔刀,冲锋!”李逸云沉着地下令道。 虞部战士的反扑十分强劲,这也多亏了李逸云所带的部队多数来自越部,对他十分信任,听了他的话,毫不犹豫的高喊着冲了上去,阵型才没有混乱。 双方的士兵战在了一起,越国士兵是虞部的三倍有余,但却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因为虞部这次出战的都是本部落的战士,说起来,虞部的士兵都是些在修炼上天赋不高的人,大多数都是没能修成内丹,无法使用法术。但却是每个人都有着灵力在身。在灵力的加持下,虞部战士的力量、速度都胜过越国战士许多。因此虽然人数少了很多,整体战斗力却和三倍于自己的敌人不相上下。 而在虞部战士的后方,虞炎的身影轻盈地从城门中飘了出来。一股强大的气势也同时扑面而来,却是直奔李逸云袭来,所幸李逸云反应迅速,身形闪电般的一转,便将这股巨大的气势卸到一边。 尽管避开了这一击,但望着虚空而立的虞炎,李逸云便生出一股无力感。修为上巨大的差距让他望洋兴叹。而此时,淡绿色光芒射来,一身白衣的唐茵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漂浮在空中,这一次,唐茵再没有躲闪,两人的目光如四道闪电,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 第59章 决胜之机(上) “你要杀了我报仇吗?”终究是虞炎先开口了。而唐茵只是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虞炎皱了皱眉,长叹一声道:“凤儿啊,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当年我的确是杀了不少陶部的人,开始抚养你的时候,也确实是为了看看吃了火莲子的你能达到怎样的程度,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视你为亲生女儿,回来吧,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来,陶部和我部的仇恨大可以一笔勾销!” 唐茵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我相信你确实拿我当女儿看,但再多的女儿在您的心里,怕是也比不上部族利益吧?半年前的海岸,您那一剑已经将虞凤杀死了,现在剩下的只有陶部的唐茵。”收敛起笑容,唐茵正色道:“至于仇恨,我倒是觉得这些年过去了,一笔勾销也没什么,但我仅剩的几千同族却是难以忘怀。所以,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虞炎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怒容。爆炸般的气息不断攀升着,而唐茵的身周,则是散发出一种宁静的气息,并不强大,却绵绵不绝。虞炎爆裂的气势一靠近便被化为乌有。李逸云此时也顾不上指挥攻城了,定定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两大高手的对峙。 如同火焰熄灭般,虞炎的气势一下子消失无踪,他目光黯淡下来,神色似无奈又似悲凉。“三日之后,你我生死以对。”虞炎淡淡地说,随即高喊一声:“撤!”此时,虞部的士兵已经将越军攻城的士兵驱赶的远离城门。虞炎一声令下,虞部战士犹如烈火倒卷般退去,迅速地返回城中。 “继续攻城!”突然有人高声下令道。越国的士兵们听到命令,连忙跟着虞部军队再次朝城门冲去,李逸云却是一愣,自己刚从唐茵与虞炎对峙的场面中回过神来,还没下令啊,但这个声音怎么和自己那么像?他一扭头,瞧见了一边飞着的眉飞色舞的晶晶,明白了怎么回事,气的一拳把它打翻在地。 “你还敢学我?”“谁让你走神?这么多士兵没人指挥不是乱了吗?啊!还打我!”“你欠打!小心……”“大哥,你怎么啦?他竟然敢把你胳膊烫红?大哥,我揍死他!”…… 之后,李逸云率领着四万军队连续进攻了一个时辰,士兵们多次接近了城门,但虞部也适时的派兵出城回击,又将前锋部队挡了回来。再加城头上不断发射的弓箭,始终也没能攻破城门。 而自从退回城中后,虞炎就再没有现身,唐茵也没有对战场出手。两人默默地执行着之前的条约。而其他交战着的陶虞双方族人,则是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一个时辰后,李逸云率军退后,朱旭率领另外的四万士兵继续进攻。虞部人口一共才七八万。没有预备队能够更换,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战已经有些疲倦了,但与李逸云率领的越部、广部的战士不同,朱旭所率的大部分是各个部落拼凑出来的部队,尽管经过了李逸云的挑选,但在配合上还是颇有不足,阵型也差了许多,于是,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 一直打到了太阳偏西,越军已经不断地进行了八轮进攻,士兵们尽管经过了休息,但也终于受不住了。于是郑野只好下令全军撤军,明日再战。 经过一日的厮杀,越军损失了两千余人,虞部士兵伤亡数也接近了一千,大多数是在出城作战中战死的,还有少部分是站在城墙上被弓箭或是修士间的交战波及而亡。陶部的修士死亡了一百余人,但却杀死了足有四百多人的虞部修士,不少修士都如当初的陶石一般——引爆元神,自己灰飞烟没的同时拖上了不少敌人。 统计出了这些数字,帐篷中的高层们也是一筹莫展,除了盘坐在角落的唐茵无喜无悲之外,全都皱起了眉头。 “这仗这样打下去恐怕是不成。”郑野坐在当中,环顾四周开口道:“大家说说接下来应当怎么办?”“王上说的对呀,这样打下去可不成啊。我们部落一共才几千人,今天一天就死了一百多人呐。”站在一旁的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带着哭腔说道。朱旭则深施一礼:“王上,我还是那句话。想要取胜,只有消灭虞部有生力量这一条路。而且,虞部人口总共只有八万,去掉老弱病残仅剩不到五万余,僵持下去对我们利大于弊。”“说的倒是有理,可是那得死多少人啊?”又有部落的首领出言反对,众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正在这时,郑野的护卫阿石飞跑入内,单膝跪倒:“报王上,丹阳长老从韶关前来,说有急事禀告王上。”众人神色一凛,均心中忐忑:难道后方出了什么意外? 郑野霍地站起,说道“快带我去。”阿石又说道:“丹长老还说,让太巫大人和唐茵姑娘也一道前去。”郑野朝李逸云使了个眼色,李逸云点点头,郑野又看向唐茵,少女目光疑惑地站起身来,和李逸云一起跟着郑野走出帐篷。剩下的部落首领则面面相觑,心中不安,却也只能或坐或站的等待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人便返了回来,唐茵的表情还比较平静,郑野与李逸云则是满脸凝重,郑野这次也不征集大家的意见,直接下令:“明日继续攻城,原本作为后备的两万军队也投入其中,作为第三波攻势参与攻城!”看着众人迷茫的神情,郑野坚定地说:“我们累,敌人更累,而且他们得不到休息,坚持一下,一定能够获胜!”见一些首领还是面露怀疑,李逸云又补充道:“王上已然全力以赴,越部精英尽出,此战不胜即死,虞部的手段大家也都知道,若是我们被击败,普通族人或许还能以奴隶的身份活下来,但几位却恐怕是……难道几位还想着回头吗?” 一听这话,众首领再无反对。战术终于确定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仍是李逸云率军先攻,喊杀震天,鲜血满地。越军顶着弓箭,一步步的向前进发着,却总是在接近城门的时候被城中冲出的士兵阻挡回来。几番攻杀,便有无数的士兵战死沙场。 李逸云冲锋在前,数次拼杀,始终被虞部的高手所拦截,无法前进。持续进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李逸云才率军撤下来,他的一身青衫已满是鲜血,虽然大部分是从他人身上迸溅而来,但也有的是自己的伤口流出。 朱旭随后接上,不给虞部丝毫喘息的机会,猛烈地进攻着。期间,虞部箭矢不足,派部队出城收回箭矢,尽管收回了大部分。但却在越军的攻击下伤亡无数。 朱旭之后,郑野亲率两万军队发起冲锋,这支部队有一万人是越部的士兵,其他的均是其余小部落拼凑出的士兵,原本战斗力不强,但郑野在众多部落间本颇有威望,如今士兵们看到越王亲自率领他们,自然是格外卖力,拼死力战。气势上倒也不输于前两波攻势。 三波攻势结束,已然将近晌午,有部落首领建议休整片刻,但一向体恤士卒的郑野却坚决不准。他下令:“每参加一次攻击,赐粮食十石。能攻破城门者,赐地百亩,粮食千石。”士卒一顿时精神高涨,也顾不上吃饭,便随着李逸云的命令冲了上去。 这一次的进攻依旧没能撼动圣城,李逸云再次撤下,朱旭率领用过午饭的士卒继续进攻,然后是朱旭撤下,郑野发起第六波攻势…… 夜色也没能阻止越军的进攻,三部分士兵轮换着睡觉。而一被叫醒,便马上再度发起进攻。而李逸云、朱旭、郑野三人中除了郑野在众人请求下小憩了一会儿,其余两人都是毫不休息,不眠不休的战斗着。 从白天打到晚上,再从晚上打到白天……士兵们意识已经有些混乱了,只是凭借着本能不住的拼杀着。到了第二天夜里,圣城火红的城墙下已经躺满了尸体,有越国战士的,也有从城上跌落的虞部人,整块土地几乎已经没了落脚之处。在周围燃烧着的火焰中,士兵们踩着同伴或是敌人的尸体继续喊杀着向前冲。 越军的战士已战死三万余人,而虞部士兵的尸体也超过了一万,陶部千名修士仅剩三百余人,不过虞部死亡的修士早已超过了两千。 这几日,双方同样的不眠不休,但没有轮换的虞部士兵,却比轮换休息的越国战士还要精神,几天下来,依旧顽强,一次次的将越军战士的攻击阻挡在城下。而随着战事的推迟,越军渐入下风。冲锋的最前线不断向后移着,离那紧闭的城门越来越远。 从前线撤回后,满身血污的李逸云奔同样满身血污的到郑野面前,轻声道:“王上,若是今夜没有转机,恐怕明日我们就将败亡啊!我想,会不会是那小子骗了我们。”听到这话,郑野竟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些无奈:“太巫大人,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怎么办?也只有孤注一掷了。”接着,郑野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说:“若是当真失败,太巫大可携玉柳公主离去,无须顾忌。不过不知太巫能否帮我照看两位妻子,将她们也带去中原呢?” 李逸云心中一震,沉声道:“必当护卫嫂夫人周全!”郑野眼中一亮,李逸云不称王妃而称嫂夫人,显然是以将自己当成兄弟看待,他纵声大笑:“得友如此,死亦足矣!”纵身上前,站直身躯高呼道:“勇士们,我们为了自由,为了平等在此处抗争,即使是战死也将被后人永远铭记!我承诺,对于战死的勇士,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亲人,而我若是战死,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啦!现在,随我——冲!” “冲!”六万余战士齐声呐喊着,跟随者郑野的身影向着前方冲去,李逸云则护卫在郑野身周,南斗剑挥舞,碧中带金的剑芒像撑开的伞一般,挡开射来的一支支羽箭。 第60章 决胜之机(下) 巍峨的城楼上,一个弓箭手将弓拉得圆月一般,瞄准了冲锋而来的郑野,正要射出之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入了他的耳朵。他吓得一哆嗦,手腕一抖,箭射偏了。他又惊又怒地回过头,正想斥责身旁的同伴,却看见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站在他身旁的那名同袍,浑身的皮肤都变成了红色,甚至透过衣服都能瞧见灼热的光,他嘴张的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股股热气从口中飘出,带着些许焦糊的味道。眼睛瞪的越来越大,眼角开始迸裂。皮肤下的红光则变得越来越刺眼,越来越炽热…… “腾”地一下,火焰从他的身体中钻出,从内而外地将他一瞬间包裹在内,火焰之中的人形无声地翻滚着,扭动着,冲撞着……一个跳跃蹿起一丈有余,然后又重重的砸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焦臭的味道从火焰中发出,围着的士兵张着大嘴,静默着……“啊——”凄厉的叫声打破了寂静,接着是周围上百人的应和:“怎么回事?啊?”“他、他、他……火啊!从身体里面烧起来啦!”“快跑啊!” 而在他们叫喊的同时,又是数十道火焰由城墙上升起。每一道火焰的周围,都引起了一连串凄厉的叫喊声。转眼间,数万守城军队已然全部陷入了混乱…… 在一片喧闹之中,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跑进大殿,朝着坐在殿中的几个身着红袍的老者高声喊道:“长老们,不好啦!”为首的老者一挑眉毛,带着些不耐的神色说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什么事大惊小怪?”“报告长老,不少兄弟莫名其妙的被烧死了,军队全乱了,城门已经被攻破了,敌人已经打进来了!”“什么?”几位老者霍地站起。一位老者急中生智:“快!快带你的队伍去城北抓一些奴隶过来,说不定能威胁到敌人,快去!”“是!”士兵一阵风似地离去。 大殿中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几声粗重的呼吸声。为首的老者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见之前出去的士兵又跑了进来。“这么快就把人抓来啦?”老者疑惑地问。“不是……”士兵带着哭腔说道:“那些奴隶已经全都跑了出来,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跑啊!”与此同时,虞部的败军正惨叫着向城内跑着,空中御剑而飞的修士也一边抵挡着背后的攻击,一边向着西方退去。溃退的途中,士兵的身体一个接一个的燃烧起来,化为一团团火焰。 在他们后方,东城门已然大开,李逸云脚踏光轮,挥舞着漫天的剑芒冲在最前面,晶晶扇着翅膀紧随其后,不时挥出一爪。后面跟着的数百名御剑而飞的修士,有发出碧色光芒的陶部修士,也有越部的一些修为较高的少年。浑身浴血的越军也紧紧地跟在后面,爆发出一阵阵喊杀之声。 而这时,从城北面的巷子中又钻出无数手持大刀长矛,衣衫破烂的汉子,他们冲到街上,二话不说对着红衣的虞部士兵冲杀而去。一些机灵的的士兵很快意识到了现状,哭喊着:“奴隶们造反啦!”一听这话,士兵们更加没命的奔跑了起来,队伍被从侧面一次次的碾过,被割得支离破碎,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再在城中最需要虞炎的时候,他正在为自己仅剩的儿子疗伤,儿子伤得很重,即使是以他羽化的境界,也花费了将近两天,才在保证不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的前提下完成了疗伤。 疗伤结束后,虞炎站起身来擦了擦汗,还未来得及出门,一阵杂乱的呼喊声便传入他的耳中。“守卫!”他喊道,一个年轻人应声而入。“外面是怎么回事?”虞炎问。那士兵有些慌乱地答道:“禀、禀告圣巫,逆贼已然攻破城门,奴隶们也造反了,现在外面全乱了!”“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虞炎吼道。 那士兵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大人,您不是说您在给公子疗伤,不许外人打扰吗?”虞炎气的胡须剧烈地颤抖着抖,却又不好自食其言,只能大喊道:“传我命令,所有能战斗的虞部人退往舜帝遗迹,雷劫以上境界的修士阻拦敌人!”“是!”“等等!”虞炎改了主意。“我亲自去吧,你率领护卫队保护公子先行退往遗迹!”“遵命!” 城中,虞部士兵仍在毫无章法的溃退着,有的受了伤落在后面,便被赶上的越军士兵一刀砍翻。尸体一具具的倒下,就连修士们也被越军的气势所慑,尽管实力上还足够抵抗,但却已失去了勇气。 数万的反叛的奴隶加入了越军的队伍,黑压压的人群海浪般的向前涌动,而虞部的队伍则是越来越乱,双方的距离不断的拉近、拉近。眼看着虞部最后的队伍便要被吞噬。突然,天空亮了起来,一团团巨大的火球从空中落下,砸向冲锋在前的越军。 “防御!”李逸云大吼道。一道道绿色的光芒亮起,连成了巨大的屏障,将整个队伍都罩在其中。李逸云舒了口气,却又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些火球撞上屏障,只是稍稍黯淡一下,便将屏障炸了个粉碎。之后的火球则毫无阻碍的穿越屏障,砸在了队伍之中。 “啊——”同样凄厉的惨叫声在越军队伍中响起,被火球砸中的越军战士全身燃烧起来,李逸云刚要下令让修士们施展水遁之术施救,可只是一瞬间,被火焰烧灼着的士兵便化为一团灰烬。而正面对上了火球的修士们,有的与士兵一样,在瞬间被烧成了灰烬,即使是挡住了火球的修士,也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被抛飞起来,砸在地上,不知死活。 李逸云猛的一抬头,深夜的天空群星璀璨,但他的眼中却只剩下那一片灿烂的红。一个人高高的站在空中,挡住了月亮,却发出了比月亮明亮数倍的光芒。那人的整个身体笼罩在盔甲之中,盔甲是纯净的金红色,一片片宝石般的甲胄覆盖在身上,呈现出充满力量感的一道道线条。在金红色的胸甲中央,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正要挣开束缚,振翅而飞。而在那人背后,一双巨大的羽翼伸展着,一片片金红色的羽毛微微跳动着,仿佛承载着一团团火苗。 “小子,看好了。这就是羽化境界所拥有的羽化神甲,虞炎这家伙终于出全力了。”沉默多日的九婴开口道。李逸云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乌天威的那副羽化神甲,也想起了在玉虚宫时,吴尘教他的有关羽化神甲的特性:它是达到羽化境界的每个修士都会拥有的能力,也是羽化境界修士主要的战斗力源泉,每个人修炼的灵力属性不同、功法不同,神甲的样式和能力也就不同,即使是修炼完全一样的法术的两个人,他们的神甲也几乎不可能相同,因此羽化神甲也是用来识别羽化境界修士身份的标志之一。 此时,李逸云的实力比起黑火宗之时也有了很大的提升,越是提升,越能够感受到羽化境界修士的可怕。在黑火宗之时,他瞧着乌天威的那身铠甲还对它的力量感受不深,此时站在虞炎面前,只要瞧一眼那火红的甲胄,便能清晰地感应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这时,虞炎清晰的话语传入所有虞部人的耳中:“虞部的勇士们,忘掉你们的勇气了吗?居然被这些贱民吓得乱了手脚?现在,雷劫以上境界的修士负责断后,其余所有还能战斗的人,向舜帝遗迹撤退!”虞炎话音刚落,越军被火球攻击后有些混乱的阵型已然整顿完毕,但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对手已然改变了。 敌人仍在后退,但却从混乱的溃败渐渐地变成了有秩序的撤退,修士们也稳住阵脚,向着越军发出了反击,阻碍着他们的脚步。在修士的实力方面,虞部始终拥有着优势,即使是在败退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抵挡住越军修士的进攻,护卫着士兵们迅速后撤。 双方正各展其能的厮杀着,天空中,无数的火球再次凭空出现。袭向地面的越军,越军看着飞驰而来的火球,吓得连躲闪都忘记了,李逸云也是一惊,一团火球直奔着他砸来,正要躲闪,却见一面巨大的绿色光壁从头顶的空中伸展而出,将所有火球的攻击目标全都保护在内。 这一次火球撞上了光壁,却没有像之前一般毫无阻碍的穿过,光壁的光芒,柔和却又绵绵不绝,火球的光芒被一点点的包裹,削弱,最终纷纷消散了。 李逸云抬起头,一抹微笑情不自禁地浮现在嘴角,他看到了另一副羽化神甲。 那是一片淡绿的颜色,如同初春树枝抽出的嫩芽。无数玉色叶片攒成的一双羽翼将少女纤细的身躯托在空中。一片片或圆或尖的叶子组成了一幅轻甲,将少女的身体包裹在内,甲胄与少女的身躯完全贴合,勾勒出一道道青春曼妙的曲线,但在那玉色的光芒中,却能让人生不出丝毫欲望,而只是感到无比的圣洁。 眼见唐茵出手,虞炎面无表情,淡淡地问:“你做好准备与我一战了?”唐茵轻轻地点了点头。虞炎不辨悲喜地笑了笑:“好!我们便在舜帝遗迹之上将这恩怨解决了吧。随我来。”说着他转过身,两只凤凰般的羽翼一振,便流星似的朝着西方射出。唐茵背后的双翼也是轻轻一颤,身躯像风中的纸鸢般追着虞炎的身影飘去。 “小子,带着小猫儿跟上。伺机而动。”九婴对李逸云说道。李逸云立刻叫过晶晶,又对着身边的朱旭轻声说:“晚辈先行一步,还请朱前辈继续带领部队。”随后一个闪身,驾着日月五行轮在灵力交织的光芒中穿行,远远地坠在二人身后,跟了上去。 第61章 火树银花(上) 跟随着二人向西而去,有些熟悉的景象跃入李逸云眼中。他第一次来圣城时,便是沿着这条路直达舜帝遗迹。李逸云心念一动:既然路与上次一样,那么不如…… 心念一动,李逸云便对晶晶说:“快,变一只会飞的动物,这样就容易不被虞炎发现。”晶晶眼睛一亮:“好嘞!看我的厉害!”说着周身光芒一闪,转眼间便化为了一只喙尖爪利的雄鹰。 “大哥,我们走吧。”晶晶兴奋地说。“等等!”李逸云皱起了眉头,晶晶的变化术十分高明,看不出丝毫破绽。但他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哪里不对呢?他抬起头,看见了被双方修士交战所照亮的夜空,他明白了。 “笨蛋!哪有晚上出来飞的鹰?”李逸云气愤地敲着晶晶的头说。晶晶满脸委屈:“那什么东西在晚上飞啊?”“猫头鹰啊!”“咦?什么是猫头鹰?”…… 终于,在一阵杂乱的声响中,一只大头猫头鹰颤巍巍地从树丛间飞了出来,它的脚爪之上缠着一株沾着泥土的狭长草叶。“别向上飞了,就保持这个高度。用树冠遮掩住身躯。”化为草叶的李逸云用神识同晶晶交流着。 两人一边隐藏着身形,一边加速跟踪,不多时,便远远地瞧见了舜帝遗迹所在的山峰。瞧见山峰的刹那,李逸云和晶晶都愣住了。与上次所见的截然不同,此时的山峰,仿佛脱去了厚重外衣一般,再不如通常山峰那样晦暗沉寂,而是像一块巨大的红宝石般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虞炎这家伙,果然有古怪。”九婴悠悠地说:“看来舜帝遗迹之内应当存在着某种法阵,能够让整座山峰化作对火属灵气增幅的巨型法阵。”李逸云一皱眉:“那若是在这里动手,唐姑娘岂不是很吃亏?”九婴道:“没错,在此处迎战的确不利,不过现在想要改换位置也来不及了,你看,虞部地所有有生力量也都朝着这边聚拢过来了。虞炎这家伙,是想把这里作为双方决战的战场啊!果然心思缜密!” “大哥,这老家伙是要使坏?我们上去帮茵姐姐吧!”李逸云的神识中响起了晶晶的喊叫声。“不行!”九婴断然道。“你们忘了虞炎出手时地威势?羽化境界的强者,绝不是用人数就能抵挡的。我们唯一的机会便是在二人僵持之时,以你们融合后的力量全力一击,才有机会取胜。除此之外根本帮不上忙,只能添乱。我让你跟上来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晶晶一撇嘴,巨大的猫脸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但也毫无办法,因为他也知道九婴说的的确在理。 此时,虞炎已经来到了山峰的正上方,他停住脚步,开口道:“唐姑娘,舜帝遗迹乃我族圣地,不知姑娘可愿在此了结多年恩怨?”听着这冰冷的话语,唐茵知道,虞炎已经将与她近似父母的感情完全抛却,做好了与她死战的准备。 如此了断十数年地感情,唐茵地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无奈,但随即被决然所取代。不只是对方,自己不是也早已该下定决心了吗?此战,避无可避!看着对方处在面甲后的眼睛,唐茵淡淡地说:“虞前辈,请赐教!” 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在林子边缘的三“人”一阵惊讶。在他们的惊讶之中,虞炎手中光华闪烁,一柄晶莹剔透的火红色羽扇出现在他的手中,羽扇长不过尺余,但每一根羽毛都宛若水晶般通透无暇。红光缭绕间,一阵隐隐约约地王者之气伴随着炽热的气息从羽扇上升腾起来,向四周扩散而去。 而另一边,唐茵则将左手掌心朝上托在胸前,莹白色的光芒从手掌中涌出,凝结成温润柔和的羊脂玉瓶。淡白色的光华如雾气一般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那霸气逼人的红色光芒渐渐驱散。 瞧着羊脂玉瓶,虞炎目光一闪,似赞许地说:“居然然归化了羊脂玉瓶?难怪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羽化境界!来!我便用舜帝的这柄凤羽扇瞧瞧羊脂玉瓶的神妙!”说着,手中的羽扇发出一道耀眼的金红色光芒,从中散出地热浪,连远处的晶晶都感到炽热。那道金红光在空中扭曲盘旋,又嘭地化为光点四散而去,一声穿透云霄的鸣叫声中,一只身长两丈许,通体金红的凤凰出现在了被染成红色的天幕之中。 比起吴刀断刃中的青龙魂,这只凤凰要小得多,但却丝毫不显弱小,一股股火焰般的力量从凤凰的身上扩散出来,充满了爆裂的气息。盘旋在高空中,它舒展了一下翅膀,扭了扭脖颈,便猛的向下俯冲,像一颗太阳般撞向唐茵。 唐茵却似乎并没有因那只半空中的凤凰而分神,一双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瞧着对面的虞炎。只是手中的玉净瓶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插在玉净瓶中的柳枝裹在莹白色的光芒中,迎着凤凰地来势飞速生长着,转眼间便长成十丈长,碗口粗细的青色藤条,藤条在空中盘旋直上,躲过了凤凰尖利的喙,又在凤凰的金色的爪间穿过,刹那间便将凤凰的整个身躯都笼罩在内。 凤凰继续向下冲着,越来越快。但碧绿的藤条猛地一收,便将它捆的结结实实。双翅都被牢牢地缠住,无法扇动。凤凰顿时笔直的向下跌落而去。 高鸣一声,凤凰的周身燃烧起鲜红的火焰,藤条纷纷被点燃,凤凰用力一挣,粗壮的的藤条断成数截,燃烧着从空中落下。而凤凰则扇动翅膀重新腾空而起,刚要再度发起冲击,却见那折断了的藤条在须臾间已然重新生长而出,朝着它抽打而来,它赶忙扇动双翼,将这一击躲避开去…… 而在凤凰与藤条的下方,虞炎和唐茵也已交起手来。虞炎挥舞着红色羽扇,朝着唐茵扇出一道道耀眼的红色光芒。同时,由法阵所凝聚的浓郁火属灵气,从四面八方无止息的向着他汇聚而来,融入他的身体。 虞炎的攻击招招狠辣,而唐茵的举动却是让人震惊了。一圈圈红色的火属灵气,以毫不逊于虞炎的速度被她吸入体中,而她的全身,却始终散发着淡淡的绿芒。一手托瓶,一手的指尖在空中勾勒出一圈圈碧色的波纹,波纹盘旋而出,遇上虞炎的攻击瞬间,便缠绕而上,阻住它的去势,进而像驱散雾气一样,悄无声息的将它化为乌有。 “看来她没事,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将火属灵气转化为它自身的属性?”九婴有些疑惑地问。李逸云想了想,灵机一动道:“她小的时候不是吃过火莲子嘛?那东西可是五行倒转的逆天之物,她有这样的本事也就说得通了吧?”九婴“嗯”了一声,随即说道:“看来这两个人实力相当,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有机会出手。与其在这看,不如去做点别的。你们往山脚下的空地看!” 山脚下的空地,此时也已变成了战场,虞部的军队都退到了这里,而越军和反抗的奴隶们也追了上来。退到山脚下后,虞部的人不再退了,他们向着追来的敌人发起了反扑,双方再度交战起来。 越军和奴隶合在一起,总人数已然超过了十万,比越军全盛时期还多,而且奴隶们群情激奋,悍不惧死,甚至比越军战士更加勇猛。而虞部把修士都算在一起,总人数也已不足三万了,而且全部都是连续作战三日,均已疲惫不堪。 但在遗迹法阵的作用下,这一片区域都充盈着火属灵气。虞部的修士在此处作战,灵力恢复的速度与消耗的速度相差无几,战斗力便几何提升,而陶部的修士却被火属灵气处处掣肘。越军方面,也就只有跟随李逸云修习《七曜谱》的少年们能从这火属真气之中得到些许补充。 而虞部的没能修成内丹的士兵,虽然不能够利用灵气施法,但由于他们都曾修行过火属真气,能够吸收火属灵气恢复自身,而那诡异的自燃现象,在这里也再没有出现。虞部士兵士气大涨,以少战多,居然将形势慢慢的逆转而来。 “我们虽然没有能力对付虞炎,但可以采取些措施,辅助越军的部队。”九婴轻声道。李逸云闻言立刻兴奋地应道:“对!我们可以去破坏遗迹中的阵法。”随即吩咐晶晶道:“快!悄悄地往遗迹那边飞。”晶晶正看着虞炎和唐茵的交手出神,有些舍不得。李逸云多番催促。他才拍打起褐色的翅膀,带着爪上的那根草,不情愿地飞了起来。 于是,一只猫头鹰在夜幕中绕过交战的人群,穿过一片黑暗,消失了。片刻以后,一只蚊子嗡嗡地叫着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带着一块细小的砂砾,朝着山峰上正对着战场的山洞飞了过去。 蚊子飞到了洞门口,正要往里飞去。背后却有人快步走来。掀起一阵疾风,将蚊子吹得斜飞了出去。蚊子作势欲扑,却又停了下来。“别动!”化为砂砾的李逸云厉声喝道。 此时的山洞之中一片明亮,似乎自成天地一般。洞外不远处的喊杀声在这里显得十分的细小。圆形的岩石地面上刻画着繁复的花纹。正中央,一团火焰图案闪着光芒,不停地旋转着。六条红色的光线从火焰边缘擦过。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六芒星的纹样。在六芒星的每个尖锋之处,都盘坐着一位老者,身上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显然便是在维持着阵法。 而刚才疾步走入的青年掸了掸衣袖,向着盘坐的六人一拱手:“几位前辈,有劳了。父亲出战前命我拿几粒丹药来给几位前辈,希望能为前辈们有微薄的帮助。” 青年的语气平淡,但几位老者却显得兴奋了起来。作为虞部的族长,虞炎不仅修为出众,炼丹之术也是卓绝。但他炼制的丹药多是耗时良久,所用材料也是十分难得。几个老人都处在玉清雷劫的程度,在族中地位不是很高。平时这丹药连想都不敢想,这次外敌入侵,虞炎便让他们负责发动阵法,阵法发动十分耗费灵力,但却不用出去厮杀,倒也算是美差。现在听闻还有丹药相送,几位老者的心里都笑的合不上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忍不住抢先开口:“区区小事嘛,族长竟然有这等恩赐,实在是……小公子,丹药在何处啊?”青年微微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通体火红的葫芦,拔开葫芦嘴,六颗闪着金光的樱桃大的丹丸跳了出来,漂浮在空中。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散开去,六位老者顿时动容,就连藏在洞口岩石上的李逸云被香气一熏,也有种飘飘然之感。 青年也没有卖关子,手掌一挥,几颗弹丸便分别飞向六位老者。六人将丹丸抓在手中,有两人自持年纪,缓缓地将丹药送入口中,而其余四人则是毫无风范的将丹药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热流入几人腹中,又在腹中迅速的滋长、壮大。几人心中大喜,都觉得若是服此丹药后潜心修炼,大有可能冲击上清雷劫的境界。于是丝毫不加抵抗,任由这股力量在体内钻来钻去,变得越来越强大。 几个呼吸之间,先前为了发动阵法而消耗的灵力便全部恢复,而那股力量却毫无停下的趋势,仍在几人的体内游走着,几人的感知中,经脉在不断地被拓宽,真气变得越来越雄厚。盘坐在地的几人仿佛置身于最美丽的梦境,舒爽地闭上双眼。 第62章 火树银花(下) “嗯?”突然间,一个年纪最大的老者腹中闪过一丝疼痛,他起初没在意,但随着丹药所化的那股力量的游走,腹中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这才有了怀疑,连忙用内视之法看向腹中,只见自己的经脉中竟隐隐有火焰透射而出,体内的脏腑被这火焰烧灼着,越发的烫了起来。老者心中骇然:原来不是经脉被拓宽了,是这股力量在灼烧着经脉啊!他睁开眼,正要大喊,却见身边的几人同样满脸痛苦的张开了眼。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几人大吼道。那青年揉了揉眼睛,迟疑了片刻,用慵懒的语气回答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虞芳那个恶妇是怎么死的?”几位老者面面相觑,有人满头冷汗的开口道:“夫人,她是因为大公子的死心神不宁,修炼出岔导致心火焚身而死啊!” “错!”小公子晃了晃食指:“她的死的原因同你们一样,都是死在我这焚天丹之下,只不过你们的药力比她强得多,她是服了三十多天的药才死的。” “原来是你杀了夫人!”有人吼道。青年斜着眼瞧他:“没错,那恶妇就是我杀的,又能如何?早在她指使你们几个害死我娘的那天起,她就死定了!你们也一样!”“你……你都知道了?”有人面露惊恐地说。还有人大吼道:“把他抓起来,找族长救我们!”“好!”其他几人应和着冲了上来。青年仍是一副慵懒的样子:“恐怕来不及了吧?”说着一掌应向当先的一名老者。二人双掌相接,青年猛然发力,掌心光华大盛,那老者也只能全力将灵力灌注于掌中,与青年相拼。 两股灵力相撞,在二人体内外交互往返。老者烧灼许久的经脉再也无法承受灵力的压力。他只感到自己的体内猛然一个膨胀,身体便由内到外的燃烧起来。 青年毫不停留,身形转动。接连于几位老者各对一掌,掌风所至,几人全部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时间,惨叫声在洞内回荡不绝。几个人影在烛火摇曳间扭曲跳跃着,没过多久,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接着,他们纷纷倒了下来,先是不住地颤动着,渐渐地,便一动不动了。火焰熄灭了,几人已经化为一团团灰烬,洞口一阵风吹入,便无影无踪了。 而地面上原本闪亮着的阵法,在失去了六人的维持之后,早已黯淡了下去。青年又朝着几人原本盘坐的位置随手轰出几拳,一串串火花亮起,地面出现了六个深陷的坑,地面上的纹路猛的闪亮,便黯淡下来,完全消失了。阵法就这样被彻底的破坏了。 “出来吧。”青年背对着洞口轻声说。阴影中,李逸云和晶晶缓缓地走了出,淡淡地说:“你发现了我?”青年冷笑一声:“这个洞中,修炼我族心法的人感知都会比数倍放大,若不是我为你遮掩,你早就暴露了。”李逸云一愣,随即盯住了少年好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虞烬啊,我真想不懂你与自己的族人到底有什么仇恨?” 虞烬皱了下眉头:“你没去问过唐茵?”李逸云错愕地道:“那日你不是说不想再谈往事了么?我又怎会去问?说起来那日还真是莫名其妙,丹阳前辈连夜带着你来到大营,你毫无缘由的愿意当我们的内应。若不是有唐茵姑娘以性命担保你对虞部的仇恨比她还要深,估计不会有人相信你的。” 虞烬苦笑一下:“我只是不愿在众人面前多谈往事而已,你还真是迂腐啊!私下问问唐茵不就得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说着自顾自的朝前走去,李逸云跟了上去。 走到并排的两个石室之外,虞烬指了指左边的石室:“这里,存放着舜帝晚年留下的所有典籍,我族的《天火圣典》便是从其中整理而出,听说你想要学习重瞳之术,等次战结束后不妨来此观看。不过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也没听过有谁练成过,到底有没有相关的典籍也是未知,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李逸云点了点头,暗自吐了吐舌头想:你的事是秘密,我的事倒是尽人皆知了。 这时,虞烬说了声:“稍等。”转身走入右手边的石室,片刻后又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檀木匣子。没等李逸云发问,虞烬便开口道:“这是我娘的骨灰。”李逸云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个时候虞烬拿骨灰来做什么。只好定定地瞧着他。虞烬接着说:“我还是算错了一步啊,这件事情竟然没能安排好。可否拜托李兄一件事。” 听着虞烬突然改了称呼,李逸云有些愕然,心中立刻掠上一丝不安,但随即郑重地点头:“请说。”“能否帮我保管好我母亲的骨灰,若是……我在此战中战死,还请将我与母亲合葬。”李逸云心中一震,沉声道:“你是想寻死?”虞烬淡漠地说:“那又如何?”“生命得来不易,怎可轻易言死?” 虞烬笑了起来:“活着对我有何意义可言?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死活早已没人在意!”李逸云闻言大惊:“你怎能如此说呢?虽然令慈已逝,但……但恕我直言,令尊对你十分爱护,在你的欺骗下,将整个部族的战争抛下为你疗伤。说实话,我如今也不能明白你为何要帮着我们对付他。” “哼!”虞烬冷笑一声。“他在乎的是我这个继承人罢了。虞炽若是成器,我应该还在奴隶堆里面呢吧?”望着李逸云惊讶的神色,虞烬那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笑容,他笑着挥了挥手:“算了!你早晚会知道,由别人说不如我自己和你说。” “我娘是黎部人,这个部落现在已经没有了,几年前被虞炎灭掉了。我娘是作为奴隶贡献给我们部落的。那时候陶部刚刚被诛杀。虞炎见我娘的容貌美丽,便召她来服侍起居,后来……便有了我。再后来,我娘因为打碎了一见虞芳那恶妇的陶器,被她指使这几个老家伙杀死了,而我便流落到了奴隶堆中。又过了几年,虞炎见虞炽实在是太糟糕了,这才将我从奴隶堆中搜了出来。哦对,从那时起我才叫做虞烬,之前是叫什么来着?记得不少人叫我‘杂种’的。” 听着他发泄般地说出这些,李逸云望着虞烬的目光有些呆滞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年仅十五岁的他,竟已然承受了这么多。如此看来,比起他来,自己或许要幸福的多了。 说完这些,虞烬地脸上依旧带着笑,却已经泪流满面。李逸云的心中也已被少年的话语所感染,无尽的伤感涌上心间,一时间无话可说。 “你来告诉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啊!”虞烬在这时开了口,朝着李逸云挑衅地说。见李逸云哑口无言,他便轻轻地将檀木盒放在李逸云手中。目光再度变为真诚“拜托了。”他沉声说。随后转过身,向洞外走去。 虞烬一步步的向外走着。突然间,捧着盒子的李逸云猛地向前一蹿,一只手掌已经扣向虞烬的脖颈。虞烬毫无防备,顿时被他抓了个正着。李逸云的灵力透体而入,他连一个指头也动弹不得。接着,李逸云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瞬间便将他的丹田与元神全部封住。又拖着他那无法动弹的身体来到角落,将他摆成盘坐的姿势,把檀木盒子塞进了他的怀中。 望着他愤怒的眼神,李逸云轻轻地说:“我无法给你活下去的理由,但请你等一等,结束之后我会找唐茵姑娘,她一定能给你满意的理由。这盒子,还是由你自己看管吧。”说着一转身,几个纵跃间便不见踪影。 来到洞外,一股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李逸云俯瞰地面,山下的战局已然明朗,失去了法阵的支持。虞部剩余的部队再也难以抵抗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所占据的范围越来越小,彻底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九婴突然叫道:“小子,我看那两个人要分出个结果了,做好准备。”李逸云此时也感觉到,空中的压力渐渐的强大起来,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晶晶却是没那么多犹豫,身影一闪,便已化为光芒钻如李逸云体内,熟悉的感觉出现在李逸云的心间。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旋转前进的,突然向着后背聚拢而去。李逸云的神识中响起“蓬蓬”两声,强大的力量在这瞬间从后背宣泄而出,化为两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羽翼,形状与晶晶的翅膀一般无二,只是要大得多。 “这是?”李逸云正惊讶着,却听九婴叫道:“向上看!”他依言抬起头来。正看到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凤凰化为一道流光从虞炎的头顶灌入体内。虞炎身上的金红色更明亮了,他伸出右拳,凤凰的影像在拳上缭绕的火焰中若隐若现,体积反而比原来缩小了一些,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到它的强大,就连地面上的众多士兵也抛下战斗,抬起头来向上看着。 与虞炎借助器灵不同,唐茵手中白光一闪,玉净瓶已然消失在了掌中,她双手放在胸前,手心相对的虚握,在掌心的虚空中凝成了一颗红色的晶体。红宝石般的晶体旋转着,内部却似乎有着绿色的线条在流动,她口中清晰地吐出四个字:“火树银花。” 红色的晶体随着她的话语变化了,晶体从中裂开,一株幼嫩的红色新芽从里面钻出,细芽轻轻一缩,随后蛇一般的弹起。跳跃着向上生长着,几个跳跃之后,唐茵手中的嫩芽变化为一株几丈高的树木。树干是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红,绿色的经络在透明的红色中若隐若现。 而在枝桠顶端,一株株银色的花蕊迎风绽放,一股清灵之气散发开来,一时间驱散了战场上的血腥味。银色的花瓣旋转着从枝干上脱离了,似乎是毫无力量的随风飘动,但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光芒也越来越盛。无数的银色花朵如同银色的星辰,从四面八方朝着虞炎激射而去。 虞炎一拳击出,火红的凤凰从中钻出,带着满身的火焰,迎向扑面而来的花雨。而虞炎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变得苍白了。“就是现在!”九婴吼道。李逸云再不迟疑,一展双翼,流星般的冲了上去。 第63章 焰尽余情 身在半空,李逸云的南斗剑从背后直指虞炎。羽翼一展,如一只大鸟般凌空而降,闪电般向下砸落。而此时,虞炎释放的火凤刚刚脱出体外,他身上的光芒猛的一暗,南斗剑的锋芒便在这一瞬间钻向他的后背。 九婴选择的时机实在是绝佳,虞炎刚刚释放了全力一击,无法立即发动强力的反击,而李逸云在获得晶晶的力量后,实力已然接近了羽化境界,全力一剑,此时的虞炎根本无法抵御,他只好猛地向后一挥手,带起一阵侧向的劲风,企图干扰李逸云的攻势。 按说以李逸云此时的实力,这道劲风理应对他不会造成影响,但那带给他瞬间高速的羽翼却在此刻成了累赘。劲风吹在双翼之上,顿时形成了一股推力。李逸云初次使用双翼飞行,尚无法控制自如,一下子便被劲风吹得身子一斜,剑锋偏离开去,只是从虞炎的身侧刮过。但即便如此,锋锐的剑芒还是穿透了虞炎的神甲,在他的肋下带起了一串血光。 一击即退,李逸云双翼一展,头也不回的向前窜去,耳畔却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声传来。他一口气飞到唐茵的身边,才转过身来,双翼拍打着浮在空中,向虞炎的方向瞧去。 一眼瞧去,李逸云心中安定下来,一边也在暗中责怪自己的多管闲事。一身火红的虞炎已然被满天的银色花雨包围,而之前耀武扬威的火凤凰,此时全身已然没有半分火焰,似真似幻的红色的羽毛被彻底暴露在外。 虞炎与凤凰均被花雨所包围着,无数的花朵旋转着,从这一人一鸟的体内带起一道道红色光芒。银色的花朵对准光芒一收拢花瓣,便将一道道光芒吸纳入内,而它们的体积随着光芒的入体而增大,银光也越发闪亮。 而另一边的虞炎,原本便有些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身上的神甲更是如同风中的烛火一样黯淡下来。凤凰则是发出一声声哀伤的鸣叫,一人一鸟都不住地试图冲出花雨的包围,但却被越来越大的花朵围在当中。 终于,已经再无光华的凤凰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化为一道暗淡的红光,钻入虞炎手中的羽扇之中。而虞炎则是身体轻微一颤,将越发黯淡的神甲倏地收入体内,跟着全身爆炸似的发出一道光芒,将四周的花朵驱散而去,他一个闪身,便从花雨的缝隙中钻出,身体朝着舜帝遗迹所在的洞穴弹射而去。 “不好!”李逸云想起被自己留在洞中的虞烬,大叫起来。一边说着,七彩双翼用力一扇,追着虞炎的身影冲了过去。而身旁的唐茵却是更先一步,在虞炎逃出花雨的一瞬间便身化流光,李逸云的话刚出口,身边便只剩下少女那绿色羽翼所带起的疾风。 而在他们的身后,漫天的银光渐渐的黯淡下来。花瓣一片片的凋落下来,化为一道道银光四散而去,而花蕊则在清风的吹拂下变为更细小的光点,渐渐地,什么也看不见了…… 李逸云落在最后,当他来到洞中之时,只见一身笼罩在神甲中的唐茵正站在洞口不远的地方。而面色苍白,肋下流血的虞炎却是旁若无人的瞧着闭目盘坐的虞烬,双目无神的呆立着。 “这一切?都是你想看到的?”沉默之中,虞炎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依旧如平日里那般淡漠沉寂,丝毫不辨喜怒,只是仔细听的话,能从中听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此时的虞烬被李逸云封住行动,自然无法出声音。只是瞪大了眼睛,用那凶猛疯狂的眼神直视着虞炎。虞炎手掌一挥,一道红光拂过虞烬的头部,虞烬的嘴也随之张开了。 “我想亲口听你说,究竟是不是你背叛了部落?”虞炎沉声说。“没错,是我。不过你又是怎么猜出来的?”刚刚恢复说话的能力,虞烬的声音还有些干涩,但却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而虞炎的双眼则一直紧盯着他,半晌才开口说:“地火法阵消失之时,我便开始怀疑有背叛者,我到这里看到你之后,也就想起了你重伤归来的时机是那么的巧合,刚好让我为了给你疗伤无法指挥战局。但我还是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是你?” 虞烬笑了起来,笑的肆无忌惮:“我的父亲大人,当年我娘死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我已经恨上了整个部落,我从来没把自己当做虞部的人,又何来背叛之说呢?”“这么说,奴隶们也是你派人放出来并怂恿他们造反的?”虞烬耸了耸眉毛:“没错,是我让阿雅去做的。” 虞炎皱了皱眉,声音变得冰冷了:“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婢,我把她安排在你身边,让他不必像其他奴隶那样吃苦,她居然敢背叛我?”虞烬又笑了起来:“没错,你打死了他的爹娘,再把人家送给自己儿子当做玩物,当真是天大的恩德呢!”听他这样说,虞炎也不回答,只是走近一步,厉声道:“你恨我可以!但你为什么要设计将那些族中战士活活烧死?他们可都是无辜之人!” 虞烬哼了一声:“无辜?他们哪个人没对奴隶们拳打脚踢,我混在奴隶堆里的时候就挨过他们好几次打,命大,这才没死。再说,他们的死可与我没有半分关系,那是您老人家的杰作啊!父亲大人!”“什么?”虞炎提高了语调:“你说是我?”虞烬点了点头:“没错啊,当初给这些没能修成内丹的族人胸口刻上火云印的仪式,不正是您主持的吗?”“不可能!”虞炎断然道:“火云印并非天火烬的法门,它不会透支生命,只会不断地提高人体的潜力,让那些没能修成内丹的人们也能够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作战!” “不不,火云印不是提高潜力,是压榨!它本身就是自动运转的,被刻上它的人们完全无法掌控。每当他们感到疲劳时,火云印便会从他们的体内压榨出一丝潜力,恢复他们的力量。而这样的压榨虽然比天火烬温和一些,但终究是在透支着,连续作战三天三夜,他们的身体潜能已然被压榨干了,自然无法抵抗体内火云印的力量,从内而外的燃烧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火云印是你在几年前创出,并没有时间进行观察,但我敢肯定。被种下火云印的人们,至少要比他们正常情况下少活十年!” “这不可能!”虞炎狂吼道。“我创出的法术不可能是这种害人之术!”虞烬淡淡地说:“没错,法术是您创出的,但您又知道些什么呢?您只知道种下火云印后的人们即使不吃不睡,也会依然精神十足,但您看到他们一夜间多出的白发和皱纹吗?不过说到害人倒也不一定,种下火云印之后,这些天赋差的人在虞部中的地位倒是高了不少,原来他们的地位比奴隶也强不了太多,这样看来,你还是帮了他们大忙的,哈哈!” 这时,从洞口陆陆续续的钻入十几个奴隶和越军的首领,首领们见到李逸云,都躬身施礼,李逸云环顾四周,出现的都是一些衣衫破烂的奴隶和身披甲胄的越军士兵。他知道,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 而此时的虞炎,双目变得疯狂起来。他直起身子。仰起头癫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笑声在洞中不断地回荡着。他低下头,再次看向虞烬:“原来都是我的错,好!好!”语气转为柔和:“烬儿,虞芳是你杀的吧?”虞烬一愣,随即倒也坦然:“你知道?”虞炎点点头:“你那偷换药物的伎俩也想骗倒我吗?只是我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杀了你也救不回人,我杀你作甚?” 他语气平和,李逸云却听得一阵寒战:连自己妻子的生命都能如此冷静的处理,此人当真可怕,能战胜他实在是运气啊! 而虞炎此时已经接着说道:“但我没想到你所恨的居然是整个部落,否则当初即使断了香火我也要杀了你。”他说话的过程中,那肋下被李逸云刺伤的部位一直在不住地滴着血,地面上已然是一片血红。但虞炎苍白如纸的脸上却突然浮出一丝笑容:“不过现在也不晚,烬儿。为父对你不公,就让为父带你一起上路,到另一个世界弥补过错吧。”话音未落,虞炎猛的上前,右掌闪烁着血红的光芒,如一柄利剑般朝着虞烬的头颅刺去。 在场众人见他露出微笑,又已经鲜血遍地,没有人想得到他会突然发难。都愣在当场。李逸云首先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出,南斗剑也随之刺出。但终究是晚了一刻,青碧的剑光距离虞炎的后背还有一尺有余,虞炎的手掌便已贴上了虞烬的额头。 众人眼前一花,一道身穿绿衣的身影撞入场中,在一瞬间将虞烬从侧面撞开,而她的肩膀也在一瞬间被虞炎的手掌洞穿。 虞炎拔出手掌,正要朝着虞烬再施杀手,一截剑尖已经从他的胸前透体而出,剑刃正中的金色光芒映入他的眼中。“好剑!”他说道。李逸云手腕一抖,长剑从虞炎体内抽出,一蓬鲜血从伤口中喷射而出,虞炎转过身来瞧着李逸云,似乎有话要说,但只是摇晃了几下,便“嘭”地扑倒在地,再也不动。 而李逸云却也顾不上他,快步走到虞烬面前,几个弹指解除了他的禁制,急切地问:“有没有受伤?”虞烬却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将那肩头已是血肉模糊的少女抱在怀中,少女已然晕了过去,被洞穿的肩头依然向外涌着红色的血。“阿雅,你怎么这么傻?干嘛替我去挡啊……唐茵……姐姐,你能不能救救她?”虞烬抬起头看向唐茵,泪流满面地说。 唐茵点了点头,手掌一拂,光芒将少女的肩头笼罩,血便缓缓地止住了。“把她交给我吧。”唐茵说道。一挥手,少女的身体便漂浮在空中,唐茵转过身向洞外走去,少女的身体也跟随着前进。虞烬的脸上仍挂着泪痕,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看着泪流满面的虞烬,李逸云的嘴角却浮起一丝微笑,他知道虞烬已然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很好的理由。 第64章 尾声 “这是最后一本啦。”姬玉柳一边说着,一边苦着脸将一本古旧泛黄的册子递给李逸云。圣城之战结束的当天,李逸云便从韶关将姬玉柳接来,二人在抛开了一切事情,一头钻进舜帝遗迹的书室中,对着那些堆满架子的竹简和帛书开始了翻阅。开始的时候,晶晶还很热心的来帮忙,但只是半天便不耐烦了起来,抛下了两人,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玩去了。 开始的时候,两人都焦急的寻找着关于重瞳的有关记录,对于其他的记录视若无睹。但在翻了几份竹简无果之后,李逸云却慢慢的静下了心。开始阅览起了书中所记录的内容。这些书中,记载的多是舜帝早年游历天下之时的所见所闻,其中的许多描述都让李逸云着迷起来,心中也生出一种想要游遍天下的憧憬,倒将重瞳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此外,书中偶尔还夹杂着一些舜帝对法术的体悟和认识,有许多的观点都让李逸云眼前一亮,大有所获。 瞧着姬玉柳苦恼的神情,李逸云微笑着接过她手中泛黄的的帛书册子,不紧不慢地翻了起来。姬玉柳则是一副既期待又有些担忧的神色,蹲下身来,凑过头与李逸云一起注视着纸上的文字。 “这里!”姬玉柳突然伸出手指,指向了书页的末尾,李逸云闻言看去。只见上面用小字写着:吾之重瞳,乃天之所赋,常人强行修习,有害无益。“再看看,再看看。”姬玉柳催促道。李逸云又向后翻阅了几页,再也没有“重瞳”的字样出现了。 李逸云合上书,冲着一脸不满的姬玉柳笑道:“好啦,既然舜帝说有害无益,那我们就死了这心吧。我现在不是也很好吗?”姬玉柳撅起了嘴,眼角微微发红,喃喃道:“可是……”随后一把抓过册子,将它重重的扔在地上,嘴里喊着:“舜帝这个骗子!害得我们白忙一场!” 李逸云正要出言安慰,却见被姬玉柳摔在地上的册子中,露出了雪白的一角。于是连忙疑惑地捡起书本,一拉白色的尖角,便从帛书之中抽出一块白色的锦帕。帕上绣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相貌飘逸出尘,与唐茵的气质有些相似,只是一双秀目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怨之意。 “这是什么?”姬玉柳也被吸引了过来。李逸云又瞧了几眼仍没有线索,便将锦帕翻了个个儿,只见背面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他跟着念道:“叹今生有缘无分,望君珍重。——芸姬。”李逸云皱了皱眉,奇道:“我记得没错的话,舜的妻子是娥皇和女英吧?这芸姬又是谁?” 姬玉柳拿过锦帕,皱着眉头把它又翻了过来。盯着画像看了半天,才有些犹豫地说:“这个女子的画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芸姬、芸姬……啊!”姬玉柳突然大叫道:“我知道她是谁了?”李逸云急忙问道:“是谁?”“她是丹朱的妻子——乔芸氏。”姬玉柳瞪大了眼睛说道。 一听这话,李逸云一把抓起被扔在一边的册子,再次翻开来仔细看。接下来,他们读到了合情合理,却又颠覆了他们认知的一个故事。 千年以前的湘水之畔,有一对少男少女相互爱慕着,但女子的父亲嫌贫爱富,而男子又被父亲逐出家门,穷困潦倒。后来,有一个年少多金的公子路过女子的家乡,按着当地的习俗,正好碰上了当地一年一度的“祈生节”,仪式上,无数花季少女用舞姿表达着对生命的热爱。公子喜欢上了少女,上门提亲。少女的父亲便将她嫁给公子,换得了许多的财物。 再后来,那名穷困的少年拥有了非凡的际遇,又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了天下人都要仰望的巅峰,但却无法挽回逝去的年华。反而为了巩固地位,娶了那名公子的两个妹妹。那名公子名为丹朱,女子便是乔芸,而穷困少年的名字则叫做姚重华,后来被人们尊为帝,号为“虞舜”…… 看完这些,两人静静地坐在地上,半晌无语。“这……是真的吗?”姬玉柳不敢相信地说。李逸云心神稍定,点了点头说:“这是舜帝亲手写的,应该不是假的吧?”姬玉柳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可为什么这段历史没有任何典籍记录呢?”李逸云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世上,被世人掩盖的东西本就数不胜数,被我们撞见几件也不足为奇。”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了:“我还有另一个想法,你可别吃惊。”少女点了点头,李逸云便说:“我现在有些怀疑,当初舜帝杀死丹朱的原因,恐怕不是因为史书中所说的丹朱荒淫无道,作恶多端。舜帝在册子上写,乔芸死于他称帝的第十年,而他杀死丹朱便是在称帝的第十一年。”“这么巧……难道他是因为乔芸的死杀死丹朱?舜帝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更可能是舜帝早就想杀死丹朱巩固帝位,因为乔芸的存在始终心有不忍吧?” 看着姬玉柳更加震惊的眼神,李逸云笑笑:“这些故事,与他们相关的人早已化为尘土,我们多想也无益。不管真相如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姬玉柳点了点头,但眼中的震惊却是久久不散。 笑了笑,李逸云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走出盘桓多日的书室。但却没有出洞,而是转了个弯,带着少女走到放置虞部众多族长以及他们妻子的灵位之处。虞部由舜帝传下火葬的习俗,亡者的尸体均被火化后装在匣中。骨灰匣便放在灵位之后,供后人拜祭。 满室的灵位连同骨灰匣摆在洞室岩壁天然形成的石台之上,最靠近两人的右手边,摆着虞炎的灵位和一只纹路精美的盒子,在它的后面摆放着刻有“虞氏黎姬之位”的灵位,想必是虞烬的母亲,灵位旁是空荡荡的,檀木匣子已然被虞烬拿走了。 而洞室中央正对着两人的石壁,则雕镂着一个高达丈余的伟岸身影,剑眉高挑,目若朗星,身周火焰缭绕宛若天神,正是千年前的虞舜大帝。而在他的人像下,则摆放着一个透体红色的石匣,占据了石台的正中。它的后面立起同样红色的不知何种材质的灵位,上面刻着:“舜帝姚重华之位”。两旁的灵位对于它来说,就像是拱卫明月的群星。 走到跟前,二人望着这名垂千古之人,不约而同地躬身施了一礼。无论如何,舜帝都是名副其实的一代圣君,值得为他行礼。施过礼之后,两人这才转过身,手牵着手向外走去。走到洞口之时,李逸云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舜帝的灵位。在那一抹火红中,他仿佛看到了少年不屈不挠的抗争,热血沸腾的战场,以及那痛失恋人的悲凉,但烛火轻轻的摇曳一下,一切便都消失了,正如他根本不存在的事实一样。 “远去了啊。”李逸云在心中幽幽叹道。 走出洞来,阳光正照在两人的脸上,传来一阵温暖。两人不由得闭上眼睛,露出一抹笑容。然后便悠闲向山下走去。走着走着,便迎上了同样挽着手的一男一女。正是虞烬和当日救了他的少女,少女似乎还有些虚弱,微倚在虞烬的肩头,缓缓地行进着。等四人走得近了,李逸云便开口道:“虞烬兄弟,你好啊!”又指了指姬玉柳道:“这位是姬玉柳姬姑娘。”虞烬一笑:“李兄好,姬姑娘好,不过称呼可得改改了,我和阿雅今后都姓黎了。”李逸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黎”正是虞烬母亲的部族。 这时,黎雅轻轻地咳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红。李逸云关切地问:“黎姑娘的伤势如何?”已改名为黎烬的少年皱起眉来:“她伤了肺部,尽管唐茵姑娘神通绝世,但也难恢复如初。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了。”黎雅插嘴道:“李公子别听他乱说,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啦,就是有些许的咳嗽。”随即又瞧向黎烬,低声说道:“你别这一副苦样子,像是受欺负了似的,快笑一个。” 尽管她声音细小,但以李逸云玉清雷劫巅峰的修为,自然是听的丝毫不落。他面上忍不住浮起一丝善意的微笑。黎烬则脸色一红,随即强行镇定道:“李公子,姬姑娘,我刚好要去找你们辞行,正好遇上,倒也省了许多事。”李逸云一愣:“为何要走呢?”黎烬脸色一黯一时无语,黎雅便代替回答道:“公子,阿烬如今的身份有些特别,留在这些恐怕多有不便。” 李逸云看着黎烬的双眼,从中也读出了一丝无奈。说到底,他是虞炎的儿子。众部落中对他有成见的不在少数,也许这几日便吃了不少苦头。而虞部投降了的族人,也视他为叛徒。为了复仇,他如今已经被自己完全的孤立了。 李逸云的目光转到黎雅略显苍白的脸庞上,他感到了她无可替代的作用。试想:让自己处于黎烬的地位,若是没有身边的少女,恐怕也会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吧?“打算去哪儿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 黎烬目光中露出期待的神色:“我想去东北方的江东之地,我对铸造之术有些研究,希望能在那里有些作为。”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灼灼地瞧着李逸云。李逸云心下明了,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少年也想学自己,以一己之力改天换地。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些无辜而亡的人们出现在他的脸前,心中一阵愧疚。 他正要规劝少年不要再犯同自己一样的罪孽,却听姬玉柳说道:“黎雅妹妹,你们两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是会吃不少苦的啊!”黎雅笑了:“姐姐还不是一样?”她转过头来,满目含情地瞧着黎烬:“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姬玉柳也笑了,她将李逸云的手握得更紧了,柔声说:“祝你们幸福。”…… 送走了黎烬黎雅,二人继续前行着,一路上所见,都是军民在整修因战争而破败的房屋,一切显得混乱而又有序。“我们也走吧。”李逸云说。姬玉柳一愣:“去哪儿啊?”李逸云将头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去你家提亲。”姬玉柳“啊”的一声,举起拳头在李逸云的胸前敲了一下,红着脸低下头去。 两人朝前走着,却听后边有人叫道:“太巫!”李逸云回过头来,见是郑野带着几名护卫快步走来。便迎上去问道:“王上,战况如何?”郑野边走边说:“太巫,圣城如今已然被我们完全掌握了,投降的虞部平民有两万人,士兵有一万,修士有五百。还剩下一万多顽固者逃窜进了西方的群山之中。想来不足为虑。” 两人已走到近前,李逸云点了点头,轻声说:“既然不足为虑,那么我想王上慈善之心,一定不会再造杀孽。”郑野叹了口气说:“若不是不得已,谁又愿意杀人呢?太巫,现在战事刚刚结束,百废待兴,以后还要多仰仗你啊。”李逸云面露惭愧,他深施一礼道:“王上,恐怕办不到了。在下也有件事情想要找寻王上。”“哦,什么事?”李逸云略显尴尬却又坚定地说道:“在下想向王上辞行!”…… 这场虞越之战,决定苍梧之野未来几百年的格局。战争结束的第五天,这场战争最主要的策划者,越国太巫李逸云,便放下了一切唾手可得的权利,在少数几个人的知晓下,悄悄地离开了这片留下他无数足迹的土地。带着心中的回忆,也带着对未来的期盼。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有一个白衣女子孤身立于高山之巅,一动不动地瞧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被远方无尽的云雾遮盖住,再也看不见了…… 第65章 来从楚国游(上) “嘶——都说楚国气候温暖湿润,怎么也是这样的冷?”姬玉柳坐在椅子上,一边瑟缩着,一边将怀中盛满热水的皮囊抱得更紧了些。坐在一边的李逸云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心想: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节?年关将至,还能不冷? 半月之前,李逸云带着姬玉柳和晶晶离开苍梧之野后,便一路北归。与来时不同,北上途中,两人一兽不再急于赶路,而是沿途走走停停,览遍山光水色。每到傍晚时分,便寻找附近的人家借宿。姬玉柳随身带着不少珠玉之物,随手拿出一件便让投宿的人家千恩万谢。 这样一路行来,三人终于在几天前到达了楚国的都城——丹阳。姬玉柳自小常听来自楚国的侍女们说,楚国境内,有着堪比华夏第一水“河水”的“江水”,而丹阳城则刚好横跨在江水之上,城中景色秀美,每年都有许多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到这里游历。 于是,少女的心思活泛了起来,执意要在丹阳城住下,看看楚国春暖花开之景。李逸云对这江南之景也是心向往之。两人一拍即合,在当地老人的指引下,找到做倒换钱币生意的商人,将身上的钱币换成了楚国流通的的钱币,接着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之后的几日,两人便在丹阳城中恣意游玩,而晶晶则怕冷的躲在屋中,除了吃饭,便是睡觉。当地的人们都在准备着新年,尽管天气有些寒冷,但城中却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二人倒也不觉得无聊。 “叔叔,买个帽子吧。”李逸云刚把茶杯放到桌子上,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中,他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正站在他的面前。小男孩圆圆的脸冻得通红,头顶戴着一顶黑色棉帽,将头连着耳朵紧紧地包裹起来。一身衣服上打着不少补丁,却还算干净。同样冻得红红的小手里举着一顶棉布帽子。另一只手夹着个包裹,放在腋下。 李逸云一愣: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出来卖帽子?心中动了恻隐之意。转头瞧了一眼姬玉柳,少女也同样露出关切之色。李逸云探过身去,问道:“这个帽子怎么卖啊?”“五个铜板一个。”小男孩答道。随即将腋下的包袱拿出来,展在地上。许多颜色、样式不同的帽子便露了出来。小男孩勤快的说道:“这还有更多的帽子,叔叔您有喜欢的吗?” 李逸云俯下身,看了几眼拾起一个藏青色的帽子,又拾起一个火红色的帽子,套在姬玉柳的头上。帽子映着少女红润的脸颊,使少女更显美丽。李逸云将手中帽子往头上一放,很是合适。便随手从怀中掏出两串铜板,递给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只接过一串铜板,连连摇头道:“这帽子不值那么多钱,谢谢叔叔。”随即迅速地卷起包袱,小跑似的奔下楼去。还没等李逸云说话,便消失在楼梯口了。此时茶楼的小二正巧过来添水,李逸云便随口问道:“小二,这个小孩儿是……”小二也是个口快的人,立即答道:“您也觉得可怜是吧?我跟您说啊,这个小孩儿的娘几年前是个卖唱的歌女,是随她父亲从陈国到这里来的。那叫一个漂亮!嗓子也好听。每次来我们茶楼卖唱,那都是人山人海啊。” 叹了口气,小二接着说:“后来不知遇到哪个没良心的混蛋,把姑娘肚子搞大了就撒手不管。老头子一口气没上来,便生了场大病,没多久就病死了。那姑娘埋葬了父亲之后,把孩子生了下来,也不再卖唱了,整日靠给人家洗衣服或是缝缝补补赚钱,这小孩儿过了年才六岁,去年的时候便拿着他娘做的帽子出来卖了。唉,这孩子也是可怜……” 小二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李逸云却已是目光一闪,手一撑桌子,身体便从开着的窗口飞了出去。原来,他刚刚一边听着小二的话,一边瞧着窗外。他眼见着那卖帽子的小男孩走出茶楼,迎面碰上了四五个衣着华贵的小孩儿,看上去比他要大上一两岁。几个人将小孩儿围了起来,先是堵着他的去路,又有一个胖胖的孩子伸手去抓小男孩儿的帽子,小男孩将他的手打到一边,那个胖胖的孩子一下子推了小男孩儿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几个人围了上来,眼看就要动手。 李逸云本不想惹事,但听着小二说着这小孩儿的不幸,又怎忍心看着他受欺负?于是一腾身,从楼上飞跃而下,挡在小男孩儿的面前,手掌一挥,几条粗壮的藤蔓从泥土中生长而出,将那几个围上来的孩子卷了起来,扔在一旁。 李逸云并没有下杀手,藤蔓只是轻轻地将几个孩子甩到一边,但那几个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又怎见过这等事,当时便吓得哭叫了起来,边哭边喊:“妖怪啊,妖怪啊!”头也不回地跑得不见了踪影。 低头扶起小男孩,李逸云帮他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帽子。小男孩儿一双大眼睛满含着泪水,但他却将眼睛瞪得更大,不让眼泪流下。他的帽子被打的歪在一边,李逸云便伸过手来,将他的帽子摘下,准备给他重新戴正。 但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除去了帽子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头雪白的发丝,不带一点杂质的白。李逸云愣在了当场。小男孩“呀!”了一声,委屈之色瞬间被惊惶取代,急急忙忙地抢过帽子戴在头上,将满头白发重新遮住。“吓到您了吧?对不起,叔叔。”小男孩儿抽着鼻子说道。李逸云回过神来,忙摆手说:“没事没事,是叔叔唐突了。你没受伤吧?”小男孩儿摇了摇头。 “小心!”这时,九婴突然厉声喝道。李逸云也生出感应,一转头,只见一个灰袍中年人正缓步走来,手中持着一杆丈余长的竹竿,杆子上绑着一面白底黑字的旗子,上面写着“通天神算”四个大字,中年人一边走一边说着:“算卦算卦啊,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不灵赔双倍啊!” 李逸云一愣,虽然改换了装束,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灰袍人正是在苍梧之野曾有过一面之缘,实力深不可测的神秘弹琴者彭祖。于是他站起身来,朝着彭祖一拱手:“前辈别来无恙。”彭祖笑了笑,透出一股源自心底的疲懒神色,与那日的霸气截然不同,让李逸云心中一阵恍惚,倒是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好说好说。”彭祖的话将李逸云的心思重新拉了回来。他捋了捋黑色的胡须,转过头瞧着小男孩儿。点头道:“嗯,不错不错,此子天赋绝佳啊!”他似乎很努力地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俯下身冲着小男孩儿说:“孩子,想不想跟着爷爷我学本事啊?”李逸云心中好笑,心想:这人看着还不到四十岁,倒是不嫌老,自称起爷爷来了。随即心中一震:吴尘看来也就四十多岁,可实际已经六十多了,到底有多大年纪? 而小男孩儿却似乎被彭祖忽喜忽癫的表情吓到了,连地上的包袱也顾不上捡,只是紧紧地抱着李逸云的大腿,藏在他的身后。“哼!叫你这小子先捡了便宜了。”彭祖耸了耸眉毛,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李逸云正要回答,却听见杂乱而又响亮的脚步声从街道的一边传了过来。他放眼望去,只见一队的身着盔甲的士兵正在追赶着另一群身着各色劲装的武者,双方刀来剑往。劲装武者们的实力明显比士兵要强出不少,但人数却比对方少了太多,在士兵们海潮般地冲击下节节后退着,越来越接近李逸云他们所在的位置。 “又是这些麻烦的事情!”彭祖语气中透出一丝厌倦,随即朝着李逸云说了声:“小子,我先走了,后会有期。”李逸云正瞧着厮杀着的人群,听到这话立即回过头来,却连彭祖的影子也没摸到半个,他就像从未出现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人群已经很近了,李逸云抬起头,正看见向下盯着他的姬玉柳,他使个眼色,姬玉柳便将身体缩了回去,将窗口让开,李逸云一手捡起男孩的包袱,一手托起小男孩,说了声“小心”。纵身而起,刹那间便又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 李逸云转过头来再看向外边,此时士兵厮杀的队伍刚好从茶楼前经过,刀光中,一蓬蓬鲜血洒向高空,有的血液溅的极高,险些溅到了趴在窗口的人的脸上,惨叫声和厮杀声交织在了一起。 小男孩儿吓得蹲在了地上,但却是抵挡不住好奇,不时偷偷地抬起头向窗外瞧去。李逸云将他扯了过来,说道:“别看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小孩子不该看这些。”小男孩儿看着李逸云严肃的表情,连忙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李逸云叹口气,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严厉,他又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耳。叔叔您可以叫我阿耳。”说着指了指从帽子边缘透出的大耳朵说:“我耳朵特别大,我娘就叫我阿耳。”李逸云笑着摸了摸小男孩儿厚实的耳垂,轻声道:“好,阿耳。我叫李逸云,我们算是认识啦!”阿耳点了点头,脆生生地说:“李叔叔好!” 街道中厮杀的人群远去了,但随即传来了戒严的命令,更多的士兵涌现而出,将街道的各大路口封的严严实实。又有一队士兵从街道的一边开始,拿着画像对照着见到的每个人,但却一直一无所获。 有的人大着胆子问:“军爷?这是怎么回事啊?”士兵没好气的呵斥道:“多什么嘴?再多说一句把你抓起来顶罪!”不过时间久了,还是有人从相熟的士兵那里知道,是有刺客行刺楚君,正在全城搜捕。但李逸云却觉得有些诧异,若是刺客,又怎么那么容易被看到面目?但情形混乱,也容不得他多想。 一直到太阳偏西,士兵们才陆续撤走。李逸云几人结了帐,跟在从茶楼鱼贯而出的人群后施施然走了出来。阿耳有些焦急的冲着李逸云说:“李叔叔,我得回家了。出来这么长的时间,我娘该着急了。”李逸云点了点头,但立刻又想到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忙道:“等等。”转过头来对着姬玉柳说:“玉柳,要不你先回客栈休息?我送这孩子一程。”姬玉柳理解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入了茶楼边两人投宿的客栈。 李逸云瞧着站着的阿耳,说道:“叔叔送你回家,好吗?”阿耳露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不用麻烦叔叔了吧?我家住在江水那边的北城,离这里好远呢。”李逸云笑了:“不麻烦的,我原也想明后天去北城走上一走,今天正好去探探路。”阿耳这才释然地点了点头,领着李逸云朝北面走去。 第66章 来从楚国游(下) 远远地,李逸云便看到了平静浩淼的江水,以及水边停着的几个简陋的竹筏。阿耳跳上一个还算新的筏子,伸手招呼着李逸云。李逸云登上木筏,木筏轻轻向下一颤,随即又渐渐平稳。阿耳解开绑在岸边树木上的麻绳,抓起破旧的竹桨,一边吃力地划着水,一边对李逸云说着:“李叔叔,这些筏子是许多好心的叔叔伯伯早年做出来,为方便人们往返江南江北的。有些旧了,叔叔你小心些。” 李逸云忍不住问道:“阿耳,这样的竹筏,已经快要坏了吧?”阿耳点点头:“又一次我划竹筏回家,划到一半筏子就散了架,我只好抓着一个竹子在水中漂着,漂了好长时间,才有位大叔路过把我救了起来。”李逸云双眉一皱,沉吟道:“那为什么还要来卖帽子呢?”阿耳毫无沮丧地说:“我现在长大了。吃的越来越多了,只是靠娘做活赚的钱有些吃紧了。而且我过两年还想去读书呢!得为自己赚些钱啊!”说着又用力地划了一下船桨。 瞧着这少年老成的孩子,李逸云心中不禁一痛,却又故意瞪起眼睛道:“你这孩子,瞧不起叔叔么?有叔叔在还用得着你划船,一边呆着去!”说着一把抢过阿耳手中的竹桨,向水中用力一戳。 李逸云之前未曾划过船,根本不晓得划船需要的用力方式,一股大力使出,竹筏原地一个旋转,整个侧了过来。李逸云飞快的向着另一面用更大的力气一戳。竹筏又朝着相反的方向旋了出去。转了好几周,停下的时候正好朝向水势的另一侧,竹筏依旧横在江面之上。 站在筏子上的阿耳本来强忍着笑,这下子却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李逸云老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阿耳,叔叔以前没划过这个,你来告诉叔叔,这个该怎么弄?” 阿耳强忍住笑,走到李逸云身旁,向李逸云讲述用力的技巧。李逸云修行多年,学习这用力的技巧对于他自然是小菜一碟,不多时已然是驾轻就熟。 江面宽阔,李逸云驾着竹筏划了一柱香的工夫,对岸的草木才从雾气中探出了头,一排排房屋也在草木的背后浮现而出。相比起江南的建筑,江北的建筑更能给人一种宁静古朴之感。许多房屋都是几经翻新的,新旧的泥土错落在一起。一种时间的层次感从其中透出来,让李逸云微微一怔。 他又向前看去,只见更远处的土地上,几座老旧的院子静静地伫立着,一股浓重的破败感随之传来。李逸云心中疑惑,向阿耳问道:“这北城怎么与南城的差别如此之大呢?”阿耳挠挠头说:“听我娘讲,三年以前,当时的天子周昭王来楚国南巡,但是他在南巡中对楚国百姓欺压过重,所以百姓便拿起武器反抗他。百姓与周王的军队便在江北开战,听说流出的血把江面都染红了,就连周昭王也死在了这场战斗中。这些建筑大多便是在那时损毁的。” 说到这儿,阿耳压低声音说:“其实,大家都说。我们国主熊杨也派了部队参加了这场战斗,暗中帮助楚国百姓,只是我娘不让我乱说。”随即有些紧张地看着李逸云。感受到孩子的心思,李逸云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放心,叔叔不会说出去的。” 说着话,竹筏已经抵在了岸边的石块之上。两人跳到岸上,将竹筏绑好。阿耳便带着李逸云穿过一道道街巷,来到位于巷子尽头的一座小院外。小院被四周的高墙围绕着,连月光也很难透射进来。但却难得的没有大的损毁。阿耳笑了,高兴地说:“听我娘说,原本我们是住在南城的一座破屋子里。三年前江北打完仗之后,这所院子没人住了,我们才搬到这里来的呢!” 李逸云听了,心中又是一痛。阿耳却已跑到院门口,用力地敲起门来,边敲边喊:“娘!我回来啦!我还带了个叔叔一起来的。娘给我开门呀!”随着阿耳的叫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中响起。到了门口又停了一下,李逸云虽然看不真切,却也能感受到对方是在从门缝向外瞧着。“警惕性蛮高的嘛!”李逸云心想。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褐色布衣的女子从院中探出身来,一巴掌打在阿耳的屁股上。焦急地喊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和你说了吗?卖出卖不出,太阳下山之前都要回家!”阿耳依旧笑着:“娘,不是我不回来啦,是今天江南都被戒严了呢!听说是有刺客行刺国主。”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李逸云说:“娘,这是李叔叔,今天那王虎他们想欺负我,多亏了李叔叔帮忙呢!” 那女子听了这话,连忙向李逸云深施一礼道:“多谢公子!”李逸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那女子大约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杏眼樱唇。他想起茶楼小二所说的女子的经历,加上女子柔和动听的话语。脑中浮现出当年女子做歌女时的无匹光彩。而眼前的人虽然容貌依旧算得上美丽,却显得沧桑多了,显然是被生活所累。 按下心中所想,李逸云拱手道:“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客气。在下李逸云,早年曾追随高人,多少有些本事,若是不嫌弃。不妨让阿耳得空的时候来江南的临江客栈来找我,我挑我还说得过去的本事教他些,也免得他日后再被欺负。” 那女子连连点头:“多谢李公子!”随即冲着阿耳说:“从明天开始,别再卖帽子了,就跟着李叔叔学本事,听到了么?”阿耳点了点头。那女子又朝着李逸云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李公子,不知公子今日要来,也未曾准备酒菜。若是公子不弃,不妨改日再来。今日天色已晚,却是不敢多留。” 李逸云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下了逐客令。但他依旧笑着说:“那好,夫人保重。在下告辞。”说着转身离去,而那女子也牵着阿耳的手进了院子,又将院门紧紧的关上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李逸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从一开始他就觉出了不对,在他说要教阿耳些本事的时候,那女子的语气中所说也有欣喜,但更多的却是焦急,满是搪塞之意。而后,竟对帮过她儿子的自己下了逐客令,定然有古怪!更重要的是,在离开的前一瞬,一股风正巧从女子的方向吹向他的方向,李逸云在风中隐约地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难道那女子竟是妖魔所化?李逸云心中越发的不安了。他再也不能放心离去,索性身形一转,化为一阵清风,从门缝钻入院中。 经过数次的揣摩,李逸云的变化之术已经不再拘泥于五行的形态,而可以随心所欲地幻化为五行之中的任意事物。与晶晶化为各种生命的变化之术不同,李逸云的变化之术均为改变形体为本,而晶晶的变化术却是以改变魂魄为本,若是他能幻化为其他的生灵,或是晶晶能化为器物,那么他们的变化术便会更上一层。 来到院中,李逸云在屋前的阴影中恢复原身。他趴在窗口侧耳倾听,只听那女子正在嘱咐着阿耳好好睡觉。接着又是一阵被褥的翻腾声,想是那女子正在给阿耳掖好被褥,轻柔的童谣也适时响起。难道是我想多了?李逸云想。 不多时,阿耳均匀的呼吸声传入李逸云的耳中。李逸云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听那女子已朝着屋外走来。他赶忙一蹲身。化为一颗墙角的石块。 只见那女子端着个托盘从屋中走出,一股浓郁的药味从托盘上传出。李逸云瞧着那女子走入了西侧摆放杂物的小屋中,小屋燃起黯淡的烛光,看不清屋中的景象。只听一声声含糊的呻吟从屋中传出。过了半晌,那女子又端着托盘走了回来,将屋门轻轻插好,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之后便再无声响。 万籁俱寂,李逸云一长身,从石头恢复成了原状。他双脚微微离地,悄无声息地飘向西侧的小屋。尽管不能像羽化高手那样长时间肉身飞行,但短期的漂浮对于渡过玉清雷劫的李逸云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来到屋门外,李逸云也不开门,身体一歪,便化成丝绸般薄薄的一片,从门缝钻了进去。又是左右一晃,便恢复原状。浓烈的血腥气息混合着药物冲入李逸云的鼻腔,他险些打出喷嚏。朝屋中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裤的人正躺在土炕之上,身下垫着厚厚的棉被。上身破烂的衣服扔在一边,胸膛上缠着一层层的白布,却依旧缓缓的渗出血来,面目则隐没在了黑暗中。 李逸云不由好奇,移近了几步想要看得仔细,突然,寒光一闪。躺着的那人刹那间动了,他仿佛未曾受伤一般,手腕一挥,一道尺余长的寒光斩向李逸云的咽喉。 李逸云赶忙一低头,向前一冲躲开了这一击。那人到底是身受重伤,向前踉跄几步才稳住脚步。李逸云正要解释,那人却又是一个虎扑,寒光再次向李逸云斩来。 情急之下,李逸云抓起身边那人脱下来的衣服,灵力灌注其中,将衣服像鞭子似的甩向对方的利刃。“嘭!”黯哑的声音响过,对方被雄浑的灵力弹了开去,落在一旁的草垛之上一动不动,而那把匕首依旧被他攥在手中。 李逸云手中的衣服也已变成了碎片,李逸云正想将它扔掉,却觉手中有一处硬邦邦的。他掏出来一看,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的玺印,玺印由半透明的红色晶石雕琢而成,四周雕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正上方,凤鸟的头颅高高扬起,朝向天空。 看了几眼,李逸云又将玺印翻了个个,这次他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只见玺印的底部端端正正的刻着四个大字: 楚国熊氏。 第67章 兴亡几人忧(下) 在清晨穿行的人流中穿梭一番,李逸云便回到了客栈中自己的房间。刚推开门,晶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终于回来啦!”李逸云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蹲在床边的他:“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晶晶哀叹道:“饿的呗!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啊!”李逸云心里想:真是讲义气,够朋友!大哥不在连东西都吃不下!此时却听晶晶接着说道:“昨天特别想吃鱼,你不在,也没人给我挑刺!我嫌麻烦,就没吃!”李逸云刚刚热起来的心又变得冰凉。 “昨天玉柳有没有来房间看我有没有回来?”李逸云问道。晶晶随手抓起一块糕点塞到嘴里,含糊地说:“嗯,来了好多次呢!”“那你是怎么说的?”晶晶得意地说:“前几次都是实话实说,后来我等到夜色深了,拔了根毛变成你熟睡的样子,她一来我就说你累坏了,她没舍得叫你,就走了呗!”李逸云敲了一下晶晶的头,笑着说:“行啊!你还挺聪明的嘛!找个机会奖励你一下!”晶晶来了精神:“真的?那我可要吃你亲手做的烤鱼。” 正说着话,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李逸云和晶晶均猜出是姬玉柳前来,便也不在意。只是将昨日之事带过,谈起别的事情。果然,少女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昨天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姬玉柳走到李逸云身前,关切地询问道。李逸云面露歉意地说:“哦,阿耳住的北城离这里很远的,而且他娘还病了,我就多留了一会儿帮了点忙。一会儿我还想送些药材过去。你不会生气吧?”姬玉柳笑着说:“我很容易生气吗?我又没怪你,就是怕你出了什么事情嘛!”李逸云点了点头,笑着说:“我知道啦!” “哎呀!我的牙根都酸倒啦!”瞧着他们的模样,晶晶夸张地大喊。李逸云敲了一下他的头,将他扔在肩膀上说:“今天你也和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眼角悄无痕迹的使了个眼色。晶晶立刻察觉,故意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道:“好啊好啊,躺了这么多天,我也有些厌烦了,正好出去走走。”说着又在空中一招手,将榻上的葫芦抓在猫爪之中。倒出一粒丹药,塞到李逸云嘴里,一边塞一边嘟囔着:“先把今天抑制毒咒的药吃了!” 几人在城中逛了一圈,李逸云又买了一些补体疗伤的药物,姬玉柳不通药理,自然分不清是治病还是治伤。逛到中午,几人便又来到昨日的茶楼上叫了一些点心来吃。 这半天里,李逸云一直让晶晶帮忙用神识探查城内众人的气息,寻找那惊鸿一现的彭祖。晶晶本身便是最接近天地本源的生物,神识与天地浑然一体,在他的探查范围内几乎所有的气息都能被一一分辨。但找了一上午,却是毫无发现。 眼见着计划无法进行,李逸云心中忧虑了起来,点心也变得索然无味。姬玉柳这些天吃了不少,有些吃腻了,也是浅尝辄止。晶晶倒是对这茶楼中的点心十分喜爱,津津有味地嚼个不停。 正吃着点心,楼下的街道上传来士兵的呼喝声:“闪开闪开啦。”李逸云向下看去,两个士兵从路上行走的百姓间穿行而过,来到街道正中的告示板前,左边的那个士兵将上面贴了不知多久的告示一把扯下,拿起沾满浆糊的刷子,刷在身边同伴手中崭新的的告示上。那个士兵也不管告示板上面残留的纸屑,双手展开告示,用力一拍,便将告示贴在了木板之上。又用手将告示抚了抚,怕了拍手,和同伴转身离去。 士兵们离去,百姓们立即围了上来。但在楚国,多数人是不识字的,只是围上去瞧个热闹。这个时候,习惯般的,有识字的人出声读到:“近日城内歹人猖獗,自今日起,出入城门需经守城士兵检查方可通过,身携利器、信件者一律不得出入,处置措施视情节严重与否另行定夺。” 旁边立即有人问:“诶,老张,你没读错吧?这么严重?”那老张指了指告示的右下角:“那还用说,你看看这,国君的大印在这里盖着呢!还能有假?”李逸云心中一惊,朝中人对来往人进行检查不出他所料,但国君的玺印明明在熊冉手中,这份告示上又怎么印有国君的印章呢? 九婴在他脑中轻笑道:“这都想不明白?印章嘛!没了就不能重新刻一个?真是死脑筋!”李逸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有人敢私刻国君印章?”九婴哼了一声:“放在平时,自然是没人敢。但现在说的算的人就是熊渠为首的那几个人,只要他们守口如瓶,又会有谁得知?更不用说惩罚了。他们还能自己惩罚自己?笑话!”李逸云无奈地一笑:果然啊!事到临头,人人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规矩什么的只是空话罢了。但我还是要尽尽人事,至少为了阿耳和她的母亲,也要救下熊冉才行。 想到这儿,李逸云将手中的半块点心塞到口中,冲着姬玉柳说道:“玉柳,我得去阿耳家里送药去了。”姬玉柳忙道:“我和你一起去!”李逸云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快得很,你再喝一杯茶吃块点心我就回来了。那地方野猫野狗什么的很多,我怕你吓着。”姬玉柳想来害怕野狗,于是便乖巧地点点头。李逸云又拍拍晶晶说:“你也在这儿等我。”说罢走到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身影一转便消失无踪。 化身清风在空中穿梭着,九婴突然开口道:“小子,你在这事上是不是有些不信任小公主了?这样的话,可是容易生出心魔的啊!”李逸云愣住了,下意识地说:“我怎么会不信任玉柳?我……”但却说不出理由。 九婴似乎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小子,不要逃避。若你信任她,又为何有意向她隐瞒情况呢?难道不是因为熊冉反对的是她的父亲,你害怕告诉她之后她会阻止你?你一方面想要帮熊冉,一方面又不想影响你们的感情,所以才会这样做的吧?”李逸云语塞。他想辩解自己只是不想让姬玉柳担心,或者是单纯的嫌麻烦,但他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停下,你要找的那家伙来了!”九婴突然叫道。李逸云闻言猛地顿住身形,此时他正停在浩淼的江水上空,朝下一看,只见彭祖正坐在江面之上,宛若入定般盘坐。整个人就那样毫无凭借的浮在水面之上,随着水流轻轻地上下浮动。 李逸云显出真身,脚踏着日月五星轮缓缓飘到他的身旁,拱手问道:“彭祖前辈,晚辈有事打扰。不知您因何盘坐于此?可有事情需要晚辈代劳?”彭祖依旧静坐着,但突然睁开了眼睛,绽出两道深邃的目光中。一瞧他这番模样,李逸云便做好了听他教诲的准备。但却听彭祖慢悠悠地说道:“一般高人出场,不都是这样的嘛!” 李逸云顿时愣地说不出话,但还没等他回过神,彭祖便又面色严肃地说道:“年轻人,我劝你放手吧。这件事不是你能改变的,与其最后遗憾收场,不如现在就抽身而退,还落得清静。”李逸云还不能适应这人语气的快速切换,愣了愣才躬身施礼道:“前辈,既然您已经知晓,我也不敢隐瞒。如熊冉公子所说,为了楚国数十万百姓不受奴役,还请前辈帮忙!”灰衣人只是摇头,目光中透出无限的疲惫。“这结局是必然的,古往今来类似的事已经有过无数次,我若插手,只会将天下闹得更乱!” 李逸云依旧低着头,恳切地说:“前辈,即使无法改变结局,那也至少救救熊冉公子,您不是也很喜欢阿耳那孩子吗?”“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彭祖有些惊异。“如此,倒可一试!好吧,你在前面带路吧。”李逸云喜出望外,立即直起身来,引着彭祖向前飞去。 一路上,无论李逸云或快或慢,彭祖总是在他后方三步的距离,稳稳地跟着,一路上也再也没有过什么意外。见到了熊冉后,李逸便云将他与彭祖相互介绍给对方,又将颁布的诏令内容告知熊冉。熊冉依旧很有信心,他觉得只要几位将领的军队一到,他登高一呼,形势定可逆转。李逸云则惦记着姬玉柳,将药材扔下便急匆匆地返回茶楼。 回到茶楼,李逸云一愣,只见原本他与姬玉柳所在的桌子上只剩下了晶晶趴在桌上,姬玉柳却不见了踪影。而有两个身穿侍卫服饰的人坐在桌边有些拘谨的等待着。李逸云心生警惕,暗暗运起灵力,向桌边靠近。 离得近了,看清了那两人的相貌,李逸云放下心来,但脸色却尴尬了起来。原来这两人正是姬玉柳刚刚入蜀时,护送她的姜龙姜虎兄弟。无奈之下,李逸云只能笑着上前打招呼道:“两位大哥!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晶晶见李逸云回来了,高声叫道“喵,喵!”却暗中用神识说道:“你才回来,他们等你半天了!” 姜龙姜虎站起身来,瞧着李逸云愣了一下,才面带笑意地答应着:“是李公子呀!”“李公子坐,我们跟你慢慢说!”这两年来,李逸云的身材又拔高了一些,面貌也有些微变化,所以两人没能立即认出来。 李逸云坐下来,姜龙便将分别后的情形向他讲述。在他们离开后,徐勇也是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剩下的人进京去见穆王。穆王见了姬玉柳的信件,虽说没有一怒之下处死他们。却还是惩罚了他们。姜龙姜虎兄弟首当其冲,被杖责之后撤职。两兄弟无处可去,所幸一位官员欣赏他们二人,便将他们招为私人护卫。 而前不久,那位大人被穆王派遣出使楚国。他们自然跟随而来。开始几天的遭遇,正如李逸云从熊冉那儿听到的一样,使臣每天都与楚国国主喝的大醉。但从昨天开始,楚国对他们的态度改变了,不再是国君出面拖延,而是世子出面积极地商量细节,却又总在决定的时候犹豫不决。这其中的原因李逸云自然是明白:熊炀已死,熊渠想要妥协却又忌惮熊冉,自然会有这样的表现。但姜氏兄弟自然是无法得知了。 而在今天,使臣大人得了个空,便带着两兄弟出驿馆闲逛,听说这家茶楼还不错,便前来喝茶,而碰巧在茶楼见到了公主,使臣大人便将公主先送回驿馆,让他们二人留下等待李逸云。 他们说的开心,李逸云心中却是越发奇怪:这两人受罚撤职这事无疑又自己的“功劳”,他们不怨恨自己就很好了,怎么会看见自己还面带喜色?李逸云不禁怀疑起两人的动机,心中暗自防备了起来。 正说着话,一个护卫从外面一脸怨气的走了进来。来到近前朝着姜龙躬身施礼,怒气冲冲地说:“头儿,不知为什么。大人一回去,就被驿馆的守卫禁止了出行,说是城里贼人正在闹事,为了大人的安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出去。跟着大人的那些兄弟们也被困在里面了。我当时恰好在驿馆外面闲逛,隔着墙知道了这事,这才能来给您送信,您说说,怎么办好?” 姜龙皱了皱眉:“有问题!恐怕我们的处境有变,但应该还不至于十分危急。若是真下决心除掉我们,就不该打草惊蛇,而是直接派军队前来了。”接着,他瞧着李逸云说:“李公子你修为高,可否麻烦你到城中为我们探查一番,看看究竟如何?” 一听这话,李逸云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姜兄客气什么?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我的猫托你们照顾了。”说着朝晶晶使了个眼色。“好!”姜家兄弟点了点头,满口答应。 “我出去了。”李逸云挥了挥手掌,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第68章 兵锋何指 空旷无人的小巷中,空气轻轻地扭曲了一下,显露出李逸云的身形。瞧着四周无人注意,他便快步走到街道上。放眼看去,只见街道上的行人依旧如往常般络绎不绝,只是众人的步伐比平时要快上许多,隐约间透着紧张的氛围,但要说混乱则是太过夸大了。就在此时,几个形色匆匆的人从李逸云的身旁穿街而过。他们的穿着都很普通,但无意间透出的气息却暴露了他们的底细。 “高手!”李逸云心想,他连忙收敛自身气息,目光追着这几人看过去。只见行走着的这五个人看似随意而为,实则周围四人已从各个角度将中间之人护在其中。而从他们的气势来看,每人都至少是雷劫之上境界的修道者。李逸云偷瞄中央之人,只见那人身材魁梧,低着头面目看不清晰,但削尖的脸颊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仔细看却又确实未曾见过。 在李逸云的刻意收敛之下,几人并未查觉到他的窥视,仍是疾步朝前走去,不多时便到了街道尽头的城门。城门紧闭着,李逸云从远处看去,只见几个守城将士迎了上来,似乎要依例询问。但那站在中央的魁梧男子只是伸手拿出东西晃了晃,士兵们便慌忙行礼,接着好像又说了几句话。士兵们便将城门开了一条缝,让五人从门缝中钻了出去,消失在城外。 李逸云看的疑窦丛生,却听边上传来老者的声音:“小伙子,别看啦!人家有门路,你想出城啊,估计现在是不行了。”李逸云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老者佝偻着背,头发几近全白,一双眼睛也是十分的浑浊。李逸云连忙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上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我就在客栈睡了个午觉,发生了什么事啊?” 一听他虚心求教,老者便有些卖弄地说道:“嘿嘿,年轻人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今天午后不久,驻守江陵城的姚武将军率领军队来到了丹阳城下,因此丹阳城才会禁止行人出入。”李逸云点了点头,又问老者:“老人家,那这位姚将军兵临城下,大家不害怕吗?”老者笑道:“一看你就是外乡人,姚武将军可是我们楚国人人尊敬的英雄,他的部队从来不扰民,我们怎么会害怕他?真是笑话!” 李逸云一边敷衍地笑了笑,一边心想:“看来这姚武便是看到熊冉的书信后赶来的将领之一,看来熊冉的手下还真有可靠的,当真将书信送出去了!”可是之前出城的五个人有是何来历?他们出城,会不会就是去见姚武呢?看来只有亲自去看一眼才能得知了。 想到这儿,李逸云冲着老者笑了笑,眼中神光一闪,老者顿时觉得眼前一花,等神智回复清明后眼前已经空无一物了。“咦?我刚才是在做什么?怎么想不起来了?”老者眉头紧皱,随后轻轻拍了拍额头。“算了,回家逗孙子去喽!”说着,便弯着腰一步步地朝家里踱去。 城门之外,一片地势颇高的开阔处,几万士兵的帐篷整齐的排列着。从城中走出的五人一出城门,便快步朝营帐的方向行来。他们刚一靠近,立即有士兵前来询问:“站住,做什么的?”走在两边的四人立即上前,将原本在中央的那人挡在身后。但那人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退到后面。 他走上前,抬起头,将他那英武的面容展露了出来,对着士兵们说道:“常吉兄弟,辛苦了。还记得我吗?”那领头的士兵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拱手道:“没想到是您大驾光临,常吉有礼了!”那人笑了笑:“都是一个战壕里待过的兄弟,无须多礼。快带我去见姚将军吧!”“是!”常吉挺起胸膛,做了请的手势,领着众人朝中央大帐走去。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尺见方的泥土微微拱起,隆起的部分跟着众人缓缓地向前移动。 在常吉的引领下,一行人来到营盘中部的一座帐篷外。这座帐篷外观看上去与周围的帐篷丝毫没有区别,若非有人带领,想找到此处几乎是不可能的。到了帐篷之前,常吉停下脚步,对着来人说道:“请您稍候,待我禀明将军。”说罢一转身,进了帐篷。 在几人的身后,藏身土中的李逸云借助土遁之术,将自身感知与大地相连,查看着营帐的设置,看着看着,心中不觉暗自佩服起姚武来。整块营地处在高处,而这帅帐又处在营地中的一个不易察觉的制高点。站在此处,营寨四周的风吹草动都被尽收眼底,分毫都不会遗漏。 他还未来得及感慨,帐篷门便再度被掀起,常吉走了出来。他再次朝着那英武男子施礼道:“将军有请!”那人点点头,领着随从朝前而来。但那两名站在营门口的士兵却突然将手中长矛一横,挡在几人前面。“对不起,将军说了,只见您一人。”常吉有些尴尬地开口道。 听了这话,跟随着的四人中有一人顿时按捺不住,立即就要上前,但却被那人拦住。英武男子走到最前面来,冲着随行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之后对着横矛而立的士兵说:“客随主便,请了。”说罢便大步向前,士兵们连忙将长矛竖起,让开道路。他刚刚通过,便又将长矛紧握,挡住营门,紧紧盯着留在门口的几名护卫。 挑开犀牛皮的帐门,男子走进帐来。放眼瞧去,帐中干净利落,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高低错落,插着五颜六色的旗子。沙盘后面正对着门的那一面,则挂着一幅楚国全境的地图。在它下面的椅子上,坐着位中年将军,看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目光如刀。 “世子安好。”姚武从椅子上站起,向那人施礼道。言语间听不出喜怒。他从椅子上走下,摆出一个恭请的手势说:“请世子上座。”不用说,这人就是楚国的世子,熊冉的哥哥熊渠,李逸云之前对他的似曾相识之感便是由于他与熊冉相像之故。 此时姚武出言让座,熊渠却摆了摆手说:“如今在你的营帐之中,你是主,我是客,哪儿有坐主位的道理?”说着在沙盘一侧的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姚武见状也不阻拦,只是拱了拱手,便走回主位,走了下来。 “我这次来的原因,我想世子应该比我清楚。”姚武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先问一句,国君他到底……”熊渠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瞬的悲痛之色,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大人,已经在两日前归天了。”“国君!”姚武低呼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丹阳城的方向重重的磕下三个头。 垂头许久,他才眼带泪痕地站起身,重新入座。沉默了片刻,姚武接着开口道:“恕下臣直言,世子所来何意?还请明言!”熊渠直视着对方:“我今日前来,是为楚国千万百姓而见将军。”“哦?是这样……”姚武点了点头,接着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那待下臣先收拾只老鼠,免得惊了世子。”话音未落,姚武腰间的长刀已然到了手中,他一刀从上至下斩出,青幽幽的刀光朝着帐篷的一个角落劈斩而去。 再怎么让李逸云想,李逸云也想不到居然就这样被发现了。而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森寒的刀光已将他完全笼罩在内,若是依旧不动,立即便要被一刀两断。 “嘭”的一声,泥土猛然炸开,李逸云斜着窜向空中,碧光一闪,南斗剑向下一挥,将又一道紧追而来的刀气劈成两半。刀气上蕴含的强大力道将李逸云猛的向后推去,不过李逸云经过这两年来的磨练,早已是经验十足。顺势将身躯一扭,便将这股力量转化为自身的旋转之力,南斗剑锋锐的剑芒前指,犀牛皮的帐门转瞬而破,李逸云从其中钻出,跃入半空。 转头看向姚武,只见满身戎装的将军并未奔出帐来,而是手持长刀站在原地。见对方神色自如,李逸云并未放下心来,反而越发担心起来,果不其然,三四股强大的气息从他左侧突兀的出现,其中一人的气势尤为强大,至少也是上清雷劫的层次。 冲出的势头还没有止息,李逸云身下彩光环绕,毫不迟疑的召出光轮,向远处逃窜。同时,从左右的帐中跃出几人,这几人显然训练有素,连帐内的情形也不去看,便立刻向李逸云追去。而熊渠的几名随行者听到异动,也当即展开身法,绕开了守在营门前的士兵,朝营内看去。见熊渠无恙,几人才又退到远处,转头瞧向李逸云逃窜的方向,但以逃追双方的动作之快,此时已然是毫无踪迹。 驾驭着日月五行轮,李逸云在空中左躲右闪,慌忙地躲避着后方射来的一道道法术。李逸云心中暗暗将这些人与苍梧之野的虞部、陶部的修道者比较起来:相较之下,楚国随地处南方,但与中原华夏文明联系密切,修炼门派也是层出不穷,而苍梧之野诸族则是固步自封,因此这几人的法术比起苍梧之野的多数修道者要强出不少。 但另一方面,苍梧之野的虞部、陶部,几乎是人人修炼。而楚国受中原文明影响,修道者是一个较为少数的群体,具有较高的地位。如此一来,在战斗经验,尤其是集体战斗经验方面,这几人比起生长在人人皆兵的苍梧之野修道者,自然是有所不足。他们四人所发出的法术完全是各自为战,尽管威力不小,却是毫无章法,若是他们的攻势能有所配合,李逸云即使不中招,也势必会吃力得多。 想通了这些,李逸云计上心头。他身体一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绕过一颗参天大树后,向左侧飞去。追踪着他的四人也都循着他的前行路线向前冲来。李逸云暗叹侥幸,若是在苍梧之野,追踪的几人势必会成几路合围,那就麻烦得多了。 而这几名追踪者,修为也是有高低之分,修为较低的两人与李逸云不相上下。其中一人在飞行法术上面又略有逊色。于是在转弯之时便落在了后面,他刚转过树干之时,几人已经距离他有一些距离。他远远地看着,正要加力赶上,却见最前方逃着的李逸云扭过身来,朝着他的方向一招手,他顿时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已然被树干上横生而出的粗大枝干紧紧地捆在了树干上,细密的灵力刹那间透出枝干涌入他的体内,封住了他的灵力。 他自然不会甘心被李逸云留下的陷阱困住。心念一动,立刻用神识沟通灵力,尝试着冲破束缚。在他全力挣脱之下,“嘭”地一声,枝干寸寸断裂。但此时李逸云与追赶他的几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只好御剑浮在空中,一时不知所措。 “嘿!”这时,他听到有人在他的身后叫他。连忙一回头,正迎上李逸云的那张笑脸,他心中有气,置于胸前的双掌猛地推出,几乎将全身的灵力一下子倾泻而出。 在掌风沾到李逸云的瞬间,那“李逸云”寸寸的消散了,掌风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他正心生疑惑,却觉得自己迎上了一股极强的劲气,不得不全力对敌。势均力敌的双方在空中相遇,瞬间炸裂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将他的身体反弹而出,他仰头喷出一口鲜血,随后摔在地上,晕了过去。而在他对面倒下的,却不是李逸云,而是另一名衣着与他相同的追踪者。 看着倒地的两人,剩下的两名追踪者的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而在他们对面,李逸云脸上泛着淡淡的潮红,有些粗重地喘着气,但神色中却透着欣喜。之前在路过树木的时候,他便在树上施下法术,又以自己的灵力为锁,将其暂时锁住,等着最后那人到达树干之侧之时,就引动灵力,将木遁之术释放。 将木遁法术释放的同时,李逸云还又利用转身的刹那引动了隐藏在树干中的幻术,那人当时完全被裹缠而来的枝干所吸引,自然没有提防,这才被李逸云乘虚而入。之后,李逸云便兜了个圈子,绕到追踪者的正后面,此时处在队伍最后面的人见李逸云折返,自然是掉头追赶。李逸云便借助视觉的死角,将其引到先前中了幻术的人的身后,之后在引他发出强力一击后,才闪身躲避。 这蓄力一击自然是没有击中李逸云,但那人却想不到,他迎上的,是自己同伴的一击。而那中了幻术的同伴,是完全将他当做敌人来对待的。于是,才有了两人双双倒地的局面。剩下的两人眼见形势不好,趁着李逸云喘气的时机占据了他的左右两侧,封死了他的去路。 李逸云把心一横,右手握剑当胸,白炽色的光焰从身上燃起。在他的额头之上,显现出六道或连或断的横线,形成一个闪着金光的符号,正是火天大有的卦爻。毫不犹豫地,李逸云点燃了分身,将实力提升到巅峰。他知道,面对着这两位上清雷劫境界的修道者,还没有晶晶的相助,一个不小心就要饮恨当场了。 那两人见李逸云的气势逐渐攀升,也知道对手施展了提升实力的法门。于是再不迟疑,双双出手,左拳右掌,一蓝一青两道光芒向李逸云迎面袭来。 紧握南斗剑,一股亲密之感透过剑柄传入李逸云心中,绽放出温暖的气息,将他心中的些微恐惧一扫而光。李逸云大喝一声,双手握剑,自右上至左下,劈出一道弯月似的碧光,向对面的一拳一掌斩了过去。 第69章 往来成古今(上) 一剑斩出,李逸云的身体也已经随着剑光扑了上来,手中长剑挽起一个剑花,剑光化为纵横交织的天网,将对面两人笼罩其中。 而此时,李逸云之前斩出的那道剑光刚刚与两人的拳掌撞在一起,相互消弭于无形。 剑光下落,两人顿感进退不得,连忙各施妙手,弹出一缕缕光芒,将从天而降的剑气纷纷切断。但紧随着剑气之后,又有一样事物袭向二人,那便是李逸云手中南斗剑的锋刃。 两人并没有类似日月五行轮的飞行之术,只是依靠御剑之术飞行,他们趁手的兵器此刻正被他们踩在脚下。面对压顶而来的南斗剑,两人只好高举双掌,一道混合着两人灵力的屏障迎向了剑锋。下一刻,南斗剑便斜着斩上了彩光缭绕的屏障。 一股反震力传来,李逸云应声而退。他腰部用力,身躯在空中翻腾数周,才将这股力道卸去。而从他口中喷出的一篷血雨,也在他翻腾中如天女散花般挥洒而出,将他的衣襟染上了点点殷红。但他却好像察觉不到疼痛了一般,身体还在空中翻腾着,便突然一个旋转,将翻腾之力转为向前的冲力,手中长剑直指,又一次向敌人发起了攻击。 而与之相对的两人此时也不好受,方才双方蓄力一击,他们虽说在修为上占据优势,但李逸云凭借以上之下的优势和南斗剑的锋锐剑气,大大的弥补了修为的差距。双方碰撞后,二人顿感胸口烦闷,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翻腾。而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对手却又好似没事儿人一般地,再次发起了进攻。 两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明明是己方在修为上占据优势,但从打斗开始却一直被对方牵制着。他们也下了狠心,两人大喝一声,磅礴的气息从他们身上迸发而出,一人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一柄长过一丈的银色剑光从他的掌中吐出,而另一人双手环抱胸前,一团紫红色的火球由小至大,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被这缭绕的火焰炙烤的微微摇晃起来。 李逸云的脸上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身体毫不停留地前冲,只一瞬便已到达二人身前不足一丈的距离。而那银色的巨剑和紫红的火球,也已如离弦之箭般向他射来。 瞧着近在眼前的光芒,李逸云剑锋前指,也如二人般高喝一声,潮水般的灵力涌出体外,化为一个水蓝色的环形屏障,将他围在其中。水蓝色的光环旋转着,朝着剑光火球席卷而出。 水蓝色碰上剑光,银色巨剑被旋转的力道一带,稍稍偏了一点,倾斜着擦着李逸云的身周射向远处,而一条条细丝样的银光,则被那一抹水蓝从剑光中抽离而出,又融入自身。金生水,可怜那人剑光中的金属灵力,只是刹那间,便被李逸云水属灵力吸纳不少。 之后,水蓝色又迎上那紫红色的火焰。水克火乃万物之理,李逸云的水遁之术对付起虞部的“天火”真气自是远远不如,但对付这样的火焰却还是能将其克制的死死的。于是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火球,在接触到水光后,顿时没了气势,迅速地被化解了。 而借助蓝色光芒,穿过攻势的李逸云,手腕如苍鹰搏兔般地骤然一挥,一道几近圆形的光华在空中一闪而过。森然的寒意也在此时出现在这两人的心中,但已经躲闪不及。只好将身一转,身躯尽力向两旁闪躲。同时二人靠近中央的手也反击而出,双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李逸云的胸口,李逸云的身体如巨石般被炸飞。又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对面二人的衣袍。 而直到这时,撕裂的疼痛才传入两人的魂魄,两人低头一看,肋下的鲜血正从内向外扩散着,转眼间便染红了半边袍袖。两人手出如电,将灵力透过指尖注入体内,包裹住伤口,这才将血暂时止住。 这时,两人才重新想起李逸云,抬眼瞧去,茂密的树林间,除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两个同伴,便再无一个人影。一人还打算继续向北追下去,但另一人因为方才躲的慢了些,肋骨已然被砍伤,于是只好放弃了搜寻,两人落到同伴身体的旁边,探了探鼻息,还有气。于是将同伴的身体扛起来,御剑凌空,向来的方向掉头离去。 而此时的李逸云,正坐在数里外的江畔盘膝而坐,运气调息着。半晌,他才睁开眼,长出一口气。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他转头看着身边的老者说:“多谢彭祖前辈相救。”彭祖摆摆手道:“不必。”他懒懒地倚在一棵树干之上,随意地说:“早就和你说过别管闲事,这次是我有意寻你,若非如此,你怕是不死也要重伤,今后修为不废也将寸步难进。”李逸云转过头,十分感激地说:“前辈的话,晚辈今后定会牢记。” 彭祖点点头,这才接着说:“对了,我找你来是有事情的。”李逸云有些疑惑:“哦?前辈有何事?”彭祖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你之前拜托我的那件事,我帮不了了。没办法!”一听这话,李逸云腾地站起身来,又引得胸腹间一阵翻滚,猛地咳了几声,才开口道:“这是为何?难道以前辈之力,连保住一个人的性命也做不到吗?” 彭祖摇摇头:“不是我见死不救,是我救不了一个找死的人啊。他一心求死,我又能怎样?”他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挥手让李逸云坐下,李逸云又直直地站了片刻,才一弯双腿,坐在了地上。 见李逸云坐下,彭祖才接着道:“就在刚刚,熊冉那小子已经利用暗号等手段,将他幸存的护卫又召集了起来,同时他也得知了驻守江陵的姚武已然到达城外的消息,准备派人与姚武接头了。你早该看出,他并不是那种失败了会甘愿远走他乡的人。”李逸云接口道:“嗯,我也是刚刚得知的,而且我还看见了熊渠去姚武的大营见姚武。” “熊渠去大营见姚武了?”彭祖问。李逸云点了点头。彭祖轻哼了一声说:“看来这件事发展的会更快一些了,不出意外,姚武一定会被熊渠说服,接下几日,熊冉召来的所有将领,都将逐个听命于熊渠。”李逸云惊异地道:“不会吧?看上去姚武不像那样没骨头的人啊?退一步说,就算是他如此,其他的将领也都会如此?我不相信!” 彭祖冷笑一下:“这不是有没有骨头的问题!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许多类似的事件往来反复,便成了延续千年的历史。”他顿了一下,向李逸云反问道:“我问你?作为国君,或者是国君之子这样的人物,做什么事才叫做爱百姓?”李逸云脱口而出:“当然是不让百姓吃苦、受辱,让人人安居乐业!熊冉正是为了不让楚国百姓受辱才甘冒奇险,自然便是爱百姓!” “是吗?”彭祖抻长了语调,又接着问:“那你觉得,若是楚国与周王朝正式开战,又是谁输谁赢呢?”李逸云面露尴尬:“这个……中原诸国均听从周天子号令,华夏人才辈出,楚国……恐怕会输的很惨。不过!” 他语气一转,定定地瞧着彭祖:“若是前辈肯全力相助,楚国至少也有征求合议之机,晚辈不才,看得出,前辈的修为通天彻地,即使是殷之伊尹,周之姜太公恐怕也比不上前辈。前辈,据晚辈多日来的亲历亲为,晚辈深感楚国百姓有礼有节,并非所谓蛮夷之辈。这样的的百姓,难道就该受到周王朝的歧视吗?前辈为何不出手一搏?即使失败,以前辈的修为,超然物外还是不难的吧?前辈……” “你呀!实在是小觑天下人了。这么多年,我听的奉承话多了,实在是听够了。”彭祖打断他说:“实话跟你说,这华夏之地,胜过我的。至少也有五人,而那些隐于深山大泽的高手的实力,即便是我也不知其底细!这些高手,尽管超然物外,与世无争,但也不乏以天下为己任之人。尽管我赞同你的说法,但楚国为蛮夷,已是千百年来的共识,而今周王室又历经成康之盛世,虽然昭王有失仁爱,但如今穆王励精图治,又是一番万众归心的气象。若是周楚开战,无数高手都会参与其中。到时候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你难道想掀起第二次封神之战吗?” 听到封神之战四个字,李逸云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场商周双方精英齐出的旷世之战,尽管决定了周王朝的盛世,但在那场战争中,阵亡的战士与修道者都不计其数,绝对堪称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战役之一了。能稳胜过它的,也就只有上古不周山之战一例而已。 看着沉默不语的李逸云,彭祖停了停,接着说道:“再者,你可听闻熊冉熊渠两者在市井中的传言?熊渠爱民如子,百姓都拥戴他,而熊冉呢?前些年就是个花花公子,这几年年纪渐长,才稍稍安分一些。也许他被世人误解,是个有才能的人。但他在民间有着这样的风评,怎么能抓牢楚国的民心?还是说你还想像在苍梧之野一般,再来个搬弄是非?” 李逸云心中一痛,苍梧之野那些死亡者的脸似乎就在他面前。他咬咬牙,涩声道:“前辈,苍梧之野之过,晚辈绝不再犯!”“那就好!”彭祖点点头,站起身来说:“我要离开丹阳了,你再试着劝劝熊冉,让他好好想一想,其实熊渠是真的关心这个弟弟的。依我看,就连派兵搜捕,也是那些大臣的主意。否则,若是真心搜查。北城即使再荒凉,又怎么会一个兵都不派呢?”说到这儿,他又长叹一声:“亲情,实在是人世间难得的牵绊啊!”声音还在空中飘荡着,人已然散作无数的光点,消失的干干净净。 看着彭祖消失的地方愣了一阵,李逸云站起身来。双手掐了个法印,一颗颗光点从他身上钻出体外,在他身旁凝聚成一道人影,正是那天火同人之分身。 由于施展了用分身增强自身的火天大有,尽管时间不长,分身还未彻底消失,但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那与李逸云相同的身影,露着一张比他本人还要苍白的脸,站在他的对面。 “唉!”李逸云叹了口气。盯着对面的“自己”说:“到底怎样才是对的呢?”他原本只是自言自语,但出人意料的,那分身却接口道:“嗨!有什么对不对的?自己想怎样做,就做了呗……”一副满不在乎的语调。 李逸云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能说话?”对面的“李逸云”瞥了他一样:“连自己练的是什么法术都没弄清楚,你也真是够糊涂的了。”闻言李逸云更加诧异:“我修炼的自然是天火同人之术啊,比起其他的分身之术,它要强大很多,因此才能够在平时将灵力聚集,从中化生出你来啊?” “说的不错,只是有一点不对。”他扬起下巴,让自己显得比李逸云高出一筹。一字字地说道:“天火同人,并不是分身之术。他是一种创造生命的法术。” “什么?”李逸云的吃惊无以复加,加之身体尚未恢复,险些摔倒在地。“大惊小怪!”那扬着下巴的李逸云轻蔑的说:“难怪姬玉柳总说你笨,你也不想想?所谓分身之术,自然是将自身力量分散,化为多个身外化身,而每个分身都依赖于本体,在昆仑山的时候,你也读过不少法术。可曾见过有哪种法术能将分身事先修炼好,战时再释放的?” 见李逸云摇摇头,他又指着自己说道:“你又见过有哪种分身术炼出的分身能与本体对话的?告诉你,天火同人,看似是一门修炼分身的法术,事实上,是一门修炼者在自己体内以灵力创造生命的过程!” 李逸云瞪着眼睛,半晌才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你现在也是一个生命了?”他人方才还一脸得意的表情瞬间土崩瓦解,垂下头无奈地说:“哼!我要是成为一个生命体,还轮的上你随叫随到?都是你太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刚刚突破‘同人’的第一关!要是换了我,早就将它修炼到大成了。” 第70章 往来成古今(下) “第一关?”李逸云有些疑惑。“对!”对面的他没好气地说:“天火同人的第一关,便是让所创造的生命,拥有能独立思考的魂魄!所以我才能和你说这些。”“哦!那我们现在,究竟是个怎样的联系呢?”李逸云又问。那人被问得不耐烦了,但还是不情愿地说:“突破第一关后,天火同人便有质的飞越了。现在的我完全状态下所能发挥的实力,与你已经相差无几了。但我的存在还是要依赖你,比如说你若是死了,我也自然就消失了。” “而且,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不用火天大有把我化掉。”那人咬着牙根说:“我在你体内的时候,便可以进行修炼,修炼所得,直接增强在你的修为之上。而我又因为这门法术的特性,可以通过你修为的增强来增强自身。”“什么?”李逸云眼睛一亮,忍不住惊呼出声。也难怪他不能自已,若是分身在体内可以自行修炼,那就近似于修炼速度快了一倍啊!但他眼中刚刚透出神采,那人就不忘给他泼冷水:“不过你修炼的是元灵,比起更适宜人类修炼的元神来说,速度简直慢得像乌龟,即使有了我,也快不到哪里去!” 李逸云被他说得皱了皱眉,但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不是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魂魄了么?那你若是不肯修炼怎么办?还有,若是今后我们在战场上起了争执,你不肯帮忙,那我不是死定了?” 听了这话,那分身原本冰冷的脸刷地转为血红,连苍白之色也荡然无存,他大声吼道:“这是我最讨厌这个法术的地方,说是创造生命,为什么在你一心要做某事时我便会完全丧失自己的意识,变成一个任你驱使的机器!啊!为什么?” 李逸云笑了,他走上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好了好了,别怨天尤人了,大不了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取代你的意志好了吧?”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去一趟北城,将我们的所见所闻告诉熊冉,再劝一劝他。你的身份,直接说了吧,我们两人区别还是不小,不说出来恐怕他会怀疑。我得回去一趟,若是拖的太晚,晶晶那里怕会有麻烦。” 最后,李逸云还不忘赞美一下这门法术:“办完事,你就直接解除法术,这样就能不受距离的影响,立即回到我的体内,说起这个效用,又好似宇宙法术的空间移动,不过却更为精妙,这天火同人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妙个头!”那人恨恨地说道。正要转身,却又转了回来:“对了,为了和你区别开来,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好在我们同时现身时用来称呼。”李逸云哑然失笑,故意地拿起腔调说:“哦?兄台尊姓大名?”那人冷冷道:“不是说云从龙嘛?就算我再不愿意,我现在也是依赖于你的,那我便叫做李玉龙吧。”说着一纵身,脚下彩光闪耀,驾起日月五行轮离去。李逸云轻笑一声,也身化流光,朝城中茶楼向掠去。 落在茶楼门旁的角落,李逸云整了整衣服,手掌抚过,殷红的血迹荡然无存,这才迈着步子走入屋中。 晶晶已然趴着睡着了,姜氏兄弟和那前来传信的护卫仍坐在桌边等待着,一见他归来,三人立刻腾地站起身,急切地问:“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这么久?没事吧?” 李逸云摆摆手,示意无碍。转过话题,将自己一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只是将楚国国君已死的消息隐瞒住,将自己的推断隐去,仍是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又将自己与彭祖的对话省去,只说是一位又几面之缘的前辈路过,救起自己。 听李逸云说完,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姜龙才开口道:“公子,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逸云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这才开口道:“边将入京,世子与之暗中会面。依我看,楚国内部定有大事发生,极有可能是权力更迭,现在我们要谨慎行事,一个不慎就可能有性命之虞啊!”瞧着几人被他说的露出惊恐之色,李逸云心中暗喜,随即又皱起眉头说““但有一点奇怪,若是权利的更迭。世子又去见姚武,那姚武定然是世子请来的外援,但以他到了军营后姚武对他的态度来看,却并非如此。真是匪夷所思啊!” 见三人的神情越来越吓人,李逸云知道不能再吓他们了,于是露出微笑说道:“不过你放心,若是动手,我们的确没什么胜算,但你们看。”说着由怀中掏出白龟遗留下的龟壳,那龟壳只核桃大小,通体光滑匀润,仿佛白玉雕成。 李逸云指着它说:“别看这个东西小,这可是件法宝,可大可小,当初在苍梧之野,曾经装下过几千人的整个部落。到时候若是真有意外,我就把你们往这里面一放,再驾起日月五行轮,跑的话肯定是无人可挡!”听他这样一说,三人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渐渐地浮出笑意。 停了片刻,李逸云又嘱咐道:“这几天你们就先同我住在客栈吧!明天抽时间去驿馆一趟,想办法通知我们的人尽量不要外出,将重要的东西收拾好,以应对突发之情。”三人此时对李逸云早已是深信不疑,于是郑重地点点头。但李逸云心中还有疑惑,于是向姜龙问道:“姜大哥,这次天子的使臣是哪位?能不能先让我了解一下?” 李逸云的想法是,事先了解一下使臣的性格、喜好,之后与之打交道也方便些。本以为姜龙定是知无不言,但没想到一听这话,在场三人均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姜龙有些尴尬地说:“公子,按说不该瞒你,但我们大人特意嘱咐过了,所有府中的人都不能向他人透露一点关于他的事情,说不能让他的信息曝光,否则就罚倒一年马桶,家里用不了送到其他大人的府邸,公子你看……” “恩?”李逸云心中诧异到了极点,心想:这位大人也未免太过小心了吧?嘴上则有些无奈地说:“那好吧!我也不逼你们,跟我回客栈吧!”说着抱起晶晶,带着三人走下茶楼回到客栈。 回到客栈后,李逸云便疲惫地躺在榻上,慢慢地调动灵力,调和着白日中所受的伤。回忆起日间的经历,他突然发现了不解之处,于是向魂魄中的九婴发出询问:“前辈!那姚武将军,看样子应该不是修士啊?可他怎么能发现我呢?而且他劈出的那一道刀光,与我们所修炼的灵力使用方式截然不同,性质却又相似,这究竟是为什么?” 对于他的问题,九婴淡淡地道:“这就是你们这些门派子弟最大的缺陷了,凡事都只是局限在自己的圈子中想问题。你就没想过?这世上修炼之路不止一条吗?”“不止一条?”李逸云疑惑地道:“还有何种修炼之法?” “当然有!”九婴接着说:“你们的修炼之法,是以通过魂魄神识来凝聚灵力,而事实上,通过各种武技修炼肉身,也能同样凝聚灵力,达到至高的境界。只是这种方式比起修炼灵力还要注重天赋,许多的人修炼一辈子也是毫无所成。而且,这种方式在达到某个瓶颈之前,实力是没有实质性的提升的,因此早在我的那个时代便已经很少有人选择这样的道路了。现在应该更少了!所以你这么多年才没见识过!” 在李逸云的思索中,九婴沉声道:“看那姚武的出手,显然已经突破了瓶颈,已经能够和修道者一般,用灵力加强攻击,只是方式有所差别罢了。若是相比起来,他的层次大约和上清雷劫的层次所差无几。你下次可要小心了!” “多谢前辈指点了!”李逸云点了点头。这时,一股灵力突兀地出现在他的体内。尽管有所准备,但李逸云还是被惊了一下。于此同时,一幕幕场景仿佛亲身经历般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李逸云知道,“李玉龙”已然完成了任务。 根据李玉龙传递来的消息:熊冉心意已决,劝说毫无作用。而在今日午后,又有三四只队伍赶来,聚集在城下,与姚武一样按兵不动。听了熊渠去找姚武并被接见的消息,熊冉倒是皱了皱眉,但之后,他胸有成竹地说,自己已经想出一个让楚国诸将不得不与周交战的计策,并马上就会实施。 得知了这样的状况后,李逸云心中犯起了愁:怎样才能在避免战争的同时,也让熊冉平安无事呢?实在是难啊!却听九婴又幽幽地开口了:“小子,我若是你,现在恐怕会有些担心了!”李逸云一愣,“嗯?这是为何?”九婴低声说:“你想想,若你是熊冉,让楚国不得不与周王开战的最简单的事是什么?”李逸云眼睛转了转,突然箭一样的跳了起来,撞开门飞奔出去。 在那一瞬,李逸云已经想明白:最简单的挑起战争的方法,就是杀掉对方派来的使臣! 第71章 蓦然叹剧终(上) 一想到熊冉可能对使臣出手,李逸云立刻想到了正被困在驿馆的姬玉柳。再也躺不安稳,立刻便要去驿馆救人。 但他刚一冲到院中,却又瞪大了眼睛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想要去救的人此时正在他的前方,在姜龙姜虎的陪伴下朝他走来。 李逸云先是一愣,接着连忙赶上去揽住少女的双肩,有些急促地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从驿馆里出来了?”瞧着他的模样,姬玉柳又是感动又觉得好笑,轻轻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瞧你急成什么样子了?是使臣大人送我出来的啊!” 李逸云心中一动,跟着追问道:“那使臣大人现在在哪里?他与你一同到这里来了吗?”姬玉柳摇摇头:“他说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把我送到这里就离开了。” 李逸云皱了皱眉,转头瞧向姜虎说:“姜二哥,据我推测,现在很可能有人想对使臣大人不利,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到大人!我怕他自己一个人行动有危险!”姜虎愣了愣,挠挠头说:“没有啊!我们也找不到大人!”但接着却又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我觉得这个城里还没有人能杀得了大人吧?再说,若是大人都对付不了的高手,就算我们都去了也是白搭啊!” “你们倒是对他的实力很有信心啊!”李逸云心中暗想,于是接着说:“好!那我也出去看一看,公主就交由你们照顾了!晶晶!快来!”一声高喊,化身人形的晶晶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眼见着姬玉柳毫发无损,李逸云才终于对这姜家兄弟放了些心,也不再隐瞒晶晶的秘密。 “大哥!什么事?”晶晶显然也意识到如今情况的重要性,收起了嬉皮笑脸,凝重地问李逸云说。“你把这个拿着!”说着,李逸云伸手拿出了白龟壳递给晶晶:“我现在要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若是我没回来就出了情况,立刻用它把玉柳和几位大哥带走!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找我!明白吗?” “明白了!”晶晶点点头:“不过大哥,外面好像已经开始乱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啊!”李逸云也点点头,拍了拍他肩头说:“我知道了!你也小心!”说完又朝姬玉柳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走出屋子,来到了街上。 有些出乎意料的,长长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连极目远眺也看不到人影。李逸云忙闭上双目,用神识去感知,立刻便感应出在靠近城中心的位置聚集了大量的人,于是迈大步朝城中心的方向走了过去。 果然,转过两个街头,密密麻麻的人群便展现在了他的眼前。放眼望去,几乎全城一半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单论人数,几乎可以与苍梧之野的圣城之战双方总兵力相比了。 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的不真切,李逸云正想挤进去,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父老们!你们还记得三年前周昭王是如何欺压我们的吗?”那正是熊冉的声音。没等李逸云想办法挤开人群,百姓们便举起手臂高声呼喊着:“记得!” 之前听彭祖说了一旦开战的结果,此时见他如此煽动百姓,李逸云不由得想起了在苍梧之野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闪过一丝愤怒。愤怒的同时,他也对熊冉有些佩服。如今看来,民心已经被他成功地煽动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他在国人口中的风评而受到影响。但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他说话的声音能透过人群清楚的传入自己的耳中,显然是借助了法术之能,可之前看他的伤势,就算有彭祖帮助,也不可能在短期完全康复,可听他此时的声音,却似全无病痛。 而在他思索的时候,熊冉已然继续说道:“而现在,熊渠那个懦夫在父君离世后,竟伙同那些士大夫想要向周朝妥协!大家想一想,周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他们叫我们蛮夷!若是向他们妥协,我们岂不是要年年向他们进贡?把我们辛辛苦苦的收获送给他们?岂不是要像像那里奴隶对待主人那样对待他们?我们的生活将变成什么样?这样的事情,大家能同意吗?” “不能!不能!”百姓们立刻高呼了起来。呼声中,有人喊道:“像对付周昭王那样,狠狠地打他们!”“对!我们有军队,有武器。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上战场!为什么要妥协?”“和他们开战,开战!” 百姓们正呼喊着的时候,金属的碰撞声从各个街道传来,士兵们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李逸云刚忙抽身后退,藏在一处街角的角落中。而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已经迅速地将人们围在了当中。 尽管百姓人数众多,但大多数都是本本分分的农夫、工匠,平时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呆呆地瞧着盔明甲亮的士兵,一时不敢言语。 双方僵持着,熊冉冷笑着说:“现在国难当头,你们不磨好你们的武器准备保家卫国,却在这里将长矛指向自己的国人,有什么好神气的?”围着的士兵顿时脸上有些不自然,而一些胆大的百姓也开始插嘴了:“就是,就是,怎么不见你们杀向北方去对付周人?在这里耀武扬威,有什么用?”“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不要脸皮呦!” 渐渐地,有几名站在外面的壮汉伸出手,一边推搡着面前的士兵,一边说:“走开,别挡着大爷的路。”士兵们只好将队伍集结的更加紧密,推搡中,有个士兵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老汉。老汉一声不吭,倒在地上没了声响。片刻后,人群中发出一声大吼:“爹!爹!” 随后,一名中年农夫在人群中显露了出来。他眼睛通红地大吼:“我杀了你!”猛地挥起手中的锄头凿在那士兵的头上,顿时一片鲜血混杂着脑浆喷涌而出,场面再也压制不住,双方终于动起手来…… 开始,百姓一方由于缺乏经验,又心存胆怯,被军队占了上风,可到了后来,许多人横死当场,而他们的亲人也变得不管不顾,百姓们凭借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将军队彻底地压制了。 看着不断死在锄头,杀猪刀之下的士兵尸体,士兵们的头领不得不下令撤退。兵败如山倒,士兵们纷纷逃窜,又被杀红了眼的百姓杀死不少。 “父老们!捡起武器!我们杀进宫,将熊渠等人拿下!”熊冉喊道。百姓们已然红了眼,纷纷俯下腰,从尸体中将刀剑拔了出来,呐喊着向着宫殿的方向冲去。 李逸云见了地上如此多的尸体,不禁心存不忍。远远地看见熊冉在一群护卫的包围下,带着百姓冲出很远,他才缓缓地走了出来,将地上的每个人都检查了一遍,对那些还有气的使了个法术,将他们的伤势暂时稳住,将他们扶到附近的小巷中。 走到那最先死去的老者面前,李逸云刚要动手,却见老者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嘴里嘟囔着:“怎么还睡过去了。”看见了李逸云,他先是愣了愣,接着向四周看去,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映入眼中,老者翻了个白眼,吓得晕了过去。李逸云欲哭无泪,将老者照例拖入小巷。 确认再无活着的人后,李逸云这才沿着去宫殿的道路向前赶去。这条路,李逸云平日里观光之时没少走过,但今日看到的景象却是截然不同。一路上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有百姓,也有士兵。不像苍梧之野时那样身处其中,但李逸云此时却更能深刻了解其中的痛楚。他照例努力搜索着其中的活人,尽力救治。 于是,当李逸云到达宫殿之时,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密密麻麻的百姓们已经将为数不多的士兵围在了大殿的台阶之上,士兵们虽然仍在抵抗着,但随着士兵的倒地,百姓手中的兵器越来越多,双方的修道者们更是拼了命,一道道强劲的法术向彼此倾泻而去,收割着对方的性命。 瞧着他们好勇斗狠的样子,李逸云顿觉无趣。他跳上了广场旁的高墙,坐在墙上朝前漠然地看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的队伍一点点向着宫殿的顶端倾轧着。终于,一名士兵见大势已去,扔下兵器,向后逃窜而去,而他身边的士兵见有人逃跑,也纷纷扔下兵器,军队全面溃退,百姓迅速占领了宫殿。 宫殿易主,立刻有人手持武器冲入大殿,但片刻后又冲了出来,向着熊冉高声报告着:“公子,没有见熊渠和那些老家伙!”熊冉沉默片刻,转头瞧着百姓大喊道:“父老们,熊渠那厮已然逃走,外敌当前,我们暂且不必管他们,我们要立即组织军队应对周人来袭,不知大家可信得过我?” 百姓们听着这话,渐渐从杀戮的情绪中缓解过来,有的机灵的当即附和道:“愿尊公子为国主!”有人带头,百姓们立刻跟着喊了起来:“熊冉国主!熊冉国主!” 第72章 蓦然叹剧终(中) 熊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正要顺口答应。但就在这时,真个宫殿的上空突然暗了下来,巨大的乌云刹那间遮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人们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地神情,一道铜柱粗细的漆黑雷电便从那乌云的中央利剑般劈落。巨大的冲击波像洒豆子一样将四周的人们抛了出去,而站在中央的熊冉,则被那漆黑的雷电彻底地淹没了。 “糟了!”李逸云心中一动,但却一步也没有上前。因为与那黑色雷电相似的东西他已经见过了一次,那就是修道者冲击太清雷劫时才会出现的太清神雷!而此时的雷电,就算比太清神雷弱,也弱不了多少,以他的能力,连自保都困难,更不用说救人了! 几乎就在同时,李逸云已经开始为熊冉惋惜了。熊冉的实力和他不相上下,在这样天威般地法术之下,不死也一定重伤,再也无力回天了!“难怪彭祖前辈说他管不了这事,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这施法之人,在雷电属性上的造诣,恐怕也只有我师父才能……” 刚一想到那令他头疼的人,李逸云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向雷电的中央。在那里,本该重伤垂死的熊冉,正傲然地站在那儿,昂首仰望苍穹。而他的身上,则穿着一身晶莹剔透的水蓝色铠甲。铠甲线条宛若水波般柔软,水色的流光在它表面上缓缓流淌,从头至脚、循环往复,宛若一泓春水。 羽化神甲!竟然是羽化神甲!李逸云惊得在高墙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朝那面仔细看去。从熊冉此时身上的气势来看,的确已经达到了羽化的境界,而且还在不断攀升着。不过眼尖的李逸云发现,熊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却好似变成了灰白之色,不知是真的,还是距离太远的错觉。 就在熊冉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时,另一道身影从空中乌云的中央显露出来。那是一名老者,白发垂落在胸前。发梢在空中轻轻挥舞着,显得潇洒恣意,再配上他红通通的脸膛,竟丝毫不见老。他穿着一身褐色的衣装,通体没有一处装饰,但却毫无寒酸之感,而显得厚重坚实,穿在他那魁梧的身上,如同高山般让人望而生畏。 造物仙衣!见过候武显露真身后,此时的李逸云一见那身衣袍浑然天成的模样,立刻就瞧出了它所代表的意义。那可是造物境界高手才能显露的神通。之前对熊冉实力的惊讶顿时被面对造物高手的震撼所取代了。 老者的身边,还跟着一身白衣、御剑凌空的熊渠。只是在老者的气势之下一时被人们忽略了,隔了片刻才有人叫喊他的名字,人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李逸云也跟着声响仔细地看向熊渠,他比熊冉要年长一些,接近三十岁的样子,与熊冉有些相似,脸颊削尖,剑眉凤目,目光则比熊冉要深沉的多。 不过见过了之前的雷电天威,百姓们再也没有想冲上去的了,纷纷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避险。李逸云也跟着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了彭祖的声音:“那个老头叫铁甲,是只云梦泽里的鼉龙。有造物境界的修为。” 李逸云吓了一跳,头也不回,便没好气地接话道:“鼉龙?我怎么看不出来?”彭祖笑道:“以他的实力若是刻意隐瞒,你自然看不出来,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思藏着,你用神识去看就好了啊!而且你的元灵在感知这方面可比元婴强出很多,直接闭上眼睛向那边感知就行!用不着任何法术!” 李逸云闻言一愣,他在玉虚宫从来没学过辨识妖族的方法,一听彭祖的话不禁心中好奇,立刻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向铁甲的方向探出神识。顿时,一条长达数十丈的巨大鼉龙出现在他的眼前,单是那两只金黄色的双瞳就比人还要大得多。而它那一身高低起伏的鳞甲则像一快快坚硬的山岩,显得牢不可破。 惊讶地瞪大了眼,李逸云忍不住回头瞧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彭祖,呆愣地说不出话来。彭祖笑了笑:“怎么样?够大吧?这种鼉龙已经随着云梦泽的消散渐渐地绝迹了,这家伙八成就是最后一条,看一眼少一眼喽!” 李逸云赞同的点点头,却又记恨彭祖方才不打个招呼就出现,于是故意提高语调说:“看来前辈是打不赢这条鼉龙了,所以这才这样夸人家的吧?”彭祖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随你怎么说好了,无论怎样,我若是对付他,虽然麻烦,却还是稳操胜券。这一点是事实!” 接着,他又开口道:“打败了他又怎么样,还会有更多的人卷进来!我早说过,类似的事件已经发生无数次了!结果是不会改变的。”李逸云故意和他顶嘴道:“那是前辈你不肯帮忙,你若是肯出手,又怎知情况不会有所改变?” 彭祖摇摇头:“你还太年轻!等再过十年你在和我说这个问题吧!又来人了!你看!”说着,他抬手指向宫殿外边,李逸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密麻麻的军队已经将宫殿团团围住,并开始成队的向广场进军。几面不同的旗帜在空中飘扬着。其中最大的那一面写着“姚”字,正是姚武的旗帜。 瞧着汹涌而来的军队,彭祖悠悠地说:“百姓们是容易被煽动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所做事情的后果,但这些将军们不同,尽管他们仍有人有一腔热血,但却更能明白于周朝实力的差距,因此必然会被熊渠说服,这就是我说的必然性。” 他刚说完这句话,李逸云还没来得及回应,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便如洪钟般响彻天际:“冉儿!你居然在燃烧生命?是谁教你这种法门的!” 不用去看,李逸云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便是那鼉龙铁甲。只是那响彻天地的声音中,此时却弥漫着消散不去的悲伤与愤怒!而李逸云则被他话中的另一重意思吸引了:“熊冉用的是燃烧生命的法门提升修为?难怪他修为提升的这样惊人!看来他的头发的确是变白了!” 此时,站在地上的熊冉已经哈哈大笑着回答道:“师父!您老可真是慧眼如电啊!没错!我就是有了这样的法门,这回您再打我一个试试?” “胡闹!你知不知道生命力一旦损失,就再也无法恢复了?赶紧停下来!”铁甲的话语依旧如初,就像训斥晚辈的长辈一样。熊冉笑了笑,语气陡然转为郑重:“师父!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的打算,你无非是想要一击把我击倒,然后再保证我哥继位的同时让我免于惩罚!可您知道我的想法吗?” “二弟你既然都明白,为何还……”熊渠没说完,便被铁甲伸过来的手停下了话语,接着他低下头,双目深深地瞧着熊冉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好!”熊冉朗声道:“师父我从小就在你身边长大,你应该很了解我,常人看重的许多事情我都不在乎,但我有自己的一些底线,像周王室低头就是我的底线之一!当年明明是周昭王荒淫暴虐,在我国四处抢劫民财,强抢民女,才引得国人奋起反抗。这难道有错吗?现在周穆王居然下令要我们赔罪称臣,若是遂了他的心愿,又有多少人会在他们的欺凌下家破人亡,毫无尊严地死去?就说在场的这些百姓,有多少在三年前曾与周人浴血奋战?又有多少人的亲人死在周人的手中?让他们给仇人做奴才,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就连父亲,若不是因为三年前战场上的旧伤,又怎么会喝酒猝死?” “为国主报仇!”“为国主报仇!”“支持熊冉公子!”……熊冉话音刚落,百姓们山呼般的喊叫声就爆发了出来。 “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听我说几句好吗?”半空中的熊渠连喊了数声,百姓们才七嘴八舌地安静了下来。 “大家听我说!”尽管只是喊了几声,但熊渠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了:“大家想要报仇的心,我都理解。我又何尝不想报仇?这些年来,我们也的确强大了许多,却还是无法与周人相比啊!说句不好听的,上次之所以能击败他们,完全是他们过于轻敌之故!虽说是击败了他们,可想一想我们投入了多少人,整整五万百姓,还有混杂在队伍中的万余名士兵,而周人的部队只有八千多,在这样的差距下,我们还是付出了极大的伤亡。若当真与周人全面开战,恐怕楚国就会彻底覆灭啊!” “那怎么办?难道仇就不报了吗?”熊渠话还没说完,立刻便有人出言质疑。熊渠摇了摇头:“当然不!我们现在的示弱,不是向周人妥协,而是在忍耐。我们要一直忍耐着,直到我们的实力足够强大的那一天,我们定会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父老们,我们现在开战只能是白白牺牲,而若是我们足够强大,无需开战便能震慑对方,使对方不敢欺凌我国!请大家相信我!不要白白牺牲啊!”熊渠声嘶力竭的喊着。说完,他便双腿一弯,凌空朝着百姓们跪了下来。 第73章 兄弟重逢 连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出口,那足以致命的铁拳便到了他的面前。这就是修为上的绝对差距,任何技巧都无法弥补的天堑。李逸云此时若是与晶晶融合的最强状态,或许能勉强避开致命伤。但处在当下状态的他,在铁甲的含怒一击之下,甚至连移动脚步都做不到。 就在他绝望地瞪大眼睛之时,一道灿金色的光芒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铁甲那魁梧的身躯。金光如水般的颤动了片刻,便渐渐地稳定了下来。而铁甲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了数丈之外。紧接着,淡然而优雅的声音从那金色的光影中传了出来:“前辈!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滥杀无辜对您也没有益处不是吗?我们家老三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他可不会什么燃烧生命的邪法,更不会教给别人来用啊!” 这声音刚一出口,李逸云便微微一愣,等他说完后,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瞧着面前那一身金色战甲的高大身影兴奋地喊道:“二哥!怎么是你?”几乎是同时,铁甲有些诧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是……?”那人背对着李逸云挥了挥手:“老三!等下再和你细聊,我先拜见一下前辈!” 接着他对着铁甲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在下刘甫,师承玉虚宫吴尘长老,见过铁前辈!”铁甲微微点头:“原来是玉虚宫的高徒,果然不凡!年纪轻轻便能接下老朽的一击,前途无量啊!”刘甫笑了笑:“前辈谬赞了!若不是前辈之前被熊冉公子所伤,晚辈又怎能挡住前辈的一击?” 说起熊冉,铁甲脸上再度浮上一丝痛楚,挥挥手说:“罢了罢了!此事是我糊涂,这年轻人若真是教给冉儿此等邪术之人,刚刚又怎会毫无反击之力?”接着,他转头瞧向身旁的熊渠,轻声道:“国主,此间事已了。冉儿生前,一直说喜欢我住的地方,他和他妻子的尸身就让我带走吧!” 他好像是在与熊渠商量,但语气却是十足的不容置疑。但熊渠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只是面色惨白的走到熊冉的面前,伸手运起水遁法术,将他与李雨身周的血迹清洗干净,便再度一言不发地退到一旁,只是眼中默默地流下两行热泪。 铁甲也不说话,伸手一挥,这夫妇两人的身体便悬浮了起来,接着他向前一跨,便到了李逸云的面前,却不去管李逸云,而是伸手去拉李逸云怀中的李聃。 李聃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瞧见铁甲伸来的手,立刻大叫着扑入李逸云怀中,紧紧地抱住他。李逸云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便将李聃紧紧地抱住,寸步不让地盯着铁甲。金光一闪,刘甫像一团烟雾般出现在了铁甲的身旁,手掌像落叶般轻飘飘地落下,刚好拦住了他那抓向李聃的手。 “前辈!孩子还小,怕不能理解您的苦衷。他亲眼见了您逼死他父亲,就算您把他带回去,怕也难以相处融洽吧?”刘甫直视着满脸怒气的铁甲,微笑着说。 这句轻飘飘的话一出口,铁甲的力气好像立刻被抽走了一般。原本溢满怒火的双眸顿时黯淡下来,颓然地叹了口气,转身将手掌自下往上一托,熊冉夫妇的尸体便被他托在空中。接着他脚尖在地面一踏,便化作一股劲风,带着两具尸体消失在了空中。 瞧着他的身影消失,李逸云终于松了口气。而刘甫则若无其事地放下来手掌,散去了身上那身纯金色的羽化神甲,露出一身青绸长衫。终于等到了交谈的机会,李逸云正要再度询问,一旁脸色苍白的熊渠却走上前来,朝着刘甫拱手道:“没想到刘大人竟有这样的神通,真是失敬了啊!” 刘甫微笑着还礼:“哪里哪里,公子谬赞了!应该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处理,我就不打扰了。我现在回驿馆,应该不会再被禁足了吧?”熊渠摇摇头,挤出笑容说:“之前只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若是早知您的神通,哪儿还用费这些事!您请!” 刘甫点点头,拉起身旁目瞪口呆的李逸云和李聃,身影几个闪烁,便脱离了沉默着的人群,来到了宫殿外的大街上。 李逸云依旧惊讶地瞪大双眼,他万万没有想到,众人口中的天子使臣,竟是自己的二师兄刘甫!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立刻就要询问刘甫最近的生活是否如意。但却猛然想到了,自己已等同于师门叛徒,一时没了主意,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刘甫则不管这些,他转过身,用力地拍了拍李逸云的肩膀,朗声道:“几年不见,长高了,也壮实了!看你出手,已经突破了玉清雷劫?魂魄的问题解决了?”李逸云默然地点点头,刘甫立刻高声赞道:“好!太好了!真不愧是我三弟!”说着,眼中隐隐闪烁出泪光,透出感动又欣慰的神情。 瞧着他这样的目光,李逸云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地落下,涩声道:“二哥!”说了这两个字,他便哽咽得说不出什么了。刘甫也不在意,用力地点点头说:“我们先回驿馆!回去坐下再说!”说着便伸手在面前一挥,面前的景象陡然一变,空间好似被他撕裂了一样,浮现出一个高达丈余、宽约五尺的“孔洞”,“孔洞”的另一面,便是一座造型古朴的房屋。 “走吧!”刘甫对李逸云说。李逸云一面惊叹于师兄的神通,一面拉起李聃,一步跨出便越过了孔洞,站在了那房屋的面前。刘甫也跟着跨了过来,回身一挥,那孔洞便消失不见。三人就这样回到了驿馆之中。 他们刚站稳脚步,姜龙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呦!大人!李公子!你们回来啦?”转头一看,向这边走来的果然是姜氏兄弟,姬玉柳跟在他们身后,身边环绕着几名护卫。她看见李逸云安然无恙,顿时露出了放心的目光。晶晶则跟在最后,嘴里叼着根竹签,一边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一边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走上前来,姜龙朝着刘甫拱手道:“大人!我们接到您的法术传信,便带着公主往驿馆这边赶,没耽误事吧?”刘甫笑着摇摇头:“当然没有!”接着他瞧了李逸云一眼,又转回头说:“看来你们真的是没告诉我三弟关于我的一点消息啊!难得难得,憋得挺难受的吧?等回了镐京!我一人给你们放三天假!” “大人英明!”“好!”众护卫立刻高声喝道。李逸云则转过头,皱着眉瞧着刘甫说:“你让他们保密就是为了给我个惊喜?我还以为你是怕走漏消息有仇家寻麻烦呢!原来你这么无聊!” 刘甫用力地锤了他的额头一下,高声道:“敢说你二哥我无聊?你想不想混了?再说你二哥我为人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有仇家?真是杞人忧天!”说着转向众人:“走!我们进去!”带头朝着身后屋子的正厅走去,姜龙姜虎以及晶晶都快步地走了进去,姬玉柳则是走到李逸云身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才与他带着李聃随着人们走进了屋中。 几人落座后不久,在刘甫的安排下,客厅中央的桌子,便摆满了可口的菜肴。李逸云和刘甫将李聃围在中间,千方百计地劝他吃东西。姬玉柳则坐在李逸云身边,小声地问着他关于李聃的细节。只有晶晶毫无顾忌,坐在椅子上大口往嘴里送着各色菜肴,也不去看几人。 李逸云和刘甫想尽方法,但以李聃此时的心情根本吃不下东西,勉强吃了几口便眼中含泪地不住摇头。两人只好让姜龙姜虎带着他先去休息。 李聃离席之后,几人哀叹了几句。刘甫便问起李逸云这两年的经历。等他说完了之后,刘甫便感叹道:“没想到你这两年多的经历竟是如此精彩!当浮一大白!”说罢举起身前盛着酒的杯子,与李逸云的杯子碰出清脆的响声,两人一饮而尽。 长出一口气,刘甫叹口气道:“当年你出走后,我才听师父说了事情的原委。我还颇为担心……担心你命不久矣。”说到这儿,他眼中闪过一丝泪花,接着又被笑意取代:“不过我三弟哪儿能被这样的小患打败!果然是我当初多虑了。”李逸云则笑着不住摇头。 说着说着,刘甫的神情又转为严肃:“不过,你的毒咒……等回到镐京,你随我走一趟钦天监,那里除了我派的出色弟子,还有五湖四海的高人,我与他们都有些来往,相信定能求得解你的毒咒之法。”李逸云看着师兄关切的目光,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轻轻地点头。 “其实,当初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师父。他也是无心之过,只是……”沉默了片刻,刘甫有些犹豫的开了口,见李逸云眉头紧皱,又沉默了下来。姬玉柳见状,也低头不语。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晶晶咀嚼食物的声音。 静默中,李逸云开口了。“师兄,你说的我都懂,我也知道当年的事……怪不得他。但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好!那我们不说这些事,来!喝酒!”刘甫拿起酒壶,将李逸云和自己的杯子倒满,举起酒杯。李逸云一笑,眉头舒展开来,两人举起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 李逸云感叹熊冉的遭遇,刘甫则感慨与之整日痛饮的熊炀,两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愁苦,这样你来我往,酒到杯干了许久,终于喝得酩酊大醉,先后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第74章 镐京城(上) 宽达十丈的朱红色大门敞开着,像一张血红色的巨口,吞噬着世间最深邃的秘密。在它的两侧,两列身穿银甲的士兵整齐地矗立着,沿着地面上白石铺就的道路,笔直地延伸出去。站在门外向前眺望,隐约地可以看到,在那几丈高围墙环绕着的广场远处,一座大殿屹立在从平地拔起的平台之上,向着四周展现着那独属于它的至高无上的气息。 “宣尹伯刘甫觐见!”内侍尖细的嗓音穿过长长的道路,传到了站在门前的诸人耳中。身着官服的刘甫忙从走出队伍,高声应答道:“臣刘甫觐见!”他偷眼看了下站在队尾的李逸云,目光中透出一丝鼓励,李逸云迎着他的注视,微微地点点头。刘甫这才转过头,眼神立即转为专注,迈开大步沿着那笔直的道路向前走去。 那日熊冉死后,在熊渠简洁有效的政令下,丹阳城在两天之内,便迅速地安定下来。唯一的谜团便是那传授熊冉燃烧生命秘法的人始终没有线索。李逸云怀疑过彭祖,但想想彭祖的言行,却又排出了这项可能。只是彭祖在刘甫出现后,便也神秘地消失了,李逸云对他的疑问也只好不了了之。 楚国安定下来不久,刘甫便与熊渠的商议终于有了结果,楚国全面妥协,同意每年增加贡品,又答应将熊渠的长子熊康送到镐京。而刘甫,也代表周穆王参加了熊炀的殡礼。几日后,李逸云与姬玉柳便跟着刘甫一路北上,带着李聃和熊康,在护卫的护送下向镐京进发。 路上,刘甫向李逸云简单讲述了这些年官场的风雨。但更多的是介绍如今镐京的形势。以及可能跟李逸云打交道的人。令李逸云意外的是,早在两年前他刚刚前往苍梧之野之时,楚戾便跟随由蜀国进京的队伍来到镐京,以玉虚宫弟子的身份向穆王自荐,并担任了祭司的职务,负责四时祭祀之事。而使李逸云更加意外的是,风沐翎竟然也在镐京担任了女祭司,负责为穆王祈禳天命。只是她深居简出,这些年来刘甫与她也没怎么打过交道。 之后,李逸云也不隐瞒,将自己打算与姬玉柳成婚的决定告诉了刘甫,刘甫听了以后,着实有些为难。李逸云虽说曾是玉虚宫的弟子,在修道界颇具身份,但从世俗的角度上看,他却是出身平民,周礼向来讲究门当户对,穆王肯将姬玉柳嫁给他的可能,微乎其微。刘甫最后想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让姬玉柳先回宫,在穆王面前夸奖李逸云的护送之功,李逸云则可凭此功绩混个官职,再寻找机会,建功封爵。到时再向穆王提亲,也就十拿九稳了。李逸云和姬玉柳都觉得这个主意有些不稳妥,封爵的机会哪儿难么容易来?但刘甫却神秘地说,若是他估计的没有错,机会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在将熊康交给相关官吏后,李逸云便带着晶晶和李聃,在刘甫家里住了下来。李聃刚离开楚国时,整日以泪洗面,但李逸云对这个与自己命运相似的孤儿格外关心,晶晶又整日耍宝玩闹,快到镐京之时,他便已经开始有了笑容。 第一天夜里到的刘甫家,第二日一早,李逸云便随着刘甫来到了朝会所在的“乾坤殿”前。按着计划,等待着穆王的召见,而在他们到来之时,便已有一些的官员等在那里。刘甫说,能进入乾坤殿议事的,都是朝中重臣,而那些品级不够的,是没资格随意进入乾坤殿的,只能等待天子宣召。这类的官员向天子上书后,想知道结果,只有在上书之后每天都自己或是找人帮忙,来这里等待着召见。至于刘甫已经是尹伯,品级足够,只是这次他被外派出使,必须得到周王的许可才能再次进殿。 其实按着周武王、周成王所立之法,官员若有事禀告,或者上书没有得到回应,只要经过守卫们检验没有携带武器,是可以直接觐见天子的。但在穆王刚刚登基的时候,有些官员因为进言没有得到回应便直接去觐见穆王,却被当场责骂。还受了不少处罚,于是渐渐地官员们宁可在这里一天天等,也不愿意去觐见天子了。 当然,官员们也可以买通天子身边的内侍,让他们代为打探天子的口风,不过那价钱却是不菲,出得起价的官员大概也够品级直接进殿去了。而可悲的是,在他们等待着的时候,有些人所上的书,却早已被天子扔在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这一次,刘甫进殿已然过去了很久,却迟迟不见再有人被宣召。眼见着太阳向上升着,要过了朝会的时刻,人群中开始出现嘈杂的议论声,有些人想是已经上书多日仍没有消息,早已在心中放弃,只是来这里求个心安。见时间将尽,便议论着离去。 李逸云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晶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吧?聃儿虽说稳重,却还是年纪太小,真是让人担心。”临行之时,他嘱咐晶晶好好照顾李聃,却暗地里告诉李聃,不能让晶晶做出什么混账事情。可晶晶要是闹起来,李聃怎么拦得住?李逸云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心里也跟着生出一丝焦急。 而在这时,内侍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宣昆仑山玉虚宫李逸云觐见!”李逸云忙一抖衣袍,冲着大殿的方向回应着:“草民李逸云觐见!”高昂的语调穿透云霄,在广场中激起一阵回声。 迈开大步,李逸云微微低着头,在两旁士兵的注视下,沿着笔直的长路向前走去。白石之上,刻着细密的纹路。那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在云端若隐若现的景象。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篆刻,一股震撼从李逸云的内心生发而出:这就是我们华夏文明的精华啊!真是可歌可泣! 不多时,看似漫长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李逸云顺着七寸高的台阶一级一级的登上高台,从两根盘旋着巨龙的白玉石柱间穿过,来到了大殿之前。顿时,一股厚重之感扑面而来,笼罩了他的身体。 李逸云放眼看去,只见殿门高约两丈,大殿以金红两色为主,又夹杂着明黄之色。殿门之内的地面,迎着太阳闪着金色的光芒,灿烂而奢华。 走进殿中,李逸云按着刘甫教给他的礼仪。目不斜视,一路距离金色的台阶约三丈远位置,深施一礼,头沉到与腰平齐的位置,清晰地说道:“陛下在上,草民李逸云拜上。”接着直起身来,仍是微微低着头,不去看上面的情景,以示尊重。 “你便是李逸云?”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厚重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李逸云忙拱手道:“回陛下,在下正是。”“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李逸云略微愣了一下,随即站直身体,向着台阶之上仰脸瞧去。 九级台阶之上,摆放着金色的长椅,一个身穿黄袍的人坐在上面。不用猜也知道,这便是当今的天子——周穆王姬满。李逸云借机也端详起姬满来。姬满脸上那依稀可见的皱纹,和头上斑白的发色,显示出了他五十出头的年纪。他的体型微微发福,衣服显得有些狭小。与传闻中暴躁的脾气相反,他的神态显得和蔼可亲,始终笑眯眯的。 但李逸云也察觉到,自从两人对视的时候起,一股无形的气势,便从姬满的身周散发而出,压制着李逸云,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这并不是什么法术,而是纯粹的气势,那种气势,让长相平凡的姬满仿佛处于九天之上,高不可攀。李逸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王者之气!是多年站在生杀予夺顶峰的人才能够拥有的。 “果然是一表人才啊!”片刻后,姬满笑着说。李逸云忙拱手低头:“陛下谬赞了。”“玉柳性情散漫,这一次不告而别的游历,能够有你的保护,实在是份运气,辛苦你了!”李逸云忙把背好的说辞用了出来:“能保护公主,是我求之不得的,在下虽一介草民。却也不敢怠慢,时刻以为陛下分忧为傲!” “难得你有这份心,又是个不错的人才。这次,你便留在镐京为国效力吧。说说,你想做个什么官职?”姬满笑眯眯地问。李逸云连忙恭敬地说:“全凭陛下定夺。”“让我定夺?哈哈!”姬满大笑了两声,随后又皱起了眉:“还真是不好想啊,实在想不出什么职务适合你。这样吧,在座的几位卿家谁有合适的提议不妨提出来吧!” “陛下,臣有个提议。”话音刚落,楚戾的声音从角落中传来。尽管多年未见,但李逸云还是立刻就听了出来。刘甫曾说,楚戾因为对穆王的痼疾调理有方,时常被穆王指派陪在身旁,没想到今天正巧遇上。不知在这朝堂之上,楚戾又会怎样为难自己? 周穆王听了这话,眼睛却是一亮,好奇地说:“哦?楚卿请说。”楚戾一拱手,接着说道:“陛下,刚刚看过由公主口述整理出的文书,微臣得知,李逸云公子曾在苍梧之野指挥过南蛮军队。如今靖边军先锋营刚刚成立,统领一职还没人能胜任,微臣少时与李公子同门求学,李公子人品才能均在臣之上,而带领军队更可以说经验丰富,所以微臣觉得,这个职务非李公子莫属!” “嗯,不错。诸位卿家可有异议?”见无人答应。穆王的嘴角勾起一个无声的笑意。又对着李逸云说道:“李卿,朕任命你为靖边军先锋营统领,赐亚服衔。白长史,李统领的任命书便由你来负责。再找赵祉盖上我的玺印就好!”话音刚落,便有声音从角落传来:“诺!”而站在穆王身边的内侍也将头一低道:“诺!” 穆王又转过头,对着李逸云说:“李卿家,休息几日后便尽快上任,责任重大,可不要让朕失望啊!”李逸云一低头:“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以报陛下!”姬满笑了笑,慵懒地说:“好啦,那今日就到这吧!” 说着,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施施然从龙椅上走下,路过李逸云身边时,李逸云连忙依照礼仪将头低下。而姬满便在内侍的护卫下一步步走出了殿门,与此同时,殿门外的内侍也冲着广场喊道:“陛下回宫,退朝——” 第75章 镐京城(下) 走出朱红色的宫门,李逸云长长地出了口气。虽然在乾坤殿中的时间不长,但他却觉得周身都已经有些僵硬的感觉。自打进了大殿,便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将他紧紧地禁锢住。直到姬满离开,他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李统领,恭喜了。”一个沙哑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李逸云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干瘦的老者站在他的身侧,笑嘻嘻地瞧着他。李逸云连忙回礼:“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尊姓大名?可否告知?”那老头依旧笑着,两眼微眯着说道:“老夫白石,是天子的长史,统领的任命诏书,便会由老夫草拟。” 李逸云拱手道:“原来是白大人,下官今日能见到白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啊!”白石摸了摸花白的山羊胡,问道:“不知李统领现在在何处落脚?改日老夫可要拜访拜访!”李逸云心中对他的热情疑惑,却仍是说道:“怎敢劳烦大人?应当是下官去拜访大人才对。下官现在暂住在刘甫大人的家中。改日定当去拜访大人。” 白石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刘大人今日已经升任上大夫之职,你们两位少年英才能相亲相近,真是国家之幸啊!那老夫便先告辞,改日再与统领详谈。”李逸云忙回礼道:“大人请!” 白石走后,楚戾也从殿中走了出来,见了李逸云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李逸云还是从他的眼中瞧出了隐藏着的恨意。而且李逸云还发现,这份恨意比起两年前见面时还要更甚。李逸云苦笑着想:我难道就这么容易被人恨? 又等了一会儿,刘甫才神色匆匆地走了出来,见了李逸云便立即上前扯住他的袍袖说:“我刚刚与几位大人商议事情,有些晚了。我们边走边说。”说着拉着李逸云快步向前走去。 “师兄,怎么了?”觉察出刘甫的异常,李逸云出声询问。刘甫仍是不言语,直到两人已经走入巷中,他才目露寒光地说:“姓楚的小子看来是因为当年的事,仇恨起玉虚宫所有的人了,连你也要算计。我第一眼看见他便知道他不是善类,若不是师父瞧他可怜,叮嘱我要照顾他些,当初我就揭发他被逐出师门的事实了。” 李逸云一愣,随即明白了。当初楚戾被逐出昆仑,吴尘见他形单影只,便嘱托几个弟子多少出力帮扶他些。因此刘甫才会说出这些话。于是李逸云问了另一个问题:“师兄,我怎么被算计了?” 刘甫叹口气:“你知道靖边军的先锋营是什么队伍吗?”李逸云摇摇头。刘甫压低声音说:“那是天子计划中与匈奴作战时用来当敢死队送死的队伍啊!”李逸云一惊:“天子打算与匈奴开战?”刘甫点点头道:“我之前所说你能建功立业的机会便是这个,本想举荐你在天子直系的军队中担任职务,可却被楚戾那小子抢了先,唉!” 李逸云听了这话,只觉头有些晕,原本在玉虚宫时,读起那些为臣之道的书时,他还觉得书中所述的官场斗争过于复杂,今日只是刚刚迈进官场,便发现,官场的斗争,比书中写的还要复杂得多。他还什么都没干呢,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不过从苍梧之野那几十万人的战场中走出,李逸云对于生死已然看得淡了,对于危险倒是不甚在意。听刘甫说完,他竟不禁赞叹起来:“天子真乃雄霸之君!有这样的壮志,难怪今日见他便觉出一股无形的压迫,不愧为天下至尊!”刘甫撇撇嘴:“你还有心思说这个?不过你说的不错,天子的确是一代雄主,不少初见他的人都畏畏缩缩,你的表现算是自在的了。不过说来也没什么,见得多了习惯了,也就好了。” 走着走着,李逸云想起一事:“师兄,白石这个人如何?”刘甫“嗯?”了一声,答道:“这个人,是个老狐狸,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每个人都不得罪,但仔细寻思着,却不是这样,他与每个重臣的关系都很密切,但每当有人的罪行被查出来是,大家都会发现,白石和这人竟似毫无干系般,干干净净。据说他看人很准,他为官几十年,在不少官员新晋的时候便主动拉拢,而那些被他拉拢的人无一例外都飞黄腾达。” 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说起来,为兄初入仕途之时他还拉拢过我!这么看这老家伙倒真有些能耐。”接着又问:“你问他做什么?”李逸云挠挠头,若有所思地说:“他刚刚问我住在那里,还说要去拜访我。弄得我一头雾水,以他的身份拜访我?这不是个笑话吗?” 刘甫也皱起眉头:“登门拜访?这可是他最高级别的拉拢啊!这些年在初入仕途之时被他拜访过的人,无一不是位极人臣啊!难道是他觉得你将来会登阁拜相?这……你现在的处境,没有道理啊!” 李逸云也陷入了疑惑中,但想了想仍是想不通之后,以他冲淡的性子,反而释然了。他笑着揽过刘甫的肩头道:“好了师兄,我们不想这件事了,赶紧回家吧,我肚子都已经饿的前后贴在一起了,再说昨天到的晚,我还没见过嫂子和侄子呢!”刘甫也笑了:“好好,那我们快走。现在你嫂子八成已经准备了一桌好菜了!”两人说笑着,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回到刘甫的家中,李逸云这才见到了刘甫的妻子姚氏,和他们的儿子刘锦书。果真如刘甫所说,姚氏已经准备了一桌的菜。李逸云也不客气,立刻坐下来大快朵颐,而晶晶一见有人动口,也抢着狼吞虎咽地了起来。为了避免麻烦,自从进了镐京,晶晶便一直保持着人类的形态,还用额发将额头正中的天眼纹路遮了起来。而他的人类形态与李逸云的相貌竟有五成相似,两人一起狼吞虎咽,就像一对争食的兄弟一样,看的刘甫夫妇忍俊不禁。 而相反的,李聃虽然年幼,却是有礼有节的样子,坐在饭桌的一角一口口安静的吃着,还不是给仅有三岁的刘锦书夹菜。刘甫见状,指着李逸云笑道:“你这个做师父的,还不如你徒弟!你看看人家孩子,多有礼貌!”李逸云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地说道:“我可是站了半天啊,早就饿了。再说,能教出比自己好的徒弟,才是好师父。”接着他又低下头去,将晶晶挤到一边,嘴里嘟囔着:“给我留点。”刘甫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连刘甫那温婉的妻子姚氏,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吃过午饭,李逸云正舒服地躺在榻上休息,只听外面有人急匆匆跑进来。以他的修为,已然察觉来人是刘甫家的下人刘和,他便慢悠悠的直起身道:“刘和大哥,什么事啊?”刘和喘着气道:“李公子,传诏书的内侍来了,现在正在前厅喝茶,你快些过去吧。” 李逸云一愣:“这么快?”连忙穿上鞋,快步绕过连廊,来到了前厅。只见刘甫与一名身着暗红色袍服的内侍正坐在厅中喝茶,正是上午在朝会上服侍在穆王身边的赵祗。李逸云连忙拱手施礼:“赵大人,下官有礼。”赵祗放下茶杯,站起身回应道:“李大人不必多礼。”多数内侍的声音都是半阴半阳的尖细之音,一般来说是有些刺耳的。但赵祗的声音却很是悦耳,李逸云听在耳中,不禁很是惊讶。 见李逸云直起身,赵祗从怀中拿出一份明黄色的布帛,李逸云见状连忙躬身垂首,深施一礼。在一旁的刘甫也站了起来,冲着赵祗恭敬地行礼。赵祗展开布帛,朗声道:“兹赐李逸云亚服衔,任靖边军先锋营统领,赐玺印一颗,明日上任。此谕!”李逸云双手抬起,接过布帛道:“多谢陛下。” 直起身来,他又朝赵祗拱了拱手:“赵大人辛苦了。”赵祗笑着说:“李大人哪里话?今后大家就是同殿之臣了,应当相互帮扶才是。”李逸云点点头:“一定,一定。”接着面露难色,赵祗见状问道:“李大人可还有疑问?”李逸云道:“赵大人,今日朝会,陛下说让下臣几日后在上任即可,这诏书为何又改成明日?”赵祗的笑中带了些神秘:“这份诏书是白石大人所拟,拟好后拿给陛下看,陛下并未反对,如此说。李大人可明白?”李逸云一愣,随即点点头道:“下官明白了。” 赵祗转身瞧了眼刘甫,接着对着两人说道:“二位大人,奴才得回去向陛下复命,这玺印就放在这儿了,咱们来日在细说?”两人赶忙施礼道:“恭送大人!” 送走了赵祗,两人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刘甫疑惑地说:“这白石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向让你早些去送死?你今天不是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了吧?”李逸云想了想,皱着眉头道:“没有啊!我还说定要去拜访他呢!”刘甫道:“那就奇了!不过天子也没反对,看来他也开始着急北征之事了。我还是不放心,这白石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对你这么有信心?觉得你早上任一天就能早日拜相?” 正在这时,刘和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没进门便喊道:“大人,白石白大人现在已经到了门口,说是来拜访李大人的。”刘甫冲着李逸云揶揄道:“呦!看来我将来得靠你小子啦!发达的时候别忘了有我这么个哥哥哦!” 李逸云哼了一声,笑着说:“那还不赶紧讨好我一下?”说着,两人站起身来,一起迎出门来…… 第76章 初入先锋营(上) “军爷,新出炉的包子,热乎着儿呢!”“吃饱了!不要了!”李逸云打着哈欠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着,跟在他身后的晶晶却连忙掏出铜板,抓过五个包子,还递给跟在一旁的李聃一个。 李逸云回过头,正想瞪他一眼,却又眼皮一沉,重重地打了个哈欠。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贴身的轻甲,李逸云哭笑不得。又想起了昨日的事。 内侍赵祗前脚刚走,白石后脚就到了。从一进门开始,他就对李逸云关心备至,好像李逸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甚至连盔甲都为李逸云按着不同的尺寸准备了好多套,李逸云几番推辞,还是没能拒绝,只好逃了合适的几套,收了下来。 白石年纪不小,精神头却是十足,滔滔不绝地与李逸云谈论着小到饮食品味,大到天下之道,顺便还捎带着刘甫,几人一直聊到月上中天,白石才恍然大悟般地惊叹起天色已晚,告辞离去。李逸云和刘甫早就觉得困倦了,见他终于说要告辞,赶忙把老头送走了。 于是第二天的清晨,李逸云便眼圈发暗的带着晶晶和李聃,向着从白石那里得知的靖边军先锋营营地走去。出了东城门,又沿着官道向东走了一段路,李逸云这才远远地看见了营地的影子。它坐落在官道旁的树林边缘,透过树木的缝隙,一个个盔甲鲜明的士兵身影透了出来。 见此情景,李逸云心里不住赞叹,却又生出些许疑惑:师兄说先锋营全是由奴隶们组成的,武器盔甲都很差,如今看来,这也不差啊?难道说我大周王朝正规军的装备还要远超这些? 心里疑惑着,李逸云脚下却不慢,没多时便穿过了树林,走到了营地的边缘。而在营地边站岗的士兵见有人前来,顿时围了上来,嘴里喊着:“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李逸云示意身后两人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明黄色的天子诏书。那几名士兵倒有见过世面的,见状忙拉着身边的同伴躬身施礼,齐声道:“陛下万岁!” 李逸云将诏书读了一遍,又收入怀中,几名士兵才站了起来。走到李逸云面前,其中一个士兵施礼道:“刚才弟兄们不知是李大人,还请大人勿怪。”李逸云点了点头说:“没什么好怪罪的,你们能有如此警觉之心,倒是应该多多嘉奖才是。带我去我的营帐吧。” 几个士兵相互瞧了几眼,面露难色。李逸云心感疑惑,仔细瞧去,又在士兵们的眼里捕捉到了几分隐藏着的轻视。正寻思间,还是那个之前说话的士兵开口道:“大人……这个恐怕不行,我们还是连带您去见我们的千夫长大人,然后才能带您去,和您说明一下,我们不是您的下属,您下属士兵们的军营,还要再向前走……” 感觉头大了不少的李逸云,跟着这几名士兵在一座装饰精美的帐篷内,见到了名叫希夷的二十多岁的军人,一见面,希夷立即朝李逸云施礼道:“李大人,不知大人到来,下官没能出营迎接,实在是罪过。”李逸云费劲挤出一个笑容,摆摆手道:“希千夫不必多礼,不知能否早些派人带我去我的营帐?”希夷有些愕然道:“李大人不多坐下歇息一会儿?”李逸云摇摇头,心中苦笑道:“我想早点知道,自己当的究竟是个什么官儿!” 随着希夷派出的士兵又向前走了一里地,一道小河出现在众人眼前,领路的士兵指着小河对面一片散乱的营地说:“大人,那里驻扎的就是您统率的先锋营。”李逸云苦着脸点点头,心中早就把楚戾骂了八百多遍。 说是营地,看着却更像是个垃圾场。满是污垢的一座座帐篷东倒西歪的排列着,营门口也不见有人把守。距离还远,那此起彼伏的谩骂声就随着风隐约地传入了李逸云的耳中。 走过木头搭的小桥,终人们于到了营门前。领路的士兵冲里面喝道:“王六!张虎!公孙……姓公孙的!你们三个出来一下!”“您稍等!稍等!”一声回应远远的传来,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从远处的帐篷中钻了出来,小跑着来到近前。 李逸云定睛瞧去,只见这汉子中等身材,一身老旧的盔甲,还算整齐。一张脸笑眯眯的,右侧脸颊之上有着暗金色的刺字,显示着他曾经奴隶的身份。见他来到近前,先前喊话的士兵笑了:“王六,要是每个先锋营的,都像你这样,我们可就省心啦!”王六笑着点点头,却没有继续言语。 说着话,远处又并排走来两人,左边是一个高大的汉子,年纪与李逸云相仿,在二十上下,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筋肉的轮廓将衣服撑得鼓鼓的,手臂足有小树那么粗,看上去就很强壮。而右边的那人也不示弱,个子虽然只到壮汉的肩头,看年纪也只有十六七岁,还带着些少年的稚气,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凶光,令常人不敢直视。 壮汉的脸上同样有着刺字后的印记,而少年的脸颊上则没有印记,却有一个核桃大的伤疤,让他原本称得上俊美的面貌变得有些狰狞。 见两人也到了,先前那士兵开口了:“王六,张虎,公孙……他娘的!你那个名是什么东西?”他瞪了眼那疤脸少年。“你们三个看好了,这就是今日上任的李大人,今后统领你们先锋营,还不见礼?” 王六闻言赶忙施礼道:“小的见过李大人!”那壮汉也行了个礼,瓮声瓮气地说:“李大人好!”而那姓公孙的疤脸少年却是一言不发的行了个礼,便又站起身来,将腰拔的笔直。 接着,领路的士兵又指着这三人,对着李逸云说道:“大人,这便是先锋营的三个千夫长,王六,张虎和这个公孙小子分别掌管第一、第二、第三千人队。”按说这三人都是千夫长,带路的士兵不过是传令的,但对他们说话却好像面对下属一样,先锋营的地位就可见一斑了。 李逸云瞧在眼里,却又不能发怒,只好沉默地点点头,那士兵便跟着躬身施礼:“那大人,我就先告退了!”李逸云说:“去吧,辛苦你了!回去替我向希夷千夫长致谢。”士兵应言而退。 李逸云转过身来,瞧着自己这三个部下,努力将自己失望的情绪压下去,摆出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他先对着那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一愣,随即微微颔首,清晰地说道:“公孙篪,竹乐之篪。”李逸云点点头:“篪乃乐中君子,好名字。”听了这话,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光芒。 再次瞧了他们三人一眼,李逸云又接着说:“我初到此地,还不了解先锋营的现状。你们三个,现在带我去军营各处巡视一下吧。”王六迎上来道:“大人请跟我来!”说着摆出个请的姿势,李逸云跟着他向前走去,李聃和晶晶也跟了上来,张虎与公孙篪则走在两旁。 一边走,王六一边说着:“李大人,这平时呢,我们就在营地边的小河里打水,食物呢?则有外面送进来。嘿!你小子!猴急什么?这是我们先锋营新上任的统领李大人!快过来见过了!”王六对着一个正跑过去的青年吼道,那人停下身看了看,目光最终定在李逸云的身上,施礼道:“见过李大人,小人,小人要解手!”说这话,目光却看向王六。 李逸云笑着摆摆手:“快去吧。”那人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李逸云心中暗叹:那士兵根本是在看着王六的颜色行事,这王六看着笑眯眯的,还真有些手段。 说着,几人走到了王六从中钻出的那个帐篷,王六向内喊道:“弟兄们!都出来一下,我们新上任的统领李大人现在视察军营,大家赶快出来见礼!” 一阵杂乱的声音从帐篷中传出,一群二十上下的壮年从帐篷中鱼贯而出,有不少还散发着浓重的酒气。“见过李大人!”“李大人好!”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喊着。李逸云的心中又摇了摇头:这些士兵混乱不堪,多数见礼的时候都是一副不在意的神色,显然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再看看士兵的着装,也是乱七八糟,盔甲各式各样,都是用旧了的甲胄,有不少上面还生了锈。李逸云心中犯起了难。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大家先各自散去吧。”众人一听此言,又一股脑地涌回了帐篷。 李逸云一皱眉,问道:“王六,刚刚我就想问。你与那带我来的士兵交谈时,言语甚是恭敬,他却是一副傲慢,尽管我也有所耳闻,先锋营地位比一般军队低了些,可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千夫长,难道连一个传令兵也不如?” 王六一脸愕然:“大人,您真不知道?”李逸云点点头。王六自嘲地笑了笑:“我看得出来,大人您是个正派人。看来是有人算计您啊!实话说了吧,我们先锋营,本就是从各个公侯大夫家里征集来的壮年奴隶,我本来也想得挺美,一位被抽到先锋营就能一步登天了,但其实,只不过是换了个称呼罢了,我们在他们眼中,依然是奴隶。”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营地的深处:“大人,再向前走不远就是山,三面全是。而剩下的一面,就是您来的方向。您也看见了,有一个精锐的千人队在把守,这是做什么?分明是怕我们逃跑啊!”接着他一脚轻轻地将一旁的一块石头踢起:“我们也都听说了,我们先锋营,就是给人家挡箭的,就是送死去的。要不然发给我们的武器盔甲也不会是这些废铜烂铁了。” 他抬起头,戏谑的瞧着李逸云:“大人啊!你怕是要和我们一起送死喽!”“你少说两句!”之前一直沉默着的公孙篪突然开口道。王六眼睛一瞪,正要接话,却见一个盔歪甲斜的士兵急匆匆跑来,边跑边喊:“王大哥,不好啦!燕麻子在河边和外面的守卫打起来啦!” 第77章 初入先锋营(下) “怎么回事?”王六闻言也是一惊:快带我去看看!”说着就跟着那个士兵跑了出去。张虎也迈开大步跟了上去,公孙篪倒是对着李逸云说了声:“大人,我过去看看。”说罢,追在几人后面跑了上去。 李逸云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心想:行!看来你们几个是把我当成个被人耍了的草包啦?我领兵攻打全民皆兵的虞部时你们还不知在干嘛呢?他用力地甩了甩手,咬着牙说:“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李逸云和晶晶与王六他们自然不同,步伐一动便是足下生风,即使是年幼的李聃,虽然和李逸云修行时日短暂,灵力修为却也是小有所成。三人脚上用力,几步之间便赶上了先行出发的几人。 见几人轻若鸿毛的潇洒姿态,王六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惊讶:“大人,您真是好手段!这是仙法?”李逸云心中气还未消,哼了一声,向晶晶和李聃使了个眼色,将几人抛在后面,自行朝河边赶过去。 出了营地,嘶哑的叫骂声便混杂着流水的声音传来。晶晶听地津津有味,感叹道:“我算是长见识了!原来骂人也能骂出这么多的花样!”李逸云哼了一声,忽然转过头对着李聃严肃地说:“把耳朵堵上,不许学!”李聃此时也正好奇的听着,李逸云的话把他吓了一跳,但看着李逸云那严肃的目光,只好依言将耳朵堵住。 出了树林,眼前的情形一览无余。双方的人已经在河岸这边打成了一团。对方的士兵人数少,但装备精良。奴隶们的先锋营则人员众多,却全是些粗制滥造的装备,往往是双方的刀搅在一起,先锋营方面士兵的刀便立刻折断了。而在战意方面,却又是先锋营大大领先了。先锋营的士兵每个都悍不畏死。刀折断了便拿着断刀,甚至是空手继续前冲。 李逸云赶到的时刻,河滩之上已然倒卧着不少士兵,有的捂着伤口不住呻吟,有的则是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而双方闻讯赶来的士兵,则二话不说,立即加入战斗。参战的人越来越多,情况已然失控。 “晶晶,把他们给我分开!”李逸云喊道。晶晶一笑:“好说!”一跺脚,地面猛的震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李聃顿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而不远处拼杀着的士兵们,则在瞬间感到地面一阵剧烈的震颤。处在核心的双方士兵顿时被震得腾空而起,摔向四面八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组合起来就像是正在开放的菊花。 晶晶虽然言行随意,但下起手来却是很有分寸。摔倒的士兵们尽管筋骨疼痛,却都不是什么重伤。士兵们哀嚎了几声,便陆续挣扎着爬了起来。但之前地面突然的巨震让众人有些惊恐,所有的士兵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再动手了。 过了一会儿见地面不再摇晃,几个胆大的士兵便又想起方才吃的亏,呼喊着又要朝前冲。而这时,便有一根根碧绿的藤蔓悄无声息的探向他们的背后,像一条条巨蟒般缠向他们。 士兵们只顾着厮杀,等发现藤蔓之时自然为时已晚,转眼间便被藤蔓捆了个结结实实,士兵们挣扎着想要挣脱,藤蔓却越捆越紧。他们这才纷纷扭头向背后看,便看见身穿轻甲的李逸云稳步走了出来,那无数的藤蔓,则是从他的指尖生发而出。在他的身边,晶晶和李聃一左一右地跟随着,晶晶在把玩着手中的树叶,李聃则正伸手整理他那头雪白的头发。再往后看,便是目瞪口呆的王六等人了。 李逸云一甩手,藤蔓从指尖处分离,又迅速地缠住了附近一棵足有三人合抱的大树,藤蔓绑缚着的士兵自然跟着被扯到了树干之上。藤蔓绕了几个圈,灵活地打了个节,灭去了一些人心中想要逃脱的念头。 “谁是燕麻子?”李逸云平静地问。“我是!”一个低沉的声音答道。李逸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面皮黝黑的青年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青年的额头受了伤,正不停地向外渗着血。 “你过来。”李逸云说。那燕麻子闻言露出一丝恐惧,他身旁的几人也面露警惕,有一个还下意识的握紧了刀。燕麻子立即握住了他的手,俯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燕麻子毫无修为,即使是极力压低声音在几步的距离也无法瞒过李逸云的有意聆听。 李逸云听到他说:“别动,刚才他出手你也看见了,我们人再多也不行!能活着,就多活几天。”李逸云心中好笑,却见燕麻子一步步地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抬着头傲然地看着他。 李逸云也不说话,手掌一挥,一道黏稠的光芒便落在燕麻子的额头之上,光芒闪烁一阵,便熄灭了,而这时燕麻子的额头,也已不再流血了。 燕麻子愣在当场,王六急忙赶了过来,冲燕麻子低声吼着:“这是我们新上任的统领李将军,还不见礼?”燕麻子顿时单膝跪倒,恭敬地道:“多谢李将军。”李逸云手掌一拂,一股气流由下至上,将燕麻子托了起来。 “为什么和人打架?”李逸云问。燕麻子咬着牙说:“他侮辱我的母亲!”李逸云目光中透过一丝冷意:“是谁?”燕麻子转过身,指着一个正揉着肩膀的戎装士兵道:“将军,就是他。” 李逸云点点头,走到那人面前,那人的身边围着不少人,似乎是在保护他。但他们此时已经见过李逸云出手,便都丧失了战意,于是自觉地让出一条通路。来到那人面前,李逸云打量着对方,只见这名士兵身材算得上高大,却显得有些瘦弱,鼻子像钩子似的向内弯折着,显得棱角分明。 “你侮辱燕麻子的母亲?”李逸云不动声色地问。那士兵一脸不在乎:“大人,我只是说了些事实罢了,他娘本来就是个妓女,骂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也算侮辱吗?”“你妈的!”听了这话,燕麻子又要冲上来,却被一旁的王六和张虎死死地拽住。 “嗯,的确没什么错。”李逸云点点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问道:“你是希千夫的手下吧?”那士兵听李逸云说这话,便跟着轻松地笑了起来:“对,没错!”李逸云也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很好!” 说着话,李逸云突然一巴掌打了过去,猛地抽了那人一个嘴巴,“啪!”地一声,那人腾空而起,像块石头似的越过了河水,“嘭”地砸在地面上,脑袋歪在一边,不动弹了。 “李将军!”一声惊呼传来,李逸云回头看去,正迎上刚刚下桥到达此岸的希夷。李逸云原本对希夷的印象还算不错,但此时正憋了一肚子的气,于是连他也一起看不顺眼起来,板着脸冷冷道:“希夷千夫,您手下的士兵口中无德,我替您教训教训他,您没有意见吧!” 希夷这时也冷静下来,吩咐手下道:“快!看看人有没有事。”转头直视李逸云:“李将军,你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的。”李逸云笑道:“后不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希千夫,以后还请约束你手下的士兵,别让他们来这里撒野,要是有下次,我可不会这么手软!”希夷也冷冷道:“李将军好自为之,告辞!”说罢便指挥着手下的士兵抬起伤者,李逸云也放开了被藤蔓捆着的士兵,放其中的希夷所部随之离去。 回过头,李逸云看向自己的部下。下令道:“王六,挑选二十个人,将受伤者集中起来,交给我兄弟和我弟子救治。”说着指了指晶晶和李聃。“其余人!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给我把盔甲穿戴整齐,到营地中央集合,散了!”“诺!”众人齐声应道,再不像之前那样散乱。一声过后,便飞跑着散去。李逸云心想:“看来拳头还真是建立威信的好方法啊!” 一刻钟后,士兵们已然穿戴整齐地站在了营地中央。看着这些士兵,李逸云心想:“这估计是他们盔甲穿的最整齐的时候了,看来挺给我面子的。”一边想着,他一边登上了一座简易的土台,站在士兵面前。 “我叫李逸云,从今天开始,担任先锋营的统领。”李逸云先介绍了下自己。下面的士兵则以嘈杂的声音回应着:“见过李统领!”“见过李统领!” 李逸云心思飞转,已经想好了要问的话,他示意士兵们安静下来,开口道:“我想先问问大家,大家觉得,你们是做奴隶时候好呢?还是现在好?” 全场一片沉默,李逸云有些不乐意了,他指着人群的某处说道:“怎么没人说话呢?燕麻子身边那个小个子,你,对!就是你!你说说你的看法!先说说,为什么刚才不主动回答问题?” 那小个子有些口吃的道:“大、大人,小的做奴隶的时候主人不让多说话,多说话的会被割掉舌、舌头。小人一时还、还不习惯说话。” 李逸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好!那你说说,你觉得现在好还是做奴隶的时候好?”那人随着说道:“禀大、大人,我从前的主人虽说不喜欢说话,但其他的时候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年节的时候还能吃到猪肉。现、现在虽说不是奴隶了,但、但听说我们是要被放在战场最前面送死的,我、我还不想死,我还、还是觉得从前的生活好些。” 皱着眉点点头,李逸云正要再问,却听一个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哼!真是懦夫!赶紧闭嘴!别给我们丢人!” 第78章 替罪之羊(上) 说话的正是公孙篪。他瞧着那说话的人,冷笑着接着说:“乔矬子,人家给你个笑脸,你就冲人家摇尾巴?哼!真是做奴才的料!”那矮个子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但瞧见公孙篪那一双冰冷的目光,又低下了头。但凭着超出常人的听觉,李逸云还是听到了一声微弱的抱怨:“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不想活啦?” “哦?既然你不赞同,那你来说说看。”李逸云瞧着公孙篪说。公孙篪向他拱了拱手:“大人,我觉得,做奴隶之时,主人对我们或好或坏,但都没把我们当人看。而现在,尽管是要去送死。但至少是作为一个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脸上的疤痕。“进先锋营的第一天,我便用刀,将脸上的奴隶印记刮去了,我宁愿作为一个人死去,也不愿意作为一头猪狗活着。” 李逸云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姓公孙,那你的祖上应当不是奴隶吧?”公孙篪答道:“禀大人,先父原是在故昭王陛下驾前任统领,因保护陛下不利,使陛下崩于楚国而获罪,全家被充为奴隶。”说到这,公孙篪眼中露出一抹悲伤,李逸云见状,便伸出手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接着,又有几人陆续发表了看法,一部分人觉得只要不做奴隶,怎样都好。但更多的人却还是觉得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有人起了个头,说话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群中也开始出现了杂乱的争论声。李逸云这才拍了拍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嘈杂声渐渐消失,李逸云清了清嗓子说:“大家都有各自的看法,很好。不过大家都说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谁说我们是去送死的?” 一句话出口,众人都瞪着眼睛愣住了,王六还算淡定,苦笑道:“大人,小的不明白,我们一没有好的武器,二没有像样的盔甲。您刚才也看到了,我们的刀和人家的刀一磕就断了。而且还让我们做先锋,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李逸云摇摇头,目光变得郑重:“大家可能不知道我的经历,今日就和你们说说。在来镐京之前,我在苍梧之野待了两年,正好遇上了苍梧之野改朝换代的一场战争,我由于机缘巧合,也参与了其中。” “大人,听说那苍梧之野的人都有三个头六只胳膊,是吗?”自听到苍梧之野四个字时,众士兵的眼中便透露出深刻的好奇,等李逸云停下来时,终于有士兵忍耐不住,将疑问问了出来。 李逸云笑着摇摇头:“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两只胳膊一颗脑袋。”众士兵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而李逸云的语气又再次转为严肃:“但就是这群和你们长相相同的人,却比你们要强大多了。有许多勇士,只用空手就能撕裂虎豹的胸膛,击碎水缸大的岩石。” 众人露出一丝明悟,仿佛是在说:果然那里都是一些妖怪。却又听到李逸云说:“但是,他们却败在了我所在的那一方,而我们的队伍,都是像大家一样的普通人。” 士兵们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统领。李逸云则咳嗽了一声,一边在心里面向苍梧之野包括虞部在内的众部落致歉,一边接着说:“没错,我们使用了各种计谋,针对他们的弱点进行攻击,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使我们有着必胜的决心。” “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都是有弱点可寻的,关键的就是,我们要有必胜的信念,相信自己能够胜利。”说到这儿,李逸云环顾了众人一番:“这并不是欺骗大家,我刚刚的手段大家也见识到了,实话说,我连一成的实力都没使出来。如果大家愿意,我可以教给大家一种适合你们的法门,尽管大家年纪有些大,恐怕是达不到我这样的水平,但对付外面那些废物,一个打他们十个,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听着李逸云的话,士兵们眼中都渐渐地燃烧起了希望的火焰。李逸云见此情景,便又加了一把柴:“大家想一想,有这样的本事,什么样的敌人战胜不了。不管是东夷,还是南蛮,甚至是,甚至是西北的犬戎,也是不在话下啊!到那时,我们立功而归,又有谁还敢再瞧不起我们?有谁还会把我们当奴隶看?” “大人说得好!”“大人说的没错!”士兵们再也按捺不住,爆发出一声声的欢呼。李逸云费了好大劲才让人们重新安静下来。他朗声说:“好!既然大家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那我就要再说几句了。既然当了兵,就要有个当兵的样子,从今天起。营地要勤于打扫,弄得这么臭烘烘的,谁还有心思想别的啊?还有,今天给大家最后一天时间休整,明日开始,就要按时操练。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一起应道,声音传出足有百里。李逸云也跟着面露喜色:“好,那就这样,散了吧!”“诺!”士兵们呼啦啦地散去。只剩下几个年纪偏小,大约在十四五岁的少年士兵围了上来,这些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之前听李逸云言语,知道他脾气温和,便大着胆子靠了上来。 一个胆大的少年率先问道:“大人,您能不能再给我们讲一些苍梧之野的事情啊?”眼中满是期待之色。对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却是饱经困苦的少年,李逸云心软了。可他确实急着想再仔细谋划训练军队的事情。 正为难着,却见晶晶一跳一跳地奔了过来,李逸云灵机一动,满脸高兴地拉住他。晶晶先开口说:“我看李聃那儿治病人治的不错,我也插不上手,就过来找你了,诶,大哥。你这边好玩吗?”李逸云点点头:“好玩,特别好玩!” 说着也不等晶晶反应,便指着他对身旁的少年说:“你们瞧见了没?这位哥哥,当初与我一同去的苍梧之野,我知道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他吧!”说着一溜烟似得跑了个没影。只剩下晶晶,被紧紧地围在少年们的中间。 快入夜时,李逸云说想留在营地过夜,王六特意为他选了间最好的帐篷。说是最好,也就是不漏风,补丁不太多而已。只是李逸云随遇而安,也并不在意。于是便差晶晶去刘甫的家中取了些被褥,收拾好了帐篷。晶晶和李聃自然也和他住在一起。 想到训练士兵的问题,李逸云便想到了虞部战士的火云印。早在从苍梧之野北归的路上,他便研究起了这门让错过修炼时期的人提升实力的法门。与对待天火烬同样的态度,他并未原样照搬,而是以自己的五行属性真气加以改动,将五行生生不息之特点,融入到这个法门之中。在离开楚国不久的时候,他便完成了这门法术的改良。只是一直没机会拿来实践罢了。 李逸云唯一的担心,就是这一法门会与火云印有同样损害生命的弊端,于是便自行修炼了一番。在他的丝丝品味之下发现,弊端还是有些,但与火云印相比已甚是微小,最多只是会使得过度透支体力之人虚弱很长时间而已,对性命已毫无危险,这才放下心来。 来到军营的第二日,李逸云早早便起身,领着士兵们晨起操练。操练结束,吃过早饭后,李逸云便将他们聚集起来,给那些二十岁左右的士兵们依次在胸口印上“五行印”。 相比起火云印将直接提升被施者的体能,五行印的效用是循序渐进的。火云印的作用,是将那些二十岁以上仍未修成内丹的人的散乱灵力固化在体内,从而以灵力蕴含的能量提升他们的体能。而五行印则是通过被施者胸口处的印记吸收天地灵气,再不断地融入他们筋肉、骨骼中,从而达到强化体能的效果。 而对于那些还在十六岁以下的少年,李逸云则干脆叫来了李聃,让他将七曜谱的入门功法,传给这些人。小孩子有好多次都说的不明白,引得众少年发问,李聃急地好几次都差点哭了出来,倒是把少年们给逗笑了。 五行印的刻画过程十分顺利,不到中午,全部士兵的胸口已经印好了法印,而李聃这边,尽管讲的磕磕绊绊,也最终教会了那些少年入门的功法。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逸云喜上眉梢。仅仅一天下来,营地的风气就大改,破旧的帐篷都基本被补好了,地面上也不再满是污物,士兵们的盔甲也穿得整齐了。于是李逸云又向众人强调了一下军纪,便下令开饭。 营地也没有那么讲究,李逸云在士兵们的中央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端着碗就吃了起来。正吃着饭,却见负责在营地门口站岗的士兵跑了进来,高声说道:“禀告大人,外面有人来见你,他说他是刘甫刘大人的侍卫,叫姜龙,说找你有急事。让您收拾收拾和他回去一趟。” 李逸云心中疑惑,心想:“这是出了什么事?”站起身来,将碗筷交给一边的伙头兵。对那报信的士兵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就说我马上到。” 见李逸云起身,周围的士兵也跟着站起身来。王六从不远的地方走了过来,低声问:“大人,您是有什么事情吗?”李逸云点点头,随即转头朗声说道:“弟兄们!大家听我说几句!”一句话出口,士兵们都迅速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李逸云看到他们整齐的动作,顿时露出满意的神情,接着有些无奈地说:“不知何事,我的一位兄长找我离开一下,若是我明日不回来,早晨的操练也是要按时进行。还有,那些年纪小的,还有希望修炼有成的,你们要抓紧机会,努力修炼。我不在的时候,大家要听从三位千夫长的命令。知道了吗?”“诺!”士兵们齐声答道。 李逸云微微一笑,叫上晶晶和李聃,向营门外走去,士兵们不约而同地跟在他后面,直到到了桥边才停下脚步。李逸云心中感动,又向着士兵们挥挥手,才转头前行。然而他想不到的是,他再次回到这里,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等远离了送行的士兵,李逸云这才腾出空来,问一旁的姜龙:“我师兄出了什么事?”姜龙苦笑一下,心想:您终于知道问了。谨慎地开口道:“大人,不是刘大人出事了,是您的事情,有人在陛下面前,告了您一状!”李逸云一惊:“啊?有人告我?是什么罪?”“嗯……按他的说法,大人您是是死罪。” 第79章 替罪之羊(下) 李逸云也来不及多问,立刻急急忙忙地回到刘甫家中。没想到迎头便被打了个爆栗。刘甫也不管一旁的晶晶和李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吼道:“你是怎么弄的?才一天,你就弄出了事情!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做事要谨慎,三思而后行,这些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李逸云自知理亏,便任凭刘甫呵斥,一句话也不说。好一会儿,刘甫说的也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脸怒气地瞪着李逸云。 这时李逸云才厚着脸皮靠了过来:“师兄,实在是那小子太过分了嘛,居然侮辱别人的母亲,你也知道,我最恨这种人,就一时没忍住。”刘甫哼了一声,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关键是你出手之前到时问清楚啊,唉!也该着倒霉,偏巧就是太宰祭谋那个老家伙的儿子。” 李逸云赶忙借坡下驴:“对呀!我哪里想得到啊?再说,我下手时留了分寸啊,那小子躺几天就好了,一点毛病都不会留下。”接着,他一半为自己找借口一半疑惑地说:“不过也奇怪,师兄您之前也跟我说过,祭谋大人德高望重,为人又正直,从不因私废公,这次明明是他儿子的错,他为儿子叫屈也就罢了,怎么还诬陷我煽动奴隶,意图不轨呢?” 此时,晶晶了李聃都被姜龙姜虎兄弟带下去休息了,屋中只剩下兄弟两人。刘甫横了他一眼说:“到底还是太嫩啊!你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祭谋真正的目的,是想借由控告你,阻止陛下北伐之举!” 李逸云恍然大悟:“祭谋大人不赞成陛下北伐?”刘甫点点头道:“不只是他,许多年高德劭的重臣也不支持北伐之举,他们说周以仁德立国,若是北伐,则与立国之本相悖,恐动摇国家根基。” 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李逸云对战争也是有些厌恶,之前一心想着建功立业,迎娶姬玉柳之事。也未来得及静下思考。此时听刘甫如此说,忍不住问道:“师兄,我一直想问,据我所知,犬戎往年也有侵扰,但我们一般都是示之以德,慑之以威,最多也就是命北方诸国的军队在边境与之小规模接战,为何此次却突然下决心要征伐他们呢?” 刘甫朝李逸云使了个眼色,李逸云会意,手掌一挥,一层无色的屏障将二人围在当中,隔绝了他们的声音。刘甫沉声道:“依我看,原因有二,其一是当今天子雄心壮志,想要开疆辟土。这其二嘛,你觉得如今周王室的威信如何?” 李逸云想了想,说道:“别的地方如何我也不知,但在楚国,天子在百姓心中的威信似乎并不很高。”刘甫点点头:“正是如此,周朝立国至今已近百年,武王陛下时,不消说,自是四海归心。其后的成王、康王也是励精图治,天下宾服,但到了先王昭王之时,却是有失仁德,当今陛下想要重拾威信,却又等不及以仁德聚拢人心的数载光阴,于是只能选择另一条道路。” “你是说?通过率领诸侯讨伐犬戎向诸侯展示武力,从而增强威信?”李逸云问。刘甫瞧着他说:“正是如此,看来你小子还不笨。” 李逸云正要自夸两句,刘甫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想想,那些反对北伐的老头子,必然也会支持祭谋,你的脑袋现在可不牢靠啊,说不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什么打算?”李逸云问。“跑啊!笨蛋!”刘甫吼道。 之后,李逸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给刘甫,刘甫又追问了好多细节,这才给李逸云提出了几种应对之法,以应对不同的询问,而后又将朝中诸臣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一说给他听。李逸云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便用心记忆,但即使这样,也直到傍晚才将刘甫所讲的大臣们的关系,以及应对哪些人的哪些询问应当怎样作答,基本缕清了条理。 夜里,李逸云也心神不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又将刘甫日间所说又温习了几遍。许久,才昏昏沉沉的入睡。而不到两个时辰,便又被鸡鸣之声叫醒。 不出意外的,天刚刚亮,便有内侍前来传天子诏书,命李逸云今日入朝堂觐见。这次来的内侍不是赵祗,李逸云试着向他探听口风,内侍的嘴却很严,李逸云费了半天劲,却是毫无所获。于是他只能心中忐忑地跟着刘甫上朝。刘甫心里也不踏实,一路上又把突然想到的一些东西忙不迭地告诉给李逸云。 因为有天子宣召,两人这次到了乾坤殿后便直接入殿,原本殿中并无李逸云的座位。他便从旁寻了个垫子,放在刘甫的座位旁。他刚一坐下,刘甫捅了他一下,悄悄指了指对面说:“瞧,那个正在喝茶的白须老者就是祭谋。” 李逸云闻言看去,只见对面的首席坐着一名白须老者,正一手抚袖,一手端起几案上的茶碗正在品着香茗,似是感应到李逸云的注视,将目光扫向这边,吓得李逸云赶忙将目光转向别处。垂下头,李逸云心想:这老头好沉得住气啊!一声也不吭。 正胡思乱想间,内侍的呼喊传来:“陛下驾到!”李逸云赶忙随着众人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高呼道:“参见陛下!”穆王的身影也在这一刻迈过殿门,走了进来。他一路走上龙椅,才朗声道:“诸卿免礼!”“谢陛下!”众大臣纷纷就坐。 李逸云还没坐稳,就听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陛下,臣昨日所说亚服李逸云煽动奴隶,意图不轨之事,还请陛下早日定夺!”不用看李逸云也知道是祭谋,心想:老人家!你就这么急着让我去死啊? 穆王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祭公稍安勿躁,朕已召李卿临朝,这就命他上前回话。”之后便朝着李逸云的方向说道:“李卿还请出列。”“诺!”李逸云闻听此言,有些紧张地回应着,刘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李逸云站起身。走到穆王面前,深施一礼:“参见陛下。” 穆王问道:“李卿,祭公告发你行凶打伤他的幼子,又煽动奴隶,图谋不轨,可有此事?”李如玉忙道:“陛下,绝无此事!”当下将当日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来,只不过在语句上大加修饰,祭公的儿子变得更嚣张,而自己则是忍了又忍,才在盛怒之下出手。而那些奴隶士兵,更是被说得可怜巴巴的。 他一说完,没等穆王开口,祭谋便高呼道:“陛下,事实并非如此啊!”当下说了另一个版本的“事实”,他的儿子变得谦逊有礼,而奴隶士兵则是飞扬跋扈,李逸云更是包藏祸心…… 听完之后,穆王似乎也没了主意。当下迟疑道:“诸位卿家对此事可有看法?”话音未落,便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臣有看法!”李逸云偷眼一看,一个头发白多黑少,却颇为壮硕的老者走上前来,向穆王施礼道:“陛下,奴隶本就不可信,组建军队更是违背常理,此时臣认同祭谋大人的看法,但臣觉得李大人也罪不至死。” 喘了口气,他接着说:“这件事表面上看是李大人的错,但事实上却是因为奴隶本就是毫无礼仪的野蛮人,无论是谁做统领,都一样会被牵连。自武王放马南山后,我朝便从未大肆兴兵。今日陛下兴兵之举已初现弊端,还望陛下当下解散先锋营,将奴隶遣返,并对李大人做出相应处罚,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此时,一声清越的声音响起:“吕大人,我认为此事不妥。”此声音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低声的惊呼。李逸云听在耳中,心中好奇,循声看去,只见出声的是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看样子大约三十许,比刘甫略长几岁,但依然十分俊朗。而且,他的全身上下还透出一股浩然之气,尽管没有穆王那样的威压,却也是让人不敢轻视。 “伊扈?”穆王也有些吃惊地道:“你有何看法?”那男子施礼道:“禀父王,儿臣以为,奴隶军队并无不妥,当年先祖伐纣,便有大量奴隶从军。儿臣也曾在军中任职,对于军中事务多少有些了解。因此深知,对士卒们来说,他们更喜欢的,是那种拿士兵们当亲人看待的将领,在这样的将领的统领下,部队的战斗力将大幅提升。因此,儿臣以为,李大人此举不但并无不妥,而且有助于与士卒们拉近距离,使他们作战时能更英勇。所以儿臣以为,李大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应当嘉奖。” 李逸云此时已经知道了男子的身份,他的头更大了。连有名的上朝从不出言的太子姬伊扈都牵连了进来,自己可真有面子啊,不过还好,太子是帮着自己的。 此时,一个令李逸云有些愤恨的声音想起:“陛下,臣以为。李大人此举不妥,他仗着自己身具修为便恣意妄为,若是其他修道者也纷纷效仿。如此下去,天下岂不是要大乱?臣以为应当将李大人废除修为,戴罪立功。” 李逸云恨得直咬牙,心想:好你个楚戾!你是真想让我死啊!废了我的修为,还让我去打犬戎?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这时,又听刘甫说道:“陛下,臣以为不然。不客气地说,祭谋大人的儿子,品行之恶劣在民间早有公论,陛下可以派人查证。臣也在昆仑上上随仙人修炼过一段时日,臣的师父曾言,修道者,就当‘匡天地之正,护宇宙之序’臣以为,李大人此举恰恰符合修道者的宗旨,有利于帮助人们匡正德行,理应推崇。”…… 于是,一群人从早晨吵到了中午,也没个结果。到最后,穆王也实在被吵地烦了,大声喝道:“好了!李逸云暂且禁足于刘甫府邸,不得随意出入。此事明日再议!退朝!”众人不欢而散。 第二日,穆王多了个心眼,先将其他的事情处理完毕,这才旧事重提,但刚一出口,众人又不停地吵了起来……开始时还是针对李逸云的时间,到了后来,祭谋等人干脆扯开了掩饰,直接陈述北伐的错误。只是楚戾一直咬着李逸云不放。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后,李逸云也有了变化。开始的几天他还有些担心,吃不好睡不好的。但几天过后,竟然习惯了起来。每日按时上朝,一言不发地听着大家对骂一通,然后回刘甫的家中专心修炼灵力,钻研法术。日子过得倒也恬淡。 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月。这天,处理完了其他政事,朝堂上又开始了例行公事般的争吵。突然,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众人向外看去,只见一个身披铠甲的士兵正迅速奔来,有些大臣吓了一跳,见他手中没有武器,才放下心来。 士兵跑进大殿,在殿门口便单膝跪地道:“晋国使者,有要事禀告陛下。”穆王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不满意他不待通报便闯入大殿,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何事?” 那士兵头也不抬,吐出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禀告陛下,犬戎入侵,沿途劫掠,现已围困晋阳,晋侯恳请陛下发兵来救,否则,晋阳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第80章 北境烽烟(上) 穿好甲胄的李逸云,正一刻不停地朝着军营飞奔。犬戎的突然来袭,将原本僵持的局面打破了。穆王立即下诏,李逸云官复原职,带领先锋营即刻出发救援晋阳。又令太子姬伊扈率“六合军”中的蓬莱、坤极两军,就近召集各国诸侯,随后出发。 军营外围原本驻扎的军队已然受命调走,李逸云毫无阻碍地来到先锋营营门,抬脚便要入内。“站住,什么人?”一声洪亮的断喝止住了他的脚步,李逸云抬头一看,勉强从他那矮小的身形认出,他是那被公孙篪奚落过的乔矬子。此时的他与一个月前已是大不相同,虽然依旧矮小,但却显得健壮的多,脸上也是红光满面。 直到这时,李逸云才能确定自己的“五行印”确实有使士卒身体强化的能力,心中也略感得意。笑着说:“呦!乔矬子。这才一个月,你就认不得我了?”乔矬子这时看清了李逸云的正脸,吓得单膝跪倒,头也不敢抬地说:“小的该死,实在不知是大人您啊。要知道是您,借小的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拦啊……” 话没说完,李逸云便亲手将他搀扶起来。微笑着说:“别害怕,你尽忠职守,我又怎么会怪你呢?以后也是如此,只要有人接近营寨,不管是谁,先拦住再说。”乔矬子受宠若惊,一个劲地点头。李逸云则拍拍他的肩头说:“快!带我去见王六公孙篪他们。”说着便立刻迈开大步朝营中走去。 仅用了一刻钟,三千人的队伍便集结完毕。在李逸云眼中,这支队伍虽然比不上当年苍梧之野他亲自选拔的雄师,但比起一个月前惨不忍睹的军容,却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环视了一番,李逸云低声对着身边的三个千夫长说:“看来你们这些日子的训练颇有成果啊,等闲下来请你们吃一顿。”王六嘿嘿一笑:“大人,还不是多亏了晶晶公子传达的您的指示,才能这么快小有所成,说到底这还是大人您的功劳啊!” 李逸云一愣,在他被禁足的期间的确派晶晶来过先锋营几次,但他当时也未想到这么快便会燃起战火。所以只是让晶晶看一下“五行印”对士兵们的作用、那些尚未成年的少年的修炼进展,以及军队的训练情况,做到心中有数罢了。自己也从未动过施展变化术出府的心思,至于指示,就更是没边的事了。 而公孙篪接下来的话立刻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公子来到军营,正巧有个士兵在训练中偷懒,公子上去就是一脚,那个士兵三天没爬起来,公子还扔下一句话‘今后有不听话的,就按这么办。’我们依着这个方式训练士卒,果然大有成效。大人……这是您的指示吧?” 李逸云此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难怪一路上士兵见了自己都是一副耗子见了猫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回头瞧去,之前还在一边的晶晶却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李聃孤零零地站着。 事态紧急,李逸云也顾不上解释,手掌一挥道:“诸位将士,现今犬戎已然围困了晋阳城,晋侯向太子求援,天子便差遣我们作为先锋,率先前往。这是我们的第一战,大家有没有信心?”“有!有!有!”士卒们经过五行印一个月来的滋养,只觉身体有使不出的力量。听李逸云这话,立即便呐喊出声。但也有些人喊了一声后瞧见了依旧破旧的盔甲与武器,声音弱了下来。 对于装备的问题,李逸云也是心中无奈。而此时战况紧迫,也只好见机行事了。他大喝一声:“好!现在我下令,方向东北,全军出发!”“诺!”回应他的,是壮如山海的声响。 李逸云跟随着负责帐篷搬运的后勤队伍,骑着马行在后面,却命李聃徒步行在前面,充当传信之职。他现在有些理解吴尘当年每次带自己出门都让自己徒步而行的做法了。在七曜谱修炼初期,若是经常运用灵力徒步行走,便可以让灵力更充分地散入四肢百骸,也使得灵力更加驱如臂使。 更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修炼者能够自然而然的掌握在运动中调运灵力的方法。以往的交战中李逸云发现,许多修为不次于他甚至比他高的人,在行动时调运灵力竟然有些滞涩,他也因此逃过了多次死劫。这样一来,他才终于明悟了吴尘的用心。“那么,就让我也做个坏师父吧。”李逸云心想。 转眼间,队伍走出了两里有余,走出了树林的包围。李逸云隐约的瞧见远处有一支队伍正停在路旁,正要派人上前询问,李聃已经飞跑过来。小男孩脸色有些泛红的朝着李逸云说:“师父,前面有人说要见你。他说他叫‘太子’。”李逸云一惊,忙从马上下来,将缰绳交给李聃:“你练练骑马。”快步走向前去。 走到队前,果然见姬伊扈一身戎装地站在对面部队的正前。而先锋营的队伍也已经停了下来。比照着双方的部队,李逸云不觉频频摇头,若但看每个士兵,自己一方还不算差,甚至略微强上一些。但若是看整个队伍,那自己这面就是望尘莫及了。 放眼瞧去,对面的部队盔明甲亮,整齐划一。一眼瞧去便光彩照人。但这都不重要,双方最大的区别在于,姬伊扈身后的队伍,一见便是身经百战的劲旅,整个队伍只是站在那里,便散发着无可匹敌的气势,而这股气势在先锋营身上则是丝毫不见。 拱手施礼,李逸云对着姬伊扈说道:“见过殿下,军情紧急,还望殿下宽恕下官失礼之处。”姬伊扈笑了笑:“李统领果然是国家栋梁,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李大人手下自然是无匹劲旅,但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看先锋营诸位将士的装备似乎略有不足,所以想略表心意,为大人壮行,还请大人勿要推辞。” 说着他向后一挥手:“将盔甲、武器抬上来!”“诺!”应答声中,一个个沉重的箱子已然被抬到队前,箱子盖被依次揭开,一副副闪亮的盔甲,一柄柄锋锐的长矛、长刀,将光线反射进了李逸云的眼中。 “这……”虽然自从第一次与祭谋殿前对质之时,李逸云便明白太子是想要拉拢自己,但却未曾想到太子出手便如此阔绰。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片刻便回过神来。向后方喊道:“众士兵听令,更换武器盔甲!”“诺!”士兵们有秩序的一列列走出,更换着甲胄,武器。接着,他又向太子拱了拱手,说道:“如此,便多谢太子了。下官他日定当报答。” 姬伊扈笑了笑:“举手之劳,大人无需挂怀,先锋营本就当有此配备,之所以像之前那般是有人从中作梗,想对大人不利,伊扈怎会让此等小人称心如意?”尽管知道对方有意拉拢,但李逸云仍然心中感激,诚恳地说:“多谢太子信任。”姬伊扈点点头,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黠:“大人,我还为您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李逸云疑问方起,却见姬伊扈将身子一侧,之前站在他身侧的小个子护卫便被显露出来。而那护卫此时,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李逸云。李逸云脑中一震,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姬伊扈笑着退到一边,那护卫则转过身,自顾自的朝林中走去,李逸云却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树木渐渐将两人的身影遮盖住,那护卫停了下来。李逸云也止住了脚步,开口道:“玉柳……” 只说了两个字,姬玉柳便转身扑到了他的怀中,将他紧紧地抱住。李逸云也紧紧搂住少女的脊背,闭起眼睛,贪婪地吮吸着少女身上芬芳的气息。 自打与姬玉柳分别,李逸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想念着两人在一起时的快乐,而姬玉柳不他在身边,越是回忆就越痛苦,于是他只好用种种事情让自己变得繁忙,才能稍稍忘却。今日见到思念之人,情之所至,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紧紧地抱住对方,释放着自己的思念。 “我好想你。”半晌,李逸云才开口说。怀中的姬玉柳则轻轻啜泣着说:“撒谎精,还说想我?那你怎么刚才都没认出我来?”李逸云知道她是故意撒娇,也不回答,只是轻轻抚着她那披在身后的头发。 过了许久,两人才轻轻地将对方放开。李逸云心中不舍,但还是开口说:“我得走了,军情紧急耽误不得。”姬玉柳点点头,像个寻常妇人叮嘱丈夫般说道:“早去早回,保重身体。”而后又轻声道:“我等你。”李逸云点点头,走上前来,轻轻拭去少女脸庞的泪水,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走出林来。 此时,先锋营已然基本换好了盔甲武器,李逸云一瞧,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换好了装备,队伍立刻变得整齐划一、威风凛凛,连气势也凭空拔高了好几份,但比起对面姬伊扈的队伍。却还是有所差距。李逸云心知这也没有办法,只有战争才能真正让军队成长。 再次向着姬伊扈施了一礼,李逸云说:“多谢太子,微臣要出发了。”姬伊扈点点头:“恭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李逸云一拱手,又瞧了瞧一旁的姬玉柳,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向着自己的队伍道:“全速前进!”说着一纵身跨上李聃牵过的马,当先冲出。 姬玉柳一直怔怔地瞧着,直到李逸云的身影在不可见才回过头来。却见姬伊扈正瞧着她,见她回过头来,悄声说道:“妹子眼光不赖,我这个妹夫却是人才啊!”“哥,你胡说什么?”姬玉柳满脸通红。“唉!女大不中留啊!”姬伊扈调笑道。 离开之后,李逸云毫不手软,立刻下达了急行军的命令。即使是士兵们经过“五行印”强化了身体,也有不少人感到有些吃不消,但鉴于晶晶代替他建立的威慑,没有人敢出言抱怨。李逸云心中明白这对于军队来说并不完全是好事,但时间紧迫,也只好暂且将就。 一口气奔行出近百里,李逸云才下令减缓行军速度,稍事休息。利用五行印来恢复士兵们的体能。等到士卒们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便再加快速度。如此循环往复,到了第三天傍晚,已然进入了晋国的国境。 第81章 北境烽烟(下) 眼看着天色渐晚,李逸云正要下令就地安营,却见黑压压的人群自北方涌来。他心知士兵们连续三日行军,晚上也休息不足,已然十分疲惫,但也不敢怠慢,忙喊过公孙篪,让他率领手下的千人队迎上去一探究竟。 不多时,公孙篪便带了两名中年男子走了回来。向李逸云禀告:“大人,这是群从晋国北方逃难的乡民,我带了两个过来,详细情况你可以问他们。”接着深施一礼,退到一边。 李逸云坐在石头上,瞧着面前被带上来的两个农夫微笑着说:“老哥,我是天子派来救援晋国的将军,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们。”那两人一听这话,立刻毕恭毕敬地点头答道:“大人请问。”李逸云问道:“犬戎这次来的有多少人马?” 左边的方脸汉子先说道:“那可多了,黑压压的一片啊,怎么说也得有几千。”另一个尖下巴的汉子截过话头:“不止,看那架势,尘土漫天的,肯定有几万……”他们还没说完,李逸云便失望地摇摇头,心想从这些百姓口中果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但又不得不等他们暂停下来,才有些提心吊胆地问:“晋阳失守了吗?” 这次二人却齐齐摇头,肯定地说:“没有!”李逸云惊奇地问:“你们如此肯定?”那方脸汉子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正住在晋阳周边的小镇子,若是晋阳被攻下,犬戎人早就抢完城里的东西,要么离去,要么继续南下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周边抢劫粮食供应军队了。” 李逸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得知晋阳尚未失守,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挥手向公孙篪下令道:“让开条道路,让百姓们通过。”公孙篪答了声“诺!”领着两个汉子转身便要离去。“等等!”李逸云突然心念一动:带我去见见百姓们,我要和大家说些话。” 在那两人的带领下,李逸云很快便来到了百姓们的面前,对着衣衫褴褛的他们,李逸云朗声道:“乡亲们,我是天子驾前的亚服,我姓李。如今天子派我作为先锋营统领救援晋国,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的士兵,个个英勇善战,而且后面还有大部队很快赶来。我们一定能击败犬戎,保卫我们的国土!” 接着,李逸云又说了许多表达故土之情,安土重迁思想的话,才终于进入了正题:“乡亲们,你们当中若是有不愿意离开家乡的,大可以跟在我们军队后面返回,不过,大家也要为抗击犬戎出一些力嘛,比如帮我们运送些辎重。还有一点,帮助军队运送辎重的乡亲,等战争结束后我一定呈报给天子、晋侯予以嘉奖,如何?” 在李逸云一番深入人心的话语之下,许多乡亲已经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场表示愿意保家卫国,抵抗犬戎,并表示无需赏赐。李逸云听了心里高兴,对于赏赐之事,他原本就是画饼充饥,他心里的主意是:向上禀报是我的事,赏赐不赏赐可就不是我的事了。 之后,在李逸云的选拔下,百余名身强体壮的青年汉子被他从自愿的人群中选了出来。他着实不客气,当下按着十足的后勤兵标准,将辎重分给这些人。又下令安排其余的人随军队一同休息,明日再启程。在这期间,他又悄悄叫来了王六,下了另一道命令。 于是,第二日清晨,李逸云派给王六一百名士兵,命他带着百余名自愿运送辎重的百姓在队伍后面稍慢些前进。自己则领着剩下的士兵继续前进。但士兵的总数却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到了三千一百人。 原来昨晚之时,李逸云就发现了许多不愿跟随军队的人,虽经掩饰,却还是能看得见脸上的刺字——这些人是趁战乱逃跑的奴隶。于是他命令王六找到这些人,向他们说明身份已被发现,并在说明己方军队实质的前提下,“建议”他们加入军队,并保证战后恢复他们的自由。 奴隶们一听说身份被发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但又听了王六之后的话语,便觉得与其逃亡后整天冒着被识破身份处死的危险,还不如拼这么一次,若是能活下来,便再也不用受苦了,当下全部同意。王六选出其中身体略差的几名,作为辎重部队,其余的全部编为战斗部队,加入队伍。 一路北上,又遇到了好几拨这样的队伍,李逸云推行一贯的政策,到了距晋阳城约五十里的地方,他的部队总人数,已然达到了八千人。到了这样的距离,李逸云也警惕了起来。立刻派出几名身手伶俐的士兵,充当侦察队,在军队前方五里,侦察敌情。 眼看着部队行到了一段小路前,两边都是密林,李逸云心生警惕。忙派人进林子里搜索,又仔细的观察了几番,才下令迅速通过。而这时,一名侦察兵折返而回,来到李逸云面前禀告:“报大人,有一队犬戎士兵,人数大约在五百名左右。正朝这边前来。” 李逸云先是一愣,随即心花怒放。向着身边的公孙篪道:“如此地利,正好助我们打第一场胜仗。”当下下令将一些装着财物的包袱扔在地上,命公孙篪率两千名将士埋伏在左边的林中,以响箭为号,发动攻击。自己则与张虎率领剩下的六千余人,钻进了右边的密林。 不多时,只见一队身穿皮甲的骑兵队伍奔行而来。不少士兵第一次见到犬戎人,禁不住从林间的缝隙向外张望。李逸云之前也从未见过犬戎人,但作为将领,为了保持威严,他不得不端坐马上,用眼睛余光偷偷的向外瞧。 只见这群士兵大多都长的膀大腰圆,即使是先锋营体型最壮的张虎。看上去也比他们小了一号。他们带的武器也很奇怪,都是一种弯度很大的刀,像一轮弯月的形状。 李逸云小的时候听刘甫给他讲故事时,总把犬戎人说成妖魔样的怪物,所以后来知道刘甫在骗他,心里仍是有些不安,直到此刻见了这些士兵,才放下心来。“原来不过是壮一些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些犬戎士兵见了地上的散落的包袱,立即跳下马来,将面前的一个包袱捡了起来,之后又哇啦哇啦的叫喊出声。后面的士兵听见了呼喊,也纷纷跳下马,争着抢着地上的包袱。转眼间,几乎一半的的士兵都已从马背上落在了地面。李逸云见时机成熟,便从马鞍上将长弓摘下,搭上一只系着哨子的羽箭,瞄准了一个看上去地位较高的将士的头颅,“嗖”地射了出去。 “呜—”短促的哨声戛然而止,“嘭”地一声,那名犬戎将士的头颅喷出一股血花,他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了。而与此同时,林子两边数以千计的士兵已然如猛虎般冲出,向着犬戎士兵高高的举起了长刀。“杀!”双方同时呐喊起来。李逸云骑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手腕一挥,南斗剑光已然将迎面而至的犬戎士兵笼罩在内。 一剑斩落,并排的三个犬戎士兵被高高抛起,胸腹间喷出一道血光,连身后的一匹战马也被强大的气劲掀翻在地。一招得手,李逸云却是心生错愕。刚刚他本是运足了十成的灵力,没想到双方兵器撞在一起,却令他感到略微的滞涩。以李逸云如今的实力,即使直面三个元神级别的修道者,也就是这样的结果。但这次对上的却是犬戎的普通士兵,这让他大感意外。 但身处战场,他也来不及仔细思考,一抖剑身,转身一个回旋,将一名偷袭他背后的士兵一剑斩翻。又一带缰绳,绕过一匹黝黑的战马,加入了另一团战局之中…… 借着着短暂的间隔,李逸云四面扫视战场,出乎他意料的是,犬戎士兵并未因为突然地袭击而乱了阵脚,仍然十分悍勇,由于周军动作迅速,片刻便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马上作战已然是施展不开。但他们也随机应变,将马匹解开,任由骏马四散奔逃,并借助骏马的冲势,四处冲击着周军士兵的包围圈。 而在战斗力方面,则更让李逸云吃惊,他的安排本就是动了点心思,公孙篪率领的人马都是从镐京前来的先锋营旧部,自己这面也是安排剩下的一千名老兵冲在前面,目的就是怕后收编的奴隶们实力不足,一与犬戎士兵对上,便会乱了阵脚。 但出乎李逸云意料的是,尽管有着战马冲阵的因素,但还是可以看出,经过五行印强化身体的三千名士兵,在个人战斗力方面,仍是比不上犬戎士兵。许多士兵都被犬戎士兵手中的弯刀砍得节节败退,只能依靠人数的优势来压制对方。 李逸云看着心里焦急,不由大喊道:“兄弟们!你们早上没吃饭吗?这点人都解决不了。还怎么赶走犬戎?给我杀!”说着一剑斜劈,运足十成力气,将身前呈三角形冲来的一队犬戎士兵全都掀了出去。 “杀!”士卒们听了这话,又见李逸云一剑之威,顿时有了勇气。手中的长刀长矛与犬戎的弯刀发出铿锵的撞击声。张虎与公孙篪冲在最前面,张虎一声怒吼,长矛笔直地刺出,洞穿了一个士兵的胸腹。而另一边,公孙篪则是无声无息的将一个一脸横肉的士兵斩翻在地…… 战斗持续了两炷香的时间,终于尘埃落定。犬戎士兵五百二十人,全部被诛杀,无一幸免。但李逸云清点起己方的伤亡,却是倍感震撼。原本他的计划中,以先锋营的战斗力,再加上人数的优势与出其不意的埋伏,伤亡应当只有几百。 但现实的结果,却是有二百余人阵亡,六百余人重伤,轻伤者达到了千余人。这还是李逸云及时施法救治的结果。而且,还有不少沿途收编的奴隶一见到刀光,便吓得抱头鼠窜,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李逸云整顿心情,勉强镇定下来。下令将犬戎士兵的弯刀收集起来,交给那些后编入队伍的士兵充当武器,并挑选懂得骑术的士兵,将仍能骑乘的三百匹战马分发下去。李逸云发现,犬戎的战马也比自己的马更强壮有力,于是从中挑选了匹极为雄骏的良驹自己骑乘,将自己原来的那匹性子温顺的马交给李聃。之后,他将殿后的任务安排给伤者,由公孙篪率领,把李聃也安排在其中治疗伤员。轻伤者则担负起照顾重伤者的任务。 等到分到战马的士兵大致掌握了骑术之后,李逸云再次盘点了下人数。到了这时,未受损的士兵只剩下了五千余人,他惨然一笑,有些无奈地看向面前的士兵。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士兵们的眼神中却毫无胆怯,反而透着一种让李逸云热血沸腾的东西。那是他在姬伊扈的队伍中见过的东西,也是他在苍梧之野大战后期的每个战士身上看到的东西,更是只有经历了真正的生死之战才能在军队中形成的东西。那种东西,叫做军魂。 于是李逸云再不多说什么,长啸一声飞身上马,南斗剑直指正北,高喊道:“向晋阳,进发!” 第82章 疆场决胜(上) 一路上,李逸云故意命令行军的速度时快时慢,一是为了让士兵的体力时刻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二是为了让为数不多的骑兵能更快的熟练骑术。 这样下来,等到远远望见晋阳城的影子时,士兵们仍的精神依旧饱满,而总共三百四十八名骑兵,虽谈不上骑术精湛,却也将胯下的战马训的有模有样,进退自如。 遥遥望着晋阳城的影子,李逸云想起犬戎士兵们的强悍,不敢立即近前。于是他寻了个隐蔽而又开阔的地方,下令士兵暂作休息,之后又派斥候悄悄地摸到城前,靠近犬戎的围城大营一探究竟。 不多时,几名斥候陆续返回,向李逸云禀告了犬戎营地的形态、规模。略一估计,驻扎在城外的犬戎士兵大概有两万人左右。李逸云的心开始沉重起来,之前只是五百人便已难以对付,这次两万人的队伍,实在是让他头疼。 策马来到一处高地之上,李逸云向远处眺望,只见晋阳城高耸的城楼就在不远处矗立着,仿佛一尊沉默的巨人。城墙上看不到攀援而上的犬戎士兵,应是暂无战事。 转过目光,李逸云环视了一周,最后盯上了距城西的五里的一处高地。在那片高地的四周,仅有一条极为狭窄的通路连接着它与外部,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若是能占据该地,即使是两万犬戎士兵全军进攻,想必也难以攻下。 但想要到达此处,却需要经过犬戎的营地,否则便要绕上不少的路。李逸云又仔细看了看目光可及的几座犬戎营帐,只见营帐间还散发着微不可见的炊烟,士兵们的走动则显得十分稀疏,战马也都被系在每一座营帐的边缘。 看来是在午休。李逸云心想。随即把心一横:趁他们没防备,再来个偷袭。穿过他们的营地,从城南穿到城西。再怎么说我们也有五千多人,总不至于连他们未经防备的西部营地也闯不过去! 拿定主意,他便将士兵全数召集而来。下令道:“将士们,我们接下来要穿越敌人的营寨,占据晋阳城西的高地,驻扎在城西的敌人人数大约在五千,而我们穿越时要正面对抗的敌人人数则在三千上下。但据我观察,敌人此时正在午休。应是未加防备。若是大家一会儿在穿越途中失散,也不要惊慌,趁乱向西面逃,应当就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都明白了吗?”“明白!”士兵们低声而又坚定地回应着。 一路悄然前行,李逸云带着五千余名士兵缓缓推进,来到了阻隔敌方视线的最后一个屏障前——过了这道山岭,双方的人马便都一览无余了。李逸云勒马停在山岩之后,看着身后的队伍迅速地列好进攻阵型。他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冲!”接着一马当先,向着西北方急冲而去。 须臾间,李逸云已经冲入了犬戎营地之中,南斗剑光纵横捭阖,将挡在他身前的犬戎士兵劈的七零八落。紧跟在他的身后的,则是那三百骑骑兵,他们也驾马如飞,手中的长矛左突右冲,将两旁赶来的犬戎士兵也纷纷杀退。而在后面的步兵则紧跟其后,借着骑兵冲开的道路向前厮杀,沿途击退着上前的犬戎士兵。 转眼间,队伍已然冲过营地超过一半的距离,李逸云正感欣喜,却见对面一队骑兵飞驰而来,尘土飞扬,似有近千人的架势。为首一人身形并不出众,比起犬戎人一贯的膀大腰圆,甚至还显得有些瘦小。看面貌更是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李逸云与之目光一对,便看出对方眼中强烈的自信。 不敢怠慢,李逸云双手握剑,自上而下朝着那人猛地劈下,一道耀眼的剑芒闪电般斩向那人的头颅。那人也是双手持刀,迎着南斗剑的剑芒,将弯刀斜劈而下。 “锵”地一声,刀剑相交,蹦出几点火花。李逸云前冲之势在这一招下戛然而止,胯下的马也用尽全力才站稳脚步,连马腿也险些折断。而对面的那人,也被反弹地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李逸云心中讶然,那人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两人催动坐下战马,大吼着再次冲向对方,一刀一剑在空中反复交击,不断地发出铮铮的撞击之声。两人的力量不相上下,在招式方面,倒是李逸云有着些许优势,但青年只是一个劲儿的逼他硬碰硬,再好的招式也施展不出来。按这样打下去想要取胜,恐怕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得到的了。 几个回合下来,李逸云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偷眼看去,自己的士兵已然和之前跟随在这人后面的队伍交上了手。双方陷入了僵持,对方暂时没有能力将己方消灭,但己方却也无法突围而出。 李逸云心知,这可不是什么平局。因为在这样下去,等犬戎营地中的其他方向的士兵也围过来的时候,就要全军覆灭了。当下兵行险招,一剑将对方的弯刀磕出去之后,顺势装作收力不及的样子,身子一个趔趄,将胸腹暴露在对方的眼前。那犬戎青年见状,果然目中大喜,毫不犹豫的使足全力一刀,斩向李逸云的胸口。 而李逸云等的也就是这一刻,他的身体突然凌空跃起,向右一个空翻,便到了那犬戎青年的头顶,而金碧色的南斗剑,也在一瞬间带着无匹的锋锐之气,朝着那青年的头上斩下。 早在故意露出破绽之前,李逸云便已将双脚从马镫上抽出,等到青年中计攻来时,便立即跃身而起,于是形成了如今的形式。 而那犬戎青年的一刀已然用尽全力,再也不及抽刀回防,只好全力将身子向左倾斜,可还是晚了一瞬,李逸云的南斗剑,齐着那青年的手肘斩下。一道碧光闪过。青年“啊!”的一声,闪亮的弯刀已经带着半条手臂飞了出去,刀芒从李逸云的坐骑上一掠而过,顿时带起一篷鲜血。 青年的断臂之处,顷刻间便是血如泉涌。李逸云身在空中,顺势一脚,将断臂青年踢到地上,自己又将身一转,顺势骑跨在对手的红棕色骏马背上。 双腿用力一夹,骏马痛地长嘶一声,但也初步听从了李逸云的命令,将身子掉了个个,载着背上的新主人朝着西北方向疾冲而去。剑光纵横,原本阻拦着周军的防线在李逸云的身前再次土崩瓦解。之后再未遇到像之前那样棘手的敌人,李逸云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身后的士兵,迅速冲破了营地剩余的阻碍,如长龙般冲上了城西的高地。 到了高地之上,李逸云稳了稳心神,这才下令开始清点受伤、阵亡人数。正面迎战超过三千的敌人,又被中途拦截,瞧着面前士卒满身的鲜血,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然而统计出的人数却让他又一次感到意外了。竟然只有二百人左右受伤,阵亡或失踪的人数,仅仅只有不到一百人。难道我的部下战斗力提升的这样快?李逸云心中疑惑,叫过公孙篪和张虎,向他们询问详情。两人也都回答不出什么,李逸云只好换了个方式,询问两人是否有觉得奇怪之处。 张虎想了想,挠挠头说:“大人你这一说,有件事情倒真挺奇怪的。俺领着兄弟们跑的时候,有的时候被敌人的马追的急了,就躲在帐篷里,俺就发现,那些帐篷好多都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公孙篪眼睛一亮,接着说:“大人,如此说我也发现了些许奇怪之处,那些骑兵战马的尾巴上都绑着不少的树枝,耷拉在地上,如果没有这些树枝,他们肯定会更快,我们突围怕也会变得更难。不知这是为什么。” 李逸云听了这话,低下头,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空帐篷,树枝,空帐篷,树枝……”他猛地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在虚张声势,他们根本没有两万人那么多,只是用多建帐篷,用树枝卷起尘土的方式来伪装人多罢了!”一听这话,他的两个部下频频点头。但李逸云却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可他们虚张声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正想着,却有士兵飞奔而来,刚跑到他面前便大喊道:“报将军,犬戎军队,已经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现在他们正在向上冲锋。”知道对方的人数远没有两万,李逸云也多了几分信心,当下沉着道:“别慌,我之所以下令占据此处,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传令下去,先用大石块和倒下的巨木顺着陡坡向下扔,挡住敌人。若是有敌人冲过来,便先用弓箭远距离射,近距离再使用长矛和刀等兵器。”“诺!”士兵领命返回。 再次叫过张虎和公孙篪,李逸云吩咐道:“你们两个到前面去主持战局,若有突发情况立即报给我。”两人齐声道:“诺!”转身奔向来路。 瞧着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士兵,李逸云端坐马上,运起七曜诀,恢复着之前的消耗。表面上看,李逸云一路杀来,十分风光,但他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尤其是与犬戎青年的那一战,一招一式都是硬拼,几乎消耗了他将近一半的灵力。此时他见形势稍有缓和,赶忙运起功法,恢复真气。 一边恢复着真气,李逸云一边观察着战局。不出所料的,尽管犬戎士兵个个勇武,但还是抵不过地利的优势。数以千计的士兵从营盘中策马冲出,但到了狭窄的山道上最多只能两骑并行。对于守在上面的士兵们来说,他们简直就是活靶子。一块块山石被顺势抛下。砸地犬戎士兵头破血流。不多时,坡道上便倒下了一大片人和马的尸体。 但同时李逸云也发现,不少的犬戎士兵面对着迎面而至的近乎水缸大小的巨石时,一刀挥去,便将巨石斩成了碎片。有的甚至接连斩碎数块巨石,冲到近前才被士兵们用密不透风的羽箭射中,坠马而亡。李逸云心中骇然:这绝不可能是身无修为的人能做到的!即使是苍梧之野拥有“火云印”的虞部战士中也没人能做到! 第83章 疆场决胜(下) “小子,是不是奇怪犬戎士兵的战斗力为何如此强?”九婴突然开了口。李逸云愣了愣,随后回答道:“的确,按照常理,未经修炼的人再怎样强壮,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一个两个例外也就罢了,可是犬戎军队中战斗力强劲的人却是如此之多,百人中便有数人,实在是令人惊奇。难道是犬戎人和我们的身体构造有区别?” 九婴笑了笑:“不奇怪,你忘了在楚国遇到的那个姓姚的将军吗?”李逸云皱了皱眉:“你是说……啊!”姚武那杀气逼人的刀光跃入他的脑中,他又想到九婴当时所说姚武的那种磨砺肉身的独特修炼方式,心中出现了一个骇人的想法:难不成,整个犬戎族,都在用这种方式进行修炼? 感受到他的想法,九婴淡然道:“你想的不错,整个犬戎族都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修炼。说起犬戎族,他们的起源我也知道的不多,好像从我的那个时代犬戎就十分神秘。但说实话,我除了在鸿钧离去的那段时间曾游历出行,其余的时间都是和那个家伙待在一起,除了修炼之事以外,知道的并不多。” 李逸云叫苦道:“这样您还如此稳如泰山?前辈我可真佩服您!”九婴依旧淡然:“那又怎样?虞部不也是全族都修炼法术吗?不是一样败了?”“关键那时我们这边也有一支修为高强的军队啊!”李逸云叹道。 中原的风俗与苍梧之野大为不同,说起来,中原修为高强之人要远远多于苍梧之野,但这些人却大都超然物外,根本不在朝中任职。想在官员中找一个玉清之上的高手都困难,更不用说在军中了。 而即使是那些修为高强而又身居高位之人,也秉持着“扶社稷于既倒,济苍生于危难”这样宏大的想法,若是犬戎兵将天子杀了,导致王朝崩坏,天下大乱。他们自然会踊跃出手,可是要他们组建军队抗击外敌,那就是在说笑话了。 正胡思乱想着,李逸云查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顿时脸沉了下来。转过头,朝着后面的一棵大树吼道:“出来!”晶晶一脸献媚的笑着从树后绕了出来,走到距离李逸云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不再上前了。 “你小子行啊!以我的名义去踢人,你过了脚瘾,传出去的是我殴打士卒!”李逸云朝他大吼着。晶晶满脸堆笑:“大哥你不知道。那些家伙,不来点狠手段他们实在是不听话。不信,不信你问李聃,他和我去过两次,你问问,那些士兵是不是不打不老实?”说着朝一边的李聃直挤眼睛。 李聃坐在马上,和高头大马一比,本就小小的个子显得更小了。见李逸云看向他。便怯怯地开口道:“禀师父,师叔说的确有其事,士兵们开始的时候却是不是特别遵守号令,直到师叔……恩‘教育’了几次后,大家便丝毫不敢违抗了。” 其实李逸云本来没有多大的气,有一多半是装出来的。此时看着叔侄两人费尽心思的表演,禁不住笑出了声。晶晶见状放下心来,大摇大摆的走到李逸云身边,瞧着李逸云骑乘的骏马不住赞叹:“这马真漂亮,大哥你也给我弄一匹呗?” 那马性格颇为暴躁,李逸云从犬戎青年处抢来之时,便是以暴力令其屈服,而结果却是不尽如意。从得到马到现在,这匹马不时的就反抗一阵,但晶晶的手抚摸上它时,它却显得十分温顺,还闭上眼睛,好像是在享受。 李逸云心中惊讶,但仍不忘和晶晶较劲儿:“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居然敢突然逃跑?你这可是做了一回逃兵啊!”晶晶满脸冤枉:“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两天可是在帮你的忙啊!” “哦?”李逸云奇道:“那你说说,你帮我什么忙了?你若是说的在理,我就……我就将这匹马送给你!”晶晶面露得意之色:“那大哥你就准备下马吧。我跟你说,我先你们一步,独自出发,昨天中午之前便已经到达这里了……” 他还没说完,李逸云便生气的打断了他:“好啊!原来你之前都在看热闹啊!你没看见我和那个棘手的犬戎青年交手?怎么不上来帮忙?”晶晶满脸委屈:“大哥,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正忙着布下结界,防止你们的打斗将其他人引来,再说那小子大哥你还不是手到擒来?他哥哥才厉害!” “他还有哥哥?”李逸云讶然道:“仔细说说,你都探查出了什么?”晶晶这才重拾话题:“来到这里后,我就变化成猫形,混到营地之中,经过探查,我已经弄明白了,这次晋阳城下的犬戎兵,为首的是两个人,叫什么圣二王、圣五王的,你刚刚斩断胳膊的那个人,就是被士兵们称为‘圣五王’的人。” 晶晶的语气很是无所谓,李逸云的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他早已从刘甫处了解到:此时犬戎的首领,称为“圣犬王”,他共有兄弟五人,他在其中排行第三,五兄弟感情亲密。于是,圣犬王下令兄弟五人一并称王,并按着排行称呼为“圣大王、圣二王……”这么说,他刚刚竟然已经斩断了排行第五的圣五王的右臂。 “那个圣二王,实力在什么层次?”李逸云问道。晶晶一咂嘴:“要不说嘛,我可帮了你不小的忙了,要是你和圣五王的打斗被圣二王发现就不好办了,据我的感知,圣二王的实力,大约和没处在太清雷劫虚弱期的虞炎相差不多,或许还比他强一些。诶?大哥你发什么愣?你是忘了虞炎是谁?就是虞部的那个族长啊!” 李逸云摇摇头道:“我没忘,我只是在想,你真的帮了我不小的忙。”说着从马上翻身而下,将缰绳交给晶晶:“这马是你的了!”晶晶乐不得地接过缰绳,却手中用力,一股灵力传出,将缰绳连同辔头一并震了个粉碎,又横着一掌拍出,将马鞍也劈成两半,将这匹雄健骏马的脊背毫无掩饰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李逸云惊地正要呼喊,却吃惊地见到那马围着晶晶的身侧,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竟没有丝毫离去之意。李逸云转念一想,晶晶本就是兽中神祇一样的存在,这匹马这样的表现也不为过。 而此时,犬戎士兵久攻无果,已然渐渐地退了下去。李逸云听公孙篪等人报告之后,便打发他们下去歇息,又派出士兵绕路返向后方,通知后方的伤员部队以及更后面的辎重部队前军所在之处,并让他们避开犬戎营帐,绕路赶来。 做完了这一切,李逸云颓然地坐在地上。想起那还未见面的圣二王,不由得冲着晶晶小声说:“要不咱们撤吧?”晶晶一脸惊讶:“大哥,你原来已经识破他们的计谋啦?可是,也不用这么彻底吧?” 李逸云心说:我识破什么计谋了?还没等他问,晶晶便接着说道:“我也是冒险潜入了圣二王一个得力手下的营帐才探听得知,他们帐篷看似很多,其实人数只有不到一万。超过一半的帐篷都是在虚张声势,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大量吸引周军并将其牵制住,而他们其余三位王现在已然率领十万大军向着镐京进发了。” 一听这话,李逸云惊地险些坐起来,空荡的帐篷,犬戎战马身后的拖着的树枝……战场上一切的古怪都有了答案。原来是这样……他当下便要下令全军撤退。但又一想:不行。敌人固然是诱敌之计,但若是就此退去,难保敌人不会乘势攻打晋阳,到时若是晋阳失守,犬戎便可以就此长驱直入。立即撤退虽然对于眼前的战局有利,但却会为未来埋下巨大的隐患。 李逸云又仔细的想了想,把心一横。对晶晶说道:“我想到一个用烂了的办法,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转眼间夜色已深,士兵们和衣而卧,此起彼伏地打着呼噜。有少数心事重的士兵尚未入眠。其中有的人还在心中偷偷抱怨:这李将军平日看着挺和气的呀,今日怎么连睡觉都不让我们脱衣服?还说随时准备战斗,难道是犬戎夜间会来袭营? 而他们抱怨的对象,此时正在犬戎营帐的阴影中收敛气息,默默前行着。晶晶依旧化为一只猫,连颜色也变成了漆黑之色,李逸云则化为一个黑色的铁环,套在他的脖子上。 在晶晶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一座营帐之前。比起其他营帐,这座营帐只是显得略大一些,营帐外也如其他营帐般无人把守,若是不认得路,找到它想必十分艰难。身在帐前,两人用元神相互交流着。“是这里吗?”李逸云问。“没错!”晶晶说:“那个圣二王就住在这儿!” 李逸云说了声好,黑铁环立即变成了液体般的流动之物,蜿蜒盘旋,转瞬便化为了一个身穿兽皮的犬戎士兵,连体形也变得膀大腰圆。很有默契的,晶晶悄无声气的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他的体内。 李逸云笑了笑,随即调整了呼吸,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随后冲入帐中,用晶晶临时教的几句犬戎话喊道:“不好啦,不好啦!”“慌什么?”一声断喝从对面的中年人口中传来。李逸云一边继续上前,一边用犬戎语喊叫着:“外面,外面……” 剑光突起!金碧色的剑芒一时间将帐内原本的烛光也压了下去。李逸云力道十足的一剑朝着那中年人胸口刺去。那中年人似乎吓得乱了手脚,连躲避的动作也没做出,便被一剑刺穿。李逸云手腕用力一搅,便在他的胸口戳出一个大洞。 将南斗剑抽回,李逸云冷眼瞧着眼前的中年人,那人似乎还要说话,却只发出个“我……”便向前栽倒,身下的血瞬间便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李逸云正要高兴,却觉后方一股凛然之气袭来,似乎要将他斩为两段,他赶忙脚尖用力,身子极力向右蹿去,同时挥剑格挡。 “叮”的一声脆响,南斗剑绽放出一连串的火花,对方的刀势也因此稍缓,李逸云这才脱出刀气的笼罩,转过头瞧向出刀之人。而这时,他的心中响起晶晶的叫苦:“你杀错啦!现在这个,才是圣二王!” 第84章 死生帷幕间(上) 一听这话,李逸云哭笑不得,但木已成舟,也只能接受现实了。于是,他将长剑握紧,双眼则紧紧地盯住了对手。与交过手的圣五王不同,圣二王显得极为壮硕,体型几乎能抵得上李逸云两个了。他看样子在四十岁上下,一身膨胀的肌肉将身上的兽皮衣撑得鼓鼓的。 在李逸云的注视下,圣二王开口了:“看来砍断我五弟胳膊的就是你吧?”出人意料的,尽管嗓音粗重,但说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华夏语。 李逸云仍是目不转睛的瞧着他,随口应道:“不错。”“好!”圣二王大喝一声,随即说道:“看来你算是条汉子,我就饶你一次,将你的右臂砍下,就离去吧。”李逸云心中一惊,心想:这圣二王当真豪气,我刺杀他的事竟然可以抛在一边,只是要给他弟弟报仇,如此人物,倒也少见。 尽管心中佩服,但要让他自己斩断一臂却也是绝不可能。李逸云长剑平举,剑锋直指着对方的胸口,朗声道:“在下难以从命,还请赐教。”圣二王目光瞬间转冷,“哼”了一声。话音还未落,一道冷冽刀芒便已倾斜而下,闪电般斩向李逸云。刀芒未至,强烈的压迫之感便已将李逸云笼罩在内,如此威势,丝毫不亚于当日初次见面时的虞炎。 可李逸云也早已今非昔比,周身光芒一闪,伪装尽去,他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单手持剑,斜斜地向上挑出,闪着碧光的南斗剑如羚羊挂角般后发先至,刚好挑中刀芒中的一个折点。剑锋处流淌出的碧绿光芒,竟然将刀光包裹在内,凝而不散。李逸云一抖手,被碧光包裹着的光芒便猛地一掉头,迎上了顺势而上的圣二王。 刀芒破空,圣二王一刀将自己去而复返的刀芒劈成碎片,但前冲的势头也略微有所停滞。李逸云则趁机挥剑前跃,夺过之前被抢占的先机,身随剑走,直逼圣二王的前心。 “嘭”地一声,裹夹着灵力的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无形的气劲爆发开来,两人的衣袖瞬间便由内而外的飘飞而起,营帐也跟着猛的晃了两晃。 圣二王大喝一声,刀上力道再次猛增。又是“嘭”地一声,环形的气劲再度爆发,李逸云只感到一阵巨力袭来,便被刀剑相交处传来的气劲,高高的抛到了空中。圣二王顺势紧逼,一跃而起,双手将刀由上至下斩出,刀锋带着斩开一切的气势向下方的李逸云劈去。 身在半空,又被对方的刀势牢牢锁定,李逸云单手掐诀,一道道粗壮的藤蔓从地面破土而出,群蛇一般缠住李逸云的身体,用力一拉。他便“嗖”地横向移去,避开了这一刀。圣二王的刀“轰”地一声斩在地上,将地面劈开一个长长的裂口,退得慢的几根藤蔓也被顺势斩为两段。 各自收回法术,二人再度对视,目光都变得更加凝重了。李逸云心念一动,日月五行轮透体而出,悬浮在身后,将一道道天地灵气注入他的身体。圣二王则持刀挺立,开始缓慢地吸气。而随着他的呼吸,李逸云感觉到,天地灵气如潮水般的向他涌去,他则好像变成了一处深潭,无休止的吸纳着能量。 这时,犬戎士兵们也听到了营帐中发出的响声。十几名士兵鱼贯而入,瞧着帐内的场景,却又停下脚步,不敢上前。李逸云用眼角的余光瞧去,为首的四个人已然悄无声息占据了营帐的四角,将李逸云的去路完全封死。尽管并未动手,但李逸云还是能够感到他们强烈的气势。晶晶之前提醒过他,说营寨中圣二王的手下的四个队长也都有着接近玉清雷劫的实力,想必就是这四人了。 瞧着对面正气势飞涨的圣二王,李逸云心知不能再拖。一抖长剑,数丈高的金碧色巨人从光芒中凝练而出,巨人直起身来,便将帐篷的顶部戳了个大洞。接着,那巨大的身躯又移动了几步,营帐不就不宽敞,这几步下来,不少士兵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劲风扫飞了出去,或是直接被踩得粉碎。而那四个队长,则是迅速撤到帐篷的边缘,但仍是牢牢把持着四方方位。 紧跟着,那巨大的剑灵已然调整好了状态,举起铜鼎般大小的拳头,朝着圣二王由上至下击出。面对这样的攻击,圣二王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全力一刀由右至左,横着斩向巨人挥来的拳头。一声悠长的嚎叫随着圣二王的大喝爆发开来,一匹青色的巨狼从刀芒中呼啸而出,满是利齿的巨口迎向了巨人的拳头。 正趁机恢复灵力的李逸云一惊:“他也有器灵?”九婴向他解释道:“不,那不是器灵,我感觉得到,那是他的灵力和精神凝练而成的事物,但性质却和器灵十分相似,似真似幻,应对你的剑灵倒是正合适。” 刹那间,巨狼的牙齿已然贴在巨人的拳头上了,巨人却突然手腕一转,狼嘴顿时咬空了,巨人的拳头顺势击下,正打中狼的侧脸,巨狼横飞而出,巨口中喷出一股青色的气流。但却未曾善罢甘休,两只后腿猛地伸出,将巨人的手臂牢牢的缠住,巨人大叫一声,被他拉的斜冲而去。 两个巨大的家伙从营帐的西侧冲出,原本便伤痕累累的帐篷哪能经受这样的撞击?帐篷被再次扯开一个大洞,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而巨人与狼,也从着孔洞中滚出帐篷,在远处扭打起来。 帐篷的中央,再次剩下了李逸云和圣二王两个人。李逸云固然是消耗颇大,圣二王却也显得气势稍颓。但李逸云依旧心中焦急,因为时间越长,犬戎士兵们的应对也就越完善。对自己也就越不利。于是背后光华流转,再次抢先出手。 这次,李逸云施展的是从昆仑山学的一套“上清破云剑”,据传是元始天尊的大徒弟灵宝道尊所创,而李逸云则由此猜测,自己的修行的来源不明的《七曜谱》,也是出自灵宝道尊。因为随着他修为渐深,他发现,这套剑法七曜谱的灵力运行完全相符,许多地方若是没有七曜谱独特的灵力运转之法,根本发挥不出其中的妙处。此外,这套名字中带着“云”字的剑法,与李逸云的性子也颇为相合,由他施展出来更是相得益彰。 剑法展开,顿时有一股绵绵不绝的气势袭向圣二王。与之前的硬拼完全不同,这套剑法的攻势并不猛烈,而是以绵绵不绝招式不断限制、束缚对方。而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犬戎族似乎大都勇力过人而失于机巧,因此李逸云才将这套剑法拿来一试。 果不出所料,圣二王一对上这套剑法,便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几刀劈出,完全劈在了空处,反倒被南斗剑密如雨丝的剑锋在身侧挂过,撕开一条条细小的伤口。 但圣二王也很不简单,几个回合下来,便将李逸云的剑法摸出些门道,不再急于出招,而是谋定而后动。好几次,李逸云的剑都险些被他缠住。李逸云也只好再出奇招,施展出的剑法变化越来越复杂,甚至有时福至心灵,连从前从未施展出的招式变化也随手挥出。而圣二王则在李逸云层出不穷的招式中,不断地寻找着破绽,分辨着虚实,以期将李逸云的长剑缠住,迫使他硬拼。 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那一边狼与巨人的胜负却已经渐渐明朗。尽管巨狼牙尖爪利,但比起这源自上古的剑灵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几番缠斗下来,巨人的拳头已然数次将它击中,巨狼青色的身躯变得比初始时虚幻的多了。 这时李逸云转到了营帐西侧,正好背对着巨人与巨狼,圣二王见此情形,大喝一声。李逸云感觉一股大力自后背袭来。他猛地一踩地面,朝着左侧飞出,目光所见,青色的巨狼正冲过他之前站立的位置,化为一道青光,融入了圣二王的身体。而圣二王的气势,也在这一刻再次回复了那令人恐怖的巅峰。他脚掌用力,朝着斜前方跃起,弯刀前指,整个身体被青色的光芒所覆盖,化为一柄两丈长的光刀,流星般向着李逸云劈斩而来。 见对方使出了最后一击,还没等李逸云有所反应,那巨大的剑灵便已来到他的身后,双臂一环,便化为金碧色流光,同样将他的身体笼罩在内。而李逸云则是仰天长啸,一双巨大的羽翼从后背伸展开来,双翼一拍,他将那正闪着刺眼光华的长剑笔直前指,朝对方迎面冲去。 “轰!”巨大的爆炸之声传出,金碧色与青色的光芒从中炸开,烟火般射向四周,两人也随着爆炸声向两边弹起,显然是两败俱伤之局。而那原本站在边缘的四个高手,此时都朝着李逸云的方向奔了过去,四人均拔刀在手,只等他稍稍落下便将其斩杀。见到这四人的表现,仍在空中的圣二王脸上,也跟着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但突然,李逸云的身体由内之外燃起一团白色光焰,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在他身下的日月五行轮光芒骤闪,紧跟着,他好似完全没有受伤一般,猛然飞身而起,一剑刺向仍身在空中的圣二王。 谁都未曾料到情况竟会骤然变化,四个站在地上的人顿时惊得呆住了,只能看着李逸云一剑劈下。生死之际,圣二王也顾不得伤上加伤,忍痛运起十足灵力,用手中弯刀迎上李逸云的长剑。 “锵!”这次传出的是金属交击时的清脆响声,弯刀横飞而出,圣二王的胸腹也随之暴露在李逸云身前。李逸云嘴角带血,右手还保持着击飞圣二王弯刀的姿势,左手运起灵力,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手掌猛地击向敌人的胸口。 “嘭”地一声,手掌正中前心,骨骼碎裂的声音也随之传出。圣二王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摔在地上,头一歪,不知生死。而身在半空的李逸云则将长剑笔直上指,三道碧绿的光芒从剑锋依次射出,升入高空,又炸裂成了满天的星辰。 与此同时,一道莹白色光芒从他的怀中钻出,由小变大,转眼间,龟壳便已涨的数丈大小。李逸云一纵身,跃入龟壳之中。白玉般的龟壳又倏忽变小,化为一道淡淡的光华,从空中飞速远去了。 直到此时,那原本围堵李逸云的四人才回过神来,而李逸云此时,已然身在数里之外了。 龟甲之中,依着外壳上的花纹,划分为数个宽敞的空间。一道光芒不偏不倚地射入正中的一间,砸在琥珀般的地面上,显现出李逸云的身形。又是一道光芒从他体内钻了出来,还原为晶晶的本体。晶晶趴在地上只含糊地说了声:“我要睡觉。”便倒头而眠。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李聃赶忙跑了过来,扶住李逸云有些摇晃的身躯,关切的问:“师父,你怎么样?”李逸云脸色有些苍白的笑了笑说:“我没事,进攻信号已经发出,军队应该马上便要进攻了,赶快按原计划返回营帐,我现在需要运功疗伤。” 说罢,他盘膝坐下,双手在胸前环抱,一上一下,掌心相对,一股股灵气透过龟甲被吸引而来,在他的掌间盘旋几周,便被吸纳入体内。而李聃则是双手紧握,闭目掐诀,专心操控着龟甲,向军营的方向飞去。 打斗的最后时刻,李逸云再次施展了“火天大有”,将体内的“李玉龙”转化为精纯的能量,两者合一。伤势顿时减半,而灵力则重新恢复到巅峰,这才能一举奏功。 灵力的恢复是必然的,而伤势的好转却令李逸云感到意外。就好像是合二为一后,“两人”的身体状态也均衡了一下,伤势被“分担”了一样,只是一瞬,疼痛便减轻了近一半。又想到那“李玉龙”的独特之处,李逸云越来越摸不透这“天火”、“火天”的底细了,但却越来越赞叹它的奇妙。再想到连他如今的修为还无法使用的“雷风恒”,创造了这些的伏羲,在他心中变得越发高大了。 第85章 死生帷幕间(下) 由于时间紧迫,李逸云只是简单地调息一下,便睁开双目站起身来。而龟壳在李聃的操控下,也正好飞入了他的营帐,龟壳的大小还没有恢复,就像一颗核桃般的,落在了榻上。 “师父,我们到了。”李聃擦了擦满头的汗水,略带得意地说。李逸云点了点头:“你在这里调息恢复一下,也看着点你晶晶师叔。等恢复好了再出来。”说着纵身而起,便再度化为一道光芒,又龟壳的孔洞中飞射而出。 落在地上,李逸云的身形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他朝着静止在榻上的龟壳一招手,龟壳便旋转着腾空而起,笔直的跌入了他的怀中的口袋里。 大踏步走出营帐,李逸云的双眼立刻就被火光填满。放眼看去,犬戎大营已然被升腾着的火焰照地如同白昼一样,同时,狂风般的喊杀声也随着耳畔的风,传入他的耳中。 这时,王六匆忙地跑了过来。刚刚来到他面前便大声说道:“大人,收到信号后我们便即刻进攻,果然如您所说。犬戎人开始时反抗还算凶,但后来他们中有人喊什么‘二王’死了。这话传开了以后,他们立刻就慌了,我们趁势猛攻,一下子就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现在公孙篪和张虎已经各带一千五百人向中军攻去了。” 李逸云点了点头,忽又想起圣二王的那四个护卫,赶忙道:“给我备马,我要亲自上阵。”跟在王六后面的一个士兵立刻变戏法似的牵来一匹马,李逸云跃身上马,扔下一句:“小伙子手脚挺麻利啊,回来给你升职。”双腿用力一夹,便如流星般朝山下冲去。 光芒环绕,日月五行轮再次浮现在李逸云的背后。他大喝道:“李逸云在此!众将士全力冲锋!”众多周军士兵见了他这犹如天神下凡的姿态,不由地信心大增,跟着他高喊着:“李将军!李将军!”随后更加勇猛地投入厮杀。 南斗剑剑身较短,若是用剑气远距离攻击,在这万军丛中又怕误伤,于是李逸云干脆弃之不用,将马鞍上闪着寒光的长矛摘下,游龙似地抖开长矛,催马向前杀去。 兵器之中除了长剑,李逸云最得意的便是长矛,当年还练过一段时间。若是对付圣二王那样势均力敌的对手自然是找死,但对付起犬戎士兵来还是绰绰有余。长矛左戳右扫,一片片犬戎士兵在他的长矛下倒下,到了后来,只要他背后的光芒映照到的地方,犬戎士兵都跑了个精光。 一路杀到中军帐前,果然见那四个队长正骑在马上,挥舞着长刀,斩出一道道锋利的刀芒,砍杀着周军将士,而与之交战的正是公孙篪带领的队伍。 李逸云将长矛交到左手,右手光芒一闪,南斗剑弹射而出,正要斩下之时,却见那四个犬戎队长被这光芒一晃眼睛,顿时面露恐慌之色,转头瞧见高举长剑的李逸云,像见了鬼一样,立刻将面前的敌人扔下,没命地往远处逃去。 “冲!”李逸云大喝一声,背后的光轮变得更加耀眼,在黑夜中闪着绚丽的光彩。他这一喊,数千将士也跟着大喊:“冲啊!”再度加紧攻势。犬戎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数千士兵高声叫喊着,没命地向西逃窜。有的士兵甚至连马匹也丢失了,只是一个劲儿向前跑。李逸云又指挥军队向西追出数里远,才收兵而归。 此时,一抹鱼肚白刚好从东方缓缓升起。众将士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心中都感到一股舒适。连李逸云也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初阳的微醺。而李聃也早在之前便从龟壳中出来,在追击之时被李逸云留下善后。此时他走了上来,对李逸云说:“师父,查点了一下。之前攻打犬戎营帐的过程共斩杀犬戎兵一千二百余人,我方受伤的士兵有三百八十七人,死亡的士兵有一百六十三人。” 李逸云点点头,阵亡一百六十几人便斩杀对方千余人,这不能不说是个胜仗了。但想起那些死亡的士兵,还是心中黯然,叫过王六,嘱咐道:“你记着些,等回到镐京,要全力探访这些阵亡士兵的亲人,尽力帮助他们。”王六目光灼灼地点了点头,才又施礼离去。 李逸云正要下令埋锅早饭,却又士兵跑过来报告:晋侯派遣使臣来,邀请李逸云入城致谢。李逸云心中惦念着晶晶所说的犬戎声东击西之策,不想耗费时间在这上,于是吩咐士兵道:“你去告诉使臣,军情紧急。我们吃过这顿饭就要开拔。致谢就不必了,真有心的话,给将士们准备一顿暖和的饭菜吧。”士兵听命离去。 不多时,晋阳城门大开,一阵嘈杂的响动也传进了李逸云的耳朵。“这么快就把饭做好了?”李逸云奇道。抬眼瞧去,只见从城门正中涌出无数的男男女女,每个人手中都提着食盒,饭菜的香味从其中飘散而出,顿时让不少士兵留下了口水。 但没有李逸云的命令,他们却是不敢妄动。李逸云笑着说:“大家去用饭吧。”士兵们这才纷纷抛下武器,连招呼也顾不上打,便纷纷离去了。 李逸云此时的修为,已然基本不需要进食了。他一边吸取着天地灵气,一边打发着李聃也去吃饭。偌大的空地上,转眼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瞧着士兵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 此时,却见远处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人在几人的跟随下朝着他的方向走了来,李逸云于是站起身来,向着那人一步步靠近。走得近了,李逸云发现这人年纪在二十多多岁,眉眼与太子姬伊扈有些许相似,又见他衣衫华贵,顿时心中有了计较。先行拱手道:“微臣李逸云参见厉侯大人。” 晋厉侯也赶忙俯身回礼,托住李逸云的双臂将他扶起。“李大人不必多礼。这次实在是多亏了李大人,小侯特意为大人准备了一份粗茶淡饭,请大人万勿推辞。”说着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拿过一个食盒,双手递了过来。 见对方如此真诚,李逸云也不好拒绝。于是双手接过说:“微臣粗俗,还请厉侯大人莫怪。”说着坐在地上,将食盒放在身前,打了开来。 食盒中摆着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一旁放着一个个小碟,分别装着切成小块的葱、姜和豆酱……甚是精致。而主食,则是一屉白生生的馒头。再瞧晋厉侯,已然俯下身来,直盯盯地瞧着李逸云,眼中满是期待。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心来。李逸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过这种眼神。 “侯爷,这是您亲手做的?”李逸云试探着问。晋厉侯哎呀一声。“将军你怎么猜到的?”李逸云笑了笑,目中仍透着些许惊讶。他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拿亲手做的饭给师父师兄们尝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那我可却之不恭啦!”李逸云说着,抓起馒头咬了一大口。又用汤匙舀起一口豆腐脑,送入嘴中。“怎么样怎么样?”晋厉侯忙问。李逸云闭着眼道:“这馒头蒸的恰到好处松软可口,这豆腐脑火候把握的也很好。只是……”晋厉侯追着问:“只是什么?将军,但说无妨。” 李逸云又品了品,才确定的说:“若是在其中在放一种名叫‘彤草’的野菜,就会使它的清香味倍增,我以前都是这样做的。是晋国没有这种野菜吗?”“将军也是此道中人?”晋厉侯既惊讶又高兴地说。也不顾地上脏,俯身坐在李逸云身边,拉着他便谈论了起来。 两人越聊越投缘,开始时还只是涉及菜肴,而渐渐的,范围也广了起来。聊到后来,李逸云委婉地问:“侯爷,我有句话说了您别见怪。按说晋国也是大国,拥有一军万余人的队伍。怎么这么快就被犬戎打到晋阳城下,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呢?” 一听这话,晋厉侯满脸羞愧地道:“将军有所不知,自先父起,我们晋国便致力于农事,为了多收粮食,士兵们也要种地。战时才临时组织起来,自然……那个缺乏训练。”晋厉侯语调一转,变得坚决起来:“不过这次我明白了,若是没有实力,收再多的粮食也会被别人抢走,我立即便要开始训练军队,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发生第二次!”瞧着晋厉侯坚决的表情,李逸云点点头:“侯爷有这样的觉悟,是百姓们的福气啊!”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士兵们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李逸云便站起身来,朝着晋候施礼道:“侯爷,不瞒您说,晋阳城下的犬戎军队虽然被赶走了,但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犬戎还有更大的阴谋,我必须要立刻出发去阻止他们。”晋厉侯也站直身子,躬身回礼道:“如此,祝将军再建奇功。” 李逸云拱手致谢,随即下令打扫战场,将所有完好的装备、马匹搜集起来。分给那些还没有装配完善的士兵。清点了人数,可以出战的仍有五千人左右,而且尽管装备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但这五千人每人都是盔明甲亮,手中的长矛,长刀,还有从犬戎处得来的不少弯刀,也都是寒光闪闪。 这次,李逸云将伤员的安置工作拜托给了晋厉侯,又命王六带领辎重部队打扫战场,同时也向晋厉侯询问能否提供一些食物,帐篷之类的用品,晋厉侯满口答应。 临走之时,李逸云又悄悄地对晋厉侯说:“侯爷,不瞒你说,我这些士兵里面,有不少是从你们晋国趁乱跑出来的奴隶,我答应他们给他们自由……您能不能……?”晋厉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等战事结束,我立刻就安排人,给他们每人颁发证明,恢复他们的自由。留下的伤员中若是有努力,我便立刻给他们颁发。”李逸云这才放心离去。 五千余人浩浩荡荡的向西而行,其中骑兵已达到一千余人。李聃在李逸云身边策马而行,好奇地问:“师父,我们来的时候不是从西南面来的吗?这次怎么向正西行军啊?难道是更近吗?”李逸云笑了笑:“不,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迎接太子的大军,将有关犬戎的进军情报传递给他们了。所以我们这次的行军目标也不是回镐京,而是……” 说着,他伸出手来,遥遥地指着西方道:“绕到犬戎人的后方,从那里,发起攻击!” 第86章 转战(上) 这次行军,与救援晋阳时截然不同。李逸云下令军队缓缓推进,像郊游似的向西前进,沿途又为那些新收编的,尚未来得及印上“五行印”的新兵们种上印记。 他想得明白:拿这几千人正面硬撼十万犬戎大军,就算是士兵战斗力再强十倍,也是白搭。他能做的,就是趁着犬戎败退之时,痛打一下落水狗。若是到的时候犬戎还没退,最多也就是帮着主力大军打打下手而已。 但先锋营的士兵们都是奴隶出身,平日里就是使惯了力气的。尤其是那些老兵,经过五行印一个多月对身体的不断滋养强化,每个人就算放缓了步子,也都是走路带风。新兵们虽说差一些,但自从种上五行印后,体能也是每一天都在提升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士兵们放慢了脚步,行军速度也是相当迅速。 队伍开拔的第三日一早,李逸云的军队便靠着从晋国借来的船只渡过了横跨数里、绵延东西的华夏第一水——河水。不同于来时的急迫,这次时间较为宽裕。李逸云便拿河水与楚国的江水相比较起来。他发现比起丹阳城江水的清澈舒缓,河水显得更湍急,奔腾的激流让人一眼望去,便凭空生出无限豪情。 渡过河水后,地势立刻为之一变。河水以东的晋国地势十分平坦。而河水以西却是满布山峦,士兵们不时便要翻山越岭。这样的行军不可谓不苦,所幸李逸云还有看家的本领。一路上但凡遇见动物,无论是什么。李逸云都照单全收,燃起篝火,烤出一只只美味。只是每次的量都很少,抢在前面的几个士兵刚吃了几口,就已经只剩骨头了。再去央求李逸云,他老人家便做起了撒手掌柜。装聋作哑起来。 行军途中不时经过一些村落,村人对军队都是一脸警惕之色。李逸云便命令军队不得侵扰乡民,仅仅派出少量士兵去找当地的官吏安排补充军需之事,并嘱咐他们注意言辞。 河水以西的北部地带,虽说名义上归属天子,但在此处既没有城池,也没有军队镇守,只有一些从当地人中选出的官吏管理着事务,却对政务也不甚上心。连每年交给天子粮食之事也马马虎虎,朝中大臣也都觉得这地方太过偏僻鄙陋,都无心去管。 但李逸云却发现,这片土地虽然偏远,乡民的农具也都十分破旧,粮食收成却是颇为丰厚,几乎每家的粮食都堆满了粮仓。他想着回去将他所发现之事禀告给天子,但随后有士卒与他插科打诨,又让他把这件事忘到了一边。 沿着河水的流向,李逸云又率军转道南行,又走了几日,便脱离了纵横的山峦,进入了平坦的关中地带。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之上一点犬戎的影子都没看见。李逸云不禁心中疑惑:这犬戎是已经撤了?还是晋阳战败后连这边的攻势也一并放弃了? 这天,李逸云按着惯例正在疑惑的时候,却猛然听见一阵喊杀声从远处传来。于是他赶忙命令斥候上前打探,自己也凝神远望。不多时,喊杀声的源头已经出现在他的眼中,再不需要别人来报告了。那是几百个犬戎骑兵对着一群百姓乱砍乱杀。李逸云立刻长剑一挥大喊道:“冲!”士兵们立刻高喊着冲上前去。 经过几场恶战,李逸云手下的部队,也由原来的乌合之众变为了强兵劲旅,在人数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只是一个冲锋,便将对方阵型彻底冲垮。 几个反应快的犬戎士兵拔马就跑,总算借着骑术娴熟躲过一劫,而那些还想着劫掠百姓的犬戎士兵,则是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的就丢了性命。 这场战斗下来,很难得的,竟然抓了十几个俘虏。李逸云正要从他们口中问出地方军情,却又突然想起,自己军中根本没有懂犬戎话的。晶晶是利用它独有的感知万物的能力,在探查犬戎军营时感应说话者的想法,才硬学了几句刺杀时要用的话。但若是靠这几句逼问军情,就远远不够了。而晶晶此时又陷入了沉睡,想让他施法感应俘虏们的想法,也变得不可行了。 心中正焦急着,有士兵来询问关于百姓的处置方法。李逸云随口说了句:“你问问他们,有没有懂犬戎话的?”士兵不多时去而复返,竟真的带回一个中年人,看样子像是做买卖的。据他自己说,早年曾经与犬戎做过一段时间的买卖,因此懂得犬戎语。 李逸云十分高兴,立刻命令将俘虏们押过来,并让那中年人按着他说的话开始询问俘虏。几番询问下去,却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个俘虏交代。唯一一个开了口的,翻译过来还是对李逸云的一番咒骂。 李逸云听了之后,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走到众人面前。手指轻轻的在几个俘虏的腰间一点,一缕灵力“嗖”地钻入其中,几个犬戎大汉神情一僵,接着表情痛苦起来。似乎是在极力掩饰什么。终于,一个大汉“噗嗤”地笑了一声,于是,十几个俘虏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面目却是一片痛苦之色。 李逸云也不管他们,搬过一把椅子坐在他们跟前,不动声色地瞧着。几个人笑的满地打滚,笑声却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犬戎士兵再也坚持不住,大笑着嚷嚷着要招供,其余几人也都陆续屈服在了李逸云这“酷刑”之下,老老实实的将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李逸云结合自己的所知,在脑中将信息整合一下,终于将事情大致缕清了条理。 原来,李逸云迅速将情报率领大军的姬伊扈后,姬伊扈立即快马加鞭的返回镐京,并率领十余万的联军,迅速找到了来探查虚实的犬戎先锋部队,并把他们打得落花落水。 尚未抵达的圣犬王得到情报之后,便立即更改命令。命令剩余的先锋部队引诱周军大军向西深入。并派圣四王在周军的必经之路‘紫木谷’处埋伏三万军队,企图重创周军。而周军现在的表现明显已然上钩,犬戎人就等着在紫木谷大杀一番了,而这几个人,则是奉命出来,筹集粮草的队伍之一。 李逸云听着心里不禁开始担忧起来。犬戎士兵全数都是骑兵,尽管人数少,但若是借助地势之险要,战胜数倍于他们的敌人也是胜券在握,更何况姬伊扈率领的军队,除了蓬莱军、坤极军近三万人外,其余的都是从诸侯国抽调来的军队,想想晋国军队的“训练”方式,李逸云心中更没了底。 我们得出兵紫木谷,偷袭圣四王的部队,打乱他们的部署。打定了主意,李逸云当即下令,将这些俘虏收缴武器后交给当地百姓,看着老百姓满含仇恨的眼神,李逸云知道,这些人恐怕没什么好结果了。想到这儿,心中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残忍,但又想想他们双手沾满的鲜血,他又觉得自己的作法理所当然了。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一边,李逸云领着军队再次上路了。之前的一战,除了几匹受伤了或是瘸了的马赠给了百姓,李逸云又捡了一百多匹战马,分配给自己的士兵。到这个时候,李逸云手下的骑兵数目,已然达到了近两千人,快占据整个队伍的一半了。 周军多以战车为主,纯粹的骑兵占到这样大的比例,可以说是第一次了。瞧着这一匹匹高头大马,李逸云心中憧憬:将来建立一支像犬戎一样全骑兵的军队?看起来不错。他策马在前,几千战士浩浩荡荡的跟在他们身后,朝着西北方的紫木谷迅速逼近。 距离紫木谷还有数里的距离,李逸云便瞧见了紫木谷得名的因素之一——紫衫木。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即使是在几千战士的面前,仍显出它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见到了紫衫木后,李逸云立刻止住了军队前行的势头,观察了一番后,才下令向北行军,由北面向紫木谷靠近。 紫木谷东西走向,形状像一个纺锤,中间宽两边窄,地势平坦。若是在周军冲入谷内之后,将一段堵死,犬戎骑兵再冲另一端冲入,在这样的地势,凭借着骑兵的优势,对上步兵为主的周军,那几乎是单方面屠杀了。 而就地形上来说,紫木谷北侧的高坡居高临下,树木也相对稀少,最适合观察埋伏和骑兵突袭。李逸云从北侧绕过去,果然在沿途的地面上见到了不少的马蹄印记。他下令全军禁言,将带着蹄铁的马蹄裹上兽皮,全军悄无声息地前进。 攀上了一处小山包后,李逸云率军沿着山势向下缓缓行走。果然见一队千余人的队伍正在前方的坡地边俯瞰着山谷,有士兵举起彩色的旗帜,似乎与其他地方的队伍打着招呼。 耐着心又向前摸了两里地,已经能够看得见对方士兵的长相了。李逸云命令士兵悄悄上马。所有士兵都迅速做好准备,但李逸云还在等,又等了许久,只见东方传来一阵喊杀声,两支队伍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前面的是几千名犬戎士兵,正策马狂奔。后面追着的是周军骑兵与战车军团,再后面则是号称十万的庞大步兵群。各色旗帜鲜明,代表着派兵参战的各个诸侯国。 站在山坡上埋伏的犬戎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立刻就要上马出战。而李逸云的攻击命令,便在此刻下达了。 手掌用力一挥,李逸云便策马前冲。在他的视野中,一点星辰般的寒光飞速放大。他连忙向旁一转头,同时挥剑横向格挡。“铛”的一声,长剑刚好磕在羽箭的箭簇之上,羽箭被南斗剑一挑,斜着向上射去,将一颗三人合抱的紫衫木钉了个对穿,才在之后的一颗古木之上停了下来,箭杆兀自不住地摇晃,发出蜂鸣之声。 转过头,李逸云便瞧见了那射箭之人。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材在犬戎人中显得有些纤细,但仍是十分壮硕。五官与圣五王有些相似,而神色则带着与生俱来的潇洒,竟与刘甫颇为神似。 第87章 转战(下) 李逸云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犬戎五王中的的圣四王。当下从马上纵身跃起,旋转着避开圣四王的第二箭,长剑直刺,如碧虹般朝着圣四王攒射而去。 见对方出手不凡,圣四王也赶忙撒手弃弓,右手在马鞍上一捞,便将一柄泛着乌光的长剑握在掌中,接着脚尖一点战马的后背,也是凌空跃起,迎向李逸云的剑锋。 两剑相交,李逸云顿感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便已经被这股冲力带着反冲而起,向着更高的空中弹去,胸前的长剑也被荡到了一边,胸口的要害完全暴露在对方的面前。 一剑逼退对手,圣四王趁势急攻,瞬间劈出数道乌光,朝着李逸云的胸口、咽喉等要害攻去。李逸云尚未摆脱冲力,难以展开反击,只好施展出学自风沐翎的腾挪之术,身体如飞燕般左躲右闪,手中的南斗剑缠拨钩挑,将对手的一道道剑光卸去。 终于,圣四王上冲之力耗尽,一个筋斗落在地上。李逸云这才稳住身形,手掌一挥,召出日月五行轮,浮在半空。 “这圣四王实力好强!”他在心中暗自赞叹。却听九婴说:“论修为境界,你们两个不相上下,但比起力量来,他就要胜过你许多了。你小子平时都是借用晶晶或者分身的外力,这次都用不成了,倒也是件好事。正好锻炼一下你自己的本事。” 听了这话,李逸云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心想:难道我离开晶晶和分身就什么也办不成了?我今天倒要和他好好较量较量。心念及此,左手翘起食指、小指,默运法诀,额头处光轮闪烁,施展出了七曜轮的法诀。 天地灵气迅速涌入体内,李逸云气势陡增。心念一动,脚下光轮飞旋,载着他流星似地朝对手冲去。 比起李逸云的光华四射,圣二王的气势显得更加内敛,淡淡的乌光仅在身周如波纹般荡漾,又经由双手,汇聚到手中一掌宽,四尺长的巨剑之上,整个剑身都在这乌光的灌注下轻微的震颤。 见李逸云一剑攻来,圣二王大喝一声,双手挥动巨剑,由下至上向李逸云斩去。“嘭”的一声闷响,灌注着两人灵力的双剑相交,发出沉闷的响声。一股环形气流由中央向四周爆开,将距离两人较近的厮杀着的士兵们,一下子掀倒在地。 李逸云仍是在空中向后退了几丈远,才稳住身形。而圣四王却也不像之前那样占到便宜,也被气浪冲的后退了几步,才将势头停住。 还没等他站稳脚步,身在空中的李逸云已然再度仗剑攻来。双剑相交,圣四王这次再没能把李逸云逼退,反倒被李逸云一招糅合了上清破云剑诸多招式创出的“云卷云舒”所发出的粘劲,将巨剑带到一边,露出了胸腹的破绽。若不是及时躲闪,就已然被南斗剑刺穿了。 两人缠斗的同时,犬戎诱敌的军队和周军的先锋骑兵,都已然冲到了近前。原定的伏兵没有出现,犬戎军队的首领见状有些慌了手脚。瞧着不断逼近的敌人,一边指挥着部队继续撤退,一边想山谷的两边不住地瞄着。却看见了已经乱成一团的山头。 而周军的骑兵将领,此时也发现了山谷上方的战况。还瞧见了先锋营高举着的周军大旗。于是,他一面指挥着骑兵继续向前,一面用令旗指示后方步兵派出一支队伍去山谷上方支援。 近万的周军将士顺着山坡爬上山头,见到犬戎人就砍,而在山头之上,到处都是参天大树,犬戎的骑兵战法处处受限,精通步兵战术的周军则大占上风。支援的军队和李逸云的先锋营一左一右,相对冲杀着,越杀越勇,犬戎眼见便顶不住了。 李逸云和圣四王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了相反的情绪。圣四王显得有些急躁起来,挥舞着乌金巨剑,剑剑用力猛劈。急于与李逸云分个胜负。而李逸云则是不慌不忙的施展出巧妙剑术,将圣四王的攻势不断化解,中间又借用地利,频繁使用着五行法术,或是用木遁操控周边的树木不断进击,或是以土遁术使圣四王脚下的地面时起时落,不停地对他造成干扰。 这时,圣四王又一剑斩空,李逸云抓紧机会,左手手指轻挑,圣四王身后的一颗大树,立刻扬起手臂粗的枝条,重重地抽向圣四王。 一声闷响,枝条正好抽中圣四王左腿的膝盖后侧,一股剧痛传来,他顿时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李逸云早已预料到此,此时立即出手,以长剑使出一招“烘云托月”,长剑划出一个圆,又回到身前直刺而出,向着圣四王攻去。 眼看着剑光就要斩到圣四王的头顶了,李逸云的头却突然猛的一痛,仿佛魂魄受到了攻击一样。他“啊”的大叫一声,在空中向后跌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抬起头来,李逸云只见天空中有一个人虚空站立着,毫无凭借。浑身罩着一套漆黑如墨的铠甲,将全身都笼罩在内,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漆黑的身影,似乎要将所有的光都吞噬一样,大片大片的乌云飞速的凝聚,并向他身边聚集。而此时,他的眼睛,正满含愤怒地盯着李逸云。 “圣犬王!”李逸云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这样的威势,这一身羽化神甲,再加上他此时的态度,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天生异象,所有的士兵也都被震撼了,他们也纷纷抬起头,等看清了空中的景象之后,犬戎士兵满脸欣喜的高喊:“圣犬王!圣犬王!”周军士兵则由原来的杀气十足,变得面露恐惧了。 将目光从李逸云身上移开,圣犬王将手一抬,对准了周军所在的位置,立刻便要出手。李逸云心中巨震。他见过不少羽化境界高手的出手,那样的层次,顷刻间便可毁灭上千士兵。心中着急,但他此时却无能为力。正在这时,九婴开口了:“小子,别担心,对付他的人来了。” 李逸云心中一惊,将头一扭,顿时间两道身影由西至东,转瞬及至。一红一蓝两道光芒缠绕成螺旋之态,盘旋着前进,旋风一般的将天空中的乌云驱散了大部。 李逸云放下心来,自嘲地想:我还真是笨,这次犬戎都打到京城门口了,那些平日里优哉游哉的高人自然得出手了。看样子这两个人单个儿比每个都不是圣犬王的对手,可加起来就远胜过他了。 而周军士兵将己方也有高手坐镇,顿时重拾信心,高喊着“杀!杀!杀!”朝着对面的犬戎士兵攻去,而犬戎士兵,似乎是对圣犬王有着迷信般的新任,见他以一敌二也是毫不担心,满脸自信的迎上周军的冲杀,竟然将之前被打垮的阵型恢复了些许。 而李逸云这一边,圣四王趁着他仰视之际,跳起身来,一道乌光自上而下劈斩下来,李逸云被剑光一晃,才回过神来。赶忙拔剑相抗,两人你来我往,又缠斗在了一处。 天空中,三大高手静静的站立着,三色光芒相互交织,你来我往。但三人却谁也没有先出手的意思。圣犬王方面,因为军情已泄,再难达成目的,他此时不过想保护军队撤退而已,不想再生事端。而另两个人,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愿争斗,另一方面则是很尴尬的理由——没有必胜的把握。 于是三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只是将法力不断凝聚,使得天空中属于自己的颜色越来越浓厚。 而此时的地面上,李逸云和圣四王的打斗,却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双剑相交,圣四王凭借着远胜李逸云的力气,再次将他击退,而后纵身而起,跃起三丈多高,长剑笔直的朝李逸云劈斩而去。 李逸云此时七曜轮的增幅时限就要到达,于是也孤注一掷。将七曜轮催动到极致,额头上闪烁起灿烂的光华,他纵身而起,运足十成的灵力,又是一招“烘云托月”,将四周的灵气尽数带起,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挥去。 而就在两人即将碰撞的一刹那,天空猛然一变。之前绚丽的光彩尽数被漆黑如墨的颜色取代,六芒星般的六个裂痕像是六只巨兽的嘴般张开,灿金色的光芒在其中若隐若现。 紧跟着,还没等人们有所反应,巨大的金色光柱便从这六个裂缝中一同落下,汇聚成一根通天彻地的金色雷柱,向下砸落,将即将交手的李逸云与圣四王一同吞没在内。 见此情形,站在远处的李聃立刻大喊道:“师父!”而圣犬王则惊讶地瞪大了眼,低声道:“这是……上清雷劫?” 第88章 上清雷劫 金色的雷霆落下,李逸云只觉神识微微一颤,紧接着,意识便再次脱离了身体的束缚,来到了一处陌生却又眼熟的空间之中。 “这是上清雷劫的劫境?”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所在后,李逸云用他那光团状的身体扫视了一番四周,只见此处的情景与他上次进入的玉清劫境大致相同,只是还要更空旷,周围隐约透出的光彩也与玉清劫境的银色不同,呈现着的是淡淡的金色。 这时,他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阵波动。一团黑色的光芒在他的身旁浮现了出来,熟悉的气息同时漫入了李逸云的神识,他连忙转过身,瞧着那团黑色气流“说”:“圣四王,在这劫境里面我们就先别打了吧?要不然送命在这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各自为战,出去再说如何?” 圣四王哈哈一笑:“如此最好!那我先走一步,不过你小心身后哦!”说着,他那团黑芒轻轻一晃,便向远处飘去。李逸云被他说得一愣,还没等仔细思考,只觉身后一股海潮般的力量涌来,重重地砸向他神识的中央。 紧急时刻,李逸云也来不及回头去看,连忙尽全力朝着一侧奔去,同时,烘云托月所释放出的弧形光芒也向身后挥洒,试图去化解对方的攻势。 但毕竟对方偷袭在先,尽管李逸云反应迅速,还是没能完全化解。被这股力道一冲,立刻感到一股剧痛传遍全身,精神险些就要溃散。他连忙撑住一口气,勉强凝聚精神,同时转过身来,便看见了袭击他的源头。 李逸云所化身的光团呈现着的是绚丽的七彩光华,而面前的这团光芒却是毫无美感可言。整体呈现着灰蒙蒙的色彩,还不住地无规律的乱颤,显得极为混乱。但在它颤动之间,雄浑的力量却从中逸散而出,周围的空间都跟着出现了道道裂痕。 “看来这是一个以力量属性为主的神元!你想吞噬我!我还想吞噬你呢!”心念一动,李逸云立刻展开了反击。他可不会忘记上次雷劫之时源自缥缈剑的剑灵对他的巨大帮助。光芒一闪,金碧色的光芒从他体内升腾而起,刹那间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两只巨大的手掌从两边抓向那灰色的光球。 那灰色的光球立刻一阵剧烈的震颤,刹那间斩出一道巨大的刀光,朝着那巨人斩去。但与此同时,李逸云也再度使出烘云托月,将一圈环形的光芒凝聚成巨大的剑芒,笔直地刺向对方。 这一刻,李逸云也是拼了。他原本喜欢的就是简单直接的战斗方式,但自从与犬戎遭遇后,自己在这方面就频频受制,心中早已积累了怨气。再加上对方的突然袭击,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于是再也不股保存实力,一下子就将神识智利尽数倾泻而去。 刹那间,那灰色光团斩出的刀芒就与剑灵所化巨人的手臂相触。那气势如虹的刀光一碰上巨人的双臂,立刻如冰消雪融般散作碎屑,而巨人的两只手掌则势如破竹的抓住了灰色的光团,使它再难移动半分。而李逸云那全力的一剑,也穿过巨人的身体,笔直地刺向灰色光团的中央。 剑光刺入了光团,熟悉的力量涌入的感觉出现在李逸云的神识中。灰色光团颤抖着越缩越小,最终完全消失在李逸云体内。李逸云不敢再多做停留,心念一动,周围的空间一阵荡漾,他只觉一股向下的拉力袭来,神识便重新回到了身体中。 他的身体之前正在向高空冲去,没有了意识的操控,上冲之势便已耗尽,李逸云的意识刚一回到身体,便重重地摔向地面。他刚要调动灵力去稳住身形,便看见一只纤细的手掌从一旁伸过来,从他的腋下穿过,吃力地揽住他的身体,想要止住他下落的势头。李逸云赶忙借势运转灵力稳住身形,扭头一看,少女的那张柔美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赫然是两年未见的风沐翎。 刚一回过神来,李逸云便觉得周身无处不痛,而当他以神识之力探查经脉,则发现无论是十二正经,还是奇经八脉,都延伸出一条条微不可查的通路,将全身的各个部位都连接在了一起。这些细小的通路缓慢而有序的吸纳着天地灵气,而它们自身,则延伸出更细小的通路,彼此相互连通。感受到这些,他露出一丝微笑,自己显然已冲破了上清雷劫。 早在出征犬戎之前,他就已经达到了玉清雷劫的巅峰,奇经八脉已然充满灵力,只是一直都没有突破的迹象,李逸云也不急于求成。而在方才,他与圣四王全力一击,凭借自身的实力,将气势提升到巅峰,竟然就水到渠成的引来了上清雷劫。 眼含感激地瞧了风沐翎一眼,李逸云环视四周,只见天空中乌云仍在圣犬王身周凝聚,颜色却淡了许多,也不再有金色的闪电探出。而圣四王则躺在脚下的地上,身上隐约传来皮肉焦糊的味道。四周的士兵,则被这奇异天象吸引,纷纷呆呆着望着他,却不敢靠近。突破境界给李逸云带来的感官上的提升,让他的观察比以往更加清晰,但他偏偏没有注意到,风沐翎瞧着他时,眼中所蕴含的浓浓情愫。 瞧了眼仰面朝天的圣四王,李逸云心中泛起一丝无奈。正想为他的无辜惨死稍感愧疚,却见圣四王的手掌轻微颤了两颤,随即动了动身体,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感情你没死啊?”李逸云心想。还未来得及惊叹,便听天空中传来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今日各自退去,如何?”李逸云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正是那一身漆黑的圣犬王。 周军方面的两位老者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身穿红袍的老者便朗声道:“好。但愿汝等能遏制贪念,不再涂炭生灵,否则必遭天谴。”圣犬王轻轻的笑了笑:“此事就不消前辈费心了。老四,撤!” 圣四王挣扎着爬上马背,对着四周的犬戎士兵下令道:“兄弟们,抬好伤员和死去的弟兄,我们撤!”犬戎士兵纷纷上马,用绳子将伤员或是尸体固定在马匹上。不多时,一切布置完毕,圣四王弯刀一挥,犬戎士兵纷纷策马向西而去,不多时便再不见了身影。 圣犬王见队伍已撤,一转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瞬间远遁,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天边,而那两位老者,也是随之而退,消失在了南方的空中。 率领周军追击犬戎的将军这才下令,同样是安排了伤员和死者,不过方式则是通过步兵运送。李逸云也如法炮制,安排好了一切,两支军队这才一前一后的朝着东南方,浩浩荡荡的行进。 率军追击犬戎的中年将领,名叫卫勋,是六合军中北海军的统领。姬伊扈收到李逸云的情报之后,立即派坤极军中的骑兵精锐奔回镐京传讯。穆王得到消息之后,立即派遣卫勋率领北海军、部分乾极军以及第二次集结的数万诸侯联军北上御敌,这才与李逸云的部队相遇于此。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卫勋急于回京禀报,便先行率军前行了。 而李逸云便与风沐翎攀谈起来,几年不见,风沐翎容貌变化不大,神态则更显成熟。她在钦天监挂了个天官的官衔,但实际上则是负责周王室与南疆的交流往来。这次她便是刚刚从南疆回来,听闻战报,便跟随钦天监的两名前辈前来支援,到达之后,那两人便与圣犬王在空中对峙。而她则刚巧见到了李逸云。 李逸云还想再多问些分别之后的事,却突然胸口一痛,咳出一丝血来。风沐翎见状,不容分说的要停下给他疗伤。李逸云却不愿因此耽搁军队的行进。两人几经争执,风沐翎拗不过他,才轻咬着嘴唇说:“那我坐在你后面帮你疗伤。” 李逸云再不好拒绝,红着脸嘿嘿一笑,向前挪了挪,拉着少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马背上。 风沐翎将双手抵在他的后背上,运起灵力。李逸云立刻感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少女的掌中传递而来。两人修炼的真气属性很是接近,相互间疗伤所产生的效果也非比寻常。几个周天过去,李逸云之前在打斗中所受的伤和雷劫中的伤痕都已大半平复,连之前在晋阳的旧伤也被真气不断的滋润、康复着。而比这更舒适的,则是随着微风轻轻飘来的少女身上的幽香。以及随着道路的颠簸,脊背间传来的隐约的温软触感。 灵力运行中,李逸云发现,风沐翎的灵力比两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她的真气尽管五行转换圆润如意,但却依旧是五属真气各行其是。而现在,她的每一股都真气间都可随时融汇、分离,而作为它们核心的,则是一股崭新的力量。李逸云用自己的真气去试探,只觉得这股力量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一刚一柔,一炽一寒。刚柔并济而又泾渭分明。“这便是所谓的阴阳之力吧?”他心想。 而风沐翎的修为境界,也令李逸云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些年奇遇不断,这次相见在修为上不说追上对方也相差无几了,可探查中风沐翎的修为,却比他强了不止一筹,竟与圣二王不相上下,这着实给他泼了一桶冷水。 不多时,李逸云的伤势已然痊愈。他体内灵力在后背少女手掌处轻轻一弹,与风沐翎的灵力碰了下头。而风沐翎的灵力,便在下一瞬间悄然收回,李逸云将灵力运转回各大经络,睁开双眼,只见风沐翎已然又坐回了她那匹一直跟随着两人的白色骏马。 李逸云抱拳道:“多谢妹子。”风沐翎微笑着说:“大哥见外了,这样的小事怎么敢称谢呢。”脸上笑着,垂下的眼眸却透出一丝无奈的苦楚。李逸云再次问道分别之后的事情,才知道风沐翎跟随着汉侯的使团一同进京,向穆王表明身份来意后,便得到了穆王的重视,被任命在钦天监任职, 开始的时候,她对于华夏礼仪还不甚懂得。一同入仕的楚戾帮了她很大的忙。李逸云心中自是不忿楚戾,可又不屑做小人,便也不向风沐翎提起楚戾算计他的事情。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镐京的北门,先头部队被守城的士兵拦住时,李逸云才猛然醒悟,拿着自己的玺印和穆王的军令来到城门前向守城士兵解释。随后,李逸云命令公孙篪带领士兵返回城东原本的营地待命,又安排好士兵负责通知后续的伤员和辎重部队,这才带着李聃,与风沐翎一同进了城。 第89章 京中日月 从前线回到镐京的路上,风沐翎已经听李逸云讲述李聃的经历,对这个孩子自然心生怜惜,李聃又很是乖巧可爱,不禁让她天性中的母性被大大的激发了出来。 一听说李逸云要去乾坤殿复命,让李聃回刘甫的府邸等待,她立刻就提出要带李聃四处转转。李聃对风沐翎也颇有好感,委婉地说想去走走。见徒弟愿意,李逸云便也不反对,于是约定好晚饭时间将李聃送回刘甫的府邸,并请风沐翎共进晚膳,这才在王城前分道扬镳。 孤身来到乾坤殿前,李逸云将身份来意禀明大门口的守卫,守卫又向殿门外的内侍禀告,内侍则从角落钻进幽深的殿门。不多时,便听赵祗那熟悉的声音喊道:“宣先锋营统领,亚服李逸云觐见。”李逸云忙整了整身上的盔甲,迈开大步走进大殿。 一进殿门,李逸云立刻发现,这次殿中的人数比往常多了许多,许多出征前未见过的新面孔出现在了殿内。他不敢多看,忙走到台阶前一丈远处,躬身施礼,朗声道:“微臣李逸云,幸不辱命,特来禀报陛下。”穆王带着笑意的声音立刻从高处传来:“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起身。”李逸云答道:“谢陛下。”说罢直起身来,将腰杆挺得笔直。 垂首瞧着他,穆王笑道:“李将军年少有为,率三千甲士以寡破众,驰援晋阳,又探听出至关重要的情报,并辅助卫勋将军大破犬戎。实在是功不可没!诸位觉得应当怎样封赏才算合适呢?”话一出口,白石立刻说道:“李将军居功至伟,自是应当大加封赏,如何封赏……还请陛下圣裁。” 他这样一说,其他的官员也不敢再多说,只好纷纷附和:“陛下圣裁。”“陛下圣裁。” 穆王哈哈一笑:“如此寡人便决定吧,嗯……刚巧前几日昆仑军统帅黄老将军以年迈为由请求还乡,黄老将军这些年为国操劳,确实该好好歇歇了。如此,朕就命李逸云为上大夫,接替黄老将军,担任昆仑军统帅,如何?” 此言一出,李逸云下意识地就要婉拒,上大夫之职可是仅次于公侯的高官,若论起对朝政的实际影响,还犹有过之。刘甫为官数年,才担任上大夫之职,这种速度已经堪称神速了。但李逸云入京不过数月,这样的升迁速度简直堪称恐怖了。 但还没等他说话,一连串的声音便从他的身后响起:“陛下英明!”“陛下英明!”李逸云尚未出口的话只能被堵在了嘴里,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而听了这话,穆王则微微扬起了嘴角,高兴地挥挥手示意群臣安静下来。 接着,他又瞧向李逸云,说了句更加让人震惊的话:“李卿,任上大夫之职,你便应当每日上朝议事。但朕想,爱卿年少,或许不想被这些琐事缠身。所以朕特赐,无战事之时,爱卿上朝与否可以随意。”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自周朝开国以来,除了太公姜尚、周公姬旦两人人外,从未有他人获此殊荣,众人看向李逸云的目光中,不禁多出了几分热切。 李逸云闻言也是受宠若惊,但总还算镇定。忙再次躬身施礼道:“多谢陛下。”穆王点点头,满面带笑地说:“寡人还在城西为卿家择了一处宅邸,现在正在收拾,估计几日后便可建好。李爱卿鞍马劳顿,现在还是暂时回刘爱卿府中去休息吧,任命之事几日后便有诏书下达,卿依诏书行事便可。” 李逸云再次称谢,正要告退,忽又想起一事,请求道:“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臣此次出征,除了原有的三千士兵,又沿途收编了一些奴隶,虽然他们有趁乱逃走之罪,但编入军队后,在战争中作战十分英勇,所以我想……” 穆王挥挥手打断了他的陈述:“既然这样,就全部编入队伍好了,张全!”一个矮个儿官员从一边走出。穆王道:“这些人身份的变更证明,便交给你负责了。”张全立刻施礼道:“诺!”穆王又瞧向李逸云:“李卿若是舍不得原来的队伍,也可以将他们也编入昆仑军,随你安排就好,不必向朕禀报了!” 这一连串的惊喜,李逸云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懵,他稀里糊涂的谢恩后,又稀里糊涂的告退。回到刘甫的家中后,一头栽倒在榻上,多日来的疲劳一起涌来,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然是日近黄昏。李逸云想起与风沐翎的约定,忙跳起身朝外奔出。来到院中,却见刘甫和妻子姚氏已然在院中摆好了酒菜,风沐翎也在座,只是不见李聃的影子。 见李逸云前来,刘甫笑着说:“呦,睡醒了啊?人家风姑娘可是早到了,我本想叫醒你的,但风姑娘见你睡得熟便不忍叫你。赶紧过来坐吧,李聃那孩子这一天也蛮累的,吃过饭我便让他去休息了。锦书吃过饭也先去玩了。” 李逸云一觉醒来,也是饥饿难耐。含糊的应答了两声,便走到桌旁,朝着风沐翎笑了笑,拉着椅子坐了下来,盛了碗饭,便狼吞虎咽了起来。逗得几人抿嘴直笑。 席间,几人聊得颇为开怀,姚氏打趣道:“兄弟,我看风姑娘挺不错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要不你改日搬了宅子,便将风姑娘娶了过去,我们也好多亲多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风沐翎顿时羞红了脸,眼神中却又露出一丝伤感,李逸云则是尴尬地笑了笑,忙把话题岔了开去。几人一直聊到月上中天,刘甫家几代富有,府中房屋甚多,便安排风沐翎在府中住下。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风沐翎才起身告辞,回转钦天监。 又过了两日,任命的诏书便发了下来,依旧由赵祗送达。按着诏书上所说,李逸云来到镐京城西的西大营,完成了接任的手续,又像上次一样召集士兵,进行了训话。也依照自己所学,改良了士兵的训练方式。 昆仑军全军共有两万五千人,对于这些人,李逸云却并未使用“五行印”的手段,因为他考虑到,这些人与奴隶士兵不同,他们不像那些奴隶,即使摆脱了奴隶身份也需要一定的优势才能不被人看不起。而若是让太多的人掌握了超出常人的能力,恐怕也并非好事。 说起来,修道者们所拥有的力量自然更加强大,但在这世上,修道者的数量本就很少,且修炼既需要天赋,又需要机缘,越是修为高深的修道者,对人生的态度便也越纯粹,自然,也有一些以恶念为人生准绳的高手,但毕竟,他们的存在更是万里无一。 平淡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李逸云的府邸也落成了。仆人则是他从随自己救援晋阳时,落下旧伤或者残疾的士兵中挑选而出。府邸落成之前,李逸云便找时间去看了一次,整个府邸的规模比刘甫家小了些,却颇为精致,搬入府邸后,家中的家居用品也是一应俱全。李逸云满意的同时,也不时奇怪穆王对自己的格外赏赐。 搬入府邸的当天,包括太子姬伊扈在内的诸多大臣,都到府上庆贺,李逸云正愁没钱宴请大家,白石却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众人在李逸云的府邸一直谈笑到夜间,方才各自离去。之后,又不时地有官员前来拜访,李逸云也都一一招待。 之后的日子,尽管有了自己的府邸,李逸云还是常常跑回刘甫家蹭吃蹭喝,李聃与刘锦书相处的也越来越好。原本李聃受到的打击过大,性格变得有些阴暗,但与比他小两岁,无忧无虑的刘锦书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也渐渐地重新开朗了起来。 有时,李逸云在街上遇到风沐翎,便和她结伴而游,喝喝茶,聊聊天。他有了自己的府邸后,姬玉柳也多次偷偷跑出来看他。提到他们的婚事,姬玉柳则十分迷茫。她说她多次向穆王探过口风,提到李逸云,穆王都是满口赞叹,但当她委婉地提起婚事时,穆王却又将话题引到一边,弄得她十分疑惑。 李逸云则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还不够大,于是便安慰姬玉柳,另一边则在白天抓紧训练军队,夜间则勤奋修炼,不断提升着实力,等待机会的再次到来。 对于朝会,李逸云一开始时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特权,每天都按时前往,甚至有些忘了自己的特权了。但后来有一天,他夜间休息不足,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正想派人告假,却突然想起自己有随意上朝的特权,于是便大大方方的吃过了饭,上街闲逛。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李逸云便越发的懒惰起来,上朝的频率变成了两天一次,三天一次、七天一次……到最后,几乎是再也不上朝了,每天除了训练军队,便是在城中闲逛,或是到城外的山间纵情游玩。他偶尔上朝的时候,都能发现自己的座位一直在那里摆着,顿时便感觉有些愧疚,但一下了朝,又将这事抛到了一边。 这天,李逸云起身洗漱完毕,正想出城游玩。却又家仆禀报有内侍求见。李逸云请他进来,发现是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内侍,年轻内侍有些紧张地向李逸云宣读了穆王的口谕。意思是:“让李逸云今日上朝一趟,有事情需要众大臣共同商议。” 李逸云心想:这是什么大事?平时不是都是天子一言九鼎的吗?怎么还需要商议了?心中带着疑惑,李逸云匆忙换上官员的服饰,随着内侍走向了乾坤殿。 第90章 论战乾坤殿 刚来到乾坤殿外,李逸云便听到殿里传来互不相让的争吵声,其中一方竟似自己的师兄刘甫。他快步走入殿中,刚在自己的位置坐好,还未来得及仔细听双方争吵的内容,便听一声悠长的呼喝:“陛下驾到!”他又连忙站起身来,和众大臣一齐躬身高呼:“见过陛下!” 穆王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免礼。”众大臣依言起身落座。李逸云向上瞧去,只见穆王眉头微皱,显然是心情有些糟糕。而还未等他发话,坐在左侧首位的一名老者从座位上站起。李逸云一瞧,正是那曾与自己颇有纠葛的太宰祭谋。 李逸云心中带气地瞧着对面走出的老者,只见他面对着穆王,朗声道:“陛下,老臣以为,祖宗之法不可变!刘大夫所言,法令实在过于严苛,于苍生无福!还请陛下斟酌。” 话音刚落,李逸云就见刘甫从对面距离祭谋不远的地方走上前来,针锋相对地道:“陛下!臣以为不然,天道流转,世事变迁,天地在改变,而我们的律法也该随势而变。三代不同法,文王武王之法的确圣明,但距今已有百年,难免有些不再适于当今之时,像先昭天子之殇,还有今次犬戎南袭之祸,其根本皆在于此。因此,臣以为,变法势在必行!” 又一个令李逸云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是楚戾说话了:“陛下,臣也以为,刘大人此言有理有据,夏、商之亡,固有其主荒淫之故,但却也有墨守成规之因,若是早有圣明之主变法革新,或许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一派胡言!”一名中年文士走到殿中,李逸云认得此人正是太傅吕禄,吕禄躬身施礼,直面着穆王说道:“陛下,楚大人出自昆仑山摇光一脉,传承的乃是乱世屠龙之道,怎可用于此世?至于刘大人……”他瞥了一眼刘甫:“臣闻刘大人学艺之时,便好勇斗狠,入仕之前时常与人争斗!如此之辈,陛下又怎能听他之言变法?还请陛下仔细斟酌。” 李逸云本来嫌麻烦,不想再参与了,此时听这人一番话如此评价刘甫,心中发怒。也走上前来,大声道:“陛下,臣觉得吕大人此言差矣!怎能凭世间风闻来判别人的品行?臣幼时曾与刘大人其相交多年,刘大人的确自幼胸怀大志,但却是心怀苍生,为天下谋福祉的壮志,他绝不是好勇斗狠恃强凌弱之人。相信以陛下的圣明也必然对刘大人有自己的判断,定夺之时,也不会因别人的一面之词而有失公允。” 李逸云的一番话说下来,既为刘甫辩解,又顺便赞扬了下穆王,顿时让穆王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同时,许多摇摆不定的大臣见近日备受尊宠的“李大人”也表态支持刘甫,又瞄见穆王脸上的喜色,心中便有了计较。 祭谋瞧着李逸云,目光中透出一丝悲凉和无奈,他摇了摇头,竟有些悲哀的道:“李大人啊!你还是太年轻!仅因为老夫昔日为难你和吕大人今日的言语不当便轻下决定。你一定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的!老夫早年与令师有过数面之缘,对他也十分敬仰,比起他来,你们差的太多啦!他日你只需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令师,你就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啦!” 而这时,吕禄还在顿足高呼:“陛下,刘大人所定之法乃是以刑慑人,与先王所定仁义之道完全相悖!若是如此,恐怕会动摇社稷根本啊!臣知道陛下因为先王之故,想加强对诸侯的控制,但完全可以采用循序渐进之法,依臣与祭大人之策,只需二十年,不!十五年,便可使得形势恢复至成王之时的盛况啊!陛下……” “够了!”穆王怒喝道:“今日之事,定是要有个定论了,现在,支持刘大人的变法提议的,站到寡人的左侧,支持太宰的,站在寡人的右侧。开始吧。”吕禄还要在说话,却被祭谋拉住了袍袖,朝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吕禄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年轻官员本就锐意革新,自然是支持刘甫的居多,而那些观望者,由于之前有李逸云的进言,便也一起倒向刘甫一边。一些有些偏向祭谋的大臣,见己方人数越来越少,也犹豫着踱到了另一边。到最后,仅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还留在穆王的右侧。 见此情景,祭谋苦笑一阵,向着穆王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穆王一抬手:“讲!”祭谋胸前雪白的胡须轻轻抖了抖,说道:“臣年迈多病,还请陛下恩准臣就此请辞!”全场哗然!连李逸云也惊地张大了嘴,他没想到这老人竟如此坚决,再看向老人,目光中满是无奈与疲倦之意。“这老头……竟然如此伤心?”李逸云心想。 嘈杂的议论被穆王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太宰自前朝便鞠躬尽瘁,的确该休息休息了。朕准了!”祭谋眼中含泪地答道:“谢陛下!”穆王又下令道:“刘甫,朕便命你暂代太宰之职,限你五日之内将新法全数整理完毕,尽快实行!”“诺!”刘甫语气中带着些得意的说。 “好!那今日的朝会便到此结束,散了吧!”穆王站起身,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说道。“恭送陛下!”众臣齐声答道。 跟着人流走出乾坤殿,和几个上来搭讪的人打了声招呼,李逸云有些魂不守舍。他想起之前在祭谋眼中看到的那缕悲哀,那么深,那么重,想着想着,越发觉得自己今日所为有些冲动了。 “李大人?”他听见有人叫他。回过头一瞧,赶忙施礼道:“原来是太保大人,失礼了。”来人正是李逸云的顶头上司,六合军除了乾极坤极外,另外四军的总统帅,太保张寰。 张寰已经五十多岁,但常年征战,身体还算健壮。他瞧着李逸云,犹豫了片刻低声说:“李大人,可是在为今日之事烦恼?”李逸云叹了口气:“正是。太保大人,下官今日,实在是有些冲动了,连事情都不知道究竟为何,便急于表态。不知太保大人可否告知一二。”张寰一笑:“这次的事,的确是牵扯甚重,说起对错,我也不敢妄言,李大人若是想知道,恐怕还得靠自己判断。”说完微微拱了拱手:“我先行一步。”李逸云则向他施礼道:“多谢太保大人。” 站起身来,李逸云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无论自己是对是错,总要弄个清楚,当下也无暇去城中闲逛,大踏步朝刘甫的家中走去。 到了刘府,已经快到中午。只见姚氏已然在院子里将饭菜摆好,却不见刘甫。见李逸云来了,立刻迎上来说:“你快去劝劝你师兄,他已经几乎三天不吃不睡了!今天一回来便又扎到书房里,说要把新法整理出来,我看了,那整个有几十个竹简呢!全整理完得多久啊?你劝他先出来吃顿饭!要不身体该吃不消了!” 以刘甫的修为,几天不饮不食本也无事,但瞧着嫂子那关切的眼神,李逸云还是颇为感动,连忙点点头,迈步走进书房。之间刘甫正在一大堆竹简之前忙忙碌碌,见李逸云来了,上前便是一个熊抱,笑着说:“哈哈!老三,今天多亏你了,否则不会这么顺利的。来!看看为兄即将名留青史的壮举!”说着检出一部竹简,塞到李逸云手中,又接着低头忙碌起来。 李逸云未打开竹简,先问道:“师兄,楚戾怎么会帮你呢?”刘甫低着头说:“这就不是私人恩怨啦。我们想法类似,自然要互相帮忙。”李逸云狐疑地点点头,随手翻开竹简,放眼看出,顿时呆住了。映入他眼帘的,是无数的“杀”字! “不尊天子者,杀!违抗法令者,杀!害人性命者,杀!奸淫者,杀!不孝者,杀!……”密密麻麻的杀不断地在李逸云的眼前摇晃,苍梧之野、丹阳城中,以及刚刚过去的与犬戎之战纷纷在他脑中重现,一蓬蓬鲜血似乎不断地在他眼前喷溅,将他的整个儿世界淹没。过了许久,李逸云才将竹简合上,长出一口气,低声说:“这就是你起草的新法?” 刘甫仍旧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说:“不错!周朝开国近百年,现在天子在诸侯中的威信已然有所降低,当今天子励精图治,自然是谋求改变,于是我便拟出此法,以严令加强天子的威信。” “不能放弃吗?”李逸云听到自己说。刘甫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来,眼神奇怪地瞧着李逸云:“师弟,你怎么了?唉呀!瞧我这脑子,你没吃饭吧?走,咱们先去吃饭!”说着拉着李逸云朝外面走去。 这顿饭李逸云吃的索然无味,只是礼节性地回答了几句刘甫夫妇的话,便不再言语。吃了几口,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去了。 第91章 探访 从刘甫家来到街上,晶晶便从李逸云的怀里钻出来,抻了个懒腰后,化作人性站在了他的面前,笑着说:“大哥,我发现了。每当与你融合之后,我的力量便会觉醒一些,这次醒来,我又多了一些能力呦!”“是吗?跟我走。”李逸云淡淡地说。晶晶挠挠头,心想:怎么连我多了什么能力都不关心了?他随口问道:“去哪儿啊?”李逸云头也不回:“去拜会祭谋大人!” 几番打听,李逸云才终于找到了祭谋的宅子,宅院坐落在镐京城的西北角,大小与李逸云的住所相差不多,而论起外观,则显得有些老旧,院墙上面的瓦,还是许多年前的老样式。 之前,李逸云便总听别人说祭谋为官清廉、正直,今日一见他家的情形,更加确信此言非虚。踏上门前的几级台阶,李逸云轻轻地敲了敲门,便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从门口探出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问:“你找谁?” 李逸云拱了拱手说:“麻烦这位大哥帮忙通报一下祭谋大人,就说李逸云求见。”“好,你等着。”那中年人缩回头去,门又被重新的关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再次打开了,那中年人将门敞开,摆出了个“请”的手势:“我家老爷有请。”李逸云点了点头,带着晶晶走入院内,而那中年人则又立刻将门关了起来,随后紧走几步,来到李逸云的前方为他引路。 走过了一段青石小路,客厅之类的建筑已然被抛在身后,那家仆引着李逸云继续向前,有笔直地走了一段路,才终于一转弯,走向了一栋并不高大的屋子。 来到门前,那人轻轻地把门推开,一股药材的味道便散发了出来。李逸云心中一惊,却见那人已然摆出“请”的姿态,他只好带着晶晶,缓步走到房中。 进了屋子,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靠近门口的床边,见李逸云进来,立刻怒目而视,而他就要向这边迈出脚步的时候,床上却探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袍袖。一眼看去,便知这只手已经毫无力气,但那年轻人被这手一抓,顿时不敢再动,强行抑制住愤怒,低下头去。 李逸云看着年轻人眼熟,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他便是那日被自己教训过的,祭谋的儿子。“小凌,你先下去吧,暂时还不需要你照顾。”声音中透出一丝疲惫。祭凌犹自愤恨地瞪了李逸云一眼,这才甩袖离去,而那家仆也趁这个功夫将床边桌子上的药碗收拾了起来,转身退了出去。 李逸云走到床边,只见祭谋正半身倚在床边,脸色苍白,双眉紧紧地纠在一起,透出浓浓的忧愁。看到老者此时的模样,李逸云的心里如同被锤子击打一样,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身体欠佳,不能起身,还请李大人见谅啊!”祭谋有些歉疚地说道。李逸云张开口,声音中带着些颤抖道:“前辈,晚辈有罪啊!”说着一躬到地。“李大人快起身!”还躺在床上的祭谋伸出手,托起李逸云的肩膀,用力向上抬,晶晶也过来帮忙,这才将他扶起。 李逸云眼圈发红地说:“前辈为国操劳,以至于忧虑成疾。却因为我的一时冲动而毁于一旦,一旦新法推行,百姓定然为严刑所苦,大周社稷也可能会因此动摇,我……我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祭谋长叹一声,安慰道:“李大人不要过于自责,这也怪不得你。与其无用哀伤,不如我们一同尽力,看看是否能挽回。”李逸云惊道:“前辈,尚有挽回之法?” 祭谋咳了几声,指了指床边的凳子,李逸云拉了一把,坐到床边,晶晶也坐到了一旁。祭谋止住咳嗽,虚弱地说:“有。我们先回到问题的根本。当今天子之所以要变法革新,目的便是要借此加强在诸侯中的威信,而同样的目的,另一种方法也能达到。” “你是说,征讨犬戎?”李逸云问道。祭谋点了点头:“没错。原本此举我是不赞同的,征讨犬戎之事,劳民伤财,又可能造成其他蛮夷心生不安,从而产生许多负面影响。但事到如今,在这动摇大周社稷的危机前,这些影响也顾不得了。只要能借由征讨犬戎达到天子的目的,新法自然变得可有可无,那时就好办得多了。” “我该怎么做?”李逸云问道。祭谋将气喘匀,瞧着他说道:“首先,你要想办法抓住新法中不利于天子目的的几条,然后,想办法将新法的实施延期……” 这一谈,便从午后微醺谈到了夕阳垂垂,祭谋想留李逸云吃过晚膳再走,但李逸云想到祭凌那不善的眼神,便委婉的推辞了。临出门时,祭谋又叫住了他。老者低垂着雪白的眉毛:“李大人,老夫痴长年华,便称你一声贤侄。李贤侄啊,祭凌的母亲早年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我们,所以他才有些见不得别人的母亲对孩子好,这也是老夫教训不善,还望贤侄能多多体谅。” 李逸云背对着祭谋,听了这话,身体僵了一僵。他想起从刘甫那里听来祭谋的身世——雇农之子,他家祖上又不似刘甫那样富有,早年的日子定是很不好过。而他的妻子,也极有可能是为此才抛下他们的。想到这儿,李逸云心中一阵难过。微微颤抖着说:“老伯放心,晚辈谨记了。”说完,也不回头,大踏步走了出来。 向着自己的府邸走着,李逸云不发一言,晶晶也查觉到李逸云不同往日的表现,便也知趣的安静下来,静静的陪着他朝前走。走着走着,李逸云却突然停了下来,晶晶险些撞在它身上。回过头来,李逸云目光灼灼的瞧着晶晶,却又突然黯淡了下来,他长叹了一声说:“晶晶,从现在开始,我恐怕要与二哥为敌了,我是被他看着长大的,但如果不这样做,恐怕会有更多的人遭受痛苦,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人们流血了……你能理解我吗?” 瞧着他的神情,一贯调笑惯了的晶晶也庄重了起来,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大哥,只要你觉得对的事,我就和你一起去做!以往的困难,我们都一起战胜了。这次又怎么能少了我呢?”一滴眼泪从李逸云的眼角悄悄滑落,他用力拍了拍晶晶的肩头,转身说道:“走,我们回家!” 来到府门前,李逸云远远地瞧见一个人影在门口张望,尽管距离尚远。李逸云还是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轻声叫道:“玉柳。”少女猛地转回头,见是李逸云,小鹿般的奔了过来,扑到他的怀里。 过了许久,少女抬起头,有些委屈地说:“今天好不容易父王因为变法之事顺利,高兴的多喝了几杯睡了下去,我才找机会出来见你,可你居然不在。哼!得罚你。” 李逸云一听变法之事,脸色便是一沉。姬玉柳见状,立刻收起撒娇的模样,关切地问:“怎么了?”李逸云说了句:“进门再说。”便领着姬玉柳进了府邸。而在他进门的那一刻,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暗处监视他,他朝晶晶使个眼色,晶晶便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墙角的阴影中。 来到屋中坐下,李逸云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对姬玉柳说了。姬玉柳想了想,踟蹰道:“可是……这样的话,恐怕会影响你在父王心目中的印象啊,那我们的事……” 李逸云一咬牙:“玉柳,若是任由新法实施,不仅会让百姓身陷水深火热、王朝的社稷也可能因此动摇。我们的事……若是实在没办法,也只能缓一缓了。” 姬玉柳“腾”地站起身,俏脸已是通红,李逸云想去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缓一缓,缓一缓。在你看来,什么事都比我们的事重要!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快要二十岁了!从回到镐京开始计算,你数一数,只是我提过的,便已经有多少人向我提亲了?而自从你北征犬戎,父王也开始催促起我来!你又在前方每日刀光剑影的厮杀!你知道我多担心吗?好不容易你得胜归来,又在父王处有了个好的印象。你却对我说要将这些都付之一炬,缓一缓?呵,缓到什么时候!” 姬玉柳大叫着摔门而出,哭着朝门外奔去。李逸云也跳了起来,也顾不得掩门,追着少女便来到了街上。 来到少女身边,李逸云拉住少女的衣袖,呼唤道:“玉柳,你听我说!”姬玉柳大叫道:“走开!”用力一挣,衣袖被两人从中拉断。姬玉柳从腰间将匕首抽出来,抵在雪白的脖颈之上,双目紧紧瞪着李逸云。 见此情景,李逸云只好后退一步,示意自己不再靠前。姬玉柳这才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手中的刀依旧没有放下,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快步朝着王宫走去。李逸云只好任由少女孤身朝着王宫的方向走去,自己远远地坠在后面,直到看着少女从后宫门安然入内,才转身返回。 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晶晶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一见他进门,便开口道:“大哥,跟踪我们的那人手段不凡啊,修为至少也不在你之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害怕被我们发现一样,见了我就立即遁去,没让我试探出他的来路。” 李逸云摆了摆手:“算了!”随即颓然坐在椅子上,说:“我不想吃东西了,你自己去厨房找些东西吃,或者去街上买些吧。”晶晶撇着嘴走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了李逸云一人。他看着屋顶依旧崭新的雕花棚顶,只觉得好累、好累…… 日出东方,穆王心中想着新法推行后自己权威的迅速壮大,面带喜色的走上乾坤殿。坐上高高的龙椅之上,像往常一样挥手道:“众卿免礼。”大臣们刚刚站起,还没等站稳脚步,便有人朗声道:“陛下,臣以为,新法中的一些条款,缘木求鱼、倒行逆施,对陛下的威严有损,特恳请陛下重新定夺!” 众臣一愣,纷纷扭过头,都想看看这旧事重提,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的人是谁。穆王一皱眉,也好奇的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清之后,众人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因为那说话之人,便是昨日刚刚在新法的推行中起到决定作用的上大夫、昆仑军统领李逸云。 第92章 文以载道(上) 穆王瞧见说话的人是李逸云,眼中也透出惊讶之色,但眉头却稍稍舒缓了一点,接着开口道:“朕记得不错的话,李卿昨日还是支持革新变法,怎么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李逸云再次拱手施礼,开口道:“回陛下,臣昨日只是陈述我对于刘大人的个人倾向,而不是新法。”穆王忍不住笑了出来:“哦?那你现在倒是说说,这新法怎么个倒行逆施,缘木求鱼啊?” “诺!”李逸云将头昂起,扫视了一周,最终将目光落在刘甫的身上,傲然道:“敢问刘大人,新法中可有一条‘除天子与诸侯以外,其余人等一概将奴隶分批释放,限期五年内完毕’?”刘甫此时的神情极为不解,但还是缓缓地点点头说:“有。” 李逸云转身面向穆王:“陛下,不说别的,只是此条,便大大有损陛下以及王朝的威严。”穆王的双眉又皱了皱,疑惑地说:“卿若是说别的也就算了,新法本就是以严治国。但是此条法令,旨在减少奴隶数量,让更多的人拥有自由,这正是要推行仁政,以弥补法令中的严苛,又怎么会有损寡人威严呢。” 李逸云心中黯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经过了与那些奴隶士兵们的相处,了解了他们身为奴隶时的遭遇。李逸云恨不得天下一个奴隶也不再有!新法中,他最支持的也就是这一条,但此刻为了阻止其他的严苛刑罚,他却偏偏要站出来反对这一条,因为只有这一条所引发的后果,才有可能让穆王立即停止新法。 “陛下,臣斗胆进言,谈一件旧事。”李逸云压下心中的波澜,朗声道:“臣不久前救援晋阳,面对犬戎骑兵,仍能够以少胜多。其中除了陛下的神武和微臣的一点幸运外,还是有一些其他原因的。那就是——这些士兵全部都是奴隶出身!” 看着面面相觑、有些迷茫的众人,李逸云喘了口气,接着说:“正是因为他们是奴隶出身,所以他们才没有退路,才不会像其它的士兵一样,出现逃跑的现象。因为按照我们大周的律法,普通士兵若是逃跑,被抓到了也就是视情况轻重处罚,大多数都是只挂了个名字,便又到原来的部队戴罪立功了。而奴隶不同,他们若是逃跑,被抓到的下场只有死。” 李逸云直视着穆王:“正是因为没有退路,这些奴隶组成的军队经过恰当的引导后,才能爆发出难以企及的实力。就像微臣当初所率领的先锋营。臣敢说,若是解放了奴隶,陛下将再难拥有这样强大的军队,这难道不是对陛下和我们大周威严的损害吗?” 看着穆王渐渐凝重且隐隐燃起火焰的双眼,李逸云又加了一把柴:“若是陛下或在座诸位大臣还有怀疑,臣愿讨陛下诏书,率军引诸侯联军西讨,以壮我国威!诸位大人若是有不赞同在下的,不妨也率军出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军队更有战斗力?我们用战场上的结果来证明一切。” “好!”穆王拍案而起,李逸云远征犬戎的提议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他反复踱了几步才稳住心神,坐下来沉声道:“如李卿所言,新法推行暂缓。先行准备西征犬戎。”接着又顺着李逸云之前的话随口问道:“诸卿可有愿与李卿一较高下者?” “陛下,臣倒想一试!”话音刚落,便有人接口说。李逸云和穆王都是一愣,原本李逸云说出愿一较高下的话只是为了封住刘甫的嘴,也是为了助长声势,穆王也只是随口询问,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接话。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长袍的楚戾正站在那,施施然地笑着。他貌似不经意地瞧了李逸云一眼,两人间立刻便擦出了充满战意的火花。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穆王赞叹道。“听朕口谕:北海军统领林锐!”李逸云身边,和他有些交情的林锐统领站了出来,施礼道:“臣在!”“命你即日起将所辖北海军暂时交予楚戾指挥,不得有误!”“诺!”“谢陛下!”林锐和楚戾一前一后的答道。 “伊扈!”“儿臣在!”“命你诏令四方,东至海,西至昆仑,南至蛮荒,北至辽水,所有的诸侯,依照爵位高低出兵。公爵出两万人,侯爵出一万,向下依次减少三千人。并限令在两月内赶到镐京,违者立斩不饶!”“儿臣遵旨!” 穆王目光中满是兴奋,连面貌都显得年轻了许多。他兴奋地说:“犬戎多年犯我边境,此次西征,定要肃清边患,还天下以太平。”说着,他又扫视了群臣一眼,问道:“诸卿还有何事?”见大臣们纷纷沉默,穆王一摆手:“那今天的朝会就到此为止了,散了!”说罢,得意的迈着方步离开了大殿…… 走出乾坤殿,李逸云紧绷着的弦才放松下来,顿时感到满身疲惫,终于算是暂缓了新法的颁布,但征讨犬戎却也并非易事,想到一个比一个难对付的犬戎五兄弟,还有凭空插了一脚的姓楚的,李逸云的头就疼得不行。 正要回府休息,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听声音还有些熟悉。李逸云转身来看,来人正是赵祗,楚戾也站在他的身边。赵祗朝李逸云招了招手,李逸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与楚戾相互对视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赵祗又反复地招了几下手,李逸云才将头一摆,避开楚戾的目光,走到二人近前。 “两位大人跟我来。”赵祗对着二人说道。两人又对视了一眼,互相也不说话,只是跟在赵祗的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 三人出了乾坤殿,绕着宫城走了小半圈,来到了东北的一个角落,这面墙上,开着不大不小的一个门,与朱红的墙壁颜色相同,若是不仔细看还很难发现。 赵祗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个缝,一个身着劲装的卫士从门口显露了出来。赵祗探手入怀,拿出一块金色的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卫士点了点头,将门打开来,放三人进入门内。 一进门,一座方圆十丈的二层阁楼便出现在二人面前。阁楼成八角形,八个檐角高高翘起,分别雕琢着不同的神兽图样,拱卫着阁楼。无论是阁楼的整体形状,还是雕刻的神兽,都从内到外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势,让站在它面前的人从心底产生震撼。 赵祗转身面对两人,将两块形状相同的黄金令牌递了过来:“二位,这是进入此处的令牌。陛下说了,自即日起到出征之日,两位大人均可以自由出入此处。” 接过令牌,两人都有些茫然。楚戾禁不住好奇,抢先问道:“赵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赵祗一笑:“这是阁楼的背面,正面刻着它的名字‘传道阁’,这是自武王定鼎天下之时,便开始分门别类的存放有价值的书籍的地方,前代殷商的藏书也都被移至此处。值得一提的是,姜太公和周公两位先贤的作品,包括平日的一些杂记,也都在此中。陛下说,两位大人年少有为,应当能利用好这些,为两月后的西征增添胜算。” 两人眼中此刻都是充满了兴奋。几乎囊括天下书籍的“传道阁”,不说其中秘传的兵法战策,单是姜子牙和周公旦的遗作,便已令两人有些把持不住了。赵祗也察觉到这点,便知趣地说道:“两位大人,陛下嘱咐了,说是此处的进出涉及一些礼仪的末节,所以还请两位大人不要外传,若是没什么事,那小的就告辞了。两位大人若是有事,可以通过门口的士兵来寻小人。”说着,转身快步离去了。 见赵祗离去,两人再也按捺不住,几乎是小跑着转到了阁楼的正面。果然,“传道阁”三个大字端端正正的挂在高处,笔力雄健,一看便不是出自凡人之手。但此时的两人都已无暇欣赏这些,两三步便迈上了台阶,一左一右地推开木门,走到殿中。 两人都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但此时却都被惊的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大殿之中,无数的木质高架摆满了屋子,架子上则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沉重的竹简,有些长期无人翻看的,被门开放的微风一吹,便荡漾起无数细小的灰尘。和这里相比,南疆的藏书阁、苍梧之野的舜帝遗迹,竟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李逸云似乎感觉到。每一卷竹简之上,都有着书写者的灵魂盘踞其上,透过数百上千年的时光,与他相互渗透着思想。 而在他还在沉浸在精神世界中时,一边的楚戾已经开始行动了。他迅速地找到了放置兵法的书架,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竹简。李逸云这才回过神,也赶忙走到书架之前,站在与楚戾相距一个书架的地方,抽出一部竹简,翻开来看。 他翻阅的这一部,是大禹时期的名臣皋陶所著的兵书。皋陶曾跟随大禹治水,功成之后又辅佐大禹荡平三苗。可谓是功不可没,据传当初大禹甚至还把他当做继承人指定,只可惜后来早早的去世了。 兵书中,借用了南征三苗过程中的许多惊险之战,对于每一场战争,都提出了许多战局变化时的应对之法。可谓精辟入里、又引人深思。 但李逸云看了几眼后,却失望地摇了摇头。原因只有一个——没用!书中所讲的排兵布阵、隐匿埋伏,都是依据三苗族所处的山岭纵横的地势而定。用于与奔行如飞的犬戎骑兵作战则是毫无用处,更何况此次还是要深入犬戎之地。试想: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之上又如何能将长于速度的犬戎兵围住?更不用说各种偷袭扰敌的战术了。 第93章 文以载道(下) 失望的将竹简放下,李逸云又操起另一本《黄帝兵书》。这本书并不是黄帝所著,而是有人假托姓名而为。但许多有见识的兵法大家读了之后对其都是赞不绝口,称其作者必是世外高人。周朝开国太师姜子牙,所学兵法的核心便是这《黄帝兵书》。 耐着心思看了几眼,李逸云再次颓然的将书卷放下。《黄帝兵书》中,讲解的都是在平原征战的种种技巧,刚好适合周朝当年向东扩张的形势,而对于对抗西方的犬戎,同样是只字未提。 至于所谓的兵法思想,兵书中都是大同小异。那些东西,李逸云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能背的滚瓜乱熟了。 抱着所剩不多的希望,李逸云又从书架上捡了几部厚重的兵书,想找个角落坐下细读,目光一扫,便瞧见了殿堂角落的楼梯。“楼上是什么地方?”李逸云心中好奇,便捧着竹简走到殿角,顺着楼梯登上了二楼。 楼上的情景却是与楼下截然不同,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方桌,周围摆放着数十把长椅,都落了许多灰尘,似乎有很长时间没人使用了。在靠着墙壁的四周,一间间典雅的书房鳞次栉比,首尾相接的将二楼绕了个圈。 李逸云四处瞧了瞧,看中了间正对着楼梯,又刚好向南开着窗子的隔间,捧着竹简走入其中,坐垫摆放在窗子右侧的墙角处,李逸云走到近前,伸手掸了掸垫子上的灰尘,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后背刚刚靠上墙壁,李逸云就觉出不对,有些疲倦的精神一瞬间紧绷,因为他感受到了异常的的灵力波动。由于元灵的特性,李逸云不需要做任何事,便能感应身体周围的灵力波动,而他刚一坐下,立刻便有一股独特的灵力波动在他的神识中一闪而逝。 元灵之力四处探查,他惊讶地发现,这股灵力波动竟然来自身后墙壁。幻术?李逸云心中一动,将后脑倚在墙上,神识之力从脑后渗入墙壁,感受着灵力的波动特性。 所谓幻术,即是以特殊的灵力波动干扰他人的视觉、听觉等六觉中的一种或几种,从而达到迷惑对手的目的。而这股灵力波动,既需要能与原本的真实场景相呼应,又要能够在敌人面前变幻得当,从而实现目的,十分繁琐。可破解起来却是相对容易一些,只要以自身神识之力以相同的波动撞击这股力量,自然便可解除幻象。 神识之力接触之下,李逸云立刻觉出这股力量的不同寻常,竟然随着时间在缓慢地变化,而落入眼中的情形,则是随着阳光的逐渐移动,墙壁上反射的光线也随之变化。心里赞叹着,李逸云又尝试着探索其中的奥妙,几番无果后,只好调动神识之力,调整到幻术当前处在的能量频率,心念一动,一股神识之力猛地冲击在了幻术所在的墙壁之上。 一声轻响在李逸云灵魂深处响起,幻术所形成的墙壁也随之破碎了。李逸云睁开眼,一片片斑驳陆离的碎片从空中跌落,在他的面前化为一道道细小的微光,散入空中。而在他的背后,原本古旧的漆成黄色的墙壁,已经变成了一个背对着他的巨大红木柜子。 他起身绕到红木柜子的另一边,果然是别有洞天。一部部青黄色的竹简整齐的摆放在上面,竹简之上,却是出人意料地一尘不染。“看来那个法术除了有幻术的作用外,还有结界的保护作用。”李逸云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向前,从一个适中的位置抽了本竹简,翻阅开来。 一行行娟秀小巧的字体跃入眼帘:“今天是九月初四,明天就是我生日了,可是三叔还是不让我放假。还请来了太公,一起给检查我的法术修炼进展,法术我还是很喜欢的,可炼起来实在是好无聊,还要每天坐那么长时间来修炼灵力,唉!” 看着这些话语,李逸云一边笑着,一边猜测着此人的身份,能将自己的书籍记在这里的,定然在王室中有不凡的身份,而从字体上看,极有可能是某个公主。 怀着好奇,李逸云将竹简展开,接着看下去:“今天我带着小虞出门了,因为偷看阿婷洗澡的时候需要踩着他的肩膀,结果被三叔知道了,三叔好一顿骂我,还让我将来娶阿婷当老婆,说要对人家负责。唉!看来我以后不能偷看女孩子洗澡了,看的话也绝对不能让三叔知道!” 接下来是一段有些潦草的话,显然记录者有些心不在焉:“唉!又犯错了,两年前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叔叔说我从今以后就是天子了,我当时觉得没什么,今天我才知道这个身份的重要性。今天我拿了片叶子和小虞闹着玩,结果三叔立即便让我下令将唐地封给小虞,唉!我倒不是舍不得那个地方,就是想起小虞这么小就要独自去封地了,还在毗邻犬戎的北面。实在是放心不下,今后说话一定得想好再说!” 看到这儿,李逸云终于确定了这人的身份,唐地,就是现在的晋国,桐叶封晋的故事,早已脍炙人口。那么,这些文字的作者便只能是——周成王姬诵,竹简中提到的小虞,自然便是晋国第一代国君,姬虞。至于姬诵口中的三叔,则一定是大名鼎鼎的周公旦了。 李逸云心中激动,将手中翻到末尾的竹简放回架上,从这部竹简原本位置的边缘又抽出一部,展开来看。这之上,姬诵的字体变得成熟了些:“鲜叔叔,度叔叔和武庚一起领兵打过来了,他们说三叔想要夺我的权利,可是三叔和我说过许多次,等我长大了就将权利还给我,应该不会是这样啊?但又一想,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呢?人心叵测啊!” 之后,又记载了一些李逸云知道不知道的往事,而从中也可以看出,姬诵对于周公的态度,又最初的信服开始渐渐产生了猜疑。 将竹简看完放回,李逸云隔了一段距离,才又拿起另一部竹简,展开来看,上面的字体已经脱掉了稚气,变得清瘦俊逸,开头便写着:“姬旦这个老家伙的好日子到头啦!我让你跑!我先去把你的家抄了,在慢慢地抓你!明天一早就去看看,这老狐狸这些年都聚了多少钱,如果够多的话,直接坐实了他‘聚敛金钱,意欲谋逆’的罪名,到时候就省了许多事啦!” 李逸云看着这些事,心里在与自己所知的历史相对比。据他所知:周成王亲政后,由于受到小人的挑拨,才错怪周公。如此看来,恐怕他自己也是在怀疑周公吧? 接着看下去,一大段空白后,姬诵接着记到:“我不是人!我居然能怀疑三叔!三叔这些年,为了教导我,连自己的儿子都忽略了。我要自己去把三叔接回来,让他安度晚安。但愿他能原谅我。”之后的事情,就和李逸云所知的相差无几了,姬诵接回周公,在他的帮助下,开拓了此后数十年的成康之治。 在姬诵的最后一部竹简上,记录着这样的话:“吾幼时得三叔传授,习得一身法力,但过程的艰苦仍然历历在目,故不欲子孙以此苦之,况且治理国家,法术再强也是毫无作用,因此不再传授子孙。但吾近日感到大限将至,这一身法术乃是源自伏羲大帝的奥妙智慧,不应断绝于我手!遂将吾之法术心得记载与册,放于我之事迹上方,有缘人自可得之。法术艰深奥妙,不可强求,否则有害无益,切记切记。——前人姬诵书。” 随着这段话,李逸云冰封多日的记忆瞬间复苏。他想起了自己与风沐翎在南疆之时便有的想法——到周王室的藏书之处研究阴阳八卦之术。这些年事情不断,他早已将此事抛在一边。直到看到周成王的话才幡然醒悟。 “看来周王室因为成王的原因,也已经失传了八卦之术。只是在这里遗留着有关的记载。既然兵书大都无用,何不借此机会,将阴阳八卦之术一探究竟?” 李逸云心潮激荡,早已按捺不住,伸手便从事迹之上的架子的最右端,抽出了第一本竹简。果然见上面清楚的写着:《八卦第一——乾篇》。 李逸云再也顾不上别的,靠着书架坐到地上,便开始专心致志地读了起来。 第94章 灵驹御风来(上) 日近黄昏,李逸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捧着手中的几部竹简施施然走下阁楼。与正在楼下翻找竹简的楚戾对上了眼神,李逸云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转身将竹简摆好,迎着光走出了传道阁。 出了阁楼,他正要转身出宫,却听有人叫道:“李大人请等等!”回过头一看,却是多日不见的赵祗。李逸云一笑:“赵大人有事?”赵祗也回以微笑:“可不,小人正想去找大人,大人刚好出来,可省了不少事。不知大人可有闲暇随小的走一趟?”随即止住声音,仅用口型说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李逸云心中疑惑,可也不敢怠慢,点了点头,跟着赵祗向前走去。 一路向北走出好远,两人从边缘经过了穆王以及王妃们的住所,接近了宫城的边缘。赵祗似是随口问道:“大人今日之后,还会来么?”李逸云摇摇头:“应该不会再来了,我觉得我已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况且诸侯联军已然大半聚集在镐京城下,我也想抽些时间了解一下划在我辖下的几路军队。” 赵祗点点头:“陛下也估计李大人这几天里应该就会返回军队了,果不其然。”李逸云心中一惊:难道自己学习成王法术之事已经被穆王知道了?那自己临行前重新布置的幻术结界岂不是掩耳盗铃吗? 心中正犯嘀咕,赵祗又接着说道:“我也不瞒大人,这次陛下派小的把大人叫出来,是要送一件出征的礼物给大人。”接着他笑着看向李逸云:“大人来日飞黄腾达,可要提携小人一些哦。”李逸云拱手道:“托赵大人吉言,定不敢忘。”接着,又忍不住好奇问道:“赵大人,陛下是要送给微臣些……什么呢?”赵祗向前一指:“大人,您自己看!” “嘶——”一声悠长的马鸣传入李逸云的耳中,李逸云转头一瞧,方才专心与赵祗说话,竟然没有注意到,二人已经来到了一片马场之外,透过开在墙上的门,一根根粗壮的树桩纵横交叉,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围栏,远远地可以看见几匹骏马在围栏中如疾风般飞驰着。 走近马场,来到栏杆边缘,李逸云放眼望去,只见马场中心,赤红、纯黑、青灰三匹骏马在齐头并进地恣意驰骋,而在他们后面,坠着匹全身雪白的骏马,一名三十出头的壮硕汉子骑在它背上,手中持着一根几丈长的绳索,壮汉右手将绳索在空中挥舞几圈,便用力向前抛出。绳索划着弧线,正好套在那匹周身纯黑的骏马脖颈之上。壮汉手中用力,黑色骏马渐渐慢了下来,等它到了与白马近乎平齐的时候,壮汉用力一跃,从白马背上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黑马背上,双腿一夹,又操控着黑马朝着前面的两匹马跑去。 “大御长!大御长!造父!”赵祗吼了好几声,那壮汉才听到,回过头一见李逸云,连忙策马转弯,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行来。来到两人面前,壮汉跃下马背,对着李逸云施了一礼:“下官造父,天子驾前大御长,见过李将军,赵大人。”李逸云回礼道:“大御长大人有礼了,我到现在都还有些糊涂,陛下让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还请大御长大人稍加讲解。” 造父一笑:“李将军说笑了,将军如此聪慧,怎会猜不到?只是给下官个面子罢了。”说完,指着马场中或奔或站的几匹骏马说:“陛下嘱咐微臣,帮助将军在这几匹骏马中选择一匹,作为西征犬戎的坐骑。” 李逸云原本心中的猜测也是如此,只是还不肯定罢了。经过造父这样一说,确定了猜想,心中自然是欣喜异常。走到栏杆前仔细瞧了瞧眼前的黑色骏马,正要将目光移向远处,心中念头一闪。低声问道:“造父大人,不知陛下更愿意赐给我哪一匹呢?” 李逸云此话出口,在场的三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丝不可言说的意味。造父笑道:“回将军,这个陛下只是吩咐下官帮忙选取,并未有其它言语,不过,下官倒是有些建议。”李逸云心中一动,笑着说:“哦?如此,还请大御长帮在下斟酌斟酌。” 造父放开手中的绳索,任由黑色骏马跑开而去,指着远处说道:“下官觉得,那匹马最适合将军。”李逸云放眼瞧去,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造父所说的那匹马。那是匹白玉色的马,带着些玉石的莹黄,卧在马场中央的草地上,接近与草地融为了一体。而且,那匹马既不嘶鸣,也不奔走,只是静静地卧在那里,凝聚目光,还能看到它交织着的长长睫毛,似乎正在酣睡。 李逸云心想:难道是因为这匹马就只会睡觉?所以才建议我把这最懒的选走?不过他立刻否决了自己荒唐的想法,转头问造父:“大人,在下愚钝,可否指点一二?”造父点点头:“李将军新任下官,那下官便说个一二。首先,这九匹骏马中,这匹骏马年纪最小,仅有一岁多一些,而其他的骏马,都是两岁以上的成年骏马,这匹马便显得有些特别了。” “其二,也是下官觉得更重要的,这匹马来自辽东。”看着李逸云有些疑惑的神色,没等他再次提问,造父便解释说:“将军有所不知,自陛下登基不久,便诏令天下,搜集四海良驹,下官在陛下的指示下层层筛选,直到去年冬天,才终于集齐了这九匹骏马。而这九匹骏马,却又正巧来自天下的九个方位。你看那黑色的盗骊,是来自西方的岐山,那青灰色的山子,是来自东方的泰山,那明黄色的渠黄,则是来自天下之中的洛阳……而下官建议大人选择的那匹马,是最后才得到的,它来自东北的辽水。” 说到这儿,造父压低了声音:“这九匹马刚好来自天下九个方位,这当然是巧合,可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这些骏马都承载着所在地的气运,而东北的辽东,自从殷商时期的竹国被武王陛下废除称号后,那里已经变得越发荒凉,天子也是不甚在意的。下官这样说,将军可懂?” 李逸云心中恍然:原来是这样!天子不重视东北,那儿的气运被我带走了也没什么!当下朝着造父一拱手:“多谢大御长大人!那还麻烦大御长帮我把马牵过来。”造父微微一笑,向李逸云拱了拱手。朝着那匹卧着的骏马行去。 赵祗插话道:“李大人,小人多句嘴。陛下对您可是很偏爱啊!说句不该说的,楚大人进传道阁,那完全是借了您的光啊!像这次的骏马,一共只有九匹,陛下连太子都没有赠予,却单单给了大人您。大人,您可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啊!” 李逸云点了点头:“陛下对我的恩情,就像我的父辈一样,永远也报答不完,我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没发现的是,赵祗听到他的话时,明显呆了一下,片刻后回过神来才对他说:“如此甚好!” 此时,造父已经牵着那匹玉色的马匹走了过来,那匹马的头上,被造父用绳索制成的简易缰绳绑住,绳子的一端被造父牢牢握在手中。李逸云放眼一瞧,那马匹身长一丈左右,已经相当于成年马匹的长度了,只是体型要瘦削一些,显出一丝稚嫩。 造父按动栏杆上的活动木楔,移开了一段栏杆,将玉色骏马牵了出来,又回身将栏杆再度封死。李逸云接过缰绳,另一只手则轻轻地从马匹的头颅抚摸到后背,手中传来一股柔软的触感,温暖而舒适。 瞧着骏马大而亮的眼睛,李逸云仿佛看到了两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似,于是他灵机一动脱口而出:“今后,就叫你玉骥好了。”那马似乎是听懂了李逸云的话似的,发出一声长鸣回应着。李逸云则在心中想着:这倒是和某个叫玉龙的家伙成了一对儿了,哈哈!造父和赵祗见玉骥如此通灵,纷纷向李逸云拱手道:“恭喜李大人!”“恭喜将军。”…… 牵着玉骥回到府中,李逸云正要吩咐家中的家仆将马牵过去,清扫出个地方作为马厩,却见晶晶从门外施施然走来。李逸云笑道:“你小子又出去野了吧?”晶晶满脸委屈道:“哪有?大哥你就会冤枉人,我就在城里随便走了走,连城门都没出!”随即,他“咦”了一声,瞧着玉骥发愣:“大哥,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好旳马?” 李逸云得意的说:“这是陛下赐给我的,来自东北的骏马,我给它起名叫玉骥,你也算是有眼光!别看它现在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经过我的训练后定然会成为一匹势如闪电的千里马。”“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晶晶连连摇头:“我说的是,这匹马的资质极为优秀,若是得到指点,修炼成妖几乎是肯定的!” “哦?”李逸云心中惊奇。随手按在玉骥的头上,分出一丝神识之力透入其中,与玉骥的魂魄接触在一起。探查之中,玉骥的魂魄果然不似平常的动物那样混乱一片,而是更接近人类的魂魄似的,成一个个光点般有规律的旋转着。而在李逸云神识之力的轻柔抚慰下,玉骥的魂魄也向他回应着欢喜的情绪,同时,它大而亮的眼睛也微微眯着,一副享受的姿态。 “真不错啊!”李逸云收回魂魄之力,改了主意,将手中的缰绳交给晶晶:“那以后它就由你来照顾啦。尽快教会它修炼,让它修成人形看着也舒服些。”晶晶苦着脸:“这劳累活儿又要我来干,大哥你还有没有良心?”李逸云一笑:“算了吧!哪次有好吃的忘了你了?”晶晶俏皮一笑,接过缰绳,引着玉骥向后院走去。 第95章 灵驹御风来(下) 迈步走近厅堂,李逸云正看到收拾屋子的李聃。一见见他回来,小孩儿笑着迎上来说:“师父,您回来啦!”这时,李逸云想起了成王手记,心念一转,故意板起脸来说:“聃儿,你法术练习的怎么样啊?为师今天可要严格检查哦。”眼瞧着李聃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改为了无可奈何的苦恼之色,李逸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摸了摸李聃的额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穿上这些日子里特意定做一套鎏金铠甲,瞧着满脸迷茫的李聃,李逸云又笑了一阵,这才走出府门,朝着城西的昆仑军大营走去。 出了城门,刚刚走进营门,王六便迎面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大人,今日又有几个诸侯国的领军将领来军营见您,因为早上收到了您发出的回营的消息,我就让他们在中军营等您了。”李逸云点了点头,拍了拍王六的肩膀,笔直地走向中军帐。 进入帐中,果然见到三名年纪不一的戎装将领正坐在帐子周围的木凳之上,几位将领也是官场上的老手了,见李逸云的一身鎏金盔甲,立即便明白了他的身份,起身拱手道:“见过李将军。”李逸云说了句:“不必多礼。”便走到正中的主位,坐了下来。 三人分别自我介绍一番,分别是来自宋国、齐国、燕国的军队统领,而让李逸云意外的是,齐国派来的统领,竟然是当今齐国的世子,齐癸公的儿子,姜不辰。 与几人寒暄了几句,李逸云便谈到了正题:“各位将军,此次出征,蒙陛下错爱,担任联军总帅之一。按照我的想法,我想把步兵完全留在后方,或者是主要作为粮草的运输,而作战主力则全部都由骑兵组成,各位怎么看?”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燕国的龙华开口说:“李将军,这个……恐怕是有点困难,自古以来,我们华夏就是以战车为主,战马只是辅助。我们燕国倒还好说,这次来的骑兵人数怎么着也能有五千以上,可是其他的诸侯国,尤其是位于南方的国家,他们的领地内有许多根本没有马匹的存在,下官粗略的估了计一下,这次将军辖下所有的联军骑兵,也就是刚刚能有十万。这样,恐怕就无法在人数上对犬戎造成压倒性的优势了。” 李逸云静静地听他说完,反问道:“龙将军,我们为什么要在人数上造成压倒性的优势?我这些天来,日思夜想,结合我上次与犬戎征战的经验,我觉得,以人数上压倒犬戎,毫无意义。犬戎民族自小便生长在马背上,是清一色的骑兵,人数再多的步兵,也会被他们用速度轻易甩开,之后再用分割包围的手段,一一击破。而要战胜他们,必须要以快打快。” 停顿了一下,李逸云接着说:“所以我决定,要采取以快打快的战术,以骑兵对骑兵,虽然我们的士兵在个体战斗力上比不上犬戎,但我们的长处在于士兵们对阵势的运用都有些根底,不像犬戎那样毫无章法,只凭一股血勇。若是能将我们的阵法在骑兵中再进一步发展,那击败犬戎骑兵,就绝非难事了。” 听了这些话,三位将领虽说仍有些怀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让他们少派些兵怎么说都是好事,于是三人纷纷点头应和道:“李将军说的是,那我们即刻便将军队中的骑兵选拔出来,择日统一交给将军训练。” 李逸云点了点头,接着说:“还有一事恳请几位将军答允。我觉得,一个军队如果想取胜,那必须要有统一的指挥,若是军队的命令不统一,那无异于一盘散沙,所以,我想让几位将军将骑兵部队的指挥权,统一交给我,唯有这样,才能保证战争的胜利!” 听到这儿,几人再次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李逸云瞧了瞧,站起身来,豪气万丈地说:“几位将军,我对不能保证在分配任务的时候,每次都将各国的士兵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但我可以保证,我属下昆仑军所在的位置,一定是战场上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我也不能保证各国的士兵都能安然返回,但我可以保证,冲杀的时候,我会冲在最前面。不知几位将军可满意?” 这番话一出口,三人也被李逸云的豪气所感染,纷纷起身拱手:“愿听将军调遣!”“愿听将军调遣!”李逸云正想说好,姜不辰却再度拱手说:“李将军,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李逸云瞧着面前这年纪与自己相仿的齐国世子,不敢怠慢,拱手道:“世子请讲。”姜不辰道:“将军,在下想请将军准许在下跟随主力部队作战,因为我此次出行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从中磨砺自身。” 这话倒是让李逸云颇为惊讶,瞧着面前面白如玉的齐国世子,怎么也猜不到对方还有这样的想法。李逸云想了想,自己的确缺少一个副手,晶晶的头脑,不予考虑。三个跟着自己的老部下中,除了张虎头脑简单外,王六和公孙篪倒都是颇有才干,但由于身份的原因,管理自己手下熟悉的军队尚可,但想要震慑诸侯军就是痴人说梦了。这次深入犬戎,也许还会出现上次一样自己孤身离去的情况,那么就需要一个能暂时指挥全军的人物所在,而面前一身正气而又身份尊崇的齐国世子,自然是绝佳之选。 “好!”李逸云说:“不过若是我们意见向左之时,可还是要依照下官的命令执行,这点还请世子多多担待喽。”姜不辰道:“那是自然。”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几人便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军中调整部队,李逸云又吩咐王六,将另外的一些到来的诸侯国将领也请到中军帐,在他软硬兼施、恩威并用的手段下,将领们纷纷同意了他的设想,答应将骑兵统一交由他来统帅。 在这一阶段,李逸云也悄悄派人打听楚戾那边的情况,而传回的消息令他欢喜中带着一些怀疑——楚戾辖下的诸侯军所在国,大都是一些边鄙荒蛮之国,其中就有李逸云曾到过的楚国。不用说士兵们阵法掌握的好坏,但是让那些将领服从命令,就十分困难,楚戾回到军营后,已经有几次发出的命令得不到执行了。 反观自己这边,虽然说服将领们交出兵权颇费心力,但却均获成功,自己辖下的诸侯军,也都出自对周王室颇为忠诚的诸侯国。对这样的结果,李逸云确定,必然是穆王的有意为之。自从初次出征归来,穆王对他的恩宠几乎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实在让他很是怀疑。但想琢磨出其中的缘由,却又毫无头绪。苦思无果后,他也只能选择了放弃。 之后的几天过得很快,几日之内,各路诸侯军已然完成了整编,整整十万骑兵被统一的划分为一整支部队,被李逸云统一的部署,将队伍化为十支万人队,选出六名统领分管,剩下的四万人则由李逸云直接指挥。在姜不辰的协助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阵型训练。 在阵势的改良过程中,二人也不乏争吵。每当这时,两人就分别拉出一支万人队,以各自的阵法相互抗衡。有时是李逸云的阵法占据上风,有时则是姜不辰略胜一筹,这一过程中,两人都有所收获。 穆王方面,自从赠马之后,除了偶尔的召见询问外,在部队的管理上没有丝毫的命令,李逸云见天子不管,便越发地放下心来,加快自己的骑兵训练。 又过了半个月,所有的诸侯国都已奉命前来。穆王将来得较晚的诸侯国编入自己的后方大军,在镐京城南进行了庄重的誓师仪式,祭奠天地之后,便下令出征了。 与周王室不同,犬戎没有类似镐京般地政治中心,只有位于被称为“回龙河套”的河水两分流间的核心统治区域。这次出兵的目标,便是这片区域。而进兵的道路大体有两条,一是渡过黄河,一路北上,在“回龙河套”的西侧切入,二则是在黄河的东岸一路北上,进攻回龙河套的东侧。 又是一番纠葛,最终,李逸云的部队选择了偏西的进军路线。而楚戾自然走的是东边的那条。 李逸云选择的路线,荒原遍布,人烟稀少,即使是犬戎人,也很少在这里定居。而在李逸云的想法中,这样的情形,对自己却是十分有利的。一方面,在这里犬戎部队得到的补充,不能像东岸人烟稠密的地方那样充足,而自己的部队,主力军队有十万人,后勤辎重在李逸云精挑细选之下,则达到三十万之众,军需品的补充问题则并不大,此消彼长,在这犬戎的统治区域,就这样被他争取到了补充方面的一个优势。 制定好了行军路线,李逸云便率领十万大军,西出祁山,于陇西处乘船渡河,正式进入了犬戎的势力范围。 第96章 玉马踏西风(上) “吁——”随着一声悠长的呼喝,晶晶骑着那匹几月前从圣五王处得来的黑色骏马,从地平线的尽头来到李逸云近前,晶晶驾驭马匹全凭着他那沟通万兽的能力,别说鞍鞯,连缰绳都不需要,任谁看了都觉得十分潇洒。 李逸云率领军队出发已经有五天了,奇怪的是,一路上连一次大规模的犬戎骑兵都没有遇到过,晶晶也在两天之前便被派到队伍前面打探敌情,只是他一去不返,直到如今才回到队伍。 原本李逸云心里已经有些不安,瞧见了他安然无恙,总算是放了些心,驾着玉骥来到他面前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前面有什么发现吗?”晶晶坐在马背上说:“大哥,前面大约二里处有一队百十人左右的马队,看样子像是牧人,但也都带着武器。要不要出击?”李逸云想了想,不置可否地征求一边姜不辰的建议:“世子,你怎么看?” 姜不辰的骑术还有些不熟练,一边操控着马匹,一边果断地道:“李将军,我觉得应当果断出击,将这些人全数拿下,一方面防止我们的行踪泄露,另一方面也可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到有用的情报。”李逸云点了点头,嘱咐身边的李聃说:“一会儿要紧紧地跟着我。” 接着,手中的令旗左右一挥,下令道:“前六队听令!奇数的队伍在左,偶数队伍在右,分别由第一、二万人队在前。从两边包抄过去。注意避免伤亡。其余四队,跟随我正面前冲!”“是!”数万士兵分成三路,如三条巨蟒般在茫茫的草原上向前冲去。 远远的,李逸云便瞧见了那一队行进的马队,的确是一队百十人左右的牧人。那群牧人也瞧见了他们,顿时露出了惊恐之色,转身便要逃走。李逸云大喝一声“冲!”数万士兵跟随在他的身后,狂风般涌来,再加上两边包抄的队伍封死了去路,只是一转眼,百十人的马队,便被周军士兵全部制服了。 李逸云将他们交给姜不辰,又带着队伍继续向前。军队又向前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来到了一条小溪便,溪水清澈见底,溪边的草地也十分松软。李逸云瞧着阳光已经渐渐西沉,而依据地图的描述,再向前将进入一片干燥地,下一处水源将距离很远。他想了想,便下令在此处安下营寨。并安排了快马向后方的运粮队及时报告军队所在的位置。 眼看着月上中天,李逸云安排好了守夜的士兵,便回到中军帐中躺下休息。不知睡了多久,一股危机感却突然袭来,他一下子便清醒过来,翻身从榻上爬起,快步走出帐外。 一出帐门,一阵阵高亢的马嘶从各个营门口传来。见李逸云从营门出来,守门的士兵立即施礼道:“将军!”李逸云点点头,问道:“这马都是怎么了?”“回将军的话,不知怎么?几乎全营的马匹都好像受惊一样叫了起来,您的战马倒是没有惊叫。不过好像也有些慌张。” 李逸云转过头瞧着玉骥。果然,自己的战马也在月光下不安的踱着脚步,还频频用哀求的目光瞧着李逸云,意思好像是:“快带我走!快带我走!”这时,姜不辰也来到李逸云近前说:“李将军,这战马嘶鸣之事,我在前人的书中有所耳闻,这种情况,可能是有一些猛兽正在附近游曳,得提醒将士们小心些了。” 李逸云点点头,正要下令,却见晶晶慵懒的从一旁的帐篷中走了出来。李逸云忙招手示意他过来,向他问道:“晶晶,你感应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晶晶打着哈欠说:“不用感知啦!不就是有一群狼正向这边过来了吗?”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马嘶的声音显得更加突兀。李逸云瞪着眼睛问道:“有多少?”晶晶摆了摆手:“不多不多,也就四五万只吧!……咦?你们跑什么?” 奔到营地外围,李逸云来不及向一旁累的气喘吁吁的姜不辰打招呼,便运足真气灌注于双眼之上,夜色在他的眼中顿时被驱散了些。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出现在他视野的尽头,仿佛天上的星辰般,忽明忽暗,一眼望不到边。 李逸云吸了一口凉气!将近五万匹野狼,已然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营地距离外围不到十里的地方,只要须臾间,狼群便可冲到营地之中,此时再想转移军队也已经来不及了。“传令下去!立即在营地外围燃起篝火!狼群来袭,全体时刻准备撤退!” 浇了桐油的木材被集中了起来,无数的篝火从其中燃起,将夜空照的通明。此时,狼群也已然走到了普通士兵视野所及的地方,与牵着马匹的士兵们隔着篝火对视着。 每匹野狼都有四尺多高,身长则至少有一丈有余。一双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不住的朝着篝火内的士兵身上瞟去。看着这些野狼的体型,李逸云心中寒意更甚,这样的野狼,已经不是常人所能对付得了,若是数量少一些,自己还可以凭借各种法术加上士兵们的阵法将狼群分割消灭,但面对这四五万的巨狼,任何阵法都是徒劳的。在巨狼的猛扑之下,一切的阻碍都会被轻易撕碎。 而李逸云尽管法术精深,却也是力又穷时。面对着数万狼群的进攻,也仅仅能够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却再也无法估计同样数目庞大的士兵了。瞧着燃着篝火的木材一点点的化为灰烬,他的心中也越来越焦急。 “点这些火做什么?吓唬这些狼啊?”晶晶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道。李逸云心中担忧,也顾不得理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晶晶满不在意地说:“诶呀!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瞧我的!”说罢身体旋转起来,激起一阵旋风,将面前的篝火吹得忽明忽暗。 李逸云正要转头斥责他,却突然被一道金色光芒晃了一下眼睛,他闭上双眼,过了会儿才缓缓睁开,瞧清了眼前的事物,他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呆滞中。 眼前的晶晶,再次变化为他的本体形态。却与那较小的黄猫截然不同,宽阔的后背上,生长着两对巨大的羽翼,每一片羽毛都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却比之前的篝火更加耀眼。全身的皮毛,也都是灿烂的金色,从中透出无比的威严与华贵,而又蕴含着一种奢华的美。而他的身形,则变得足足有三丈长,一丈高。与此时的他相比,在苍梧之野变化过的一丈长的体形,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向着四周扫视一圈,晶晶扬起他那数尺宽的巨大头颅,仰天一声长啸。“嗷——”声波好像一股实质的能量般四散开来,许多士兵都被震得频频后退,紧紧地堵住耳朵,原本惊叫不停地战马也不再嘶鸣,而是纷纷软绵绵的卧倒在地,不住的抽搐,而那些野狼,也被吓得贴着前爪伏在地上,呜呜的轻声哀嚎。 啸声止息,晶晶喘了口气,对着身边目瞪口呆的李逸云说:“大哥,怎么样?”李逸云点头道:“厉害!真是厉害!”晶晶点点头,随即瞧向狼群的方向说:“这狼群的狼王倒还开了灵智,想见我一面。大哥,你把篝火开个口子,放它进来。” 李逸云一挥手,一股丈余宽的水流从溪水中涌出,砸落在他面前的篝火之上,顿时将火焰浇灭。面前的旷野又重新坠入黑暗,而一双格外明亮的狼眼,从狼群的后方拨开了一条缝隙,四平八稳的走到众人面前。 那是一匹全身雪白的巨狼,浑身没有一点其他的颜色。身长虽说没有晶晶的三丈,却也超过了两丈,在晶晶如同万兽之王的威压下,巨狼的气息变得弱了许多,但李逸云却还是能感受到它的强大,明白对方的实力至少是和自己是在同个一级别。 巨狼走到晶晶面前,微微低下头,也口吐人言道:“见过大人。”晶晶点了点头,抬起前爪指向李逸云,有些恼怒的说道:“先别说别的,快些给我大哥道歉,要不什么都不用说了!”巨狼转过头来瞧了瞧李逸云,心中十分疑惑:“这位大人的气息是纯正的上古神兽气息,那被他称为大哥的人应当是震古烁今之人啊!可是这个人类怎么看上去修为好像和我差不多呢?” 心中犯着嘀咕,但迫于晶晶的威慑。巨狼还是微微颔首道:“这位大人,实在是对不起,小妖有所造次,还望大人海涵。”李逸云此时也已经镇定下来,点点头,问道:“你们此次前来,目的是什么呢?”巨狼十分有礼的说道:“大人,我们来此,主要是因为小妖在您的军中发现了一只颇有灵智的灵兽,于是便起了贪念,率领孩儿们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 李逸云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的晶晶便开口道:“哦?你说的是阿玉吧?”说着在空中一挥利爪,一道金光挥去,将绑着玉骥的缰绳划断。晶晶又一招手,玉骥有些害怕的瞧了瞧巨狼,但还是走了过来。 等玉骥走到身边,晶晶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对着巨狼说:“阿玉可是我大哥的坐骑,平时也都是我养着的,你可不能吃它!”巨狼连忙点头:“是是是!小妖知错了,小妖再也不敢了!”看着不断道歉的巨狼,晶晶眯着眼,似乎有些犹豫。半晌目光才又变得坚定,下决心般地伸出右爪在后背一抓,将自己的羽毛拔下一根,递了过来:“你这来一趟也挺不容易的,看你还算有礼貌,这羽毛就送你啦!” 巨狼伸出爪子接过羽毛,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说:“这……真的给我了?”晶晶笑道:“废话!难道你不想要?还不赶紧走,别在这儿围着啦!”“好好!”巨狼连声答允,又向李逸云鞠了个躬,小跑着返回狼群,不多时,狼群中传来一声巨吼,上万的野狼便随着这吼声,如同到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你行啊!”李逸云拍着已经化为人形的晶晶,高兴的说。晶晶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李逸云的目光却已经转为愤怒:“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还让我烧了这么多的木材。好!以后哪里有好吃的,我在也不告诉你了!” 一听这话,晶晶立刻哀嚎道:“别啊!大哥!”但李逸云却故意不理他,转身走远了,晶晶只一边喊着,一边在后面紧追不舍。 士兵们折腾了半夜,再也没力气看热闹,纷纷回到帐篷,倒地便睡。不多时,整个营帐中,只留下这两个人自顾自插科打诨的声音…… 第97章 玉马踏西风(下) 休整了一夜后,军队在晨曦的微光中,再次出发了。经过前一晚的事件之后,士兵们的警惕性大大提高了,一有风吹草动,便四处扫视。而那些职务较高的将领们,见到晶晶时的态度则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原本的敷衍忽视变为了尊重恭敬,不少油滑之人不断地和他套近乎、拉关系,几番赞扬下来,晶晶也有些飘飘然,李逸云瞧在眼里,觉得这无伤大雅,便也由得他了。 越向前走,河水比起它在中原时的景象也有了越来越大的变化,它的流动看似变得缓慢了些,却更加深沉,暗涌中仿佛隐藏着巨大的力量,看的李逸云心潮澎湃。 顺着目力所及的河水,军队一路向北,李逸云沿途多次向对岸张望,仍不见楚戾队伍的踪影。而他率领着军队走着走着,便进入了地图上所描绘的草原地带,眼前的土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青色牧草,天地仿佛也变得更无边无际了。不过有着绵延的河水指路,倒也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穿越草原需要几天的路程,倚着河水而行,水源的问题得到了解决,而对于粮草的问题,李逸云也早有计划。他那数倍于战斗部队的辎重部队的优势,这时便显露了出来,李逸云将辎重部队分成几个部分,计算好军队运行的路线和速度,便让这些部队分别驻扎在不同的位置,再于约定的时间及地点,以狼烟、篝火为讯息,完成粮草的交割。 有了这些准备,再加上李逸云统领军队的经验,以及他不久前击退犬戎军的壮举在士兵们心中树立的威信,一路上行军虽说辛苦,士兵们却是毫无怨言,几日后,大军便顺利的穿过了荒漠,脚下的土地渐渐地再次染成绿色。 随着环境的改变,士兵们的心情开始愉悦起来,而李逸云却开始有些担忧了,因为据以往所知的情报,过了荒漠,他们就将遇到第一个犬戎的聚落——黄犬部。与苍梧之野的情况类似,犬戎这个族群是由许多部落构成的。圣犬王则是其中最强大的部落——龙犬部的首领。 而对于这些部落的战斗力,李逸云原本一无所知,只是从探听的情报了解到,犬戎上次来袭时攻击晋阳的部队,是由许多小的部落拼凑而成的,根本算不上是精锐,而这样的部队便已经让李逸云吃了很多苦头。即将面对的黄犬部又会有怎样的实力呢? 幸运的是,之前他们的那次突袭抓获的几个牧人是黄犬部的,经过姜不辰的审问他们交代,黄犬部大约有三万人左右,其中正值壮年的男子约有七千。但这些人的话又有多少可信的呢?李逸云颇为怀疑。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地平线的一端,已经能够隐约的看到帐篷的影像了。正如他出征前对诸侯国将领们所说,茫茫草原,没有一点遮蔽物,比拼的便是速度。李逸云一声令下:“雁行阵!冲!”养精蓄锐已久的士兵齐声呐喊:“杀!”在金红色的“周”字旗引导下,军队迅速变换阵型,两边靠前,中部略微收缩,如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雁,狂风般袭向远处此起彼伏的帐篷。 黄犬部落的反应果然惊人的快,周军刚刚发动攻势,他们便已察觉。成年男子立即跨上战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朝着周军士兵迎面冲来。年纪稍长的则立即组织年幼的族人撤退。其中的不少女子也跨上战马,迎着周军冲锋而来,英勇之势丝毫不亚于男子。 犬戎的战斗力依旧让李逸云感到一丝敬畏,但他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又岂是白费的?周军乘势而来,又士气高昂,在他们整齐严密的阵型之下,黄犬部的战士们迅速的被分割包围,在无边无际的周军阵列中渐渐被淹没,黄犬部的首领也被李逸云一剑斩于马下。不多时,黄犬部的反击便完全崩溃了。周军阵型收割般地前掠,将许多撤退的慢些的妇孺也裹进了军阵之中…… 战斗结束,周军有几百人受了伤,战死的大约有一百余人,俘虏的人数则达到两万八千多人,但仍有一些人趁乱逃走了。李逸云立即下令,将黄犬部的战马、武器全部缴获,将自己部队中一些驽马更换掉,正巧新一轮运粮队即将到来,李逸云便将这些驽马留做送给他们的礼物。 打扫完战场,李逸云正要下令撤军,姜不辰却将他叫到一边,低声说:“将军。你就打算这样走了?”李逸云有些疑惑:“世子何意?”姜不辰说:“将军,您就没有想过?这些黄犬部的人等您撤军之后会再次攻击我军?”李逸云一愣:“不会吧?我已经把他们的武器和战马都缴获了,他们拿什么来反抗?”姜不辰冷笑一下:“将军。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您救援晋阳时,起初也仅仅只有三千人是装备齐全的吧?” 李逸云一凛,隐约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细听下去,姜不辰果然接着说:“他们虽然没了武器,但您看他们的眼神,无不是充满了仇恨,若是您就这样离去,他日圣犬王一声令下,以他在犬戎诸部落中的威望,我敢打赌,这些人一定会像疯了一样进攻我们,到那时我们腹背受敌,恐怕大大不利啊!” 李逸云的眼神变得严肃了:“哦?那依世子的看法,应当如何?”姜不辰目光一寒:“以我之见,应当把这些人全数杀掉!至少也要除掉所有的成年男子!” “不行!”李逸云脱口而出。“若是这样做,那我们与他们劫掠我们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恐怕还犹有过之!世子,此话不用再提!”说罢拨马转身,喝令道:“全军上马,继续向北进军。”说罢,也不管仍在他的身后低声呼唤的姜不辰,轻轻一提缰绳,催动玉骥向前奔去。 姜不辰见此情景,神色一凛,叫过了一个万夫长装束的人,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万夫长点点头,转身拨马离去,姜不辰深吸几口气,这才催动战马,向李逸云前进的方向追去。 军队向前行进着,李逸云感觉人数好像少了一些,正要出言询问,却见一对兵马从自己的后方疾驰而来。领头的一名士兵奔到他的面前,在马上拱手道:“将军,任务已经完成!” 李逸云见了他身上沾着鲜血,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存着一丝侥幸问道:“我安排你什么任务了?”那士兵也有些发愣,低声说:“将军,您不是下令让我们将黄犬部的所有成年男子都杀掉吗?我们可是不敢怠慢,只要是身高高过马腿的,我们都杀的透透的!” “什么?”李逸云只觉一阵眩晕,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是谁下的命令?”他吼叫道。“是我。”姜不辰淡淡地说。“你!”李逸云指着他,指尖隐隐透出闪耀的光芒。“那是上万的性命啊!”他声音有些颤抖着说。 姜不辰毫不回避,直视着李逸云“李将军,你在战术战略上的确值得佩服,但你太过妇人之仁了。你扪心自问,若是真的就这样离去。我所说的情况会不会发生?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要知道,你的妇人之仁,很可能造成我们华夏族的一败涂地,到那时,被杀伤的就是我们大周的子民,到那时,哼!悔之晚矣!”随即闭上双眼,安静的等待着。 李逸云手指颤抖着,半晌,一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继续前进!”他怒吼着一甩手,打马向前,将静默的姜不辰抛在了后面。 之后的行军路上,李逸云不再多说话,只是单纯的下达命令,每遇到一个部落,李逸云便下令将所有成年男子的右臂斩去,之后立即命令继续行军,姜不辰也再没有出言反驳。就这样,在经过了三个部落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沿途的部落变得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些破烂的帐篷等物。 犬戎在被席卷几个部落之后,终于作出了相应的措施,所有部落全部集中到了回龙河套地带,准备与周军进行决战。见此情形,李逸云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下令减慢了行军速度,两天后,他在后方的探查骑终于报告,看到了楚戾以及穆王大军的影子。 又过了几日,楚戾的数十万大军终于在河水的对岸出现了。与李逸云清一色的骑兵不同,楚戾的部队还是以战车为主,人数则有足足有四十万之众。而在后方数十里,穆王亲率号称百万的后方军,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得知了这些,李逸云这才放下心来,下令恢复了行军速度,与楚戾的东路军齐头并进。这样行了数日,河水在两军的中央地带分为两支,一支转向东方,一支却偏向西。而在它们之间的地带,便是周军的目的地——回龙河套。 李逸云和楚戾这对敌手,这次的行为却是一致的。双方不约而同的止步不前,在河水前安下营寨,等待着穆王大军的到来。因为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大战,就要开始了! 第98章 无计悔多情(上) 李逸云带着主力部队驻扎下来的第二日,他的二十余万辎重部队也陆续的赶到,和战斗主力军结合在了一起。因为沿途劫掠了不少部落,又多了许多的马匹,于是李逸云便又从辎重部队中选出较为精壮的士卒,把战斗部队扩编为了十五万。这期间,犬戎进行了几次袭击,却都是小规模的进攻,看样子只是打算扰乱周军的部署,而在李逸云严密的防范下,这些袭击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又过了两日,金底红边的“周”字旗,被那由八匹骏马拉着的圣辇载着,徐徐地从南方驶来,在位于李逸云和楚戾两路军队的后方数里处驻扎下来。李逸云眼见着大军的营帐已然搭建妥当,便将军中事务交托给姜不辰,前往后方大营参见穆王。 表明了身份后,李逸云通过了有士兵守卫的营门,向着穆王的中军帐走去。正朝前走着,却听有女子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转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风沐翎。少女一身紫红色劲装,将眉宇间原本就有的一丝英气衬托的更加出众。 “李大哥,你过来一下。”风沐翎向李逸云招了招手说,李逸云笑着快步来到少女面前,轻声问道:“沐翎妹子,你怎么也来了?”风沐翎微笑道:“这次的征伐犬戎,陛下十分重视,许多在朝供职的修道者都被抽调而来,我也恰巧在其中,便随军一起前来了。”接着,她四下扫视一眼,确定了没人注意他们之后,探手入怀,掏出个封着口的扁平布包,递给李逸云,低声说:“这是玉柳姐姐托我带给你的。” 李逸云一听这话,连忙接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中。“多谢妹子啦!”风沐翎瞧着李逸云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心中一阵忽冷忽热,强笑着摇摇头:“小事一桩!大哥,若是没事,我就先告辞了。”李逸云点点头,关切地说:“战场危险,妹子千万保重。”风沐翎又笑了笑,转身离去。 李逸云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找了个营帐的角落,迫不及待的将布包拆开,只见里面方方正正的叠着一张帛书。他连忙将帛书抽出,展开来开。姬玉柳秀气的字体映入了他的眼帘: 逸云: 见字如面。君在外,妾思之甚深。从王兄处得知君之战报,感慨千万。朝中多人言君斩臂之举颇不果断,但妾深知,即便如此,君心深处,定是备受煎熬。于生者,君一指尚不愿加,何况斩人手臂?此时之举,已是无奈。妾深夜思之,亦痛心于君之痛也。 万望君保重身体,归来之日。妾必当归之,若父王不允,妾亦愿常伴君于山野,男耕女织,此生亦足。 盼君早日归来。 玉柳字 没等读完,李逸云的眼泪便已夺眶而出。多日以来为了战争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看着那些被他下令砍断的手臂,他觉得自己早已是十恶不赦了,此时,远方少女的理解让他再也忍受不住,压抑已久的情绪洪水般宣泄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流泪半晌,李逸云胸中的块垒也消除了很多,他看着手中少女的来信,心中荡漾起无比的幸福,为了自己,玉柳连公主的身份都可以放弃,愿意在穆王不答允时与自己隐居山林,男耕女织,自己又有何畏惧?此时的李逸云,恨不得立即回到少女的身边。“就快了!就快了!”他在心中暗示着自己,仔细地收好信件,擦干了泪水,精神抖擞地走向穆王的中军帐。 走进王帐,迎面坐着的正是一身戎装的周穆王姬满,穆王年纪已不再年轻,但戎装之下,依旧是威风凛凛,赵祗照例在一旁垂手站着,与镐京中不同的是,诸位朝中重臣都不在此处,显然是留在镐京守卫国都了。 转头向一边看去,楚戾先一步赶到了,看样子已经把战况报告给了穆王,正站在那里等待着。李逸云上前一步,向穆王躬身施礼,将一路上的军情向穆王报告一番。 听了李逸云的禀报,穆王点了点头。吩咐士兵让李、楚两人落座,开口道:“两位爱卿之前的战况都很不错,尽管楚卿辖下多位诸侯国将领在战中遭遇不幸,但却没有影响队伍的士气,很是难得。李卿的断臂之法更是彰显了我大周的仁义,应当作为全军的表率加以推广。” 李逸云听穆王说的关于楚戾的战况,心中不禁想起他从士兵处得到的一些关于楚戾部队的消息。出征之后,许多桀骜不驯的将领都一个个的离奇死在战场之上,有人怀疑是楚戾暗中下的手,可却没有丝毫证据。渐渐地,剩下的将领越来越怕他,再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于是,他便这样建立了权力。而当听到穆王说起自己的做法,李逸云则满心的不是滋味。 顿了顿,穆王接着说道:“征伐犬戎的最终一战就在眼前了,两位爱卿,对于明日的战术,可有何良策?”楚戾起身道:“陛下,既然您的圣驾已然到来。微臣建议,明日我与李将军率领部下全军,分两路一同进攻,有您圣驾在后方坐镇,您的天威所及,犬戎定当胆寒!我们必然能够大获全胜!” 穆王摆摆手说:“朕年轻的时候也是亲自冲锋陷阵过的,什么天威、圣驾的都是虚妄,做不得数的……不过,我们此次出兵百余万,两位将军辖下的主力军就超过了五十万,犬戎起全族总数,怕是也仅有三十余万,在实力上,我们的确是有着绝对的优势的。” 李逸云点点头,正如穆王所说,此次实力的天平,是向着他们这边倾斜的,正面决战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也起身拱手道:“陛下,微臣也觉得。明日正面发动进攻乃是上策,以堂堂之兵击煌煌之阵才是用兵的正道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在我大周,我军定当大获全胜。” 听到这话,穆王也兴奋了起来,激动地用力一拍椅子上的扶手,高声道:“好!既如此寡人便下令,明日辰时,两位将军各率全军从东西两路进发,务必踏平犬戎!活捉圣犬王!让这些蛮夷们,知道我们华夏族的厉害!”“诺!”“诺!”两人先后答道。 拜别了穆王后,李逸云便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再次展开刻画在兽皮上的回龙河套的地图,仔细地观看起来。原本这地图他也看了很多次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但此时,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由自主地站在了犬戎的角度去思考,顿时皱起了双眉。 回龙河套一带,地势相对平坦,也没有沼泽之类的陷阱,从战略角度看,绝不是像镐京所在的关中那样的易守难攻之地。而身处其中犬戎军此时明明处于劣势,却为何坚守不出呢? 越想,李逸云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也越发不安起来。“不行!我要禀报陛下!”他心里想着,便往帐外走去。此时,却听帐外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陛下驾到。” 话音刚落,营帐的门便被挑开,一身鎏金轻甲的穆王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李逸云连忙一拱手,躬身施礼道:“参见陛下。” 穆王走上前来,面带喜色的搀扶起李逸云说:“李爱卿请起。”李逸云站起身来,心中有些疑惑地瞧着穆王,不知他是何用意。却听穆王笑着说:“李卿,不知你最喜欢天下的那个地方呢?” 李逸云一愣,完全摸不透穆王话中的用意。只得试探着回答:“陛下,这个问题……微臣还没有想好,可否等微臣思索之后再做回答?”穆王哈哈大笑道:“卿不必多心,寡人此言别无他意,只是想知道你最喜欢哪里,好封给你相应的封地罢了。” 听了这话,李逸云立刻由之前的摸不着头脑,变得怀疑自己在做梦了。裂土封侯?这可是仅在周武王时期的开国功臣才能享有的殊荣啊!自己竟然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天子未免对自己也太好了些吧? 但下一刻,李逸云突然想到了那封被他放在胸口的书信,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一咬牙,鼓足了勇气开口道:“陛下,臣不想要封地,但是臣有其它想要的赏赐,不知陛下可否恩准?” 穆王原本脸上的喜色消退了,不辨喜怒地问道:“你……想要什么?”李逸云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臣自结识玉柳公主以来,便对她心生倾慕之情。至今已经多年,不瞒陛下,公主对微臣也颇有青睐,还请陛下成全!” 营帐中顿时变得寂静下来,之前和谐的氛围荡然无存。穆王的脸也沉了下来,沉默片刻,他轻声道:“赵祗,你先出去一下。”“诺!”赵祗依言退出营帐,帐中便只剩下穆王和李逸云两个人。穆王缓缓地踱到李逸云军帐的桌案上,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大口。接着,他用李逸云从没听过的,满是无奈的语气开了口。 “只是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穆王长叹一声,轻轻放下茶杯。李逸云心中一惊,忘却了礼仪,脱口而出道:“为什么?”穆王苦笑了一下,也不言语,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拿到了李逸云面前。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中间略厚、周围略薄的碧色玉石,玉石的形状是一个标准的圆形,上面有着天地造就般的纹路,构成了阴阳鱼线的图案。而这些对李逸云来说,都及不上它的颜色给他带来的震撼。汉侯姬琥的影子也在这一瞬间掠过李逸云的脑海。 抱着一丝的希望,李逸云探手入怀,“咔嚓”一声,不顾疼痛地将系在脖子上的绒绳硬生生地扯断。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母亲遗留的碧玉扳指拿到面前,与穆王手中玉盘的颜色相互对比。 一模一样! 第99章 无计悔多情(下) 一直以来,李逸云都在留心比较着见过的各种玉石,想从中推测出母亲遗物的来源,但除了姬琥的那只制式相同的扳指,却再没有一块玉石与他的扳指有着同样碧绿通透的颜色,哪怕是相近的,也从未见过。此时,他见到穆王手中捧着的玉石,一个令人震惊的推测便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穆王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那时,我刚刚率军征服了西南蜀地的一个蛮夷部落,太子的地位得到了稳固。但我却越发的觉得无趣起来。我的妻子,是母后为了巩固我的地位为我迎娶的重臣之女,我身边的朋友、兄弟也一个个的变成了我的敌人或是想要利用我的人。那时的我,尽管年纪尚轻,但却仿佛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希望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穆王接着说:“于是,我以替父王巡游天下为名,孤身一人溜出了镐京。一天,我行到了岐山西南一带,正碰上突发的大雨,我便到路旁的一家“李记酒馆”避雨,于是就遇见了酒馆老板的女儿,你的母亲,小绫。”穆王转过身,眼中满是对往事的怀念:“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小绫的善良、美丽,让我自小在王宫中的人生多了一抹与众不同的色彩。直到现在,我最难忘的女人,依旧是你的母亲……” 穆王的语气转为哀伤:“后来,我向小绫说出了我的身份,想带她回镐京,可没想到她却当场变了脸,质问我为什么要骗她,随即便离我而去。而当时又正好遇上一拨想要除掉我的势力,为了躲避他们不得不暂时离开,等我再次回到‘李记酒馆’之时,早已经是人去楼空了。后来的许多年,我都在派人寻找你娘,可始终没有结果。” 说到这儿,穆王掂了掂手中的玉石:“这块玉石,本是开国之时姜太公带来的一块昆仑玉,据说曾是一件上古神器,不过已然损坏。我曾遇一位世外高人,说我一生得子八人,我便将原本想再太极玉石周围的八块玉石琢磨成八个扳指,正好每人一个。你的那个扳指,便是我在与你娘共同度过的日子里,送给你娘的。” 此时,穆王将眼神转向李逸云,目中满是慈爱:“我初次见你,便觉得你与你娘十分相像,不光是外貌,还有那种清新自然的气质,于是我私下里派人调查你的身份,果然调查出了真相,尽管你娘改换了名字,但凭着从前的邻居对她生前相貌的描述,我还是可以确定,那就是阿绫。” 穆王眼圈有些发红:“孩子,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所以我准许你上朝随意,希望你能拥有少年人应有的自由,无论何事,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尽力的让你如愿,我想尽力去补偿我的歉疚,但是真的对不起,只有这个你真正想要的愿望我却无法答应你。你与玉柳在你的府邸前遇到的跟踪者,其实是我派出来的,因为我实在不能让你们铸成大错。” 无奈地摇了摇头,穆王哀伤却又坚决地说:“对不起,孩子。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因为,玉柳她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儿子。要怪,你就怪我吧!” 说完,他转身瞧向李逸云,意料之外的,李逸云并没有大喊大叫,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连呼吸也消失了。 站在那里,李逸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不知道穆王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也没听到他之后都说了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李逸云双腿一软,险些摔倒,他伸手撑在营帐边缘的柱子上,缓缓地坐在了地上。接着,他无声的笑了,但泪水溢满了双眼中,涌动着无尽的哀伤。在穆王开口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这么多年的感情,牺牲了这么多无辜者的性命,换来的竟然会是这样可笑又可悲结果。“她是我姐姐,是我姐姐啊!哈哈!”李逸云喃喃道,神态状若痴狂。 伸手入怀,他掏出姬玉柳写给他的信,轻柔的锦帛上,少女娟秀的字体历历在目。他再也忍不住,已经溢满了眼眶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是我妹妹,是我妹妹啊!”他在心中狂吼,伸出颤抖着的手,捏住锦帛的两端,指尖用力。 “哧”的一声,锦帛的边缘应声裂开。“不!”李逸云大吼一声,又将锦帛捧到胸前,将撕裂的边角轻轻抚平,又小心地装入布包,重新塞回怀中,双手隔着衣服,将装着锦帛的布包紧紧地贴在胸口…… 一只手轻轻的落到李逸云的肩上,他抬头去看,不知何时,晶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李逸云涩声道:“你怎么知道……”晶晶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我们两个之间可是有着契约的联系哦,你心情不好我自然能感应得到啦!大哥,别太难过,你还有我。” 李逸云点点头,扶着晶晶的手臂站起身来,透过敞开的营门看向远方蔚蓝的天空。他现在只觉得好累好累,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往事如烟雾般飘过,童年的记忆已经模糊的无法辨认,而另一个地方却在他的脑中越发的清晰起来,多年的心结在此刻终于被解开了。 “晶晶,等这场战争结束,陪我回昆仑山吧?”李逸云轻声道。“好!” 而与此同时,回龙河套的深处的一条溪水岸边,一身黑衣的圣犬王正难得一见的与人隔着溪水面对面交谈着。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圣犬王冷冷地说。对面的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回应道:“大王你若是不相信我,我不过是丧失了一次机会,这样的机会,再等上几年总是有的。可您却是失去了唯一能够打赢这场仗的机会。到时候,整个犬戎部落,都会在周军的铁骑之下分崩离析,尽管您修为高超,但在我们华夏族的高手围攻之下,您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很好。” “好!我相信你。”圣犬王干脆地说道。那人微微一笑:“那就按着计划行事,只要李逸云一死。我就有把握在重伤穆王后架空他,从而掌握周军所有的部队,到时你我联手,天下也不过是囊中之物啦!”圣犬王冷冷一笑,站起身来,缓缓的漂浮到空中。又一次冷冰冰地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我也不妨告诉你,即使没有你,我们犬戎一族也决不会失败,我们也还有你不知道的底牌。” 说罢,圣犬王一转身,如一缕黑色轻烟般瞬间远遁,转眼便化为了天边的一个微不可见的斑点。而那个与圣犬王对话的人还站在原地,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出来吧。”他朝着虚无的天空说道。 随着这句话,风沐翎从溪边的一块山岩后面,缓缓走了出来,站到了那人的对面。她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说:“楚戾,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楚戾依旧笑着:“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李逸云一死,我便可以控制百万周军,进一步掌控天下,这样的机会我又怎么会放过?” 没等他说完,风沐翎的指尖已经射出一道五彩光芒,抵在了他的喉咙之上。“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传你阴阳灵力。这样你也不会拥有如今的上清雷劫的修为。”楚戾神色不变,笑着说:“算了吧,沐翎。你的阴阳灵力本就需要两个修为差不多的男女共同修炼,若是没有我,你又能找谁去?说到底,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风沐翎摇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哈哈!”楚戾笑道:“那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喜欢李逸云,而不喜欢我呢?”风沐翎一怔,愣在当地说不出话来。楚戾接着说:“你还记得当初,李逸云和姬玉柳两个人离开那晚你的眼神吗?多么悲哀,多么绝望?我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你了,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可你呢?你依旧喜欢着那个心里没有你的李逸云,为什么?我哪点比他差?”楚戾步步紧逼,脖颈间被剑光割伤也毫不在意,风沐翎却在他的紧逼之下步步后退着。 楚戾的脸变得有些狰狞了:“所以我要杀了他,我不仅要他死,还要他背上投敌叛国的罪名身败名裂!我倒要看看,那时候,你还会不会喜欢他?”风沐翎瞪大了眼,喃喃道:“你疯了!你疯了!我要去揭发你的阴谋。” 转过身,她向着周军营地的方向奔去。刚跑出几步,一道淡淡的紫芒悄无声息却又十分迅速的射向少女,风沐翎丝毫没有察觉,便被紫芒击中了后脑,身体前后摇了摇,“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仿佛从虚空中迈出一样,来到风沐翎面前。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按向少女的后背。楚戾立刻便高呼道:“求你别杀她,我要让她看着我计划的实现。”那道身影听到楚戾的话,耸了耸肩:“好!随你!不过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放心,忘不了的。”那道身影轻笑一声。向一旁踏出一步,身影在一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早晨,天气难得的晴朗,接连几日的乌云也被阳光驱散的一干二净。跨着玉骥停在军队前方的李逸云却没有丝毫兴奋,现在的他,心中只有厌倦,他想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对他已经没了意义的战争。 但即使是如此,他却依旧要强打精神,鼓舞士气:“弟兄们,大家随我西渡黄河,至今已近一月。今日,我们就要直捣犬戎的巢穴,彻底结束这场战争了。诸位,都准备好这最后一战了吗?” “准备好了!”十余万士兵齐声呐喊。“好!那让我们朝着这最后的胜利,进发!”一声令下,李逸云拨转马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率领着铺天盖地的士兵,向着他所以为的终点,缓缓地前进。 第100章 水山蹇 雷风恒(上) 军队沿着河水向前推进了十数里,终于看见了犬戎那标志性的皮毛帐篷。近日以来,随着周军人数的不断增多,犬戎也不断的从各地向此处聚拢,持续地积蓄着力量。 而此时,有些奇怪的,在帐篷的周围没有见到一个犬戎人。李逸云虽然已无心思考,却仍是心生疑惑,下令军队放慢速度,仔细周围。 突然,一声羽箭破空之声传来,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李逸云激射而来。这点攻击李逸云自然是不放在心上,手掌在空中一转,一股螺旋粘力在空中生发而出,箭矢落入其中,速度立刻被减慢,轻轻一握,李逸云便将它握入手中。 几乎在同时,密密麻麻的犬戎骑兵从军队两侧的长草中冒出头来,喊杀着快速奔来。更多的羽箭铺天盖地的落下,向周军士兵倾洒。士兵们连忙挥舞着长矛四处格挡,还有一些士兵拉开长弓,运足力气向着犬戎骑兵的阵营回射而去。 看着即将包围己方的犬戎军,李逸云却不立即下令变阵。他将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按在眉心之上,双目微合,而又陡然睁开,大喝一声“蹇!”手腕一抖,手指挥出一道弧线,刚好将四面而来的犬戎骑兵笼罩在内。 一指挥出,李逸云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苍白,坐在马上的身子也晃了几晃才坐稳当。他此时施展的,正是从成王所留笔记中学到的八八六十四卦之一——水山蹇。 从候武习得的雷风恒秘诀,以及得自碧玉扳指中的天火、火天两卦,都是将一个固定的运动路线“印”在李逸云的身体、魂魄之中,心念一动,便可以尽情施展,因此只要灵力足够,便毫无困难可言,但也因此,李逸云根本不知法术运行之理,无法对这些法术进行调整。 而成王的记录则不同,它从八卦的属性说起,将六十四卦所蕴含的天地至理一一道来,而对于法术,则是只提示从每一卦研习出相应法术的方法,而不是直接传授法术,据成王书中记载,八卦之术,本就是每个人对于六十四卦的独特领悟而产生的法术,若是强学别人,不但无法将法术修炼大成,而且也会影响自己原本的领悟,使得修为不进反退。 然而,八卦之术的艰难程度也是世间独有的,尽管成王所记载已经极尽能事,但李逸云花费一月有余的时间,也不过研习出了三卦,而这些法术的消耗也是巨大的,水山蹇消耗的能量以神识之力为主,一招使出,李逸云的神识之力便消耗了三成有余,险些昏厥过去。 消耗虽大,效果也十分明显,被蹇卦笼罩了的犬戎兵依旧喊杀着,但他们的行为却变得怪异起来:射出的箭矢往往在距离周军几丈远的地方便耗尽力气,落在地上,而冲在前面的士兵,则在距离周军还有数丈远的位置便停住脚步,对着空荡荡的虚空横斩纵劈,有的犬戎士兵打着打着,便无故惨叫一声,自己从马上跃下,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周军士兵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有擅用神识的修道者在此,便会发现,在这些犬戎士兵的身上,都包裹着一层由神识之力形成的并不惊人、却十分玄妙的能量,从而判断出,这些犬戎士兵都是中了幻术。 在幼年修炼的时候,李逸云就因为幻术的无形无形,变幻莫测而对其颇有青睐,只是后来他的元灵不适合施展幻术,所以才舍弃幻术,转而依仗起五行灵力。而通过一个月来对成王笔记的研习,他最终找出了适合自己的元灵的使用之法,将全部所学的幻术融汇于水山蹇这一招。 水山蹇,险阻在前。 李逸云的这一招,能够根据环境的不同,在人们的脑中投射出相应的景象,从而真正做到惟妙惟肖,不着痕迹。在犬戎士兵的眼中,周军所在的位置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前移了数丈。于是,才有了他们之前箭矢落在空处,以及与虚空厮杀的情景。至于那些倒地的士兵,则是无法承受自己心中的恐惧,才精神崩溃而晕倒,这还是李逸云修为有所欠缺的情况,否则,他甚至可以让犬戎的士兵把他们的同伴当成敌人,相互厮杀。 见犬戎士兵中了自己的幻术,李逸云挥动令旗,命令军队变化为双龙吐水之阵。庞大的队伍井然有序的一分为二,呈扇形张开。仿佛是从中心喷出的水花般,向着两边兀自慌乱的犬戎军队冲击而去。 一方在军令的指引下井然有序,另一方已经在幻像迷惑下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情况自然是一边倒。在周军的冲击下,犬戎的阵营很快被冲的四分五裂,眼看便要溃不成军了。 而这时,队伍原本朝向的正前,犬戎营帐所在的地方。喊杀声由远及近,潮水般涌来。“杀!”一声犹如惊雷般的大喝破空而出!震得在场所有的人心中一惊,而那些身在幻象之中的犬戎士兵,身子一齐发出一阵颤栗,颤栗之后,目光重新聚焦在了面前的周军士兵身上,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一声大吼便破掉了蹇卦,李逸云不用看也猜到了是谁。一纵身,身体化为一道残影跃下马背,却在瞬间将已经恢复了的分身释放出来,让他坐在马上,就好似没有离开一样。 “圣犬王我来应付,其他的交给你了!”李逸云说道。李玉龙点点头:“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出过错?”李逸云笑了笑,转头看去。一队仅用眼睛便看得出,比之前更加强大的犬戎军队,正如一股褐色的旋风般席卷而来,而在他们的最前面,圣犬王一袭漆黑的盔甲,临虚御风,如一尊黑甲战神般,流星般飞来。 “晶晶,上!”李逸云呼唤道。一直以来,他之所以能屡次以弱胜强,固然有法术的精湛以及应变的巧妙这些原因,但李逸云最大的依仗却一直是晶晶的力量,而面对这实力达到羽化境界的圣犬王,借助晶晶的力量自然成为了唯一的胜机。 一如既往的,晶晶化为一道浓郁的流光,钻如李逸云的体内。敢而,带给李逸云的感觉却与之前的几次截然不同,他清晰的感受到,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自己的身体中,经历上清雷劫后在经脉之上延伸出的各个细小的分支,都在如饥似渴的汲取着能量。 在晶晶所拥有的能量注入下,这些细小的分支很快的被灌满,继而又延伸出更加细致入微的分支……循环往复,李逸云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这精纯无比的能量。 心念一动,李逸云依照内功心法,将这股能量化为己用,灵力运行一个周天,便全部的转化为了与他灵力属性相符的力量,而变化,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李逸云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充斥着引力的洞,天地间的能量都疯狂地朝着他涌来,透过他的皮肤,进入他的体内,吸收、融合,而自己的身体所能容纳的能量总量,也在不断地扩展、扩展。 “小子,注意揣摩,这对你今后的修炼大有益处。”沉默多日的九婴开口道。奈何李逸云此时已然心如死灰,对于战争也只是秉着一种责任在硬撑。听了九婴的话,他只是苦笑一下,敷衍地点了点头。 能量的积累到了巅峰,此时的李逸云,全身上下都溢满了奔腾汹涌的力量。他忍不住仰天大吼道:“啊——”随着这声大吼,又一股天地能量被他吸引而来,在他的身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光芒中,他原本所穿的盔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琉璃般的淡金色铠甲。 金色的头盔,两端微微翘起,那是轻轻晃动的两只精巧的羽翼。盔甲的正面,惟妙惟肖地雕刻着山水鸟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自然气息。双臂双腿之上,无数宝石般的晶体连缀着,反射出金色的微光。手腕处则伸展出不知何名的延展性很强的材质,贴合着手部的每一丝细节,将其包裹在内。 而在后背中央,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镶嵌在盔甲的正中,闪耀着黑白相间的光芒,又随着真气的律动缓缓旋转,持续吸纳着天地灵气。太极的两边,一双足有数丈宽的金色羽翼伸展开来,将一小片天空遮挡住,每一根金色的羽毛都好像是透明的一般,将通过它的光芒尽数折射,琉璃般的羽毛笼罩着着淡金的光辉,透出高贵典雅的气质。 而在力量的掌控上,李逸云发觉,自己所能使用的力量,不在局限于自身,他体内的每一丝能量的运行,都能够引发周围空间的天地之力作出相应的运作。一举手、一投足,天地间也会生出微不可见的变化,与自身想应和着。 “这就是羽化境界与上清雷劫的差距。”九婴说:“达到羽化境界,每个人都将与天地产生独有的共鸣,从而操控天地之力为己用,所有的法术,都将得到天地之力的加持。因此说,羽化境界与上清雷劫的境界,是根本不能相比的。而突破了羽化境界,你所具有的能量也就不再称之为‘灵力’了,而应当称之为‘法力’。” “行啦!老家伙别啰嗦了!大哥,我们上!”晶晶不耐烦地说。李逸云嘴角扬了扬,双翅用力一拍,向着已然近在眼前的圣犬王,长虹般地射了出去。 第101章 水山蹇 雷风恒(下) 这一刻,李逸云只感觉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在全身弥漫,无数以爆发力强大著称的招式在他脑中竞相浮现,渐渐地融合在一起。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斜向下指,李逸云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高呼道:“圣犬王!接我一招拨云见日!”说着双手向上一挑,绚丽的剑气自下而上,如咆哮的浪潮般迎上了圣犬王双手劈斩而来的黑色刀光。 两道光芒相撞,“轰”地一声在空中炸开,冲击的气浪也在瞬间向两人袭来。李逸云旋转着身躯,借着气浪的推力向右退去,划出一道弧线。而圣犬王也如出一辙,二人刚好又来了个面对面。圣犬王凌空击出一拳,拳影如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咆哮着冲向李逸云。 这一招新创的“拨云见日”消耗了不少法力,但那股酣畅淋漓之感却将他之前的郁闷暂时驱散。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李逸云背后的太极光轮一阵疾转,迅速地恢复着之前的消耗,此刻,法力的吞吐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流畅。片刻间,之前的消耗就几乎完全恢复。 汹涌的力量在体内奔腾,李逸云一掌击出,一朵五彩花蕊从掌心射出,迎风而放,五色的花瓣与圣犬王击来拳风相交,“噼啪”数声爆响,黑光与五彩光芒双双湮灭。紧接着,双方又各展神通,在空中释放着各色的光彩。 在李逸云与圣犬王交战的同时,地面之上的激战也已然展开,两军交锋的中央,一身鎏金甲的李玉龙正被四个杀气腾腾的身影围在当中,而其中三个,都是熟人。“原来是二哥,四哥和五弟啊,这位年长的是大哥吧?哈哈,久仰久仰啦!”李玉龙骑在马上,皮笑肉不笑地说。 “大哥,就是他!砍了五弟的一只手臂,还把我打成重伤!”圣二王指着李玉龙说道。圣大王双目圆睁:“敢伤我兄弟?哥儿几个,一起上把他砍了!”“喂喂,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啊,只是长得一样罢了!”李玉龙大声喊叫着,但没人理他,三柄弯刀,一柄重剑,已经向着他当头砍来。 “他妈的!什么都不给老子留!”李玉龙向着天上的李逸云叫骂道。双手向前胸合拢,手腕相抵,向一朵正要开放的花朵般,而在他的掌心,七彩光轮旋转着浮现而出。 依旧是七彩光轮,却已然与往日的日月五行轮截然不同,光轮的中央,不再是相互嵌套着的金日蓝月,而是旋转着的阴阳太极。 李逸云从成王所留的典籍中所获得的最大好处,并不是学懂了几招八卦妙法,而是通过它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从根本上改变了修行的方式。 李逸云原本的灵力,是完全依照《七曜谱》修炼得来,分为日月五行七种属性,五行的相生相克,李逸云掌握的十分巧妙。而对于日月之道,却一直不甚了了。 而施展八卦之术,则需要必须要从阴阳二气中提取相应属性。成王自幼修行的便是纯正的阴阳二气,李逸云若也想这样,必须散去原有灵力,重新修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李逸云依照成王典籍中所说,将五行灵力逆炼为阴阳二气,再施展八卦之术。但此法既消耗时间,又加大了法术施展的难度,还会因为灵力的不纯而使法术效果大减,事倍功半。久而久之,李逸云结合自身,想出了另一个办法。 他的七曜谱,原本是从五行灵力开始修炼,而以日月之辉作为它们相融合的媒介,相辅相成。李逸云则反其道而行之,将日月两属性全部散入五行之中,再依照成王修炼阴阳二气的方法,重新修炼出五行灵力的核心,而这个新的核心,自然是纯正的阴阳之气。 比起日月两属性,阴阳二气包罗万象,化生万物,可谓无所不及。尽管李逸云在阴阳之道的领悟依旧远远不足,但阴阳二气的绝对优势却仍使他实力大增。而他用阴阳之力施展出的八卦之术,更是非同凡响。 离开传道阁之前,李逸云在成王原有的结界处,以水山蹇再度施加了幻术,其精妙之处令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那时他便知道,自己再一次脱胎换骨了。 由于天火同人的独有效果,作为分身的李玉龙也自然地掌握了这样的力量。与李逸云迎击圣犬王的方式相反,七彩的光轮在他的掌心如花朵般由盛开到并拢,但却在迅速的拉长,转眼间,七彩的光轮变化为一支通体黑白环绕,又有着五彩锋芒的长枪。 骑乘着灵性十足的玉骥,李玉龙手中长枪纵横捭阖,勾架封挡中,勉强抵挡住了四人的攻击。然而,围攻他的四人却更是意外,圣大王的实力与圣二王不相上下,都是处在上清雷劫的后期,圣四王数月前与李逸云一战,也是因祸得福,渡过了上清雷劫,圣五王断臂之后痛定思痛,勤加修炼,也达到了玉清雷劫的后期。 而没有晶晶和南斗剑的加持的李玉龙所具有的,也仅仅是李逸云本身的上清雷劫初期的修为,这一点刚一交手四人便已察觉。本来依照这样的实力,只是圣大王或圣二王其中一人便可将其战胜,而此时,在四人夹击之下,尽管有些狼狈,李玉龙却仍在坚持。并且,几人的每一次攻击,总感到有些许的能量被李玉龙手中的长枪吸纳而去,减弱了攻势,又增强了李玉龙的自身。 这一切,无不得益于阴阳二气的玄妙,阴阳之道,造化天地,囊括宇宙,所有的真气在它的面前都变得尽在掌握,若是李玉龙的实力也像李逸云本体一样达到羽化级别的能力,那么这些玉清、上清层次的攻势,便可用阴阳二气将其全部吸纳,化归自身。 地面的激战陷入僵持,空中的战斗也进入了新的阶段,几番缠斗后,圣犬王终于使出了自己的兵器,李逸云瞧见,那是一柄极长却又极细的黑色长刀,刀刃接近李逸云南斗剑的两倍,刀身通体漆黑,一股股狂暴的能量在刀身上纵横驰骋。一道道细密的黑色裂缝随着刀刃的轻轻挥动,浮现在它的周围,那是空间被割裂的景象。 相比之下,李逸云的南斗剑就要柔和的多了,碧绿的剑身荡漾出一道道宛如实质的波纹,将圣犬王发出的凛冽杀气涤荡的无影无踪,而在波纹的覆盖范围,被刀锋割裂的空间也在缓缓地恢复、弥合。 几乎同时,两人一抖手腕,手中闪耀着各自的光华的兵器便朝着敌人攻去,圣犬王的每一刀,都带起撕裂天空的力量,尽是卷起的劲风,便刮得李逸云面颊发痛。而李逸云则施展出一路快剑,奔涌的剑光,如一道道青碧色的长虹,将圣犬王的招式封在一个随势而变的空间中,而每一道碧色的剑光中,又隐秘的包含着阴阳之气,不断地消磨着圣犬王的力量。 此时,地面上战斗也脱离了僵持,渐渐接近了尾声,尽管有着崭新的阴阳之力,但犬戎方面修为的优势却是决定性的,见识了阴阳之力的奇妙,几人默契的将灵力内蕴到武器之中,凭借着单纯的力量攻击李玉龙,这样几个回合下来,李玉龙便左支右绌,再也无法与对方分庭抗礼,随着四人的攻势,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便要分出胜负了。 见了此景,空中打斗的二人中,圣犬王虽是仍不见笑容,眼神中却透露出隐藏不住的喜色,而李逸云则是无悲无喜的一副无谓的表情。 缠斗间,李逸云猛的加力,一剑横斩,丈余长的剑芒瞬间将圣犬王的漆黑之色驱散,露出一片青天白云。圣犬王借势后退,缓步稳住身形。而对面的李逸云,却借着这斜向下的一剑,再度纵身而起。 旋转着上冲,李逸云手中的南斗剑搅起一阵碧色旋风,一道细而耀眼的金芒夹在其中,仿佛一条金色游龙,蜿蜒舞动。游龙挥出一道弧光,卷向圣犬王,再次将他的身形推向远方。李逸云则在这一瞬间将左掌托在了胸前。 黑白相间的光点,从他的掌心浮现而出,转瞬间便化为巴掌大小的阴阳转轮。黑白相间的阴阳鱼转动着,巨大的吸引力以它为中心,迅速的撕扯着四周的天地灵气,五块颜色各异的水晶状能量,在它的周围凝成。一朵以阴阳圆盘为蕊的五彩花朵,便这样绽放开来。 这便是《七曜谱》中记载的最强攻击手段——周天一掷。轻轻一抖手腕。五彩花朵便从李逸云的掌中脱落,旋转着袭向圣犬王,速度越来越快,起初还能看清轮廓,渐渐的,便化为一抹光芒刺眼的光团。 面对这一击,圣犬王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闪身躲避,而随着他的躲闪,光团也在不停地变换着位置,并且越来越迅速、准确。转眼间,光团已然到达了圣犬王胸前不足一丈之处。 “暗狱!”圣犬王陡然大喝一声,以他为中心,周围的天地瞬间变的漆黑,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不见。“小心,这是他的领域!”脑中的九婴高声提醒着李逸云。 羽化境界的修道者,都具有改变一定范围内世界法则的能力,这种能力就叫做领域,领域的功能多种多样,有的能改变空间中的能量分布,有的则能改变能量属性。这种手段,对于羽化境界修道者来说,是与羽化神甲并称的杀手锏。 李逸云正奇怪着圣犬王为何此时才使用领域,对方就立刻给了他答案。他大喝一声“融!”周围那方圆数十里的黑色光芒便尽数融入他体内,他那本就壮硕的身形似乎再度膨胀了几分,隐约可见的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显然这种能力不能使用太久! 融入了这股力量后,圣犬王气势陡增,双手持刀斜斜挥出,狭长的刀芒正斩中七彩光团的侧面,光芒一个偏转,便冲过了他所在的位置,而他也借着这一斩的反冲之力向旁一跃,将光团的攻势完全避开。 脚尖一点虚空,圣犬王朝着空中的李逸云冲去,此时他的气势已经完全超越了李逸云。但这时,就见李逸云将双手合拢,专注地瞧向更高的天空,目光中透出一丝与他的年纪不符的道尽沧桑之感。继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李逸云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雷风、恒!” 在这瞬间,一股奇异的能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而正在前冲的圣犬王自然是首当其冲。被能量波及的瞬间,诡异的感觉在他的灵魂深处浮现。魂魄仍有知觉,却失去了运转的能力,再也无法产生丝毫的想法,而周遭的世界,也变的完全静止,连一缕光都不再流动。 圣犬王静静地看着,这股能量在笼罩了他之后,又继续扩展,将地面上他那处于战场中心的四个兄弟,也笼罩了进来。 第102章 瞒天过海(上) 数年前,这一招的施展方式便被候武用类似法阵的方式,烙印在了李逸云的灵魂深处,而直到此刻,凭借着超越自身的羽化境界,他才终于将这招在天地间再现。 震上巽下,恒心有成。被这一招所发出的的能量波及到的人,全部凝固在了当地,好像被定身了一样。但与定身术不同,雷风恒所凝固的,是周遭天地的时间。 在法力所波及的宇中,宙的流动被停止。包括气流、光线在内的所有事物都被镀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膜,完全的凝固住了,除了李逸云和李玉龙。以及他之前甩出的七彩光轮。 并未再次袭向圣犬王,光轮诡异的在空中倾斜着向下,朝着被定在地面的圣二王等人冲去。十几丈的距离转瞬及至,光轮呼啸而来,地面上的四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闪耀着七彩光芒的光团,向着自己的身体席卷而来。 耀眼的光芒,在光轮与圣二王静止不动的身体接触之时骤然爆发,如同平地间升起了一轮艳阳。光轮穿过了圣二王的身体,继续呼啸向前,在其余三人的身周同样爆发出灿烂的光芒,将天地间映照的一片灿烂。 黯淡些的光轮旋转着,向着还站在四人中央的李玉龙飞去。轻探右手,李玉龙掌心中黑白光华闪耀,准确地迎上了光轮中心黑白双色的光芒。光轮在他的掌心停下了,旋转的速度也慢下来,重新显现出那七彩缭绕的花朵形状。浑厚的灵力从李玉龙的掌心涌出,光轮再次绽放出了耀眼的光华。 手托光轮,李玉龙纵身而起。又一个光轮从他脚下浮现,承载着他向着空中的圣犬王冲去。而此时,更高处的李逸云背后的太极光轮疾转,疯狂地吸纳着周遭的天地灵气,双手虎口交叉相叠,指向下方的圣犬王,一朵与李玉龙手中相同的光轮在他的掌中再次凝聚。 在空中一个筋斗,李逸云倒悬而起。巨大的金色羽翼用力一拍,迎着李玉龙的上冲之势,带起一道璀璨的光华,流星般的下落。二人的交汇处,正是仍处在雷风恒限制中的圣犬王。 圣犬王身周乌光闪烁,雷风恒所造就的薄膜正被他不断地切割出一道道的裂缝,但李逸云李玉龙两人的速度显然更快,在薄膜破碎的前一瞬,两人的光轮分别罩上了圣犬王的头顶和双脚。 比之前灿烂数倍的光芒在圣犬王的身上闪亮起来,狂暴的能量也从两个光轮结合之处爆发而出。修为不足的李玉龙在这样的光芒面前毫无抵抗力,连忙驱动脚下的光轮向下滑落。李逸云也是暂退一旁,等待光芒稍稍散去,才再次上前。 在这庞大的能量的冲击下,原本就不甚圆融的雷风恒也瞬间崩溃了,七彩光芒的映照下,一层层透明的薄膜从人们身上化开,时间再度恢复了流动。 但犬戎的五大首领却是例外,站在地面上四人,全身笼罩着循环往复的七彩光晕,目光中透着凶狠之色,但却是一动也不动。而还在空中的圣犬王,原本笼罩在身上的漆黑盔甲完全消失了,露出了一套普通的兽皮衣,厚重的光晕在他的身周流淌着,身体在空中静止了一瞬,便要向下落去。 李逸云振翅向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身躯,缓缓的下降距地面三丈左右。用半生不熟的犬戎话向着刚刚从雷风恒中恢复过来,还有些发懵的犬戎士兵喊道:“犬戎士兵们,你们看好了,你们的五位首领已经全部被我们抓获了,你们已经败了,现在我以大周左路军总统领的身份保证,只要你们投降,交出武器和战马,便可立即恢复自由。如有违背,有如此箭!” 说着,李逸云空出的左手向着地面一招,一支插在地面的箭矢顺势飞入空中,接着他又屈指一弹,一道指风弹射而出,正中箭矢的中端。箭杆“咔嚓”一声,在空中断为两截。李逸云挥手轻轻一拂,断成两截的箭矢反向飞回,整齐地插回地面。 “我们投降!”“投降!”眼见作为精神支柱的圣犬王被击败,犬戎士兵再也没有勇气战斗了。无数的犬戎士兵跪倒在地,呜哇乱叫着。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再没有持刀抵抗的敌人了,闪亮的弯刀,强劲的长弓丢的满地都是。李逸云见状,露出一丝疲惫的释然,抓着圣犬王缓缓落地,与喘着粗气的李玉龙相视一笑。 在李逸云的命令下,放下武器的犬戎士兵都迅速的离去了。十余万匹战马、弯刀、弓箭都被乱糟糟的扔在战场上。而此时,圣犬王几人身周的五彩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使得他们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不过李逸云早已用绳子将他们捆了起来,做好了万全准备。 至于他们的修为,李逸云的这招封印术的限制时间则是永久的,无数细小的阴阳五行之气被他注入到五人身体的各个经脉之中,将经脉完全阻塞住,而对于圣犬王这样的羽化高手,他则是特别照顾,用阴阳五行之力将他全部的修为都包裹起来,加以封印。若是没有他人将这些灵力吸出,他们的修为就会被永久的封住。 瞧着安然离去的犬戎士兵,五人相互瞧了几眼,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又见所有的犬戎士兵离去后,李逸云下令原地驻扎休整,几人眼中的疑惑达到了巅峰。最终,圣犬王在瞧了几眼那身披金甲的落寞身影后,开口了。 “李将军,可否过来一叙。”他朝着李逸云说。李逸云听了这话,又瞧了瞧圣犬王,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感到甚是疑惑,但还是彬彬有礼的走了过来,冲着圣犬王说:“大王,两军交战多有得罪,还请大王体谅,回京之后,我定当尽力为大王求情,保住几位的性命。” 圣二王疑惑地说:“李将军?我们的族人,你就这样放走了?”李逸云疲惫一笑:“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也都是无辜的,为什么不放他们走?”“你难道不是想通过杀戮我们族人赚取军功,博得封赏吗?”脾气急躁的圣五王忍不住问。 李逸云哑然失笑:“原来我在几位心中是这样的印象啊,那可真是误解我了,若是以前我还真想赚些功劳,好配得上我心爱之人,但也是尽我所能不波及无辜。而现在,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只想早日结束战争,抽身离去罢了。”李逸云苦涩地说。 圣犬王摇摇头:“李将军。看来是我们中了人家的算计了,恐怕事情有些麻烦了,我现在把事情告诉你,但愿还能有所挽回。你认识楚戾吗?他在在开战之前曾经来找过我,对我说大周之所以北征犬戎,完全是由于将军您和穆王的野心所致,他心怀善念,所以才将您的行军路线告知我,并说只要除掉您他便有方法控制穆王,从而也达到他权倾天下的目的。” 李逸云此时仍能保持安然,因为他没有死,所以楚戾的野心也就根本无法实现,等自己领军归来,自然可以让他一败涂地,但圣犬王随后的一句话让他感到天翻地覆。“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主意,据我所知历代周天子都有一种秘法,能过借助士兵们的士气发挥能力,士兵们人数越多,实力越强,他们的能力也就越强,而当你们两路精锐一起出动之时,穆王的能力便降到了最低,所以我们在集结大军对付你的时候,还请了犬神大人去刺杀穆王。” “什么?”李逸云大喝一声,立刻便要转身离去,圣犬王叫道:“等等!这是代表我身份的狼尾,拿着它,或许还能来得及阻止犬神大人!”说着将指了指怀中露出的一截雪白色。没等他说完,李逸云已然探过手去,将那两尺多长的雪白色狼尾抓在手中。“军队交给你了!”他朝着李玉龙扔下这样一句。后背荧光闪烁,金色的羽翼再度展开,双翼一震,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地平线的远处。“喂!怎么回事啊?”站在地面的李玉龙吼叫着。 “快些!再快些!”李逸云在心中呐喊着:“那可是我的父亲啊!”他此时此刻才终于意识到,穆王对他的重要。想到穆王绞尽脑汁的封赏自己、补偿自己,他心中因为姬玉柳的关系而生出的一丝对穆王的怨恨瞬间化为乌有,他现在只想着穆王,自己的父亲,能够平安无事。 突然,一股危机之感出现在他的心头,脑海中,九婴和晶晶的声音也一齐叫道:“小心。”李逸云收敛心神,抬起头来,便看见了远处浮现出的那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量极高的巨人,李逸云的身高也算是高挑,但粗略的比较一下,最多也只能到他的胸口。那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密密麻麻的长着一副络腮的胡子,透露出一种威严之感。不知怎么,也许是独有的气势,也许是元灵的独特感知。李逸云立刻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圣犬王口中的犬神。 犬神的脸上,本透露着一丝淡淡的怒色,见了面前全身金甲的李逸云,更显得有些不耐烦,挥手道:“小子闪开,别当我的路!”而李逸云却被他身上的另一些东西吸引住了目光——那是溅在褐色兽皮袍上的点点尚且鲜红的血迹。“你杀了穆王?”李逸云涩声道。犬神一皱眉,不屑地道:“杀了又怎样?赶紧给老子让开!” 一丝锐痛传入李逸云已经近乎麻木的心中,就在昨日,他刚刚失去了心爱之人,多了一个姐姐和父亲,而仅仅一日,他与还未来得及相认的父亲便已天人永隔,连责怪他不负责任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一张口,“噗”地喷出一股血雾。 “我要杀了你!”李逸云用尽全力怒吼着,右手直指苍穹,前所未有的剑光如贯穿天地的光柱般被他握在手中。“别傻!你不是他的对手!”“大哥,快跑!”九婴和晶晶在他的脑中喊叫着。李逸云却充耳不闻,背后的太极圆盘已然化为一道模糊的光影,不顾一切的吸取着四周的天地灵气。左掌中,如同太阳般闪耀的七彩光轮出现在掌中,气息牢牢的锁定住了远处的犬神。 第103章 瞒天过海(下) “小子,别找死。”见到李逸云疯狂的举动,犬神也面露严肃,厉声喝道。此时的李逸云,双目已然变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对自己所犯杀戮的自责、对爱情破灭的绝望、对与父亲永诀的悲痛,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甚至连已经渐趋平稳的五毒咒也被激发了出来。在五毒咒的引导下,这些突然爆发的情绪,融合成了李逸云一生以来,最为庞大的愤怒,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左腕一甩,七彩光轮脱手而出,不像对付圣犬王时的由快至慢,这次的光轮刚一出手,便化为一团模糊的光影,夹杂着七彩的光芒,向着犬神撞了过去。 光轮所过之处,在空中留下了犬牙差互的裂纹,四周的空间也有些承受不住这股狂暴之力,微微的震荡起来。与此同时,浑厚的能量也被光轮吸引,从四面八方向着犬神压迫而至。 而犬神却是不慌不忙,直到光轮到达他身前不足两尺的时候,他才轻轻地一踏虚空,向旁边滑出三尺,光轮贴着犬神的衣角,以毫厘之差错过了目标。 不过李逸云的攻势却没有就此结束,光轮脱手的瞬间,他那气吞山河的剑气便已经直指犬神,光轮掠过的瞬间,他背后金色的羽翼用力一振,便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般,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气,以比光轮还算快的速度,向着刚刚避开攻击的犬神再次攻去。 犬神目光一寒,立手如刀,一股漆黑的波纹从手掌的边缘向外扩散,周遭的气流也被它带动的扭曲起来,并且不断地扩张着。看着这一切,李逸云的嘴角却浮起一丝冷笑,他手中剑光再次暴涨,强大的气势将犬神的身体完全锁定。左手轻轻一勾,已经飞到远处的七彩光轮折返而回,以更快的速度旋转着从犬神身后再度袭来。 “你疯了!”犬神大吼一声。光轮与剑光一前一后的夹击,犬神固然难以躲闪,可始作俑者的李逸云也是无法脱身,两股能量完全爆发开后,犬神自然无法幸免,但他也必然会成为犬神的陪葬,灰飞烟灭。 眼看着剑光和光轮都已经沾到了犬神的衣角,这一瞬间,犬神双目神光暴涨,大喝一声“空!”。一道道的波纹随之在他的身体上荡漾起来。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气流一般的无形无质。光轮从他的胸口毫无阻碍地穿过,正好迎上了李逸云手中的滔天剑气。 七彩的光轮与金碧色的剑气同时闪耀起来,光轮的旋转停滞了下来,黑白相间的太极圆盘再度出现在光轮中心。这一瞬间,李逸云大吼一声,不顾临体而来的光轮,猛的一转手腕,碧色的剑芒从光轮的边缘刺出,直指犬神的心口。 犬神出手了。他那荡漾着黑色波纹的手掌轻柔的向下一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劈中了光轮正中的太极鱼线。光轮的光芒黯淡了一下,随即猛的前冲,“嘭”地击中了李逸云的身躯,顶着他倒飞而出。 “啊!”伴着李逸云的惨叫,一团浓烈的的光焰在空中炸开,李逸云的攻击,最终被他自己全盘接收,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渲染成了七彩之色,汹涌的能量在体内的每个角落爆发开来,其破坏力堪比五毒咒。晶晶也在瞬间被迫出体外,砸在地上,昏迷过去。 光芒散尽,李逸云身上原本高贵的淡金色盔甲荡然无存。身上倒是没什么伤痕,面色却一片惨白,一缕缕鲜血也正从嘴角不断的溢出。他的意识变得微弱了,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起来。“我要死了吗?”他想。“这样也好。” 恍惚之间,他原本已经有些模糊的母亲的形象,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她仿佛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微笑着看着自己。而更年轻些的,笑着的穆王,也站在母亲的身侧,两人一边笑着,一边向他招着手。“爹、娘,我来找你们了。”李逸云心里想着,嘴角不觉得挂起了一抹快乐的笑容。 几乎是同时,犬神肩头处的衣衫啪的一声,裂开了一条细长的缝,露出一条血色的细线,一滴血珠缓缓地渗出,被风吹落,正好打在犬神劈斩之后放在胸前的手掌之上。李逸云最后的那不顾一切的一剑,终究还是伤到了他。犬神瞧着那正从空中跌落,却兀自笑着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左手屈指一弹,一道黑色光芒如闪电般弹出,笔直地朝着那空中身影弹了过去。 猛然间,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一旁掠出,长虹般截住了黑色的闪电,金光划过椭圆形轨迹,将黑色的闪电包裹在内,如同拧麻花般地一拉一扯,两道光芒便一齐无声的消散了。而一个身穿金色华服的老者也已经挡在了李逸云身前,眉宇间满是怒色。 与此同时,李逸云下坠的身体被一道紫色倩影揽入怀中,李逸云似乎辨别出了来人的相貌,满是鲜血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头一歪,昏了过去。 “候武?你这个老家伙又来捣什么乱?先是彭祖那个家伙妨碍了我杀人,现在又是你。你们这些老不死的约好了?”犬神瞧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老者,不满地说。 候武原本满脸恼怒,听了他的话脸色转为惊疑:“小狗儿!你说的是真的?彭祖那老家伙出现了?”犬神不屑地道:“我骗你何用?”又指了指胸口的鲜血:“这就是刚刚被老家伙打的,要不?谁还能伤的了我?” “侯爷爷!李大哥他、他全身经脉都断掉了啊!”这时,后方抱着李逸云的风沐翎哭着说道。“什么?”候武双目圆睁,瞪着犬神道:“小狗儿!你下手这么狠?”犬神辩解道:“你弄清情况了吗?是那个小子疯了似的要杀我啊!这小子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你这家伙为他出头?”说到这儿,犬神目光掠过一丝凶狠:“不过你要是真出手,我也不见得就怕了你!” 候武摇摇头:“杀了你又能怎样?也不能把孩子的伤治好,我只是有些后悔没能早点赶来罢了。”接着他目光灼灼地瞧着犬神:“至于他的身份,我得劝你一句,你接下来最好按我说的去做,否则会有人还找你麻烦的!” 犬神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侯——前——辈,你别逗了,这世上有资格能找我麻烦的也就那么几个,你既往不咎了,彭祖那个家伙更不可能,难道吴尘还能从昆仑上跑过来?”候武露出一丝揶揄的笑,竖起大拇指道:“聪明!这孩子还就是吴尘那个家伙的徒弟!” “不会吧?”犬神有些哭笑不得了。候武接着说:“他倒是没自己说过,不过据我观察,他肯定是昆仑山门下,而昆仑山能交出这样弟子的人,大概只有吴尘了吧?而且据我推测,吴尘最喜欢的弟子大概就是他了。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这几百年练出来的眼力?” “哪里哪里?”犬神有些慌了手脚。“侯前辈,那个,我该怎么做?我全听你的,这……我把吴尘那家伙的宝贝徒弟给废了,他还不得找我拼命啊?我真的跟那个家伙玩儿不起啊!” 候武点点头:“你小子还算有见识。”指了指身后的风沐翎道:“这丫头告诉我,你们犬戎这次其实是上了人家的当了,等一会儿我让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我教你个法儿,你先等这孩子醒过来,然后把原委告诉他,再真诚的道个歉,基本就没事儿了。” “这能行吗?他的一身修为恐怕都就此废了啊!我道个歉就能管用?”候武一摊手:“随你信不信,总之据我对着孩子的了解,他原谅你的可能大概有七成。”“那好!我全听前辈的!”犬神毕恭毕敬地说。候武一瞪眼:“那还不赶紧给这孩子治伤?傻站着干嘛?” “好好!”犯到了人家手里,不可一世的犬神,也不得不变成了被人颐指气使的小厮,他心里叫苦道:我今天是撞了什么鬼了?怎么这么倒霉!脸上却还不得不笑着,按着候武的吩咐开始给李逸云疗伤。 第104章 只影向谁去(上) 意识在混沌间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过了多久,李逸云才再度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听有人说:“醒了醒了!”才听了一句,李逸云的头颅便又传来一阵眩晕,再度失去了意识。 第二次醒来时,是一个初日微醺的清晨。李逸云睁开双眼,便望见了自己卧室熟悉的布置,以及迎着阳光伏在床边桌子上的风沐翎。“沐翎……妹妹。”李逸云吃力地说。声音十分细小,但伏在桌上的风沐翎却随着猛地抬起头,瞧见李逸云睁着的双眼,愣了半晌,眼圈发红地说:“李大哥,你终于醒过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此时,李逸云全身没有一处不感到疼痛,但他仍旧挤出一丝笑容说:“我还好,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啦。”风沐翎摇摇头:“大哥,你别这样说,说起来,楚戾之所以能有这样的阴谋,我也有些责任。”当下把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事情的起源,还要追溯到几年前李逸云离开中原前往苍梧之野的那天。李逸云走后,楚戾找到了心中伤怀的风沐翎,向她提出二者合作,风沐翎以南疆使者的身份帮助楚戾进入朝堂,而楚戾则在朝堂上帮助风沐翎促进南疆与中原的联系。 楚戾能说会道,再加上复兴南疆是风沐翎一直以来的夙愿,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同时,为了提升实力,二人还共同修炼了南疆秘传的需要男女共同修炼的阴阳灵力。在阴阳灵力的帮助下,楚戾短短两年便先后突破了玉清、上清雷劫,风沐翎也达到了接近上清雷劫巅峰的修为…… 而在风沐翎识破楚戾阴谋,被神秘人击倒后,楚戾便将她囚禁在军营之中,但风沐翎当初在教导他阴阳灵力之时便留了一手,阴阳灵力的许多妙用她都没有传授给楚戾,这才利用巧妙地阴阳灵力冲破了禁制,想去提醒李逸云,正巧在半路上遇到了候武,两人便一起赶来。 而楚戾对她的情感,风沐翎则有意的忽略了,同样的,她也隐瞒了自己为了冲破禁制而受到灵力反噬的事情。 此时的李逸云,神智仍是有些模糊,这些事情也只是听了个大概。他见少女满脸懊悔之色,便只顾劝慰少女:“妹子你别放在心上,这些不是你的错……” 正说着话,门口并排走进了三老一少四个人,李逸云抬头一看,从左至右依次是彭祖、犬神、候武和一个家仆打扮的年轻人,面貌却是完全陌生。“彭前辈,侯爷爷!”李逸云挣扎着要起身,候武忙伸手按住他:“孩子,你身子还虚弱,躺着别动。” 犬神则是有些尴尬地走上前,居然向着李逸云拱手行了个礼。在李逸云张大了嘴的表情中,犬神将圣犬王等人如何苦苦哀求自己的场景描述了数次,又将楚戾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最后眼泪巴巴地说:“李贤侄,我没等杀穆王就被彭前辈给拦住啦,你的伤势,我真的无心之失,我向你道歉,还希望你能原谅我!”说着一躬身,竟然向李逸云行了个礼。 “前辈使不得。咳咳。”李逸云咳嗽着说。“前辈也是无心之失,既然没有铸成大错,那自然可以挽回。”犬神一愣,直起身来:“贤侄……你的伤势,恐怕今生再也无法修炼了,你不怪我?”李逸云摇摇头,目光中透露出对一切感到倦怠的神色:“无所谓了,有没有修为,又能如何?前辈无须自责,这一切都是晚辈自己的造化。” 说着,李逸云瞧向一旁不发一言的青年道:“不知这位仁兄是?”听了这话,那青年原本严肃的脸突然间坍塌了。“哈哈!连你也没认出来我?看来我研究的这门法术果然高明!”听了这声音,李逸云才恍然大悟:“你是李玉龙?” 李玉龙笑着说道:“正是我,那天你受伤之后,我便有了感应。但却十分奇怪的并没有返回你的体内,于是我就乔装成你率领军队向回撤军,半路上几位前辈将你送来,我便将你运回府邸,之后放出你因伤卧病在床的消息,便用我独创的改变面貌的方法,以家仆的身份待在这里。”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轻巧,但李逸云还是从中听出,若非迫不得已,他一刻也不愿意以“李逸云”的身份存在,想到这儿,李逸云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过头问彭祖、候武两人:“彭前辈,侯爷爷,你们怎么也来了?” 候武抢先道:“别提了,我本来在回龙河套的草原上跟着野马群闲逛,突然便感受到了雷风恒的气息,我便猜想是你在附近,于是循着气息寻找,半路遇上了姓风的小丫头,不过还是来晚了一步,唉!不过娃娃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你管我叫爷爷,管彭祖这个老家伙叫前辈?这个老家伙可比我大的多啦!你可别弄错了!” 彭祖摆摆手:“你说这些做什么?”随即瞧向李逸云道:“孩子,我是通过卜卦算出穆王将有一劫,这才特意赶来保护他,正好遇上了被蛊惑了的小狗儿!不过奇怪的是,还有一个高手,在小狗儿动手的时候,也趁机出手,我没能拦下他,尽管穆王保住了性命,却仍旧受了些伤。这个高手的身份十分神秘,凭借我多年浸淫的卜卦一道,竟然对他的身份毫无所知。实在是有些奇怪!” 风沐翎插嘴道:“那个高手,应当就是帮助楚戾的那个人。”几人点头赞同,却依旧对这人的身份拿捏不准。只是彭祖听了这话,神情微微一动,但众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李逸云身上,也没人发现。 “那楚戾怎样了?”李逸云问。“那小子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八成是知道你没死之后,自觉阴谋败露无疑,这才急忙逃跑了吧?”候武说道。 李逸云微微点头:“楚戾这次阴谋完全败露,应当是再也兴不起风浪了,不过可以没能抓到那个幕后的高手,还依旧存在着隐患啊!”候武关切地道:“那都不是你现在要关心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身体养好,好陪我喝酒啊!”李逸云也被说地笑了起来:“您放心,等我好了,一等陪您喝个够。” 在风沐翎的照顾下,李逸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强健了。相比起他的重伤,晶晶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觉得院子里闷得慌,成天不见人影,偶尔回来瞧一瞧李逸云,则每次都带着些可口的食物。姬玉柳又断续的写了几封信托人带来,李逸云展开信来看,信中都是对他的思念,伤情的关怀,以及向他说穆王自回镐京后便不知为何的加强了她的管束,甚至派侍卫看着她,不许她走出一步,因此才不能亲自来看李逸云。 李逸云心中剧痛,却又未曾想好如何向少女诉说,心痛多日,才终于给又一次前来送信的人递上了第一封信:“无碍,勿念。” 至于李玉龙,倒是颇为怡然地习惯上了家仆的身份,整天顶着一张变化后的脸,在院子中四处打扫。而候武和犬神则等到李逸云能够下床行动之时,便先后告辞离去,倒是彭祖一直在李逸云的府邸住了下来,每日与李逸云饮茶下棋,消磨时光。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经过风沐翎的疗伤与照顾,他的伤势大有好转,行动已然无碍。但正如几人先前所说的:他全身的经脉都被那周天一掷切割的支离破碎,灵力也随之七零八落的沉寂在他的体内,尽管依然存在,却是再也无法运转。对此,李逸云倒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偶尔觉得生活不便时,才稍稍的露出一丝无奈。 不过,却有一剑意料之外的惊喜:困扰李逸云多年的五毒咒竟然不治而愈了!李逸云终于摆脱了靠丹药过日子的处境,这对他来说应当是唯一值得欣喜之事了。 这天,李逸云在风沐翎的陪伴下,来到街上闲逛。正看着街边品相繁杂的货物,却听一声哭号从远处传来:“啊!天老爷不长眼啊!我不过就是挑粪的时候不小心,把告示蹭脏了,竟然就将我的手砍了啊!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声音由远及近,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朝着李逸云迎面走来,布满泥垢的脸庞下,用绳子在脖子上缀着一只缺了一块儿的碗。而他左臂处的袖子,则是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大爷啊!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个残废吧!”那人哭嚎着说。李逸云心中不忍,正要伸手入怀,一旁的风沐翎已然将一串铜钱扔入碗中。“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姑娘如此善心,必有好报,必有好报啊!”乞丐一边道着谢,一边左右张望着,迅速的跑开了。 “说起来这赵五儿还真倒霉,以往挑了那么多年粪都没事,偏偏赶上实行新法之后出了这事,唉!这没了手以后的生活可就难喽。”“就是就是!这新法啊!有的条目确实提高了咱的身份。但刑罚却变得太严厉了些!光是死罪就有五百多条啊!”“诶!我可听说他是因为偷了东西才被砍了手的!”“谁知道呢?各忙各的吧……” 路上的人们一边随口谈论着,一边渐渐远去了。但站在一边的李逸云却已经是目瞪口呆了。待两人已走远,他才缓过神来。全身微微发颤地转头瞧着风沐翎:“这是怎么回事?新法是何时推行的?”他抓住少女的双臂,目眦欲裂地问道。 尽管知道他不是冲自己发火,但瞧着李逸云有些可怕的神色,风沐翎有些怯懦地道:“李大哥,你先静一静,我慢慢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李逸云吼道。街上的行人听到吼声,都纷纷侧目,李逸云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目光灼灼地瞧着风沐翎。 “李大哥,前些日子,你身子还虚弱,我们怕你担心,就没有告诉你,陛下这次出征归来,突然间就全力支持起刘甫刘大人所拟定的新法,还正式任命他为太宰。当时您还在养伤,朝中无人能与刘大人抗衡,于是新法的推行,就这样定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李逸云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苦涩。牺牲了无数周军将士,屠戮了无数犬戎人,甚至牺牲掉了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人,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新法推行,周朝百余年的仁德之道顷刻间化为乌有,百姓今后的日子也将苦不堪言。在新法的实施下,又有多少像赵五这样的人,被砍了手脚,陷入苦难之中?自己所做的一切,在这最终的结果下,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105章 只影向谁去(下) “李大哥,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瞧着李逸云反常的举动,风沐翎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了。李逸云摇摇头,伸手将随着笑声而留下的一滴泪水擦拭而去,开口道:“没事,你们也是好心,说吧,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风沐翎踟蹰道:“还、还有一件事。就是新法颁布的当天,祭谋大人便带着鲜血写成的请愿书,到乾坤殿前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但陛下却一直不肯见祭谋大人,祭谋大人便在乾坤殿前一直跪到了晕厥,才被家仆抬回府中,从那时便一病不起。今早刚刚传来消息,祭谋大人已然仙去了。” 霎时间,李逸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脚顿时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胸中又是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李大哥!”风沐翎尖叫道。李逸云挣扎着站起,用袖子将嘴角的血擦干净。整了整衣冠,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风沐翎追上前来,急切地问:“李大哥,你要去哪儿?”李逸云沉声道:“我要去送祭谋大人最后一程。” 祭谋的府邸,此时已经被装饰成一片惨白之色,营造出了一股悲凉的氛围。由于祭谋已然请辞,再加上他刚刚做出反对天子的行为,来吊唁的宾客稀稀落落,大多都是一些迟暮之年的老者。 李逸云的到访,令许多人感到意外。看着这个全身素白的年轻人穿过长长的甬道,一路来到灵堂之前。无论是府中的家仆还是其他的宾客,都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而识得他身份的人更是奇怪:仕途正如日中天的李大人,怎么会来吊唁这个冒犯天子、不识时务的老头子呢? 一身重孝的祭凌见李逸云前来,倒是一反常态的态度恭谨,躬身施礼道:“多谢李大人。”李逸云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言以对,从祭凌手中接过点燃的线香,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礼,将香插在长桌上正中的香炉中。 “公子节哀。”李逸云朝祭凌拱手道。祭凌拱手回礼:“多谢李大人吊唁家父,家父临终前嘱咐我带几句话给李大人。”李逸云眼睛一亮,心想:难道祭谋大人还有计策能够挽回大局?脸色也随着想法而认真起来。“公子请讲。”李逸云说。 祭凌先冲着灵堂中的棺椁行了个礼,随即说道:“家父让我对李大人说:事情发展到今日,完全是天意如此,大人已然尽了力,便无须再自责了。” 李逸云只觉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楚,却又夹杂着丝丝温暖。算得上是自己同门长辈的老人,临终之前对自己的话没有丝毫责怪,也没有任务似的嘱托,却是对自己的劝慰。“多谢祭谋大人,多谢公子。”李逸云听见自己说。 祭凌拱手道:“李大人留下用过饭再走吧!”李逸云苦笑了一下:“多谢公子的好意,不过在下此时实在没心思吃饭,留下来的话,恐怕会影响诸位宾客的心情,还是算了吧。”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重的悲伤。 “那李大人走好,后会有期。”“嗯,公子还请节哀,多多保重。”李逸云抱了抱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走出院门,站在一旁等候的风沐翎便迎了上来。李逸云冲她抱歉一笑:“妹子,辛苦你了,我们回去吧。”风沐翎走了过来,搀扶住李逸云有些摇晃的身躯,两人并肩而行,向着李逸云的府邸走去。到了府门口,李逸云挥挥手,告别了身边的少女,独自一人走入府门。 身心俱疲的他连招呼家人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径直的来到卧室,正要躺下,却觉得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瞧着自己,他转过头去,只见卧室的门口,正有一道纤细俏丽的身影面向他站立着。两只闪亮的明眸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 李逸云心中一痛,心中立刻生出想逃离此处的想法,但终究抑制住了冲动,咬咬牙,硬着头皮向少女走去。 姬玉柳疾奔几步,一下子扑入李逸云的怀中。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颤声道:“逸云。我好想你,前些日子听说你受伤了,我想去看你,但不知为何,父王这些日子禁止宫中所有人员外出,而且他也受了伤,我也不忍心让他生气。所以就拖到了现在,你不会怪我吧?” 她自顾自地说着,却不知被他环抱着的李逸云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用力地握紧双拳,已经将掌心按出血来,这才终于止住泪水。抬起手来将眼泪擦干,他勉强用冷静的声音说:“公主说笑了,微臣怎么敢怪您呢?” 听他这样一说,姬玉柳立刻愣住了,直起身来瞧了瞧他,不解地说:“逸云你怎么了?别和我闹了,我来找你是说正经事的!我父王这几天一直在说,要让我嫁给齐国的那个姜不辰,你到底什么时候和父王提亲啊?” 李逸云又笑了:“公主您别开玩笑了!您和姜世子门当户对,正是难得的良配,为什么要拒绝呢?”姬玉柳张大眼睛愣在那里,嘴唇张了数次才说出话来:“逸云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吧?你一定是不想我着急故意逗我的是不是?不过没有办法也不行啊!” 说着这些话,姬玉柳的眼中蓦地亮起一股有些疯狂的光芒,坚定地望着李逸云说:“你没有办法没关系!我有办法!我们今日就……那样父王不同意也不行了。”说着,她也不等李逸云回应,踮起脚尖,温暖的唇便吻上了李逸云的唇,双臂也绕到他的背后,紧紧地将他箍住。 柔软温暖的触感从身体的每个角落传来,李逸云的心头也攀上了一股冲动,他的身体也变得炽热,开始不自觉地回应着少女。但这时,一声冷冽的声音在他的脑中炸开“她是你的妹妹!”这句话就将一盆冷水,立刻将他体内的火浇灭了。 他伸出手来,用尽了全部的毅力,强忍着心中的痛推开了少女,退到了距离她五尺远的地方,躬身施礼道:“公主还请自重。”姬玉柳被他的反常姿态弄得愣在了当场,半晌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哀求地望着他说:“逸云,别闹了,一点也不好笑。” 李逸云抬起头,挤出一丝笑来:“在下一介贱民,公主对微臣,实在应当礼数周全。”“逸云!我这次好不容易才偷偷溜出来,没多少时间在这里听你胡说。”姬玉柳有些不耐烦了。 李逸云笑着说:“公主,小人没有胡闹,小人现在已经明白,小人卑贱之躯,根本不能与公主您相匹配,往事种种,都是小人的痴心妄想,我如今已经幡然悔悟,还请公主原谅。”说罢躬身施礼,双目一瞪,将眼中的泪花硬生生的收住。 “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难道是父王不同意我们的事?逸云,我和你走,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姬玉柳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李逸云的袍袖。那一瞬间,李逸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疯狂的想法:带她走!什么世俗礼法?什么天道伦常?统统不管了!然而片刻之后,他还是坚决地抽回了袍袖,后退一步道:“公主请自重。” “逸云,你是怎么了?”姬玉柳涩声道:“难道?是因为她?因为风沐翎你才变心?”姬玉柳的纤纤玉指颤抖的指向窗外。李逸云笑道:“公主说笑了,这和风姑娘可没什么关系。况且我也算不得变心,一直以来,我的目标便是裂土封侯,光耀门楣。不瞒公主,陛下在战前便暗示小人他十分喜爱公主,不想让您远离他的身边,如此的话,我的目标又怎能达成呢?还好陛下不知我们间的事……” “啪”地一声,姬玉柳的手掌重重的打在了李逸云的脸颊,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你一直在利用我?”姬玉柳颤抖着说。“利用谈不上吧?公主与小人相处,不是也很快乐吗?也算是各取所需了吧。”李逸云依旧笑着。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你现在到底是不是在骗我?”姬玉柳双目通红地瞪着李逸云说。“哈哈,公主,我骗了你这么多年,只有现在说的才是彻头彻尾的实话啊!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李逸云大声喊道。 “你不要后悔!”两行热泪顺着姬玉柳的脸颊流下,少女一甩袍袖,转身奔出院去。见少女走得远了,李逸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下来。他转身看了看正站在门口的晶晶,想要笑一笑。却觉得喉头一阵腥甜,接连喷出三口鲜血,头一歪,晕倒在了晶晶的怀中。 半个月后,李逸云终于在回归镐京之后,再次见到了穆王。看到穆王的第一眼,李逸云就理解了,这个作为自己父亲的男人,为何为突然违背了约定,强行颁布新法。 仅仅数月不见,穆王却像是老了数十岁一样,脸上原本的光泽涤荡一空,目中的神采也消失殆尽,一股沉重的暮气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原来犬神口中打偏了的一击,竟然也造成了这样不可逆转的伤势!”他心中不禁涌现出对犬神的恨意,却又有一股无奈和倦怠袭上心头。 “你来啦?坐坐!”穆王让赵祗搬过一把椅子,让李逸云坐下。“你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玉柳呢?这样的话她会恨你一辈子的啊!”穆王语重心长地说。“若是照实说,以妹妹的性格,恐怕会迁怒您,若是传扬出去,更是会影响您的威望,反正我与妹妹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倒不如把一切都算在我身上,也好落个干净。”李逸云苦笑说。 “唉!孩子,你这样让我很是难过啊!我倒情愿你别这样为别人考虑的如此周全。”穆王抓过李逸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颇为自得地说道:“犬戎抓来的五个首领,都被我关在了地牢里面,还俘获了四匹白狼、四只白鹿,也算是增强了我大周的威望。”说到这儿,穆王语气一变:“至于楚戾那小子,却是自己逃之夭夭了,便宜他了!”穆王恨声说。 李逸云微微笑了笑,自然而然的开口道:“爹,这样很好了,别太执着于改变不了的事情,这样心情也会好许多。”穆王一愣,随即脸上滑下一股热泪,边流泪边笑着说:“你这小子倒教训起我了!”两人相视一笑,笑中有幸福,也有苦涩。 “你想留在镐京还是去别的地方?”穆王慈爱地瞧着李逸云说。李逸云叹了口气:“我还是离开吧,在这里面对旧人旧物,总有些抑郁难平啊!”。穆王点点头:“也好。那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李逸云正想摇头,却在一瞬间想起了造父在介绍玉骥时对他说过的话“那匹马,是最后才得到的,它来自东北的辽水。”李逸云脱口而出:“我想去辽地看看!”穆王疑惑道:“那里……很冷啊!你能受得了吗?”李逸云笑笑:“放心吧,爹!我没事的!”说着,嘴角的弧度再次被勾了起来。显露出一丝看透了尘世的淡然。 第106章 尾声 穆王四年,在数十万华夏子弟深入草原大败犬戎后的第二个月,在穆王的主持下,公主姬玉柳与齐国世子姜不辰成婚。一身盛装的公主在整个镐京城百姓的目送下,从东门出发,向着那位于海滨的强大邦国行进。 而在公主出嫁的那天,没人注意到,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远离着人群,独自站在城楼之上。他似乎身体不是很好,在初起的秋风中不住地咳嗽着。但他却始终笔直地站在城楼上,默默地望着簇拥着婚车的队伍,直到它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再也看不到了…… 而与人们关注的方向相反,在镐京以西,接近大江大河源头的雪山之上,一个目光阴鸷的青年正盘坐在地上,望着远处一团从深渊中升起的云气出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在他的头顶上,比起平原地带刺眼多的太阳从东方缓缓地移动到西方,渐渐地只剩下一道红色的细痕。而那青年却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一阵寒风吹过,太阳似乎也跟着颤了颤。就在这时,云气猛地一阵翻动,另一道身影从深渊中纵身而出,冲开云气来到了这青年的面前。 “怎么样?搞定了吗?”盘坐的青年朝着那从深渊中跃出的,体态壮硕的青年问道。那人点了点头,将手掌拿到身前,此时他的掌中,正握着一枚墨蓝色的类似玉佩的事物,它的形状就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而这小猪似乎还不断地轻轻晃动,像是要逃离抓着他的那只手掌。 “终于可以交差了!”盘坐着的青年长出了口气,露出一丝罕见的轻松之色。但那壮硕青年却不以为然,面无表情地说:“还早呢吧?我们一共要找到八块玉玦,黑火宗的那块、楚国的那块、回龙河套的那块再加上这块也不过四块,还差一半呢!” 阴鸷青年冷笑了一声,讽刺道:“呦!看不出你这么认真啊!怎么?想死心塌地地追随他?”他对面的人摇了摇头:“不!我不想追随任何人,我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找到他,杀了他!”说着,他猛地握紧手掌,一股水蓝色光芒像破碎的气泡般从他掌中绽放,消散在周围的空中。那之前蠢蠢欲动的玉玦,也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变得一动不动了。 第107章 一别经年若梦(上) 北风如刀。 宽敞的马道上覆盖着积雪,将整片大地营造成了厚重的白色。街道两边的酒楼茶肆中,不时传出跑堂小二嘹亮的吆喝声。楼阁的角落间,又夹杂着不少摊位,小贩儿们纷纷十足全力吆喝着,向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推销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晶莹鲜红的冰糖葫芦。 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一匹高大的白马从街道尽头的转折处奔行而来,马上坐着一名十岁左右的俊俏少年,剑眉星目,英俊潇洒。少年有着一头奇异的雪白长发,再加上身上的一袭白袍,就仿佛是这雪白天地间诞生的精灵,自然而纯净。 “吁——”少年一拉缰绳,白马嘶叫一声,马蹄一顿,刚好停在了那座名为“醉乡楼”的酒楼前。少年纵身从马上跳下,酒楼旁的小贩儿便立刻迎了上来,一边帮少年将缰绳系在马桩之上,一边笑着说:“小少爷,再来个烤红薯?” 少年微微一笑:“麻烦大叔了,可要给我挑个甜的哦!”那小贩笑道:“那是自然,不甜不要钱啊!”说着便转身去他摊子上的烤炉中翻找起来。“小少爷,这个保管您甜到心里!”小贩用一片风干的玉米叶将冒着热气的红薯包起,双手交换着递到少年身前。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贯铜钱,塞到小贩儿手中。“少爷,用不了这些!”小贩忙道。“大叔你先拿着,下次我来的时候再算好啦!嚯!还真热乎!”少年剥开了红薯的皮,金黄色的瓤散发出一股灼热之气,扑面而来。少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真甜!大叔,我师父还没走是吧?”他指了指面前的酒楼说。 那小贩儿刚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铜钱收好,听少年问话,连忙答道:“对对!国主早晨的时候便来了,一直在这酒楼中。”少年点了点头,捧着冒着热气的烤红薯,一边吃着,一边迈进酒楼的门槛。 “呦!小少爷来啦?国主在二楼老位置,要不要小的伺候一下?”酒楼的小二也是熟人了,见少年前来,殷勤的打着招呼。“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少年摆摆手说。 上了二楼,只听一阵翻滚之声,似乎是椅子倒下砸在地面的声响,紧接着,一阵悠扬的歌声便传了过来:“大梦初醒已千年,惊醉起阑珊;幻中犹念佳人语,离愁几人叹。天雨雪,路蹉跎,造化误人寰。他日远行海角,归来自相欢。” “怎么样?何兄,我这首还不赖吧?”那微醉的声音接着说道。“韵味倒是足够,不过却无处不透着伤感,国主有什么心事抑郁在心?不介意的话不妨说出来,看看何某能否为国主稍作开导。”另一个淡然的声音回应道。“没事没事,不过是想起一些陈年往事,心有所感罢了。来!我们再喝一杯!” 这时,少年已然来到了声音传出的屋门外,他将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嘴里。也不打招呼,直接闯了进来,一把将那人手中的酒壶夺了下来,坚决地说:“师父!别喝了,今天有人找你。”又朝着坐在另一边的青衫人施礼道:“何伯伯,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今日有人来找师父,恐怕师父不能陪您喝酒了。”那青衣人笑着点点头:“无妨。”又转向那之前与自己饮酒之人:“国主,那何某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聊!”“好好!何兄走好!路上滑,小心些。” 不用说,此人便是已就任辽公三载的李逸云,而那十岁左右的白发少年,自然是长了几岁的李聃。 刚刚从镐京出发之时,李玉龙便向李逸云提出要分道扬镳,李逸云知道,两人虽看似性格迥异,但不过是由于身份不同而有着不同的表现罢了。同自己一样,李玉龙外表淡然,但内心高傲,而又处在了那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心中自然难以顺遂。于是也不虚言挽留,任他离去了。 风沐翎则借口要回族中探望而告辞,李逸云自然看得出,她是因为曾与楚怀义合作而陷于自责之中,才在李逸云伤势康复后坚决地提出离去。至于少女对他的感情,李逸云也不是毫无知觉,但刚刚经历了造化弄人般的伤痛,他暂时无心思虑其他,略作挽留后,便与少女各奔东西了。 晶晶和彭祖两人倒是陪着李逸云一起到了封地,但半年之后,晶晶便嫌弃天气寒冷,自行南下游玩去了。彭祖则住了一年有余,帮助李逸云安定了辽地,又传授了李逸云许多卜卦的技巧,这才飘然远去。 初到辽地之时,李逸云掌握的只有从昆仑军中调出的原属先锋营的四千余人。而当时的辽地完全是个烂摊子,以西南东北走向的辽水为界,辽水以西的区域还保留着基本的城池和官员制度,而辽水以东则被北方的狄族不断地侵袭着,不少百姓都逃到了南方的高丽一带。 花了半年时间安置好辽西之后,李逸云率领军队横渡辽水,在辽东的土地上与狄族展开恶战。每控制住一处土地,李逸云便召集附近或逃亡或隐匿的百姓,鼓励他们加入军队,保卫家乡,又将新法中关于恢复奴隶自由的制度率先颁布,不过却是略作调整,规定想要恢复自由的奴隶必须要当满三年兵。 就这样,李逸云麾下的军队很快的扩张到了万人。他就地取材,借用辽东的高头大马,组建了清一色的骑兵部队。不同于犬戎,东北的狄族没有统一的领导,在李逸云势如破竹的攻势之下,一盘散沙的狄族很快被从辽地一扫而空。而李逸云此时所拥有的军队,已然达到了七万余人,分为三个军团,每个军团的战斗力都要超过他当初率领的昆仑军。 横扫辽东之后,李逸云在辽水北岸旧城的基础上加以修缮,建立起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城池,作为辽国的都城。都城的名字则模仿晋国的国都,取名辽阳。 三年来,李逸云依照从昆仑山学习的治国之道以及多年的耳濡目染,在建立军队的同时推行仁政,广纳人才。辽国在短短三年间,便由饱经战火摧残的荒野之地,变成了人间的乐土,从前逃亡到高丽的百姓纷纷返回,就连南方燕国的不少手艺人也到辽国谋生,辽国数百里的土地上焕发出勃勃的生机。而作为都城的辽阳,变化更是巨大。三年间,亭台楼阁拔地而起,酒楼茶肆应时而生。若抛却规模大小,仅看热闹程度,辽阳的繁华,甚至可以和镐京相比较了。 这样的环境下,李逸云也有些懈怠了。将事务全部交给任命的大臣后,他自己落得清闲,经常到这家“醉乡楼”来喝酒,作为一国之主,身居公爵之位的李逸云,却是毫无贵族的架子,与市井百姓们谈笑风生,毫不顾忌。而那姓何的儒雅文士,则是半年前相识的酒友,两人志趣相投,又颇为谈得来,便越发密切的相约一同饮酒。 这时,李逸云正被李聃拉扯着走下楼来,店小二见状忙上前行礼道:“国主安好!”店中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行礼。李逸云摆摆手说:“小二,我上次多付的钱还够吧?不够的话先记着,下次一起算。”小二笑着说:“好嘞!国主您走好!下次再来!”李逸云点点头,在众人的目送中走出了酒楼。 “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啊?”李逸云揉着发红的眼睛问。李聃伸手按住他的后背,一股清凉的灵力输入其中,李逸云脸上的酒色顿时消了大半。“师父,燕国公子远前来拜访,说是要和您商议马匹交易的事情,王六叔叔他们都做不了主,便将他请到了我们府上,我这才来找您回去。” “哦,那确实不是小事,我们快些回去吧。”说着,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全身如凝玉般的骏马从远处奔来,嘶鸣着停在李逸云身前。经过了三年,玉骥已变得更为矫健,目光中的神色也更具灵性。李逸云拍拍它的脖颈,爱惜地说:“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修炼成人型,我还能不能看得到,可真令人着急。”说着腾身跃起,也不用鞍鞯缰绳,直接跨坐在马背之上,双腿轻轻用力,玉骥一掉头,朝着李聃来的方向风一般奔去。李聃也赶忙跨上自己的白马,轻抖缰绳,追赶上前。 玉骥驮着李逸云一路奔进辽公府中,直到自己的马厩前才停下脚步,李逸云翻身下马,又拍了拍玉骥的后背,这才大步走向正厅。正厅之中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正坐在那里正在喝茶,他身边的椅子上还有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略微有些紧张的模样。见李逸云进门,那男子站起身来,施礼道:“在下燕国姬远,见过国主大人。”那女子面色有些泛红的微微欠身道:“见过国主。” 李逸云一抬手:“免礼免礼!快快请坐!”二人这才直起身来,再度落座。李逸云则坐在了对着门口的主位之上,冲着二人礼貌地笑笑说:“没想到远公子竟然亲自前来,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出城迎接公子啊!”姬远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兴师动众?再说,以我和国主间的情谊,又何须此等俗礼?” 李逸云心想:“这关系拉的,真是滴水不漏啊!”面上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坐在下首的少女,问道:“公子,这位姑娘又是何人?”姬远用眼神示意了少女一下,少女站起身,向着李逸云颔首施礼道:“小女子刘蕊,见过国主大人。”姬远跟着介绍道:“这是在下姑母所生的表妹,早就听说过国主您大败匈奴的壮举。这次听说我要来辽地,便偏要跟来见识见识辽地的风土民情,以及她仰慕已久的您。”“哈哈!谬赞了,谬赞了!”李逸云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交易马匹之事之前早已有了计较,这次不过是交换相关文书诏令而已,因此不多时便被处理妥当。于是,李逸云下令筹备宴席,款待姬远,刘蕊二人,以及他们带来的随从。李逸云府上的家丁也随之一同欢饮,还有不少与他多年征战的老友,像公孙篪、王六等人,李逸云也都借着这个机会一起叫了来,整个府邸灯火通明,欢声不断。而在众人揶揄般地频频劝酒之下,无法调动灵力化解酒力的李逸云,很快地醉成了一滩烂泥。 第108章 一别经年若梦(下) 第二日,李逸云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醒了过来,头颅带着酒醉后的阵痛,他从床边的茶几上端过水壶喝了几口,正想再度入睡,却听门外传来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李聃的声音随之传来:“师父!师父?远公子正准备返回燕国,您是不是出来送一下?”李逸云一愣,喊了声:“知道啦!”嘴里嘟囔着:“怎么这么早?”忙披衣起身,简单地洗漱一番,便推门而出,在李聃的引领下赶上了正在府门口准备离去的姬远等人。 远远地看见姬远一行人,李逸云紧走几步上前,拱手道:“世子,昨日不是还说对辽地的风光有所期冀吗?为何今日便急着离去?难道是我招待不周?”姬远一见李逸云,便转头半真半假地斥责李聃说:“这孩子,都告诉你别吵国主,让他睡去就好,怎么不听话呢?”随即笑着对李逸云说道:“国主误会啦,要留下来叨扰的,是小妹刘蕊,在下虽心向往之,但国中事务繁杂,实在无暇脱身啊!”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刘蕊。 李逸云转头瞧去,众人之中,只有她没有骑马,此时,在李逸云的注视下,她的脸庞浮起一层淡淡的红云,微微颔首,显示出一副娇羞的姿态。 “世子,这样不妥吧。你也看到了,我府中多是些男丁,仅有的女仆也都是些老妪,刘姑娘住在这里,许多事情恐怕会有不便啊!”李逸云接口道。姬远一笑:“那就劳烦国主,招几个女婢就好了嘛!”李逸云心中奇怪,一向成熟干练的姬远怎么会说出这样有些失礼的话,却见姬远又朝他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一个月后,若是李兄觉得小妹不必回去了,便给在下捎个信儿,我也好将贺礼送来。” 李逸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姬远的用意。两人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姬远便曾提起要为李逸云做媒,李逸云心知对方意在拉拢,但又不愿拂了对方的面子,便敷衍着应了过去,没想到姬远这次便先斩后奏的将刘蕊带了来,弄的李逸云进退两难。他微微一笑,正思索着找何种理由婉言拒绝,眼角却适时地瞟见了少女如水般的眼波,他的心不禁微微一颤,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而在他犹豫的时候,姬远已然飞身上马,冲着他拱手道:“国主,后会有期啦!”话音未落,便已驾马跃出府门,与几名随从迅速地迅速消失在了远处。李逸云望着马蹄掀起的烟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刘蕊,略觉尴尬地笑了笑:“刘姑娘,你仍旧住在昨日为你安排的小花园如何?那里少有人去,比较安静。至于女婢,我今日便着手寻两个来服侍你,不过我们边荒之地的人多不通礼数,还请姑娘担待。”刘蕊颔首施礼:“多谢国主了。” 李逸云手抚额头,面露歉意地道:“在下昨日饮酒甚多,今日恐怕不能出行了,姑娘若是待的烦闷,可以让聃儿陪你出去转转。”刘蕊抬起头来,关切地说:“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啊!”一听她诚恳的言语,李逸云心中又是一动,笑着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来到卧室中,他又叫来府中的管家,王六的族兄王石,嘱咐他出府挑选两个十五岁上下,性格乖巧些的少女,召入府中服侍刘蕊,又反复叮嘱了几遍要征得本人以及父母的同意,不得用强等等,这才倒头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香之气传入李逸云的鼻端,他抽动了几下鼻翼,神智渐渐转为清明。“师父!刚好你醒了,快趁热喝了!”李聃的呼唤声传来,浑浑噩噩间,李逸云尚未睁开眼,便将嘴张开,一股清香的液体随之注入他的口中。 绿豆和莲藕的清香,瞬间便充斥了他的脑海,因酒醉带来的头疼,也在这股清香之下减弱着。李逸云睁开眼,坐了起来。颇为赞许地瞧着眼前的李聃:“不错嘛!很有进步。照这样看,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我了!”说着,接过李聃手中的碗和汤匙,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 李聃吐了吐舌头:“师父,我的厨艺还是老样子,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勉强能吃,这绿豆莲子羹是刘姑姑熬的。”李逸云眨了好几下眼,才想明白李聃口中的“刘姑姑”就是刘蕊,他敲了一下李聃的额头:“你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李聃揉着被敲疼的额头,委屈地说:“可是,刘姑姑说了,我若是拘泥这些俗礼而让师父头疼就是不孝,您不是常说,‘百善孝为先’嘛,所以,所以……” 听了这话,李逸云心中苦笑,想象着刘蕊吓唬李聃时的模样,又联想到她温婉可人的言行,不由叹道:“果然女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啊!”将空了的碗放到几案之上,他拍了拍李聃的肩头:“好啦好啦!不怪你就是了!”李聃这才转忧为喜。 李逸云又接着问:“给刘姑娘找的婢女安排好了吗?”李聃点了点头:“王叔找的两个姐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都很温婉美丽,应当是十分妥当。”李逸云笑道:“呦!小小年纪,就知道‘温婉美丽’了,看来我得早日给你寻一门亲事了。”“哪有?”李聃争辩道,双眉赌气般的皱了起来,瞧得李逸云笑个不停。 笑了好一阵,李逸云才起身下床,收拾停当之后,便带着李聃往府邸西北的小花园行去。远远地听见一阵嬉笑之声,绕过一簇花团,只见刘蕊正带着那两个十几岁的少女踢着鸡毛毽,红碧两色艳丽的羽毛在空中翻飞,映衬着少女们因运动而略微泛红的面颊,在四周一片雪白的天地间,勾勒出一派罕见的生机盎然之景。 见李逸云走来,刘蕊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带着两个少女对着李逸云颔首施礼:“见过国主。”李逸云微笑摇头:“不必多礼。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刘姑娘的绿豆莲藕羹,否则我的头还不知会疼到什么时候。”刘蕊笑道:“大人客气了,听闻大人厨艺非凡,小女子定是在行家面前献丑了一番。”李逸云一愣:“这你又从何而知?”刘蕊瞧了瞧一边站着的李聃,笑着说:“是聃儿告诉我的呀!” 李逸云瞪了自己徒弟一眼,又转过头,满脸笑容地说:“孩子的话当不得真,哈哈!这小子还说什么了?”刘蕊的眼神似有些埋怨地道:“聃儿还说,大人经常去一家叫做‘醉乡楼’的酒楼喝酒。几乎每次都是深夜才酩酊大醉的回来,我哪天也想去尝尝,看那家酒楼的酒究竟有何神奇之处,能让大人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李逸云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移了话题,两人又聊了一阵,便到了午饭的时间,于是几人便一起吃了午饭。午后,李逸云又带着刘蕊几人开始逛起了辽阳城。之后的几日,几人便将城中的各大菜馆吃了个遍。在李逸云的授意下,每家的店小二都变成了万事通,向刘蕊讲诉着各种奇闻轶事,街头巷尾的趣闻。只是在醉乡楼的时候,摄于李逸云的带有威胁之色的目光,小二才没把李逸云酒后闹出的许多笑话一一道来。 辽阳城被逛得差不多了之后,李逸云趁着闲暇,又带着几人去了辽东的冠日城和辽西的松锦城,同样也是极尽欢愉。言语之间,刘蕊不时流露出对李逸云的倾慕、关切之情。但李逸云却总是避实就虚地回避着她的心意。 一晃便过了半月有余。这天,刘蕊怀着淡淡的期待之感从睡梦中醒来,惊奇地发觉,在这一夜之间,天地便化为了一片雪白。尺余深的积雪覆盖了庭院的每一个角落。望着满目的雪白,一些铭刻心中的往事被勾勒出淡淡的轮廓,引得她心中泛起一丝惆怅。 刘蕊起身收拾停当,还未等用饭,就见李聃兴冲冲地跑来,脸上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兴奋,高声道:“刘姑姑、莺儿、燕儿姐姐,师父叫你们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冬猎!”刘蕊尚未明白冬猎的含义,两位少女却已忍不住叫道:“真的吗?真的吗?”“我们也可以跟着去?”李聃用力的点了点头,又转身跑去,边跑边喊:“你们快着些!” 莺儿和燕儿不待向刘蕊解释,便不由分说的为她换上一身桃粉色紧身棉袄,两位少女也都迅速的换好衣服,三人快步奔出。 借着这个空档儿,两人才向刘蕊解释:冬猎是辽国冬季除去年关外最盛大的活动,在李逸云的组织下,凡是年满十六岁者都可以参与其中。而冬猎的具体内容则是在冬季第一场超过七寸厚的大雪之后,众人一同到辽阳城南的九莲山一带进行狩猎,借助雪后新留下的脚印追踪野兔、山鸡……若是表现突出,还能得到李逸云的奖赏。除了由于竞赛带来的诸多乐趣之外,冬猎之所以受欢迎的另一个因素则是因为李逸云颁布的法令中规定:在除去冬猎的时间外,若是没有批准,便不能随意的猎杀动物。于是,那些爱好狩猎的人,便都把精力积攒到冬猎之时,冬猎的热闹程度,也就可见一斑了。 三人来到府门前的小广场,李逸云早已率领家丁在门前等候,一身藏青色棉布劲装的他见三人赶来,笑了笑说:“刘姑娘,记得你来的时候是坐马车前来,不知你可会骑马?”刘蕊点了点头:“会一些,但骑的不是很好。”李逸云打了个响指,一身在阳光下闪着荧光的玉骥从一旁稳步行来,走到刘蕊的身边。李逸云说道:“刘姑娘,这匹马灵性十足,你可以完全信赖它,只是切记别打骂。否则他可能会闹别扭。”刘蕊乖巧的点点头,微笑着轻轻抚了抚玉骥的鬃毛。玉骥一副颇为享受的表情,用头亲密地蹭了蹭刘蕊的脸颊。 李逸云见状放下心来,拉过身旁的白马飞身而上,其余人也跟着跨上骏马。两个侍女尽管年幼,身手却是颇为灵活,纵马毫无滞碍。刘蕊上马的动作有些生疏,但玉骥颇为配合。刘蕊纵马前后走了几步,倒也十分安稳。 见众人都已上马,李逸云一扬马鞭,喊了声“走!”骏马嘶鸣间,一行人奔出府门,在白雪的世界中渐渐远去。 第109章 情为何物(上) “嗖!”一阵割裂空气的响声扫过,三支羽箭齐头并进,向一只振翅而去的山鸡追逐而去。山鸡拼命地向前飞去,三支箭中的两支劲力耗尽,擦着山鸡的脚爪射了出去,而仅剩的一支羽箭去势不减,终于在山鸡远遁之前,“噗”的一声,射中了它的翅膀。 山鸡哀鸣一声,跌落在地。立即有人跑上前来,那人看了眼山鸡翅膀上的羽箭,向后方高喊道:“国主,是李聃公子射中的!”后方理解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未能射中的两人神色间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仍是真诚的朝李聃比出拇指以示祝贺,李聃则彬彬有礼的向众人拱手致谢,毫无傲慢之色。 等到喝彩声渐渐散去后,李逸云才开口道:“聃儿侥幸开了头彩,接下来便按着惯例,壮士们自行狩猎去吧,等到酉时二刻再到此处集合便是,都散了吧!”“遵命!”众人齐声应道。之后便自行分为无数个人数或多或少的小队伍,有李逸云府上的家丁组成的几支队伍,有不当值的士兵们组成的队伍,还有更多的百姓组成的队伍,以及三者混杂的队伍。这些队伍在原地商量了一阵,便朝着四面八方依次离去了。 人群散去以后,留在原地的,便只剩下了李逸云师徒,刘蕊以及两名少女。待众人走得远了,李逸云指了指一个人迹稀少的方向,说了声:“我么也走吧。”便拨马领着几人向着那个方向踏雪而行。 九莲山之所以得名,一是因为它的山峰数量刚好是九百九十九座,而山峰的形状又酷似莲花,因此才被叫做“九莲山”。层出不穷的山峰被白雪所覆盖,充斥着李逸云几人的视野。绕过了几座山峰后,平整松软的雪地上终于浮现出了一行有些模糊的脚印。 “是一只野兔!”李聃欣喜的叫道。也不等其他人,便自行追赶前去。李逸云也不着急,带着几人不紧不慢的赶了上去,追上李聃的时候,他已经笑嘻嘻地将一只灰色的野兔拎在了手中,惹得两个少女目光中满是敬佩。 搜寻了半日,李聃又猎到了三只野兔,五只山鸡,两个少女在李聃的帮助下也分别猎到了一只野兔,一只山鸡,两人都十分开心。 午饭的时候,李逸云故意先让李聃去烤,结果自然是火候掌握的不好,有的地方考焦了,有的地方却没熟,在李逸云的挑拨下,莺儿、燕儿毫不客气地对李聃一番娇叱。见徒弟被斥责得有些不知所措,李逸云才笑着出手,让几人吃上了一顿美味的烤肉。 饭后,几人又四处走了走,李逸云见刘蕊神色间有些劳累,便提议回出发地等候众人,但李聃少年心性,兼之身具修为,多半日下来,正是精力充沛之时,丝毫不愿离去。两个少女也难得参与一次冬猎,自然也舍不得离开,李逸云见状也只好作罢。 于是几人又在山中转了几圈。日渐西沉,李逸云忍不住叫道:“聃儿,该走啦!”李聃此时正发现一行好似獐子的脚印,怎肯放过?头也不回地喊道:“等猎完这只獐子便回!”说着打马前奔,两个少女也正玩得兴起,纷纷打马紧跟着李聃追去。李逸云冲着刘蕊笑了笑:“到底还是孩子!” 两人驾着马慢悠悠的前行。突然,一股危机感袭上李逸云的心头,他勒住胯下的枣红马,警惕地瞧向四周。尽管修为已失,但李逸云仍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力,而与他几乎同时做出反应的,还有正驮着刘蕊的玉骥,它双耳竖起,一双明亮的眼眸四处扫视着。 事实证明,一人一马的感知是十分正确的,两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从路旁的山丘后面浮现而出,闪烁着来到了两人的前方。那是两匹十分壮硕的灰色巨狼,两匹狼全身铁灰,足有四尺多高,两张血盆大口微微的张着,露出闪着寒光的尖锐獠牙,一滴滴涎水从口中缓缓滴下,淡淡的腥臭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玉骥还算镇定,而李逸云胯下的枣红马已然浑身颤抖的前后踱着步,若不是李逸云紧紧拉住缰绳,恐怕早就掉头跑了。而刘蕊也被吓得花容失色,李逸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才没尖叫出声。 直视着两匹巨狼,李逸云眼中泛起凶狠之色,巨狼也定定的瞧着他,双方在这雪地中僵持着,都不敢轻举妄动。李逸云轻带缰绳,枣红马颤巍巍的向后挪了两小步。突然,他猛然伸手遮住了枣红马的双眼,猛地一挥马鞭,同时大喊道:“冲!” 话音刚落,玉骥后发先至,一跃而起,从两狼中间的缝隙呼啸而过。而被遮住双眼的枣红马,因为看不到了眼前的景象,便没了对巨狼的恐惧,却生出了对未知的惧怕,再加上李逸云用里的一鞭,便只知没命的奔跑,在李逸云双腿的操控下,紧随着闪电般的玉骥,也从两狼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两匹灰狼的目光呆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李逸云的突然之举。但只是一瞬,两匹狼眼中的凶光便再度凝聚,猛的一掉头,嚎叫着向着两匹马扑去。 李逸云也在这一瞬间从背后的箭囊抽出两支羽箭,将弓拉满,一回身,轻勾手指,两支羽箭一左一右,呼啸着向两匹狼闪烁着的眼睛射去。“嘭!”“噗!”两只狼尽管体型巨大,动作却是出人意料的快,在羽箭命中的前一瞬,两匹狼将头一扭,避开了致命之处,两支羽箭只是射中了它们的肩头,更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支箭只是发出一声钝响,便被弹了开去,而另一只也仅仅刺入不足一寸。 这两箭激起了巨狼的凶性,它们眼中的凶厉之色更盛,接连发出几声巨吼,利爪下开始环绕起淡淡的光芒,它们的速度也随之变得更快。李逸云心中的担忧更甚了,能引动灵力加快速度,这说明这两匹狼已经不是单纯的野兽,而可以称之为妖了。而无法调动真气的李逸云,则不过是个身体强壮些的人罢了。 在巨狼的加速追赶下,两匹马也不得不再度加速,玉骥倒是一副尚有余力的样子,可枣红马却渐渐地吃不消了,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呼吸则越发的粗重起来。而李逸云因为本就没打算狩猎,就连之前的两支羽箭还是从李聃那儿拿来把玩的,此时,全身上下一件武器也没有了。而两匹狼的距离则越来越近了。 “刘姑娘,在这样下去,我们都跑不了,我引开它们的注意力,你去找人求救!”刘蕊直摇头:“不……”不待她再说话,李逸云便瞧着玉骥道:“玉骥,带刘姑娘到安全的地方!”说着一回身,将手中的长弓抡圆了,向巨狼的额头砸去。 “嘭”地一声,长弓在狼的额头上反弹而起,飞到空中,巨狼一声嘶吼,显然是被激怒了。李逸云一带缰绳,从面前的山峰的右侧奔过,与此同时,他打着呼哨向左一指,玉骥长嘶着向山峰左面奔去。刘蕊的呼喊也渐渐远去了。 而后面的两只巨浪,果然如李逸云所愿,将刘蕊抛下,全都尾随着他而来,枣红马的速度越来越慢,又绕过几个山峰后,巨狼已经追到了距离李逸云仅有三丈远的地方,枣红马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不停地向前跑,却被巨狼追的越来越近了。 而这时,前方的山路戛然而止,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横在了面前。李逸云苦笑一下:“看来我就要死在这里啦!”说着,带马踏上悬崖边的平地之上,一带缰绳,枣红马转过身来,呼呼直喘地瞧着两匹狼。 两匹灰狼,也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李逸云的去路完全封死,目光中满是人性化的戏谑之色,似乎在嘲笑李逸云的弱小。李逸云跳下马来,拍了拍枣红马的后背,轻声道:“伙计,对不住了,你恐怕活不过今天了,不过别担心,我也会与你一起上路的,你至少还能有个伴。” 望向面前的虚空,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人的身影:去世多年的母亲,恩仇难辨的师父,昆仑山的师兄弟,太古神裔、苍梧之野的诸位好友,风沐翎,晶晶,李聃,候武、彭祖等前辈,朝中形形色色的大臣,自己的父亲穆王,还有那牢牢印在心中的,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少女。 “哈哈!我的命,由我自己来了结,怎么能便宜你们这两只畜生?”李逸云笑着向后一纵,仰面落入深不见底的的悬崖,他的脑海中,最后的浮现的,是这几日快乐而又悠闲的时光,无数片段渐渐凝聚成了一张清理温婉的脸庞——那是刘蕊的脸。 “希望她平安吧。”李逸云心中嘀咕着。已经闭起来的双眼再度睁开,他想再看看这个世界,然而,映入眼眸的,却是自己刚刚还在为她期盼平安的女子——她紧随着自己,也已然身在半空,无所依凭。“不是叫你快走吗?”他想说,却觉得身体正不受控制的向下坠着,每一个部位都已不再收到自己的控制,一股舒爽而又令人窒息的压迫之感传遍全身,李逸云的脑中感到一阵阵的眩晕,终于,失去了意识。 第110章 情为何物(下) 一阵寒风吹过,李逸云慢悠悠地醒了过来,些微睁开的眼眸中,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便空无一物了。“这是死后的世界吗?还蛮不错的。”他心想着,凝聚力气坐了起来,便看到了躺在他身边的刘蕊,少女的一身粉红色棉袄,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中点缀出一抹温馨的美。 李逸云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刘蕊的睫毛轻颤了几下,醒了过来。眼中的神色渐渐聚拢。抬眼瞧着李逸云问:“我们这是在哪里?”李逸云瞧了瞧身边的景象,拉着少女的衣袖一同站起身来,轻笑道:“如果我们死了的话,自然不是人世了,若是没死的话,这儿应该就是悬崖下面了吧?” 两人放眼四顾,身旁的一侧是白雪皑皑的山壁,一眼望不到顶,山壁笔直光滑,毫无攀爬的可能,正是他们跌落的悬崖,而周围则是白茫茫的一片,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事物。 “哎呀!”刚刚起身的刘蕊痛呼一声,身子歪向一边,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怎么了?”李逸云问道。刘蕊低头道:“左边脚踝好像扭了一下,不要紧的。”李逸云斥道:“什么不要紧?我看看。”说着扶着少女重新坐下,将少女左脚鞋袜除下,只见少女的脚踝都红肿起来,整整粗了一圈。 李逸云轻轻地探手覆上红肿处,刘蕊又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李逸云抬起头来,瞧着刘蕊的眼睛说:“脱臼了,你忍着点。”刘蕊点了点头,还没等她再有什么反应,李逸云手腕猛然发力。“喀”地一声,刘蕊“啊!”地叫了出来。李逸云则又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脚踝,脚踝的红肿正渐渐地退去。“还疼吗?”李逸云轻声问。刘蕊此时感到李逸云的手掌在自己的脚踝反复摩挲着,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轻声道:“好多了。” 李逸云点了点头,为刘蕊将鞋袜穿好,却未扶她站起,而是将少女双手向着自己的肩头一搭,转过身来,将她背到了背上。“骨头已经复位了,不过暂时不能用力,我先背你一阵子吧。”李逸云背对着刘蕊说。刘蕊被他背在背上,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红云变的更红了,她如梦呓般的轻声道:“劳烦国主了。” 李逸云瞧了瞧前方茫茫的天地,叹口气说:“虽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摔死,不过待在这里肯定不是办法,我们先向前走吧。”刘蕊点了点头,李逸云便背着她踏步向前。雪地厚而松软,足有一尺多深,每走一步都快要浸没李逸云的膝盖,但他却走得十分平稳,背上的刘蕊丝毫没有颠簸之感,李逸云的气息透过衣物传递到她的身上,让她的一张俏脸不住的泛红。 李逸云正往前走着,只听从后方传来一阵野兽奔跑的声音。他心中一惊,此时山穷水尽,若是再遭遇野兽定然是毫无生还之理。他警惕地向后看去,只见一抹玉色正在迅速接近,看的还不清晰,但却有一股源自内心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主人,是我!”那道身影呼喊道。声音竟是十分甜美的少女之音。而此时那道身影距离两人已然很近了,而两人却都惊讶的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直到那道身影电掣般来到两人面前,李逸云才终于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的说:“你是……玉骥?” “当然是我啦!主人,您是不是摔糊涂了?我记得驮你下来的时候你没摔着啊?”玉色的骏马站在两人面前,口吐人言说道。李逸云惊讶道:“是你驮我们下来的?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还有,你怎么会说话了?” 玉骥甩了甩尾巴:“当时你让我们分开跑之后,刘蕊姐姐硬拉着我回来,我拗不过她,只好往回跑。正好看见你跳下来的那一幕,姐姐也跟着跳了下去,我一着急,也就跳了下来,后背却突然长出一对翅膀,于是我便追上去接住你们,落在了这里,不过落地的时候不小心,把刘姐姐摔了一下。至于说话,也是突然就会了的,可能是晶晶大哥当初叫我修炼时候所说的达到了一个阶段吧。” 李逸云点了点头:“不错。那你刚刚应该是去查探周围的情况了吧。怎么样?”玉骥水汪汪的眼中透出一抹无奈:“这附近的山壁都是直上直下的,根本就爬不上去,倒是没什么野兽,没什么危险,但也没有食物了,我找到了一个山洞可以御寒,从一颗松树上面采摘的松子也全都堆在了那儿,我之后便回来找你们,可你们不在原地,我又顺着气息搜寻,才找到你们。” 李逸云点点头,又皱眉道:“那我醒来的时候在周围怎么没有看到你的脚印呢?”玉骥说:“我也不知道啊,我现在走路的时候,有的时候就感觉身体不知不觉的变轻了,走在雪地上都没有一点痕迹。”说着原地走了几步,果然有好几步都没有在地上留下痕迹。 李逸云知道这显然也是处于修炼突破瓶颈边缘,便也不点破,随着玉骥向前走,边走边出言指点,没过多时,玉骥便已将调整身体轻重的方法掌握的十分熟练了。在茫茫雪地上走着,李逸云感觉绕了好几个圈子,玉骥还停下来好几次,反复辨别了方向,这才终于找到了她所说的那个山洞。 自己的马竟然不认路,这让李逸云很是郁闷,但看到玉骥在洞中准备好的松子和木柴,李逸云却又十分的感动和欣慰。他将洞中一处的雪清扫干净,将刘蕊放在地上后点燃了木柴,一股暖意在洞中徐徐荡漾开来。但李逸云瞧着这为数不多的木柴,以及洞外白茫茫的天地,却很是忧虑,他又和玉骥出洞寻找木柴,搜寻好久才搜罗到几根已经接近风化了的树枝。 李逸云又问乐闻采摘松子的位置,按着玉骥的描述,李逸云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体力走到那里去的,而且据玉骥所说,那棵松树也已经接近死亡,只剩下稀疏的几根枝条,根本是杯水车薪。 坐在洞口,望着只剩下一道残影的夕阳,李逸云叫过玉骥:“玉骥,我们待在这里不饿死也会冻死,你看一看,能不能试试再长出翅膀,载我们上去。”玉骥点了点头,闭目凝神。半晌,“嘭”地一声,从后背生出一对同样玉色的犹如实质的羽翼,煞是美丽。 翅膀用力的拍打着,玉骥的身体果然缓缓地升上了空中。李逸云惊喜万分,示意它落下来,自己攀上马背再度起飞,却发现玉骥拼命地煽动翅膀,也无法上升,换了轻一些的刘蕊,尽管能勉强升空,却是十分的吃力,看样子肯定无法到达悬崖之上。 李逸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样的话,只能你先上去,然后喊聃儿来救我们了,辛苦你了。”玉骥点了点头,但又露出忧愁之色:“可是,我记不得九莲山的路啊!”李逸云撇撇嘴,从内袍撕下一块白布,用烧过一头的树枝在布上画出了九莲山的地图,又向玉骥描述了几遍,这才将地图递给她,让她叼在嘴里。“拜托啦!”李逸云道。 “恩恩。”玉骥叼着地图,模糊地答道。随即拍动翅膀,缓缓地向上升去,渐渐地消失在了空中。李逸云长叹道:“但愿她能快些找到路吧。” 夜色渐渐深了,篝火剩下了几根仅有的枝条,即将燃烧殆尽。刘蕊裹紧了衣服,问李逸云说:“我记得来的时候没有多长的时间啊,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走一个来回了吧?”李逸云拨弄着仅剩的几根枝条,笑道:“我那匹马,记不得路,我只希望她别弄错了地图,否则,恐怕我们就要死在这个山洞里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李逸云望着越来越黯淡的火苗,突然开口说:“你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刘蕊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微笑,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当时什么也没想,就跳了下来,现在想想看,可能是不再想让你一个人了吧。” “啪!”树枝蹦出一颗火星,在空中炸开,刘蕊接着说:“你应该也猜到了,我表哥让我来的目的,就是想通过我,来拉拢你这个实力强大的国主,借而巩固他的地位。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想帮着我表哥,表哥的地位稳定,我家人的生活过的也会更好。但见到你之后,我的想法却改变了。” 李逸云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紧紧地接在了一起。“我在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孤独。”刘蕊说:“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渗到骨子里的孤独。尽管你风光无比,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内心一直都是痛苦的,我不是可怜你,但是我……我想尽我的力量,让你不再那样孤独,也让自己不再孤独,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李逸云转过头去,再次面向微弱的火光,他的目光闪烁起来,随着火焰的跳动,不断地闪烁转换着。终于,他的目光变得坚定了,微笑了一下,他将手中的枝条随手扔在地上,走到刘蕊身边,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将刘蕊拥入怀中。 “国……国主。”刘蕊颤声道。“叫我逸云吧。”“逸云……”“嗯,蕊儿,我们不再孤独了。”说着,李逸云转过头,眼睛正对上她那明亮的双眸,缓缓地吻了过去…… 夜色渐深,篝火完全熄灭了,两人相拥着坐在洞穴的深处。寒冷渐渐地侵入体内,刘蕊早已冻得直打哆嗦,李逸云将她裹在怀中,才稍稍缓解,但他自己却也被冻得脸色发青。两人的腹中也已传来一阵阵空虚之感,本就不多的松子早在两人之前为抵御寒冷的踱步中,消耗干净。两人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玉骥这家伙,看来是没找到路。我们怕是要……”李逸云打着哆嗦说。而在他怀中,脸色惨白的刘蕊嘴角却勾勒出一丝笑容:“这样……也不错啊!”李逸云也笑了:“是啊,也不错。”说着,低下头去,将自己已经麻木了的嘴唇,轻轻地抵在了刘蕊的额头。两人的眼睛都缓缓地闭了起来,过了许久,身体也渐渐的不再动弹。 寒风呼啸着,又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隐约的呼唤:“师父!你在哪儿?师父!”已经僵硬了的李逸云挣扎着睁开眼,他看着怀中也已经僵硬的女子,眼中再度燃起火焰,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在这儿!”随即只觉一阵用力过度的眩晕,再也没力气喊出第二声。头一低,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111章 再起波澜(上) 半个月后,冻伤痊愈不久的李逸云和刘蕊就顺理成章的成婚了。两人都不愿太过张扬,于是也没有邀请太多的人。李逸云这面,只是请了一些相交多年的部下。而刘蕊一方,也只是请来了她的父母和几个嫡亲的兄弟。 李逸云对待刘蕊父母颇为恭敬,两位老人见女儿能寻得这样年少有为而又彬彬有礼的夫婿,自然十分满意,所以百姓家中嫁女儿时应该有的眼泪也很少见。充当了媒人的姬远则说事务繁忙,不能前来,派人送来了贺礼,不过李逸云从信中读出,他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便欣然接受贺礼,并隐晦地向使者表示愿意出力相助。 宴席一直持续到了接近子时,众人才各自散去。将刘蕊的家人们安排好,李逸云略微摇晃着走向新房。尽管这次众人并没有有意刁难他,但陪那么多人饮酒,终究是有些醉了。 夜风袭来,吹在李逸云的脸上,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也随之而来。“是谁呢?”李逸云想,即猛地一惊。一道紫色的光华已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他飞驰而来。 就在紫芒即将碰触到他的身体之时,一道碧光在他的袍服中冲天而起。刚好挡住了紫芒的来路,两道光芒在空中相遇,爆发出一道更为耀眼的光芒,之后便尽皆消散了。而光芒散尽之处,李逸云正手持碧色长剑,剑上不断地燃起碧色的火焰,火焰向周围延伸,将他的身体,也包裹在内。而他的剑锋所指,是一个身着兽皮、相貌凶狠的中年人,在他的身侧,则静静的站立着那两只铁灰色的巨狼。 这时,听到此处的响动,几道光芒也都从府邸的各个角落飞射而来,其中一道五彩的光华笔直的落到李逸云身前,正是手持长剑的李聃,而在他的四周,一些他传授了法术的家丁也都摆好阵势,将他紧紧地护在当中,而一些宾客中的修道者,则站得稍远些,观察着这边的变化。 “什么人?敢到我们国主府闹事?”一个性格急躁的家丁冲着那中年人说道。没想到却迎来了李逸云的呵斥:“退下!”“是……”那家丁不情愿地退到一边,李逸云又挥了挥手,让李聃也让到一边,但却没有放下长剑,只是将剑尖指向地面,冲着对面的人说道:“老兄修为精深,不知怎么称呼?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 那中年人面露凶光:“甭套近乎!叫我老狼就行,看你小子还有些眼力,知道这些废物上来也不过是送死。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拔出这柄剑之前是毫无修为呢?难道你的力量全是靠着这柄剑?不可能呀,怪事怪事!” 李逸云苦笑一下,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秘密,连李聃也不曾得知。他被自己的“周天一掷”所伤,原本应该修为尽失。但在一次偶然的尝试中他却发现,他居然还能够通过神识使用南斗剑,而且还可以用剑灵的力量连通体内经络,暂时恢复修为。只是剑灵的灵力无法像自身原有的灵力一般,可以通过修炼恢复,而且在战斗之时它也会随着自身灵力的消耗而减少,灵气消耗殆尽,便完事大吉了,自身灵力也会再度回到原本粉碎的状态。只能等剑灵自行恢复力量,才能再度使用。 使用剑灵之力时唯一不足的,就是他自身灵力的属性,完全由剑灵的属性取代。这样一来,就无法使用除了南斗剑之外的其他法术。并且经过试验李逸云发现,虽然这三年他无法修炼,但修为却也在诡异的不断增长着,只是只能借助于南斗剑才能释放,持续战斗力也由南斗剑灵来决定,再比不了从前。 冬猎之时,李逸云没有携带神剑,这才狼狈逃窜,否则,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自那以后,他就再不敢放松警惕,总是把剑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这次,南斗剑便派上了用场。通过之前双方试探的一击,李逸云便已发现,这老狼的修为,至少也达到了六九雷劫的层次,因此,他才执意让众人退下,以免造成牺牲。 “不管了不管了!小子,听我徒弟说,前几天你这儿有人把他们伤了,你看这儿!”老狼停下思考,大声嚷道。说着,他指了指两匹狼的腰腹,李逸云定睛瞧去,只见两匹狼的的腰部各有一个巴掌大的肿块,像拳头似的高高鼓起。李逸云心想:“聃儿没和我说找我的时候遇见巨狼的事啊!再说,若是他所伤,那应该是剑伤,不该是这钝器所伤啊!” 心里正犯嘀咕,却听一个有些慵懒而又十分甜美的声音说道:“呦!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大灰二灰吗?上次踢了你们一脚你们还敢来?我告诉你,这回我们可是人多!不怕你们!”李逸云回头一看,只见玉骥正迈着四方步,悠闲的走了过来。 这下他的心中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被救之后,他便曾发现玉骥身上有伤,但当时身体尚弱,便也无暇细问,而玉骥又因为找路不及时有些羞于见他,此事便不了了之。现在想来,应当是玉骥又遭遇了两匹狼,一番缠斗中,各有损伤,最终玉骥成功逃走。 两匹狼发出呜呜的叫声,老狼眼睛一瞪,喝道:“什么?是她伤了你们?你们两个小子,真给我丢脸!居然被一个小姑娘伤成这样!”说着,他又看向李逸云:“不管怎么说吧,小子。这姑娘是归你管的,你给个交代吧。” 见老狼对玉骥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着,李逸云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一拱手:“狼兄,恕我无礼,贵徒当日险些要了在下的性命,若不是玉骥的帮忙,加上在下运气好,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您怎么不先说说您徒弟的不是呢?”老狼冷哼一声:“得了吧!我徒弟才不会吃你呢!他们只喜欢吃素食类的动物。像你这样整天吃肉的,吃起来又肥又腻,他们才不喜欢呢!” 听闻自己连作食物都不够格,李逸云又是一番哭笑不得。他只得说道:“那狼兄,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好?”那老狼沉思道:“本来我瞧着这小姑娘身影匀称,又快要修成人形,想给我儿子娶回去当媳妇的,但看这姑娘的性子,我儿子怕是得挨欺负!” 玉骥听了一瞪眼,正要发怒,却被李逸云的目光所慑,强行压下怒气。却听老狼接着说道:“这样吧,我也不好意思打一个姑娘,小子,你过来,替着姑娘捱我两下,也就算了。”“不行!你还是打我吧!”玉骥踱了过来,挡在李逸云身前。李聃也再次在前方护住李逸云,目光中满是戒备,手中长剑之上也是光华闪烁。 “都闪开!”李逸云不紧不慢地说,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一人一马只好再度让开,李逸云向前走了几步,向着老狼拱手道:“狼兄,既然如此,还请赐教。” 说罢,他双手握住南斗剑,心念一动,碧绿的剑身瞬间融化成一道璀璨的光芒。碧光反转,像一条蛟龙般顺着他的双臂缠绕而上,不多时便布满了他的整个身躯。而一副通体碧绿的纤薄铠甲,便在这光芒之下,如抽枝发芽般延伸开来。 铠甲贴合着李逸云的身躯,显得十分轻盈。一片片绿叶般地装饰物点缀在肩头,腰胯等位置,随着夜风轻轻地摇动。胸口中央,却是一副阴阳五行轮的图案,只不过颜色都是碧绿间纵横着一道道金线。左右对称的金色纹路从中央延伸而出,如同血脉般通达全身各处,将他这身碧色连接成一个整体。 “好!”老狼不觉赞叹一声。随即喝道:“小子,接我第一招!”话音未落,人已然飞身而起,两只手掌一前一后的举在胸前,散发着晶莹的紫色光华,如同一只扑食的饿狼,由上自下向着李逸云俯冲而去。 李逸云一踏地面,身形如同箭矢般弹射而起。肩头处狭长的装饰如同两片微小的羽翼般披在身后,在风中晃动不止。李逸云同样也是光芒四射的双掌,迎上了老狼带着锐风的双爪。 “嘭、嘭、嘭、嘭、嘭、嘭。”密集的响声在空中响起,老狼仿佛在一瞬间变化为无数个身影,从四面八方向着李逸云发起攻击,而李逸云身在空中,凝立不动。双臂却幻化出无数的光影,好似无数的手臂般,将老狼的攻势依次挡下。 “嗒”的一声,两人的身影一闪而逝,去势不绝,几乎同时落在了地上。两人背对背静默的站着。李逸云的嘴角无声地流下一行鲜血,被他用手轻轻抹去。老狼密集的攻势,终究还是伤到了他。 “不错!接我第二招!”老狼背对着李逸云,猛然大吼一声,一匹银色巨狼从他的后背探出头来,一声嚎叫,便跃出身来,巨狼足有一丈多高。仰天一声怒吼,便朝着李逸云飞扑而去。 “去!”李逸云同样大喝一声,碧色的火焰再度从手掌处燃烧开来。这次,身上的盔甲却随着火焰的燃烧逐渐消失着。火焰飞快的朝着他的后背聚拢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火焰中渐渐显露出来。高度近三丈的,长相与李逸云相同的本真剑灵再度现身了! “杀!”剑灵怒吼着,毫不犹豫地冲向飞扑而来的巨狼,二者在空中化为两道光芒,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嘭!”地一声,银色的巨狼身影顿时被撞得粉碎,剑灵所化的光芒也黯淡了很多。碧光一掉头,重新钻回李逸云手中的剑身之中。南斗剑仍散发着碧色的光芒,却要比之前黯淡的多了。而他身上的火焰也已经只剩下淡淡的光华,昭示着所剩不多的剑灵之力。 “不错不错!”老狼拍了拍手,转过身来。李逸云却是当场俯下身,用长剑抵住地面才没有倒下,所幸这次没有在吐血。喘了一阵,他才直起身来,身上所剩不多的碧色火焰也全部涌入南斗剑之中。 “狼兄,承让了!”李逸云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拱手道。老狼一咧嘴:“我可没让着你,这两下都是实打实的。小子,你不差嘛!”说着,朝李逸云比出一个拇指。 第112章 再起波澜(下) “狼兄也是神通广大嘛!斗胆问一句,不知狼兄师承何门何派?说不定与在下还有些渊源。”李逸云来到辽地三年,也没有发现一位修士,如今凭空冒出的老狼,不能不让他心生警惕。 听了这话,老狼哈哈一笑:“你是怕我们对这里的人有威胁?不用担心,我的门派在北面数百里,常年积雪覆盖的大山之中。我这次是因为这两个徒弟受了伤,才跟着他们来这里,否则的话,是绝不可能到这里来的,门派中的其他师兄弟更是专心于探寻天地至理,哪有时间管其他的闲事?” 李逸云先是一惊,辽地的气候已经是每年有小半年的寒冷时日,再向北数百里,那里的气候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再想到老狼称两匹狼为徒弟,又管玉骥叫姑娘,李逸云灵机一动:这老狼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修成人形的狼妖!而他所在门派,更很可能是纯粹妖怪门派! 李逸云吃惊之情更甚,向着老狼再施一礼:“狼兄,多有怠慢,还请海涵!”老狼目中神光一闪,二人心知肚明,而又不互相点破。他也向李逸云回敬一礼:“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告辞了!不能耽搁了兄弟你的好日子啊!兄弟若是哪日有空?不妨去向北寻访,我们那儿附近还是有少数人聚居的。我们所在的山被当地人称为长白山,兄弟若能寻访到那儿,只要提我的名字,定会有人接引。” “多谢狼兄!”“好说好说。”说完这句话,也不见老狼怎样动作。众人只觉空中刮过一阵劲风,一人两狼三道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李逸云松了口气,挥了挥手,众人怀着复杂的目光各自退去。李聃等人关切的要上千询问,李逸云连说无碍,几人才先后退去。 将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李逸云才走向新房。来到房门口,却见管家王石带着两个侍女走上前来,禀告道:“公爷,夫人刚刚听到外面响动,想要出门来,小人想着新婚之夜新娘不宜出门,并且考虑到夫人的安全,便没让夫人出来。” 李逸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嗯,你做的很好,下去吧。”接着又对莺儿燕儿两名侍女道:“接下来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也下去吧。”两名少女相视一眼,笑着应道:“是!”三人前后依次退下。 李逸云再次平息了一下气息,这才走到门前,伸手将门上用来掩门的木栓放下,双手一推,将贴有喜字的木门轻轻推开。目之所见,刘蕊正坐在门前的桌旁,满脸焦急之色。而金丝纹路的红盖头则被她扯了下来,放在桌上。见他进门而来,刘蕊“蹭”地站起身,似乎想要扑过来,却又面颊一红,止住脚步。 见此情景,李逸云玩心大起,顺手关上门后调笑道:“呦!这新娘子怎么自己将盖头扯下来了?这么急着变成黄脸婆?”刘蕊脸上的娇羞之色顿时散去,改为了一丝怒色。她娇斥道:“你还说?你在外面和人家又打又杀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不让我出门去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说着眼圈发红,竟要落下泪来。 李逸云笑着走近,轻轻牵起刘蕊的手,轻声道:“娘子,都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赔礼啦!”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称呼,刘蕊脸上又是一红,一时没了言语,李逸云趁机扶着她走到了床边,并排坐了下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啊?”刘蕊坐下后回过神来,不依不饶地问。李逸云没办法,只好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不过自己接老狼两招的过程则极为简略,以免刘蕊担心。等他说完,刘蕊定定的瞧着他,眼神极为认真地说:“李郎,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记得一定不能再像这次这样把我关起来了,无论怎样,我都要与你在一起。” 李逸云见她认真的样子,感动的点了点头,却又突然醒悟,笑着说:“你刚才叫我什么?”刘蕊的脸又红了,她低下头,犹如蚊呐般说道:“李郎……”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更平添了几分妩媚之色。李逸云心念所至,伸过手捧住妻子的脸,缓缓的探过头,刘蕊也抬起头,然而眼睛却已然轻轻地闭上了。李逸云也缓缓的闭上眼,两人的唇交缠在了一起。 已经渐渐熟悉的感觉攀上李逸云的心间:温暖,柔软,而又令人十分安心。李逸云微微一笑,轻轻一拂袖,烛火立刻而灭,“当啷”一声,长剑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不管不顾……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李逸云轻轻晃了几下头,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依偎着自己的妻子,一股幸福之感涌上心头,让他感到如今的生活犹如梦幻般美丽,却又不知为何地担心它只是一场梦。 他伸出手,轻轻地拧了拧刘蕊较小的鼻尖,刘蕊下意识地向他怀中缩了一下,才睁开眼睛。“懒虫!你还要睡到多久啊?”李逸云嘲笑道。刘蕊撅起小嘴:“你不也是才睡醒吗?还好意思说我?”两人相视一笑,起身穿好衣服,叫来侍女来收拾屋子,便一起到前厅来用饭。 吃过饭不久,一些昨日留下的宾客便赶来告辞,李逸云与他们颇为寒暄一番,众人便相继离去了。不多时,刘蕊的亲人也来此行,刘蕊的母亲少不得要多嘱咐她几句,李逸云则主动拉过刘蕊的父亲,与老人的交谈中,做了不少的保证,哄得老人喜气满面,谈论良久,老人们见已经接近正午,也只好不舍离去。 过午不久,宾客们终于全都散去了。李逸云和刘蕊两人都感到颇为劳累,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便吩咐侍女端过午饭,慢慢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饭后无事,两人又下起了棋,李逸云原本自忖棋艺还算不错,但和妻子试了一盘便大败亏输,好胜之心一起,他又缠着刘蕊连下数盘,最后刘蕊逼得没办法,故意输给他一盘,才算了事。 之后的几日,两人如胶似漆,整天的腻在一起,感情也是越发的亲密无间。这天,又下了场雪,两人正在院中堆着雪人,却见管家过来禀报,说镇守辽东冠日城的公孙篪突然赶来,正在府门外求见。 刘蕊疑惑地说:“这都接近年关了,还会有什么事啊?”李逸云一拍头:“哎呀!快到年关了才有大事呢!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吩咐管家道:“你让他先到客厅坐着等我一下。”又面向刘蕊说:“娘子,这次是大事,耽误不得,外面冷,你先回屋里等我,我一会儿就跟你解释!”刘蕊点点头,转回屋中,李逸云这才迈步朝着客厅走去。 来到厅中,已经坐好的公孙篪立即起身施礼:“见过国主!”李逸云挥挥手:“不必多礼。”走到面前,扶着他重新坐下,自己坐在一旁的主位上问道:“怎么?今年那些狄人的情况如何?” 公孙篪一拱手:“大人,今年的雪格外的大。据我们的眼线说,狄人部落饿死的牛羊比以往要多出许多,恐怕有点难办。”李逸云略一沉思:“这样吧,你吩咐下去。今年的交易,我们降一些价格,让他们能拿毛皮换的更多的食物,以免他们过不了年关,惹出乱子。这三年府库也颇有些结余,所亏空出便从府库里补充吧。” 公孙篪点点头,但眉宇间仍有一丝化不开的忧色,李逸云见状道:“怎么?你觉得我这样会养肥狄人的胃口,让他们更贪婪。”公孙篪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道:“下官正是此意。” 李逸云站起身:“可若是不这样,就难免会有人饿死,狄人也是人,而且一旦他们因为饥饿而再度向我们开战,那样,又不知要死伤多少人了!我的想法是:用我们华夏的礼仪,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使他们渐渐学会善,这样,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和谐的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公孙篪也跟着站起来,目光中露出憧憬之色:“那一天,还有多远啊?”李逸云走到门口,轻轻地拭去一片挂在屋门上的白雪,望着天说道:“总会看到的,不是吗?”说着,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充满希望的微笑。 第113章 华狄之别(上) 李逸云向公孙篪颁布命令的几天以后,他便不得不面对着冠日城发来的一份份报告。 开始的时候,狄族对于能够换到更多的粮食这一现象都十分的满意。但没过几天,就渐渐地有狄族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的消息传来,而到了十天以后,则开始出现狄族因为买卖不成打伤冠日城百姓的事件发生了。李逸云起初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只是出言安抚。但之后的几日,又有数起类似的事件发生,其中甚至有几起造成了有人丧生的情况。李逸云只好下达命令,停止与狄族的交易,将一切的狄族人驱逐出冠日城。 “我错了吗?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李逸云面对着记载着几日间发生的惨案竹简,心中不住地涌上痛苦之情。他突然又想去“醉乡楼”喝个一醉方休。但正在这时,一杯冒着热气的热茶被一双白皙的手端着送了上来。同时,那人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脖颈,轻轻地按揉着。 “李郎,别太烦心,先把这杯茶喝了吧。”刘蕊俯下身,贴近他的耳边说道。李逸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握住那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柔声说:“蕊儿,谢谢你。”刘蕊也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李逸云沉默半晌,停在肩头的手将她轻轻拉到身前。“我想去一趟冠日城。”他对刘蕊说。刘蕊微微用力,反握他的手:“嗯,我陪你一起去。”…… 半日后,李逸云站在了冠日城的广场上,他只觉浑身上下已经麻木了,那股寒冷尽管穿着厚实的棉衣也依旧无法抵挡,因为那寒冷,来自心底深处。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磕头磕到额头出血的身穿重孝的人,李逸云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把他们带下去!”公孙篪有些无奈地下令道。几个士兵正要上前,却听李逸云大喝一声:“住手!”士兵们一听,只好悻悻地退了回来。李逸云走上前,将其中一名年纪最大的,头发已近全白的老者搀扶起来。“老人家!您快快起来!跪在地上要着凉的!”他一边搀扶,一边说道。被搀扶起的老人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涕泗横流的说:“国主!你可要给小老儿做主啊!小老儿今年六十多岁了,就那么一个儿子呀!就被狄族的那些崽子活活打死啦!我以后还活个什么劲儿啊!”说着,双腿一沉,这个垂暮的老人竟然爆发出一股大力,硬是挣脱了李逸云的搀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老人身后的人们也跟着哭喊出声:“国主!给我们做主啊!”一时间,哭嚎声漫天,李逸云望着这群披麻戴孝跪在雪地中的人们,胸中一阵阵剧痛,“哇!”地一口,喷出一股鲜血,洒落在白雪堆积的地面之上,仿佛点点落梅。 刘蕊一把将他扶住,关切地叫道:“李郎!你怎么了?”李逸云又咳出几丝血迹,摇晃着站直了身子,将要再次差人将百姓赶走的公孙篪拦住。 “我会给大家一个公道!”他紧咬牙齿,似乎用尽全部的力量挤出了一句话:“正月初七,杀牲祭旗!出兵征讨狄族!”“国主圣明啊!”“国主为我们做主啦!”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喊着。而那白发老者眼中更是一个劲儿的流泪,只是不住地道:“国主啊!国主啊……”而承受着这一切的李逸云面色则越发的苍白起来,他在妻子的搀扶下缓缓的转回身,在一阵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的风中,远离了这个他再也不愿见到的场景。“我们回家吧。”他两眼空洞,无助地说。 一路赶回辽阳城,李逸云一下子坐到了卧房的椅子上,直直地瞧着前方,一动也不动。刘蕊瞧着他的模样,不声不响的出去了,不多时,她带着两个侍女,捧了几坛酒和两个大碗走了进来,将他们堆到李逸云面前的桌子上。她又让两个侍女退下,这才打开酒坛,将酒液倾倒进两个大碗中。“我知道你想喝,我陪你喝!”说着,她端起一只碗,递到李逸云面前。李逸云木然地接住碗,刘蕊伸出手,两只碗碰撞在一起,刘蕊也不管李逸云如何,端过酒碗一饮而尽。 见此情景,李逸云这才缓过神来,忙试图阻止刘蕊,却晚了一步,抓住对方手腕之时,碗中的酒已经空了。李逸云苦笑一下,也将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眼中堆着泪说:“你这又是何苦?”说着端过酒坛,仰头向口中灌去,这次焦急的人换成了刘蕊,她忙上前试图抢夺,可等她将酒坛夺下只是,坛中只剩下了留在坛壁上的几滴。 刘蕊重重地喘了口气,颓然的将酒坛往地上重重一放,一股酒气涌了上来,她的一张脸开始泛红。而灌下一坛酒的李逸云,则连续打了几个嗝才缓过气来。几个呼吸之间,他的脸颊也由原本儒雅的冠玉之色变为了一副通红的面孔。 “蕊儿,你可知我是怎么想的吗?”一行清泪从李逸云的脸颊滑落,他也不等刘蕊答应,自顾自地接口道:“我当年因为私欲率军征讨犬戎,不得不杀戮无数,又在许多人已经放弃抵抗的情况下还斩断他们的右臂,从那时起我便无比的厌恶战争,厌恶杀戮。” 压了压胸中泛上来的酒气,他接着说:“可笑的是,这样的我当初还主动请求把我封到这极北的辽地,初到之时,为了整顿局面,我不得不率军与狄族诸部开战,从而建立起以辽地三城为首的诸座大小城池。而自局面安定下来后,我便致力于与狄族的交流、通好。很少有人理解我,他们都觉得我是打的累了,想坐下享享福了。” “瞎扯!我才不是这么想的呢!”李逸云酒意上头,越发难以支持,他带着哭腔道:“我是真的不愿意在杀人啦!狄族,狄族人也是人啊!这三年多以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过得更好,无论是狄族,还是我们华夏。我想着,总有一天,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华夏,什么北狄西戎南蛮东夷,大家都能够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 说到这儿,他哽咽了。刘蕊探过身,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咳了几声,李逸云抬起头,望着刘蕊喃喃道:“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呀?我知道我们和狄族的生存观念,礼法传统有所不同,但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敌人呢?为什么啊?”他无力的将头靠在妻子的肩头,无助的不停低语着…… 年关当日,沉寂了几日的李府再度热闹了起来。刘蕊说,无论怎样,先把年过了再说。他也不顾管家等人的阻拦,强拉着李逸云一同下厨,为众人准备饭菜。李逸云一开始仍是一副愁云惨淡的表情,但随着各色菜式在他们夫妻两人的手中不断出锅,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早年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再加上刘蕊不时的撩拨,脸上慢慢开始有了笑容。等到开饭的时候,他脸上的阴霾之色便几乎荡然无存了。 几十名家丁对着这满桌的佳肴,受宠若惊地不敢落座,夫妻两人反复相劝,众人才坐了下来,有些紧张地开始吃菜。刚吃了没几口,便有人赞叹道:“真好吃!”接着,便有更多的人跟着附和。之后,府中的张大厨便被众人依次含笑贬低了一通,不过张大厨性格开朗随和,倒和众人笑骂成一团,惹得李逸云也不住微笑。 刘蕊夹起一块鸡肉,送到李逸云口中,笑着说:“尝尝我这个!”李逸云一边咀嚼着一边说:“嗯,不错!你也尝尝我这个!”说着夹起一块红烧肉,塞到刘蕊口中,刘蕊嚼了两口,正要说话,却突然猛的皱了眉,跳下凳子,跑向屋外。李逸云忙追出屋门,其余家丁也都跟了出来。 出了屋门,李逸云便看见刘蕊正弯着腰在屋角不住的呕吐着,李逸云走上前来,不住的轻抚着她的后背。刘蕊呕了半天,也只吐出了少许秽物,更多的只是干呕。见她呕吐渐止,莺儿便立即递上漱口水,刘蕊漱了漱口,这才直起身来。李逸云急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刘蕊疑惑的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突然觉得恶心,我也说不上来。”“我看看!”说着,李逸云抓过她的手腕,按着幼时学过的诊脉之法,感受着刘蕊的脉象。 半晌,他才皱着眉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刘蕊。刘蕊深吸口气:“怎么样?很严重吗?告诉我吧,没事的!”李逸云依旧皱着眉,突然微笑道:“我们有孩子了!”“什么?”刘蕊一惊。“真的吗?”李逸云笑得合不拢嘴了:“那是当然啦!你丈夫诊脉绝对错不了!”他转过头吩咐王石:“管家,一会儿吃过饭,你多弄些红纸,裁成喜字,将我们成亲时贴的那些地方都补齐。”王石也是满脸喜色:“放心吧国主,小的一定办好!” “大家继续吃,继续吃!”李逸云扶着刘蕊重新入座,招呼众人道。众人答应着重新落座,短短的片刻,宴席间就充满了浓重的喜气,众人眉宇间都带着快乐,为那个刚刚宣告了自己存在的小生命。在这喜气洋洋的氛围中,这个不算冷的年关,就这样过去了。 第114章 华狄之别(下) 正月初七,李逸云在冠日城祭祀天地,宣告正式出征讨伐盘踞于城周的狄族诸族。公孙篪跟随他多年,知道他厌恶杀戮,于是建议李逸云不用亲临前线,在后方坐镇就好。但李逸云轻轻地笑了笑说:“我亲手犯下的罪孽,不去看它,它就不存在了吗?” 与当初的犬戎相比,狄族可以算得上名符其实的乌合之众了。既没有类似犬戎五王般强有力的首领统率各部,又显然没有犬戎一族的修炼之法,只是体格强健、反应灵敏些罢了。这样的战力,遇上李逸云手下数万训练有素的军队以及已不算少的修道者,自然是大败亏输。 李逸云坐镇中军,看着路旁被任意践踏的无数尸体,脸色阴晴不定。这时“嗖”地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射向他的面门,李逸云顺手抄起南斗剑,挥过一道弧线,将羽箭钉在斜后方的土地上。 “国主!您没事吧?”一旁的公孙篪见状,立即策马靠近,出声问道。李逸云摇了摇头,却出人意料地说:“这箭射的不错!”公孙篪道:“狄族不过跳梁小丑,何足道哉?”李逸云摆摆手:“你不用和我说这些套话,与犬戎开战时我便发现,这些蛮夷之族的体魄,先天上便强于我们华夏。比如这弓箭之法,是传自于我们华夏,如今看来,无论是犬戎,还是狄族,使用的都比我们的士兵强。” 他沉吟道:“几年前之所以能打败犬戎,一方面是集结了华夏诸国的力量,在人数上取得了压倒性优势;另一方面则是我以迅雷之速擒获犬戎五王,让他们群龙无首,这才取得了胜利。纵观夏商近千年,不外如是,皆是凭借人数的优势,和实力超群的修炼者。若是有一天,世间没了法术这般事物,那时的强弱形势,会不会翻个个儿呢?” 公孙篪面露惊讶:“大人所见,果然是远超我辈,佩服佩服!”李逸云摇摇头,脑中闪过周成王那优雅的字体:“这是一位先贤所说,我不过是见贤思齐罢了。”说到这儿,轻轻说了声:“走!”胯下的玉骥一声长嘶,带着李逸云奔向前去,将公孙篪甩在了后面。 李逸云身先士卒,率领辽军士兵一路砍杀,狄族全军溃败,开始时还能且退且战,用箭矢还击;到了后来,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抱头鼠窜。这时,距离冠日城已经有近百里的距离,地势也有原来的平原开始进入了连绵不绝的峰峦之中。 毫无征兆的,李逸云下令撤军。也不管那些仍在兴头上的士兵,策马向回奔去,剩下公孙篪按部就班的下达全军撤退的指令。回到冠日城中,清点战争成果。出征的两万辽军士兵,伤亡人数在二百左右,横扫狄族三大部落,斩首近千,将他们驱逐数百里,而数十个小部落,听闻几大部落被袭,立即便闻风而逃,跑的比那几个被军队驱逐的部落还要远,只有一个小部落不肯离去,李逸云大军过境,便只剩下几百人逃得性命。 本是一场绝对的胜仗,可李逸云却殊无喜意,将善后事宜全权交给了公孙篪,自己则快马加鞭的奔回了辽阳城,将自己关进书房,倒头便睡,连饭也很少吃。 这浑浑噩噩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多月,这天,他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刘蕊照例亲手端着些茶点走进屋来,放在李逸云面前的书桌上。李逸云空茫的目光看向妻子,只见刘蕊的腹部已然微微隆起,厚厚的棉衣也无法遮盖了。李逸云脑中一震,猛然回过神来。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只顾着自己心绪难解,却忽略了妻子正身怀有孕需要照顾,还让妻子每日给自己送饭。想到这些,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却因为几日来进食过少泛起一阵眩晕,险些晕倒,幸好刘蕊及时上前,将他搀扶住。 “蕊儿,辛苦你了。我是罪人。”李逸云拉住刘蕊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说。刘蕊深吸两口气,言语中带了哭腔:“没事的,只要你心里不再难过了就好!”李逸云抬起头来,瞧向妻子的双眼,只见刘蕊双目中荡漾着泪水,费力忍着才没有落下。但对上李逸云的目光时,她的眼神却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向一旁躲避。 李逸云正要询问,却听管家王石在门外叫道:“老爷,老爷,燕国来的使者到了府上,说是有重要的是要面见您,该怎样处理?”李逸云喊道:“叫他等等!”说着就要起身出门,刘蕊却把他拉住:“你要见客至少也得先吃个东西吧,还有,你都一个多月没洗澡了,不觉得脏?”李逸云嘿嘿一笑,向外嘱咐着:“你先找个地方让使者休息休息,说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过去。” 王石下去安排了,李逸云赶紧将刘蕊端来的茶点吃了个干净,又泡了个热水澡,这才让王石安排使者在前厅等候,自己起身前往。 来到前厅,李逸云立即认出这是姬远颇为倚重的内侍付安,之前两人的几次会面,姬远都寸步不离的带着付安,据他自己讲,付安自小便进了宫,与他一起长大。由此可见两人的关系是何等亲密。 见了李逸云,付安立即起身行礼:“给国主请安!”李逸云摆摆手:“免礼,请坐。”付安依言而坐。李逸云打量起付安,只见他将近三十岁的模样,面白无须,身材瘦弱,一双眼睛倒还算有神。“远公子居然遣你前来,究竟有何重要之时啊?”李逸云端起茶碗,好奇地问。 付安却紧张起来,似无意地瞧了瞧,确认并无旁人之后才轻声道:“国主,奴才此次前来,是奉了公子的命令,想让公爷出手,卜上一卦。” 一听这话,李逸云刚喝下的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派了贴身的付安前来,居然只是让自己卜上一卦?这姬远是怎么想的?他尽量控制住情绪,对着付安说道:“燕国卜卦的能者理应不少,怎么不远千里来找在下呢?这……舍近求远了吧?” 付安却仍是一脸严肃:“国主!公子说了,这件事除了他与我之外,只能让您知道,而且他也完全信任您的神通。根据您卜出的不同结果,公子有不同的两封信托在下送上。”听他这样说,李逸云也好奇了起来:“那公子想请我卜算何事啊?”付安探过身来,再次压低声音道:“公子想让大人您帮忙卜算一下,燕公还能活多久?” “哦?竟是如此?”李逸云叹道,接着,他又沉吟道:“幽州城有变故?”付安再次深施一礼:“还请大人先行卜卦!小人才敢以实情相告。”李逸云嘿然一笑:“既是如此,随我来吧!”说着站起身,带着付安向后院走去。 来到院中,李逸云先置上香案,拜祭了天地后,又开始静坐,付安则静静地等在一旁,不敢言语。这些并不是故弄玄虚,彭祖传授他卜卦之术的第一天便说过,卜卦所要做的,便是将自己的思绪置于一个空无一物的世界之中,从而完成与天地的沟通,而在卜卦的那一瞬间,预见出那缥缈无状的未来。而这焚香静坐,便是让他的思绪沉静下来的有效举措。 李逸云就那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阳光渐渐地倾斜下去,他也好似无知无觉。突然,李逸云睁开眼,一道神光从他的双目间射出,目光中似乎包含着山川树木,天空大地,他仿佛再也不是他自己,而与天地暂时融为了一体,变成了宇宙的一部分。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铜币也被他在这一瞬间抛到了空中。 “铛铛铛……”铜币落地的声音响起,李逸云的目光也恢复如常,他的脸色竟然变得苍白了,瞧着地面上或阴或阳向上的硬币,他沉声道:“火上水下,这是火水未济的卦象啊!‘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恕我直言,贵国主恐怕是命不久矣了,最多也就剩下二十天左右的日子了。” 付安点点头,躬身道:“多谢国主!既如此,还请国主过目。”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几名伺候在旁边的家丁见状便要向前,却被李逸云拦住。只见付安解开衣襟,在他的腹部,有一个用棉线缝好的口子,付安咬紧牙,一声不响的用匕首将伤口上的棉线挑开,扒开伤口,从里面掏出一小卷薄牛皮包成的事物。 “大人请过目!”付安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但还是硬撑着说。李逸云探出手,在他的伤口周围点了几指,止住了正要流出的鲜血,这才接过牛皮卷,打开来看,里面包着一片写满了字的锦帛。李逸云看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此事,我还需斟酌斟酌,但你放心,最晚后天,我一定给你个明确的答复。” “多谢大人!”付安站起身来,在王石的引领下退了出去,李逸云依旧坐在铺着垫子的竹凳之上,看着这沾着血迹的锦帛,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喃喃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杀戮能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消失呢?永远都不再有了吗?呵!” 说着,他站起身,那片浸满鲜血的牛皮,从他的怀中落了下来,落在一旁燃烧着的炭火盆中,化为了寸寸灰烬。 第115章 南下幽州(上) 李逸云并没有急着去思考姬远的问题,而是先调节心绪,让自己的心绪完全从之前与狄族有关的事情中恢复过来。 实际上,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消磨,李逸云心中的自责与懊悔早已淡了许多,再加上眼见了自己对妻子的歉疚,又有姬远迫在眉睫的事件,到了傍晚时分,他便已能自然地露出一贯的笑容了。 夜间躺在床上,李逸云搂着刘蕊,本想多说一些贴心的话感谢她多日来的关心,以及向她表示歉意,却见刘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对他的话也是爱答不理的,不多时便呼吸渐柔,不再言语。李逸云微微一笑,吹灭了床头的红烛,自己也闭起双眼,片刻间也沉沉睡去。 又过了一会儿,闭着双眼的刘蕊轻轻的翻了个身,从李逸云的怀中脱了出来,李逸云则仍是一副沉睡的模样,纹丝不动。毫无征兆的,刘蕊的双眼无声的睁开了,她的呼吸依旧保持着缓慢的节奏,发出的声音则越来越轻,她慢慢的摸索着将脚探入鞋中,踮起脚尖走下床,轻轻地抽出桌上的长大棉衣,披在身上,不发一丝声响的推开门,走出门来,又将门轻轻地掩好。 而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李逸云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睛。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也走下床来,将棉衣披在身上,临出门的时候犹疑了片刻,还是转回身,将立在床边的南斗剑拿在了手中。 李逸云毕竟曾经是修为精深之人,刘蕊的装睡之举又怎能瞒过他?他起初还以为是妻子的调皮之举,于是自己也装睡起来,看她有何动作,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的情形。 走出门来,跟着刘蕊留下的淡淡的脚印,李逸云一路朝着刘蕊初来府中居住的小花园走去。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还是一边劝慰着自己,一边借助神剑之力轻飘飘地飘在空中,循着脚印前去。在花园前的最后一株松树后面掩住身形。李逸云向远处望去,目之所及,他的眼中立即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只见刘蕊正站在院角的一株松树之下,面对着一个穿着家丁服饰的青年男子,那青年男子脸色黝黑,五官原本应当还算英俊,但却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脸颊的左上直接划到右下,将挺拔的鼻梁砍得缺了一块,显得有些狰狞。 李逸云瞧着这人面生,那道独特的伤疤让他猛地一惊,想起前几日管家向他禀告说,有几个从西北方逃回来的华夏人,自称是三年前跟随大军出征犬戎的战士,当时所在的小队在草原上迷了路,又被犬戎抓到,做了几年奴隶才找机会跑回来。李逸云当时也无心听他多言,便将这些人的去向全权交由他负责,而他隐约的记得,这些人当中,便有个脸上带疤的青年人,应当就是此人了。 瞧着眼前的情景,李逸云有一种拔剑出鞘的冲动,但又怕万一造成误会。于是暗自将剑灵之力注入自身,一层水波似的屏障荡漾开来,将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完全隐去,而他的听觉则在瞬间放大了数倍,刘蕊与那青年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的耳中。而他听到的第一句,便是刘蕊夹杂着轻叹的话语。 “你还来做什么呢?若是你早一年回来,哪怕是几个月,我也会随你走,可现在……”刘蕊轻声说。而那青年却好像听不到她的言语似的,自顾自地说道:“起初我听辽阳城中的人说起国主夫人的名字,还不敢相信是你,于是我想办法混到府中做了家丁。没想到真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当初你所许下的那些誓言都是假的么?”他定定地瞧着对方,声音不觉提高了,见刘蕊露出惊恐的表情,才醒悟过来,重新压低了声音。 “阿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难道连我们当初的誓言也不相信了么?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你一去三年杳无音信。军报上又说你已经阵亡,而随着燕国三公子的崛起,我堂兄地位也开始变得不安稳,我大哥去世后,本就不景气的家族变得更加岌岌可危,我还能怎么做?我只能听从父母的劝告,帮助我堂兄巩固他的地位。”刘蕊哭着说。 听着两人说话,李逸云沉默不语:两人之间显然是几年前的旧情,难怪刘家出嫁女儿竟然出人意料的不派一名贴身婢女过来伺候,想必是怕泄露了这段往事吧。说起来,人家旧情在前,认识自己在后,谈不上勾搭成奸,最多也就是旧情复燃。想到这儿,他心中原本的怒气几近荡然无存,有的只是莫明的空虚,和有些不知所措的无助。 “那现在呢?我听说你堂兄派了身边的付安亲自作为使臣,想必是大事已近,等你堂兄顺利继位,你就和我走怎么样?”说着,他伸出手来,便要去牵刘蕊的手。刘蕊却向后一缩,避开他的手:“我不能跟你走,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了。”那青年有些焦急了:“等你生下孩子后,把孩子留下,或者你舍不得的话,我们把孩子一起带走,我保证会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他!” 见刘蕊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那青年眼中闪出凶光道:“怎么?你是害怕他找你家人的麻烦?没关系,这些年我在犬戎,练出一身上乘的刺杀术,若是以他当年的修为,我自然是没办法,不过面对现在的他,我可是十拿九稳……”此话一出,李逸云本接近散漫的精神再次集中起来,他虽然还没有起杀机,但也已经有了念头,只想听听自己的枕边人,究竟对自己作何想法。 刘蕊打断了他:“你住口!”随即摇摇头:“逸云他……若是让他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八成会给我一纸休书,让我们离开。根本不会找我们任何麻烦!”阿辉不解道:“那你又为什么不和我走?如你所说,我们直接和他说了,大大方方的走,不是更好?”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和你走!阿辉,我已经是逸云的妻子了。你觉得我们很苦,但是我告诉你,逸云这些年,过得比我们更苦,每次他说梦话的时候,都是在哭。我不想骗他,也不忍心骗他。我若和你离开,他倒也不会去寻短见,但却也相差无几了,倒不是我对他有多么重要,而是他,怕是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刘蕊起初还带着哭腔,但说着说着,哭泣之声渐渐消失,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阿辉!忘了我吧,我们有缘无分!” 那青年依旧在继续说着,但李逸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他原路返回卧室,将一切布置成刘蕊离开前的样子,躺在床上继续假装沉睡,又过了一会儿,刘蕊带着眼角的泪痕回到屋中,自然是没有发现李逸云的举动。她仍是小心翼翼地将棉袍和鞋子摆好,轻轻地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她轻轻地翻了个身,重新滚入李逸云的怀中,呼吸也变得匀称缓慢,真正地进入了梦乡。 但李逸云却是毫无睡意,他紧闭着双眼,过往的一幕幕在自己的面前走马灯似的闪过,甚至包括了许多陈年往事。脑中无比清醒,却又无比混乱。等到了黎明时分,他的心中终于决定了对刘蕊这件事的处理方式,而这个做法,让他后悔了好久,好久。 爬起身来,李逸云没有管仍在熟睡的刘蕊,他独自用过早饭便直奔书房,拿出姬远交给他的锦帛细细思量,又拿过一副空白竹简,拿起狼毫笔在上面纵横勾勒出几幅类似于地图的东西。等到天色大亮,又找来付安细细询问,确定了具体的事宜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而这时,李逸云清早派人去召的公孙篪也和王六一起来到了府上,李逸云私下里和他们谈了几句后,两人便又匆匆离去了。 李逸云又招待付安在府中住了两天,在这两天里。他每日行事照常,只是对刘蕊的态度却来了个大转弯,由昨日的满心忏悔,突然变成了冷若冰霜,连说话也爱答不理的,晚间更是再次搬到了书房去住。刘蕊起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渐渐地也开始生了闷气,两人相互间便展开了冷战。 这便是李逸云的办法:利用冷战让刘蕊讨厌自己,从而让她觉得是他有负于她,这样等孩子生下来,李逸云便可以一直休书遣她离去。通过一番暗查,李逸云已经基本了解了两人的过往:两人相互爱慕,但因为青年家中贫寒,所以刘蕊的父母不同意,青年为了出人头地,便在征兵出征犬戎之时应征入伍。却不幸被犬戎擒获,等逃回华夏之时却发现心上人已然嫁了别人。 很俗套的故事,却依旧让李逸云不忍。他不想让身边的任何一人遭遇痛苦,再加上刘蕊对他的态度,更让他决心让两人破镜重圆。但刘蕊却又可怜自己不肯离去,李逸云这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将一切扛在了自己的身上。 到了第三天早晨,李逸云连个招呼也没打,便招呼徒弟李聃跟着自己随付安离去。牵马到了门口。刘蕊却恰巧在此时从后院赶来,见李逸云几人要走,便出声喊道:“早些回来!”言语中依旧透露着关切。李逸云狠下心,头也不回地冷冷应了声:“嗯!”说罢飞身上马,三人一路绝尘,朝着城门疾驰。 付安早看出古怪,但他身居宫中多年,自然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于是也不多言。几人一路向南到了城门,早见王六一身戎装引着百余人在门口等候,这些人大多身材中等,并不算特别的壮硕,但却都是李逸云授意王六精心选拔而出的战士,每个不说以一当百,也至少能以一当十。 李逸云到了城门以后,又整顿了一下队伍,便率领人马顺大路向着西南前行,到了傍晚时分,便到达了辽国三大城之一的西部城池——松锦城。松锦城东依瀚海、西靠太行余脉,是通往燕地的咽喉要塞,在战略地位上的地位举足轻重。而受了大海的影响,这里的冬天比起辽阳城要暖和许多,这也是它得到李逸云重视的原因之一。 第116章 南下幽州(下) 当晚,李逸云便率人在松锦城休息。将近黎明之时,松锦城守将孙无病便等在了李逸云的门外,李逸云起身后,他便立即禀报,李逸云前日安排去往燕国的使者已然回城,李逸云二话不说立即召见,只见作为使者的年轻士兵已然累的双腿打颤,将包含着燕国通关令牌在内的几样事物交付李逸云后,更是显得摇摇欲坠。李逸云立即下令给予士兵官升一级,田地一亩的赏赐,并安排他下去休息。 这时,天色也已大亮。李逸云召集人马再度出发,奔往燕国的要塞——山海关。山海关与松锦城类似,也是依山傍海。有人说,两者本应是相互对立的战略要塞,但由于燕国与新封的辽国相互交好,这才没有显现出它的这层作用。 一路奔袭到了山海关下,守城的官兵见了这队人马自然是满怀戒备。李逸云一挥手,王六拨马上前,将怀中的令牌亮了出来,旁边一人则拿出盖有燕国玺印的诏书当中朗读,士兵们一听,立刻将长矛劲弓扔到一边,打开城门将李逸云等人迎到城中。 师出必有名,李逸云早在付安到来的第二天便安排人星夜兼程前往燕国幽州,称年关甫过,作为晚辈的自己应当去拜访燕召公,于是才收到了回复的诏书以及通关令牌,不过燕召公病重,这自然是出自姬远之手了。 在山海关稍作停留,李逸云便谢绝了守将的挽留,从山海关再度向南,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了燕国的国都——幽州城。论规模,幽州城并不比辽阳城大多少,但李逸云放眼看去,便看出了百余年风雨在这座城池上留下的种种印记,而相比之下,辽阳城更像是个暴发户,空有外壳而无内涵。 付安先一步进城,以免节外生枝。而依着姬远在信中的话,李逸云绕到南城门才出示令牌,守门的士兵见了令牌,立即神色恭敬的将李逸云等人请进城,将李逸云、王六等人请到城中的一处院落住下,随行的百余人也都安排在了附近。 刚刚坐下没多久,姬远便神色匆忙的破门而入,来见李逸云。李逸云举目端详,几月不见,姬远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一般,发髻也显得有些混乱,李逸云面带惊讶地低声道:“公子,事情如此严重?快坐下详谈。” 姬远坐到李逸云对面,长叹一声:“国主,多亏你行事迅速,若是再晚几天,恐怕连进城都难了。”李逸云惊疑道“哦?竟如此严重?姬兄能否说得详细些?”姬远脸色变为严肃:“我来正是要与国主商议此事。”当下把事情的始末向李逸云和盘托出。 燕召公姬牧,今年五十有三,身体有些衰老了,不时也有许多头疼脑热。而就在前不久的一天,他的一次风寒毫无征兆的加重了,老国主一病不起,而驻扎在燕国西北的三公子姬迎,却好像得到了消息一般,带着数万军队回到幽州,名为探望父亲,实则意图不轨。现在已经控制了幽州城西、北两门,而他的后续部队仍在陆续赶到,所以姬远才说,若是再晚几日,恐怕连进城都难了。 驻守东门的将领,是跟随燕逊公多年的老将王敢,他的意向无人得知,而也在姬迎逐渐增多的兵力下,姬远不得不将自己仅能控制的一些兵力收缩起来,以保证自身的安全。就连付安当日出行,为了保证书信不被截获,也只能狠下心来,让他将书信藏到身体之中。 “正如李兄所言,家父的病情的确一日不如一日,原本我还想着父君若是能稍稍康复一些,那便也无需大费周章了,也可避免兄弟相残。犹豫不觉间才派付安求国主卜上一挂以做决定,但现在恐怕是……”李逸云却打断了他:“公子,我现在倒是觉得,自己算错了。依我看,召公不日便会起身临朝了。” 姬远一愣:“国主何出此言?”李逸云沉声道:“公子试想,若你是姬迎,既然已经在朝中布置了若干眼线,又怎么会将一切寄托于召公不确定的病情呢?你难道就没想过,召公的病倒,是有人蓄意为之的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姬远“腾”地站起身来:“您是说……不会呀,多位太医把脉都说是身子骨太弱所以无法抵御风寒,你是说……”李逸云点点头:“公子虽然机敏,但毕竟不是修炼之人,对于法术的了解自然不够。即使像我弟子那样的修为,只要会些巧妙的法术,也能让人看起来如同自然病痛一般,而修为高深者,则更可以在无声无息间完成这一切,更可以将施法的痕迹完全掩盖,让人无从查证。” “国主!多谢点醒!”李逸云摇摇头:“不必客气!公子下一步打算怎样做?”姬远站起身:“我要马上去找我国的大祭司,让他为父亲诊病,挫败姬迎的阴谋。”李逸云也站起身:“恭祝公子马到成功!”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姬远便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之时,他停住脚步,有些犹豫地问道:“国主,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李逸云一皱眉:“公子请讲!”姬远转回身:“听付安说,国主和堂妹好像有了什么矛盾,按理说这是你的家事,我不该来过问,但我怎么也算是半个媒人,所以才忍不住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李逸云又皱了皱眉:“公子不必多虑,只是一些小事,在下自己能过解决,退一步讲,即便将来我和蕊儿有了什么变故,我和公子的关系也不会因此改变。”姬远闻言神色一僵,随即躬身施了一礼:“多谢国主!”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留下李逸云静静的在这宅院中等候着,到了深夜,他见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正要休息,却见姬远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走了进来。李逸云见状赶忙迎了上去,开口问道:“怎么样?”姬远坐在椅子上,叹气道:“大祭司去看了,他一口咬定父亲只是风寒,而与妖邪之类无关,我空口无凭,只好就此作罢。” “哦?那公子如何看待此事?”李逸云问。姬远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我觉得,大祭司即使没有直接参与到姬迎的计划中,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才故意说谎。”李逸云笑了:“公子一点也不怀疑我的推测有误?”姬远朗然道:“我若是不相信国主,又怎么找您来?”李逸云说了声“好!”随即向姬远询问起与大祭司相关的事情,姬远便将自己所知的毫无保留的向李逸云说出。 听了姬远的话,李逸云沉思片刻:“依我看,按着这大祭司平日的行为来看,应该不是奸邪之辈,而且他与国主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情谊,依我看,他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不得不向你说谎。”姬远一皱眉:“他平素的行为会不会也是装出来的呢?”李逸云摇摇头:“一个人伪装自己几天容易,几个月也不难,几年也可以办到,但像他这样几十年如一日般的身体力行,那可是太难了!若是他真能做到这样,恐怕他的修为早就到达混元的境界了。” “公子若是信得过在下,明日我便去拜会一下这位大祭司,看看他究竟苦衷为何?”李逸云目光灼灼的瞧着姬远。姬远迟疑了一下:“国主此去,需要在下提供怎样的保护?”李逸云哈哈一笑:“公子,你也太小觑李某了,一兵一卒也不用,公子早些回去歇息吧。养足精神才能对付敌人。” 姬远离开后,李逸云小憩了一阵,天色便开始变亮了。他起身梳洗一番,又用过早点,便叫起李聃,依照姬远所说的路线,向着城东北方大祭司所在的“祈天坛”走去。 一路向北,人烟渐渐变得稀少起来,开始时道路两旁还有不少住房,到了后来,只剩下各式脱光了叶子的参天古树了。不知走了多久,在笔直的道路尽头,隐隐可以望见几根数丈高的石柱冲天而起,甚是壮观。疾走几步,师徒两人来到石柱面前,只见八根通天的石柱对称的排布在道路两旁,石柱上雕刻着各式张牙舞爪的巨龙,无不栩栩如生,仿佛正要冲天而起。 而在石柱的中央,一条白石铺成的台阶由低到高,向远处延伸着,李逸云毫不犹豫的,带着弟子沿着台阶向上攀登。视野的尽头,一座样式古朴的祭坛在晨雾的掩映中显露出轮廓。李逸云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如同阳光般传入了他的耳中。 “小辈!独自来祈天坛,所为何事啊?”与此同时,一阵旋风以祭坛为中心向四外旋转而去,李逸云的袍袖也跟着猎猎作响。稀薄的晨雾在旋风的搅动中飞速散去,祭坛毫无阻碍的展现在了李逸云的眼前,而同时出现的,还有端坐在祭坛中央的一道高大的身影。 此时,那人正睁着双眼,隔着十几丈的距离,目光灼灼的瞧着他! 第117章 半似日兮半似月(上) “着大祭司田锋觐见!”内侍的声音从幽深的殿堂中传出。站在殿外的田锋闻言,立即整理整理袍袖,迈步踏上石阶,步入殿堂之中。殿堂中央,金色的长椅之上,燕召公正襟而坐,身姿倍显雄健,丝毫看不出被疾病纠缠多日的光景,只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眼神中偶尔会出现异于常人的混乱之色。 田锋走上殿来,拱手道:“国主在上,微臣田锋有礼了!”召公笑了笑:“田爱卿辛苦了,免礼!”田锋收回双手,正想稍稍地放松一下,燕召公的脸却突然变了,他厉声道:“给我拿下!”原本守护在殿堂四周的士兵一同向中央一跃,数条长枪便将田锋的退路尽数封死,而紧接着,殿堂的四个角落,四道闪耀着的流光向着田锋激射而来,后发先至,四条光带相互交织着,打了层层的死结,没等田锋反应过来,便被牢牢地困在了大殿中央。 召公双目圆睁,厉声叫道:“田锋这贼人!在寡人病重之时妄图加害于我,意图不轨,多亏上天福佑,才没能让他得逞,赶紧将他押进死牢,等候发落!”持枪的士兵们闻言,应了一声,也不等田锋分辨,便将他架了下去。而那几名修道者,自然是跟在士兵的后面,遥遥的维持着绑缚田锋的光带。 召公似乎余怒未消,怒气冲冲地朝着殿外吼着:“来人!”一名看上去像是头领的士兵奔进殿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召公吼道:“寡人已经查清,背后的指使者,正是那不肖子姬远,立即率领寡人的亲卫队,将他捉拿归案!”“是!”士兵领命下殿。 召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他突然用手抵住了头颅,眼神也变得异常混乱,脸部的肌肉不断地抽搐。他跌倒般地坐到椅子上,急促地呼吸着。良久,他的呼吸才渐渐平缓,手掌从额头上放了下来,露出一张目露凶光的疲惫的脸庞。 而此时,远在幽州城外的山林中,李逸云正驾着玉骥,与姬远齐头并进的向南疾驰,他的五百人马、姬远的妻子孩子以及数百心腹家丁,也都跟随在后。姬远喘着粗气,仍不忘向李逸云道谢:“多谢国主,若非国主相救,即便在下能逃得了活命,在下的家小恐怕也难逃此劫。” 李逸云摆摆手:“公子不必客气,还好公子仅有一妻一妾,若是人数太多我就是有心帮忙也无能为力啊!”说到这儿,他原本调笑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公子,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啊!这次逃出幽州之后,你便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是不成功便成仁!你要有所觉悟啊!”姬远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接着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多谢国主提醒。”李逸云点点头,不再言语,专心策马向前。 一行人又奔行了一段,从山林中钻了出来,到了开阔的原野之中,远远地便瞧见那古旧的城墙。幽州城已经算是古韵十足了,可比起这座城池,就根本不值一提了。城墙全部由纵横两丈有余的石砖构成,每一块石砖都是浑然天成,鲜有刻凿的痕迹,城墙上淡淡的青苔印记,昭示着它那悠久的岁月。而四丈宽的城门,则完全是由两个整块的木料造就,而非拼接而成,莫说幽州,就连镐京也难以相较。 李逸云悠悠道:“逐鹿古城,果然名不虚传啊!”脑海中,黄帝与蚩尤大战逐鹿的神话也在此时变得异常清晰,李逸云不由得拨马疾走几步,到了众人的前方。 “站住!”城上的士兵呼喊着,无数的弓箭瞄准了他们。姬远策马向前,挡住李逸云,拱手道:“兄弟们,我是世子姬远,有要事求见夫人,不知可否通行?”“世子?世子怎么了来?”士兵们在城墙上交头接耳的说着。一个士兵头子有些怀疑,探出头问道:“你真是世子?” 姬远笑了笑:“如假包换!这是我的令牌。”说着从腰间拿下一块巴掌大的金色的令牌,扬起手想要掷出,却又瞧着高大的城墙垂下了手臂。李逸云笑着伸出手,接过令牌,扬起手臂用力一掷,“嗖”地一声,令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士兵的手中。 “呦!真是世子!”看清了令牌上烫金的“远”字,士兵们又有些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李聃策马上前,对着姬。李二人说道:“师父,姬叔叔,后面隐约有马蹄声传来,怕是追兵就要到了。”听了这话,姬远有些心急了。朝着城上喊道:“弟兄们,有话先放我们进城再说好吗?” 谁知他这样一说,士兵们反倒起了疑心。领头的士兵支支吾吾的说:“世子,你先等等,我先去请示一下夫人。”说着从城墙上消失了,想必是进城禀报去了。而这时,姬远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全副武装的队伍正从远处的地平线渐渐显露出身影,看那阵势,人数恐怕要达到上万。 跟随着姬远的士兵们,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握紧,进入了备战的状态,但情况却是很不乐观,李逸云带这些人前来,原本是打算在幽州城内,甚至是宫殿之中使用的骑兵,而在这旷野之上,则毕竟是人数太少,他一边心中焦急,心里面一边默默祈祷着另一个人能过快些动作。 “快请世子进城!”一声高呼从城墙上传来,一名士兵手持令旗冲上城墙,顾不上调匀呼吸,便大声喊叫起来。城上的士兵们听了,也立即行动,他们在城楼上拉动铁链,转动城门的铁索,城门缓缓打开。 此时,追兵们的身影也越发清晰起来,一个个盔明甲亮,精神抖擞,领头的一名将领见众人停在原地,大喊一声“冲!”士兵们猛的加速,如同一波巨浪般向城下涌来。城门已经开了一道缝隙,李逸云举剑高呼:“进城!”士兵们一边护卫着姬远的家眷,一边维持着秩序,迅速地向城中冲去。 李逸云却将马头倒转,望着逼近的追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几个呼吸之间,近千人的队伍只剩下最后一拨还处在城门口,可是追兵也已近追到了距离城门不到十丈的地方。眼看便要尾随着队伍冲进城中。 一道碧光突然亮起,晃的追赶而来的士兵们两眼发花。李逸云沐浴在碧光中,连身躯也变得有些虚幻了。他双脚一踏马镫,从玉骥身上一跃而起,如同一颗碧绿的太阳般升到空中。所有的剑灵之力,在这瞬间,被他完全压榨了出来。 身在空中,李逸云双手合十,自右上至左下,倾斜劈斩而下。全身的光芒随着这一斩,尽数倾泻而出。 “轰!”的一声后,李逸云袍袖轻挥,抵消了反冲之势,轻巧的落在了马背之上,而在他身前十丈远的地方,一道长达数十丈的沟壑凭空而出,显然是被他先前的一击所劈斩而出的。追在前面的一些士兵收势不及,纷纷连人带马坠落而下,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后面的士兵也都不敢轻易冒进,纷纷停在原地,踟蹰不前。 趁着这个机会,徘徊在城门口的队伍如同飞燕一般轻盈的钻入了城中。李逸云见状,面无表情的调转马头,玉骥轻踏马蹄,一步一步地踱进城中,厚重的城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地闭合了。 剑灵之力消耗了个干干净净,李逸云至少一天之内无法发挥实力了。过去的三年,他在辽阳城深居简出,几乎从未战斗,无法调运灵力对他来说也就算不得什么。而这几个月来,却是连番大战,使得他的心里开始怀念起自己原本那一身不俗的修为了。 进了城中,姬远立刻迎了上来,而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老者。李逸云与姬远点头示意后,冲着老者一拱手:“前辈,您的动作还不算慢!多亏您了!”老者笑骂一句:“我哪有你那嘴皮子呀?不过也不知道那分身能撑多久?” 老者正是田锋,而那被打入死牢的,则是他的一个分身。田锋得到召公召见他的命令后,便知道对方不会放过自己了,而他的家小又都在幽州城,若不就范,便会连累家人,权衡之下,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田锋原本的分身之法就有着独到之处,能过于本体产生感应,而李逸云为了实现计划,更是毫不藏私的将天火同人之道讲述给他。八卦之术本就艰难深奥,李逸云又近乎现学现卖,而且时间短暂,田锋自然很难掌握。但虽没能学得天火同人,通过对它的理解,田锋将自创的分身之法再度改良,幻化的分身具有了更强的独立性,而那操控召公的人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召公之上,对于这巧妙的分身之法,自是没有察觉。 第118章 半似日兮半似月(下) 李逸云跳下马来,安排了李聃专门为玉骥寻找安身之处。之后便在田锋的指引下一路向北行去。逐鹿城比起幽州城要小了许多,站在城门口便能看得到城中央的宫殿。此时再无人阻拦,几人便一路朝着宫殿的方向行去。 脚下的的道路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依托宫殿所建的半圆形的广场展露在几人面前,广场宽阔平坦,显现出一派恢弘浩大的氛围,但李逸云的目光却被另一件事物牢牢吸引住,再也移不开半分。 那是一尊高度超过五丈的石像,是由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雕刻而成,起初的时候距离较远,能看到的不过是一道模糊的身影,而随着几人的走进,石像的面貌渐渐清晰起来。 石像所雕刻的是一个身披轻甲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剑眉虎目,仅是静止的面容便透露出一股英姿勃发之气,而在他周身甲胄裸露之处,健壮的筋肉纤毫毕现,更是显得威风八面。 石像站在广场的中央,背对着宫殿,双目灼灼的瞧着前方,一种一夫当关的雄浑气势扑面而来,让初次见到它的人震撼不已。李逸云此时便沉浸在了这种震撼之中。他瞧着石像栩栩如生的双眼,脑中一时变的空白,双脚仍跟着两人向前走,思维却停滞在了那双眼睛之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充满了勇敢,无畏,坚韧与不屈,却又带着些许沧桑之感,让人望之失神。等他回过神来,几人已经走到了石像的脚下。李逸云长出一口气,转头向姬远问道:“公子,这石像所雕刻的可是轩辕黄帝?”他心想,也只有轩辕黄帝才能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威仪。 姬远却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表情郑重地说:“不,这不是轩辕帝,这是蚩尤。”“啊?”李逸云惊地张大了嘴。“蚩尤?那……怎会如此英俊?”田锋捋着胸前的胡须,笑着说:“想必你从前所听闻的蚩尤都是丑陋异常,形似妖魔吧?” 李逸云点点头,田锋接着说:“那是当时有人为了加强统治,防止那些崇拜蚩尤的人们叛乱,所以才刻意丑化蚩尤,长此以往,天下之人便渐渐的把谎言当做了真实了。”李逸云心中一凛,低声道:“难道是轩辕黄帝?” 田锋哈哈一笑:“我们的始祖怎么可能是这样龌龊的人?此事并非轩辕帝所为,应当是嫘祖或者是其他的谋士所为,再告诉你个秘闻,这是燕国大祭司历代相传的信息之一,现在已经鲜有人知了。这座雕像的雕刻者,就是轩辕黄帝本人!” 这次,李逸云却没那么吃惊了,他瞧着蚩尤雕像的那双眼睛,点点头道:“难怪如此传神!”此时,从宫殿内走出一名侍女,见了田锋带着两人走来,便迎了上去,打过招呼后,引着几人走向宫殿内部。 对于宫殿,李逸云倒是已经司空见惯了。进了殿来,只见殿堂的主位之上坐着一名看上去年纪在三十左右的妇人,体型稍显丰腴,杏眼柳眉,肤白胜雪,但眼神中洗不去的沧桑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年龄。 这位夫人,是燕召公的正妻姜氏,姜氏出自齐国宗室,是太公姜尚的后人,从周朝开国以来,齐国与燕国这两个东方大国,便经常用联姻的方式巩固联盟。而到了如今,几代积累的实力,使得来自齐国的姜氏,在前人手中继承了颇为可观的一股力量。 而当代的燕召公,一方面对姜氏没什么感情,另一方面也十分厌恶这种联盟,于是以“代君亲民”为借口,将姜氏安置在逐鹿城之中,而属于她的那股势力,也都被驱赶到了这里。召公想借着这种“国中之国”的政策,孤立姜氏的势力,再通过下一代停止联姻的方式,将姜氏一族的势力从自己国内清除。 在田锋得到召公的传唤后,他与李逸云谈起何去何从的问题时,便提出了投奔姜夫人的看法,李逸云想了想,立即同意了这个主意,于是田锋在施展分身术后,本体先一步来到逐鹿城,劝谏姜夫人收留姬远,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姜夫人之下,左右两厢分立着几人,此时正虎视眈眈的瞧着他们。姬远和田锋分别以以晚辈之礼和臣下之礼见过了姜夫人,而李逸云因为自己辽文公的身份,只是微微拱了拱手,但姜夫人却是立即下令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下首。李逸云也不客气,简单谦让几句,便坐了上去。 姜夫人看着站在下面旳姬远,不辨喜怒地道:“世子的事情,田祭司已经和我说明了。不知世子现在有何证据证明国主是受人操控呢?”此言一出,站在殿中的其余大臣们也跟着纷纷侧目,目光各有不同的紧盯住姬远。 “我没有证据。”姬远开口道。众人一听,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精彩了,相互间挤眉弄眼,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个长相阴鸷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冷笑着说:“世子既然没有证据,又怎敢出言诋毁国主?依我看所言非虚,世子是真的图谋不轨了!”又有几人站了出来,有的言语温和些,有的言语则十分苛责,但大意都是拒绝收留姬远,反而让他回幽州等候处置。 “肃静!”高坐殿上的姜夫人喝道。众人闻言安静了下来,那几个走出来的人,面上带着或是不忿或是无奈的表情,退回队伍。姜夫人望着姬远:“世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她已经决定要将姬远拒之门外了。 姬远抬起头来:“夫人,我的确没有证据证明父君的行为受人操控,但我却可以肯定,若是姬迎继承燕国国主之位,逐鹿城中的诸位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胡说!”“危言耸听!”众人七嘴八舌的回应着。姜夫人又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示意姬远继续说。 “殿中的诸位,大都是效忠于先祖母姜氏,即使不是,也都与先祖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说的可对?”见众人不说话。姬远接着说道:“诸位可能忘了一件事,但我还记得,姬迎的母亲,当初就是因为给先祖母端茶水时,不慎将水洒在先祖母的身上,才被活活打死的。父君正是为了安抚姬迎,才将雁门变相的封给了他,我都没有忘记的仇恨,姬迎又怎么会忘呢?” 此时,众人的脸色都变了,由之前的不屑、不耐烦变成了恐惧之色。李逸云连叫厉害,姬远短短几句话便抓住了众人的命门,真是了不得!见了众人的表情,姬远微微一笑,对着姜夫人施了个礼:“夫人在上,孩儿母亲早年因为体质羸弱去世,幼时曾多蒙夫人照顾,若是夫人不嫌弃,孩儿想把您当做亲生母亲来照顾,也好尽些孝道,不知夫人能否满足孩儿的心愿。” 李逸云又是连连点头,众人的脸色也都再次变了。谁都知道,什么“多蒙夫人照顾”都是套话,这段话的真正含义是:若是姬远登基为国主,姜氏一族的势力,便会重新回到燕国的政治中心,姜夫人也将恢复尊崇的身份,虽然因为没有亲生子嗣,姜夫人死后这股势力的传承恐怕无以为继,但这些大臣若是能不因身处的阵营而影响仕途,又有谁会在乎?当然,若是姜夫人答应了姬远,也就意味着双方绑到了一艘船上,再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望着姜夫人,姜夫人却缓缓的站起身来,走下高台,走到了姬远面前,盯着姬远的眼睛,轻声问道:“你真的愿意认我做母亲?”姬远正想脱口而出,却见姜夫人眼中泛出温柔又有些难过的神色,姬远心中顿时浮现出幼时对母亲的隐约记忆。他的喉咙突然变得有些干涩,眼角也变得湿润,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出了一个字:“娘!” 姜夫人双眼再也承载不住眼中的泪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她双手颤抖着将姬远的头捧住,揽到自己的肩上,拍打着他的后背说:“儿子,娘的好儿子。从今天起,谁要是敢碰你,我就和他拼了!” 看着这场面,四周见惯风雨的众人也不免心中触动,纷纷垂下头去。李逸云则是暗自感慨:最强大的力量,永远不是金钱,权利,而是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感情啊! 也许姬远纯粹是为了自身安危才决定要认姜氏做自己的母亲,也许姜氏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以及跟随自己的这些人的前途才答应姬远,但在他们拥抱的那一瞬间,李逸云知道,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有的,只是一个终于找到母爱的儿子,和一个终于得到儿子的母亲,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也许这份感情将来会随着两人处境的变化发生改变,但世间又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人们能做到的也就是珍惜眼前罢了…… 从感悟中回过神来,李逸云瞧了瞧眼前不远处的田锋,老者也笑了笑,但却只是一瞬间,他的表情转瞬恢复了忧虑之色,李逸云的神色也转为忧愁。两人都知道,真正的危险一点也没有减少,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敌人! 姬迎,操纵召公的神秘高手,还有…… 第119章 斜月沉沉藏海雾(上) “国主,姬迎公子求见!”内侍冲着半倚着龙床的召公说道。召公有些精神不振,挥了挥手说:“让他进来,你们先下去吧。”内侍躬身应道:“诺!”随即转身出门,走出屋外。 屋门之外,一名劲装青年正满脸轻松地站在台阶之上,这人正是姬迎。内侍出了门,立刻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对姬迎说:“公子,国主有请。”姬迎挑了挑纤细的眉毛,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迈步走入屋中,顺手将屋门“哐当”一声地关了起来。 内侍被这突然的一下子吓了一跳,心中疑惑:尽管现在国主表露出对他的器重,但在国主面前,这迎公子怎么练基本的礼仪也不讲?他心中起疑,但屋中却是一片寂静,内侍又等了片刻,这才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 姬迎进到屋中,一眼不瞧倚在床上的自己的“父亲”,却自顾自的拉过一把凳子,坐着朝屋中的虚空之处说道:“出来吧,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藏的?” “姬迎公子,现在可还不到松懈的时候呦。”一声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一道黑雾从召公的额头中钻了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姬迎冲着他无所谓的笑了笑:“现在大局已定,姬远和姜老婆子不过是困兽之斗,又有何虑?” 黑影冷笑一声:“反正我已经劝过你了,如何决断与我无关。倒是你答应我的条件,何时才能办到?”姬迎撇了撇嘴:“你不是也说了吗?现在还没有大功告成,等到了那时,我自然会将那东西给你。” 说完,姬迎站起身来,转身推开门,径直走出。儿在他的身后,那道黑影再度化为黑雾,钻回召公的体内,召公闭合多时的眼睛再度睁开,闪烁出阴晴不定的光芒来,随即再度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休息。 又过了片刻,召公仍是一动不动。这是,屋顶上的两人才终于松了口气,相互使了个眼色,开始了行动。田锋先对李逸云使了个眼色,接着用传音的方法说:“操控召公的人本体不在此处,召公体内的只是他元婴的一个分身,我们贸然出击只会打草惊蛇,你先去跟上姬迎,看看他作何打算,见机行事。我在这儿继续盯着。” 李逸云知道以自己现在受到诸多限制的实力,留在召公这里监视,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便毫无疑义的同意了田锋的决定,点了点头,双脚一踏屋顶,一层淡淡的波纹在他脚尖荡漾开来。毫无声息的,李逸云腾身而起,又毫无声息的落到远处的一处阴影遮盖的角落,几个起落,朝着姬迎远去的方向纵身而去。 与姜夫人的联盟关系确立之后,几人立即探讨起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毫无疑问的,论起兵力,逐鹿城的这点人比起听命而来的军队完全不够看,逐鹿城被攻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姬远的唯一机会,便是在自己被抓获前,能够找出姬迎谋害燕召公的证据,或是解决操纵燕召公的修士,让召公恢复清醒。 几番探讨,众人在两者间选择了后者,因为不说寻找证据的过程有多艰难,即使找到之后也难以将之公诸于众,因为除了燕召公自己,没人有充当见证者的资格,也难以得到人们的相信,而相比之下,后者则更加切实可行。 但即使这样,人手也明显不足,因为逐鹿城方面,几乎没有修炼之人,仅有的几个,修为也就是李聃的水平,根本起不到作用。计较之下,姬远决定孤注一掷,让李逸云与田锋共同前往幽州,自己的护卫则仅仅使用一些实力平平的修道者。自己再带着几名护卫,乔装改扮,不露声色的隐藏在众多的士兵之中,以躲避敌方修士的刺杀。 从高墙上无声的跃下,李逸云到了一座大殿外,挨着窗户的角落中。姬迎正是在刚刚走进了这座大殿。之后又遣散了殿中执勤的内侍。李逸云心中好奇,他并不好奇姬迎在做什么。因为刚刚姬迎与那黑影的对话,毫无疑问地显露了他许诺给那人些什么东西,而他之后便匆匆赶来这里,想必是与那样事物有关。 李逸云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使得一名修为如此高深的修道者能帮助姬迎,要知道,田锋虽然资质差些,但几十年的修炼下来,修为也稳稳的达到了上清雷劫的后期,上次两人的比试意在试探,若是全力放对,李逸云就很难取胜了,因为只要老者和他拉开距离,拖到李逸云剑灵之力耗尽,自然就获胜了。 而那黑衣人,田锋说从他对燕召公施法的迹象来看,修为还要超过田锋,那就很有可能达到了上清雷劫的巅峰,这样的修道者,即使是直接投奔周天子,也必当得到重用,什么样的宝物能够让他甘于铤而走险呢? 而更让李逸云好奇的还有一点,刚刚从那一缕魂魄,尽管充满了阴森之气,但李逸云却从其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玉虚宫一脉的修行心法,这更让李逸云心生疑惑,同时,一个人的名字也开始在他的心中隐约地闪现出来。 怀着难以抑制的好奇,李逸云伸出手指,劲气轻吐,轻轻地在窗子的薄纱之上点出一个小孔,将眼睛贴在上面,向着里面瞧去。只见姬迎此时正坐在殿堂中央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个雕有金龙的圆形木盒,左右端详着。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那家伙所说的能辅助修炼的龙玉吧?”姬迎瞧着面前的盒子,自言自语地说:“我先打开看看!”说着双手用力,使劲向着两边拉去,但他“嘿呦嘿呦”了半天,木盒却丝毫不动。 姬迎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我这力气使出来,石头也能有点裂缝啊!这木头盒子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说着,气愤地将盒子朝面前的桌案上一摔。却不慎被盒上所雕的金龙刮伤了手,姬迎“嘶”了一声,将手扯到面前来看,而他的一滴血正顺着金色的龙牙,缓缓的流进龙口之中。 突然,金色的光芒在木盒上闪耀起来,姬迎的目光也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龙头浑身金光涌动,仿佛变成了活的一样,轻轻地扭动着身躯,带动身下的木盒轻轻转动,木盒“吱呀”一声,从中打开,盒盖翻转上来,露出黄绫铺就的盒底,以及躺在其中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紫色玉佩,玉佩的形状,正是一条蜷缩着的龙。 “好漂亮!”姬迎喃喃道,伸出手来便想要将它拿起把玩。他的手正要碰到玉佩的瞬间,一道劲风猛然袭来,强劲的力道将他连着身下的椅子掀到一边,一道黑影在他眼前一闪,便扑向案上的玉佩,而紧接着,另一道身影也“轰”的破壁而入,身上闪烁着碧光,向着先前那道身影激射而去。 后面的那人自然是李逸云,先前他正和姬迎一起端详着那枚玉佩。冷不防突然冲出一人,转眼间便将姬迎掀到了一边。气势之强,李逸云也感到有些心惊,这时再联络田锋已然来不及,于是李逸云放手一搏,毫不计较剑灵之力的消耗,化为一道碧光,穿过墙壁,全力扑向桌上的木盒。 那黑衣人毕竟先入一步,左手一把便抓住了木盒,右手挥手一掌,击向迎面而来的李逸云,李逸云的左掌闪烁着碧光,“嘭”的迎上了那人的手掌,掌心中感受到的力量,与田锋的螺旋之力有些类似,都是一股拉扯之力将他的手掌吸在上面,但李逸云却感觉到,这两股力量截然不同,因为这人的力量,看似是吸引,实则却是吞噬。 双掌相触,李逸云的灵力缓慢却又持续地朝着他的手掌涌去。但如今决定李逸云持续战斗力的再也不是灵力的量,而是剑灵之力是否剩余,于是李逸云便索性放开手脚,任由他吞噬。 两人的手掌黏到了一起,黑衣人冷哼一声,左手已然抓住了木盒的边缘,这时,李逸云的另一只手臂突然扭过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从那人腋下穿过,斜刺里直奔木盒,一把抓住盒中的玉龙,又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便眼见着龙玉落入他人之手,顿时勃然大怒,与李逸云黏着的右掌瞬间便要加大吸力,想把李逸云活活吸干。突然,一股剧痛自他的五脏六腹中涌出,瞬间传遍全身。他“啊!”地痛叫一声,忙运起灵力,护住心脉。与李逸云相贴的右手也瞬间没了力道。李逸云心中奇怪,却也来不及思考,赶忙用力一推,借着反震之力跳了出去。 那人的头顶此时云气缭绕,一股股汗水被他逼出体外。他恶狠狠的冲着李逸云说:“小子,你用毒?”李逸云一愣:“我……”此时,双方终于来得及面对面的瞧一瞧对方,借着微弱的月光,相互间熟悉的面容被对方瞧在了眼里。 “哼!原来是李师兄啊,几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李逸云也冷笑道:“楚师弟才是让人刮目相看,现在居然连祸国殃民的壮举也做出来了,佩服佩服!”那黑衣人正是楚戾,他的相貌比起三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眼神变得更加阴鸷冰冷,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少拿所谓名门正派的言辞来压我!说得冠冕堂皇,也不过是借以满足私欲罢了。废话少说,把龙玉交出来,否则。要你的命!”李逸云哈哈一笑:“如此,便各凭本事吧!” 说着,他周身碧光大盛,双脚一踏地面,便如一道冲天的利剑般向上射出。“轰”的一声,屋顶被戳了个洞,李逸云从中跃出,落在了瓦片之上。楚戾则如一片虚无一般,化为一股青烟,毫无声息的穿越了屋顶,来到李逸云的面前,右手闪电探出,一指点向李逸云的眉心。 这招一出,李逸云已然断定,楚戾的实力的确如田锋所料,达到了上清雷劫的巅峰,而且只高不低。不敢硬接这一指,李逸云脚步微动,侧身向旁闪避,同时手中凝为实体的南斗剑,向着楚戾的胸口直刺了过去。 第120章 斜月沉沉藏海雾(下) 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李逸云应当将南斗剑蕴入体内,只是幻化出剑光来战斗,那样剑灵之力消耗的更慢一些,有利于持续作战,但现在双方修为差距较大,李逸云只好全力以赴,不再顾忌剑灵之力的消耗,向楚戾发出全力一击。 耀眼的剑光袭到胸口,楚戾冷然一笑,黑雾缭绕的左手向前一探,掌心正对上了南斗剑的剑锋。与之前两人过招时的吸力完全相反,一股反斥之力从剑尖处涌来,李逸云手中的剑再难以前进半分。楚戾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之色,之前被李逸云躲过去的右手从后方一转,朝着李逸云的后心捣去。 李逸云空闲的左手,此时正握着那紫龙玉,见楚戾变招攻来,无法还击,而右手却又被楚戾手掌牢牢吸住,无法躲闪。眼看着便要中招,他把心一横,左手握着紫玉,向着楚戾攻来的手掌直插而去。这一招若是碰上,李逸云自然会因无法全力施为而受伤落败,但更先一步损毁的,却一定是那紫色龙玉。李逸云便是赌在了楚戾不敢让龙玉损毁这一点上,才出此奇招。 果然,楚戾一见先于李逸云手掌的紫玉,目光顿时一闪,手腕一转,掌上暴烈之气顿时站化为一股螺旋气劲,一股无形之力将四周的空间封锁了起来,令李逸云那握着玉佩的左手难以逃脱。 但理应陷入困境的李逸云却轻松的一笑,在这狭小的空间中缠斗,正是乾坤手的用武之地!当下用四指握住紫玉,伸出拇指,手腕反向后折,拇指朝着楚戾的手腕处点去。 “嘭嘭嘭。”转瞬间,两人已经交击了数次,楚戾胜在灵力强横,迫得李逸云的手掌着着后退,而李逸云则招数精妙,出手角度诡异,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楚戾攻击。 几番交击之下,李逸云的拇指终于正面抵上了楚戾蜷成爪般的五指中央。“砰!”两股力量从中爆发开来,一股反震之力从指端涌入李逸云的体内,他胸口一痛,一股鲜血从胸中涌起,险些冲口而出。但李逸云顾不上这些,他借着这股后退之势,右手长剑猛的加力,将楚戾的右手震退了少许,趁着这个时机,李逸云向后一纵,终于脱开了楚戾的纠缠。 李逸云向地面瞟去,只见姬迎此时已经跑出了殿门,纠集着士兵向这边围拢过来,将大殿包围起来。自己却趁着众人不注意一点一点的向外围移去。李逸云知道他是见势不妙,想去宫外召集自己的旧部,此时幽州城原本的人马都在逐鹿城下围攻,城中除了宫中的护卫之外就只剩下跟随姬迎前来的数万雁门驻军,若是让他与军队汇合,即使召公完全恢复也会很麻烦。 想到这儿,李逸云飞身一跃,身体朝着姬迎直射而去。但楚戾又怎能让他脱身而去?李逸云刚刚跃到空中,楚戾便脚踩着一柄漆黑的长剑,腾空而起,也不施展什么法术,就这样直上直下的像一块巨石般朝着李逸云的头顶砸下。 李逸云只是简单地跳跃,而不是御物飞行,自然无法在空中改变方向,楚戾迎空而来,他无法躲闪,只好双手握住剑柄,自下向上倾斜着扫去。 “锵!”一声金铁交击之声传出,李逸云的南斗剑斩到了楚戾长剑的剑身之上。如今论实力,李逸云比起楚戾差了不少,但若比起两柄剑来,南斗剑就不知道比楚戾的长剑强了多少了! 一斩之下,剑身上笼罩的黑色雾气立刻便溃散而去,剑身在南斗剑的一击之下,也隐隐有一道裂纹出现。但剑上蕴含的灵力却实打实的打击在李逸云的身上,将他反震而出。斜着弹向一边的地面。 李逸云出手之时,便是斜向挥剑,因此被弹出之时也是斜着弹出,这样就避开了楚戾自上而下的一击,却也距离姬迎更远了。李逸云在空中调整了下身形,双脚便落在了地面,同时也被周围众多的宫中护卫包围在了中央。 楚戾站在长剑之上,挥手一招,一道道黑色的气流从夜空中被抽离而出,聚在他的手掌之中,化为黑色的球状。一道道黑色剑芒从中钻出,呼啸着向李逸云射去。尽管士兵们也没搞清状况,尚未向李逸云出手,但处在人群之中,却也影响了他的闪避。几轮剑芒过后,李逸云的身上已经被割出了数道伤口,剑灵之力也已经剩余了不到一半。 李逸云正焦急间,却见一道青色身影从楚戾后方飘然而来,向着这边飞掠而来。李逸云心知是田锋,神色一喜。却刚巧被楚戾瞧在眼里,楚戾心中疑惑,便要向后看去。李逸云心中一惊,大违常理地喝道:“攻他后心!”楚戾停下了动作,眉梢一挑,冷笑道:“李师兄,怎么?还想使诈?看我……啊!” 楚戾说话的时候,田锋已然到达了他的身后,光华闪耀的手掌,“砰”地砸在他的后背之上,将他横击而出,但楚戾反应也颇为迅速,强忍着腑脏的剧痛,挥动双手,扫出数道劲气,阻止了田锋蓄势待发的连续追击。 李逸云放眼瞧去,姬迎此时已经跑到了接近宫门的地方,就要逃出宫门,外面街巷纵横,再想找他就难了。李逸云当机立断,对着田锋喊道:“田前辈你挡他一挡,我去追姬迎。”说着一步窜出,又猛然想起一事,头也不回的大喊道:“他能够吸人灵力,要小心!” 士兵们见李逸云向姬迎追去,便认定了他是敌人,纷纷挥舞着长矛向他涌来。李逸云心中焦急,再也顾不上其他,手中南斗剑挥舞如风,如同一道碧色的旋风般在士兵的队伍中呼啸而过。成群的士兵惨叫着跌倒在地。杀到了最后一层包围圈,李逸云脚下用力一踏地面,旋转之势不变,身体却腾空而起,越过最后的士兵们,向着宫门口的姬迎飞身而去。 身在半空,李逸云趁机将手中捏着的龙玉塞入怀中,空出的左手向前一探,抓向姬迎的后颈。异变陡生,姬迎猛的一缩头,避开了李逸云的一击,一道寒光闪过,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匕首,向着还在半空的李逸云胸口刺来。 李逸云没想到,看似纨绔的姬迎竟能有如此快的反应,仓促之下赶忙探过右手,想用南斗剑去抵挡匕首。“锵”地一身,匕首与南斗剑一碰,便被弹射而出,只是尖端在李逸云的手背上刺出了一点芝麻大的伤口,李逸云借势长剑一挥,将姬迎的退路封死,再次探出左手,将他的后颈拿住,劲气一吐,姬迎全身经脉便被制住,再难动弹。 被抓住的姬迎不急反笑,咧着嘴对李逸云说:“我那匕首上涂满了剧毒,见血封喉,赶快放了我,求我给你解药,否则几个呼吸之间你就命归黄泉啦!”李逸云心中一惊,忙抬起右手观看,伤口果然已经变成了紫黑之色,并在不断地扩大着,转眼间便有核桃大小。 “哈哈!怎么样?快求我!”姬迎越发的得意起来。李逸云心中焦急,正要向他索取解药,却见手掌上的黑紫之色又飞快地消失着,不过一转眼,伤口中渗出的血滴便恢复了鲜红之色。 “这……这不可能!”姬迎惊叫道。李逸云冷笑一声:“虚张声势!”随即将他挡在前面,士兵们见姬迎落入李逸云手中,纷纷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李逸云便迈着大步向回走,再次回到了田锋与楚戾交战的附近。 抬头一看,两人的打斗正陷入胶着之中,若是论实力,楚戾自是强上一些,但经李逸云提醒,田锋一直在较远的距离与他缠斗,导致楚戾吸取他人灵力的能力无法施展,而且方才与李逸云一战也消耗了他不少的灵力,此消彼长,二者便战的势均力敌,一时间分不出高下。 李逸云心中焦急,向去帮忙,但又不能将刚刚抓到的姬迎抛下不管,一时间踟蹰不前,没了主意。正这时,远处传来内侍那独特的尖细嗓音:“国主有令,公子姬迎谋害父君,图谋不轨,着宫中护卫将其捉拿,等候处置。” 士兵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李逸云却哈哈大笑起来,冲着面前的士兵喊道:“听见没有?这可是你们国主的命令,把他看好了!”说着一推姬迎,将他送入士兵的怀中。那士兵接住姬迎,半晌才缓过神来。忙将姬迎双手反剪,扣在掌中。不过李逸云放开姬迎之前已经封住了他的经脉,即使不剪住双手,他也需要多时才能自由活动。 李逸云扭了扭手腕,纵身而起,手中的南斗剑划过一道弧线,到了他的脚下。站在长剑之上,李逸云心念一动,长剑破空而去,载着他闪着碧光的身影,加入了战团之中。 第121章 聚散若飘蓬(上) 李逸云跃上半空,却并未立即加入战场,田、楚两人正打的难解难分,贸然出手,说不定帮不上忙,还会给田锋添乱。灵机一动,李逸云脚下剑光一闪,向更高处腾身而去。一直升到比两人的位置高了数丈的位置,才止住身形。 此时,田锋的两道丈余长的风刃正分别从左右两侧朝楚戾袭来,楚戾一侧身,刚好躲进两道风刃之间的缝隙中,却也不敢左右移动分毫。李逸云见状二话不说,双手合十向下一斩,一道丈余长的碧色剑芒如一道晴空霹雳一般,向着楚戾的头顶击落。 楚戾此时左右皆是劲气逼人的风刃,头顶又遭到这样一击,避无可避,只好双掌上举,撑开一道乌黑的屏障,抵挡李逸云劈来的剑芒。碧色的闪电击在漆黑的屏障之上,两者瞬间便尽皆炸碎成点点流光,楚戾在这冲击之力下一个趔趄,站在长剑上的身子一歪,便陷入了一侧风刃的劲气之中。“噗”的一声,肩头被风刃掠过,带起一片血肉,鲜血从创口中涌出,转眼便染红了手臂。 楚戾痛呼一声,忙稳住身形,从风刃的范围中脱身而出。探出右手,封住血脉,正想逃出圈外再作打算,眼前却又有两道狂风分左右袭来,这次不是风刃,却是旋转着的龙卷,变化多端,捉摸不定。两股龙卷一左一右,好似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恶狠狠的扑向他。 而空中的李逸云也未曾停手,他将双手放在胸前,双手拇指食指相抵,连环弹向身周,无数碧色的光点列罗在他的身周,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碧光照耀之下,李逸云脸上的神色也为之一变,一双眼眸倒映出点点碧光,仿佛蕴藏着整片天空一般。李逸云的嘴角微微一翘,神色间透出一股掌控一切的自信,他双手手腕吊起,双掌自然垂下,又轻轻地平按下去。千百颗停驻在空中的碧色晨星,微微一震,旋即在空中划出纷繁的弧线,从四面八方向着楚戾激射而去。 楚戾抬头望去,碧色的光点已经将他的上方完全的封死了,比起旋转着的龙卷,变化还要更胜一筹,无数的光点在空中划动着诡异却又玄妙的轨迹,迅速而又不可阻挡的向他袭来。 仅是这一招,楚戾便很难躲得开,更何况正面还有田锋所发出的两道不容忽视的龙卷风。见此情形,楚戾也知道到了紧要的关头,大喝一声,双手捏一个手印,一层漆黑的光芒在他身上亮起,旋转着在他的身周形成了一道球形屏障,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内。一股黏稠之力在自它之上发出,田锋的龙卷和李逸云的星芒都瞬间减慢了速度,前进之势被极大的阻碍了。 两道龙卷夹击之势已成,却再难前进半分,狂风停滞在空中,被看不到的力量不断地消磨着,转眼间便所剩无几,田锋颓然的叹了口气,双手凝聚灵力,准备下一轮的攻势。 李逸云的星芒同样停滞在了空中,停在黑色球体的上方,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但李逸云脸上的微笑却没有改变分毫,他的双手同样掐了一个法诀,脚下碧光一闪,南斗剑化为流光钻入体内,但他的身体却是依然漂浮在空中。 耀眼的光芒从他的身上爆发出来,仿佛碧色的火焰熊熊燃起,不断的向上攀升着。一道数丈高的巨大身影在火焰中显现而出,全身穿戴着金纹勾勒的碧色盔甲,面貌却与李逸云一般不二。 南斗剑灵被召唤而出,那些停滞在空中的星芒顿时光芒大盛,好像纷纷燃烧起来一样。楚戾护体的黑色光球依旧,但那粘滞之力却再也不能阻挡星芒的运动,一颗颗碧色光点再次在空中运行起来,却出乎意料的不向下攻去,而只是保持高度不停地旋转着或大或小,相互嵌套的圆圈。 碧光闪耀中,南斗剑灵抬起了右手,食指笔直的指向星芒的忠言,而在他包裹之内的李逸云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并轻轻地说了声:“破!” 星芒如同最初从李逸云身周下落时一样,先是微微一震,随后闪烁起耀眼光芒,依旧保持着原本旋转的轨迹,齐头并进的向下射出。星芒闪过之处,黑色光罩毫无抵抗力的被打出无数的空洞,楚戾惊讶的面孔再次出现,他这一招,是他最为强大的防御法术,本想凭借着自己胜过两人的修为,能够靠着它多撑一顿时间,恢复一些伤势和灵力,可没想到竟被李逸云如此快的击破。 而在他的惊愕间,碧色的星芒已将黑色光罩打了个粉碎,由他的脚下再度上升至他的身周,骤然停住,不再动弹。一股危机感浮现在楚戾的心头,没等他有所动作,李逸云又轻轻的吐出一个字:“封!” 一字出口,碧色星芒又是一震,一道道光线从每个光点发射而出,或近或远,连通道其他的光点之上,一张华美绚丽的网就这样在空中织就。一条条光线依次亮起,似乎杂乱无章,又似乎暗含次序,众多的士兵甚至是田锋瞧在眼中,竟都不觉生出一股心旷神怡之感。 唯一的例外便是被困网中的楚戾了,此时,他只感到自己与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联系,这张网看似细小,却好像包含着宇宙至理,令他生出渺小感的同时,也失去了一切的抵抗之力,所有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被完全剥夺一空。 瞧着空中犹如神祇的李逸云,他知道自己失算了,这一定是李逸云孤注一掷的招数,这招出后,李逸云必定是油尽灯枯。而他自身是擅攻不擅守的,若是用自己最强的攻击招式与他硬拼,自然是自己胜利的机会更多,但如今自己的防御已经被对方攻破,那么说什么也都迟了。“我终究还是没有你的胆子大呀!”楚戾在心中叹着,失落的轻阖双目,眼前映着淡淡的碧光,放弃了一切徒劳的反抗。 楚戾猜得不错,这一招正是李逸云近些年摸索出的一个新的招数,也是唯一的招数。他给自己的剑起名为“南斗”,自是希望能过以这主宰生命的星辰代表自己的希望,希望能够为生灵谋福。而辽地接近北荒,北斗之星越发明亮,南斗众星却是不见踪迹,心绪感慨之下,李逸云便在使用剑灵之力是,依照南斗星辰的排布点出六点星芒。 却不料六点星芒在他收回控制之后竟然停滞在空中不动。李逸云大感惊奇之下,又依照星辰的分布,将围绕着南斗星的众星也化为星芒点缀在南斗星四周,星芒闪烁的光芒更加耀眼了,李逸云好奇之下,又试着操控“南斗六星”依照星辰运行的轨迹轻轻一转。 这一下,所有的星辰都转了起来,丝毫不错的依照着天空中星辰的轨迹运行着,李逸云更起了兴趣,立刻开始专心探究其中的奥秘,于是,才有了这威力巨大的“南斗星阵”。 见楚戾被星阵封死,李逸云双手再次合十,巨大的剑灵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一道碧色剑光从他的手掌上生长开来,这次虽没有南斗星阵的玄妙,却也是李逸云的全力一击,笼罩在身周的巨人缓缓的融化在了碧色的火焰之中,而碧色的火焰,又如蛟龙吸水一般朝着他的双掌涌去,顷刻间,全部凝聚在了那柄剑芒之上。 李逸云脸上的笑容不觉间消失了,他的身体随着剑灵的消失而开始下坠、下坠,转瞬间,便如流星般一般向着楚戾的头顶砸去。而他手中的剑光,也向着楚戾的头顶斩落。剑光的劲气将楚戾的发髻吹开,露出他的额头,一股复杂的释然之感传入李逸云心间。“终于要结束了!”他想。 突然,一道同样浑身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李逸云的面前一掌挥出,李逸云全力以赴的一剑瞬间被打散成了满天星。一股大力袭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剑灵之力消耗殆尽的南斗剑化为实体,跌落在他的脚边。 失去了李逸云的控制,南斗星阵的旋转也变得缓慢下来,那人只是手掌朝着星阵的中央拍去,“砰”的一声,手掌击中了星阵,一道漆黑的光芒荡漾开去,瞬间将所有的星芒全部浸染,星芒在黑光的笼罩下,一点点的变小、变小,最总化为乌有。 黑衣人毫无凭借的站在空中,探手将楚戾提了过来,冷冷地道:“龙玉拿到了吗?”楚戾这时才回过神来,指着李逸云说:“被他塞到怀里了。”“没用的东西!”黑衣人斥道,顺手将楚戾抛到一旁,转过头瞧向李逸云,李逸云下意识的双手握住胸口,眼角的余光却发现那片紫色玉石正静静地躺在距离他脚尖两丈远的地上。 黑衣人瞧也不瞧李逸云,掌心对准了地面上的玉石。一股旋风凭空出现,玉石被卷在旋风之中,向着他的手掌笔直飞去。李逸云正想起身阻止,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加上先前与楚戾战斗之时所受的伤,他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出一口暗红色鲜血,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直到这时,李逸云才知晓,黑衣人方才那随手的一击竟然将自己打伤至此。 这时,一道青色龙卷从一侧袭来,向着冲天而起的旋风横扫而去,出手的正是一旁的田锋,田锋这一式,充分显现出了他对风的操控之力,龙卷攻击的角度,方向都极为巧妙,正好袭向旋风两股螺旋劲气的中央,又恰巧能够在击破旋风后将玉石包裹在内。 黑衣人将这一切瞧在眼里,依旧不为所动。等到田锋的龙卷就要将旋风切为两半之时才轻轻的将手掌向内一握。原本旋转平稳的旋风陡然加速,一圈圈螺旋劲气瞬间由原来飘舞的绸带化为了切断一切的环形利刃。本为攻击一方的青色龙卷一挨上旋风,立即被切得支离破碎,而裹在旋风中的玉石毫无滞碍继续向上。 而那旋转着的螺旋则在黑衣人的一握之下,靠近地面的一端向内一收,化为一个锥形的尖端,又向上一顶,抵着玉石加速向上,在接近黑衣人手掌之时,旋风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同它出现时那样毫无征兆。而那紫色的玉龙则轻轻地落在了他那修长的手掌中。 第122章 聚散如飘蓬(下) 黑衣人轻轻地将玉龙握在手中,李逸云此时已经拾起南斗剑,挣扎着站起身,田锋也来到了他的身边,两人并肩站着,心中都是一片冰凉。从出现开始,黑衣人一直毫无依凭地站空中,仅这一点便说明了他的修为至少到了羽化的境界。 而他自始至终连一步都没动,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便让两人黔驴技穷,这样的实力,若是动起手来,即使以两人全盛的状态,恐怕也挡不住三招,而这时南斗剑的剑灵之力也已经耗尽,李逸云的实力一丝也发挥不出,田锋也是强弩之末,两人便如同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黑衣人哼了一声,似乎是轻蔑地笑了笑。他缓缓的抬起空着的左手,与右手一样,左手也格外修长。他的脸一直处在漆黑之中,但又不是伪装的黑雾,而好似根本不存在的一样。 看着那修长的手掌对准了并肩的两人,田锋惨然一笑,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刻意地将胸膛挺得更高,眉宇间也露出一股悍然无畏之色。李逸云的心中则瞬间浮现起刘蕊的面容,他想到了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又想到了那个叫阿辉的青年曾经许诺刘蕊对待他的孩子如亲生的一样。想到这儿,李逸云心中再无牵挂,他微微一笑,面带轻松地瞧着虚空而立的黑衣人。 “嗯?”黑衣人语气中带着不快,正对着田、李两人的手掌化为一道残影,抓住了一旁呆立着的楚戾。“走!”话音未落。两人便已化为一道漆黑如墨的闪电,风驰电掣般的远遁而去。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疑惑,就在他们疑虑之时,一道淡白色的光芒仿佛一片浮云一般由远处飘来,看似移动极为缓慢,却转眼间到了两人头顶,又是一转眼,那道白光便已经化为一个微不可见的光点,在黑衣人远遁的方向消失不见。 “竟有人能让那黑衣人远遁而去,真是天外有天呀!”田锋感叹道。李逸云点了点头,田锋疑惑地说道:“那黑衣人究竟是何来历?辽公你可有头绪?”李逸云一笑:“前辈如若不弃,叫我逸云便可,无需这样多礼。”田锋也是一笑:“如此,我便叫你李贤侄,可否?”李逸云点点头,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几番并肩作战,又经历了劫后余生,两人心中初次相见时的芥蒂早已烟消云散,更是结下了异乎寻常的情谊。 笑了半晌,两人瞧了瞧身周有些呆滞的士兵,止住笑声。李逸云一挥手:“你们还不赶紧派几个人到国主那里去,听候国主接下来的命令?”士兵们这才回过神来,一溜烟的争着跑了过去,只剩下那两个押着姬迎的士兵在后面满脸郁闷的向前踱着。 李逸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黑衣人是何许来历,倒是田前辈你不是守在召公那边吗?怎么会过来帮我?召公那边不会有问题吗?” 李逸云没说出口的是,他想到了那黑衣人可能的身份,便是当年被揭破身份,叛逃而出的师叔秦玄,也就是那害死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七邪魔君。只是楚戾原本对他颇为怨恨,不知他们怎么会再次凑在一起。而不知是出于对自己猜测的不确定,对仇恨的回避,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李逸云却下意识的将这个想法埋在了心中。 田锋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见他询问,便将李逸云走后的情况一一道来。原来自李逸云走后,田锋便一直伏在屋顶,同时隐藏自己的气息,以免被对方发现。可等了许久,下面却依旧毫无反应,田锋大着胆子探出一缕魂魄之力透过屋顶,向着屋内探查,却发现之前那控制着召公的魂魄之力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床上颇为虚弱的召公。 田锋连忙赶到屋中,给召公度入一丝灵力,让他清醒过来。这时,正巧有一个田锋熟识,而又绝对可靠的老内侍来探望召公。田锋惦记着李逸云这边的情况,便也来不及解释,将召公托付给老内侍之后,便匆匆的赶了过来。正巧遇见楚戾居高临下攻向李逸云的一幕,于是便加入了战团……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到了召公所在的房屋之外。李逸云朝着门口的内侍拱手道:“劳烦禀报一下国主,就说辽国李逸云求见。”内侍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连忙一躬到底,双腿也跟着轻轻颤抖:“原来是辽国国主,难怪如此英雄,国主说了,请两位立即入内,有要事相商。” 两人拱了拱手,迈开步走进内侍打开的门中,只见脸色苍白的燕召公正坐在床边,一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之色,透出看遍世事的睿智,但李逸云却也察觉到,召公的脸庞之上,缭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暮气,缓慢而又不停地滋长着。 李逸云转头瞧了瞧田锋,田锋摇摇头,传音道:“那操控召公的法术极为狠毒,被操控之时还显示不出来,一旦法术解除,被操控者的身体会承受极大的负担,召公本就年老,在经历这样的变故,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李逸云正想掩饰脸上的悲戚之色,召公却笑着说道:“原来是李贤侄,不必客气,过来坐,田兄,你也过来。”说着指了指床边的两把椅子。两人拱手回礼,依言坐了下来。 “寡人不慎遭逆子谋害,多谢两位施以援手!”照例客气了几句,召公咳嗽着说:“不知远儿的情况现在如何?”李逸云见他终于问到正题之上,连忙将姬远此时的处境向召公姬牧讲诉了一遍。召公听完,立刻叫过身边的内侍:“快,立刻传令,停止进攻逐鹿城,迎接远儿和姜氏回幽州。记得带上我的随身佩剑,以免城中之人怀疑!”内侍闻言,立即跑了下去。 李逸云顿时生出一股敬佩之感,如此虚弱之时,召公考虑的还能这样面面俱到,实在是难得。此时召公又说道:“两位此次劳苦功高,原本应该以倾国之力相谢,但寡人命不久矣,且两位与犬子私交不错,想必犬子也不敢忘了两位,我就偷个懒,还请两位原谅则个。” 李逸云忙道:“国主您别担心,您只是一时不适,很快便会好起来的。”燕召公摇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再次谢谢你们,我有些累了,两位也先歇息去吧。”召公眼中透出一丝疲态,吩咐身边的内侍道:“给两位安排住处!”内侍答应一声,走到门口等候两人。两人见状也只好再次朝召公拱了拱手,随着内侍离去,召公则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坐到了铺的柔软的床上,李逸云放松了下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酸痛之感,而受到两次重击的胸口更是一阵阵撕心般的疼痛,他运起刚刚恢复了一丝的剑灵之力,运功调息了数个周天,身上的疼痛才减缓了一些,此时,一股疲惫之感袭来,李逸云将头枕在枕头之上,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了,李逸云被一阵喧闹之声吵醒了,洗漱一番走出门来,正瞧见一群人簇拥着一身华服的姬远迎面而来。姬远显然刚刚赶回城中,脸上还带着疲惫之色,但是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而在他左边的脸上,多了一条从眼角附近划到嘴角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看那伤势,必然会留下疤痕。 见了李逸云,姬远面带喜色的走过来:“国主,我本来还想着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感谢,没想到却吵醒了你,实在不好意思!”李逸云摇摇头,忍不住问:“世子,你脸上的伤口……”姬迎微微一笑:“一个死心眼的修道者弄的,也真难为他能在军队中找到我!”李逸云见对方毫不在意,便也微微一笑,不再提起。两人谈起几日来的诸般变故,不禁感叹起了世事无常…… 几日后,燕召公驾崩,世子姬远登基,并奉姜氏为太后。然而,在登基大典上却发生了一件奇事:姬远正准备接受大祭司田锋所持的冠冕,却有一名满身泥土的士兵穿过层层护卫来到他的面前,语气慌乱的说:“报告国主,不、不好啦!据前方回报,犬戎自西北进军,已经距离雁门关不到十里,雁门关现在只有几千守军,形势危矣啊!” 姬远脸上也是一晃,雁门关本属姬迎的管辖,而他为了图谋篡位,将军队几乎尽数调入了幽州,想着即使是操控召公出了差错也能凭借兵力取得国主之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釜底抽薪,所有的计划尽皆失去了意义。 姬迎伏法,但他带来的数万大军却还未来得及征调回雁门,犬戎在此时出兵,雁门想必凶多吉少,而穿过雁门,几乎就可以长驱直入的攻入幽州,而这份战报,从雁门送到这里至少要半日的时间,而十里的距离…… 姬远脸上渐渐地有冷汗冒出,却见李逸云走了上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姬兄,你怎么忘了我们事先的安排呢?”说着还眨了眨眼睛,姬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上也再度有了笑容,他微微地颔首,接过了田锋手中的冠冕。抬起头,朗声道:“典礼继续!” 在众人的不解中,典礼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姬远、李逸云几人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其他的人想着犬戎的可怕,却都有些坐不住了。正在众人即将崩溃的时候,又有一个士兵跑了进来:“报!犬戎在雁门关外五里遭遇伏击,死伤数千人,大败而回,而伏击军队打的旗号,是辽国的旗帜。” 姬远向着那名士兵点了点头:“传令雁门守将,开放城门,让辽军战士进城休整!”“是!”士兵应声跑下。姬远举起手中的酒杯,冲着众人笑道:“大家别愣着了,喝酒,喝酒!”众人相互对视了好几眼,才从沉默中缓解过来,纷纷举酒相邀,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原来,姬远派付安给李逸云送去密函之时,便在其中交代了姬迎驻守的雁门的利害关系,李逸云自然想到了犬戎可能借机进兵的情况,于是便派公孙篪带领冠日城大部分军队以及辽阳城大部分军队共五万人,先行一步到雁门关外埋伏。于是有了如今这一幕。 登基之后的几日,处理了一些紧要事宜,姬远便着令雁门守军返回驻扎地,又指派了新的守将,公孙篪的数万军队则从雁门来到幽州城外驻扎,等着李逸云离开之时跟着一起离开。 在幽州住了几日,李逸云便觉有些打扰,捡了个姬远闲暇的日子,正想去找他辞行,却在路上迎面碰上了。姬远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手:“走!天子派来了使者,陪我去见见!”李逸云不好拒绝,只好跟着他来到前殿,只见一名身着朱红色袍服的天子使者正坐在椅子上,见二人前来立刻笑脸相迎,见到了李逸云,更是透出一股惊喜。 李逸云也颇为惊讶,因为这使臣他认得,正是穆王身边最受宠信的内侍——赵祗。 第123章 再临镐京(上) 见来人是赵祗,李逸云顿时面露喜色地迎了上去。赵祗看着李逸云,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但仔细看去,笑容却似乎有些复杂。 几人见过礼后分别落座。姬远先出言问道:“赵大人不远万里前来,应当不是闲来出游吧?不知有何见教?”赵祗拱手施礼:“燕公果然聪慧,小人到此,是奉了天子陛下之令前来,有诏令下达。” “哦?”姬远一惊,忙站起身来,作势便要躬身施礼。赵祗赶忙将他拦住:“燕公无须多礼,陛下说了,这次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请求,因此也没有明文行令,只是让小人口头传达。”姬远疑惑地站直身子:“哦?那大人请讲。”赵祗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肃地说:“陛下希望您能率领燕国除防御雁门关外的全部军队,包括山海关的驻军,随小人赶赴洛邑。” “嗯?”姬远疑惑地瞧了李逸云一眼,而对方也同样是满脸的迷茫。姬远不由地问道:“恕我斗胆问一句,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变故?难道是犬戎再次大规模进犯?”也难怪他惊讶。要知道,自武王分封天下之时,便明令禁止诸侯军在非战时,进入洛邑以西的王域。违者天下共诛之。 赵祗惨兮兮地一笑:“这个小人稍候自然会告知,不过时间紧迫,若是燕公愿派兵随小人前往,便请先抓紧时间召集队伍吧。”姬远垂下头,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去下令召集军队。”说着转身朝屋外走出。李逸云也站起身,想随着出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却听赵祗喊道:“辽公留步!” 李逸云止住脚步,转身再次看向赵祗:“大人还有何事?”赵祗勉强笑了笑,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陛下还有一道有些奇怪的命令,要小人带给大人。”李逸云心中生疑:“哦?但说无妨!”赵祗轻声道:“陛下的原话是‘若你能在二月十五之前见到辽文公,并且他还能立刻召集起军队的话。便告诉他,朕希望他也能来一趟,若非如此,便派人将这个送给他’。” 说着,赵祗从怀中拿出一块金牌,递了过来。李逸云接过一看,玉牌的样式,与姬远用来证明身份的金牌的制式相同,只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金牌背面的所雕之物略有差别,姬远的金牌,所雕刻的龙爪有四根脚趾,而李逸云手上的这块金牌所雕刻的龙,每个龙爪之上都有五根脚趾。 龙是姬氏一族的图腾,而拥有五根脚趾的神龙,则更是代表了周王室的嫡系正统。李逸云将金牌翻到正面,只见金牌的正中,被从后面探来的龙爪围绕的区域,雕着一个凸起的“云”字。 李逸云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周王室定是遭遇了极大的变故,甚至有可能穆王本人也深陷危险之中,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一反常规的调动一直忠于王室且同为姬氏子孙的燕国军队。 而更让李逸云有所触动的是第二条命令,比起那些养尊处优的诸侯,新兴的辽国自然是一个相对的虎狼之邦,调动辽国军队定然是极为有效的一招,但今日便是二月十四,而穆王所下的调动命令要求的是在二月十五之前有效,若非李逸云恰巧领军驻扎幽州,即使明日赵祗赶到幽州,李逸云也定然无法及时调集军队,命令也就无效。 而再看赵祗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再加上毫不客套的与姬远直来直去的相告,定是节省了一切时间。这样的一路赶来,尚且无法赶到辽阳,看来穆王的本意便是送给自己这代表着身份的金牌,并让自己置身事外。可巧合的是,自己刚好身在幽州,又能快速调集军队,这才让这本不该生效的命令传达了出来。 “三年了!”李逸云心中暗暗揣度着:我离开镐京已经整整三年了,这三年来我只顾着自己的执拗,却没考虑到已经不再年轻的父亲对自己的思念,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儿子,却因为造化弄人,刚刚相认便分道扬镳。这对一个年老的父亲来说是多么的残酷啊!而这危急关头,父亲虽然想寻求儿子的帮助,却又变相的下达了“若是时间过于紧迫,便别让他身陷险境。”这样的命令。 “赵大人还请等我一等,我这便去召集军队。”李逸云只是略微拱了拱手,便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出,消失在大殿的门口。身后的赵祗瞧着他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地垂下了头。 仅仅半日之后,军队便已集结完毕,不过天色已晚。只能休息一晚后再行出发。李逸云麾下的五万辽军倾巢而动,姬远也调动了包括山海关驻军在内的三万余人随之出发,只是因为他刚刚登基,国内形势还不稳定才没有亲自领军,而是派了山海关的守将王汉统领军队,并吩咐他再见到天子之前,一切听从李逸云的号令。 第二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数万大军便从幽州城西门开拔,背对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开始行进。赵祗以及几名随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偶尔也和李逸云闲聊几句,但却始终没有提起镐京的变故到底为何,李逸云这些年也见惯了这些人“不到时候不开口”的惯例,便也不急着询问,只是不时的想起穆王的处境,心中有些担忧。 数万人马一直向西南而行,傍晚时分便进入了晋国的地界,赵祗在亮明身份后,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大军长驱直入,到了第二天傍晚,便到达了晋国的国都晋阳。李逸云惊讶地发现,晋阳城外也已聚集了枕戈待旦的数万人马,看样子准备随时出发。 刚到了晋阳城门口,城门便豁然而开,一身华服的晋国国主姬福从城中亲自迎出,见了与赵祗并骑而行的李逸云,他先是愣了一愣,之后才惊讶的道:“竟然是辽公?我不是做梦吧?辽公竟然亲自前来?”李逸云也笑着道:“多年不见,晋公可还安好?”说着瞧了瞧晋国整齐的军队说:“晋公果然是勇毅之人,仅仅三年,贵国的军队让李某刮目相看呀!” 晋公寒暄道:“哪里比得上辽公的铁骑?不过是略有小成罢了,辽公快请入城,我已安排了宴席,不过不是我亲手做的了。”又与赵祗等人打过招呼,便引着众人进入了晋阳城中。 一路来到招待宾客的大殿,几人分宾主落座后,李逸云再也忍不住,开口向赵祗问道:“赵大人,晋阳城外的数万兵马也是要与我们一同启程的吧?这样的话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万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调集如此多的兵马?” 晋公也跟着一愣,瞧着赵祗疑惑道:“赵大人……这是?”赵祗也愣了,反而瞧着李逸云:“我昨天便已告知燕国国主,今日见你也不开口问,还以为你已从他那里知晓了呢!”李逸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哦?看来是怪我了,我还以为又是什么‘不到时候不能说’的规矩呢!” 在座几人都忍不住笑了几声,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略有缓和。笑声过后,赵祗敛起笑容,面色凝重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姬福已经听过一遍,所以神色没什么变化。李逸云听着赵祗的讲诉,神色却是一变再变。 等到赵祗说完,他已经明白,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来自三年前师兄刘甫所推行的新法。尽管新法有失仁慈,但李逸云这几年的所见所闻却让他不得不相信,一套严苛而精确的法令,的确比仁德而笼统的政策能使命令的执行变得更加迅捷,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若是哪一天周王室丧失了绝对的实力,恐怕便岌岌可危了。 自新法推行以来,整个天下的形势都为之一变。天子发出的政令。有了严苛的惩罚作保证,执行起来变得更加迅捷,歹人的非法之举也因为担心受到砍手削足的惩罚而大大减少。造成变故的问题也不是出在法令的严苛惩罚上,而恰恰出在李逸云当初唯一赞同的关于释放奴隶的规定。 依据新法,除了各国诸侯有权招收少量犯者的家属充当奴隶外,其余人一律不准进行奴隶买卖,对于做工的奴隶可以将他们遣散,对于做工需要留下的人,则要给予他们合理的报酬。 这样的举措,自然使那些除诸侯以外的贵族心存不满,而那些被释放了的奴隶,也不见得有多么的感谢天子。因为根据法令,继续雇佣他们需要给予报酬,而事实上贵族们的工作是用不了那么多的人的,于是众多的奴隶便在法令颁布后被遣散了。 而奴隶们在被遣散之后,却又很难融入平民的生活之中,政令取消了奴隶的身份,却没有消除千余年积累之下人们对于奴隶的歧视,奴隶的身体之上都有主人烙印下的印记,很容易识别。普通的百姓们见了这些人,大都心存鄙视。 一些奴隶凭着原本主人赏赐的财物开了个小买卖,却也是鲜有人问津,而那些身无分文的奴隶,想在平民中找到一份差事,更是难上加难。这样一来,那些无处可去的奴隶反而怨恨起新法来,那些从前的主人慈善些的,更是怀念起作为奴隶时的生活来。 而最大的反对者,却是一些诸侯国的国主。自武王时期便在军事上规定,大国的军队不得超过三个军,小国则不能超过一个军,但这些年随着百姓生活的日益富足、人口的增加,以及周王室率领下的开疆辟土,各个诸侯国的军队人数便显得有些不够用了,而这时,那些奴隶便成为了变相的应急部队,这一遣散奴隶,各国的一些事务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股暗涌便悄然兴起。朝中的诸多贵族开始联合起来,在各方面利用人脉网络制造不安事件,从而向穆王施压。诸侯国也纷纷提出抗议。对于这些异议,穆王不予理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趋势并没有消除,反而在渐渐滋长。而今年又赶上了一个灾年,许多诸侯国的粮食歉收,不少地方饿死了人。于是更多抱怨的声音出现了,甚至还有“天灾便是因为新法的失德引起的”这样的说法。朝中的贵族更是乘势而入,加大对穆王的压力。 第124章 再临镐京(下) 在这样错综发杂的局面下,每年一度的朝贡成为了最后的导火索。按惯例,每年三月份之前,诸侯国都要到镐京拜见天子,并献上粮食、布帛等贡品,但许多国家去年的收成实在不好,根本无力进献,而按照新法的规定,国主是要受到相应的处罚。 于是局面再也稳不住了,也不知是哪国率先起意,诸侯国纷纷效仿。一封封带着威胁信息的书信送到了穆王的桌案之上,以宋国、陈国为首的各路诸侯,甚至在洛邑东、南两面集结了部队,似乎随时都有攻城略地的打算。 各路诸侯虎视眈眈,朝中贵族也趁机施压。周王室已然处在了内忧外患之中,此时的穆王,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姬氏宗亲所在的诸国,这才下令赵祗亲自出发,请调燕国,晋国军队,驻扎在洛邑,从而在武力上震慑诸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然后才有时间想办法。而东方的鲁国、南方的蔡国,因为隔着宋、陈等国,便无法从中调动军队。 李逸云渐渐从阴晴不定的表情中恢复过来,此时,他们的面前已经摆好了宴席,但气氛却仍是颇为紧张,就连作为主人的姬福也无心调和气氛,在这样的氛围中,几人匆匆结束了晚宴,便各自下去休息了。 次日,军队同样与凌晨便开拔,姬福与姬远一样,也没有亲自领兵,派出的将官叫张锐,昨晚的宴席中已经和李逸云等人见过。姬福同样叮嘱他听从李逸云的命令。这样,加上原本所有的八万余人,李逸云率领的部队达到了十三万,甚至还要超过他当年与犬戎作战时的规模,只是这些士兵中,骑兵的数量很是稀少,无法与当年相比。 由于要照顾步兵,军队的行进速度并不是很快。走了足足三天的光景,才隔着黄河遥遥地望见了洛邑的城墙。洛邑的城池规模很大,在李逸云所见过的城池中,也只有镐京能在规模上超过它。洛邑所在的河南之地,是华夏文明的发源之处,而它本身更是被称为天下的中心。 刚渡过黄河,还未进城,远远的便看到城门口往来不绝的人群,数量众多却又秩序井然。军队在距离城门五里的地方止住脚步,李逸云下令暂停行进,赵祗则率着两名随从先一步进城,找城中守将商讨事宜。 不多时,赵祗便从城门中再度返回,身后除了原有的随从外还跟着一队士兵。赵祗来到李逸云对面,有些歉疚地说:“国主,得委屈大家一下。近日以来,诸国军队日益嚣张,前几日还有军队到洛邑城下示威,所以恐怕不得不让军队驻扎在洛邑南的伊阙,才能过起到震慑作用。” 李逸云点点头:“这倒是没什么,将士们平日风餐露宿的也都习惯了,只是粮草方面还得请大人安排的稳妥一些。”赵祗道:“那是自然。”说着又指了指身后跟来的一队士兵:“这是洛邑守将胡啸派来的卫队,他们会领着我们前往伊阙。”李逸云点点头,向着自己的队伍挥了挥手:“出发!” 军队一路向东,不到一个时辰后便到了伊阙。伊阙据传是商朝开国宰相伊尹的家乡,穿过此地的一条河流也被称之为“伊水”。伊阙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更是从东南方向进入洛邑的要塞,因此很早便有军队在这里驻扎,李逸云所率领的部队到达之后,便在原有的军营附近扎下营寨,与之互成犄角,拱卫着身后的洛邑。 之后的两日,有了这十万大军的威慑。情况果然好了很多,诸侯的军队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局势变得安定了下来,但这安定中却也隐含着激荡的暗流。 对着表面安定下的不稳,李逸云自然心知肚明,但他也是无能为力。因为即使是他再怎样操练兵马,展现出无可匹敌的实力,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能解决它的地方,只有一个。次日,李逸云向驻守洛邑的守将胡啸提出:要去镐京觐见天子。胡啸虽然不清楚李逸云与穆王真实的关系,但也看得出这位辽公在天子眼中特殊的地位,于是不加犹豫地同意了,并说要派遣军队护送,李逸云则婉言谢绝。 将人马交给公孙篪调遣,又将他与王汉、张锐一起叫来,反复叮嘱遇事要相互商量,李逸云这才仅仅带着李聃,两人两马,穿过洛邑,向着镐京城前进。三年多以前,李逸云便是由这条路去往辽国,而这次,路相同,方向却是相反。 上次离开镐京的时候,李逸云心中烦闷,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而这次虽然也不是什么愉快之事,但他却特意的放慢了脚步,欣赏起沿途的风光来。此时正值初春,正是冰消雪融、万物复苏的时节,走在路上,便可以看到路边的树木刚刚抽出的淡绿色嫩芽,玉骥也不禁出言赞叹。被春光所影响,李逸云也心情大好,便不加管束,只是告诉它进了镐京城后别再出声,以免节外生枝。 通人语之后,玉骥便能直接与李逸云沟通,这些日子以来在李逸云的指导之下,修为日渐深厚,已经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只是还不能化为人形。这样的情形让李逸云有些尴尬。想像对待人那样对待它,可它的外形还是一匹马,想像对待马匹一样,它又通了人语,这让李逸云好生头疼。所幸玉骥没什么挑剔的,也愿意与那些马匹一样的待遇,只是在饮食上稍有些挑拣,这让李逸云略微松了口气。 不紧不慢地走着,从早晨一直走到傍晚,便抵达了巍峨的镐京城。一路之上,师徒两人只在中午的时候在路边一个小茶馆处吃了点点心,此时都十分饥饿。进了城顾不上别的,首先便去找了一座当年便非常有名的酒楼,点了上几个招牌菜。李逸云原本计划着,吃完饭便去赵祗的住处寻他,再去见穆王,却不料正吃着饭,便先见一个熟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白石瞧见李逸云的反应和姬福十分的相似,先是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接着便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惊喜之情,走过来紧紧拉住李逸云的手:“辽公,真的是你?哈哈,多年不见真是让老朽甚是想念啊!来来来,再陪老朽喝上几杯,好好聊一聊。” 李逸云看着对面的老者,几年不见,白石也变得苍老了不少,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多了,头发也已接近全白,令他心中唏嘘不已。白石则是不由分说地坐到李逸云的身边,又含笑的拍了拍李聃的肩头:“小公子也长得这么大啦?真是越来越俊俏啊!”两人又寒暄几句,等到酒菜端了上来,便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白石端着酒杯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唉!说实话,当年我只是觉得辽公和公主关系不一般,天子又颇为器重,便想着与阁下拉拉关系,却没想到您竟能够裂土封侯,果然是非凡之才啊!”李逸云想到姬玉柳,心中轻轻一痛,又回想起当年的不少事情,也叹了口气:“当年的事不必多言,不管怎样,白老没少帮扶于我,这些我都记在心里。”白石听了,轻轻的点了点头,眼角不觉竟带着些泪花。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白石沉默了片刻,突然皱起眉问:“辽公,问一句不该问的,以老朽掌握的情况看,陛下似乎本没有让您赶来的意思啊!您是怎么来的?”对他了解这些情况李逸云并不意外,也不隐瞒,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 白石听了后捋了捋他的胡须,试探着问:“国主能否将那金牌给老朽看上一眼?”“好啊!”李逸云点点头,伸手入怀掏出金牌,递了过去。白石接过金牌看了半晌,目光如惊涛般变幻一番,最后归于平静,小心地将金牌送还,语气复杂地说:“恕老朽眼拙了,原来是这样!” 他这一说把李逸云说糊涂了,皱着眉问:“白老,您是什么意思?”“国主不知道这金牌除了装饰之外还有什么作用?”李逸云摇摇头。“这金牌只有当代天子的亲生子嗣才能拥有,也就是说,有了它,就可以向全天下证明您是陛下的儿子!”“什么?”李逸云险些大喊出声,意识到身处的幻境才强行压低声音。一旁的李聃从不知晓李逸云和穆王的关系,一听这话也惊得险些跳起来。 “白老,这件事千万别传出去。”李逸云沉声说。白石点点头:“我这把年纪,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国主放心!”“好!那白老我想再问问您,您说陛下——父王赐给我这东西,有什么别的用意吗?”白石摇摇头:“不好说!不过说句犯上的话,如果镐京城覆灭,城中王族有什么不测的话,国主您就是王朝最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届时您高举大旗,率领辽国铁骑南下,天下也都是您的囊中之物了!言尽于此,国主自己斟酌吧!” 李逸云半晌不语:这样看来,穆王原本的确没打算让自己牵扯进来,反而想着在王朝罹难的时刻,将整个天下托付给自己。但却又没有明说,这样就给了他自己选择的机会,这样的父爱,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关怀来形容了!但父亲对自己关怀至此,自己又怎么能看着他被逼上绝路? 于是李逸云更加坚定了平乱的决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稳了稳心神,开口向白石问道:“白老,之前的事先不提,您给我说说如今的镐京城,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还有,您能否告诉我,您是站在哪一方的呢?”白石微微一笑:“前不久我刚刚向陛下递交了辞呈,我不想趟这趟浑水了。” 李逸云正因为失去了一个了解内情的机会而遗憾,却听白石接着说道:“不过辽公,现在是你在问我,那我便和你说说我的看法。”李逸云心中一喜:“哦?白老请讲。”对于这个混迹官场数十年不倒,一眼便能看出自己仕途走向的老者,李逸云还是十分看重的。他的看法,无疑将给李逸云带来巨大的帮助。 “每一次的改革,无论好坏。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动荡局面,这是千古的必然。”白石缓缓道:“原本只要陛下稳住阵脚,再根据不同的情况调整法令,恩威并施,定能够安然度过这段光景。但是去年突发的天灾破坏了这一切,使得原本较为平稳的矛盾被突然激化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有了你和其他几位国主的帮助,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是……”白石沉吟道:“如今朝中的情况随着诸侯国的动态也有了些变化,各个贵族在朝中的代言者已经纷纷表明了态度,骑虎之势已成。即使诸侯国撤军也难以挽回。依我看,事情的最终,陛下要么将这些贵族连根拔起,要么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或者说——给这些人一道台阶。至于最终如何取舍,就要看陛下的决断了,而非我们所该操心的事了。” 李逸云点点头,白石的一席话让他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至少穆王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那其他的事情也都可以从长计议了。两人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相视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125章 山雨欲来(上) 与白石分别后,李逸云带着李聃径直来到了赵祗的住处,尽管赵祗在外人面前风光满面,但依据法令,内侍是不允许建造府邸的,因此赵祗的住处只是一个分内外院的民房。 外间住着的是一个无儿无女的老者,被赵祗收留在此,谈不上谁照顾谁,只是相互帮扶罢了。李逸云之前在镐京时也见过这个老者,老者尽管年老,倒还说记得他,于是直接领着他进了内院。不过李逸云倒是觉得,老者认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李聃的那头独特的白发。 随着老者进了院中,李逸云便瞧见了一身粗布衣服的赵祗,正在费力地用镐头刨着院子东侧的土地,应当是想过些日子在那里种些作物。土地刚刚解冻,刨起来颇为费力。赵祗一边挥动镐头,一边擦着鬓角的汗水。见李逸云来了,忙扔下镐头,笑着迎了上来。 看着这情景,李逸云心中顿觉心酸,内侍大多是因祖上获罪而受牵连才受刑入宫,因为身体的残缺,气力上本就不如常人,赵祗却还在做着这常人都有些吃不消的劳作,实在是颇为不易。而他那无法弥补的残缺,又是他连娶妻生子也做不到,瞧了瞧身边的老人,李逸云便想到了赵祗的晚年,若能像老者一样遇到一个贵人倒还算幸运,否则恐怕就更为凄凉了…… 李逸云心中思绪翻涌,赵祗却已经走了上来,拱手道:“国主大人,没想到是您来了?快请进屋说话,屋中有些破旧,还请您担待。”说着做了个接引的手势,李逸云收拾起心思。点点头,随着他走入屋中。 屋子并不大,但所放置的物品倒也不算寒酸,尽管不是什么昂贵之物,但各种饰物瞧上去都颇为典雅。李逸云随着赵祗在桌案旁坐下,李聃也跟着坐在他的身边。赵祗给两人各自倒上了一杯茶,给李聃倒茶时李逸云本想阻止,赵祗却十分执拗,他只好作罢。 斟完了茶,赵祗问道:“辽公是何时到的镐京?”李逸云轻抿一口茶:“大约一个时辰前到的吧,在‘品味阁’吃了顿饭便到大人这儿来了。”赵祗满脸高兴的神色:“辽公竟然第一个便来找我,实在是太瞧得起小人了!真是让小人受宠若惊啊!” 李逸云看出赵祗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也不想让自己居于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连忙道:“哪里的话?赵大人,你知道我最讨厌那些尊卑上下的俗礼了,我来看您,完全是冲着我们间的情谊,您这样说,可就不美喽!” 赵祗微微张大了嘴,眼中竟然微微泛出了泪花:“好,好!那我斗胆叫您一句李兄,小人以茶代酒,敬李兄一杯。”李逸云笑着举起茶杯,和赵祗微微颤抖的的茶杯轻轻一碰,两人一饮而尽。 又闲聊了几句,李逸云见天色已经不早,便开口道:“赵兄,真人不说假话。我来这里除了叙旧外,是想请您安排我见一见陛下,几年不见,我对陛下也甚是想念,而且面对面的和陛下聊一聊,我想也更有利于将局势迅速的稳定下来,不知赵兄什么时候能帮我安排一下?” 赵祗一拍额头:“唉!瞧我这记性,你刚到的时候我便想问你这事儿来着,太高兴了才忘记了。李兄稍候,我换一套衣服,这就带你去见陛下!”说着便起身脱下外袍,将内侍头领的黄色衣袍披在身上,又将沾了泥土的鞋子换下,不多时便收拾停当。李逸云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番感动。 李逸云让李聃留在赵祗的住处与老者作伴,自己则跟着赵祗前往宫城。宫门口的守卫见了赵祗,也不加阻拦,两人一路便来到了御书房。李逸云皱眉道:“陛下这些日子经常待在御书房吗?”赵祗也叹了口气:“陛下忧心天下,每日都在书房待到很晚,处理各种突发事件,又要思考下一步的举措,我看在眼里也是颇为担忧他老人家的身体呀!” 李逸云也满脸忧色地点点头,正要再度询问时,赵祗接着说道:“不过还好,近日有一位精通炼丹的高人游历至此,他将所炼制的丹药献给陛下,陛下服用之后,身子骨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要不恐怕就更糟糕了。” 李逸云心中好奇,忙问赵祗这高人是何许人也。赵祗却也是毫无所知,李逸云便也无可奈何。这时,两人已经到了书房之外,赵祗向门口守着的内侍说明了缘由,内侍点了点头,走进了书房。 不多时,那名内侍便推开房门,来到两人面前说道:“陛下请辽公大人入书房觐见,赵大人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李逸云和赵祗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李逸云迈步走向书房,赵祗则转身离去。 刚进书房,便听到一声略带憔悴的声音说道:“你来啦?快过来坐。”瞬间,李逸云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他瞧见了被夕阳余晖笼罩着的穆王,橘色的日光中,穆王坐在桌案后的长椅上,从前的满头黑发已经有不少变白了,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令人心碎的银光。 “爹,这三年,您还好么?”李逸云拉过椅子做到他身旁,轻声道。穆王笑了笑:“好!怎么不好?我可是天下至尊,若是我还过得不好,这世上还会有过得好的人吗?”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李逸云也跟着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您……有把握吗?”犹豫片刻,李逸云还是开口问道。穆王笑了笑:“不用担心,各地诸侯虽然表面张牙舞爪的,但是若到了真格儿的时候他们没几个敢动手,往远了说,先祖武王的余威仍在,往近了说,还有横扫犬戎对他们的震慑。再加上你们的援军,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李逸云一皱眉:“不过,我觉得借兵一事并非是长远之计啊!现在看来,同姓的诸侯国与王室的关系还算亲密,但这是由血缘还算接近,来往密切所致,若是再过上几十年,燕国、晋国这些国家与王室的血脉便会越发疏远,关系也会越来越陌生,那时若再有变故,恐怕就难以借兵了,您还是得想个更为牢靠的手段,为后世着想啊!” 穆王摆摆手:“你说的有理,不过这得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现在我实在无暇他顾。”说着叹了口气道:“诸侯方面,暂时没什么可担忧的,真正的麻烦在于镐京城中的那些盘根错节的贵族世家。” “哦?他们能翻起多大的浪?”李逸云所管辖的辽国,实际上的建国时间也就仅有这三年,国内根本就没有什么贵族世家。因此,他也无法理解,为何穆王竟然把贵族世家的威胁,排在了诸侯军队的前面。 穆王招了招手,让他看向桌案上铺开的地图,指着图上的建筑说:“你看,这是镐京城的地图。城池方圆足有千百里,而宫城的面积,仅仅只有几十里。其余的那些地方,除了少部分住着百姓,便全部在世家们的控制之中了。” “而现在,他们已经秘密的将被遣散的奴隶们,重新组织了起来,并安排他们在城中的各个角落,不时地制造混乱。现在我已命乾极、坤极两军驻扎在城内,随时应对这些现象,可是防不胜防啊!我又不能将所有的奴隶都集中起来,那样反倒遂了他们的意,让他们更有理由反对新法。现在,只有期待诸侯军队赶快退去,再慢慢地抽丝剥茧,将这些人各个击破了。” 李逸云听了听,着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这时,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酉时到了,吴大人已经给您准备了丹药,正在殿门外等候。”“我知道啦!”穆王笑着站起身,冲李逸云说道:“这个姓吴的仙长真有两下子,炼出来的真是些灵丹妙药啊!我不过吃了两天,精神便大为好转了,而且他还说,若是每天能多休息些时间,服用丹药的数量还可以逐渐减少,最后完全恢复健康。” 李逸云赞叹道:“若真能如此,还真可称得上灵丹妙药了!”穆王哈哈一笑:“走!我带你去见见他,你要是有什么不适也都向他讲,定能够药到病除!”李逸云笑了笑,跟随着穆王走出书房,向着殿门外走去。 到了殿门外,一个三十多岁。身穿长衫的中年人正站在那里等待。说他是在等人,却又有些不像,因为他正望着天空出神,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连穆王和李逸云走进了也毫不知觉。穆王却似乎不在意这点,朗声道:“吴先生,让你久等啦!” 那姓吴的中年人猛地一惊,缓过神来,向着穆王拱了拱手:“见过陛下。”说着从腰间摘下一个红皮葫芦,递了过来:“这是我今日炼成的丹药,和水服下,一日早中晚各一粒即可,五日之后我会再来送丹药。咦……你是?”他抬起的双眼瞧见了穆王身后的李逸云,忽然变得亮了起来,原本毫无生气的脸上也似乎陡然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你是……老三?”那人瞪大眼睛说道。李逸云的神情顿时也变得激动起来:“大哥,是我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说着转过头来,对穆王解释道:“陛下,这位吴悠先生正是臣在昆仑山时的大师兄。臣幼年之时没少受他的照顾。” 穆王听了这话,脸上原本就有的喜色变得更浓郁了,他冲着吴悠点点头:“很好,很好。既然如此,大家边都是一家人了,先生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朕定然尽力满足先生。”吴悠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推辞道:“陛下严重了,草民不敢当!”穆王道:“先生不必推辞,您带来的丹药对朕本就颇有助益,朕早就想赏赐先生了。今日不过是借机提出罢了。”吴悠见穆王坚持,这才施了个礼,表示谢过。 第126章 山雨欲来(下)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开始镀上夜色。李逸云对穆王拱手施礼:“陛下,天色已晚,臣今日先告辞了,改日陛下闲暇之时臣再来探望陛下。”穆王目光中带着不舍,但仍旧冲他点了点头:“如此你便去吧。”接着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现在住在何处?” 李逸云如实答道:“傍晚时分进的城,打算现在去找住处。”穆王立即接口道:“还住在你原来的宅子里吧。这些年我一直有安排人打扫,应该还算干净。”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枚黄铜钥匙,递到李逸云面前。黄铜的钥匙一尘不染,将李逸云带着感动的神色映照在其中。他接过钥匙,向穆王拱了拱手。吴悠也向穆王施礼告辞,两人并肩而出,消失在宫门之外。 到了赵祗的住处接了李聃,李逸云便与带着吴悠来到了自己的府邸。用黄铜钥匙开了院门,李逸云便再度走进了这个他曾经的家。满打满算,李逸云在这里也只住了半年左右的光景。但奇怪的是,此时的他对这里却有一种由心而发的亲切感,焦躁的心绪也稍稍安抚了下来。 走进连通着卧房的小客厅,李逸云示意李聃将买来的酒菜铺在桌上,三人便围着圆桌坐了下来,在桌边立起三尺高的烛台,映着烛火开始大快朵颐。一边吃着,李逸云一边问:“大哥,你这些年都去了哪游历呀?怎么前些年都没有你的消息呀?” 吴悠眼中的光芒再次亮起:“五年前你离开昆仑山不久,我也离开了。但我并没有返回中原,而是去了趟昆仑以南的寒荒。那里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地面的高度要比天地间的其他地方高出千余丈。因此造就了那里独一无二的气候:清晨和傍晚寒冷,中午又十分炎热……” 寒荒独特的气候,听的李逸云不住侧目,可吴悠却不多谈,几句之后便转入了他的主题:“而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养育出一群不同寻常的药物,他们都各自具有其他地方所产的药物所没有的功效。就连一些完全相同的物种,在那里所生长的,也与我们日常所见的药效大为不同,于是我便在那里研习药理,一待便是一年多。” “之后,我又继续南行,翻过了一座比昆仑上还要高的山峰,到了山那边的身毒国,在那里我又见识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医理。那里的医道,并非如我们一样,将人体按照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来划分,而是探索体内的‘脉轮’,归根结底也还是人体内气息流动的学问,不过却是另一种探索方式,这让我大开眼界。” “在那里待了一年,我又继续向西走了一段时光,见识了一些新的东西,但我却突然觉得自己缺少一些东西,至于缺少什么。我却说不清楚,终于有一天,我知道自己缺少的是什么了——那就是真正纯粹正统的华夏医理。” “我少年研究医理时,因为叛逆思想作祟,总是想超越那些前辈,所以对他们留下的医理都是反其道而行之,总想摸索出截然不同的方法,久而久之,我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医理,甚至还隐隐有超过那些人的势头。” “可是,我在反抗他们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他们那千余年传承所凝结的智慧结晶,现在我知道了。只有研习正统纯粹的华夏医理,将他们与我原本的医理融会贯通,我才能更上一层楼!因此,我才在不久前来到了这里,同各大名医相互探讨,以求得自身的突破。顺便也送些丹药给天子,以助天下安定。” 李逸云沉默良久,黯然道:“大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相信,我现在真是好羡慕你啊!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就没那么洒脱了。”于是,李逸云整顿思绪,将自打离开昆仑山后的遭遇向吴悠悉数道来。吴悠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诉,也不言语,只是在李逸云说道一些令人扼腕的往事时,陪着他举起酒杯。 一壶酒快要见底的时候,李逸云终于将往事说完了。此时的气氛变得颇为凝重。吴悠将就被轻轻的放下,突然开口道:“想好给你的孩子起个什么名字了吗?”李逸云一愣:“这……最近实在是事务繁多,无暇他顾,而且,我和刘蕊……” 吴悠摆手制止他:“这些都不是理由!无论你和你妻子将来怎样,这孩子却实实在在的流淌着你的血脉,他是你生命的延续,也是你的责任,无论何种理由,你都不应该逃避。” 李逸云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随即轻叹道:“师兄你说的对!我一直沉浸在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中无法自拔,连自己的责任也忘记了!我要做父亲了,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件应该高兴的喜事。其实上天还是待我不薄的不是吗?嗯!我得好好想想,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他抬起头来,目光中的哀愁却已几乎无影无踪。 “老三的悟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没想到愚兄词不达意的一句话,竟能解开你的忧虑,这要是换个人,还不得和我纠结在给孩子起名字的事情上?”吴悠话一出口,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李逸云也跟着哈哈大笑。“干!”两人再次将李聃斟满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不过这次的酒,是甜的。 通宵达旦的结果,便是两人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才勉强爬起身。吃过了李聃带回的饭,吴悠也不避嫌,就在庭院的正中拿出了放在储物法宝中的炼丹炉,点起三昧真火,开始调配阴阳,炼制丹药。不过李逸云问起他所炼的是什么丹药时,吴悠却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等炼好了你就知道了。还不一定能成呢!”李逸云见他不愿说,便也不缠着问。 李逸云没想到的是,中午过后,竟然有客人前来拜访。而且这个客人还是当朝的太子——姬伊扈。姬伊扈的随从们还带来了许多礼物,李逸云推辞不下,只得让李聃收下。 姬伊扈此时应该已经猜到李逸云与穆王的关系,不过李逸云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兄长对自己的爱护之情。三年前在镐京的时候,李逸云便了解到,自己的这位哥哥表面和善可亲,但在权利的争夺上却毫不手软,几个因为有才能而对他太子之位产生威胁的王子,都被他罗织构陷,莫名其妙的犯下罪状,废除王子的身份,贬为庶人。 不过李逸云也知道,权利的争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若是因为兄弟情谊优柔寡断,便会如姬远那样,陷自己与国家于危机之中。姬伊扈没有将这些兄弟杀死,已经是很仁慈了。 面对着李逸云,姬伊扈满口称赞,而且言语恰到好处,只是稍稍夸张,令李逸云心这有防备之人也感到十分受用。李逸云明白,姬伊扈的目的便是拉拢自己,再无其他。 说到底,自己作为穆王没有名分的儿子,是不可能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的。而李逸云的辽国在诸侯之中,也许算不上最强大的,但却是最年轻,最有生命力的!这对王朝接班人的姬伊扈来说,无疑是最有利的盟友。 而辽国想要发展壮大,自然便需要王室的帮助。在这一点上,姬伊扈的作用不可小觑。李逸云也想与太子殿下有个和睦的关系,于是两人言笑晏晏,微笑着谈了许久。 姬伊扈走后,李逸云又走街串巷,拜访了些旧日关系还算密切的同僚。傍晚时分,再度由赵祗引领着进入宫中,又陪着穆王一边闲谈,一边处理政事。时局果然如穆王所料,在大军驻扎在洛阳之后,诸侯们的军队再不敢轻举妄动,而镐京城内的局势也有了安稳下来的趋势。李逸云见状,心中也十分欣喜。 从宫中出来以后,李逸云和吴悠两人带上李聃,来到城中的夜市闲逛,夜市中精彩的戏法、美味的小吃都让他们留恋不已。李聃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李逸云和吴悠也算不得老,几人高兴起来,便忘记了时间,一直到接近子时,夜市即将散场,才施施然离开。 正走在通往府邸的道路上,李聃和吴悠却突然皱了皱眉。吴悠轻声道:“什么声音?”李逸云不能使用灵力,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阵马蹄的声响。李逸云心下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骑马? 没等他继续思考,马蹄声变得越来越响,三骑高头大马出现在街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李逸云还想往街边躲避,李聃却指着当先一人惊讶道:“师父,那不是小张哥吗?” 李逸云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手下名叫张小跑的传令兵头领,心中按叫不妙。将手高高举起,大喊道:“张小跑!”那小伙子此时也瞧见了李逸云,连忙拉紧缰绳,等不得坐骑挺稳,便翻身下马。趔趄了几步才站稳身形,随即立刻向着李逸云单膝跪地。接着,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将原本要上来搀扶的李逸云定在了原地。 “国主,燕国将领王汉倒戈,晋国军队被覆灭大半,龙门已失,洛阳周边数个关卡也被敌方占据,我军现已退守城中,如何应对,还请国主定夺!” 第127章 力挽狂澜(上) 李逸云赶到乾坤殿时,大殿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些平日里说句话都要喘上几喘的老臣们此时全都哭喊成了一片:“陛下,快拿个主意啊!”“这可怎么办呀?”…… 密不透风的喊声中,李逸云放眼看去,不少老者的眼中透着惊慌之色,但也有一些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时还不怀好意的扫向以刘甫为首的那些凭借变法显赫起来的少壮派官员。“果然是心怀鬼胎呀。”李逸云心想。 而那些少壮派们倒还算镇定,一个个站地笔直,不少人都来到穆王面前朗声斥责诸侯国的叛逆之举,但却没有一人能提出具体的方法。而穆王则是沉着脸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 李逸云排开众人,连一边的刘甫也没看一眼,径直走到穆王跟前,躬身道:“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区区逆贼,臣足以定矣!”话音未落,却听另一个声音响起:“父王,此国难关头,儿臣愿为国分忧,儿臣这就点齐兵马,这些跳梁之辈,定然不堪一击!” 李逸云疑惑的抬起头,只见发话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姬伊扈,他瞧也不瞧李逸云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穆王,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李逸云心中嘀咕:我的太子!你这个时候和我抢什么?论起带兵打仗,你难道觉得比我强?你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麻烦么? 心里想着,他的脸上可没敢有所表露,只是静静的瞧着穆王。穆王听了李逸云的话,神色一动,眼看着就要点头,却听姬伊扈也出言请命,顿时也露出有些纳闷儿的表情,抬头瞧了瞧姬伊扈:“伊扈,我记得……你除了每年例行的祭天地仪式以外,似乎没怎么带过兵吧?这次怎么?” 姬伊扈微微一笑:“父王!正如儿臣所说,这些跳梁之辈不堪一击,杀鸡焉用牛刀?儿臣去便已足够。况且李大人刚来京都没几天,车马劳顿,应该让他多歇歇才是。” 穆王听了这话,点点头,微露喜色道:“不错,那些逆臣的确是乌合之众。你比那些只会哭闹的老家伙强多了。不过……你也看到了,朝中局势也有些动荡,还需要你来帮助为父调停,镐京的兵马也还是不动的为好。如此情状,还是让逸云再劳累一番吧。逸云,你觉得呢?” 李逸云微微一笑:“臣愿为陛下效劳,朝中局势非太子殿下不可,这些粗活,还是交给微臣来吧。”姬伊扈见穆王已经决定,只好讪讪一笑,退到一旁。 此时,群臣还在哭闹不休,穆王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突然大喝道:“肃静!”一声暴喝如同晴空霹雳一般,其中蕴含着的无上威势,就连李逸云也感到一惊。而那些哭闹着的老臣,则张大了嘴站在原地,呆呆的愣在那儿。 穆王缓了一缓,沉声道:“钦天监执事何在?”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官员,向穆王躬身见礼。穆王朗声道:“你回去通禀张星君,叫他务必安排好人员,不能让敌方的修道者对我军造成伤害!” “遵命!”那年轻的官员微微一躬身,转身退下朝堂。李逸云对修士们的动向却不是很在意,商周革鼎之际,因为天下众多修道者的加入,才上演了血海滔天的封神之战,造就了无数的累累白骨。身在其中的大多数修道者均感觉罪孽深重,因此在天下初定之时,已至暮年的元始天尊便汇集天下修士,共同达成了协定,那就是,除非华夏遇到亡国灭种的为难,否则便不允许修道者以集体的形式参与到战争之中,即使是改朝换代也不行,违者天下修士共诛之。 至于这个集体的规模是多大,倒是没有明确的规定,总之是不能造成大规模的杀戮。因此之前周王朝征讨犬戎之时,出战的修士才不过寥寥。这件事李逸云早在师门学艺时便牢记于心。所以他也不担心对方会有大量修道者参战,穆王的命令,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穆王见执事下殿,便又转头瞧向李逸云,关切地道:“逸云,朕这次恐怕不能再给你加派兵马了。只能委屈你到了洛邑之后接手当地兵马了。记得要把握好尺度,占了优势也无需对他们赶尽杀绝,只要稳定住局势便好,毕竟他们还没作出特别过分之事。”穆王一直也不知道李逸云修为尽失之事,所以才说的十分轻松。 李逸云也不想多造杀孽,听了穆王的话连忙点头道:“谨遵陛下旨意。如此,微臣这便出发了。”说着向穆王拜了一拜,接过赵祗递过的,大臣在片刻间草拟好的诏书,转身向外走去。 尽管嘴上说得好听,但李逸云心里明白,这次可不是什么小事,弄不好真的会有麻烦,于是才抓紧时间迅速行动。走出宫门,只见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身材微胖,小的长发雪白。正是吴悠和李聃。 见李逸云走出门来,两人连忙迎了上来。吴悠开口道:“我刚炼好丹药,便听聃儿说了洛阳发生的事,想到你一定会赶去,所以才过来……”李逸云摆了摆手:“大哥,时间紧迫。别废话了,给我吧!”吴悠一愣:“你……你知道我有东西要给你?”李逸云白了他一眼:“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呀?我刚一说我经脉被封的情形,你便没日没夜的开始炼丹,难道不是要给我用的?” 吴悠老脸一红,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圆形的胡桃大小的木盒,隐约间有一股丹香从中溢出。“我本不想这么快给你的。”吴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是我往日游历南荒之时研究出的丹药,那时我遇到五个伤者,他们遭遇了仇家,被打的浑身经脉尽数寸断,与你的情况极为相似,而且他们的仇家为了泄愤,还不取他们的性命,而是将他们的手筋脚筋也尽数挑断,让他们成为手脚皆残的废人。” “我眼见他们可怜,忽然想起曾经在一本典籍中看到过,上古神农大神创造的一种丹药有融合血肉,连接经脉的功效,但典籍上也只是提出了丹药的药性而没有说明具体的丹方,我用鼠类尝试了无数种药物组合,才终于炼出了这种丹药,说起来,杀孽可算是不小。”说着,吴悠眉梢露出一丝无奈。 “不过这丹药有一个致命的弊端,那便是在发挥功效之时,会在一瞬间带给服用者巨大的疼痛,这股疼痛会深入魂魄深处,甚至比雷劫还要更甚数倍,稍稍一松懈,便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即使是幸存下来,也容易对魂魄造成永久的损害。那五名服药者,有两人当场魂消而亡,一人癫狂,一人失忆,只有一人恢复正常。”吴悠皱着眉说。 李逸云转了转眼珠:“大哥,按理说,经历了这样的磨砺之后,那人在修为上应当得到了不小的好处吧。”吴悠苦笑一下:“你呀,还是没变,什么事情都愿意先向好处想。没错,经过了丹药彻骨般的疼痛,他的魂魄变得十分凝实,短短半月间便先后突破了玉清、上清两次雷劫,而且还显得尚有余力,若是不出意外,现在他应当已经突破了太清雷劫吧。” 李逸云笑着伸出手:“那还不快点给我?你兄弟这些年的运气可是一直不错呦!”嘴上笑着,眼中却满是坚定。吴悠无奈地摇摇头,将丹药递了过来,不忘嘱咐道:“不到万不得已别用,我正在尝试改良,说不定不久就会想出办法减小它的风险。”李逸云点点头,将丹药放入怀中,扶着一旁踱来的玉骥便要飞身上马,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老三。” 李逸云的身子,僵在原地,背对着来人无声无息的站着。吴悠点点头,轻声道:“二弟!”刘甫点了点头,旋即对李逸云说:“老三,千万小心,论战斗力,这些联军当然比不上与犬戎的部队,但说起诡计用奇,犬戎就一个指头也算不上了,注意提防……我真的没想到,变法的最终结果会是这样,我真的是想为天下人营造一个盛世的呀!”刘甫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落寞。 李逸云偏过头,不让刘甫看到自己眼中的水光,语气冷冷地说:“哼!我心里有数!你还是保重自己吧,等我回来,再听你忏悔!”说着纵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喊道:“聃儿,我们走!”师徒两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第128章 力挽狂澜(下) 李聃灵力流转,不仅保持着自身的力气,还将灵力注入胯下马匹的体内,帮助它保持体力。而玉骥已经能够通过吐纳自行恢复体力,李逸云的身体也算强健,倒也还吃得消,两人马不停蹄疾驰一夜,又掠过了初升的朝阳,到了次日的午后,两人便瞧见了重重包围下的洛阳城。 离开洛阳之时,洛阳城给李逸云留下的最深印象,便是那穿城而过的浩荡洛水所营造的宏大气魄,可是现在洛水南北两岸都被密密麻麻的营帐填满了,若有若无的杀气渗透而出,仿佛层层叠叠地压在了洛阳城头,也压在了李逸云的心头。 李逸云站在一处坡地向下一望,军队营帐的分布瞬间落入眼中。他指了指城池西南一处,对着李聃道:“聃儿,那儿防御较为薄弱,我们从那儿进城!”“是!”李聃朗声答道。 “走!”李逸云高声道。玉骥长嘶一声,化为一缕流光向前冲去,李聃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匹也撒开四蹄急速奔跑,尽量追赶上玉骥的脚步。转眼间,师徒两人便撞翻了营门口的木栅栏,冲到营寨之中。 二人速度实在太过迅速,直到这时,围城的士兵们才发现他们的闯入,赶忙各抄兵刃冲上来拦阻。但仓促之下又怎么阻挡住两人的蓄势之举?李逸云手中的南斗剑来去如风,体内的灵力也借由神剑之能挥洒而出,将上前的兵士纷纷荡开。 李聃的五行气剑更是神出鬼没,掀起的层层气浪将来犯之敌纷纷抛上高空。不多时,两人已经瞧见了数丈远的城墙,李聃左手掐诀,右手向前一挥。碧光过处,两根粗大藤蔓从地面伸出,横向一裹,便将两匹马拦腰裹住。藤蔓迎风见长,转眼便长到数丈,藤蔓裹着马匹微微一向外拉,再用力一甩,两匹马凌空而起,不偏不倚地落到城墙之上。 “不错。控制力大有进步!”李逸云毫不吝啬地称赞道。随即伸手入怀,将穆王的诏书掏了出来,对着四周满身戒备的士兵们说:“天子诏书在此,叫你们将军前来听令!” 不多时,几位将领便纷纷踏上城头,其中公孙篪,张锐等人识得李逸云,顿时目露喜色,其他人虽然不是都认识李逸云,但见几人的表情,心下也有了底。原本焦急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将领们走上前,接过李逸云手中的诏书传看一遍,便纷纷向他躬身行礼。李逸云摆了摆手:“时间紧迫,各位,我们先到主厅说话吧。” 来到主厅,数尺见方的沙盘呈现在李逸云面前,沙盘凸凹不平的走势,显示着洛邑及其周围百里的地势,而上面插着的黄白两色小旗则分别代表了周军与诸侯军的人数及分布。 “不对!”李逸云只看了一眼便叫出了声:“我数日前离开龙门之时,诸侯军的人数还不足十万,即使是有了王汉的燕国军队加入,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数!”几人对视几番,一名身材矮小的将官率先开口道:“李将军真是名不虚传,叛军的人数之所以增加的这样快,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叛军收纳了洛邑周边的百姓加入!” “什么?”李逸云一拍桌子,将沙盘震得晃了几晃。瞧见周边其他将领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以及矮小将官的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李逸云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你就是洛邑原本的将领吧?说!你平时是怎样鱼肉百姓?才会令我大周的子民加入叛军?” 那将领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喊道:“小将冤枉啊!小将王箭飞忝为洛邑守将,虽不敢说爱民如子,但也不敢对百姓稍加挞伐!发生这样的事,完全是因为天灾呀!” 接着,王箭飞带着哭腔向李逸云诉说了事情的原委:洛邑附近的村庄在这一年遭受了一场旱灾,虽说不算严重,但也饿死了一些人,而且前几年虽然没有遭灾,但却也不是丰年,官库的粮食也不多,因为朝中的动荡,王箭飞又担心局势有变,于是便没敢放粮赈灾,而是把粮食留作军粮,以备不测。而诸侯军在攻陷龙门,逼近洛邑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洛邑周边的各个村庄征兵,也不给发饷钱,只是给当兵的家中送些粮食,不出半天,竟然就招到了数万壮丁,这样才完成了对洛邑的围攻之势。 李逸云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朝王箭飞招了招手:“起来吧,这也怪不得你,人算不如天算。”他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难怪我们冲进来的时候遭到的抵抗不是很强。”他沉吟半晌,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沉声道:“诸将听令!自今日起,你们轮流带兵出城,专挑壮丁人数多的队伍动手,也不用突围,在保存自身实力的前提下,能杀多少就杀多少!听明白了吗?” 那些与李逸云相识的将领们毫不犹豫地躬身答道:“遵命!”其他一些将领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仍旧跪着的王箭飞则惊愕地喊道:“大人!那些原本可都是我们的百姓啊!怎么能?怎么能?”李逸云惨然一笑:“那又有什么办法?这些百姓之所以加入诸侯军无非是为了吃口饭,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罪过的。以大义感化他们实在是愚公移山,见效缓慢,但现在的形势已经等不及了。稍有迟缓,天下都有倾覆之险!” 说到这儿,他低下头,闪电般的双目对上王箭飞的眼睛:“只有用雷霆手段,杀一儆百,那些百姓才会在更珍贵的生命与饱饭之间选择前者,这样他们才会不战自溃,逃离这个本就不属于他们的战场。至于这个过程造成的所有罪孽,就让李某一人来担吧!大家都听明白了吗?”“遵命!”所有人齐声道。 次日开始,洛邑的守军一改几日前的固守之势,开始凶猛的反扑,却也不伺机突围,只是一味的杀戮,冲杀一阵之后又迅速的撤离,弄得诸侯军摸不着头脑,几番打斗下来,诸侯军折损的人数倒也不算多。诸侯军的几名分属不同国家的将领完全不知道周军做的是什么打算。直到几日后,他们才明白其中的官窍。而此时,征来的壮丁已经因为恐惧逃得七七八八了。 诸侯军再也无法包围洛邑,只好收缩兵力,聚拢在洛邑的西、北两侧。切断了洛邑与镐京的要道,李逸云对此只是晒然一笑,即使不切断道路,镐京也不会有援兵来,而诸侯军舍近求远,反而给他们自己造成了诸多不便。 两军又僵持了数日,到底是诸侯军先撑不住了,尽管他们人数众多,但却来自各个小国,国主们又要掩耳盗铃的避嫌,都没有前来。将领们各有所想,谁也不服谁。开始时战局顺利倒还能通力合作,如今局势僵持下来,内部矛盾被迅速激化,许多队伍都有脱队的征兆。 而反观周军,尽管城中存粮日渐稀少,但在将领们的统筹规划之下,一切都进展的井井有条,又有李逸云这样一位地位超然而又威名远播的总将坐镇。数万军士士气如虹,丝毫不见颓势。 瞧着局势的变化,李逸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照这个趋势,再过几天,诸侯军定然分崩离析,到时自己再乘胜追击,定能够一举功成!这样又过了两天,李逸云正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日渐颓唐的敌军,却听有士兵禀报道:“报李将军!从东南方开来一队人马,大约在万余人左右,正朝我们逼近。” 李逸云一皱眉,挥了挥手,跟随着士兵绕到南城,果然看到一队身披轻甲,腰悬长弓的士兵,人数约在两万左右,一面丈余见方的青色旗帜连着碗口粗的旗杆被一名壮硕汉子擎在手中,旗帜上绣着金色的“徐”字,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绮丽的光芒。 “是徐君!”一名跟随在李逸云身侧的将领忍不住叫道。李逸云惊疑一声:“哦?是徐国国君前来?”对于徐国的国君,李逸云也是颇有耳闻。他是于讨伐犬戎结束后不久崛起,他治下的徐国在短短数年间,便由东南沿江的一个小国成长为足可撼动乾坤的庞然大物。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呀,徐国国君一到,那些已经近似散沙的敌军没准儿又能聚成一块了!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想到这儿,李逸云大喝一声:“众将士,听我号令,随我出城,将徐国的贼人杀个人仰马翻!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杀!杀!杀!”震天的吼声整齐的从城上城下的士兵们口中响起,李逸云抖擞精神,整了整身上的甲胄,快步走下城墙,他拉过等候在一旁的玉骥,轻声道:“唉!又得去打打杀杀,但愿这样做,真的是对百姓,对天下好吧?”说着,他跃上马背,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数万将士,朝着正缓缓洞开的城门,迎着徐国的那面大旗,向着城外行去。 第129章 逆转局势(上) 两军一东一西,向着横亘在双方中央的一条由洛水分流而出的小溪迅速接近。而在靠近的过程中,徐国军队的阵型悄然改变了。中央的士兵向后退,两边的士兵则迅速上前,仿佛两柄利刃,探出了锐利的锋芒。 “给我带着队直冲过去!”李逸云朝着跟随在身边将领们喊道。几位将领脸色一变,纷纷顶着马匹带起的风气喘吁吁地喊道:“大人,这是双龙阵,这样的阵型,若是我们直接冲过去,队伍就会不得已的缩成一个尖锥形,只有外侧的人才能和对方短兵相接,人数优势会荡然无存的!”“大人,硬拼恐怕不稳妥啊。末将以为我们应该摆出长蛇阵和他们拼消耗,徐国的一万多人长途而来,定然疲惫不堪,我们等到他们疲惫时再出手,定能取胜!”“是啊,大人,末将也觉得张将军的建议更为妥当。” 李逸云嘿然一笑:“你们倒是挺敢说话的!可你们看见没?自打徐军的旗帜出现以后,原本四分五裂的诸侯军都开始向这边聚拢了。看来徐国国君在东南方诸侯国间大有名望的传闻并不虚假。若是等到他们再度聚合在一起,我们还谈什么人数优势?” 众将领一听,顿时傻了眼。一名将领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李逸云哈哈一笑:“你们呀!为什么总惦记着人数优势的事呢?人少就一定打不过人多?公孙篪!”“末将在!”公孙篪朗声应道。李逸云笑道:“你带领五千辽军精锐,直插徐军中央,用最快的方式撕开他们!”“是!”“其余诸将,带领你们的麾下,随我一起,冲!”“遵命!” 周军在李逸云的号令下,仿佛闪电一般向着徐军的中央直插而去。数万人振聋发聩的喊杀声感染着每一名将士,刺激着他们更用力的呼喊,循环往复,喊杀声变得如同雷霆一般,连大地似乎都因此晃动了起来。 两支队伍接近了,徐军将士在喊杀声中纷纷将手中的长弓拉满,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从天而降,向着冲在前方的周军碾压而下。两翼的周军将士不等将军发话,便也掣出长弓,向敌人回射。而冲在最前面的辽军将士却不为所动,公孙篪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大喝一声:“冲!”手中长剑一挥,五千名策马而驰的将士们齐声喝道:“杀!”便好似整个儿化为一根巨大的箭矢,挥舞着的长刀长矛将射向他们的箭矢纷纷弹开,而他们这支最大的“箭矢”,则如陨石坠落般,猛然一个加速,砸在了敌军的队伍正中。 两军的锋芒对到了一处,没有丝毫的缓冲,便是一片血肉横飞之象。辽军将士多年随李逸云征战四方,自然是彪悍骁勇,但徐国士兵也都训练有素,双龙阵丝毫不乱,将辽军将士紧紧地夹在中央,限制住他们马匹灵活多变的性质。 不多时,周军的其他队伍也都赶了上来,但限于双龙阵的特点,也只能从两侧护佑,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双方的战局陷入了胶着之中。这时,一骑斥候从远处驰来。边跑边喊:“报!城西的叛军已经绕至城北,眼看就要接近!”李逸云也大喊道:“王箭飞!带你的人马顶上去,利用城周地形拖住他们一炷香的时间!你这个本地人这点事总还做的好吧?”王箭飞一点头,傲然道:“大人放心!若是不能拖足一炷香,末将提头来见!”说罢一调转马头,挥舞着手中长矛道:“弟兄们!跟我上!”带着一帮人马向西而去。 李逸云转过头瞧了瞧仍陷胶着着的局势,突然大喊一声:“公孙篪!你没吃饱饭吗?我再给你五息时间,你要是再不能把敌方撕开个口子,你就自己撒泡尿气死吧!”“遵命!”前方的公孙篪大声回应道,手中长剑斩落,将一个徐军战士砍翻在地。李逸云跟着大喊:“一息!” 公孙篪一咬牙:“弟兄们,拼了!”胸口处一团五彩光芒闪耀起来,转瞬间遍布全身,而其余的辽军战士也大喝一声,胸口也纷纷亮起五彩光华,只不过明暗有所差别。这些将士,都是自打数年前李逸云在镐京时便跟随于他,而他们此时施展的,正是李逸云数年前所布下的五行印。 随着五彩光芒的闪耀,面对着他们的徐军顿时感觉自己的对手变了,无论是力量,速度都大大的提升了。正中的一个士兵跃起老高,由上至下用手中板斧迎向公孙篪的长剑,见公孙篪不躲不闪,本以为万无一失,却见自己的对手将手中长剑一横,一抖手腕,向自己挥出一道弧形剑光。还没等他再想些什么,剑光已经将板斧连同他的身体,整个斩成了两半。“两息。”李逸云在几位将领惊讶的目光中淡淡道。 辽军本就士气如虹,在五行印的加持之下,更是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将对面的徐军士兵打的节节败退,一直井然有序的双龙阵在辽军一次次越发密集的攻势下开始紊乱,终于,伴随着辽军的一次迅猛的冲锋,阵势的中央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辽军将士顺势前冲,将徐军士兵阻拦在了两边,双龙阵宣告瓦解。李逸云淡然一笑,心想:还不错,只用了四息。 而被切开的徐军队伍,竟也丝毫不乱,化整为零又变化为无数个三角形的小阵型,旋转着后退,组成阵型的士兵们轮番抵挡着以辽军为先锋的周军的攻击。稳步的撤退,周军攻势强盛,却也被这种奇异的阵型搞得摸不到头脑,一番冲杀之下,却没能对徐军进一步造成十分有效的杀伤。 两路军队一追一赶,趟过溪水,不多时便到了洛水的主流。李逸云正要欣喜,却见洛水之上正飘浮着无数的木筏,许多严阵以待的徐军士兵站在木筏之上,显然是有所准备。撤退的徐军士兵此时也加快了速度,三角形对阵飞速旋转。尽管周军也展开了全力的追赶,却还是没能捞着多少敌人,大部分徐军径直跳入了洛水之中,凫了一段水登上木筏,迅速的到达了洛水的另一侧。而周军则大都不识水性,只好在洛水前止住脚步。 李逸云见了横在眼前的水流,也十分的无奈,徐军早有后撤的准军,这次看来是被对方有心算无心了,他只好下令军队先在水边集结好。队伍刚刚集结完毕,早先派出的王箭飞也带领队伍赶到了水边。虽然付出了一些伤亡,但还是将数倍于己的诸侯军死死地绊住了。而诸侯军得知徐军退到洛水以东后,便分散开来,绕道靠向洛水以东。 一时间奈何不了对方,李逸云却也不下令回撤,因为他知道,有了徐军这两万多人的加入,再加上徐国国主的威信,这近二十万的诸侯军定然能重新被凝聚。己方若是再退入城中,诸侯军便会故技重施,再次展开围城的策略,而此时城中的粮食,已然坚持不了几天了。 想到这些,李逸云只好下令,让王箭飞所率的一万多洛邑本部人马回到城中守卫,并将帐篷灯物资运送过来,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八万多人在江边等候。到了傍晚时分,帐篷都已经搭好,而对岸的诸侯联军,也集结完毕了。 李逸云所率的人马也不算少,但在对岸的二十多万军队的面前就不够看了。地方人数超过己方两倍有余,黑压压的帐篷一眼望不到头,仿佛重重的压在了人们的心头。 李逸云带领诸位将领商讨破题之策到了接近子时,也没有丝毫结果。李逸云只好让众将回帐休息,并嘱咐了诸人注意提防夜间敌军偷袭,这才在帅帐中沉沉睡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喊杀声传入它的耳朵,李逸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抓起身边的剑便向帐外跑去。撩开帐门便见正跑来向他禀报的士兵,李逸云连忙一挥手,喊道:“不用说了!我看见敌军了,奋力杀敌吧!” 敌人前来袭营的约有五六万人,这次连木筏都没用,数万人直接从水中潜了过来。一露头便对周军士兵一顿砍杀,战斗力最强的辽军士兵日间刚使用了五行印,散功之后十分虚弱,根本无法正面作战,李逸云统领着其余的六万多人拼杀了许久,才将敌人杀退。但也只是将他们打回水中,无法取得进一步的战果。 打扫完战场后,天已经蒙蒙亮了,李逸云再无睡意,便沿着洛水一路彳亍而行。“敌军大都是东南一带的诸侯国军队,熟识水性的士兵应当不少,肯定不止昨日的仅仅五万多人,看来他们是打算以车轮战的方式,分成几拨不断的骚扰我们,我们既无法渡河,也不能回城,真是进退两难啊!”李逸云一步步踱着,水边的土地松软,他一脚踏上,便被陷入了其中,他皱起了眉头,但旋即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130章 逆转局势(下) 之后的几天,洛水东岸的叛军每日都要多次渡河突然袭击,而周军的抵抗也正如所料的日渐弱小,打退袭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叛军将领们瞧在眼里,心里都乐开了花,好像都看见了那正向他们招手的胜利果实。 这天夜里,几位将领正在安排又一次的渡河袭击。突然,他们后方的大本营传来一阵骚乱,数道熊熊燃烧的火光冲天而起,传令兵没命的跑着过来报告:“将军!将军!周军好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出现在我们营地之中,一下子就将我们的营寨打得七零八落,还放火烧了我们的粮草!”“什么?快带我去!诶,老方,你的粮草好像也着火了,你看看!”“妈的!见了鬼了!我也得去看看!”将领们一边叫喊着,一边向着自己营寨的骚乱处迅速赶去。 传令兵说的一点都不错,周军还真是从地里冒出来的。李逸云突发奇想,自己的队伍不能渡水,那何不从地底下钻过去。当下命令李聃带上所有有土属性灵力的将士,在营帐的掩盖下挖掘地道,利用土遁之术,地道很快便挖好了。而在挖掘地道的过程中,敌军的骚扰都由剩下的将士们抵抗,再加上李逸云故意的示敌以弱,这样一来,叛军自然就觉得胜利在望了。 地道完成之后,李逸云倾巢而动,八万大军迅速通过地道,一露头便分成几队,直扑叛军的粮仓,大肆放火。而李逸云则率领五千精锐直插徐军的帅帐。辽军将士拼尽全力,一开始便用上了五行印的力量,李逸云一马当先,数千虎狼将士紧随其后,将挡在前方的徐军纷纷击破,一路摧枯拉朽一般,冲进了徐军的帅帐。 一进帐篷,众人却有些傻了眼,帐篷中空无一人,象征徐国国主身份的帅旗倒是直挺挺的戳在地上。众人一看都愣在当地,李逸云也愣了一下,但随即抢上前来,一剑斩断旗杆,将帅旗拿在手中,奔出营帐,到了个地势较高的位置。举起手中特意染了血迹的旗帜喊道:“你们看好了!徐君已经被杀!投降者免死,还不放下武器!” 叛军将士被周军突如其来的袭击已经弄得心惊肉跳,此时看见了染血的帅旗,立刻便有不少士兵将武器扔到地上。如此一来,叛军变得更加不堪一击,李逸云的几路军队渐渐汇合在了一起,周军士兵在夜色的照耀之下,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一路左打右杀,将诸侯军杀得七零八落,天还没亮,除了战死了投降的士兵,其余叛军已经逃了个干干净净。 一番清点人数,周军方面伤亡总数有一万左右,但大多是轻伤,斩杀敌军人数足有五万余人,俘虏的还有三四万人。李逸云在打扫战场后便下令全军重新撤回洛邑城中。这次,他再也不用担心被围困了,因为叛军即使重新集结起来,人数也不会超过十五万,再难以对洛邑造成有效的围困,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了。 而徐国国主的突然失踪,李逸云和几名将领分析后认为,徐国军队初到之时,徐国国主应当是在军中的,并且召见了其他国的将领,这才能迅速聚合人心,但后来应该是因为国中出了大事才突然离去,并且伪装成还在军中的样子,以免动摇军心。诸将纷纷哀叹,遗憾徐国国主的逃离,但李逸云却有些庆幸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若是徐国国主还在军营之中,他们的计划一定不会执行的这么顺利。 顺利回到洛邑城中,将众多俘虏安置完毕,李逸云终于松了口气。全身无力的倒在正殿的长椅上,昏昏沉沉间便要入睡。突然听有人叫道:“大人,大人!”李逸云听出是公孙篪的声音,睁开眼就要发火,却遥遥的看见殿门口站着几个身着华服的人,一看便知不同寻常。李逸云强敛火气,咬着牙问:“叫什么叫?你不累我还累呢!快说,怎么回事?这些都是谁呀?” 公孙篪苦笑道:“大人,要不是不得已我哪儿敢叫您啊!这些都是镐京来的使臣。”“哦?”李逸云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不少。“请他们上来!”“是!” 公孙篪走下大殿,不多时,那些人便先后走进大殿,纷纷冲着李逸云躬身施礼。李逸云挥挥手叫他们免礼。带头的使臣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帛书,双手递过:“李大人,这是陛下给你的诏书,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没什么用了。” 李逸云接过诏书,奇道:“哦?这又是为何?”那使臣道:“前些天传来消息,说您与叛军的战局很不乐观,陛下的这份诏书是根据那时的状况写的,不过现下……恭喜大人啦!”李逸云点点头,展开诏书来看,其中写的果然是一些“保存有生力量”,“以保护自己为先”诸如此类的叮嘱。 李逸云微微一笑:“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使臣也微微一笑:“大人,还有一点私人的事情,是刘甫大人托我求您帮忙的。”李逸云一皱眉:“什么事?”使臣招了招手,队伍末尾的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上前来。李逸云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之前他没仔细看,还以为这是个患有先天恶疾的侏儒,现在仔细一看,这个人竟然是刘甫八岁的儿子刘锦书。 李逸云顾不上许多,连忙奔下台阶,来到孩童的面前,蹲下身来扶住对方的肩膀,关切的问:“锦书,告诉叔叔,你爹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小孩本是一副木然的表情,此时听了李逸云的询问,嘴角一撇,“哇”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爹爹前日晚上回家的时候,满脸都是血,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后来,后来张大人要来洛邑给你颁布诏书,爹爹就拜托他带上我一起,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呜呜呜。” 那使臣听了这话老脸一红,讪讪道:“李大人,人我给您带到了。刘大人拜托您的就是让您照顾这孩子,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就回去了。”说完也不敢等李逸云回应,带着身后几人灰溜溜的退出殿门。 李逸云脑中一片混乱,他知道,以刘甫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将孩子送到自己这儿,而他如今的做法,则毫无疑问的表明了,事态的发展很可能无法抑制了。 “聃儿!”“在!”李逸云一声呼唤,李聃应声而入。李逸云将刘锦书送到他的面前道:“照顾好弟弟,师父要回一趟镐京。告诉几位将军,我不在的时候,要谨慎行事,遇到突发事件要协商处理,若是有害群之马定当严惩!” “师父,您自己回去?您……”李逸云摆摆手,脸色严肃地说:“我心里有数,你带弟弟下去吧。”李聃听了这话,只好悻悻地施了个礼,拉着还在抽泣的刘锦书走下殿去。 李逸云独自站在大殿上,轻轻的闭上了眼,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十年前刘甫与自己相处的一幕幕情形不停地在眼前游荡,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沉默良久,他缓缓睁开眼,此时的手中已经多了一颗通体朱红的丹药,闪着微微的荧光。李逸云眉梢一挑,屈指一弹,丹药“嗖”地射入他的口中,喉结上下一滚,将它送入腹内。 一股热流从丹田中瞬间升起,李逸云感觉自己的丹田仿佛被点燃了一样,炙烤般的疼痛瞬间袭向他的灵魂深处,他“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但却依旧紧咬牙关,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丹田中的“火势”如同燎原星火般迅速膨胀,沿着与丹田相连的经脉涌去,每过一处,那些被李逸云自身真气阻断成一截截的经脉便仿佛被烧溶了一般流动起来,在这股热浪的冲击之下重新聚合、连通,而每一分毫的连通,都带给李逸云如同烈火炼骨般的疼痛,他的灵魂仿佛被一柄柄刀刺中,拔出,再刺中,再拔出……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李逸云的眼睛因为疼痛瞪得老大,眼眶好像都要裂开了一样。 “我还不能死!我还有聃儿,锦书等着照顾,我还要救师兄……”想到这儿,李逸云心中猛地点燃起另一团火焰,却不像丹药产生的那股带来疼痛,而是让他的神智再度恢复了清明。此时,丹药的效力已经遍布了全身,李逸云浑身上下都好像置于烈焰之中。他猛的深吸一口气,大喝道:“我还不能死啊,啊!” 刹那间,以洛邑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天空,变成了纯粹的黑色,高悬于天际的明月与群星一齐消失不见,人们好奇地抬起头,等看清楚空中的情形后,又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那是布满了天空的黑色的雷电,像一条条黑色的狂龙,不停地在空中盘旋腾跃。而几乎就在人们看清它样子的同时,那漫天的黑色雷电陡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所有的电光都在这一声巨响中猛扑下来,刹那间没入城池中央的那座黄金大殿。 雷光在大殿周围盘旋许久,才慢慢消散,士兵们也都逐渐回过神,负责守卫的士兵们立刻高喊着:“将军!将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大殿,但当他们进入殿门之后,他们的面前却是如当日的徐军大帐般空无一人,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却又十分浓烈的丹香,久久挥之不去。 第131章 破天之策 稀疏的火光静悄悄地悬浮着,一动不动。因为它们被放置的位置,在镐京城的地下。虽然空气并不畅通,但也没有特别刺鼻的气味,显然经常被打扫。在高悬着的火炬环绕下,幽深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头,竟有些像传说中的阎罗殿堂,阴森可怖。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很奇怪的有笑声从长廊深处传来:“哈哈哈!你们这群狗蛮子!吃食啦!哈哈!”“老刘你闹够了吧?这几年他们也被你整的够惨了,你不嫌烦呀!走了走了!”随着话声,两个身穿狱卒服装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提着个破旧的食盒。但突然间,一道风一样的身影从两人身旁一闪而过,没入了长廊的黑暗中。而随着这道身影的掠过,两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片刻后,五道魁梧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走出,他们身上满是日积月累的血污,但却无法掩盖从那五双眼睛里射出的凶猛的光芒。其中一个人微微一动手腕,黑光一闪,那姓刘的狱卒就被拦腰斩断,接着他们走到跟前,随意两脚把他们踢到了两旁。 “几位!别闹大了,别忘了你们可还答应了我一件事呢!”悦耳却又冰冷的声音从五人背后响起。五人的目光几乎同时一凛,接着,站在中央的那人也同样冷冰冰地回答道:“放心!李将军!” 高大的日晷倾斜地放在地上,指针指向的时辰已经到了正午,但天空依旧是一副灰蒙蒙的样子,乌云沉沉的压下来,仅有细微的阳光从它们的缝隙里钻出来,照到地面上。 镐京出了名的行刑台四周,此时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的密不透风。这个行刑台可不是一般的犯人能用的,只有够了品级的官员要被处刑时才会被安排在这里执行。 “咚、咚、咚……”代表着午时的七声铜钟声响起,一队身穿金甲士兵由北至南,一路押解着犯人拨开拥挤的人群,缓缓的向着黑石造就的八角行刑台走去。那犯人走在队伍的正中,手脚都被镣铐锁了个严严实实,他的步履有些蹒跚了,但腰杆却还挺得很直,一头黑发四散开来,将面容微微遮住。 “嘭”地一声,一大块烂菜叶从人群中被抛了出来,正砸在那犯人的头上,只是一片菜叶,那犯人却被砸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一甩头发,露出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望向菜叶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怒容满面的中年妇人正恶狠狠的瞪着他,一边瞪一边叫嚷道:“你这个龟孙看什么看?都是你定的什么新法令,我儿子就偷了几串铜钱,就被砍断了一只手!你叫他以后该怎么办?”说着一边尖叫着,一边又拿出些烂菜叶朝他扔去。 刘甫目不斜视的瞧着这妇人,朗声道:“大姐,您儿子可不只是偷窃那样简单,他在偷盗的过程中被主人发现,他不但不知悔改,还打了主人一顿,间接导致了老人家的去世,难道不该付出一些代价吗?若是做什么事都不需要付出代价,那人们又如何能记得住教训呢?” 他说的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话了,无数的烂菜叶,臭鸡蛋不停地砸向他的身上,人们也都纷纷向前挤着。四周的士兵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再次疏通道路,带着刘甫一路走上行刑台,走在他身边的士兵十分嫌恶的掏出抹布擦了擦身上被砸中的污渍,伸手用力一推,刘甫便跪到了石台之上,身前不远便是三尺多高凸起的斩头台。 刘甫直起上身,茫然地看着台下叫嚣着的百姓们,眼中第一次露出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之色。站在他身边的士兵们纷纷走下台围着行刑台绕成一周,将围观的百姓全部拦在数丈之外。而这时的刘甫,已经无力的垂下了头,鬼使神差的,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寂寥、萧索之情。“哈哈,看来我真的是罪有应得啊!哈哈。”刘甫喃喃道。 “大人,大人。”一阵呼唤传入正笑着的刘甫耳中,他抬起头。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正站在他的面前,之前的呼唤便是来自他们中的中的一人。三人走上前来,当先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简陋的木盒,从中拿出了几个馒头,又端出两碟小菜。“大人,尝尝吧。饭菜简陋了些,但是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您吃饱了再上路。” 刘甫瞪大了眼睛,有颤抖着说:“我是罪人啊!我制定的新法伤害了那么多的人,你们不恨我?”三人摇摇头,左边的人说道:“大人,您可是我们的恩人啊!我们本是奴隶,成日受到主人的殴打羞辱,即使被杀了也不会有人管上一管。您的新法的颁布,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在我们心中,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另外一人指了指人群的一处,也开口了:“刘大人您看,不光是我们,那里的数百人都是和我们一样把您当做恩人的,只是因为官兵阻拦着,才不能一起来给您送行。”刘甫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数百个或胖或瘦,衣着迥异的人正挤在人群中,不同于那些仇恨的眼光,而是面带忧伤的望着自己。 看着看着,刘甫的眼中重新有了光彩,他将上身挺得笔直,朗声喊道:“诸位来送我的朋友们,我刘甫谢谢大家啦!”这一次,他的声音无比洪亮,盖住了人群中的骚乱之声,向四周扩散开去。“我这一生,做过许许多多的事,有好事,有坏事,也有说不清好坏的事。新法的制定,责任全在我身,若是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我在这里向诸位赔个不是,不过我就要死啦,也只能做到这儿了。”说着,他一躬到底,向着人群磕了一个头。 再度抬起头来,刘甫露出一丝微笑,朝着眼前的三人说道:“你们回去告诉大家,要好好的生活,可别让新法白费了呀!”三人目中都带了泪光,重重点头道:“大人,这话我们一定带到。”接着,他们又服侍刘甫吃了点馒头、小菜,最后端出一壶酒,敬了刘甫几杯。这时,有士兵上来宣告时间将至,这三人才收拾东西走回人群。 捧着大刀的刽子手也随即走上台来,半尺宽的刀刃闪着烁烁寒光,阴森森的笼罩着刘甫。刘甫却视而不见般的淡淡一笑,将头侧放在砍头台上,轻轻的闭上了眼。 “铛、铛、铛。”三声铜锣响起,标志着午时三刻已至。坐在刘甫对面高台的监斩官大喝一声“斩!”随手抛下一块令牌,刽子手的大刀几乎就在同时动了,刀锋由上至下划过一道弧线,斩向刘甫的脖颈。 “嘭”的一声,却并不是意料之中的人头落地,膀大腰圆的刽子手就在众人的眼下像一块石头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那柄大刀也“当啷”一声落到地上。而在他的背后,六道被光芒裹缠着的身影,闪电一样朝着刘甫迎面而来。稍微落后的五个人都被相似的黑色光芒笼罩,就像五柄冰冷而锋利的长刀,而赶在最前面的那人,身上却闪耀着耀眼的七彩光芒,满含杀意的声音从他身上传了出来:“谁敢动我二哥?拿命来还!” 但他话音刚落,无数的身影从各个角落窜出来,密集的灵力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冲来的六人尽数挡住,尽管这些阻拦在六人的攻势下不堪一击,但数量实在太多,若是一一冲破要耗费不少时间,但在行刑台上,另一名刽子手已经站在了刘甫的另一侧,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住手!我宰了你!”被七彩光芒环绕着的李逸云嘶声狂吼,疯狂地用自己已经蜕变为法力的力量轰击着阻在自己前方的一切,但眼看着还是来不及那柄屠刀劈落之前赶到刘甫的身边。 就在这时,无数的轰鸣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同样数不胜数的灵力以各不相同的形态斩在那布满李逸云身前的层层阻碍上,将它们刹那间撕了粉碎。来不及回头去看,李逸云手中长剑一挥,金碧色光芒横空斩出,将那名刽子手远远地甩了出去,摔到地上不省人事。 有些好奇地转头四顾,李逸云便瞧见了从人群中钻出的成百上千的修道者,各色灵力在他们身上缠绕着,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飞速向他靠拢,嘈杂的声音也在同时涌入他的耳朵:“刘公子!还记得青羊山的兄弟们吗?”“刘公子,祁连山的往事你还记得吧?今天终于有机会报恩啦!”“这是刘公子的师弟李公子吧?李公子,今天有你振臂一呼,我们万死不辞呀!” 刹那间,李逸云已经热血沸腾,原本有些悲壮的思绪也瞬间化作了必胜的信念,他高举南斗剑大喊:“各位英雄,今日随小弟救出我二哥!闹他个天翻地覆!”“好!”千万个声音齐声回应。话音刚落,李逸云便又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而那些之前阻拦着他的攻击还没等发出,就被来自天南地北的修道者尽数挡住。 这时,之前被惊呆了的百姓们也终于回过神,发出了刺耳的惊呼声。有些年纪大的则打着颤指着那跟在李逸云的五个人,像见了鬼一样大喊着:“那是……那是犬戎人!”“没错!正是你们犬戎爷爷!”脾气火爆的圣五王高声回应。被李逸云从地牢里捞出来之后,他在镐京城里躲了整整一天,早就憋的心痒难耐。说这话,信手一挥扫出一阵旋风,掀翻了大片围观的百姓。 听到身后的惨叫声,李逸云不管不顾,依旧直奔着刘甫所在的行刑台冲过去。但这时,原本垂着头的刘甫却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瞧着李逸云说:“老三,你怎么能把他们放出来了?你知道……”话没说完,就被李逸云的怒吼打断了:“我不管!只要能救出你,就算是地狱里的恶鬼我也一样放出来!” 说着,李逸云又进一步,距离行刑台已经不到十丈。但这时,一道尖锐的响动传入李逸云耳中。他心中一惊,忙一个旋身,侧过了身体,却还是被那道劲风斩中肩膀,整个人被斩飞了出去。 身在半空,李逸云脚尖轻点,一缕缕七彩气浪出现在他的脚下,他的身形也再度摆正,转眼看去。一名身着黄衣的中年人正脚踩长剑,站在刘甫倒地处的空中。而在他的左右侧也各有响动,李逸云用眼角的余光扫出,只见两个与面前的人身着相同服饰的两人分别停在他的左右后方,三人或成犄角,将他围在中央。 李逸云利用吴忧的丹药恢复修为以后,修为一下子突破了太清雷劫,但对于太清境界的诸多能力都还不太熟悉。而这三人的气势,给人的感觉也都在上清雷劫的巅峰,单对单的话李逸云有必胜的把握,但以一敌三就有些说不准了。不过此时李逸云也有些癫狂了,不去管这些。他伸出手将嘴角的血迹擦了一下,脚下彩光一闪,便朝着正面的中年人弹射而去。 中年人见他临近,屈指数弹,几点青色微光从他指尖弹出,流星般射向李逸云,封住了他的身形。李逸云右手搁在左侧腰际,自左至右一挥手,一道环绕着五彩光芒的碧色剑气横扫而出,剑气看似笔直,却在空中拐过诡异的几道弯曲,将青色的流星纷纷弹出。李逸云顺势打出左掌,闪烁着五彩光芒的手印向着对方的胸口印了过去。 谁知那人却不闪不避,任由李逸云法力幻化成的手印击中自己。李逸云刚觉得不对劲儿,却已经迟了。只见那人被李逸云一掌击中,却毫发无伤。而且,他的胸口还生出一股吸力,将李逸云的身体也定在了当地,动弹不得。而且,这股吸力还在不断的抽取着李逸云的法力。 “老二!老三!把这小子吸干!”吸着李逸云的那人吼道,李逸云左右的那两人闻声而动,箭矢般的弹至李逸云身体两侧,各自出手击向李逸云肩胛。李逸云一只手被吸住,又不能移动,仅靠单手迎敌,几招便露出破绽,被两人的手掌拍在了两侧肩膀上。顿时,体内的法力更快地向外宣泄着。同时,李逸云脑中思绪如电,转眼间也看出他们这招的奥秘。他们应当是用某种方法将对手的修为吸入自己的体内,但施展的过程也要不断消耗自身的大量灵力。若是一对一,李逸云完全可以和他们耗下去,但如今一对1的形势,越耗下去越是对自己不利。 李逸云正苦想着脱身之法,却见吸附着自己的三人脸上浮起一层绿光,接着又变成红光、紫光……五彩光华在他们的脸上依次出现,而他们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对李逸云的吸力越来越弱,李逸云瞅准时机,用力一挣,便挣开束缚,一跃上了半空。而再看这三人,眼睛已经鼓得像核桃大小,哇哇怪叫几声,便口吐白沫的跌倒在地。 李逸云十分诧异,但立即冲向行刑台,向刘甫伸出手去。 一只有些枯槁的手无声无息的拦在了他的面前,李逸云运足法力,嘭地击中来人,一股大力从中爆发开来,李逸云向后退了四五步,来人却只退了小半步。来人看了看手掌,盯着李逸云说道。“好厉害的毒!阁下与南疆五毒妖王有何渊源?” 李逸云心中奇怪:我的法力有毒?但他神情不变,冷哼着说:“少说废话,我和那几个老怪物有什么关系?识相的快点让开!”那老者淡淡一笑:“哦?那我也不废话了。”说罢双手一挥,一层淡淡的银色辉光从掌心亮起,随着老者双手的动作弥漫开来,在空中凝聚成无数的点银色光点,如同雨点般砸向李逸云。 李逸云眉头微皱,脚尖用力一拧,身体旋转着窜出,南斗剑也在这一瞬间被他握在手中,横剑一扫,一道螺旋状的碧光劈斩而出,像一条长绫似的,将无数的银芒裹挟在内。而他的身体也随着剑风向老者袭来,剑中夹掌,朝着老者发出狂风暴雨的攻势。 锋锐的剑气落到老者身上,却仿佛陷入了无边的虚空,老者双手一圈一绕,便将李逸云发出的一道道攻势纳入掌中,剑气掌风在老者的掌中化为一缕缕盘旋曲折的光芒,又四散开去,在空中化归无形。李逸云瞧的清楚,他知道这样打下去,自己的真气毫无用处,只会毫无意义的消耗。而对面的老者,却好像是漫无边际的天空一样,连身形都变得越发虚幻了。 “法力的攻击无效,那试试幻术!”李逸云心念一动,猛地一抬头,双眼中发出两道无形的波动,直射入老者的眼中。这招看似轻松,却是李逸云暗中蓄势已久的蹇卦,施展之后李逸云也立即感到一阵头晕。 这一招果然奏效,老者的双眼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的动作也僵在原地。李逸云连忙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向下一冲,伸手抓住刘甫的衣袖,挥剑朝着铁链斩去。 “小心!”被他抓在手中的刘甫突然叫道。李逸云定睛一看,一道漆黑的光芒在他的眼中迅速放大,一息之间便化为一颗巨大的拳头,将他的全身都笼罩在内。李逸云不敢怠慢,脚下光轮彩光大盛,空出的右手一拳击出,一颗大小相差无几的拳形光芒迎了上去,两团光芒在空中相撞,发出的并不是通常的爆炸,而是在光芒的相接处发出“嗞嗞”的声音,两团光芒好像液体一般,迅速的相互溶解消失了。 光芒散去,李逸云的对面出现了一个消瘦的身影。他整个人罩在一副漆黑的盔甲之中,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漆黑的盔甲十分纤细,紧紧地裹着他同样枯瘦的四肢,显得有些古怪。背后还探出两只苍蝇似的翅膀,轻微而又迅速的扇动着。李逸云的心往下一沉,因为他知道,这一身漆黑通透的盔甲和脚踏虚空的姿态,表明来人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太清雷劫之后的羽化境界! 没等李逸云缓口气,他的背后又传来一声轻啸,李逸云用眼角余光扫去,之前中了他幻术的老者已经停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而老者的身体,也笼罩在了一件晶莹剔透的银色盔甲之中。不用问,又是一名使出了羽化神甲的羽化境高手。 瞧清了两人的模样,刘甫皱了皱眉,接着朝李逸云低吼道:“别管我!快走!”李逸云不搭话,只是垂下头,带着七彩光晕的玉色光华在他身体表面升腾起来,刹那间化作一套玉石般的羽化神甲。 有些独特的,李逸云这身盔甲没有头盔,任由他那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到背后。两颗龙头分立双肩,龙颈在李逸云背后相交,交叉缠绕着布满他的上半身,龙尾的末端自然垂下,落在丹田的位置。龙尾的下方,两条藤蔓状花纹延伸出来,沿着盔甲的表面一路蜿蜒,最终落在李逸云脚面的位置,宛若具有生命一般轻轻地晃动着。 抬起头,李逸云盯着挡在面前的敌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我要救你!” 第132章 决死之战(上) “大胆逆贼!还不束手就擒?”一声尖锐的喊声由下至上传来。将李逸云的低喝淹没。李逸云向下一看,只见又一队金盔金甲的人马正驱散人群,来到了高台之前。队伍中央,一辆由八匹马拉着的巨大战车,同样是从上到下的金碧辉煌之色,烘托出一派唯我独尊的威严。车上坐着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正用一丝冷冷的笑容向上望着,而在他的身边则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刚刚的叫喊正是由他发出的。 那人正是赵祗,见他此时的模样,李逸云顿时想起从前对他还算不错的印象,反而加倍恼怒。高声回应道:“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杂种也敢在这儿多嘴?”说着右手一挥,一道掌风横扫而出,直落在赵祗的一侧脸上,“啪”地一声,赵祗应声飞出,从车上摔落在地,跌了个狗吃屎。 赵祗刚刚跌落,那名坐在战车中央的人就开口了:“辽公,你又何必拿赵祇出气?他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在大势所趋之下,不是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的。”李逸云哈哈一笑,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吼道:“姬伊扈!你身为太子,国家危难之际不但不挺身而出,反而与各个贵族沆瀣一气。你敢向百姓们说说我今早向你禀报军情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你敢说说为何陛下前几日还生龙活虎,现在却突然病倒了呢?” 姬伊扈冷冷一笑:“辽文公,我还没追究你临阵脱逃之罪,你倒质问起我来了。没错,你今早来报告说已经打退了叛军,并要觐见父王。可大家都知道,一直到昨天,传来的战报还是你带领的军队战事越发吃紧,眼看便要被打败,这一夜之间怎么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我看,是你因为贪生怕死,私自逃回镐京的吧?” 不等李逸云回答,姬伊扈继续说道:“至于父王的病情,父王年纪大了,病了又有什么奇怪的?至于你说的觐见父王为刘甫求情,这个我想无需父王出面了。像刘甫这样祸国殃民的罪人,可杀而不可留!大家说是吗?”百姓们也被煽动了起来,纷纷喊道:“可杀不可留!可杀不可留!” “你!”李逸云指着姬伊扈大吼道,但他的声音却被百姓们如潮的声浪瞬间淹没了。李逸云双眼瞪地老大,姬伊扈勾结贵族与叛军的目的他自然猜得到,无非就是为了借机架空穆王,提早上位。想到这儿,李逸云的心中越发苦闷,为了权力,便可以罔顾良知,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设计暗害。 而转念想到自己,连在公开场合叫自己的父亲一声也办不到,却又因为血亲的缘故失去了自己的挚爱,李逸云再也把持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啊——”的一声,百姓的呼喊瞬间被压了下去,等他的啸声止息,场中仍是一片寂静。之前厮杀着的双方也都停下来,有些惊诧地瞧着中央的刑台。 姬伊扈的神色倒是始终不变,等到李逸云啸声止息,他依旧淡淡地说:“辽公,念在你往日功勋卓著,只要你现在放下人犯,认罪伏法。我可以从轻发落,留你一命。若是在不知悔改,可别怪我无情啊!”李逸云哈哈一笑,五行轮旋转着浮现在脑后。朗声道:“要战便战!何须多言?”姬伊扈点点头,冷冷道:“既如此,张老,黑鬼,杀了他!” 话音刚落,围着李逸云的两人便同时动了。那姓张的老者又是同样的一招挥出漫天银光,单比之前的数量更要多上数倍。而那全身漆黑的人则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软鞭在空中一晃,好像一条蛇一般向李逸云撕咬而来。 与此同时,李逸云周遭的空间也产生了变化,靠近老者的一边,乌云沉沉的天幕变成了群星璀璨的夜空,除了星光以外的能量几乎被抽离一空,而漫天的星光,则纷纷融入老者的体内,恢复着他的消耗。而靠近黑衣人的一边则完全是一片漆黑,而其中的能量则像是全部消失了一样,连分毫也感觉不到。 领域!李逸云心中一惊,这是羽化境界的高手才拥有的能力,能够衍化出一个独立于天地外的宇宙,平时存在于自己体内,对敌时释放出来。修道者的领域是由他们修炼的法力属性、法术种类决定的,每个领域的能力几乎都不同,但毫无例外的,都有着“损人利己”的作用,削弱敌方,增强自身。但李逸云却有些例外,他虽说突破了羽化境界,但却始终没能掌握领域,也不只是为何。 双重领域释放,李逸云立刻觉出危机,领域中的能量属性与自己的法力格格不入,自己几乎得不到任何补充。但他也庆幸一件事,这两人的领域属性相生而非相克,因此能在交界处相安无事,若是领域相克制,交界处便会如同法力相撞般相互倾轧,那就不用他两人动手,光是领域的交错便足以将李逸云逼入死地了。 凝神静气,李逸云单手掐诀,脑后的光轮随之而变,中央黑白两色的阴阳鱼飞速旋转,化为了最初时嵌套着日月的形态。紧接着,代表月的银蓝色光芒大放,一轮满月凭空而现在老者的星空之中。月光好像将周围的星光也吸收了不少,银光下撒,一分不差的落在李逸云的身上,将他的身形映照得璀璨明亮。 李逸云的月法远远及不上他在五行、阴阳方面的造诣,原本他早已不打算再使用。但如今在老者星空般的的领域之下,月法却因为属性想通,恰好能发挥出绝大的作用,因此李逸云才施展出来。这一招出手,果然形势大为改观,借助月法幻化的满月,李逸云也可以吸收老者领域中的能量,并且能削弱领域对老者的增幅,可谓是一举两得。看了眼惊讶的张老,李逸云不喜不怒,背后的双翅用力一闪,便冲着一身银袍的张老飞掠而去。 瞧着手中光华闪动的李逸云,张老凛然低喝一声,右手捏成剑指,无数颗星辰便像扑火的飞蛾般聚集在他的指尖,凝聚成一道银色的剑芒。李逸云此时也已经到了眼前,张老一拧手腕,银色的剑芒便与李逸云手中的南斗剑交织在了一起。银色剑芒不断地被南斗剑斩出一个个缺口,但漫天的星辰却以更快的速度迅速的补充上来,继续抵挡着李逸云狂风般的击打。 二人还在僵持,黑鬼的长鞭已经到了。鞭稍在空中呼啸着抽向李逸云的头颅。李逸云听到声响,正要闪身躲避,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他竟然不闪不避,并且主动伸出手掌抓向从天而降的长鞭。 长鞭临体的一瞬间,李逸云背后光芒一闪,一只翅膀收入了体内,而他伸出的左手,却出现了两尺见方的龟甲形光华,将他的半根手臂完全笼罩在内。这是李逸云早年在苍梧之野同白龟学到的龟甲盾,是用来硬接对方的攻击的笨法子,李逸云之前从未用过。 “嘭”地一声,长鞭砸在李逸云的龟甲盾上,立刻便将它砸了个粉碎,可也耗尽了力气。李逸云从与长老的纠缠中一跃而出,右掌在虚空中一抹,而左手则一把抓紧了长鞭,用力向张老所在的方向一拉! 李逸云右掌的一抹,其实用上的也是幻术,只不过效果却要小得多,仅仅能够干扰对手的视觉,按理说敌人比他修为稍高,这招是不可能奏效的。但李逸云施展之处正好是两人领域的交界处,这个位置两人的领域相互接触,互相抵消了效用,可以说是一块“三不管”的地界,李逸云在此处施展法术自然是占了便宜。 而且两人尽管修为高出李逸云一截,但却都不擅长精神类的法术,李逸云手掌一抹,两人的眼前顿时模糊了一下,两人心中一慌,但模糊之感又立即消失了,而在他们眼中,李逸云此时已近在眼前了,老者双掌齐出,而被李逸云抓住鞭稍的黑鬼则用空出的手掌骈出一指,闪电般向前刺出。而两人的攻击眼看便要落在“李逸云”身上之时,两人眼前之景又突然一变,“李逸云”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他们即将迎上的,是彼此全力的一击! “嘭”的一声,两人应声飞出,向着相反的方向弹射而去。两人的领域也随之撕裂,灰蒙蒙的天空再次显露了出来。站在一旁的李逸云不敢怠慢,打起精神,双翅再度展开,用力一扇,便冲向刘甫。 “小子敢尔!”后退着的张老怒吼一声,手掌向下一拍,止住自己的后退。随后袍袖一振,便如一颗银色流星般朝着李如云飞射而去,而黑鬼却是不发一言,身形在空中一转,便化为一柄缭绕着黑焰的巨型长刀,刺向李逸云的后背。 第133章 决死之战(中) 长刀的刀刃超过了五尺,刀柄也足有一尺半长。它在空中如同骏马般长嘶一声,便如同一道烟火冲天而起,与老者向着同样的目标飞去。一银一黑两道光芒尚未临近,李逸云便觉出两股气势从两侧袭来,又散成无数缕,发散到各个方向,再转而向他席卷而上,将他的牢牢地锁定在原地。 见已无法闪避,李逸云忙转过身来,碧光一闪,南斗剑已经出现在他的掌中。双手紧握剑柄,背后的日月五行轮猛地闪亮起来,如同在空中升起了第二颗太阳一般。高大的剑灵虚影也出现在他的身后,将李逸云罩在光辉之中。 而这时,张老和黑鬼所化的长刀已经同时到达了李逸云面前两丈远的位置。张老将手一张,漆黑的长刀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入他的手中。张老双手抓紧刀柄,将长刀高高的举过头顶,身上的银光变得更亮,一个加速,手中长刀顺势劈落,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黑色闪电般劈向李逸云。 一股泰山压顶般的感觉袭上李逸云心头,李逸云强打精神,克制住因为施展幻术而出现的阵阵眩晕之感。双手握剑大喝一声,剑灵的虚影光芒一闪,化为流光钻入他的体内,背后的日月五行轮也在一瞬间将光芒聚拢为一道光束,笔直的射入他的后心。随着这束光的注入,李逸云的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他左脚后撤半步,用力一踏虚空,身体弹射而起,碧色长剑由右至左一个横劈,带起流光溢彩的剑光,迎上那缭绕着黑炎的长刀。 “嘭”的一声,两股力量在空中绽放出闪亮的光华。巨大的冲击之下,李逸云被冲力由上至下猛的一砸,“嘭”地落到了地上,将青石的地面也砸出一个大坑,即使以李逸云羽化境界的身体,也感到全身上下多处撕裂般的疼痛,应该是受伤不轻。 此时的空中,银衣老者正手持长刀站在空中,老者身上的银光弱了许多,长刀上的火焰也黯淡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没受到什么大的损伤。姬伊扈见李逸云倒在地上不动,立刻目光一寒。伸手指向刘甫高声下令:“处死罪臣刘甫!” 距离刑台最近的就是张老了。他面色一凝,将刀交到左手,右手向天伸出食指,银色的光芒在指尖凝聚,越来越亮。老者微微地闭上了眼,手指顺势滑下。李逸云大叫一声“不!”奋力探身而起,胸口却突然一痛,痛得他甚至无力控制身体,刚跃起一半的身体又重重摔了下去。他痛苦地大叫一声,一方面是因为再度跌倒的疼痛,一方面是无力救援的痛苦。 但等疼痛过后,李逸云睁开眼,只见刘甫还好端端的躺在地上,瞪着双眼惊讶的瞧着天空,再看四周的百姓,也都与刘甫一个表情。李逸云向上看去,顿时也愣住了,只见张老全身的银袍已经消失不见在空中盘膝而坐,双手在丹田处虚抱,黑鬼也由长刀变回了人形,身上的羽化神甲也是荡然无存。动作与老者相同,两人均由空中缓缓下落,落在了地面之上,老者的脸色十分的苍白,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黑鬼的脸被黑布遮住了,但露出的眼睛却是紧紧的闭着,显示着痛苦之色。 李逸云正觉奇怪,身侧突然伸过一只手,他下意识的运足法力一拿,将那人手腕捏在掌中。“老三!是我!”那人痛呼道。李逸云抬头一瞧,来人正是师兄吴悠,吴悠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狐疑地说:“我的醍醐香对你无效?师老三你哪儿来的这么强的抗毒性?”说着拉起李逸云快步前行,奔向刘甫所在的高台。 趁着走路的这机会,吴悠向李逸云解释道:“我这醍醐香无色无味,只对修道者有效。丹如其名,中了的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迷醉,真气也会被暂时凝固而无法调动,且修为越深受到的影响越重。在黑鬼出现的时候,我就开始用法力点燃这枚丹药,现在他们浑身法力受制,我们赶紧走!”说着一拉李逸云,两人凌空而起,直奔再无人阻拦的刑台。 “等等!”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李逸云和吴悠的耳边响起。两人甚至还来不及对视一眼,就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像两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并没有任何受打击的疼痛,但他们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距离刘甫越来越远。 而在他们之前的位置,白色的身影宛若流水般从空中流淌了出来,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他那一贯的微笑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不仅是李逸云,包括姬伊扈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在一片寂静中,李逸云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白石!怎么是你?” 白石依旧笑着,长长的白眉遮住了双眼,他对着身在空中的李逸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这样!但我的使命,就是守护王朝,这可是从祖师周公旦那里传承下来的使命啊!连天子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呢!若没有意外,我也会和师父一样默默地死去了吧?但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我也没办法!” 说着他一挥手,将再度冲来的李逸云和吴悠弹了出去,身影一闪,凭空出现在了刘甫的面前。“甫候!老朽今天对不住了!”白石低下头,瞧着刘甫轻声说。 刘甫仰起头,释然一笑:“能死在您这样修为精深的造物高手手下,我也算死得其所了。不过最后问您一句,在乾坤殿的时候,是您暗中出手了吧?”白石点点头:“惭愧惭愧!若非老朽出手,凭甫候的手段,又哪儿有人拦得住你?” 话音刚落,刘甫立刻扬天大笑:“哈哈!好!总算死了个明白!白老!来!给我个痛快!”说着他抬起头,微笑着闭起了眼睛。 “好!”白石点点头,举起了手掌,他那只枯槁的手闪烁着淡淡的白光,轻轻地拍向刘甫的头顶。 “不要!”“住手!”李逸云和吴悠齐声喊道。但白石只是轻轻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连嘴都动不了。 于是在众人各不相同的目光中,白石的那只手不急不缓地下落着,精准无误。而就在它马上就要贴上刘甫头顶的那一刻,一道犹如烈日般灿烂的剑光凭空斩出,贴着刘甫的头顶扫过,径直劈向白石的胸口。 第134章 决死之战(下) “你果然来了呀!”白石带着笑意的声音弥散开来,他的身体也像幻影般闪烁着,瞬间移开五六丈,避开了那道剑光。李逸云与吴悠的禁制也同时消失不见。而那道五彩的剑芒则似乎想停在刘甫身边,但却始终被白石隔空发出的攻击一次次地拦截,于是那道剑芒在空中一转,来到了与白石相对的另一侧,距离刘甫同样五丈远的地方停住,变花成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要来了呀!”高大的男人爽朗地笑着,但眼中却满是杀机。 吴悠和李逸云同时愣住了,接着两人又同时显出狂喜的神情,吴悠紧跟着高喊道:“师父!”李逸云却没有作声,反而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低下头沉默不语。 “等会儿再跟你们说话!老三,先别走!”吴尘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仍直视着白石:“我今天有些忙,我小徒弟还在昆仑山渡劫。咱们就快着点,一招定胜负怎么样?”白石点点头:“看出来了!连真身都没来。不过你只用元神化身跟我打,能稳胜我吗?” 吴尘哈哈一笑:“稳胜有什么意思?就是要有点悬念才好玩呀!开始啦!”说着他高举手臂,手指直刺苍穹。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刹那间堆满了漆黑如墨的乌云,一道道闪烁着七彩光华的雷电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像一条条被束缚着的蛟龙,亟待着挣脱枷锁,发出愤怒的咆哮。而吴尘的身上,原本如文人般的蓝色长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极尽尊贵的华服。灿金色的布料上,各种色彩如游龙般纵横交错,并伴着他的呼吸不断地变化着,时而勾勒出一朵朵怒放的牡丹,时而描绘出一条腾跃的神龙……看得人目眩神迷。 而白石的造物仙衣则刚好相反,整套衣服只有黑白两色,像是一幅极淡的水墨画,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幅高山飞瀑的静谧之景。而在他的手掌中,托着一颗淡白色的圆球,无数的光芒从他脚下的大地中升起,不断地涌入那淡白色的光球之中,有些奇异的是,随着那一道道光芒的涌入,光球的颜色不但没有加深,反而变得越来越淡,最后竟呈现出接近透明的颜色,缓缓地旋转着。 “几年不见,这招社稷乾坤练到这样的地步了?果然值得我太乙雷剑一试呀!老大!带老三躲远点!”说完最后一个字,吴尘的手臂猛然劈下,那漫天的雷光刹那间挣脱了束缚,顺着他手臂下挥的方向咆哮着冲出,凝聚成一柄闪着长达十丈的七彩光剑,笔直地斩向白石的头顶。几乎是同时,白石手腕一转,那近乎透明的光球顿时旋转着飞出,应向吴尘斩下的剑光。 两道光芒相触,先是微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爆发出比飓风强出不知多少倍的气浪。周围百丈以内的人们全都被抛了起来,像被弹弓弹出的石子般飞了出去,就连事先得到预警的李逸云和吴悠,也仅仅是擦着气浪的边缘,勉强避开了冲击。 等到气浪消散之时,以刑台为中央径长百丈之内的所有事物,都已经不见了,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方圆百丈的深坑,深度看上去大概有十余丈。在这片区域中唯一完好的,却是位于吴尘与白石中央的刑台,刘甫依旧跪坐在那里,除了头发有些散乱之外,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很遗憾!你输了呀!”白石在周围隐约的惨叫声中开口说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却露出掩不住的兴奋。而他对面的吴尘,此时的身影已经有些虚幻了,他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我输了!不过你想要完成任务,可还得加把劲儿呀!老二!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可以了吧?” 白石一愣,瞪着眼睛猛地转向刘甫的方向,只见刘甫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像抖落灰尘那样抖开身上的锁链站了起来。他扭了扭头,晃了晃胳膊,摆出与吴尘无比神似的笑容说:“师父!您老人家回去歇着吧!这儿不用您操心了!” “好!那我先走了!你们抓点紧!”说着,吴尘的身影化作一道光芒,径直朝着西方射去。而刘甫一抬脚,便出现在了吴尘之前的位置。他微微一笑,对着白石一躬到底,直起身来时,一身月白色的造物仙衣已经取代了原本的囚衣。优雅的兰花从他的腰间生发,在胸口处绽放,一片片狭长的花叶蜿蜒盘旋,延伸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天!造物境界!”“如此年轻就达到造物境界?假的吧?”一阵阵惊呼声从不知敌友的人口中不断地发出,原本见刘甫脱困,还有些人想要上前阻拦,但一见他那造物仙衣,顿时就避之不及了。一个个紧绷起身体,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白前辈!你还想阻拦晚辈吗?”刘甫笑着说。白石摇摇头,伸手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颇为遗憾地说:“没办法,按说吴尘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帮你解开禁制,我也该放你一马。但今天你走了,大周王朝可能会立刻崩毁,我绝不能背弃我的使命,想要走,就先打败我吧!” 刘甫点点头,双目如刀地说:“那就得罪了,按说前辈刚刚与师尊相斗受了些伤,晚辈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但晚辈尚且贪生,所以也只好做一次小人了!不过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我们到这里打如何?”说着,刘甫信手一挥,一道空间之门出现在他的身旁,绚丽的光芒从其中不住涌现。 “去你的内宇宙里面动手?那你可是要吃亏的呀!”白石颇为惊讶地说。刘甫笑了笑:“不就是没法利用内宇宙进行空间移动了吗?反正晚辈平时和人动手也不愿意躲!”“好!那请了!”说着,白石纵身一跃,消失在那空间之门之中。刘甫冲着李逸云和吴悠笑了笑:“大哥,老三,等我一下!”说着也一闪身,钻入了空间之门。在他钻入之后,那道门轻轻一晃,消失不见。 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原本剑拔弩张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因为谁都知道,刘甫与白石的决战才是关键,就算外面打的再热闹,决定胜负的依旧是从空间中走出来的那个人。造物境界,已经不是人数可以对抗的力量了。而李逸云则趁机寻找犬戎五王,这才察觉他们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想来是趁着之前的混乱逃之夭夭了。 过了许久,就在人们的等待已经接近极限的时候,刑台上方的空间轻轻一抖,一道身影被吐了出来,他无力地跌倒在刑台之上,试着要爬起来,但尝试了几次也没能成功,最后只好颓然地仰面躺下,无力地看着天空。 瞧清那人的长相后,包括李逸云在内的许多人们顿时忍不住欢呼出声,而另一群人则露出颓唐的表情,还有些人话也不说便头也不回地逃离。下一刻,空间之门再次开启,刘甫迈着稳健的脚步从其中走了出来。他对着躺在地上的白石拱了拱手:“白前辈!承让了!” 白石无力地笑笑:“我可没让着你!是你让了我吧?只废了我的修为,留了我这条命。唉!你走吧!看来大周的这场劫难是避免不了的啦!” 刘甫歉然一笑:“前辈抱歉,不过不管您相不相信,晚辈在这里向您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尽力阻止这场劫难,弥补我的错误!告辞!”说着,他一转身,招呼着李逸云和吴悠说:“大哥!老三!跟我走!”说着他一纵身,眨眼间来到李逸云和吴悠的面前,一手抓起一个。周围的空间微微一晃,就要施展空间移动的法术离开。 但这时,姬伊扈的声音却陡然从他们背后传来:“刘甫!你看看这是谁?” 第135章 苦生乐死 三人各怀表情回过头去,顿时都愣在了当场。刘甫失声叫道:“阿韵!”只见站在姬伊扈身边的,正是刘甫的妻子姚氏,此时的她正被用绳子捆住了双手,嘴也被用白布堵了个严严实实。 “卑鄙!”李逸云叫道。姬伊扈冷冷一笑,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一名护卫立刻会意,顺手抽出腰间的佩刀架在姚氏的脖颈之上。姬伊扈冲着刘甫说道:“刘甫,想必你也知道。你制定的新法祸国殃民,险些给天下带来灭顶之灾,一定要付出些代价的。如果你不伏法,我就只好杀了你的妻子,也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 “你这个混账!这事关嫂子什么事?明明就是想拉拢贵族稳固你的地位,还说的这样清高?”李逸云愤怒地喊着,姬伊扈却不为所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刘甫,刘甫瞧着自己的妻子,姚氏也瞧着他,双眼中盈满了泪水,却一个劲儿的使眼色,似乎是叫他快些离去。 刘甫的目光平和了下来,他看着姬伊扈:“若是我死,你一定能放过我的妻子?”姬伊扈轻轻一笑:“那是自然,你认罪伏法,我又何苦累及他人?”刘甫也笑了:“你说得对,杀人对你没什么好处。” “不!”李逸云大喝一声:“二哥你怎么能相信他的话?”说着转头瞧向刘甫,却见刘甫微笑着,一只手抵在心口,轻轻按了下去。 面对着李逸云的目光,刘甫微微一笑,往后便倒。李逸云赶忙伸手将他拦住,运上疗伤的法门,将体内的法力一个劲儿地往刘甫身体里面注入。“师弟,别白费力气了。心脉已经全部被震碎了,还是听听他最后的话吧。”吴悠颤抖着说。“不、不!”李逸云叫道,仍是不停地渡着法力。 刘甫倒在李逸云怀中,仰天笑道:“哈哈!浮生若梦啊!我这一生……咳咳,就要结束了,这一生,我有生死与共的兄弟,也有我爱如生命的妻子……咳咳,足够了。我死以后,定当名留青史,至于是非成败……咳咳,留给后人评说吧。”说着,他面带讥嘲的瞧向姬伊扈:“不知……太子殿下百年……之后,又会……如何呢?”说完这句话,刘甫的嘴角用力向上一扬,随后闭起了双目,停止了呼吸。 “不!”李逸云狂叫一声,便要向姬伊扈冲过去。一旁的吴悠见状,抡起手掌“啪”地给了他一个嘴巴。李逸云惊讶地转回头,只见吴悠目中带泪的瞧着他说:“你不准上去,你要知道,老二之所以选择死,是因为他将自己的妻子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将保护她视作自己最重要的愿望。作为他的师弟,你要做的,就是守护住他的愿望,你明白吗?” 李逸云定在原地,不住地颤抖着。他猛地转回身,对着躺在吴悠怀中的刘甫大喊道:“师兄,你放心!我一定能保护好嫂子!”话一出口,立刻泪流满面。 姬伊扈瞧得清楚,但有些怀疑刘甫是否在装死。直到躺倒在地的白石长叹着说:“放心吧!他已经去了!”姬伊扈这才挥挥手说:“放人!”几名士兵解开姚氏身上的绳索,用力一推,将她推了出去。出人意料的,姚氏不哭不闹,走到吴悠身边接过刘甫,为他轻轻地理好发髻。李逸云看的心慌,轻轻地说:“嫂子,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姚氏转头一笑,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哭,我的相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且爱我如生命,能做他的妻子是我莫大的福分呢!为什么要哭?对了,锦书还好吧?” 李逸云点点头:“孩子一切都好。嫂子,我这就带你去见他。”姚氏摇了摇头:“不必了。知道他好就足够了,今后恐怕得多劳叔叔费心了。”说着,嘴角流出一缕鲜血,“噗通”一声,栽倒在刘甫的怀中。她的心口上,正插着一柄小巧的短刀。 “嫂子!”李逸云哭号道。姚氏看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愧疚,断断续续地说:“抱歉啦,小叔。抱歉啦,我相公他一个人……在那边一定……很孤单,我实在……放心不下他。锦书……只能请你……多照顾……照顾啦!”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将刘甫抱到怀中,将脸贴在刘甫的脸上,喃喃道:“相公,我也……爱你如……生命啊!”头微微一垂,不再动弹。 “啊!”李逸云狂叫一声,南斗剑再一次高举。他目眦尽裂,嘴角、鼻孔都因为在伤重下还全力聚气而流出鲜血。“我杀了你!”他瞪着已经变得血红的双眸,朝着姬伊扈的位置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嘭”地一声,李逸云倒飞而回,单膝跪在地上。“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而在姬伊扈的车前,黑鬼正站在那里,单手抚胸,大口喘着气。 吴悠用力拉起他,尽力克制着自己,颤声说:“师弟,醍醐香效用将过,你现在杀不了他!来日方长,别让外人看笑话,先带他们走!”李逸云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点头,将刘甫与姚氏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尸体一同抱起,愤恨地瞧了一眼姬伊扈,用力一跺脚,化作流光远遁,吴悠也赶忙一纵身,追着他远去。留下其他的人面面相觑。 李逸云不知道该将刘甫葬在哪里,按理说落叶归根,葬在家乡最为合适,但镐京之大,却似乎已没了他的容身之处。他和吴悠商讨之后,决定将刘甫与姚氏的尸体火化,骨灰由吴悠带回昆仑山,择一风景优美之处安葬。李逸云则里立刻返回洛邑,带军队离开,以免有变,而在是否告知刘锦书父母的死讯上,师兄弟两人又有了些微争执,李逸云最终听从了吴悠的建议,答应过些年孩子大些,再告知他此事。 回到洛邑,李逸云立即带领辽国两万人马向归程折返。本来这次出征也算得上一场胜仗,但将士们却发现他们的国主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一路上连话也懒得说。原本高昂的士气被李逸云这么一弄,渐渐变得颓废起来。所幸一路上再无敌军的阻挠,士气低落些倒也无妨。 军队这样散散漫漫的走了将近半个月,终于穿过了燕国的山海关,进入了辽国的地界。穿过山海关之时,燕国还派人送来了新任国主姬远的国书,对王汉的叛变表达了歉意。李逸云倒是浑不在意,挥了挥手便打发了来人,带领军队继续上路。 又走了将近一日,大军已经能望见松锦城的城头了,士兵们也都纷纷露出一副轻松的神色,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开始散乱起来。但李逸云眼看城门在望,加上自己也无心约束,便由得他们去了。 忽然,松锦城的城门裂开了一条缝,一彪人马从城中奔出,看数量大约有几千人。队伍排成五列迎面而来,李逸云见了他们打着辽国的旗帜,便放下心来,下令队伍减慢速度,等待对面的队伍靠近。 两路人马相接,李逸云拨马缓缓走出队列,来到最前面。只见以王六为首的几乎所有将领竟然全部到场,见李逸云到来,将领们带头跪倒在地,后面的数千士兵也纷纷跪倒,黑压压的一片落在李逸云的面前。 李逸云原本没什么精神,但见将领们如此表现,心中生出一股不祥之感,忙打起精神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王六低垂着头,有些颤抖着说:“大人,小人不敢起来,小人对不起您啊!”一股莫名之火从李逸云心中升起。他一扬手中马鞭,抽在了王六的后背之上,怒吼道:“什么事快说!别他妈绕弯子!” 王六忍住疼痛,涩声道:“大人,就在前几日。一支狄族部落趁着辽阳城内空虚,先派人潜入城中,之后里应外合闯入城内。末将尽了全力已于前日将他们驱逐出城,但还是晚了一步,夫人她……” 李逸云愣在了那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变成了一片空白,仿佛分成了两个人,一个自己默默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他竟然咧了咧嘴笑了起来。“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他听到自己这样说。“我得回去看看。”说着,他双脚用力一夹马腹,玉骥长嘶一声。如闪电般窜向远方。 王六刚从地上爬起来,便又被公孙篪打了个爆栗。公孙篪骑在马上吼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追!”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奔而出。王六也赶忙嘱咐了几句副将,转身上马便尾随而去,两万大军在各位副将的安置下,留下带伤劳累的一万余人,剩下的全部纵马疾驰,追随国主而去。 夜色已至,李逸云却毫无停留的意思,仍是一个劲儿的向前冲。玉骥也不发一言,只是在蹄上聚起狂风,全力飞奔着。将近子时的时候,李逸云便到了辽阳城。城上的士兵没认出来人,还没等出言盘问。李逸云已经在身周凝聚起五彩光芒,“嘭”的一声,用来拴城门的粗大松木直接断成了两端,一人一马毫不停留,冲着城中疾驰而去。士兵们正想阻拦时,有人认出了李逸云,高叫道:“别乱动,那是国主!”士兵们这才安静下来,默默地下了城去修缮被损坏的门栓。 来到自己的府邸,原本典雅宁静的院落已经一塌糊涂。院中李逸云亲手栽种的松柏都被砍倒,大门破破烂烂,门口的石狮子也被砸个粉碎。李逸云对这些却已视而不见了,他纵马奔入府门,便看到了了那高搭着的,白惨惨的灵棚。 踏入其中,管家王石拖着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快步迎了上来。哭着说道:“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小的们该死!没能保护好夫人,请大人责罚!”李逸云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也不理他,径直的走到棺椁之前,瞧向馆中已经装束完毕的刘蕊。 刘蕊此时穿着的,是一件带着淡金色纹路的白色衣袍,但在李逸云眼中,这白色却仿佛化作了喜悦的红色,时光也回到了他们两个成亲的那天,刘蕊一袭红袄,在灯下臻首微笑。脑中的景象一转,又到了他离去的那日,刘蕊关切的喊着:“早些回来。”而他却只是冷冷地回应了一声“嗯”。这便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府中有个叫燕辉的护卫吧?他现在在哪儿?叫他过来!”李逸云怒吼道。他想亲口问问这个燕辉,既然爱着刘蕊,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大人,燕辉在贼人闯进城中之时,已经为了保护夫人被乱刀砍死了。他的尸体就在那边。”管家指了指院子的角落说道。 李逸云愣住了,原来人家早就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啊!自己还想着去怪别人。想着想着,他不由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看的王六等人心惊胆战。 半晌,李逸云止住笑声,涩声问:“蕊儿是怎么死的?”王六躬身道:“禀大人,夫人是在贼人杀进府门之后,为防受辱服毒自尽而死,大人放心,我们这些人都可以作证,夫人的名节无损。”李逸云闻言苦笑一下:这些人啊,人都死了。还在意什么名节?他挥了挥手:“你们先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下人们陆陆续续地退了下去,李逸云独自站在棺材前,一股淡淡的腐败气味从棺中传出,尽管对尸体进行了处理,但刘蕊已经死了数日,仍是不可避免的开始腐烂了。李逸云毫不避讳的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道:“蕊儿,是我负了你啊!只是不知,唉!你究竟是想作为我的妻子入葬,还是他的。”李逸云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嗯?”李逸云惊疑一声,目光朝着刘蕊攥成拳头的右手瞧去,只见一点青色琉璃般的光点在那儿微微的闪烁着。李逸云轻轻地抓过她的手,只见一支青色玉簪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好似已经长在了一起。而这支簪子,正是新婚之夜李逸云送给她的礼物。 “看来你是想作为我的妻子死去啊!”李逸云轻声道,泪水从眼中流下,打在刘蕊已经失去温度的脸颊之上。李逸云俯下身来,将脸颊贴在自己妻子冰冷的唇边,嘴角微微扬了一扬,想摆出一丝笑容。手掌轻轻抚着刘蕊的身体。“蕊儿,你安心的去吧。有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陪伴,或许你不会十分孤单。下一世,可千万不要在遇到我这样的人了呀!”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滴落而下…… 几日后,刘蕊在李逸云的主持之下下葬了。处理完一切,李逸云叫来王六、公孙篪等人,将一切事宜交由他们负责。对他们说自己要外出一段时间。当几人问及他什么时候回来。李逸云却只是沉默不言。打发走了几人,李逸云又叫来李聃,让他送刘锦书到昆仑山去找吴尘,又安排了一名得力的士兵去护送。李逸云在城头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孤身折返而回。 他一路行至城北,来到了刘蕊的墓碑之前,停下脚步。向脑海中发出问询:“九婴,你出来一下。”而脑中那沉寂了多年的声音也缓缓响起:“呦!我还以为这三年没法见面,你把我忘了呢!”李逸云嘴角一勾:“别废话了,你有没有办法,找到那日闯入城中的那支队伍?”九婴淡淡地说:“当然有。不过你要做什么?难道要将那些人都杀了?他们也不见得都有罪呀。” 李逸云咬着牙说:“都杀了又如何?他们有没有罪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妻子有罪吗?我未出生的孩子有罪吗?我管不了什么谁是谁非了,我只知道,因为他们,我失去了深爱着我的妻子,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第136章 杀 淡蓝色的天幕下,一片雪白。这是茫茫雪原之中的一处平坦的山谷,一支三千多人的狄族部落在这里搭起了一座座的帐篷。明月将升,人们点起了一堆堆篝火,烤炙着各种野味。浓郁的香味随风飘散,一点点的沉淀到了人们的心间。 作为部落的首领,阿里兴可是十分的得意。前几天,他带领着部落中的千名壮年闯进了辽国的国都辽阳城,虽然不到两日就被赶了出来,可也趁机抢了不少的东西,人马也没什么损伤。更关键的是,他这一举可是大大的赚了名声啊。 自从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辽国国主来到辽河。只要他兵锋所向,大大小小的狄族部落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见到辽国的旗号就望风而逃。而几个月前,更是因为一些狄族人打伤了辽国百姓,狄族整个儿便被辽军向北驱逐了数十里。在这样的前提下,阿里兴这一闯入辽阳城,顿时便给所有的狄族人都争了口气,俨然成了狄族人心中的英雄。 接过妻妾为他烤制的羊腿,阿里兴大大地咬了一口,正要出口称赞。却遥遥地望见遍布风雪的山谷之外,正慢慢地走来一个人。说也奇怪,那人看似步速缓慢,但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到了部落帐篷的边缘,而此时,阿里兴口中的羊肉还没来得及咽下。 阿里兴放眼瞧去,只见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身穿一身素白的棉布小袄,双手露在袖外,垂放在身侧。见阿里兴瞧来,青年挑了挑眉毛,开口说了一句话。原本两人距离还很远,大声呼喊也不一定听得清,但青年一开口,看上去也没费什么力气,阿里兴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华夏语虽不精通,却也听懂了年轻人的话:“前几天是你领人闯入辽阳城的吗?” 一提到这事儿,阿里兴顿时兴奋了起来,手舞足蹈的用不甚流利说道:“辽阳城,纸做的老虎。我们狄族,勇士,我阿里兴,勇士的头领,哈哈!”青年人眉梢一挑,又说了句阿里兴听的清楚却听不懂的话,他说的是:“这样说来,九婴找的果然不错。” 这人自然是李逸云。他一边说着,一边迈步上前。碧光一闪,南斗剑直指向前,剑气升腾而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锋芒。阿里兴见李逸云握剑在手,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副蔑视的神色,没等他发话,他身边坐着的两名汉子已经拔刀而起,狂叫着冲向李逸云。阿里兴眯起眼睛,等着看李逸云被拦腰斩断的情景,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则装作害怕的样子,将头埋在阿里兴的怀中,暗中却瞪大了眼睛,满是兴奋地向外瞧,惹得阿里兴哈哈大笑。 李逸云冷冷一笑,微微收拢手肘,随即一挥手腕,长剑由左至右划过一道闪电,冲来的两个男子刚刚举起手中的弯刀,便已经飞射而回,而且比来时的速度更快。而在他们的胸前,一道两尺多长的伤痕斜斜地划过胸腹间,伤口的缝隙之间,被震得粉碎的内脏清晰可见。 “砰、砰”两声尸体落地的声音响起,整个山谷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仅有的声音便是篝火“噼啪”的燃烧声,还有李逸云轻踏着雪地,向前行走着的声音。 “啊!”“啊!”寂静之声被无数女人和小孩儿的尖叫声打破了,之前还满脸笑容的人们,此时仿佛见到了地狱中的恶鬼一般,瞧着李逸云尖叫颤抖着。 阿里兴到还算镇定,见这情景也知道遇到了不得了的麻烦,当下推开怀中的女人,起身命令道:“女人和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先走,其余的勇士们!随我杀了这恶魔!”说着,他也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冲着天空高高举起。 “杀!”在震动天地的呼喊声,千余名身穿兽皮的狄族男子,挥舞着手动的长刀,如同奔涌的浪潮,向着李逸云冲了过去。李逸云冷哼了一声,手中长剑再度挥出,一起奔来的五六人顿时跌倒在地,而李逸云连看也不看,剑光又向左一圈,又砍翻了从左边杀来的两人。眼见着李逸云如同砍瓜切菜般的杀人,狄族的男子却依旧悍不畏死的向前冲着,在他们的身后,女人与孩子们正赶着牲畜快速的远离着。 狄族的人不停地向上冲,李逸云也就不停地劈斩。每一剑斩出,都会带出大片的鲜血。有些狄族人没有被一剑杀死,仍是不管不顾的向前冲着,似乎想在死前啃掉李逸云身上的一块肉。还有的被斩断了双腿或者拦腰斩断的人,他们在地上爬着,手中还挥舞着刀砍向李逸云,李逸云看也不看,一脚踏过,便将他们踩得脑浆迸裂。 李逸云的眼神始终空洞无神,他就这样不停的劈砍着,也不知砍了多久,南斗剑上已经浸满了暗红色,将原本的碧色完全覆盖了。白色的棉衣也被染的通体血红。而随着他几乎无意识的劈斩,南斗剑发出轻微的嘶鸣声,仿佛有人在轻轻哭泣。声音丝丝缕缕传入了李逸云的耳中,他回过神来,不由得瞧了眼满是鲜血的剑身,在心中叹息道:“南斗啊南斗,铸造你之日,我以南斗将你命名,却不想多年来所做的,竟全是伤人性命之事,实在是有愧于你啊!” 他这一失神,立刻便有两人不畏生死的冲了过来,李逸云赶忙横剑招架,一剑横扫,两人手中弯刀应声而断,长剑划过他们的咽喉,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李逸云却也被两人的这一击震得后退几步,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他连忙运气提身,站了起来。此时他也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连御空飞行也做不到了。 “我就要被耗死了吗?”李逸云心想。在昆仑山之时,吴尘就曾经说过,修道者虽然神通广大,但只要还没达到造物的境界,那么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就能够把修道者活活累死,但这种情况也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因为谁也不会画上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性命去杀一个人,而且一旦修道者觉察体力不济,可以立刻飞天逃走,因此完全不必担心这种事的发生。 原本以李逸云羽化境界的修为,即使是再多一些人,应付起来也应不成问题,但他为了追踪这群人,已经足足三天不眠不休,全靠意志支撑,这样一来,才陷入了如今油尽灯枯的境地。而此时围攻他的狄族人,还剩下五六十人。 “他不行啦!快宰了他,给弟兄们报仇!”阿里兴此时也已经红了眼,他跳着指着李逸云大吼。剩下狄族勇士们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的眼中也闪出希望的光芒,“杀!”数十人狂叫一声,挥起弯刀,一齐向着单膝跪倒的李逸云冲去。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望着奔跑而来的众人,李逸云心想。他的眼光扫过阿里兴那沾满了鲜血的脸庞。“至少得杀了这个首恶!”他心里想着,手腕用力,拄着长剑直起身来。 这时,当先的两人已经一左一右冲了过来,李逸云“啊!”的大喝一声,手腕一抖,用剑使出了一招烘云托月,长剑挽起令人眼花缭乱的剑花,映入两人的眼中,两人连忙奋力寻找着长剑的真身,可还没等他们找到,他们便觉得胸前一凉,随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倒在地。 李逸云一振长剑,也如狄族战士一般,奔跑着前冲而去。迎上了接踵而至的四名战士,四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四柄弯刀向李逸云劈斩而来。李逸云长剑一圈,依旧用烘云托月的招式,将四柄弯刀拨的偏离了方向,又闪电般的点出四剑,将四人的咽喉割开。但此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到底没能完全挡开左侧袭来的长刀,在他刺中对方的同时,他的腰间也被划开了一道一寸深的伤口。 剧痛使李逸云浑身一阵战栗,双腿又一次传来无力之感。他振奋精神,这才站稳身体。而这时,又有五个挥舞着弯刀的男子冲到了他的眼前…… 终于,李逸云面前只剩下阿里兴和他身边的两个人了。而此时,他的身上也已经布满伤痕,其中一道斜斜的劈过前胸,已经能看得到雪白的肋骨了。李逸云笑了笑,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看得到模模糊糊的三个人影,他摇摇晃晃的,朝着人影慢慢走去。 “啊!”狂叫一声,阿里兴左侧的汉子举刀冲上,一刀由上至下,对着李逸云斩下。李逸云尽力向右侧身,手中长剑笔直地刺向那人的心口。“噗”的一声,那汉子的心口被李逸云一剑贯穿,顿时失去了力气。但他手中的刀也顺势跌落,直直的砍到了李逸云的左肩之上,嵌在了那里。而他则带着李逸云的长剑,仰面跌倒在地。 没等李逸云将南斗剑拾起,阿里兴的另一个护卫也已经冲了过来,他横着挥舞着弯刀,一刀向李逸云拦腰斩去。李逸云抬起没受伤的左脚,一脚踢出,正中那人的手腕,弯刀斜飞而出,而李逸云则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右手一把将嵌在自己肩头的弯刀拔起,带起一蓬鲜血。他手腕一抖,弯刀带着血线横扫而出,一下子将眼前的敌人头颅斩落。 “噌”地一声,李逸云探手从之前倒下的尸体上拔下南斗剑,一瘸一拐地向着阿里兴的方向走去。阿里兴浑身上下也早已沾满了鲜血,左手也早被李逸云在混战中砍断了两根手指。见李逸云走来,他大叫一声,双手握紧弯刀,一跃而起,如同雄鹰搏兔一般,向着李逸云飞身而去。李逸云已经没有力气大吼了,他只是同样的双脚用力一踏,也带着满是鲜血的身子凌空跃起。 “锵”的一声,光芒闪过,两人均落到了对方的身后,李逸云“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而阿里兴则依旧笔直地站着。他转过身,似乎想走向李逸云,可刚迈出一步,便“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之上,他的胸口之处,一道伤痕贯穿了前后,血从身下涌出,将他身下的白雪染红了。而背对着他的李逸云则释然地笑了笑,手腕一松,南斗剑“当啷”一声落在地面,他的身子也随着砸在地上,再不动弹。 第137章 塞外雪域 一片混沌之中,李逸云感觉浑身上下暖暖的,很是舒服,却又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他用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远处似乎有些事物在轻微晃动,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这难道是死后的世界?”他在心中想着。 正胡思乱想着,脚心却突然传来一阵麻痒之感,李逸云条件反射的一收膝盖,将腿缩了回去。这时,一声喊叫传入他的耳朵:“小侯儿,你又在调皮了是不?赶快给我回来!”这声音李逸云听的很是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还没等他细细去想,却又听一道稚嫩的声音叫道:“才不是!我是帮叔叔舒筋活血的,叔叔刚才还动了呢!”之前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动了?我看看!”随即便有一阵隐约的脚步声传入李逸云的耳朵。他努力抬起头,将眼睛睁开,光逐渐进入他的眼帘,一个有些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是……何兄?”李逸云此时脸盲症似乎有所好转,思考了半晌后,虚弱地叫出了面前人的名字。来人正是往日经常与他一起饮酒的何群。何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我呀!李兄你伤势初愈,还很虚弱。别多说话,先躺着就好。”李逸云点点头,又重新转回头去,这时他终于发现,他正躺在一处温泉之中,温泉他在苍梧之野之时也曾经泡过,但此处的温泉却与苍梧之野的大相径庭。苍梧之野的温泉虽然温热,但却只有驱寒除湿的效果。而在这里,温暖的泉水间,却似乎蕴含着一股股温润的能量,随着水流的微微波动传入李逸云的体内,滋润着他的每一处骨骼、经络。 想到这儿,李逸云忙睁开眼,瞧向自己的身体,只见清澈的泉水下,自己的身体被蒸腾而上白汽遮挡着,看过去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够看到,自己之前受过的伤已经全部愈合了,甚至连一处伤疤也没有留下。这难道是这泉水的功效?李逸云想着。温暖轻柔之间,一阵困意袭来,李逸云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闭眼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夕阳的光影透过参天的古木照在他的脸上,烙上斑斑点点的印记。李逸云轻轻地舒展了一下臂膀,骨骼间隐约发出轻轻地响动,充盈的力量感也随之传来。尽管多日不曾进食,却依旧精神百倍。李逸云站起身来,只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 这时,九婴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子,这温泉可是个好地方啊,你从前受过的许多暗伤这几天在这儿一泡,可全都好啦!”李逸云轻笑道:“我也知道这是个好地方,可也不能总待在这儿不是?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这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吧。” 说着,李逸云站从温泉中起身来,踏上冰雪覆盖的岸边,来到岸上。这个时候,温泉附近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冷风在高空刮过树梢,引起一阵阵呼啸之声。一股寂寥之感油然而生。李逸云见泉边也没给他准备衣服,连忙运起木遁之术,一条条生着宽大叶片的青藤在他的指尖缓缓抽出,青藤旋转着盘上他的身躯,盘旋交织间,一套简洁的短衣短裤出现在他的身上。李逸云低头瞧了瞧,还算满意。沿着泉边的一条被人踏实了的小路,快步朝前走去。 尽管四周的一片冰天雪地,但刚刚从温泉中走出的李逸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只感到一丝丝暖意不断地从丹田扩散开来,弥漫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小路曲曲折折,两旁都是数十丈高的参天古木,不知已经度过了多少时光。李逸云沿着这条路走出四五里,道路豁然开朗,一个古朴的村落呈现在他的眼前,村落中遍布着古旧的木屋,一座座木屋星罗棋布,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好似有律可循。 屋门前的空地上,则或多或少的聚集着一些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身强体健的男子,体态婀娜的少女,还有奔跑嬉闹的孩童。一股喜乐融融的氛围瞬间浮上李逸云的心头,他感觉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那样简单、快乐。不需要冥思苦想,也不需要辗转苦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似乎将这几日的不快也一起吐了出来。 再仔细看着这村落,李逸云却又感觉出有一丝奇怪之处,若说是哪里奇怪,倒也说不出来,只能说,这里太干净,干净的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这时,村中的人也发现了他,有老人拄着拐杖高叫着:“小何,小何,你的朋友醒啦!”一些年轻人则围拢过来一个劲儿的问长问短,李逸云此时的装束自然算不上整齐,而询问者中还有不少的妙龄少女,弄的李逸云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说话也变得有些不利索。 这时,何群从人群外挤了过来,推了旁边的众人一把,笑叱道:“都没见过世面啊。在这儿丢什么人!看你们把客人都吓着了。”众人闻言讪讪退开。何群拉起李逸云的手,笑道:“李兄弟,走!哥哥带你换身衣服先。”说着拉起李逸云穿过人群,朝着一间木屋走去。 到了屋中,何群从墙角的木箱子中捧出一整套衣服,包括内衣、中衣和一剑白色棉袍。而那白色棉袍,与李逸云原来的那件颇为相似,只是袍子上有许多羽毛状的纹路,看起来有种华贵的感觉。李逸云将身上的“衣服”扒掉,从里到外的穿戴的整整齐齐。只是何群没给他准备束发用的缎带,他的长发便一路披散下来,一直垂到后心。却也不显散乱,反而透出一股潇洒之感。 何群瞧着他点了点头:“不错!我兄弟果然是一表人才!走!让为兄带你出去转转。”说着揽过李逸云的肩头,半推半拉地带着他出了门。 到了门外,何群这一次不再拦着村人,但凡有人上前,他都为李逸云引荐。李逸云面带微笑,见了年长的便行礼,见了年轻的便抱拳。小孩子他也认识了不少,其中就包括曾经挠他脚心的“小猴儿”。而令他有些尴尬的是,他换好了衣服后,更多的少女凑了上来,有一言没一语的与他搭讪,李逸云也早已不是几年前的懵懂小儿,自然听得出她们言语中的爱慕与挑逗之意。这些大胆的姑娘着实下了他一跳,李逸云只好笑着闲扯着,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闲聊着,基本上是答非所问。 姑娘们撩拨了半天,见李逸云毫无回应,也都渐渐的散去了。何群哈哈一笑:“李兄弟,我们这儿民风开放,还请兄弟别见怪啊!”李逸云道:“哪里哪里,只是小弟见识浅薄,一时还有些不习惯罢了。”何群又哈哈大笑一声:“说得好!不过说起来,兄弟初来乍到,便能得到这么多姑娘的青睐,可真让为兄佩服啊!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啊!” 李逸云摆了摆手,突然他目光一僵,愣了片刻。何群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兄弟,怎么了?可是身体还有不适?”李逸云摇摇头,突然紧紧地盯住了合群的眼睛:“大哥,这个村子没有烟囱。”“那……又怎样?”何群一愣。李逸云微微转了一下头:“没有烟囱,就说明这里的人们不吃热食呀!”何群哈哈一笑:“兄弟眼力真好,这么快就发现了。” 李逸云眨眨眼睛:“这倒是小事儿,我更想问的是。何大哥,这村里住的,包括你在内,应该都不是人吧?” 第138章 白发渔樵江渚上(上) 何群不惊反笑,反问道:“哦?那李兄你瞧瞧,我是个什么东西?”李逸云没有笑,而是郑重其事地说:“若我看的不错,何兄的真身应当是一只白鹤吧!”何群哈哈大笑:“虽不中亦不远,区区不才,是只丹顶鹤。不瞒兄弟,这里住着的的确都是化作人形的妖。” 李逸云点点头:“这就难怪村中没有炊烟了,想必大家都是直接以天地灵气为食吧?”何群点点头:“正是如此,兄弟果然不是常人。对妖类竟然也一视同仁。嘿!我就说这事瞒不住兄弟,那老狼还自作聪明地说要躲一阵子!”李逸云脑中灵光一现,立刻想到了那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把两匹巨狼收作徒弟的狼妖,想来就是何群口中的老狼了。 李逸云正想要问问他的情况,却又听何群接着说道:“不过也难怪,兄弟虽说算是个人类,可身体中也有我妖族的血脉,如此行事,倒也十分正常。” “何兄,你说什么?”李逸云愣住了。何群茫然的道:“我说你有妖族血脉啊,难道有错吗?”李逸云哈哈大笑着说:“这不可能!我父母都是人类,我怎么可能有妖族血脉?”何群也愣了片刻,才思索着说道:“李兄弟你先别急,听我给你说。我们妖族呢,对同族天生便自然有一种亲近之感,当初我刚见到你时便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只是那时看你毫无修为,便觉得我们只是因为脾气相投。也现在看来,应当是那时候你的身体出了些岔子,无法发挥修为吧?也怪我后知后觉,否则早带你来这天池泡上一泡,说不定早就恢复修为了。” 李逸云到此时才知道自己泡的温泉名叫天池,却听何群接着说道:“我们这个村落,是由妖组成的,而妖未开灵智之时,便是那漫山遍野的禽兽。近日,有一支狄族部落大量杀伤野兽,若是在这样下去,山中的野兽就会被他们杀尽了,那又何来妖族?因此我便去对他们稍做惩戒,不料我赶到他们的聚居地时,只看到满地的死尸和鲜血。我正想离去之时,却突然在血腥气只见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我顺着香气找寻,便找到了昏迷着的你,这才把你带回来。你明白了吗?” 见李逸云一头雾水,何群不由得也有些急了:“你的血中蕴含着香气,而人类在达到造物境界之前是不可能做到的,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少数得到天地垂爱的高等妖族!所以我才能肯定,你的血脉中一定有妖族血脉!” 李逸云皱了皱眉:“你没闻错?”何群猛地跺了跺脚:“胡说!我这鼻子,隔着十条大街都能分出卖的是什么酒,怎么可能闻错?”李逸云眉头皱地更深了。眼见何群说的有理有据,难道自己真的有妖族血脉?那这血脉来自哪儿?穆王是不可能了,他跟本就是个常人,而且周王室最重正统,绝不可能让一个有妖族血脉的人继承王位。那难道是自己的母亲?可在记忆之中,母亲一直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柔弱女子啊?这又怎么可能? 正胡思乱想间,一道五彩斑斓的身影由远及近,倏忽间来到两人近前,李逸云刚想召出南斗剑,却猛然想起这里都是妖族,这样迅速也没什么。一边暗骂自己大惊小怪,一边上下打量着来人。只见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头长发束成个马尾。用一条红绿相间的彩带扎着。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多姿多彩。粉、蓝、红、绿,好像披着一道彩虹。 何群见了来人,笑道:“呦,阿彩,你也来了?是不是听说来了俊俏的小哥儿坐不住啦?不过你这次动作有点慢呀!”那姑娘的精致的鼻尖微微一皱,没好气地说:“你乱说什么呢?我才没那么花痴呢?”说着转向李逸云,笑着说:“这位便是原来的贵客吧,我叫阿彩,今后还请多多照料哦。”何群轻哼一声:“还说不是冲我兄弟来的?嘴都要咧到腮帮子了。”阿彩瞪了他一眼:“小哥儿长的本来就比你好看!不过这次我还真不是发花痴,是娘娘派我来的,我都找了你们一会儿了,娘娘说,要见这小哥儿一面。” 何群一愣:“你说,娘娘要见我兄弟?娘娘都好久没见过人了吧?有没有十年?怎么想起见我兄弟了?”阿彩做了个鬼脸:“我哪儿知道,我刚听说你救回来的小哥儿醒了,还没来得及去看,便被娘娘叫去了,娘娘问是不是有什么客人前来。我就说你带回来一个小哥儿,娘娘就非要见他一面,就这样啊。” 何群思索片刻,转头对李逸云说:“兄弟,既然是娘娘想见你,那你可得去见一见了,娘娘是我们这个村落的创始人,我们都拿她当母亲来看的。不过你别害怕,娘娘虽然看着严厉,但其实是很善良的,你到时候实话实说就行。”李逸云点点头,心里却浑不在意,他想:我连天子陛下都不怕,这个娘娘难道有三头六臂? 阿彩见他点头,笑着说了声:“那跟我来吧,何大哥,娘娘让你也一起来。”说着一拧腰,调头朝前走去。何群撇了撇嘴,冲李逸云使了个眼色。两人并肩跟在阿彩的身后,随着她朝前走。 从村落向北走出数里,穿过了一片林地,一条小溪横亘在几人眼前,岸边还覆盖着白雪,溪水却是潺潺流动,一尾尾银色的游鱼在水中若隐若现。阿彩向西一转,带着两人沿着溪水向上游走去。又走了二三里地,李逸云便影影绰绰地瞧见了一栋双层的木楼,简单而精致。木楼临近溪水的一侧凭空伸出一段木桩搭起的浮桥,隐约可见桥上正坐着一人,似乎正在临溪垂钓。 几人踏上浮桥,来到那人身后。李逸云放眼瞧去,那人连同头发,整个儿都罩在银色的棉袄之中,只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握紧钓竿,果然是在垂钓。阿彩与何群上前一步,躬身道:“拜见娘娘。”那人依旧背对着三人,声音从棉袄后传出:“来的还算快,跟你们来的这个就是新到的客人?” 一听到这声音,李逸云顿时便微微一愣了,这些年,他见过的美女不在少数,听过的动听的嗓音也有许多,但若与这人相比,便全都显得逊色了,这声音既像空谷清泉般清新悦耳,还蕴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威严,让人一听便生出恭敬之情。悦耳与威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就这样完美的被这个声音统一在了一起。让李逸云不觉一时失神。 “我来看看,来的是个什么人。”声音的主人再次开口道。与此同时,她站起身来,伸了下腰,棉袄上的兜帽垂落下来,露出一头通体银白,直垂腰际的长发。紧接着,那人足尖一拧,转过身来。 一幕惊心动魄的美映入了李逸云的眼睛,他好像见到了朝阳,那样圣洁,那样美丽。正对着李逸云的,是如无瑕的白玉般晶莹细腻的肌肤,银色的发丝将光洁额头半掩着。二月柳枝般的双眉下,一双明亮如水的杏眼略带好奇的打量着李逸云,长长的睫毛随着眼波的流动微微的颤动着。双眼正中,精致的如春笋般的鼻子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而在那下方,嵌着如同雨后樱桃似的红唇,嘴角则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快乐、似不屑、又似释然。让看着它的人心中荡起一缕缕的波澜。脸颊两旁,元宝状的双耳在寒气中微微有些泛红,显得格外好看。 奇怪的是,在这样的美貌之前,李逸云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绮念,只觉得面对着这样的容颜,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其中,心中传来一阵阵温暖宁静之感,心旷神怡。 瞧清了李逸云的模样,那人嘴角的笑意似乎变得更深了些,轻启朱唇抢先说:“小子,见了前辈,理应打声招呼吧。”一听这话,李逸云连忙低头敛目,恭恭敬敬地施礼道:“晚辈李逸云,见过前辈,前辈天人之姿为晚辈生平仅见,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你是说我长得漂亮喽?”那女子问道。李逸云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突然想起了何**代他的要实话实说,连忙点头道:“正是。”“噗”那女子掩口轻笑一声:“倒是老实,免礼吧。”李逸云如释重负地抬起头,却又瞧见完美面容,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眼神应对,又不能别开眼去。一时间稍稍有些尴尬。 那女子瞧见李逸云的窘迫之相,又轻笑了一下。突然,她的笑容凝固了,冷冽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出来!”雪白的掌心转瞬间对上李逸云的额头,五指轻轻一扣。 李逸云的脑中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变化,与之前的不同,这此的感觉好似有一股力量探入了他的魂魄之中,将其中的什么东西剥离而去。只是一瞬间,他便回过神来,然而,在他的面前,一条数丈长的九头大蛇虚影正在空中盘旋挣扎,它的身上正缠着一股股火焰形成的链条,链条的尽头连接着那女子的五指,女子冷笑一声,手腕轻动,眼看便要收紧五指。 “前辈住手!自己人!自己人啊!”慌乱之下,李逸云口不择言的脱口而出。女子听了李逸云这话,微微皱了皱眉,五指稍稍舒展,火焰链条放松了一些,却仍旧没有解除。 “你这小兔子!怎么这么莽撞,不弄清楚情况便动手!”九婴被困在半空,却依旧不肯服软,高声吼叫道。女子目光中露出一丝惊讶:“哦?竟然能看出我的真身?老家伙不简单呀?”她皱了皱眉,喃喃道:“九头一魂,你是九婴?”九婴傲然道:“自然是老夫!” 女子轻笑一声:“那倒是真的得罪了。”说罢手掌一收,火焰锁链顿时消散无踪,而从中脱身的九婴立刻便露出一丝疲态,连句话也来不及说,便“嗖”地一声,钻回李逸云的体内。 第139章 白发渔樵江渚上(下) 尽管九婴有惊无险,但李逸云的精神还是有些紧绷,没等女子发问,便原原本本地将结识九婴的经过和盘托出。听着听着,那女子似乎有些累了,手腕一挥,一张藤木的高脚椅凭空出现,她很随意地坐了下来,继续听着李逸云讲述。 将事情说完,李逸云终于松了口气,长长地喘了口气。那女子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刚刚查觉到你的魂魄中有另一股魂魄之力,还以为有恶徒潜入其中想要对你不利,险些便杀了它,确实是有些莽撞了。”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女子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歉疚。 随即她抬起头来,又定定的瞧了李逸云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拥有的到底是什么族类的血脉?为何我也无法看穿,倒是从你的身体里看出了南疆五毒的一丝印记,不过主从关系却不对,那明显是隶属于你的力量,应当是你吞噬所得吧?” 听了这话,李逸云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连忙问道:“前辈,何大哥也说我有妖族血脉,可是我的父母明明就是人啊!倒是我数年前曾经被南疆五毒妖王种下五毒血咒,侥幸不死。三年前我又因为一些原因经脉被封,前些日子解开禁制之后,我发觉我的修为大幅提升了,但法力却很奇怪地具有了毒属性,五毒咒也不曾发作。我想,是不是这三年来我的身体渐渐地将五毒咒的力量吸收了,才使法力中具有了毒属性。也让何群兄错误的认为我具有妖族的血脉呢?” 女子笑了笑:“这不可能,若不是你有高等妖族的血脉。当初刚刚中五毒咒的时候就死掉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你之所以能吸收五毒咒的能量,正是因为你的高等妖族血脉对五毒咒有所压制,因此才能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将它逐渐吸收。不过你也说对了一半,你法力中的毒属性应当就是这么来的。” 说到这儿,女子的眉梢突然一挑,开口问道:“小云,你是不是在幻术上面比较有天赋啊?刚刚九婴那老家伙说我是兔子你也不惊讶。你是不是也一眼便看出了这村里住的,不是人类?” 李逸云对自己的新称谓愣了一愣,有些口吃地答道:“的确如此,晚辈但凡是仔细的去看村中的男女,便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些动物的虚影,比如说何兄是一只鹤,阿彩姑娘是一只七彩雉鸡。但是前辈我就丝毫也看不出来了。至于幻术,我在修成元灵以前倒是比较擅长,但是由于元灵的性质不适合施展幻术,所以自打那儿以后便用得少了,不过借助周易水山蹇的心法,还能发挥出一些效用,前些日子取巧之下倒也让两个羽化境界的修道者中了招。” “这就对了!”女子轻拍一下双手:“你仔细想想,以你本不适合幻术的元灵,又怎能用幻术让两个修为高于你的人中招呢?而你为什么又能一眼看穿大家的幻化之术呢?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妖族血脉给你带来的天赋啊!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所具有的应当是妖族中的幻术之王——九尾狐的血脉。” 见李逸云不解,女子接着说道:“九尾狐天生便擅长通灵变化,因此又称为千面九尾,化身之术在精擅此道的它们眼中自然形同虚设。这也就解释了你为何能够一眼看穿大家的幻化。至于你没能看出我的真身,那是因为我们修为差距太大。而我瞧不出你的血脉,则是因为九尾狐天性喜欢隐藏自己,因此即使你无心操控你的那份血脉之力,它也会下意识的隐藏自己的力量,阻碍我的观察。嗯……据我看,你的妖族血脉大约占到了四分之一的程度,应当是你的祖父母或是外祖中有一位是九尾狐族。” 事到如今,李逸云也只好默认了自己的妖族血脉,一时间沉默不语,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那女子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好啦,费了这么多话,该说正事了。小云,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李逸云连忙道:“晚辈见识浅薄,还请前辈赐教。”女子笑了笑:“我姓白,名叫晓苏,年轻的时候有个绰号,叫做长耳定光仙。” “竟然是您?”李逸云张大了嘴,连忙躬身再拜。“你听说过我?”白晓苏奇道。李逸云满是尊敬地说:“晚辈自小就听过您的名声啊,不瞒您说,晚辈幼时曾经在昆仑山学艺,很早就看过关于您的事迹。据说当年的封神之战之后,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先后仙逝,您那时刚刚从海外归来,听闻您师父通天教主败在元始天尊手下后,便只身来到昆仑山,一招之间便将昆仑十二仙除了灵宝道尊之外的十一人全都制住。” “呦,说的还挺悬的呀!那你信吗?”白晓苏笑道。李逸云抬起头,郑重的说道:“说实话,在见到前辈之前,晚辈是不信的。但现在,晚辈信了。”“年轻人就是会说话呀!阿鹤!跟人家学学!”白晓苏一阵娇笑,笑得花枝乱颤。李逸云心想:这长耳定光仙少说也有一百岁了,容颜还是青春依旧,真令人惊叹啊! 白晓苏笑了一阵,目光却显露出一丝酸楚,但转瞬便消失了。她轻声道:“昆仑十二仙,想必都已辞世了吧?”李逸云点点头:“嗯,论起寿命,人类可是远远比不上妖族的,那些前辈们已辞世数十年了。”白晓苏点点头,轻叹了口气,垂下头不说话了。 李逸云瞧着这情景,不禁有些纳闷儿,按说作为通天教主的弟子,白晓苏应当和昆仑十二仙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啊。李逸云之所以敢对她言明自己的身份,是想着她这样的前辈高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晚辈撒气,但在报出身份之前已经作好被赶走的准备了。可看白晓苏现在的神情,其中却好像另有隐情,又想到当年她虽说制住十一人,却还是放过了他们,李逸云更觉其中有些蹊跷。 这时,一阵劲风传来,几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黄袄的壮硕汉子从远处奔跃而来,几个腾跃之间,便到了几人近前。李逸云上下打量来人,只见这人看相貌不到三十岁的光景,尽管穿着棉袄,却依旧掩盖不住壮硕的筋肉。 白晓苏笑道:“阿虎,你来的正好儿,闲事刚刚说完。你也不用多等。”那黄衣男子点点头,站在一旁。白晓苏转头瞧向李逸云:“小云,我今天找你来呢。是这么个事情,我师父当年临死之前,将一部分的魂魄之力注入了他的佩剑‘诛仙’之中,目的是寻找有天赋的传人,将他的几种绝学传承下去。论起实力,我倒也算凑合,但是我的法术和师父的绝学不是一路,因此不适合学习这些。说来也有百余年了,这诛仙剑毫无动静,可就在最近,它却突然嘶鸣起来,想来是应在你的身上。所以我想让你去接受师父的传承,也算是了却他老人家的一桩遗愿。” 李逸云心中又是一惊:通天教主留下的绝学,想必是非同凡响,自己的运气还真的不错。于是拱手应道:“前辈,既然这样,晚辈就却之不恭了。不知这诛仙剑现在何处?”白晓苏笑了笑:“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也看见了,这村子里面的都算是我的徒弟,我这么多的徒弟都没能得到师父的认可,你怎么说也算是个外人,还是昆仑山的传人,我有点不甘心啊!” 李逸云心中苦笑,但脸上仍是毕恭毕敬地问道:“那不知前辈有何打算?”白晓苏笑道:“我早就想好了,既然师父选定了你,那你一定比我这些不成器的徒弟强得多,这样吧。我让阿鹤和小虎联手,你和他们切磋一场,若是能胜了他们,我便带你去见诛仙剑,如何?” 李逸云明白,这美女前辈看似好说话,但已经决定的事情便再难更改了,他心想:与何兄和这位虎兄切磋一下,对自己也是颇有好处。那便如此吧。于是朝着白晓苏一拱手:“如此,便依前辈的意思。” 白晓苏伸出大拇指:“果然爽快!”随后转头瞧向何群和黄衣男子“小虎,阿鹤,你们上。阿鹤,不许留手!你要是敢留手,我把你身上的毛拔光!”何群撇了撇嘴无奈地说:“兄弟,愚兄只好得罪啦!”那虎妖也转身对向李逸云,淡淡的说道:“请!” 李逸云心中也生出一股豪情,彩光一闪,玉色为主的羽化神甲就覆盖了全身。他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稳脚步,向着虎、鹤露出一丝微笑。 那虎妖紧紧盯着李逸云,猛地发出一声咆哮,金色的羽化神甲从他的身体上生长出来,与他一同如箭矢般朝李逸云撞来,而何群则凌空跃起,在空中一转身,银色的羽化神甲就披在了身上。紧跟着他一个俯冲,由上至下地,对着李逸云疾射而去。 第140章 虎鹤双形(上) 见虎鹤由上下两路分袭而来,李逸云脚尖一点浮桥,纵身而起,切入到两者之间。他在空中一拧身,顿时变作了头下脚上的姿态。手中长剑光芒暴涨,借着旋转之势砍向虎妖,举在空中的右脚向后一拉,如同锤子般捣向何群的心口。 何群瞧着李逸云闪烁着彩光的脚尖,连忙将双掌虎口相交,在自己的心口向外一推,“嘭”的迎上了李逸云踢来的脚尖。两人掌脚之间,并未实打实的接在一起,而是隔着双方的法力相互倾轧。何群的法力呈现的是一种白里透红的颜色,它与李逸云的五彩法力接触在一起,便发出腐蚀般的“嗞嗞”之声,而一股烟雾也从两人法力的交界处弥漫开去。 “他也用毒?”李逸云心中一惊。得知自己法力中拥有毒质之后,李逸云特意花心思练习了一番,虽然时日较短,但也已能自主的操控发出法力中蕴含毒质的多少。击向虎妖的一剑其实是诱敌之计,李逸云想做的,便是双方法力相接的机会用毒制住何群,这样只剩一个敌人就好对付的多了。却不料何群的法力中也具有不弱的毒属性,两人以毒攻毒,一时间难分桎梏。 不等李逸云多想,下方虎妖的攻势也已经到了。虎妖的双臂都闪耀着灿金色的光芒,在十指的尽头又弹射出十根寸余长好似利爪的光芒。这对比真正的虎爪可怕的多的利爪,闪耀着刺目的光芒,径直扑在了李逸云的剑光之上。 掌剑相交,以神剑之利竟也无法阻挡片刻,李逸云上半身立刻便被向上抛起,身子以腰为轴在空中再度掉了个个儿。又重新变作了头上脚下的直立之态。这一下撞得李逸云头脑有些发晕,却也算因祸得福,摆脱了与何群的僵持之态。 李逸云在空中一拧身,右手随着肩头拧动,将腰部的力量也都集中到剑锋之上,一剑横斩而出,这次的目标却是与他同在空中的何群。长剑的光影在何群的眼中放大,他不慌不忙地将胸前的双手探出,这次却是拇指相勾,手掌外翻。 耀眼的白光中,一只额头正中闪烁着红芒的丹顶鹤从它的手掌中钻出,如同天外陨石般撞向李逸云的剑芒。“轰”的一声,强劲的气浪从中炸开,李逸云被气浪冲击的向后飞退,而仙鹤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它在空中一个回旋,乳燕还巢般落入何群的手中,化为一杆通体亮银的长兵器,兵刃的前端,则是一只缩小版的仙鹤,长长的喙笔直探出,如同长矛的矛尖一般。尖峰两侧,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银色双翼分立左右,一根根银色的羽毛鳞次栉比地排列着,闪着慑人魂魄的寒光。 还没等李逸云将这柄兵刃的全貌看得仔细,虎妖的攻势便又到了,这次是自下而上,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似乎要将对手贯穿。而他扑过来的招式除了角度之外,与之前几乎完全相同,只是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李逸云本想先试探一番,这下再不敢留手,手中长剑瞬间收回,真气凝聚,五彩的双翼在背后飞扬般的展开,七彩光轮浮现在他的背后,旋转着将一股股灵力吸入体内。李逸云双翅一振,猛地向上窜去,与虎妖拉开了一段距离,闪耀五彩光芒的手掌向下一罩,李逸云大喊一声:“封!”无数的碧色光点从他的体内钻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玄妙奇诡的弧线,从四面八方向着虎妖袭取。 继与楚戾之战后,李逸云再度施展开南斗星阵,只是更加自然,轻松。无数的光芒相互勾连,组成了弥漫空际的天罗地网,将冲天而至的虎妖罩在其中,虎妖左支右绌,可碧色星芒却似无穷无尽,一时间难以脱身。李逸云趁机一转身形,身剑合一,再度冲着何群一剑刺去。 何群不禁大叫一声:“兄弟你怎么还认定我啦?”丝毫不敢怠慢,肩头轻晃,一对长达丈余的白色羽翼从背后舒展开来。羽翼根根雪白,尖端却是漆黑如墨。翅膀舒展开来,何群的气质也随之一变,一股潇洒出尘之态自他的身上弥漫开来,向四周扩散,李逸云的心神也为之一夺。 何群嘴角勾起一抹潇洒的笑容,背后双翅一振,便如一道清风般,无声无息却又快似闪电的迎着李逸云冲了过去,速度之快,令李逸云险些看不清他的身形。 “锵、锵、锵。”金属的碰撞声从两人的兵器间频繁传出,顷刻间两人便相互交击了十数次。若不是李逸云仗着南斗剑的威力,每次都能将何群的兵刃磕出去少许,减慢了一些他的速度。现在他早就被何群揍得满头是包了。“怎么可能这么快?”李逸云在心中狂叫着。而这时,虎妖也已然摆脱了南斗星阵额纠缠,他连翅膀也不用,只是双掌对着身下的虚空一击,身形便弹射而起,冲着两人的战团激射而来。 李逸云心中生出一股绝望,原本他与这两人的修为就在伯仲之间,强的话也只是稍胜半筹,一对一的比试也不能稳胜,更何况是两人夹击?而且这虎、鹤两人看似各自为战,却无形间相互补充,均将自身的优势完美的展现而出,虎的力量,鹤的速度,哪一样单拿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更何况是一起来。虽然表面上看着他还没落下风,但李逸云自己清楚,从开始到现在,他连一口气都没喘过,法力也一直在持续消耗,若是在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回合,自己就将完全处于劣势,失去所有的机会。 想到这儿,李逸云把心一横。有些酸痛的手腕猛地用力一挥,将合群的兵器击出两尺有余,他趁机一个跳跃,升到了更高的空中。将右手一抬,掌心向天伸出,背后用来加持的的彩色光轮“滴溜溜”一转,来到了他的掌心。 “去!”李逸云大喝一声,手臂带动着整个身子向下一冲,手中光轮则顺势朝下方的两人飞掷而出,雄浑的气势瞬间封锁了两人周围的空间,令他们避无可避。可就在这时,李逸云心中一凛,因为在他的感知中,光轮前方的气息只剩下了一个。心中警兆升起,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一身白衣的何群正高举手中的亮银长刃,那银色的白鹤正在自己的眼中不停地放大、放大。 “他竟然快到这样的地步?”李逸云心想。不过他此时已经无法闪避了,刚刚发出“周天一掷”的他,被这招强大的能量所影响,一时间无法停下身体的前冲之势。而另一边,虎妖失去了同伴,难以独自面对李逸云的倾力一击,释放的防护瞬间破碎,眼看便要在这光轮中消散为尘埃。 “停!”清冷的声音响起。李逸云惊讶的发现,距离他已经咫尺之遥的何群就那样停在空中,连同他高举的兵刃,而另一边预想中的爆炸也没有发生,李逸云想转头去看,却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无法动弹。 李逸云的光轮还在缓缓旋转着,却也停在了空中不再上前。“过来!”白晓苏的声音再次响起。光轮调转了方向,如同一道长虹一般,轻飘飘地落到了她的掌中。威力无匹的光轮此时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儿一样,在白晓苏的掌中缓缓转动着。 白晓苏笑了笑,空出的手掌轻轻挥动,被定在空中的几人缓缓下落,直到双脚再度落在浮桥之上。白晓苏“刷”地收回手掌,几人顿觉周围空间一阵波动,随即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却不得不继续着之前没有完成的动作。虎妖倒是依旧站着,李逸云则因为之前掷出光轮的去势未绝,向前冲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而何群则将手中的兵刃重重砸下,将浮桥砸地摇晃了一下,他自己也因为用错了力,一时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白晓苏也不抬头,只是若有所思的瞧着掌中的光轮,半晌才道:“你们昆仑山,现在还在学这老掉牙的招数呢?”李逸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对他问话,忙施礼答道:“禀前辈,晚辈是因为身体条件特异才修习这门法术。至于昆仑山,因为这门法术所修成的元灵,在一些方面实在无法与元婴相比拟,所以恐怕修习这门法术的人,只有晚辈一个了。” “这样才像话!”白晓苏轻笑道。说着手腕一抖,光轮旋转着反射而出,向着李逸云靠近。李逸云连忙挥手一招,光轮在空中拉抻变化,化为一道光芒钻入他的体内。 白晓苏又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这次的结果,若是我不阻止的话,阿虎肯定挡不住这一招,八成就会命丧当场。小云你也躲不开阿鹤的一击,一定会重伤,而重伤的你面对阿鹤也是必死无疑,我说的可对?” 何群这时也已经恢复了过来,三人均点头表示赞同。白晓苏见状接着说道:“按理说阿虎身死,小云重伤,应当是小云占了上风,可这次我们原本说的便是以一敌二,那便算平手如何?” 虎、鹤两人低头不语,李逸云则拱了拱手:“一切由前辈定夺!”白晓苏又一次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止住笑声:“哈哈,那好,依我之言。你若是想接受我师父的传承,那便明天与他两人再次比过,这次若是再不能胜了,那便说明你实力不足,你便离去吧。记住,平手是不算胜了的。”李逸云闻言苦笑一下,拱拱手表示顺从。 白晓苏又朝着虎、鹤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也太给我丢人了!两个打一个还不能稳胜,下次若还是这样。我便罚你们禁足半年!记住,打成平手,我也罚!”两人对视一眼,低下头去,何群是一副无奈的神色,阿虎的目光中却隐含着一丝不甘和决心。 “好啦好啦,没事情的话就都走吧,明天辰时再过来,别在这儿烦我!”白晓苏挥挥手,又转头去研究她的钓竿了。几人见状也不敢多留,施了个礼便转身走去。 第141章 虎鹤双形(下) “等等!”白晓苏突然叫住几人。几人回过头来,只见白晓苏神色凝重地瞧着李逸云:“小云,记得下次,别再使用那光轮了,我不想瞧见它!”李逸云瞪大了眼睛,立刻便想询问原因,但瞧见对方那决绝的神色顿时便没了脾气。只好恭敬地点了点头。白晓苏心不在焉的再度挥了挥手,几人又施了个礼,这才快步离去。 沿着小溪走到了树林的边上,再也看不到木屋的影子了,李逸云才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精神也终于放松了下来。阿彩见了他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透出心中的欢愉。李逸云无奈道:“你还笑得出来?白前辈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要是再多待一会儿估计我都要跪在那儿了!” 何群笑道:“看来我们下场应该打场持久战呀,拖到你自己跪下就好了,也省得我们费事儿!”那虎妖则定定地瞧着李逸云:“在下金虎,有机会想向公子单独讨教讨教!”李逸云瞧着他满眼的战意,连忙摆手道:“这个事不急,不急啊!”惹得阿彩有一阵咯咯直笑。几人就这样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闲聊着,李逸云从何群口中得知,他那杆独门兵器名叫惊鸿。而在这期间,金虎又数次提出挑战之事,弄的李逸云一阵阵紧张,阿彩则是笑个不停。 回到村中,除了阿彩外,三人也都有些疲惫了,便分别歇下,李逸云来到了何群给他安排好的屋子里躺下,忽然觉得腹中传来一股饥饿之感,正想起身找些吃的,却又想到此处的妖族均以天地灵气为食,根本就没有食物。 李逸云心中一阵无奈,只好也运起心法,吸取着周遭的天地灵气,涤荡肉身,代替食物的作用。这样的方法倒是可以代替食物补充体内的消耗,但却没有大快朵颐之时所产生的饱足感,更不用说李逸云平日的美味之享了。一时间,李逸云好不适应,一边无奈的吸收着天地灵气,一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强迫自己忽视这种不适之感。 正受着身心的折磨,李逸云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他不可置信的四处寻找着,心里还想:“该不是我饿的出了幻觉吧?”转头之间,却忽然见到一张圆圆的笑脸从窗外探进来,笑着说道:“李大哥我能进来吗?” 李逸云心说:我要是没穿衣服也早被你看光了,还有什么不能进来的。当下坐起身来,笑着说:“阿彩姑娘请进。”阿彩笑嘻嘻的推开门,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走到李逸云的床边,毫不避讳的坐了下来。双手一推:“给你!” 李逸云抬眼瞧去,只见白瓷的碗中,红白相间的红豆、莲藕软绵绵的堆在一起,一股股香味随着热气传入李逸云的鼻孔,正是之前闻到的甜香气味。“这是……?”李逸云惊讶的道。阿彩笑着说:“这些红豆、莲藕都是我春天的时候自己种的,然后用冰封起来。我想着你毕竟在人类的环境中生活的久了,不吃东西可能会不习惯,就拿来给你尝尝喽!” 李逸云心中烦过一丝暖意,脱口道:“多谢姑娘!”阿彩摇摇头,大大咧咧的说:“嗨!谢什么呀!娘娘让他们两个打你一个,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哼!你好好吃,明天把他们全打趴下!还有,什么姑娘的我不爱听,显得好生分,你要是愿意叫,就叫我声阿彩妹子,虽然我活的好像比你要长不少。要不就叫我阿彩也好。” 听了这话,李逸云笑了:“我之前不是怕失礼嘛!那好,阿彩妹子,我便不客气啦!”说罢接过阿彩手中的瓷碗,拿起碗中的小勺向嘴里送着。 刚一入口,一股温暖直流便顺着唇齿流向了心中。李逸云不由得微微的眯上了眼睛。有吃了几大口,这才开口道:“好香啊!阿彩妹子,你是从哪儿学的?”阿彩笑了笑:“你喜欢吃就好。说起这事儿,可就好久了呢?有五六十年了吧?那时,我刚刚化成人形,外表看上去向你们人类五六岁的样子吧。”李逸云点点头,一边在脑中构想着阿彩五六岁时的模样。 “那时我什么也不知道,见了好吃的就吃,人家跟我要钱我也没有,总是被赶的到处跑。后来,有个卖粥的老爷爷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在身边,我的这个粥便是跟他学的。”李逸云点点头:“那后来呢?”阿彩叹了口气:“后来,后来附近的两个诸侯国打仗,打到了那个村子,老爷爷为了保护我,被乱箭射死了。而我又碰巧遇到这村中外出游历的同族,便被带到这里了。” 李逸云愣住了,半晌才道:“对不住啊,提到了你的伤心事。”阿彩摇摇头,眼中闪烁着淡淡的水光:“没什么啦,都已经过去了。”李逸云轻轻的说:“你别动。”阿彩“咦”了一声,惊讶地皱了皱眉,但还是依言坐着不动。李逸云舀起一勺粥,轻轻地送到阿彩的唇边,说道:“尝尝。”阿彩愣住了,下意识的一张嘴,将唇边的清香吞入口内。一股熟悉的温暖传入腹中,与那久远的味道并不相同,却依旧在她的面前勾勒出那张熟悉的脸,仿佛正在慈祥的笑着。阿彩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流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是不是想起了爷爷?”李逸云轻声问。阿彩不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吃?”李逸云又道。阿彩依旧只是点头。不多时,这碗粥便被喝了个干干净净。李逸云将碗放到一边,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依我看,你应当从未喝过自己煮的粥吧?”阿彩缓缓的点了点头:“因为我怕伤心。”李逸云轻叹道:“没错,你只是看着别人喝你煮的粥,这样的确能既记得爷爷又不至于伤心,但是你不觉得吗?喝粥的时候,尽管会伤心,但却也会感到温暖,就好像爷爷还在身边似的。” 阿彩点了点头,李逸云接着说:“没有谁能陪我们一辈子的,父母,师长他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去,而我们,应当用他们留给我们的东西来温暖自己,让自己活得更开心呀,你说是吗?”阿彩笑了笑,用力将脸颊上的泪水拭去。微微抽泣着说:“李大哥,你说的真好。那些同族也经常劝我,可是他们都没你说得好,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伤心了。我还要多喝爷爷教我煮的粥,这样才对得起爷爷。”李逸云说:“这就对了,爷爷看到你这样,也一定会开心的呀!” 眼珠一转,阿彩的双目重新有了光芒,她突然站起身来,拉着李逸云朝外走,边走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李逸云奇道:“什么地方呀?”阿彩却卖起了关子,只是说:“到了你就知道啦!” 两人一路向北飞出老远,从傍晚飞到了明月当空。李逸云此时的境界已不再需御剑驭轮,只是将法力所化的五彩双翼展开,便在空中自在地翱翔着。而阿彩的背后,也展开了一对翅膀,翅膀的颜色以红色为主,边缘却是闪烁着蓝绿色的光吗,这时夜幕已至,轻柔的月光洒在两人的羽翼之上,交相辉映着,显得格外绚丽。 李逸云赞叹道:“阿彩妹子,没想到你也有接近羽化境界的修为,真是了不起呀!”阿彩耸了耸可爱的鼻子,轻叱道:“什么呀?我才刚过上清雷劫,我们妖族都有根据本体而来的一些天赋能力,像我这样的飞禽,自然拥有飞行的能力啦!”说着,她目光忽的闪亮了起来,紧拉住李逸云的手说:“快看快看,我们到了!”说着双翼用力一扇,拉扯着李逸云朝前加速奔去。 李逸云放眼望去,只见连绵不绝的雪山之间,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圆形孔洞,而一点暗红色的光芒镶嵌在其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这是……火山?”李逸云搜索者脑中的词语,不甚肯定地说道。阿彩点点头:“没错!这就是火山,娘娘说过,我本性属火,在这儿修炼的话将会事半功倍,不过这儿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不喜欢。” 正说着,只见下方那红色的光点猛地一亮,阿彩拉着李逸云的手掌猛的收紧了,她跳着脚喊道:“李大哥你快看!火山喷发啦!”李逸云也觉出不同,忙定睛瞧去。只是一瞬间,一股冲天的热浪夹杂着烟尘便冲上了数十丈的高空,两人此时距离地面的高度已经有百余丈。但依旧感到一股热风由下至上吹在脸上。 开裂的山口如呼吸般自然的喷吐着热浪,仿佛永无穷尽,热浪从高空落下,还没等落地,便在周围的寒冷中开始冷却,化为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岩石,重重的砸在地上,又因为尚未凝固彻底,砸在地上的形状又有了些微的变化。而还有些火红的熔岩没能成为冲天的热浪,便顺着火山口的边缘向下流淌,流淌的过程中渐渐凝固,与从天而降的岩石们凝为一体。 李逸云望着这天地奇景正怔怔出神,却听身边的阿彩幽幽道:“李大哥,我真羡慕你们人啊!”李逸云一愣,转过头来微笑道:“为什么这么说呢?”阿彩道:“因为你们人,有选择的权利啊!就如同学习法术,你们想学什么属性的就可以去学,可我们就不行,我们所能学的东西取决于我们本体的属性,就像我的本体属火,就算是再喜欢、再努力,也学不会阿鲤姐姐他们的水属法术!” 说着,阿彩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接着道:“而你再看阿虎哥哥和阿鹤哥哥,他们一个力气大一个速度快,可他们未必就喜欢这样的战斗方式啊。阿虎哥哥就总是说,他很羡慕那些擅长远程攻击法术的人,潇洒写意间,便克敌制胜。可是李大哥你就不同啦,你想用什么样的战斗方式,就用什么样的。虽说也有限制,但总比他们强得多不是?诶,李大哥,李大哥,你怎么啦?” 李逸云愣住了,他张大了嘴瞧着阿彩,又转头瞧了瞧还在喷发着的火山,猛的一把抱住阿彩,把阿彩惊地发出一声尖叫。李逸云却不管不顾的抱得更紧了,他笑着大喊:“阿彩妹子,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啦!我明天一定能赢!哈哈哈哈!”而此时的阿彩脸已经烧的像火炭一样,李逸云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 第142章 天门今始为君开(上) 辰时将至,天色有些阴沉。金虎与何群两人已经站在了木屋前的溪水边。各怀心事的等待着。金虎是一心想打败李逸云一雪前耻,何群想的却是快点结束好回去接着睡觉。白晓苏仍是在木屋门口摆了把高脚椅,施施然坐在上面,似睡非睡地瞧着远处。 乌云更重了,阳光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这时,只见远远的天边并肩走来两人,施施然由远及近,正是李逸云和阿彩。李逸云的发髻有些散乱,一双清亮的眸子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而一边的阿彩,则微微低着头,衣衫有些不整,脸上也带着少许的红晕。何群见状立刻调笑道:“呦!阿彩,瞧这样子我兄弟昨天晚上被你拿下了?”阿彩脸变地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你、你别乱说!”李逸云接过话头,拱手道:“何兄别开玩笑,昨夜阿彩妹子带我去看了看火山,也多亏了这一趟,我才找到了对付两位的法子!” “你觉得你能胜?”没等何群说话,金虎抢先开口道。李逸云淡淡一笑:“试试看呗?”说着双脚一分,阿彩见状便退到一旁,将他身前的空地让了出来。 李逸云自信满满的姿态顿时将金虎眼中的战意点燃了,就连何群也饶有兴致的走了过来。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两人缓缓点了点头,大喝一声,再一次对着李逸云冲了过去。 依旧是一上一下,不同的是,刚一出手,金虎的身上便严严实实的罩上了灿烂的金色铠甲,而何群则在背后展开双翼的同时,将他那杆惊鸿高高举起。 眼看着金虎的双爪与何群的惊鸿便要打到李逸云的身上,李逸云却依旧微微笑着。突然,他的身影“嗖”的一声,在两人的眼前消失了。而两人的攻击已来不及收回,“砰砰”两声,打在了身前的空处。 “他钻到地下去了!”眼见的何群立刻叫道。可还没等他说完,身披羽化神甲的李逸云便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身后,蓄满劲气的一拳击出,澎湃的热浪左右一分,随着咆哮而出的两条火龙分袭两人。 金虎一震双臂,一只金色的巨虎从他的身上蹿了出来,对着火龙直冲过去,一下子便将龙头从中刨开,火焰去势不绝,依旧向前冲去,射向他的身体两侧;而另一边的何群,则将手中的惊鸿挥舞的连影子也瞧不清,张牙舞爪的火龙转瞬间便被他切成了无数的碎片,环绕在他的身侧无法靠近。 瞧着自己的攻势瓦解,李逸云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了。他打出的拳受到胸前,拇指扣住中指与无名指,掐了个法诀。那火红的烈焰顿时便了模样,火焰的大小缩小了许多,但却变的如液体般具有了实质。还没等虎、鹤两人有所反应,这股分布在他们身周的黏稠热浪猛的向内一收,瞬间结成了暗红色的胶状体,一片片地贴向他们。 变故陡生,两人忙各展神通,纷纷击打这些事物,可这胶状体特性奇异,一旦碰上事物便会牢牢地贴住,两人击出的手臂、兵刃上霎时被这些东西黏了个严严实实。手臂上的关节被这一片片的糊状物黏住,便再难以动作,而胶状体的袭击仍在继续。两人还未等再做应对,便被这奇异的胶状体覆满了全身。 一股股灼热之感从胶状体上传来,两人身体表面都有羽化神甲护体,这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两人随即发现,他们的行动,因为这胶状体的限制,已经收到了极大的影响。金虎还好一些,胶状物只是集中在上半身的两侧,可何群因为之前在抵挡火龙之时将火焰搅得太过分散,所以此时被胶状体贴合的也是遍布全身。连一些关节处都糊的滴水不漏。 李逸云丝毫不敢懈怠,又施展开土遁之术,一下子便消失在地面上,又转瞬出现在何群的身侧,手中碧光一涨,长剑对着何群笔直刺去。何群连忙挥起惊鸿抵挡长剑,原本何群的速度远远快于李逸云,但在这样的情形下,又能发挥出几成速度? 惊鸿与南斗剑撞击在一起,何群手腕处被黏住,再难凭借转动卸去力道,他只感到一股澎湃之力从对方的长剑上袭来,惊鸿随即便被弹开,而不及他收回兵刃,李逸云接踵而至的长剑便从他双手间的空处刺入。 “嗷”的一声,金虎发出一声长啸,身周金光大盛,胶状体瞬间破碎成无数的粉末,四散开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此时,李逸云的剑尖已经停在了何群的咽喉之处。 李逸云冲着惊愕的何群微微一笑,迅捷地一拧身,避开金虎猛扑而来的一击。随后,他双脚左奔右踏,迈开玄妙的步伐,身影如同一团雾气般捉摸不定,与金虎捉起了迷藏。 金虎的每一击,都隐隐带出呼啸之声,但也只能挂到李逸云的几片衣角。而李逸云的长剑看似漫不经心的偶尔刺出,却总能恰巧击在金虎每一击的薄弱之处,令他不得不变换招式,难以将实力完全施展开来。李逸云虽然用的是长剑,但出招的依据,却是太古神裔的擒拿之术,每一剑都直击对方招式中的枢纽。令对方渐渐陷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又过了几个回合,金虎见久攻不下,不免有些急躁。他眼中精光暴涨,猛的一拧身,一道乌金色的弧形光芒从他的身后甩出,直抽向李逸云的面门。乌金光芒一出,一股强横的威压同时袭向李逸云,封锁住了他的身形。 李逸云依旧保持着微笑,他轻轻向左一拧身,侧对着金虎,身体后仰,无依无靠的倒了下去,右手的长剑向地面一插,斜斜地撑住身形,而他的左手,则捏个剑诀,一道五彩剑光从食、中两指的指尖射出,袭向金虎的腰间。 “嗤”的一声,五彩剑光后发先至,瞬间击碎了金虎的护体真气,戳中了他的腰间。金虎之前的那招,正是从虎的甩尾本能中衍化出的一招,也是他威力最强的一击,而这招的攻击虽说是由尾部发出,但力道的枢纽却在腰间,腰部一被戳中,聚集的所有力量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灿金色的羽化神甲散成了一片片碎屑。金虎不甘心地瞧着距离李逸云脸颊仅有存于的乌光,“噗”的咳出一口鲜血,仰面摔倒在地,乌光也随之消失。 李逸云用力一撑长剑,歪斜的身子直立起来,呼呼地喘了一阵,苍白的脸色才又浮现出红润之色。他走上前来,将金虎扶了起来,满怀歉意的道:“金虎大哥,小弟下手没轻没重,您别见怪啊!伤势不要紧吧?”金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低声道:“无妨,皮糙肉厚的不打紧。只是日后若有机会,还希望能够多讨教讨教!”李逸云连忙摆手道:“这个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这时,何群也终于将身上的胶状物清理干净了。他没有金虎的力量,只能等它们凝固后,一片片的往下揭。他满脸不服气的瞧着李逸云大声道:“兄弟你这手段耍的有点阴啊!一上来就用这黏糊糊的东西往人身上粘,我的实力根本没发挥出来嘛!我不服,我不服啊!娘娘,你让我们再打一场吧!我们肯定能赢!” 白晓苏眯着双眼,没好气的说:“阿鹤,输了就输了,别找借口。若是生死之战,人家会管你实力发没发挥出来?人家这就是针对你们弱点的战术,打得漂亮,你要不是仗着自己动作快,把火焰打得那么散,也不会别粘的全身都是了。” 说完,他又瞧向金虎:“阿虎,我再说说你,你自己也知道,你的优势在于攻击强劲,劣势在于速度有所欠缺。那你怎么还傻傻的和他对冲,站在原地等着他攻过来,再故意漏个破绽引他上钩,最后一击制敌不救好了嘛!你看你,被人耍的团团转!” 最后,她瞧向李逸云,一双秀目微微闪光:“小云嘛,打得还不错。算是过关了!”李逸云连忙施礼道:“多谢前辈谬赞!”何群嬉笑着道:“娘娘,没我们什么事儿吧?那我们……就先走了啊!”说着拉起站在原地的金虎就要快步离去。白晓苏笑道:“想赖账,门儿都没有,从即日起半年之内,你们两个不准离开村子一步,阿鹤,你是一年!”“是!”何群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答道。金虎还想施礼,没等转身就被何群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阿彩这时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白晓苏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调笑道:“你昨天带小云去看火山了?真是女生外向!留不住啊!”阿彩扯着白晓苏的袖子道:“娘娘,你说什么呢?”白晓苏笑着瞧向李逸云:“小云你刚刚限制住他们的那招便是从火山中悟出来的吧?”李逸云点点头:“前辈果然慧眼如炬,正是如此!”白晓苏扬了扬眉梢,笑着说:“小家伙就会说好听的!好啦,你抓紧时间调息一下,等恢复到全盛状态我便带你去拿诛仙剑。” 李逸云郑重地点了点头,飞身跃到浮桥之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法开始恢复着之前的消耗。这一战,对他的好处也是巨大的。在火山之前,李逸云因为阿彩的话醒悟到自己的优势在于风格多变,而不应与虎鹤在某一方面硬拼,自己最常用的战斗方式尽管威力巨大,但往往被对方所克制,发挥不出效果,而一些自己不以为意的招式却往往能克制对方,从而出奇制胜。 之后,他又在一夜的时间里,将火山喷发时的种种变化与自己的五行遁术相结合,领悟出之前的那招,这才能转瞬解决何群,没能让昨日的情形重演。而与金虎对阵之时,他又灵光一闪,将擒拿之法与剑法相融,这才避重就轻的制服金虎。而这一切,此刻正在李逸云的脑中反复上演着,李逸云渐渐感觉得到,若是将自己所有的能力都以某种方式结合在一起,那自己的实力必将到达一个非凡的高度。可具体如何相融,却是毫无头绪。 第143章 天门今始为君开(下) 不知过了多久,李逸云体内的法力已经恢复完全,一股股磅礴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流动,传来一阵阵的充实之感。李逸云站起身来,双目发出阳光般的灿烂光芒,他朝着白晓苏拱了拱手:“前辈,我准备好了!” 白晓苏瞧着李逸云的眼神,竟然兀自呆了一呆,不过瞬间便回过神来,她朝李逸云招了招手:“跟我来吧。”说着转身推开木楼的门,径直走了进去。李逸云稍稍整理了一下发髻,紧跟其后,进入了这外形古朴的木楼之中。 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厅堂,中间放着一张长桌,似乎有许久没有用过了。而白晓苏毫不停留的走到一旁的楼梯之上,向上走去,李逸云也只好紧走两步,跟上她的步伐。 来到楼上,李逸云已经不用指示,一抬眼便看到了那柄传说中的神剑,那是一柄通体暗红的长剑,也是由类似半透明的晶体铸造而成,但却与南斗剑的温润流畅不同,剑身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无比的锋锐、肃杀之气。剑刃的长度接近四尺,宽度也超过半尺,李逸云的南斗剑在它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长剑浑然一体,剑锷连同剑柄都毫无装饰,只是隐约可见一丝丝天然生成的纹路,显得古朴、自然。 长剑就那样空悬在半空,四周毫无依凭,暗红色的光芒不断地向四周发散着,且随着李逸云的接近越来越浓重,剑上散发的肃杀之气也越来越重。两人在距离长剑两尺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李逸云被这肃杀之气压制的有些呼吸急促,他疑惑地问:“前辈,这诛仙剑就放在这儿?不怕被人盗走吗?”白晓苏呵呵一笑,指了指一旁被帘子遮住的屋子:“我就住在那儿,这些年也没怎么出过门?好像还没碰见过胆子那么大的人呢!”李逸云恍然大悟,连忙点了点头,继续观察起这柄长剑来。 仔细瞧去,只见宽阔的剑身之上,一道道黑色、金色的纹路相互交织着,布满了整个剑刃,李逸云正瞧得出神,却见白晓苏玉手轻轻抚上剑刃上的一道黑色纹路,轻叹道:“多日未注意,这剑上的裂痕又多了不少啊!”李逸云一愣,忙重新审视,这才发现那些黑色的“纹路”其实是一道道细微的裂缝。李逸云惊讶的道“白前辈,这诛仙神剑怎也会出现裂纹?” 白晓苏微微一笑,手掌依旧抚在剑刃之上。长剑自从她的手掌碰触之后,便发出刺眼的光芒,她手掌覆盖的位置尤甚,洪荒般的气息犹浪潮般袭来,谁都能看出这柄神剑正对她疯狂的攻击,可她却一如平常。“再强的神剑,也抵不过时光的磨砺啊!”她对李逸云说着。 白晓苏收回手掌,长剑上的光芒也减弱了下去。他瞧着李逸云,却又像什么也没瞧,幽幽叹道:“这柄剑自从师父仙逝,便没了主人,一柄无主之剑,无法通过主人吸取灵气,剑内蕴含的能量是自然日渐稀少,而这样的神器,又都是身气合一的,随着能量的消耗,剑身自然也就开始破损了!”听着这话,李逸云又想到了鸿钧为防止缥缈剑灵能量散逸而设下的封印,便明了地点了点头。再瞧着眼前这发着红光的长剑,心中不由想到:经历了百余年,诛仙剑竟仍有这般威势,当年全盛之时的威力究竟有多强呢? “小云,注意听我接下来的话。”白晓苏的语气变得郑重了,李逸云也赶忙集中精神,回应道:“前辈请讲!”白晓苏定定地瞧着他:“这柄剑如今是无主之物,师父的那一缕魂魄早已与剑灵融为一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以魂魄潜入剑中,然后你应该便能见到师父魂魄的化身,之后的事情,听他老人家的就好了。需要注意的是,魂魄进入剑时会遭到较强的抵抗,你要小心一些。至于魂魄潜入的方法,你用右手握住剑柄,即可运转魂魄之力入内一探了。你已经有与你魂魄相融的兵器,这点想必你也有经验,我也就不多说了。”说着,白晓苏后退一步,让出了诛仙剑前方的空地。 李逸云看向与自己毫无阻隔的长剑,剑身上的光芒忽明忽暗,依着某种节奏轻轻律动着。他把心一横。深吸了一口气,右手闪电般探出,紧紧地抓住了悬在空中的剑柄。 一股灼烧般的疼痛瞬间从掌中传来,直抵魂魄深处。李逸云险些痛呼出声,忙将法力顺着手臂涌出,抵在诛仙剑柄之上,但疼痛感却丝毫没有减轻,仍是一个劲儿的传入魂魄深处。李逸云登时省悟:“这是直接攻击魂魄的精神攻击!” 想通了这一层,李逸云立即作出应对,不顾灵魂深处的剧痛,强行将元灵之力聚为一体,心念一动,整个元灵挟裹着他的三魂七魄,顺着连着剑柄的手臂,笔直地冲向诛仙剑内! “轰”的一声,李逸云的魂魄好像爆炸了一般。随着他魂魄的抽离,他的感觉也已经脱离肉身的环境,自然的转化为他魂魄所处的境地。他此时正置身于滔天的巨浪中,远处水天交接之处,闪耀着一团颜色莫辨的耀眼光芒。一股股浪头迎面而来,无穷无尽;而他则逆流而上,不断地前进、前进、被击退、再前进、再被击退……也不知过了多久,巨浪的势头忽然一减,李逸云忙抓紧机会,一个跳跃摆脱了巨浪的纠缠,冲入了那团刺眼的光芒之中。而在他肉身所处的环境之中,诛仙剑刺眼的光芒倏忽间变得柔和了,柔和的红光散布开来,将李逸云身体整个笼罩在内,形成了一个球形的屏障。白晓苏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一瞬间,李逸云的思绪变成了空白,好像整个世界都已不存在一样。这种感觉,在他第一次以灵魂形态在自己魂魄深处见到九婴之时便曾感受过,因此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感知的恢复。 果然,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感知便恢复如初。李逸云发现自己——准确的说是自己的魂魄,正站在一片星空之下,与自己与九婴见面时不同,李逸云不再是以类似于光影的形式存在,而更像是真实的人,连身上的衣着也与外界肉身所穿的相同。李逸云向上望去,空中群星璀璨,散发着的却是五颜六色的光芒,显得绚烂夺目。他正望着星空出神,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终于有人来了?可真让老夫好等啊!” 惊讶间,李逸云转过身子,只见星空之下趴着一只猛兽,猛兽此时正闭目酣睡,它的体型十分巨大,即使是趴着的高度也达到了两丈多高,这只猛兽与老虎有些类似,偏偏头顶又生着两只锋利的犄角,而在身侧。两只展开接近十丈的巨大骨翼垂在身侧,白骨之间有血红的翼膜相连。看着这猛兽的长相,李逸云心中发出一声惊呼:这难道是传说中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 而在这只猛兽的头顶,施施然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穿了一身乌金色长袍,一道道金线在袍袖间纵横挥洒。明亮的星目之下,一副黑色的胡须生得极为潇洒,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显露出一副风流潇洒之态。 “晚辈李逸云,拜见通天前辈!”李逸云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人是谁,忙躬身施礼。通天教主轻轻一挥手,李逸云便不由自主的直起身来。通天教主上下打量着李逸云:“嗯,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达到了羽化的境界。咦?你只有少许的妖族血脉?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晓苏也不是认死理的人!说说吧,你是怎么来这儿的?你之前是跟晓苏学的本事吗?”通天教主语气随意地问道。 李逸云却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的身世、来历,以及如何打赢虎、鹤两人进入剑中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番。通天教主一直等到他说完,这才开口问道:“这么说?晓苏是因为诛仙剑发出嘶鸣声才认定是我选定了你?”李逸云点点头:“正是啊!” 通天教主苦笑一下:“这个傻孩子,也怪我临死前没说清楚,我根本就没有在剑中设下什么选择传人的法术啊!诛仙剑嘶鸣的原因,只是因为它感到有不弱于它的神兵临近的反应,八成就是你的那柄南斗剑。我的意思是叫她帮我物色一个传人,直接送进来就好啦!唉!这丫头也真倔!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就连魂魄进入剑中探查一番也不来,否则也不会耽误这么久的时间了!白费我等了这么多年啊!” 李逸云眼睛瞪得老大,原来自己能进来完全是一场误会,他连忙施礼道:“通天前辈,那……要不要我出去告诉白前辈这些,让她在妖族中再找更合适的人选?” 通天教主摇了摇头:“不必了!妖族人族又有何妨?我还没在意你昆仑山弟子的身份呢!在我眼中最重要的,是将我的‘道’传承下去,这样就够了。你能用一天时间就想出打败虎、鹤两人的战术,悟性必然不弱,况且我魂魄之力也已所剩不多,恐怕经不起折腾了!” 说着,他轻轻一抖袍袖,身子羽毛般飞起,落到李逸云面前,淡然地瞧着他:“既然你能到这里,就是一种缘分,不换了不换了,就是你吧!” 第144章 洞中无日月(上) 李逸云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发愁,高兴的事情自然有不少:比如说遇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并且还学到了其他人梦寐以求的神功。可只有一点,通天教主对李逸云说:“你若是学不会便出不去,这是我在当初注入魂魄之力时便预设好的。”而李逸云又觉得,这门功法实在是难度不小。 通天教主传给李逸云的,是他集大成的一门法术《浩渺辉光诀》。法术分为三篇:化人、化己、化天地。传功之前,通天教主先为李逸云讲解了他关于天地领悟,给李逸云展现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依着通天教主所说,天地间的一切,包括五行、阴阳……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一种相同的极小的、没有属性的物质组合而成的,只不过组成的方式千变万化,所以事物才呈现出了冷热、软硬等不同的性质。而《浩渺辉光诀》的效用,便是直接操控这种极小的物质,从而达到翻覆天地、逆转乾坤之功效。 李逸云听的直乍舌,瞧着他有些半信半疑,通天教主立刻为他做出了示范。李逸云从双手发出的火焰和水波,经通天教主手掌一挥,便在一瞬间化为了一些完全相同的,细小到不施展法术便看不到的白色光点。至此,李逸云才渐渐地相信了这对他来说,颠覆认知的理论。 《浩渺辉光诀》的修炼初期,与《七曜谱》有些类似,只不过感知这种被通天教主称为辉光的事物,要比感应五行元素难了不止十倍,所幸修炼《七曜谱》的经验还可以借鉴,因此倒还不算无从下手。 这奇异的空间之中,没有日月升降,因此李逸云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尝试的次数已经难以计数了。终于,经过不知多少次的练习,他已能将自己擅长的几种法力熟练地分解成一粒粒的“辉光”,也能勉强分解一些其他的常见法力,通天教主这才开始传授他第一篇的功法。 “化人”,顾名思义,就是转化他人的意思。这篇功法的宗旨在于通过法力的接触,将敌人法力中的辉光结构打散,转化为一群单个儿的辉光,从而令他它们失去效用,就像通天教主给李逸云做示范时所做的一样。 李逸云道理听得很明白,可动起手来就总有些捉襟见肘,通天教主故意放得很慢的招式,他也要用法力探寻好一会儿才能将其化解。但所幸通天教主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倒也能勉强合格。 据通天教主所说,“化人”篇对于同级别的敌人效用不大,因为双方实力相差无几,而“化人”之法所消耗的法力也不算少,与其费尽心思化解对方攻势,不如简简单单的直接对攻。这一篇的主要目的,是提供一种对敌的方式,而李逸云所学招式已经不少,便不太需要这招了。至于碰上了级别高于自己的敌人,那掉头就跑才是关键,就别提什么对敌了。 但李逸云却不这样想,他认为“化人”的强大之处,便在于这个“化”字,若是遇见法力属性克制自己的敌人,那么对攻之时定然会处处受限,而这“化人”之法却能够无视属性相克,直接化个干净!更重要的是,若是练到大成,即使遇上像“五毒咒”、“雷风恒”这样奇异诡谲的招数,也有可能让它们完全失效。只是自己几经练习,仍是进步缓慢,只好听从通天教主的建议,直接进入了“化己”篇的学习。 与化人篇截然相反,“化己”篇操控的是自身。这门功法的目的是通过改变自身的辉光结构,达到自由变化自身包括身体在内的一切的刑台、性质……直接的效果便是能够自由变化形态,千变万化,随心所欲。更可以通过将身体暂时化为辉光,避开敌人的攻势。李逸云原本自创的五行变化之术在“化己”篇的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也许是受了血脉中的天赋所影响,再加上五行变化术的根基,李逸云在这一篇的练习上有着一日千里的速度,原本通天教主只打算让他练的小成就算了,可见他进步迅速,又多等了他一段光景,李逸云不负所托,直接将这一篇练到了大成的境界,心念一动,身体便随之变化,虚实转换,和光同尘。 洞中无日月,李逸云也感觉不到疲惫。“化己”篇之后,便进入到了最后的“化天地”。听了通天教主关于“化天地”的讲解,李逸云这才理解了为什么通天教主之前说“化人”的作用不大了,因为掌握化天地之后,“化人”根本就用不上了。 “化天地”是一种类似于领域的能力,不过领域的觉醒是随机的,虽然肯定会对所有者有所助益,但增益的方向确实不可控的。而“化天地”则不同,它是通过自身法力连接周围的宇,通过控制周遭宇中灵气的辉光构成,而人为的改变灵气的属性。这样一来,可以直接将宇中对对手有利的灵气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灵气,没了相应灵气的支持,再好的招数也必然无法施展,也就不用去化解了。 自然,这绝世的法术修炼起来的难度也是巨大的。在旁人看来高绝的羽化境界,在这“化天地”的法术面前,不过是修炼的最低要求。凭着“化己”篇的基础,李逸云摸索出一丝门道,一番刻苦之下,勉强地能够在身周一丈的范围内操控灵气在自己熟悉的属性间转换。但随着他不断地感受宇中灵气的属性,他渐渐对一些往日不熟悉的属性也有所认识。“化人”、“化己”之术也都水涨船高,威力逐步提升。 又练习了一段光景,渐渐地开始再难寸进了。见此情形,通天教主开口道:“好了,停下吧。以你的修为练到这个程度也算接近极限了,别再勉强了!”李逸云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睁开眼睛,停止了对宇中灵气的感知。 “《浩渺辉光诀》就修炼到这儿吧,接下来我来教你下一样东西。想必你也见过诛仙剑了,那是我在羽化境界之时,采天外陨铁,用三昧真火煅烧了七天七夜,又寻上古凶兽穷奇之魂注入其中,方才冶炼而成,不夸张地说,单论攻击力,它应是当世第一的利器。” 李逸云听得直点头,却听通天教主接着道:“可是,在我臻至太乙境界后,却发现,诛仙剑固然威力强大,却也因为外形的限制,攻击时难以做到细致入微,但改变其外形却又将削弱它的威力。为此,我在海边枯坐三日,却始终没有想出办法。” 说到这儿,通天教主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第三天夜里,突然便下起了雨。雨点如黄豆般大小,接连不断的下了一夜,连海面都涨高了一些。第二天黎明,雨水渐渐止息了。而当阳光从海平面跃出的那一瞬,一道七彩的光芒找到了我的脸上,我一抬头,只见一道耀眼的彩虹正挂在天边。刹那间,一道灵光闪过我的灵魂,我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那么蠢?既然有形的剑不能面面俱到,那就用剑气好了吗?” “什么?”李逸云惊叫道:“可是,剑气不是但凡有些修为的人都能用的吗?又怎么能和诛仙剑想必呢?”通天教主哈哈大笑,目光中带了一丝狡黠:“我猜你就会这么说!不过,一般人所用的剑气,都只是将他们的法力外放变形而成,这样的话,剑气的属性、威能自然由所修炼的法力相同,但我这诛仙剑气,却是截然不同。我问你,就拿你的南斗剑举例来说,你用它攻击之时,靠的是它本身的锋利吗?” 李逸云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不是,再锋利的剑也抵不住高手相争时的法力撞击。我使用它之时是将真气注入长剑,利用它的独有属性产生具有威力的剑气,再……”李逸云不再说话了。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瞧着通天教主。通天教主一拍手掌:“没错!你用来攻击的,也不过是南斗剑的剑气,只要你能依照南斗剑的特性,用法力模拟出与它完全相同的剑气,那为何还要用它呢?而说到模拟出性质相同的剑气,以前的你或许做不到,不过如今你已掌握了《浩渺辉光诀》自然可以将这不可能,化为可能!” “请前辈赐教!”李逸云恭恭敬敬的施礼道。通天教主呵呵一笑:“莫急莫急,你的南斗剑气也别具特色,原属于缥缈剑的剑灵更是得天独厚,攻击力上虽及不上诛仙,但在层次上却已不处劣势,只是更侧重于辅助。你先试着炼出与它相同的剑气,一方面为接下来修炼诛仙剑气做准备,另一方面说不定还能想办法让两种剑气结合,创出独属于你的绝技!” 一番话说得李逸云心痒难耐,立刻按着《浩渺辉光诀》的法门,开始探索南斗剑气的辉光结构。南斗剑气的性质果然是艰深繁复,尽管李逸云已使用了数年,却还是对它难以捉摸,而且根据使用方式的不同,南斗剑的剑气还会产生不同的变化,李逸云更感到头大。直到后来,他灵机一动。抛下剑气不管,直接探索起与自己魂魄相融的剑灵的精神核心,感受与自己魂魄相连的这一丝能量的变化波动。 这一奇招果然奏效,很快李逸云便找出了南斗剑气的运行、变化的规律,虽然没能穷尽剑气的变化,但掌握了蕴含在剑灵核心中的变化之理后,这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再结合他已经有所成就的“化己”之法,试验数次,终于在空荡荡的手掌中,成功的凝聚出了一道带着一缕金线的碧色光华。 第145章 洞中无日月(下) 通天教主看得不住赞叹:“年轻人法子就是多,直接感应剑灵的核心,不错!”说着,他缓步走到匍匐着的穷奇面前,叹了口气。转头郑重地瞧向李逸云:“年轻人,看你之前修炼南斗剑气的方法,我觉得最快让你修炼成这诛仙剑气的方法就是让你成为它的主人,融合这剑灵的精神核心。但有一点小麻烦,这诛仙剑严格的来不算是无主之物,因为我的这缕魂魄还盘踞其中,而又无处可去,所以你若将魂魄与剑灵融合,它必然会因为我的原因对你全力反抗,你必须先制服它,才能与它融合。” 瞧着李逸云面带恐惧的盯着穷奇,通天教主微微一笑:“你也不用太担心,穷奇这样的上古凶兽,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强大的肉体,灵魂力量远不足同级别的其他族类。而它如今又只剩下连魂魄都不算的灵魂体,实力更是渺小的可怜。只要小心应付,应当不会有危险。与它的精神融合之后,你便可以依照刚刚的方法,修炼出诛仙剑气。说起来,诛仙剑气的复杂程度远远比不上你的南斗剑气,只是消耗大些,对你来说应当是毫无难度的。” 听了这些,李逸云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要知道穷奇那可是在上古四凶兽中也能排在第二位的狠角色,实力足以匹敌太乙境界巅峰的修士,若是自己要面对全盛力量的它,倒不如自杀算了,还能留个全尸。 此时,通天教主已经跃上穷奇的额头,向下俯视着李逸云:“年轻人你听好,我与这穷奇剑灵互为生克,将它唤醒,我便会暂时消失,不能提供给你任何帮助了。你要所有准备!”李逸云深吸一口气,仰头道:“前辈,我准备好了!”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那好,我们一会儿见。”说着手掌中金光一闪,修长的手掌猛地按在了穷奇的头顶处,通天教主的身躯笼罩在金光之中,化为丝丝缕缕融入穷奇的头顶,而那匍匐着的巨兽,则在这金光的照耀下,缓缓地睁开了它硕大的双眼。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猛地爆发而出,磅礴的气浪冲击着李逸云,但他却岿然不动,任由气浪将衣袍刮的猎猎作响。而另一边,吼声才刚发出,张着血盆大口的穷奇,便朝着李逸云猛扑过来。 李逸云手捏法诀,一根根粗壮的藤条从广袤空旷的原野中破土而出,转瞬间将穷奇的四足紧紧缚住,藤条之上又抽枝般生出许多木刺,深深地刺向穷奇皮肉轻薄的关节处。而与此同时,李逸云已经纵身而起,羽化神甲覆盖全身,背后五彩的双翼伸展到极致,双手高举着一团巨大的火红光焰,对着穷奇的头顶砸了下去。 四足被缚的穷奇又猛地大吼一声,背后的骨翼用力一扇,巨大的身体腾跃而起,拔草似的扯断了李逸云用来绑缚它四足的藤条。他摇晃着巨大的头颅,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对着空中李逸云撞了过去。转眼间便道了他的面前。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迎面而来,李逸云赶忙将双手一分,火红的烈焰顿时转化为五彩的护罩,五行元素源源不绝的循环往复,挡在了李逸云与穷奇之间。 “嘭”的一声,李逸云毫无停留地被撞飞了出去,还好胸前的护罩还剩下稀薄一层,勉强的挡住了穷奇的撞击。否则这一招下来,李逸云便已经重伤了。而被这反冲之力一震,穷奇也微微下落了一些,但随即扇动双翼,再度冲了过来。 李逸云心念急转:通天前辈说了,只要小心应付,便不会有危险。应当是我的战术有误!那又该采取什么战术呢?这时,身在下方的穷奇张开大口,一团白色的光芒从中喷吐而出,拖着长长的尾焰冲向李逸云。李逸云感知之下,竟然把握不到这团光芒的属性,能感受到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毁灭气息。 如此一来,“化人”之法便毫无作用,李逸云指端碧光弹出,运起了刚刚习得的南斗剑气,手腕自上而下如开天辟地的一斩而下!那白色光团顿时散成两半,李逸云不退反进,背后光翼一拍,迎面朝着穷奇飞了过去。 穷奇怒吼一声,似乎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颇为不满,高高的昂起头,口中聚集起了更加强烈的光团,光团光芒一闪,以比之前更迅捷的速度向李逸云冲了过去。被这白色光芒拦在中央,穷奇再也见不到李逸云的身影。见此情形,李逸云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他的身子便在白光的照耀中瞬间消失了。 “砰”的一声,正等着看敌人炸开的穷奇突然感到额头一阵剧痛,他忍痛回过头去,只见刚刚还在他面前的小个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他刚想奋力反击,却在那小子的一个有些奇怪的眼神中,思绪开始混乱起来。 李逸云站在穷奇的头顶,瞧着它缓缓落到地上,双眼茫然的盯着虚空。释然地拍了拍手,长出了一口气。他之前借着穷奇的白光掩护,使了一招《易经》中的“天山遁”。这招可以通过在空间中留下的某种印记,在一定的范围内实现跨越宇的功效,李逸云平日也未曾练习,施展开来威能自然是弱的可怜,但出其不意却也是足够了。 而之后,他则趁着穷奇惊讶间精神产生的波动,瞬间运足魂魄之力便来了一招“水山蹇”,因为他想到通天教主所说的上古凶兽魂魄之力较弱的特性。于是依言一试,果然是立竿见影。制住了这庞然大物。 水山蹇的威力依据受者心结多少而定,能维持多久谁也难说。李逸云不敢怠慢,立刻伸出左掌按在穷奇的头顶正中,一缕魂魄之力探入,迅速地搜索到穷奇灵魂体精神核心的存在,魂魄之力一下子将其裹住,闪电般的返回自己的魂魄之内。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瞬间爆发开来。尽管这力量现在已经属于李逸云,不会再对他造成伤害,但他仍旧不免一阵惊叹。 这股力量在李逸云的魂魄深处,不断地燃烧、爆炸,散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再缓缓聚合,然后便是又一轮的燃烧、爆炸。李逸云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也跟着这股能量不断地炸开、聚合、炸开、聚合。无数次的轮转中,一股自心底发出的豪情汹涌而出,仿佛要翻覆天地,将日月踩于脚下。而伴着这股豪情,一缕自然而生发出力量由他的魂魄中涌出,“嗤”的一声,一道数尺长的红色光芒从他的掌心射出。一股霸绝天下的威势瞬间从中扩散而出,正是诛仙剑气! 李逸云刚一高兴,红色的剑芒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未曾出现一般。而一阵强烈的虚弱之感也随之袭来,李逸云跌坐在地上险些晕倒,半晌神智才重新恢复清明。 “没事吧?”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身边传来,李逸云惊喜地转过头,通天教主已经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李逸云见状激动地说:“前辈你刚刚看到了吗?我已经能施展诛仙剑气了!”通天教主点点头:“做得很好!果然没让我失望!” 李逸云点点头,瞧了瞧此时满眼温顺地瞧着自己的穷奇,正想调笑几句,却见通天教主的身体正缓慢地变得透明起来。“前辈?你怎么了?”李逸云有些担忧地问道。 通天教主爽朗一笑:“我本就是一缕即将散逸的残魂,借着这剑灵之力才残喘至今,如今剑灵之力已归你所有,我自然便要去我该去的地方啦!”“前辈!”李逸云大叫道:“前辈你为何不早说,我若是知道这样的结果,我……” 通天教主摆了摆手:“年轻人别自责,你知道轮回之理吧?”李逸云点点头。所谓轮回,指的便是生命体在死亡之时,体内的七魄随着肉体的消亡而消散,天魂化为清气,地魂化为浊气,承载记忆的命魂则在宇宙的灵气之间消磨掉所有的记忆,重新寻找一缕清气,一缕浊气聚成三魂进入母体之中,再依据身体特性生成七魄,由此完成生命的循环。 通天教主随即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命魂,我的其他魂魄早已经在与师兄一战后不久,消散在天地之间了。即使没有你,当剑中储备的灵气耗尽,我还是会彻底消散的。趁着还有些时间,我不妨给你说些故事!嗯……也还不算无聊吧?”说着,身体变得有些透明的通天教主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的土地,李逸云见状也只好坐下。 “你知道我的师兄是谁吧?”通天教主问道。李逸云点点头:“晚辈知道,前辈的师兄便是昆仑山的祖师元始天尊。”通天教主笑着说:“没错!那就是我师兄,说起来他的法宝还真是厉害,尤其是那有无之匣,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啊!对了孩子,你都用些什么法宝啊?” 李逸云挠挠头:“我不用法宝的,而且整个昆仑山也没有几个用法宝的,大家更重视修炼法力。”通天教主冷哼一声:“真是胡扯!论正面战斗力,有几个能像灵宝那样和我们妖族正面相抗,看来自从封神之战妖族战败之后,人类修士便忘了居安思危了。才一百年,便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此时再来一场封神大战……算了,妖族当年已经被彻底打散了筋骨,再难恢复势力了!而且,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长叹一声,通天教主接着说道:“我和师兄,我们师父的名讳,叫做鸿钧!”“嗯?”李逸云疑惑地道:“前辈恕我冒昧,鸿钧祖师不是夏朝时候的人吗?距今足有八百多年了,怎么会是您的师父呢?” 通天教主神秘一笑:“你一定猜不到。当年,师兄不过是个放牛的孩童,一次放牛不小心跌落了山谷,便发现了藏在山谷中的,记载着鸿钧毕生领悟的山洞,他的一身玄功造化,便是由此而来。”“那您呢?”李逸云好奇地问。通天狡黠一笑:“我看的是另一面。师父的确是个奇人,他刻在两面山壁之上的功法,竟然截然不同。所以我们师兄弟两人走的路子也就大相径庭。” “说起师父,对我的意义绝对是非凡的。我们这一族寿命极短,虽说兽族的领悟力与寿命长短相反,可我们族群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因此在我之前,从未有同族能够摆脱兽形,化身为妖。而我若不是巧合间看了师父留下的手迹,在大限到达之前修成人形,那也就不会有之后的我了。” 李逸云好奇道:“前辈,说起来,您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呀?我从来没听人提起过!”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那是因为他们不敢、或者是不相信。年轻人你很不错,挺对我脾气的。今日我就破个例,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体!” 说着,通天教主全身闪耀起耀眼的光芒,如同平地间升起一轮太阳一般,刺得李逸云睁不开眼。闪耀了好一阵,光芒渐渐收敛,李逸云撤回遮着眼睛的手掌,抬眼去看,顿时错愕的愣住了。一团指甲大小的金光在他的面前微微闪烁。光芒正中,一只琥珀般半透明的萤火虫正扇动翅膀,在空中轻轻的舞动着。 第146章 萤烛之火,与日争辉(上) 光芒一闪,通天教主恢复了人形。李逸云张大了嘴错愕地道:“前辈,您竟然……竟然……”通天教主笑道:“你也不相信吧?威震四方、纵横天下的通天教主,本体竟然是一只萤火虫?” 李逸云的确十分震惊,已经说不出话来,通天教主用有些虚无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头,接着说道:“我们族群,从幼年到成年需要数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都是懵懂无知的,而成年之后,寿命便只剩下五天。我刚破蛹而出的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活下去,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感到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正在无法遏制地耗散着。白天,我拼命地捕食,希望自己能够多积累一些能量,夜晚,我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发出光芒。就这样一直活过了五天,可到了第五天,和我一同出生的兄弟姐妹们全都在交配之后死去了。他们的尸体成群结队的被激荡的溪水冲刷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我一个。我瞬间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选择活下去,真的对吗?” 听了这话,李逸云心中也是一痛,是啊。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人,或者还有何益?此时,又听通天教主接着说道:“我漫无目的地飞着,飞过了不知多少条溪流,来到了那个被藤蔓遮挡着入口的山洞,我记得那天阳光格外明媚,藤蔓上结着星星点点的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那一瞬间的美震撼了我,我不由自主地朝着山洞中飞去,想看看被这般美景遮挡着的,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进了洞中,借着挥洒而如的阳光,我便看见了洞壁上临近边缘的第一列字。按理说我那时并不能看懂文字,但我却偏偏看懂了。那句话我至今还记得——‘蜉蝣搅动乾坤反,萤火争得日月辉!’那一刻,前所未有的豪情充斥着我的心胸,我瞬间找到了我活下去的目的:我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我的,不灭的光辉!” 李逸云听的心情激荡,忍不住喝彩道:“前辈果然志气凌人,晚辈佩服!”通天教主却是苦涩一笑,有些落寞地说道:“可我临死前却又觉得,即使是这样又能如何?我在意的人还是一个个的离开了我,我到头来还是一个人!但这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了别人啊!” 他转头瞧向李逸云,目光变得犹豫了起来,最终还是说:“年轻人,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一个忙?”李逸云立刻道:“前辈请讲!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通天教主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的爱人,当年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无法医治,我只能把她封印起来,在慢慢寻找办法救治,可到了临死之前,也没能找到办法。这么多年,她恐怕还在苦苦地等着我。我想请你替我走一趟,告诉她我已经死了的消息。我封印她的地点在此地东北方五百里外的海上,那里原本有我创立的碧游宫,不过现在恐怕是见不到了。封印之处有我设下的法术掩饰,找寻起来恐怕是有些困难,还麻烦你多费心了。若是……若是她执意让你解除封印,你便为她解开吧。用《浩渺辉光诀》就行了。” 说完这些,通天教主仿佛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神色变得轻松的多了。他的身体此时已经接近完全透明了,但仍旧潇洒的笑着对李逸云说:“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李逸云皱了皱眉,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前辈,我想知道白前辈和我的师门有什么关系?为何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十分复杂呢?”通天教主也一愣:“嗯?晓苏难道没有和灵宝那小子在一起吗?难道这丫头又哪根儿筋搭错了?” 李逸云也愣了:“这……这从何说起啊?您与元始天尊双双仙逝之后,白前辈便单人匹马硬闯昆仑山,一举制服昆仑十二仙中的十一位,后来又与灵宝道尊约战秦岭,大战三日不分胜负,之后便再无来往啦!难道,他们竟然是一对爱侣?” 通天教主点点头:“真是如此,说起来还是我们长辈耽误了他们呀!当年我和师兄因为在天下大势上意见不合,又恰逢寿元将尽,都想通过与对方的战斗得以突破,于是便掀起了封神之战。晓苏和灵宝见我们相互打杀,心中为难,便忍痛分手,并约定不得出现在双方的战场之上。可不料我与师兄大战的那天,灵宝这小子却突然出现了。他用的便是你那五行之术。一露面就是全力一掌!” 李逸云惊道:“前辈难道竟是遭了偷袭?”通天教主摇摇头:“灵宝打的不是我,是他的师父,我的师兄。”李逸云更迷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通天教主摇摇头:“我也是至今蒙在鼓里。见那小子一掌打来,我与师兄本就没想生死相搏,便下意识的便撤回掌力让师兄躲闪,师兄这才闪过这一击。但我们正与彼此全力相拼,突然撤回掌力顿时便被反伤,因此便加快了寿元的耗尽。我们俩人的战斗无疾而终,而两派人马却是以师兄所率的人类修士占了上风,于是才有了封神之战的结果。至于灵宝,打完那一掌就神色慌张的离开了。之后我也未见过他。原本我想是他是为了晓苏,但后来一想,这小子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恐怕是内有隐情啊!”李逸云沉默不语,听着通天教主的讲诉,他的心中细细思忖,有了些模糊的猜测。 这时,通天教主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实质之感,只剩下一道隐约可见的光影。“能在最后的时间里遇到你这样的年轻人,也算是命运对我不薄啦!我要走了!去创造属于你的人生吧!最后一句话,别嫌老头子唠叨。我拜托你的事情,千万别忘了,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就帮帮忙吧。”说着,他的虚影突然间光芒大盛,射出比阳光还灿烂的光彩,整个星空都被这光彩映得雪亮。而他那微笑着的潇洒神色,便在这夺目的光芒中,“嘭”的炸开,化为无数的光点,须臾间划过天际。 看着通天教主留下的最后的光彩,李逸云心绪不由一阵激荡,原本据他在昆仑山上读书所知,通天教主应是个顽固不化、抱残守缺的人,因此才会支持商纣王负隅顽抗。而此时,通天教主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完全改变了,他高大、潇洒、练达、伟岸。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与领悟,洒脱与不羁。想到这天地间的奇人就这样烟消云散,李逸云按捺不住心绪,朝着那些光点消失的方向躬身一拜,目中含着泪高喊道:“前辈走好!” 半晌,李逸云抬起头。通天教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穷奇巨大的身躯还依旧匍匐在一旁,而之前一只限制着他的那股禁锢之力也已经消失不见。李逸云知道,他已经可以离开了。 心念一动,李逸云的魂魄便从这剑中空间抽离而去,重新回归到肉身之中。熟悉的五感相继传来。一阵微弱的闷热感从全身传来,李逸云睁开有些麻木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手中紧握的长剑。与之前相比,诛仙剑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首先是发出的光芒变的柔和了,那股肃杀之力也收敛回了剑中,但李逸云感觉得到,只要自己心念一动,这股气息便会即刻暴涨,比之之前犹有胜之,但却不再会伤到自己了。另一个变化则是在剑身之上,原本黑色的细小裂纹已经全部消失了。光滑的剑刃之上,一道道金色纹路也变得更加灿烂,如一条条金色的游龙般折转蜿蜒。 李逸云长出口气,知道这是因为神剑重新有了宿主,便能够自行吸收灵气修复自身的结果。这时,九婴的声音在脑中想起:“小子,你可算是醒了。可把我给闷死了!”李逸云轻笑道:“没那么夸张吧?我又没去多久!”九婴叫道:“没多久?你都在那剑中待了快三个月了!”李逸云惊呼:“什么?三个月?怎么这么久?”九婴没好气地说:“那你以为呢?赶紧出去看看吧,有人还在等着你呢!” 李逸云心念一动,长剑钻入体内。他快步走下楼梯,正要出门,却见厅堂的长桌之上,正有一人伏案熟睡,长长的银发披散着,半掩住稚嫩的脸庞,嘴角微微流着涎水。正是他的徒弟李聃。李逸云心中惊奇,忙紧走两步来到李聃身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快醒醒!太阳都晒屁股啦!” 李聃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立刻便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李逸云的大腿,惊喜的叫道:“师父!你终于醒过来啦!”李逸云摸了摸他贴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笑着说:“瞧你说的好像是为师睡了好久似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和谁一起来的?” 李聃松开双手,瞪大眼睛瞧着李逸云:“我从昆仑山回来,听将军们说你离开一段日子了,便有些担心,还好玉骥姐姐对我说她有搜寻你位置的方法,便带着我出来找你,到这儿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李逸云点点头:“原来是玉骥驮你来的呀?那她现在在哪?”李聃拉起李逸云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白奶奶很喜欢玉骥姐姐,姐姐这几天都在陪着奶奶聊天。我们快出去看看吧,大家也都有些着急了呢!”李逸云任由他拉着,心中浮起一丝温暖,竟有那多人在担心自己啊!自己也算不枉此生了。 出了屋门,一股劲风迎面而来,清冷之下却又夹杂着一丝暖意。积雪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一阵阵春天的温暖传入体内,春日已至,而他仍穿着冬季的棉衣,也难怪醒来便觉得闷热了。这时,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到时光已经过了三月有余。他深深的吸一口气,便看到了依旧坐在竹椅上,在溪边临眺的白晓苏。但这次,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穿莹绿色长裙的少女,少女身量不高,正在白晓苏的指挥下不断地调整着手中钓竿。 第147章 萤烛之火,与日争辉(下) 李聃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边跑边喊:“奶奶!姐姐!我师父醒啦!”听到这话,两人齐齐回过头来,便瞧见了迎面而来的师徒两人。白晓苏轻轻一笑,笑容里满是欣慰之色。而那少女则瞪着两只明亮如月的大眼睛,惊喜的呼唤了一声:“主人!” 李逸云吃惊地瞧向少女,只见她长了张鸭蛋脸,看样子大概是十三四岁的光景。脸颊圆润可爱,带着点儿婴儿肥,一双柳眉弯弯的,配着她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显得十分可爱。“你是玉骥?”李逸云问道。少女点点头,长长的睫毛也跟着轻轻晃动。李逸云皱着眉,半天憋出了一句话:“叫你平时吃那么多,你看吧。脸上的肉多多呀!”一句话出口,玉骥顿时反驳道:“才没有!才没有!”而白晓苏和李聃却都已笑得合不拢嘴了。 笑了半天,白晓苏慢慢停了下来,冲着李逸云说道:“你这马儿灵性十足,我瞧着喜欢,便随手指点了她一下,帮她修成人形。既然修成了人形,‘玉骥’这名字也不好用,你看看叫个什么好?”李逸云思索片刻,瞧着玉骥道:“即使这样,便取个谐音。叫玉绮如何?取绮罗芳香之意,至于姓氏,姓李?或是随白前辈姓白都好!玉绮你觉得呢?”玉绮高兴地点点头:“嗯!我愿意姓李!” 这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李大哥,你出来了?”李逸云刚一回身,便被一阵香风撞进了怀中,阿彩紧紧地抱住了他,笑着说:“你终于醒啦!我都想死你啦!”白晓苏轻笑道:“这么多人呢!怎么没羞没臊的?”阿彩这才忙缩回了手,脸上满是红霞。 白晓苏也不去瞧她的窘样,拿过玉绮丢在地上的钓竿,冲着几人喊道:“好啦好啦!你们年轻人找个地方聚一聚、乐一乐吧。别在我老太婆这儿闹!小云,你明后日抽空单独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想问问你。”李逸云知道她想问的事情定是与通天教主有关,不敢怠慢,郑重其事地说:“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尽快。”白晓苏笑着挥了挥手,几人各施一礼,转身离去。 回到村中,李逸云立刻便遇到了金虎、何群以及村中众多的热情欢迎者,其中还包括不打不相识的老狼。他回屋换了身轻薄些的衣服,就被众人叫去欢饮达旦,村中破例召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庆贺李逸云归来。众人欢饮达旦,一直闹过了子时,李逸云不知被灌了多少酒,到最后,扶着松树呕吐的次数也记数不清了,好像连脏腑都要被吐出来似的。但回头以见众人热情的吆喝,他的不适立刻便被抛在了一边,端起酒碗继续狂饮不停。 第二日,李逸云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过来,额头中不断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喝了阿彩为他准备的醒酒汤便又沉沉睡去了。直接睡到了第三日。毕竟修为精深,再度醒来之时,李逸云的不适之感已经涤荡无踪了。他想起与白晓苏的约定,忙起身端坐,运功几个周天,将真气调节到最佳的状态,这才下床洗漱一番,打理好仪容,独自一人往白晓苏住着的小楼行去。 来到小楼前,还没等他出言呼唤,木门一开,白晓苏便推门而出,向前几步,坐到了放在浮桥上的椅子中。李逸云惊讶的发现,不过一日不见,白晓苏竟然好像苍老了许多,之所以是“好像”,是因为她的容颜依旧是二十多岁,比李逸云稍大的样子,但她的神色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疲惫之态,似乎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见李逸云走来,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开口便道:“和我打一场。”李逸云一愣,惶恐地说:“前辈,我哪儿是您的对手啊!前辈别开玩笑了!”白晓苏讪讪一笑,语气中满是懒散:“你放心,我不是要打你,我就坐在这儿不动。力道也会控制在打不死你的水准的,我只是想看看师父都教了你什么。出手吧。” 李逸云无可奈何,只好躬身一礼:“如此,晚辈便得罪了!”话音未落,身子便已弹射而出,手中碧光一闪,南斗剑气如一团捉摸不定的云气,朝着白晓苏探出锋芒。 白晓苏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剑芒距离自己仅有一丈远时,才轻轻地抬起了右手。她翘起小指,冲着李逸云的方向轻轻一点。李逸云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在他的面前,空间突然奇异的波动了一下,散布在空间中的灵力猛的凝聚成一股无色的柱体,如飞掷的长矛般对着他迎面而来。李逸云再也不敢怀着探试之心,双手连忙握住虚无的剑芒。手中剑气瞬间变得凝实,对着这好似无中生有的攻击迎面砸去。 “轰”的一声,剑芒与那琉璃般的透明柱体双双粉碎。李逸云被震得倒飞而出,全力才稳住身形。还没等回过神来,只见自己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光芒射来,一道火红,充斥着火焰之力,一道银光闪烁,正是一缕闪电。 攻击已到身前,李逸云连忙展开“化人”之法,双掌灌足法力抹向这两股光柱。李逸云对火与电两种属性都十分熟悉,法力刚一接触,便依法操控,猛地用力想要将其分解。 可令他惊讶的是,两道光柱在他的“化人”之法下,竟纹丝不动,依旧义无反顾的对着他激射而来。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他赶忙运起“化己”之法。胸口连同双肩瞬间化为无数的辉光,火焰与闪电从中贯穿而过,这些辉光却好似不受影响的纹丝不动。李逸云心念一动,它们又重新凝聚成身体,只是因为之前慢了一丝,他的左肩被火焰灼伤了一小块。 白晓苏左臂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右手则不停地变换着或简单或繁复的手印。一道道各色的光柱变从空间中不断的凝聚,纷纷对着李逸云激射而去。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着空中的人影说道:“不错,果然是师父的《浩渺辉光诀》,可师父没跟你说过,这招的风险么?‘化己’篇倒还好,‘化人’篇的关键便在于速度与控制力。你若是速度比不上对方,在你将他的攻击化解的瞬间,他可以立即重新操控那些辉光,组成新一轮的攻击,反而令你防不胜防。而若是遇到对法力的控制力远强于你的对手,便会像刚才的情形一样。根本毫无作用。” 说到这儿,白晓苏眯着的眼睛渐渐睁大了,她朗声道:“收起你的半吊子的《浩渺辉光诀》吧,然我看看,传到你手中的诛仙剑气,究竟还剩下几成功夫?” 而空中的李逸云,早已在白晓苏一轮快过一轮的攻势下,也变得越来越快,他的身体左避右闪,在空中宛若一道方向不定的电光,随着一道道光柱的射来,不断的变换着方位,在空中带出一道道残影。 说也奇怪,明明是狼狈不堪。李逸云却越发觉得心中舒爽,似乎多日以来的种种不快随着每一次电光火石般的攻防渐渐地被释放而出。真气如江河般奔涌流动。法术招式如同信手拈来般层出不同。一招一式无不给他带来一股欣喜畅快之感。 这时,白晓苏的话语传入了他的耳朵,一股冲天豪气顺势在他的心底如火山般喷薄而出。他猛的一挥手,一道璀璨的五彩光弧向身周扩散,将袭到身前的几道光柱击开。他背后双翼猛的一振,如飞蛾扑火般一往无前的撞向白晓苏,口中大喊道:“如您所愿!” 双手一上一下,在空中虚握,一道比日光还耀眼的赤红色光芒带着淡淡的金色在他的手中喷涌而出,化作长达丈余,宽及一尺的冲天剑芒。李逸云大喝一声,双手猛地下落,金红色的璀璨剑芒夹着开天辟地之势,对着白晓苏当头斩下。 白晓苏叫了声:“好!”仍是一动不动,双手齐出,手势连环变换。顷刻间,八道如通天巨柱般的光华在空中凝聚,对着李逸云的剑芒迎面而上。这些光柱,如火焰,如狂风,如闪电,如暴雨。而李逸云手中的剑芒,则如同霸绝天下、唯我独尊的那一轮烈日! “轰”的一声,无比璀璨的光芒爆发开来,将整个天际染成了一片七彩之色,而两人的身影,也在这夺目的光彩中消失不见。 第148章 前往碧游宫(上)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光芒才逐渐散去。暴露在阳光下的李逸云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衣袍多处破损。并且已经全部湿透了。一股股的水流流过脸颊,分不清哪些是激荡起来的溪水,那些是从体内流出的汗水。 浮桥上面,已经被炸得破烂不堪,大大小小的空洞布满桥面,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桥下的溪水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数的漩涡疯狂地旋转着,宣泄着溪水之前所受到的冲击力。 唯一不同的,只是白晓苏坐着的位置。所有的混乱都被阻隔在她身周三尺远的范围外,她那绝美的双目依旧慵懒地眯着,嘴角还微微带着笑。“还算不错!”她的嘴唇轻轻开阖,带动着身上的衣领微微一动。一缕数寸长的银色发丝突然从勃颈处断裂开来,落到地上,断口平整如镜。她愣了一愣,随即轻轻地说:“看来比我预想的还要好许多呀!” 这时,数到闪着各色光彩的身影由远及近,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白晓苏近前。正是阿彩、何群、玉绮等人,几人目瞪口呆地瞧了瞧淡然自若的白晓苏,和已经满身是水的李逸云,顿时觉得摸不着头脑。还是何群先回过神来,向白晓苏拱手道:“娘娘,我们见这边方才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还以为有什么意外,便急忙赶来,村中其余人也都在路上。”说这话的时候,只见远处的空中已经出现了无数的光点。 白晓苏斥道:“大惊小怪的。不过是我指导一下后辈修行嘛!没见过世面,让他们都回去吧!省的碍眼!”何群答应一声,忙振翅而起,在空中截住了赶来的众人。与他们交谈一番,这才又纷纷退走,再度化为光点消失在远处。 阿彩有些紧张地走过去搀扶李逸云,李逸云借着她的力量坐在地上,开始运功恢复起来。诛仙剑气威力巨大,消耗同样也是可怕的。只是一剑,便将李逸云所剩的近一半的法力耗个干干净净,体力消耗更是可怕,一剑斩出,他连飞行也无法维持。 盘膝运功半晌,李逸云才睁开眼,站起身来对着白晓苏施了一礼。白晓苏微微一笑,手指朝他轻轻一点,李逸云的身上立刻变得清爽如初,所有的水渍都消失不见,而他的衣服也都恢复完好。李逸云心中佩服,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幻术,而是实实在在的转化事物,而像这样信手拈来,只有将类似五行遁术的化生法术练到巅峰境界才能办到。 李逸云抬眼看去,溪水已经重新平缓,浮桥也已经变得光滑平整,就好像之前的一战不曾存在过一样。他朗声道:“前辈,晚辈今日到此,还有一件事。便是晚辈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这两个孩子还请前辈帮忙看顾一段时日。”说着将玉绮和刚刚赶过来的李聃推到面前。 白晓苏不以为意:“就让阿彩陪他们玩吧,不过,你是要急着去哪儿呢?”李逸云便将通天教主所托付之事诉说一遍。白晓苏听了之后有些惊讶:“师父的爱侣?那应当是在他收我们做徒弟之前了吧?反正我是从未见过。既是如此,你便去吧。我本来也应当前往,为师父尽一下心,但我最近不大爱动,你便自行上路吧!对了,我再把碧游宫的具体位置告诉你,免得你费力寻找,不过自打百余年前师父仙去之后那儿便没人住了,如今大概早就塌了吧?” 说着,他手指在额角一勾,一点金芒便凝聚在指尖。手腕一抖,金芒越过了几张的距离,“嗖”地钻入了李逸云的额头,一幅极为清晰地图呈现在李逸云的脑海中,从这脚下的长白山一直蔓延到五百里外的东北方。 李逸云又拱了拱手:“前辈,还有一事。我既已修得诛仙剑气,这柄诛仙剑我带着也用处不大,我想着还是应该归还前辈。”说着手中红光一闪,那柄四丈长的红色巨剑便被他用双手捧在了掌心,朝着白晓苏递了过去。 白晓苏摇摇头:“既然师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我也不稀罕这东西,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管不着!”说着竟然微微别过头去,爱答不理地翘起了二郎腿。 李逸云心中为难,转头猛地瞧见了身边的阿彩,嬉笑着走了过去:“阿彩妹妹,这几****也算颇为照顾我。这剑就送你了可好?”阿彩吓了一跳:“李大哥,这……我可不能收啊!太贵重了!”李逸云摇摇头,目光变得很是坚定:“不行,我带着也是累赘,你必须收下!” 阿彩这才惴惴不安地接过长剑,李逸云在额头一抹,一道红芒便从他的额头钻出,射入剑中。李逸云拍拍手:“我已经把它的精神本源还回去啦!现在他可是实打实的无主之物了,你赶紧归化了它吧!”阿彩点点头,魂魄探入剑中。此时的诛仙剑已经成了完全的无主之物,剑灵也沉睡着,根本不会反抗,片刻间,一道红芒从剑身经阿彩手臂进入她的魂魄,完成了归化的过程。 阿彩摆弄着手中的长剑,轻叹道:“只是这剑我使来未免有些太大了,不太顺手!”李逸云笑道:“这还不容易,诛仙如此神剑,又怎能没有变换大小之能,你如今是它的主人,在心中想着让它变细小些,它自然就会变的。” 阿彩疑惑地道:“真的?”心念一动,便觉手中一阵温热传来,低头去看,手中的巨剑转眼间已经变为三尺长,三指宽的一柄长剑,剑身纤细修长,剑身的红色因为缩小的原因变的更浓郁了些。金色纹路却是丝毫不少,依旧显露出一派古朴的味道。阿彩欣喜的挥舞着新得的长剑,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白晓苏插嘴道:“对了。小云,我还要与你说件事。”说着一指李聃:“你这弟子先天便具有一股灵力,他那天生的白发便是因此而来。我估摸着是你收他为徒时修为还不够,而近来又没有探查过他的身体。我想帮他将这股力量开发出来,虽然按他此时的修为,这股力量并不能帮他提升很多,但力量被开发出之后,将大大提升他的修炼速度。你意下如何?” 李逸云连忙接口:“晚辈愚钝,险些误人子弟,多谢前辈相助!还不谢谢奶奶?”李聃乖巧地行了个礼:“谢谢奶奶!”白晓苏见状赶忙满是怜爱地扶起李聃,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逸云沉吟片刻,忽然低下头看着李聃:“聃儿,师父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不用害怕。”李聃好奇地问:“师父你想问什么?”李逸云说:“若是你有一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你会不会杀了熊渠给你父亲报仇?” 李聃愣了愣,反问道:“杀了他我父亲就能活过来吗?”李逸云摇摇头:“不能,死去的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再活过来了!”李聃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嘟着嘴轻声道:“那我不会!” 李逸云目中闪亮,追问道:“为什么?”李聃瞪着眼睛抬起头:“因为即使杀了他,我的父亲也不能活过来了。而且,我见过熊康哥哥,他人很好,我不想让他伤心。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就很伤心。既然我父亲活不过来,我又为什么还要让别人这样伤心呢?” 听了这话,李逸云忍不住大叫一声:“好!”手中碧芒闪过,南斗剑被他捧在手中,随后如法炮制,释放了南斗剑灵。 他双手捧着南斗剑递给李聃,沉声道:“聃儿,这柄剑名叫南斗,跟随为师多年,为师今天就把它送给你了。你要记住,这柄剑的意义在于‘守护’,你要用它守护自己,守护大家,明白了吗?”李聃的神情也郑重起来,他严肃地点点头,双掌平伸,将手中的剑牢牢握住。 看了看玉绮,李逸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没啥东西了,今天就先欠着。改日再送你份大礼好啦!”玉绮笑道:“主人我不要礼物!”李逸云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叫我哥哥就好!”“哥……哥哥。”“这就对了嘛!” 谈笑间,李逸云突然想起一事,对着几人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前辈说,之后我就直接走,估计几天就回来了,不用担心。玉绮,李聃,在这儿可要听话哦!阿彩妹子,再会喽!”说着挥了挥手,半赶着几个人走远了。 见他们走远,白晓苏有些好奇地问:“你想跟我说什么?还弄得挺神秘的!”李逸云犹豫片刻,方才开口道:“前辈,此事我也不知该不该与您讲,但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让您知道为好!”白晓苏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你说!”她轻轻地道。 “灵宝道尊当年出手攻击的,是元始天尊!”“砰”的一声,白晓苏脚下的木桩随着李逸云的这句话猛的断成了两截。“你说的是真的?”白晓苏有些颤抖地说。李逸云点点头:“这是通天前辈在剑中之时,亲口告诉我的。” 第149章 前往碧游宫(下) 白晓苏轻轻颤抖着,涩声道:“这怎么可能?当年,我与他一起见到封神之战下生灵涂炭之景,我心生愧疚。对他说‘天下人都因为我们的师长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又有何颜面享乐?’随后我们便约定终身不得相见,也不得参与到战事之中,否则便要亲手杀死对方。之后不久,就传来师父与师伯决战,他突然闯入,师父师伯两人重伤垂死的消息。我急忙赶到碧游宫,赶到之时,师父刚刚过世,他的弟子们死的死跑的跑,一个都不剩。” 白晓苏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哭泣:“难道,竟不是他偷袭师父?可他又有何理由去攻击自己的师长呢?”李逸云见她悲痛欲绝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前辈,晚辈觉得若晚辈是灵宝前辈,说不定也会打那一掌。”白晓苏瞪大眼睛道:“这是为何,你快说!” 李逸云沉吟道:“据晚辈了解,通天前辈虽然表面威武霸气,但内心十分看重情义,因此他在看到灵宝前辈打向元始前辈时才会撤招。而据晚辈猜测,元始祖师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若灵宝前辈打的是通天前辈,他一定不会停手!” 见白晓苏一脸迷茫,李逸云摇摇头,有些苦涩地道:“前辈,我觉得灵宝前辈不是要帮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只是要阻止这场战事啊!” 刹那间,一道灵光闪过白晓苏的灵魂,热泪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她竟然笑了:“是啊!阻止这场战争的唯一方法,就是双方首领双双受伤,不能再战。因此他才会去打他的师父,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李逸云点点头:“没错,灵宝前辈唯一没有想到的,大概便是他们两人都因此伤重不治,双双谢世了吧?” 白晓苏无声的笑着,泪水不住的划过脸颊:“我当初还因此记恨于他,去昆仑山难为他的师兄弟们,还和他在秦岭大战一场,将不还手的他打成了重伤!二十几年前,他来这儿看我,我也赌气的不去见他。不久就传来了他的死讯。没想到,竟是这样,竟是这样啊!” 说到这儿,白晓苏再难以抑制悲痛,嚎啕大哭起来。李逸云无奈的摇摇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站着。半晌,白晓苏终于止住哭声。瞧着李逸云道:“孩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解开心中的一个疑团。” “你很像他!”白晓苏突然道:“不是相貌,是那股气质。他这一生应当是很不快乐,希望你过得快乐。”说完这些,白晓苏垂下头去,似乎有些累了。李逸云等了片刻,见她再不说话,便躬身施礼:“前辈,晚辈这就启程了。前辈还请保重!”直起身来,李逸云背后双翼展开,带起一道流光,冲着东北方飞掠而去。 一路疾驰,李逸云的脚下渐渐由土地变为了无边无际的海洋。他按着白晓苏给他的地图的指示,继续向前飞行。在他的脚下,洋流呼吸般自然的流逝着。一块块浮冰被渐渐变暖海流带动起来,由北及南,又在流动的过程中逐渐减小、消失。 逆着这股洋流而上,无数的浮冰从李逸云脚下掠过,去向他的身后。辽阔的天地间,李逸云生出一种在时光的长河中逆流而上的错觉。二十余年的往事由近及远,开始一幕幕呈现在他的眼前。有喜有悲,有爱有恨。在这空无一人的宇宙间,他的心境一层层的抽丝剥茧,在这清净的世界中渐渐的升华着。 又走了好远,一个椭圆形的小岛在他的眼中渐渐的被放大了。李逸云放眼瞧去,小岛南北狭长,南段还多出一块,正像一只匍匐着的巨龟。李逸云知道,目的地到了,这便是他要找寻的金鳌岛。看着岛的形状,李逸云突然便想到了苍梧之野的白龟,心中不由唏嘘一阵,从贴身处拿出白龟留下的龟壳,细细的把玩着。 这时,他已经到了金鳌岛的正上方。岛上生长着参天的树木,阻隔住了他的视线。李逸云按下身形,缓缓的向下落着。突然间,他感受到两股气息正伏在树下,看他们魂魄散发的波动,应当尚未达到玉清雷劫的水平。 李逸云心中暗笑,故意装作没发现对方的样子,依旧笔直的向下落去。果然,他双脚刚刚踏上地面,便觉后方两道劲风袭来,直插自己的双腿。李逸云心道:“还不坏!一上来没下死手!”早已准备的双手猛地探出,一把便抓住了两根锐利的长矛。手腕借力一带,将两道身影拉至身前。却是两只圆头圆脑的鱼精,耳边还残留着鱼鳃的特征,化形化的还不是很彻底。 两个鱼精在李逸云一带之下,顿时失去平衡,跌坐在地,手中的长矛也松了开来。李逸云手腕一转,两根长矛顿时掉了个个儿,锋利的矛尖直指着两个鱼精的胸膛。低喝道:“想活的话就别叫!”两个鱼精张大了嘴刚想呼喊,被李逸云这一喝顿时将他们的话吓回了嘴里,二人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一时间脸被憋得通红。 “向前走!”李逸云将长矛架在他们的勃颈上,推着他们向前走了一段,深入密林中无人之处,这才用矛尖轻轻的点了下他们的脖子,真气从中透入,封住了他们的经脉,使其无法动弹。 李逸云将长矛扔到一旁的草地中,坐到两人的身前,打量了两人几眼。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冷冷的问:“这岛上不应该是通天教主的碧游宫吗?你们又是从何而来?”两个鱼精都有些惊魂未定,听了李逸云的问话,其中的一个强打精神道:“回……回大爷,那都是百多年前的光景了,如今的碧游宫,是我们金鳝大王的领地,我们都是大王的手下!” 李逸云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这金鳝大王的修为,达到了什么水平?”两人转动眼珠相互瞧了瞧,齐声道:“不知道。”李逸云无奈的摇摇头,瞧两人呆头呆脑的样子,大概是真不知道。只好换了个说法问:“那这金鳝大王模样如何?” 两人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抢着说道“我们大王长得瘦啊!”“不光瘦,脸色还很黄!”“恩恩……还有呢……”李逸云怒喝一声“停!谁再多嘴我就割了它的舌头!”两只鱼精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 李逸云手掌挥动,如同扇耳光一般将他们的经脉解开,冷冷道:“带我去碧游宫见你们大王!”听了两个鱼精的话,他心里大大的有了底,因为妖族修为越高,本体在相貌上所留下的痕迹便会越少。而这金鳝精显然是没什么本事。 “这……大王说不经他的允许,不许我们带外人进宫,这怎么办?”李逸云敲了他的头一下:“这还不简单?看我的!”说着,他双手一捏法诀,身体便消失在了空中。 两个鱼精愣了一愣,捡起地上的长矛便要跑。突然,他们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住了,再难移动半分。李逸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往哪儿跑?慢点走!”两人回过头来,却仍是空无一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将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李逸云放开双手,越发觉得这《浩渺辉光诀》的妙用无穷了,只是将自己身周的灵气结构改变一番,自己在别人眼中就如同消失了一般,这可真是神奇呀。 心里得意着,他跟着两个鱼精一路向北,左绕右转了好半天,这才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土地之上。空旷的地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只有正中靠后的位置,还立着几座金色的殿堂,但那金色也已经脱落的斑斑点点,露出内里的木质。 三三两两的妖怪来来往往着,也都不是什么修为高强之辈,不少只是半个身子变成了人,还顶着一颗鱼头。不少则是拖着长长的尾巴。李逸云正暗自叹息,却听两个鱼精没命的大喊道:“大王救我!”“大王救我!”再向前一看,一个身形瘦长,面色蜡黄的青年男子正从中央的大殿中缓步走出。 李逸云再不犹豫,还处于伪装之中的身体腾跃而起,如利剑般射向了前方的金鳝大王!那金鳝精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下在呼喊些什么,一道清凉的剑气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李逸云在他背后现出身形,冷冷地说。 第150章 海底九重天(上) 这时,众多来往的妖族听到了两只鱼妖的叫喊,也已都瞧见了鳝妖被李逸云制住的情形。“快放开我们大王!不然对你不客气!”“大家快上!救我们大王!”众妖族七嘴八舌地叫喊着,狼奔豕突地冲了过来。 见此情景,李逸云暗运法力,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强横的法力运转之下,啸声如瀚海龙吟般扩散开去,一瞬间便将众妖族的呼喊声尽数压下。多数妖众被这雷霆巨吼吓得纷纷瑟缩起来,但仍有少数妖族强打精神,不管不顾地继续前冲。 “都给我停下!停下!”金鳝妖大声吼道。自从被李逸云制住后,他便丝毫没有反抗,因为那近在咫尺的南斗剑气让他意识到,身后的人若是愿意,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在场的妖众全部抹杀!也正是因此,他才发出令妖众止步的命令。 众妖听了金鳝的话,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听令站在了原地。金鳝见状,似乎略微松了口气,低声对李逸云说:“这位仙长,您的神通小的佩服,只是不知小的究竟何时开罪于您?还请明言。若是属实,小的任您处置。另外,这些妖众都是无辜之人,还请您不要难为他们。” 李逸云老脸一红,他本以为这雄踞一方的妖族首领是蛮不讲理之辈,这才想着用武力震慑住他,才好完成通天教主的托付,没想到对方如此明理且又心系妖众,倒是自己做了小人了。心下愧疚,李逸云不好意思地说:“大王误会了,我和您无怨无仇,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事急从权,鲁莽之处还请见谅,若是大王不介意,我们不妨找个地方详细谈谈。”说着指尖一颤,碧色剑气如灵蛇入洞般缩回体内。 金鳝见状愣了愣,随即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他冲着众妖挥了挥手,释然道:“误会!误会!大家都别看着了,各忙各的去吧,我和这位仙长有些事要谈谈。”说着朝李逸云摆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有些残破的金色大殿走去。 到了大殿之中,金鳝请李逸云坐到主位,李逸云却是微微一笑,只是坐到了侧面的一把椅子上。金鳝见状,也不到阶梯上方的主位落座,而是隔着桌子坐到了李逸云的身侧,微笑着开口问道:“仙长今日造访,定是有什么事情吧?不知小的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李逸云点点头:“确实如此,尽然大王如此爽快,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此次来,是奉了这碧游宫原本主人的托付,来这里了却一桩夙愿。” 金鳝“腾”地站起身,神色激动地说:“难道是通天前辈?”李逸云略带惊讶地点点头:“正是!大王为何如此激动?”金鳝叹道:“仙长您有所不知,小妖我的这身修为虽然微末,却也是得来不易。原本像我这样的低等族群因为天资所限,是没有机会顿悟成妖、修习法术的。当年,正是看到了一块被通天前辈刻了字的石头,我这才一朝顿悟,脱离了形骸的束缚。不光是我,岛上还有许多妖族,也都受到了前辈他老人家的遗泽。” 李逸云目露欣喜:“既是如此,那这件事可就有劳大王多多帮忙了!”听了这话,金鳝的目光也变得郑重:“仙长请讲。”李逸云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将如何与通天教主命魂相遇、如何接受通天教主托付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听完了李逸云的讲述,金鳝略带羡慕地说道:“仙长真是好福气,真可惜我没有机会与前辈相见,当面聆听他的教诲啊!”接着,他用力地拍了拍胸膛,坚定的说:“仙长放心,前辈的事情我一定竭尽全力!”李逸云微笑着点点头:“如此我便先谢过大王了。那么请问大王,您可知前辈所说的封印之地所在何处啊?” 金鳝有些迟疑地道:“封印,我倒是知道一处,不过……算了,我一会儿带您去看看吧。”说着,他双眉陡然一立,冲着殿外吼道:“虾大虾二,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鬼鬼祟祟地躲着干什么?”话音未落,两个尖头尖脑的妖族便从殿门外小跑着奔进殿来,一直来到两人面前,朝着金鳝拱手道:“大王赎罪,这位……这位仙长实在是神通广大,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啊,这才让我们两个过来看一眼。” 金鳝哼了一声:“你们担心有个屁用?以这位仙长的神通,你们那几下子三脚猫的功夫怎能瞒过他?还自作聪明的藏着作甚?”李逸云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说:“两位来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光景了吧。”一句话出口,两个虾妖便被惊的张大了嘴,没等他们的嘴闭上,李逸云又接着说:“两位修炼的应当是火属性的灵力吧?我这有门还过得去的火属性内功法门,若是不嫌弃,得了空儿我便传授给你们,如何?” 见两人还在发愣,金鳝忙喊道:“你们两个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仙长?”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躬身拜道:“多谢仙长!”李逸云笑着摆了摆手。金鳝叱道:“赶紧下去吧!对了,让和子上殿来一下。” 两人应声下殿,金鳝转向李逸云,嘴角露出一丝揶揄的笑:“仙长,带您去封印之处前,我先让您见个人。”说着,只见殿门外缓缓走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形状。金鳝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说:“和子,快到这儿来!”那身影渐渐走得近了,李逸云终于看清了来人。走过来的,是一个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女童,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丫髻,胖胖的小手随着走动不停地摇晃着。女童的整个人裹在白色的衣袍之中,就像一个圆滚滚的雪团,看着煞是可爱。 李逸云心中却猛然一凛,全身在一瞬间便进入了戒备的状态,金红色的诛仙剑气在指尖悄然闪亮起来,一出手便会是全力一击。因为他从这女童的外貌上,竟看不出一丝妖族本体的痕迹。要知道,即使是何群、阿彩这样上清雷劫的妖族,在装束、衣着上。也留有一些本体的特征。在李逸云见过的所有妖族中,能做到外貌与常人全无二致的,只有白晓苏、通天教主等几人而已。 李逸云这边满身戒备,女童却是恍若未觉的笑着走来,她怀中还抱着一柄连柄带鞘黑漆漆的纤细长刀,刀长超过了四尺,比她的身子还要高上许多。她来到金鳝面前,又瞧了眼李逸云,才用她那稚嫩的童声说道:“金叔叔,叫和子来,有什么事吗?” 此时,李逸云才放下心来,诛仙剑气缓缓收回体内。因为从这女童身上,他感应不到丝毫的能量波动,再看她深一脚浅一脚毫无章法的的步子,这明显便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童啊!想到这些,李逸云心中又转为疑惑:一个人类女童怎么会出现在这满是妖类的岛上呢? 他带着问询的眼光瞧向金鳝,只见金鳝抚摸着女童的头,有些伤感的道:“这女娃是去年的时候坐着个木筏从南边漂来的,我们发现她时她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些痴痴傻傻的,所用的语言也与我们从前辈遗篇中学到的华夏语言有所差别。我们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教会她说华夏语,她的痴傻之症也渐渐的好了起来。据她说,她与父母原本住在此处南方隔海的一个岛国之上,她生来就患有一种怪病,试了多种方法也不奏效,她的父亲为了给她治病,便采摘了岛上的圣物给她吃。病治好了,但她一家人也因此被驱逐出境。她的父母带着他漂洋出海寻找落脚之处,不料途中遇到妖兽,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便……” 金鳝摸了摸和子的头表示安慰,见和子并未十分伤心,才又接着说道:“我寻思着,我们这儿的人虽然都很喜欢她,但毕竟我们都是妖族,总和我们在一起也不是很合适。正好仙长您来了,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便请您将她带走,可好?”听了这话,李逸云心念一动,微笑着冲着女童招招手:“和子,你过来!” 和子瞧了金鳝一眼,在得到后者鼓励的眼神后,才怯生生地走到李逸云面前,李逸云俯下身,与她面对面的说道:“和子,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师父呀?”和子晃了晃头,瞪着可爱的大眼睛说:“什么是师父呀?”李逸云笑了笑:“师父就是教你读书、练功、带你吃好吃的的人呀!” 没等他说完,和子的口水便顺着嘴边流了出来。她也顾不上擦,急忙说道:“有好吃的吃,和子愿意!”李逸云又气又笑,撇撇嘴道:“你那跪下给我磕个头,叫我一声,便行了!”和子连忙跪下,用力的磕了个头,脆生生地喊道:“师父!” 李逸云点点头,将她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还没等他说话,和子便迫不及待的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吃好吃的呀?”李逸云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没好气地说:“就知道吃!这才刚到辰时,等午时的!”接着,他沉吟片刻,又道:“和子,你姓什么呀?”和子瞪大了好奇的眼睛:“什么是姓?” 李逸云无奈的解释道:“就像师父的全名是李逸云,这‘李’就是师父的姓啊!和子姓什么?”和子摇摇头:“和子就叫和子,没有姓!”李逸云追问道:“那和子的爹娘又叫什么呀?”和子还是摇头:“爹就是爹,娘就是娘,和子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金鳝也插话道:“仙长,这孩子的姓氏确已无法查证,我们发现她时,她的身上就没有任何信物。依我看,现在您已经是她的师父了,不妨就由您赐予她姓氏。” 第151章 海底九重天(下) 苦笑一下,李逸云在心中默念着和子父母:“两位在天有灵,可别怪李某僭越之罪呀!”接着又思索道:“该让和子姓什么呢?也姓李?不行,先有李聃,再有李玉绮,这姓李的未免也太多了。那——”灵光一闪,他想到了穆王,脱口道:“和子,从此你便姓‘姬’,‘姬和子’倒也颇像一个修道者的名号了。” 和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哇好哇,那我便叫姬和子了!”李逸云笑着抚了抚她的头,转头接着对金鳝道:“大王,这件事告一段落了,还请大王带我去看那封印之处。”金鳝点点头:“这是自然,仙长请随我来!”说着,他站起身来,转身向大殿的后门走去。李逸云见状,忙拉起和子,跟住他的脚步。 从殿堂的后门走出,便进入了一座破败的花园,原本种植的花草居然还有些在稀稀拉拉地开着,但大多数则都以被杂草取代,显得十分荒凉。几人绕过了几个弯,便来到了一片宽阔的空地之前。空地长宽均达到了十数丈,上方的天空被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的长青古木遮挡的严严实实。 空地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喷泉,喷泉直径足有数丈,周围一圈由白色的岩石雕成,四周刻着精美的图案。而中央的水池之上,则无休无止的喷出一股股水浪,再从两边砸下。李逸云神念展开,只觉喷泉下方的水池中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能量气息徐徐传出,正与通天教主的魂魄气息相符。李逸云再不犹豫,掌中运上《浩渺辉光诀》的“化人”之法,挥掌便要破解封印。 “仙长且慢!”金鳝突然间的大喝制止了李逸云的动作。李逸云疑惑地转过头,问道:“大王这是为何?”金鳝神色复杂的说:“仙长您可否先听我讲一讲我对这封印的了解再做决断?”李逸云点点头:“自然可以。” 金鳝轻咳一声:“仙长,我之所以阻止您,是因为处在这封印之下并不是前辈的爱人,而是一群性情狂暴的妖兽,这封印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有时会产生一些裂缝,这时若是赶得巧了,便会有妖兽从裂缝中钻出来,它们实力强大却又不知为何毫无智慧,只知杀戮。每一次的出现对我们来说都是场不小的灾难。仙长神通广大,但这封印之下的妖兽数量恐怕不少,而您毕竟只有一人,所以我想请您三思而行啊!” 李逸云听了这话,顿时感到十分疑惑,立刻问道:“那这岛上还有其他的封印吗?”金鳝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李逸云点点头道:“那让我仔细瞧瞧。”说着心神一动,元灵之力全面展开,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绚丽光芒从眉心散出,如一根根发丝般探向水池。 随着魂魄之力的渗入,水池下的种种气息浮现在李逸云的脑中,他惊讶的发现,水池下方竟好似个无底洞,且越向下水域范围越广,就像是个倒扣的漏斗。到了深处,大小甚至和整个金鳌岛不相上下。而在这水域之中,的确存在着无数股或强或弱的气息,但都充满了侵略的味道。而且,封印也不止一层,仅李逸云侦测到的,便有四层,每两层相距大约二十丈,每深入一层,妖兽的气息便要强上一个档次。至于更深处的,李逸云的魂魄之力已然无法深入,便也不知底细。 魂魄之力回收,李逸云神情也变得凝重了,他瞧向金鳝妖说:“大王,我刚刚用魂魄之力探查了一番,这里的封印不止一层,越往下妖兽的实力越强,但我却更坚信,这里就是通天前辈封印爱侣之处,也许这些妖兽,就是用来保护她的呢?”“那……仙长意欲何为?”金鳝有些忐忑的问道。李逸云沉吟道:“事到如今,只能缓缓推进了。我刚刚感知了一下,这第一层的妖兽实力还不是很强,我一人足以应付,你带和子退到远处,约束好大家。” 金鳝惊讶的瞪大了眼:“仙长您此话当真?万一……”李逸云笑道:“大王,您看我像是那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吗?无需担心!”金鳝点了点头,拉着和子走到远处,又叫来附近的妖族传达命令,严禁妖众靠近封印。 李逸云笑着看着他做完了这些,冲他点了点头。手掌轻轻一挥,一蓬淡黄色的光点挥洒而出。如同一阵细雨轻轻的砸入水池之中。“砰”“砰”的响声接连不断的发出,封印便在这光雨之下破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又被喷泉的水流冲上半空,消散在透过枝叶洒下的阳光中。 寂静无声。 猛然间,水池“轰”地炸裂开来,四周的岩石立刻碎成了粉末,却又迅速的恢复如初。而水池上空,已经猛然跃起十数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这些巨兽的体长都超过两丈,背后生着刀锋般的鱼鳍,数尺宽的巨口长在腹部前端,发出一阵阵腥臭之气。李逸云从书中看到过,这种鱼类叫做鲨,再来的路上他在海上也见过一些,只是那些都是寻常兽类,面前的这些却都是妖了。 鲨妖们摇晃着巨大的头颅,身躯上闪烁着墨蓝色的光晕,巨大的手脚便从身侧生长而出,而他们刚一落地,水池中便又蹿出更多的鲨妖,同样的在空中伸出手脚。转眼间,数百只半鲨半人的妖兽借着他们新生的手脚,如同一群山间的野狼般,向着李逸云直冲而去。 李逸云淡淡一笑,手中法诀变换,游刃有余的施展出了木遁的分身之术。繁复的碧光在他的指尖延伸开来,在空中凝成一道道与他长相相同的身影,这些身影迅速由虚化实,落到平地。却又展开土黄色的剑气,迎着鲨妖队伍冲了过去。 木分身术所造出的分身,每一个仅有李逸云一成的实力,但这些鲨妖看似凶猛,却至多不过是元神级别。对付起他们自然是绰绰有余,再加上在李逸云的指挥下,分身所用的都是土属性的法力。鲨妖均为水属性,五行土克水,这些鲨妖自然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而且,鲨妖嗜血不分敌我,一旦受伤,自己的同伴也会冲上来攻击,不多时,这宽阔的空地之上,便都是鲨妖的尸体与献血了。 渐渐地,从水池中跃出的鲨妖已经达到了近千条。水池也终于开始平静了下来。李逸云却没有放松,依旧瞧着水池。突然间,水池又发出一声爆响,一团巨大的黑影跃入空中。那是一条身长接近十丈的巨大鲨妖,它跃起之时,便将上空的古木枝桠全部撞断。鲨妖在空中同样伸展出利爪巨足,而且还有两对类似鱼鳍形状的翅膀,它背对着太阳,用力一扇翅膀,由上至下朝着战场俯冲而去。 “嗤嗤”两声,鲨妖的利爪之下,李逸云的两个木分身当即被拦腰斩为两段,化为两根断折的木桩跌落在地。鲨妖又一挥利爪,又有两个分身土崩瓦解。 李逸云心中暗惊:这鲨妖的实力,显然已经达到了玉清雷劫的境界啊!之前探查时倒是低估了,不过也没什么。一边想着,他的手中已经闪烁起碧色的光芒,南斗剑气腾跃而出,须臾间便要纵身而上。 “小子,尽量保证尸体的完整。我的复活怕是要用上它!”九婴突如其来的说道。李逸云心中一动,答道:“哦?终于要为你复生做准备了吗?好!我知道了!” 说着,他纵身一跃,跨越了十数丈的距离,直接来到了鲨妖的上空,双手合拢,南斗剑气发出轻微的嘶鸣,对着鲨妖的头顶直劈下去。鲨妖也不甘示弱,猛的发出一声巨吼,放弃了面前的对手,双翅一扇,对着空中的李逸云咆哮而去。 一人一妖两道身影在空中交错而过,却是各自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李逸云露出一丝释然的表情,挥挥手,驱散了手中的南斗剑气,而那鲨妖则“砰”地一声跌倒在地,一股血线从它的鼻端喷涌而出,李逸云的一剑,直接从他的鼻端贯穿了他的头部,摧毁了它的魂魄。 看着渐成定局的战事,李逸云正要松口气,却见那些幸存着的鲨妖突然转了方向,放弃了攻击受伤的同伴,也放弃了攻击李逸云的分身们,而是全部没命的朝着大鲨妖倒下的方向冲来,目光中满是贪婪之色,想必是大鲨妖血液中浓郁的灵力吸引了它们。 看着这情形,九婴着急了:“小子,快!快拦住它们!这样的身体可是不容易寻得的,可不能让它们毁了!”李逸云暗自骂娘,心想:你们这些妖兽,真是不像话!连你们老大都想吃?难怪金鳝说你们只知杀戮! 心里想着,他的手上可不敢怠慢,一边苦着脸,一边不住地变换手势,驱使着一道道分身将大鲨妖的尸体围在中央,抵挡着鲨妖群的攻势,而被大鲨妖撞击后露出的太阳,正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眼看便要沉下去了。 “我要吃晚饭啊!”脱不开身的李逸云在心中大声喊叫着。 第152章 信手拈来成千军(上) 李逸云终究还是吃到了晚饭,只是等他吃上晚饭的时候,已经有些饿的过了劲儿了。 月光照耀下,李逸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将手中烤好的鲨妖肉喂给身边的和子吃。鲨妖虽然凶残,但它们的肉却因为蕴含灵力的原因十分美味,同时也对食用者的修炼有所助益。李逸云先行探查过,这些鲨妖的尸体中并没有影响人神智的物质,这才放心让大家把这些鲨妖烤来吃。 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除了最大的鲨妖尸体被李逸云用凝水成冰的法术封冻起来装入龟甲外,其他的鲨妖尸体都被金鳝组织人手储存起来,留作食物。 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和子,李逸云心中却在犯愁。全歼鲨妖之后,他借着水遁之术潜入了解除封印的水池下方。他发现,水中自下而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魂魄之力,这股魂魄之力中夹杂着浓重的幽怨之情,让人心生抑郁之气。若是魂魄修为不足,长居此处定会对性情产生影响,鲨妖们发狂的原因想必正是这点。 同时,他也发现,数十丈之下的第二层封印,面积远远超过第一层,这也就意味着,第二层中发狂妖兽的数量很可能数倍于上一层。而之后,他又用元灵之力向下探查,将这个猜测证实了,第二层的妖兽数量,至少是第一层的两倍,而且实力只高不低。尽管第一层的千余鲨妖还没到达李逸云的极限,可也相差无几了。而这第二层更多更强的妖物,自然让他头疼不已。 “这么多的妖兽可怎么办呀?”李逸云心中苦恼着,却在这时,远远地听见有人叫嚷道:“大王,您快来看看吧!小癞子要不行啦!”坐在不远的金鳝听了这话,立刻朝远处正围成人群的方向奔去。李逸云见状,也拉起和子,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地方,只见一尺满头癞子的蟾蜍妖正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满脸涨得通红,本就突出的眼睛也涨的老大,好像要崩出来一样,长长的舌头也伸到外面。 “这是怎么搞的?”金鳝厉声道。有个鱼妖扯着嗓子道:“小癞子刚刚拿着鲨妖的内丹玩,一不小心就给吞了下去,之后就变成这样了。”金鳝气的大吼道:“我告没告诉过你们!不能碰鲨妖的内丹,那里面的灵力太过浓郁,会把你们胀死的!怎么不长记性?”说着一手扶住蟾蜍妖的后背,一手对着他的胸口按下一股柔劲,想把内丹逼出来。 “砰”地一声轻响,一股反冲之力从蟾蜍妖胸中迸出,将金鳝的手掌弹到空中。金鳝正想再加把力,却见蟾蜍妖的脸色更难看了,双眼不住的向上翻。他焦急的扫视着周围,目光定在了李逸云的脸上,连忙冲着他哀求道:“仙长,您看看。能不能救救小癞子?” 李逸云点点头:“我来看看。”说着俯下身来,手掌按到蟾蜍妖的胸口,法力一丝一缕的探入其中,只觉一股浓郁的水属灵力正在其中横冲直撞,自然是来自鲨妖的内丹。而在它四周,蟾蜍妖的护体灵力则在它的攻势下不住的被扯裂撕碎,眼看便要伤及腑脏。而另一方面,这股灵力却又悄然分散出无数股细丝般的分支,与蟾蜍妖的丹田纠结在一起,若是强行驱除恐怕会伤及根本。 灵机一动,李逸云心想:既然难以驱除,不如就把它吸纳了吧。于是大喝一声:“收敛心神。”随即手腕一翻,一股拉扯之力从掌中发出,将蟾蜍妖扯到空中。蟾蜍妖在空中旋转了半周,正好左右掉了个个儿。李逸云站起身来,轻轻送出手掌,黏在蟾蜍妖的后心之上,将它的身体定在空中。 “意守丹田,记好我的行功路线。”李逸云一字字的道。说着,手掌中送出一股水属灵力,融入到蟾蜍妖的本身灵力之中,又操纵着蟾蜍妖的灵力,将那股鲨妖的灵力裹挟在内,意念一动,灵力便朝着足太阳经冲去。足太阳经本就属水,水属灵力经过自然不会有任何冲突。灵力流过足太阳经后,又沿着足少阴经流淌而去,太阳生少阴,且足少阴经同样属水,灵力仍旧毫无滞碍。 之后,李逸云又操控着灵力冲向手太阴经,手太阴经属木,五行水生木,少阴又生太阴,水属灵力到了这里自然而然的转化为了木属灵力,在李逸云的操纵下继续向前…… 就这样,这股灵力在李逸云的操控下,依照阴阳五行相生的规律在十二经脉中运转一个周天,又重新化为原本的水属灵力回到了丹田之中。不过这时,这股灵力已有一部分被蟾蜍妖自身灵力所吸纳,变得温顺多了。 “照着这个方法,自己运功吧。”李逸云淡淡地说。自身的法力从蟾蜍妖体内收回,手腕轻转,带着蟾蜍妖的身体盘膝坐到地上,他拍了拍手,拉着和子回到原处重新坐了下来。 再看蟾蜍妖,身上不时闪烁出淡淡的光芒,浓郁的灵气也从他的身上若有若无的显现而出,身体似乎也随着灵力的波动不断的起伏着。而伴随着这个过程,他的皮肤上原本到处都是的癞子竟然飞速的减少着。大得夸张的嘴也变得小了些。众妖看得目瞪口袋,李逸云却是不以为意,吸收了鲨妖内丹的灵力,蟾蜍妖修为大增,本体的缺陷有所改善是必然的情况。 不多时,蟾蜍妖身上的灵力波动完全的稳定了下来。他猛地睁开眼,兴奋的跳了起来,这一跳竟然高达数丈。身在半空,他便情不自禁的喊道:“我现在浑身都是力量,真的好舒服呀!”众妖见了他的模样,先是愣了愣,随后抛下他不管,一股脑儿的跑到李逸云面前,拜倒一片。“仙长,也帮我增强一下修为吧!”“仙长,还有我,还有我啊!”不少女性妖族更是如饥似渴:“仙长,人家也想变得漂亮些嘛!”“仙长,帮帮忙,帮帮忙嘛!” 李逸云脑中却也灵光一闪:何必发愁没有人手,这不是现成的嘛!鲨妖的内丹对自己这个级别的没什么用,可是对这些妖族来说却能够直接提升修为呀!不用太高,只要这些妖族都能达到朝元级别的修为,那就是一股可观的力量!于是他将手一挥:“大家不用急,我等会便将刚刚交给小癞子的功法交给大家,你们当中修习水属性灵力的,都能在你们大王那儿领到一颗鲨妖的内丹,不过剩下的人也不用着急,杀了第二层的妖兽后,自然是优先考虑你们!” “好啊!”“好!”众妖高兴地齐声呼喊着。李逸云言出法随,立刻便将吸收鲨妖内丹的功法传授给众妖。那些修习水属灵力的妖众学会了功法,立刻便迫不及待的找金鳝去领内丹。 这一夜,除了少数灵力中不含水属性的妖族,其余的人都彻夜未眠。连夜吸收了鲨妖的内丹后,纷纷兴高采烈的感受着自己修为、身体的变化。李逸云也无奈的被他们拉着问长问短,搞得十分郁闷。 第二日白天,众妖都累得不行,纷纷休息到午后才渐渐起身。李逸云又让金鳝将它们召集到一起,按着他们所修习的真气属性分成不同的小队,分别传授适合他们的功法。这些功法大都是李逸云幼年在昆仑山时读到的一些基本功法,放到高手眼里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对这些只是初窥门径,又无人指导的妖族来说无疑是至宝。众妖们热情十分高涨,尽管因为尚未完全摆脱妖体的原因悟性较差,但却胜在勤奋夯实,台上下山之前总算是将这些功法练得有了点模样。 见到众妖的修炼总算入了正轨,李逸云长出口气,疲惫的靠着棵大树坐了下来,冲着和子招招手说:“和子,给师父把肉拿来,师父给你烤肉!”和子乐颠颠的跑了出去,金鳝苦着脸走到他的身边,有些不满的说道:“仙长,您说您给每人都传了套功法,连虾大虾二那两个小子,也学到了《天火圣典》这样的神功,可怎么什么也不教给我呀?您不是想看着我被他们笑话吧?做大王的居然比不上下属?” 李逸云哈哈大笑:“金鳝老弟!你这不是冤枉好人了吗?我要传给你的,可是最强大的功法,正是因为强大,传授所需要的时间较长,因此才留在最后啊!”“啊?真的?那……是什么功法?”李逸云神秘一笑:“我把通天前辈的《浩渺辉光诀》传给你,如何?”金鳝惊的跳了起来:“真、真的?”李逸云淡然一笑:“那是自然,我能学到神功也是得自机缘,现在传给你,又有何不可?不过你先松手成吗?让我先吃个饭。”他瞧着金鳝紧抓着他不放的手说道。 李逸云用了整整七天时间,才将《浩渺辉光诀》的三篇尽数讲授给金鳝。金鳝自然多数不能领悟,但好在强行将之记熟,之后的修炼,李逸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他自己。 到了这时,李逸云才完全歇了下来,整天带着和子在岛上东瞧瞧、西看看,传授和子一些最基本的吐纳法门。这期间,他设立了一项规定,将剩下的鲨妖内丹作为奖励,每当有妖族修为提升一个境界,便奖励一颗内丹,修炼灵力不符的可以留存,日后再换取灵力属性相符的内丹。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妖族们本就高涨的热情更加沸腾了。众妖没日没夜的修炼着,速度堪比李逸云到来之前的十倍。 李逸云静静的等待着,短短半个月时间。便有数十个妖族突破到了元神的境界。在李逸云的指导下,他们毫无例外的修炼的都是适合妖族的元灵。而金鳝在领悟了《浩渺辉光诀》的一些法门后,已经到达了元神境界的顶点,距离三九雷劫指日可待。时机已然成熟,李逸云便请金鳝下达命令,令众妖养精蓄锐,次日便准备开启第二层封印。 第153章 信手拈来成千军(下) 第二日,李逸云来到水池之前,之间全岛的数千妖族全部聚集于此,修为强的站在前方,修为弱的站在后方。李逸云瞧着众妖满脸的奋发斗志,不由暗自高兴。沉声道:“诸位,稍候我便潜入水中将封印解除,我会尽量控制让妖兽出现的数量少一些,大家要小心,它们实力强横但头脑简单,只要多用相互配合的战术一定没有问题!”“是!”“是!”众妖兴奋的吼叫着。 李逸云点点头,纵身一跃,便如一块石块般砸入水中。在水遁之术的作用下,水流在他的身周无声无息的分开,他的身体没有一点被沾湿。但李逸云却并无喜色。这时,他想到了师父吴尘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道者,非凌于万物,是融于万物!”又想到通天教主的曾说过:“天地万物,皆为一体!”自己如今不过是强行将水流驱逐开,又何谈融于万物?一念及此,李逸云把心一横,撤去了加诸身周的护体灵力。 一瞬间,恐怖的压力从各个方向压到了他的身上。一股股水流从他的口鼻灌入,汹涌的朝着更深处进发着。一股股窒息之感传来,李逸云的脑中却格外的清明。没有用《浩渺辉光诀》去转化水流,而是运起《七曜谱》,全身的灵力瞬间尽皆转化为水属性,飞速的融入他的每一块骨骼、筋肉,每一处经络、穴位。 渐渐地,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被水属性的灵力灌满了。再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压迫,因为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片水域,他的身体依旧存在着,但仿佛已变成了水中的一缕光影,随着水流的波动轻微的晃动。 李逸云睁开眼。他知道,他的五行之术到了今日,终于是功成圆满了。这便是五行之术的最高境界——身化五行!与《浩渺辉光诀》只能转化灵力不同,凭借着这种境界的五行之术,他可以运用自身的法力从无中生出有,例如他若是在战斗中被人斩断手脚,只要将伤处化为五行属性能量,在吸引外界灵力或是直接从身体中抽取法力,均可以再度生化出断肢。 当然,若是将《浩渺辉光诀》修炼到灵力、实体均能操控的境界,自然也能做到,但那样的话难度实在太大,而且那样化生出来的肢体难免因为某些辉光结合出错而有所差池,不如直接调运自然中的五行灵力来的迅速、完美。 跟着水流轻微晃动着,李逸云飘身而下,落到了通透的第二层封印之上。他如法炮制地幻化出数百木遁分身,在封印的屏障之上排好队列。李逸云休息片刻,又再度施展法术,增加了一倍的人数。 水生木,木遁分身借着水中充裕的水属灵力,气势也比平时提高了不少。李逸云见万事俱备,手掌中运起一团淡淡的金光,俯下身来,将这团金光按到了封印之上。 金光一闪,封印如同冰消雪融般消散开来,金色光芒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从李逸云站立的位置向四周扩散开去,不多时便抵达了边缘的岩石层。明亮之后,金光又转为黯淡,那是因为承载着它们的封印屏障已经消失无踪了。 更深层的水域打开来,没等李逸云仔细欣赏,无数黑色的身影已由远及近,转眼间便到了分身们构成的阵线之前。那是无数只扁平状的妖兽,浑身呈现暗淡的银色,一条细长的尾巴吊在身后,左右摇晃着,似乎在保持平衡。数丈长的身体前窄后宽,像一片树叶一样,在水流的推动下朝着敌人飞速前进。 心念一动,分身们纷纷出击,因为摸不准巨蟒们的属性,分身们采用的都是水属性气剑,这样在这水灵浓郁的水中,即使属性被克制,也不会被压制的十分严重。 这时,怪鱼们动了,它们将身体猛的一缩,连同细长的尾巴也缩成一团,随后又猛地弹开!与此同时,一道道银白色的光芒从他们的身上炸裂般的射出,这些光芒在水中交织出一张张纵横交错的光网,瞬间将不少的分身笼罩在内。伴随着“嘶嘶”的声音,分身们连叫声都还未发出,便已经被这电光化为一根根焦黑的木头,在水中缓缓的向上浮去。 即使没能化为水流的一部分,这种级别的电光也伤不到李逸云,但他却也不敢怠慢,脚下立刻一用力,整个人如同燕雀腾空般跃出水面,身体中的法力瞬间变化,恢复成平常的状态。与他同时跃出的,还有几百幸存的分身。他来不及计数,忙对身后的妖众喊道:“大家小心,这些妖兽有雷电的属性,别用水、金属性法术,最好使用土、火属性的招式!” 众妖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乱了阵脚,岛上的妖族本就是以修炼水属性灵力为主,经过鲨妖内丹的帮助后,修为提升的也自然都是掌握水属性灵力的妖众,其中更有不少是纯修炼水属灵力的,遇到了这种不能使用水属灵力的情况,登时阵脚大乱,不过好在金鳝指挥得当,终于在妖兽到来之前完成了重新整队,不过这次,站在前面的有不少是连内丹都没有修成小妖,实力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逸云此时却以无暇他顾,赶忙操纵剩下的分身们迎击从水下跃出的妖兽,分身们纷纷在身周凝成一层厚重的土黄色铠甲,借以抵抗雷电的攻击,掌中则聚起一道道火焰光芒,向着迎面而来的妖兽展开攻势。 到了陆地上,由于失去了水这一天然的媒介,妖兽们的雷电威力大减,而分身们在修为上又具有优势,几番拉锯下来,妖兽们便纷纷在炽热的火焰灼烧之下,化为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但是,这次妖兽的数量要远超过鲨妖,不多时,空中飞舞着的妖兽便接近了两千只,其中近半的妖兽都冲过了李逸云分身所设下的防线,向着后方的众妖族们袭击而来。 在金鳝的指挥下,妖族采取了以守为主的战法,以金鳝转化万物的辉光为媒介,众妖们齐心协力,建起了一道道坚固的土墙,阻挡住妖兽们的攻势,稳住阵脚后再伺机出手攻击。这样一来,尽管进展缓慢,但却十分稳妥。妖族极少出现伤亡,而妖兽的数量则在缓慢的减少着。 这时,与之前类似的,这种妖兽的王者也出现在了李逸云的视野中,这只妖兽浑身闪耀着灿银的光芒,十分刺眼。李逸云正想着如何应对,这只妖兽已经一晃尾巴,甩出一道闪电,直奔李逸云的胸前。 龟甲盾顺势而出,与银色的闪电相互泯灭。李逸云手掌一挥,金红色的火焰便出现在掌心。这时,九婴却又一次插嘴道:“小子,恐怕还得麻烦你留它个全尸!” 李逸云气的险些吐血,一边闪开劈来的闪电,一边问道:“上次不是已经留了一只鲨妖作为身体了吗?”九婴叹道:“我也没办法呀,若想让我复活,必须要有一具与我原本的躯体较为接近的身体,这样才能让我的魂魄与之相合,才可以融合重生,否则的话,身魂不合,即使勉强复活也会常常相互排斥,苦不堪言。” “那你得要个什么样的身体?”李逸云无奈的说。九婴思忖道:“估计需要九具玉清到上清雷劫境界的妖兽尸体吧?然后把它们炼为一体,应该就行了!”“真麻烦!”李逸云斥道。 手中的火焰已经收回,他灵机一动,想起了在水下与水融为一体的经历。当下不闪不避,任由闪电劈落到身上。闪电临体的片刻间,他体内的法力也骤然一变。 尽管李逸云不擅长使用闪电类的攻击,但对这种灵力也是十分的了解。电属性是木属性的一个变种,是木属金相的属性。李逸云便按着这种模式,调动体内灵力,将雷电法力注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他已变成了雷电的一部分,妖兽发出的雷电再也无法对他造成灼伤,而且由于妖兽的实力远在李逸云之下,更无法用力量的压制,从形体上将他“击散”,因此,这雷电对李逸云来说便如同拂面清风般不痛不痒。他好整以暇的在空中盘膝而坐,不时击出一道电光,以绝对的力量击败那些小妖兽,同时恢复着自己消耗的法力,并躲避着妖兽王身体的攻击。 此消彼长,不多时,妖兽王便露出疲态,身上的银色光芒开始变得黯淡,发出的闪电也弱了许多。它张大了身体前端的鳃,似乎在大口呼吸着。李逸云瞧准机会,一个纵跃跳出闪电的攻势,灵力转换,瞬间使出南斗剑气,手中碧光灵蛇般的一吐,转眼便贯穿了妖兽的左右鳃。一篷细细的血箭从中喷发而出,妖兽“嘭”地砸到地上,用力地伸缩着已经被破坏的鳃,试图再度呼吸,却终于无力回天,扁平的身躯最后抽搐了一下,闪出一团团电弧,随即便再没动静了。 而李逸云经过刚才的恢复,却是精神倍增。一挥双手,又是数十道分身从中凝聚而出,分身们聚集起漫天的火焰。对着那些被妖众们消耗了大半气力的妖兽席卷而去,收割着这些蒙昧嗜杀的生命。 第154章 千丈海底斗天龙(上) 解决了第二层的妖兽后,照例是先处理妖兽的内丹。李逸云从妖众口中得知,这种妖兽叫做鳗,天生便能御使雷电,内丹中蕴含的也是纯正的雷电灵力。但岛上的妖众中,修炼雷电灵力的却是少之又少,四五千的妖众中,只有十几个而已。 这些人自然是得了便宜,但李逸云担心一次性吸收太多的灵力会对他们反造成伤害,于是只许每人吸收三枚内丹,还要间隔一天才能吸收下一枚。饶是如此,这十几人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五人当即突破了元神境界,弄的金鳝也不得不没日没夜的修炼,生怕被他人赶上。 剩下的数千内丹无处可用,李逸云几经琢磨,用它们组成了一个法阵,引动它们内部所含的雷电灵力,制造了一个微缩般的雷劫。作为修道者必须要跨过的门槛,雷劫除了凶险甚大外,也具有强大的强化肉身的效果,因此才能让通过劫数的修道者实力大增。而李逸云组成的这个法阵,威力自然是远远比不上雷劫,但却也能通过不致命的雷电刺激,强化妖众们的肉身,从而提高他们的战力,加快他们的修炼速度。 经过了与鳗妖的一战,众妖对李逸云更加信服,纷纷抢着在这微缩般的雷劫中淬炼肉身。又是七天,李逸云见时机成熟,命众妖休整完毕后,又再度开启了第三道封印。 就这样周而复始的以战养战,三个月之内,李逸云率领着众妖先后消灭了体坚齿利的海蟒、擅使剧毒的水母、浑身是刺的海胆、多手多脚的章鱼、驱使三昧真火的海马,以及鼓风御浪的巨型鲸妖。 越是往后,妖兽的实力也就越强,对战海马之时,海马群中便有超数十只海马拥有雷劫境界的修为,最大的一只更是达到了上清雷劫的巅峰层次,而之后的四千多只鲸妖,则全部有元神以上的修为,雷劫境界的超过百只,最强的一只鲸妖修为几乎不在李逸云之下。 但李逸云的以战养战也不是白费的,妖族修炼与人族不同,颇有些先难后易的感觉,因为他们在修为较弱之时,灵智较低,对天地的领悟自然达不到要求,而随着修为的提升,他们的身体在不断的进化,智慧越来越高,领悟力越来越强,修炼速度也就越来越快。自然,若是到了羽化境界之后,则妖族与人族又是殊途同归的举步维艰了。 这三个月的良性循环之下,以金鳝妖为首,先后有四十余个妖族突破了玉清雷劫的境界,而封印中的妖兽根本毫无章法,仅靠本能战斗,在众妖面前无异于是一群空有蛮力的野兽,再加上李逸云臻至大成的五行之术,以及驱如臂使的五毒灵力,只要妖族的魂魄还没散,几乎都能救得回来,又杜绝了伤亡的风险。因此,这一系列的歼灭战越到后期,越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妖族们的配合日益娴熟,战法日益强大,毫无悬念的将这些妖兽全部消灭。而李逸云也顺便将这些妖兽中最强大的尸体保留下来,用作九婴复活之用。 消灭鲸妖的第二日,李逸云在岛上漫步,瞧着来来往往的妖族,不禁唏嘘起来,几个月之前。这些妖众还是奇形怪状的未脱兽形,而今却已基本将妖型褪去,只剩一些修为较低的妖族还保留着些许特征。而他自己的修为,也再度提升,彻底地稳固在羽化的境界,而且他还感觉得到,一种与外界天地规则迥异的能量正在他的体内渐渐萌发,只要再稍有契机便可苏醒。那股力量,很有可能就是属于他的领域。 正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李逸云听到一声呼唤,他转过头来,只见金鳝正迎面走来,此时的金鳝,已经从几个月前那个脸色蜡黄的瘦子,变为了一个形貌潇洒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尊贵的气息。他走到李逸云面前,恭敬地道:“仙长,还剩下最后一层封印就能见到前辈的爱人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李逸云面色复杂地瞧了瞧他,犹豫半晌才说:“我也正想与你说这事情,我想让你带着大家,也包括和子,先暂时撤到岛的边缘,并做好迅速撤离的准备,这最后一层的封印,我想一个人应付。”“仙长,这是为何?”金鳝显然十分诧异,不由地惊叫道。 李逸云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下来,轻声道:“我探查过了,这最后一层,只有一只妖兽,但他的实力……老实说,你们大家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撤到外围,保证安全。”金鳝迟疑道:“仙长,您不是说。您的修为有进一步提升的契机吗?那何不等您提升后再开启封印?” 李逸云轻轻一笑:“大王,这你就不知道了。修道一事,最终机缘,到了如今,对于这捉摸不定之物,我倒也能隐约察觉到些,我能够感觉得到,若是我不解决了面前之事,是不可能突破修为的。多谢大王忧心,不过我想这妖兽即使再强,也会与之前类似,只是缺乏灵智之死物,料想即使我终究不敌,逃生却是十拿九稳的。”金鳝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这就告知大家,明日便撤到岛屿外围。”说着朝李逸云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第二日,李逸云静静地坐在水池旁,瞧着妖众们在金鳝的指挥下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这才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轻轻一纵,落入水池之中。 身体朝下坠落,五光十色的光芒在他的身周亮起,一件件贴合身形的甲胄依次出现在他的身上。比起初入羽化境界,他的这身羽化神甲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胸口正中依旧是以阴阳鱼为中心的护心镜,不住闪烁着黑白双色的光彩。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光彩,随着中央阴阳鱼的转动缓缓流转着。与之相对的后心之处,一块八角形的鹅黄色铠甲与胸前的阴阳鱼前后辉映着。仔细看去,这片铠甲之上有着细密的纹路,这些纹路将它分割成无数更小的六角形,布满了整个甲片,看上去有些像一块龟甲,却比龟甲要纤薄,精致的多。 双手之上,则是两只形似蚕丝的纤薄手套,半透明的材质之上闪烁着淡金色的光华,这光华过了手腕之后又陡然变的浓厚,化为两只灿金色的护臂覆盖到了手肘。再往上,是同样灿烂的肩甲,闪烁着的光芒却是接近玉色,两颗兽首背向而立,甚是威风,那造型赫然由原本的龙首变为了晶晶的模样。流动着的光华流淌出了细碎如柳叶的片片腰甲,镶嵌紧密的腰甲之下,又连缀起古朴、简洁的护腿,一团团云纹在玉色的护腿上错落有致的排布着,勾勒出一幅天高云阔的景象,一直延伸道足下,化出两只乌金色的短靴,每只靴筒两侧,都伸展出一只金色的羽翼,两对羽翼分别立于两只短靴两侧,随着李逸云的下落轻轻扇动着。 而最后出现的那一对巨大的翅膀,则仍旧由背部护甲与肩甲的交界之处喷薄而出,展开足有一丈的长度,纯白色的羽翼如冬日的瑞雪般洁净通透,让人心神为之一清。而在这双白色羽翼的末端,却又闪烁起五彩的光芒,交相辉映着。时而碧光明亮,时而赤色耀眼,而李逸云的整个身体,也伴着这光芒的闪烁,不断地被镀上不同的光彩。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只有原本遍布在盔甲上的藤蔓纹路了。形态未变,但藤蔓却无端地显得更富生机了,纹路轻轻流转间,透露出浓郁的生机。 双翅轻轻扇动,李逸云面色凝重的缓缓下潜、下潜,一直到了距离水面九百多丈的位置,才降下速度,轻轻落在一片古井无波的封印屏障之上。他在脑中悄声问道:“还是查不出下面封印着的是什么妖兽吗?”九婴惫懒的声音传来:“查不出,这妖兽的气息似乎有些尊贵的味道,却又不是很纯正,而且气息也比较陌生,若是有名的妖兽也一定是较为罕见的。” 李逸云点点头:“我知道了。看来只有打开封印才能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了?”说着手掌举起一股光华,又渐渐凝聚到食指之上,他俯下身。只是用这一只闪着光华的手指对着好似水面的屏障轻轻一点。一圈圈淡金色的光环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李逸云脚下的屏障也随之轻微的晃动、晃动,屏障由厚到薄,由大到小,无声的消失不见。 李逸云立刻绷紧了心神,体内法力蓄势待发,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连原本能感受到的妖兽若有若无的气息,也消失不见了,他忍不住朝身侧张望起来。就在这时,一股炽热的气息从身前袭来,他转过头看,视野中已经尽是一片火红。 来不及思考,李逸云双脚用力,猛地向一旁跃去。“轰”地一声,火焰险险擦过他的身侧,从水池的上方冲上了高空。火焰的炽热与速度令人震惊,竟然连近千丈的水都没能让它彻底熄灭。而这时,透过火焰击出的通道,李逸云终于看清了这只妖兽的长相。没等他说话,九婴已然惊叫道:“天啊!竟然是一条龙!” “龙”,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李逸云很早的时候便听过这种生物的传说,龙族是极为尊贵的一族,不仅血脉高贵而且实力强大。每一条成熟的龙都至少有羽化境界的实力,自古便被人们称之为神兽,备受尊崇。周朝的天子更是以龙为象征,代表其唯我独尊的地位。 但世间没有完美的事物,龙族强大、尊贵的同时,他们的成长却是极为困难的,首先,龙族从幼生期到成熟需要经过龙子、蛟、螭、虬数个阶段,之后才能化身为龙。而且,龙族的生育能力也极差,一条雌龙数十年才能产一个蛋,因此龙族的数量日渐稀少。最后有龙族被人类发现的记录,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商代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一条蛰伏在这水底! 面对着这条很可能是世间仅存的一条龙,李逸云却没有丝毫的时间去欣赏,因为巨龙已经再次张开了宽达丈余的巨口,无数银色的电弧在他的口中飞快的凝聚成一颗银色的光弹,对着李逸云激射而出。霎时间,这方天地间的所有雷电之力,全部被聚集在这一击上,朝李逸云扑来。 第155章 千丈海底斗天龙(下) 李逸云再不敢用之前对付鳗妖的手段,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话自己定会命丧当场。短暂的交手已经让他知道,这条龙的实力不是简单的羽化境界,而是已经逼近了太乙的层次。 法力,本就指师法天地之力。到了巨龙这个层次,师法天地这四个字可说是名副其实。巨龙此招一出,这一方天地的雷电之力便全部听他号令,若是李逸云再敢身化雷电,巨龙立刻便可使他那已化身雷电的身躯,瞬时间烟消云散。 转眼间,银色的电光已经袭来,李逸云只好再展身形,借着刚刚被龙火烧出的那一条尚未合拢的通道躲开了巨龙这蓄势一击。没等他喘口气,巨龙又一张口,一道幽蓝色的光芒激射而出,席卷起四周浓郁的水属灵力,冲着他咆哮而来。 如此强横的攻击,李逸云顿生退意,背后双翼一展,便朝着上空飞退而去。眼看着便要逃离攻击的范围,却突然“嘭”地一声,撞在了一片坚硬之处,一下子便被撞了个七荤八素。而水浪的攻击也已经袭到了面前,李逸云赶忙双手前推,使出龟甲盾,勉强抵住了水浪。 而巨龙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一道锋利如刀的飓风席卷而来,稍有不慎便会被撕个粉碎。李逸云强忍疼痛向侧向滑出,堪堪躲过飓风的收割。 不知为何,原本空荡荡的上方,又出现了一道封印,却是只能阻拦活物,李逸云之前便是撞在了它的上面。而且,这道封印的复杂程度远超之前的那些,李逸云一时半刻也无法解除。见退路已被封死,李逸云一咬牙,掌中南斗剑气跃然而出,重新朝着巨龙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 巨龙的攻势丝毫不减,层出不穷的风雷水火凝聚成一道道杀意森然的攻势,如同一张纵横交错的大网,将李逸云层层围困。李逸云如一只蜉蝣般,在这布满杀机的一隅间辗转腾挪,寻找着越来越少的缝隙。李逸云这时才知道,白晓苏当初对自己实在是留情的不能再留情了,否则以她太乙境界的修为,只需使出五成实力,自己便连动都动弹不得。 看着自己越发的陷入险境,李逸云把心一横。暗道:“前辈!原本想用这具身体凑足您复活的需要,但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九婴答道:“嗯,的确。当前关头还是保命要紧。”李逸云沉吟道:“多谢前辈体谅!”说罢大吼一声,双翼光彩大盛,光华闪烁间由实化虚,融入李逸云的体内,其他的甲胄也是同样,纷纷如同乳燕还巢般回到李逸云的体内。 脚尖一点水流,李逸云头上脚下,旋转着向巨龙的方向激射而出。双手在头顶的下方虚握,神念一动,全身的法力瞬间涌向虚握着的手掌。金红色的冲天剑气“嘭”地在水中炸开,凝成近十丈长,一丈宽的巨大剑芒,如同一轮在水中升起的红日般,将周遭的空间已下载点亮了,而那随之爆发的汹涌之力,更是将四周无处不在的水都迫了开去。 全身沐浴在光芒中的李逸云紧握诛仙剑气,双臂向脑后拉到极致。此时,他距离巨龙已经不到二十丈的距离,瞧着着眼中越发清晰的龙首,他大吼一声,双臂用尽全力猛的斩出。而对面的巨龙,也已经在口中凝成一颗闪烁着风雷水火四重光彩的光团,巨龙猛地昂起头颅,他口中那团光球瞬间化为一条同样张牙舞爪的巨龙,迎着李逸云的诛仙剑气咆哮而出。 “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在二者相撞的一瞬间扩散开来,连四周的岩石也被这股力量冲击的簌簌摇晃。而周围的海水,更是被高高的冲上了天空,瞧得撤退到岛屿边缘的人们阵阵心慌,而水底岩石的摇晃有带动着整个岛摇晃起来,有些胆子小的当场便要弃岛而逃,金鳝百般调停,众妖才安静下来。但是大家仍在暗自担心:这究竟是多强的妖兽,才能与仙长打出如此大的动静啊? 处于爆炸中央的李逸云,当场便因为冲击波陷入了眩晕之中,许久,才渐渐恢复神智,不出意外的,诛仙剑气全力的一击直接耗干了他的法力,只剩下一些微弱的能量用来维持他的水中的呼吸。 因爆炸而纷乱的水流渐渐平息下来,李逸云陡然一惊,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正由远及近,飞速朝他靠近着。“难道它竟然毫发未伤吗?”李逸云心想着,却已经没有灵力展开防御,只能看着巨龙不断地接近,准备着躲避。 奇怪的是,巨龙这次再未施展法力攻击,而只是迅速地朝李逸云靠近,李逸云渐渐看得清了,巨龙也并非毫发无损,他那数十丈的身躯上,遍布了大大小小十数处伤痕,鳞片剥落,露出淋漓的血肉啦。李逸云立刻明白,刚刚的一击中,巨龙也将法力消耗了干净,因此才没有对自己发动远距离攻击。 现在,双方都不能再使用法术,所能依靠的就只剩下肉身。巨龙到了他面前,一爪便对着他的头顶拍下。李逸云赶忙边躲闪边招架,试图用技巧将龙爪的力道卸去,但相比起巨龙,他的力量实在是太小,根本撼动不了龙爪分毫,还好他事先躲避,龙爪刮过他的肩头,扯碎了几片衣物。 刚刚躲过一击,巨龙又猛地一个摆尾,数丈长的巨大龙尾闪电般的朝李逸云的胸口击去,李逸云的双手在水中用力一按,身体腾跃而起,双脚刚好踏上巨龙甩来的龙尾,用力一蹬,身体借着巨龙的甩尾之力弹上了高处,刚好来到了巨龙的头颅之处。 巨龙的双眼在李逸云眼中逐渐清晰,那是一双金色的瞳孔,原本应该闪烁着尊贵高雅的神色,如今却是充斥着暴虐之情。李逸云心中不忍,不禁对通天教主生出一丝怨怼。但就在这时,他灵机一动,一个胜利的方案出现在了脑中。 这时,巨龙的龙爪再度击来,眼看便要将李逸云打得粉身碎骨,李逸云却是不闪不避,定定地瞧着巨龙的眼睛,左眼中陡然闪过一道五彩的光华。 巨龙不动了,它那庞大的身躯就这样停在了水中,而他的双眼中,则开始闪烁出各色的光华,光华越来越亮,变幻的频率也越来越快。终于,五光十色的光芒同时闪亮起来,亮度甚至超过了之间两者的最强一击,之后,巨龙的双眼如同熄灭了的火炬般黯淡了下来,它那巨大的身体轻轻地摇晃着,缓缓地向下沉去。 李逸云生怕再出意外,压榨出体内的一丝法力,在掌中吐出一根长长的藤蔓,拉起巨龙的尸体迅速的浮上水面,那之前莫名出现的封印也莫名的消失了,李逸云一路向上回到地面。巨龙三十多丈的尸体砸到地上,震得大地一阵晃动,李逸云这才放下心来,运功恢复着消耗一空的法力。 想起最后战胜了巨龙的那一招,李逸云还有些感谢南疆的五毒妖王。当年的五毒咒分为魂魄和灵力两部分,灵力的部分已经被李逸云吸收化为自己的法力,而魂魄之力也融入了李逸云的魂魄中,不过却是盘踞在左眼之中。经过尝试,李逸云最终掌握了它的使用之法,那就是将其以魂魄攻击的方式作用在敌方身上,在一定时间内放大敌方的负面情绪。而那巨龙便被李逸云在魂魄内部无限放大了嗜杀的情绪,最终自己毁灭了自己。 过了许久,李逸云才重新恢复全部的法力,他照例先将巨龙的尸体冰封起来,随后再度潜入了水中。 这次,再无任何封印阻隔,李逸云下潜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了海底的模样。原本他以为海底定会是一片漆黑,但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无数的夜明珠散落在地面上,发出淡淡的光芒,将周围照亮。各式各样的珊瑚分布在海底的每个角落,无不令人大开眼界。 李逸云缓缓落到地面,只见一条笔直的道路出现在他的眼前,道路两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珊瑚、海藻,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颗夜明珠来照亮道路。李逸云一边欣赏着景色,一边沿着道路向前走着,绕过了一个弯,一个长宽近丈的洞口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时,一声略带蛮横的女声从洞中传了出来:“你真行呀!过了这么久才来,我都快等不及嫁人了呢!” 李逸云抬眼看去,只见洞中正对着门口的一张长椅上,正倚着一位女子,看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之前的声音便是由她发出。这时走得近了,她看清了李逸云的面貌,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而在她的身侧,还坐着另一位女子,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略显消瘦的脸庞上,一双明亮的杏眼朝李逸云望来,却在看到李逸云的一瞬间变得呆滞,略缺血色的樱唇也微微张开,愣在了那里。 而李逸云在瞧见她的那一刻,也愣的止住了脚步。尽管数年不见,但那人的模样却早已印在他的心间,李逸云自然不会忘记。 “沐翎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在心中说。 第156章 以毒引毒(上) 没等李逸云和风沐翎开口,那长椅上的女子已经霍然起身。瞪着李逸云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能破解阿天的封印?” 顾盼之间,李逸云已经明白了这人的身份。连忙毕恭毕敬地施礼道:“晚辈李逸云,正是奉了通天前辈之命,前来探望。见过前辈了!”那女子听了这话,神情稍稍安定下来,语气放轻问道:“哦,原来如此。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脱不开身?亦或是受了伤?”说到这儿,她的神色中带上了一丝忧虑。 听了这话,李逸云心中黯然,但沉默片刻后,还是如实答道:“通天前辈已于三月前仙去,还请前辈节哀。” 此言一出,那女子顿时便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瞧着李逸云,半晌才道:“你在骗我,是不是?阿天他天下无敌,怎么会死?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喃喃间,那女子的双目猛然间变得血红,她大吼一声:“我杀了你!”手掌一挥,血红色的掌风袭向洞口的李逸云。 浓重的杀气瞬时便将李逸云笼罩在内,凛冽的掌风也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正想后退躲避,却见洞内的风沐翎已经冲了上去。李逸云心中担忧,于是不进反退,身形一转,从掌风的边缘穿梭而过,冲进了洞中。 刚一进洞,李逸云便惊讶地发现,这个洞中竟然是没有水的。一股奇妙的力量将所有的海水隔绝在外,营造出这一片独特之境。 形势紧急,李来不及细看,忙集中精神,准备应付女子的下一波攻势,却见风沐翎正将手掌贴在女子的后背之处,竟似乎在往她体内输送灵力,而那女子的神色也变得时而狰狞,时而清明,似乎在不断的挣扎着。 李逸云立刻想起了自己当年被五毒咒所困的情景,心中一动:难道这位前辈所中的毒咒也是这一类的?此时,只听风沐翎有些吃力的说道:“前辈,你冷静一下。千万不要被杀念吞噬了意志。” 坐实了猜想,李逸云也立刻出手,双目奇光闪动,一缕魂魄之力经由女子的双目,探入她的魂魄之中。只见魂魄的中心,两股绝强之力正在相互倾轧,一股呈现淡蓝之色,透露出淡淡的水属气息,而另一股则是一团血红的光芒,充斥着嗜血的气息,两股力量相互倾轧着,血红色能量明显占了上风,只是另一股力量却不时的闪烁出一道道银光,削弱着它的力量,但这银光的作用,却似乎越来越小了。 原本以女子的修为,李逸云是没有机会侵入她魂魄深处的,但如今她自顾不暇,这才给了李逸云机会。心念一动,李逸云施展开久已不用的“九幽搜魂”之术,并且是经由“浩渺辉光诀”强化之后的九幽搜魂。 依照浩渺辉光诀对天地能量的认知,李逸云又将它推广到了魂魄之力上,所谓的情绪,不过是魂魄之力的不同组合、作用方式罢了,而有着九幽搜魂的基础,李逸云分析起着魂魄之力来更是驾轻就熟。 五彩的魂魄之力一卷,顿时便裹住了血红光芒的一角,五彩光芒如同旋风般一搅,被它裹住的血红光芒顿时便散做无数的光点,并在他的照耀下迅速改变了颜色。 此消彼长,女子本身的魂魄之力顿时占了上风,几番冲击后,便将血红光芒打得七零八落,而李逸云的魂魄之力则迅速席卷,将这些被分解的碎片转化为其他属性,防止它再度重聚。不多时,那血红光芒便只剩下一个核心,李逸云魂魄之力再度席卷而上,想要将其绞碎,这团光芒却突然生出一张大口,一口便将李逸云魂魄之力咬为两截。李逸云赶忙将魂魄之力后撤,眼睁睁地看着这股力量逃入了灵魂深处。 收回魂魄之力,李逸云向前瞧去,只见面前的女子一张俏脸已经变得苍白无色,仿佛一位久病之人。“前辈,晚辈斗胆请问,您可是中了什么影响情绪的毒咒吗?”李逸云关切的问道。风沐翎此时也将手掌收回,悄悄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那女子并不回答李逸云的问话,转而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李逸云道:“其实,通天前辈因为种族的原因,百年以前便已接近了大限,又与元始天尊前辈大战一场,这才双双仙去,晚辈所见到的,也只是前辈的残余命魂罢了。” 那女子的眼神瞬间变得灰暗了,仿佛丧失了一切的力量般颓然坐下,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沉默半晌,又接着说:“那他托你来此,是想让你帮我解除封印喽?”说着抬起头来,眼中透出悲伤却又释然的神情。 看着这样的目光,李逸云立便察觉到了女子的死志,到了嘴边的话立刻改了模样:“不,通天前辈再三嘱咐,要晚辈尽全力解决前辈所中的毒咒,还前辈以自由。” “哈哈哈!”听了这话,那女子竟疯狂的笑了起来。“他要你帮我解决毒咒?他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以他的能力都无能为力,难道你一个小孩儿会有办法?”李逸云却是毫不动容,淡淡道:“前辈,术业有专攻。修为高低并不能代表一切,至于通天前辈……晚辈有八个字相告前辈:今生虽尽,尚有来世!” 女子的笑声止息了,她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尚有来世,尚有来世……”突然,她转过身一把抓住李逸云的手臂,目光灼灼地道:“孩子,你说得对。我可以等他的来世。那你快看看,我的毒咒能不能解?” 见对方变脸之快,李逸云有些哭笑不得,忙请她重新坐下,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来。女子似乎有些心急,对于李逸云与风沐翎的关系也没有深问,只是得知了两人是旧识之后便开始了她的讲述。 又是一桩百多年前的旧事。通天教主的爱侣名叫虞鸢。当年,通天教主欲铸诛仙剑,需要有强大的剑灵注入其中。两人四处寻觅,终于在一处无名的上古封印之中发现了一只已奄奄一息的凶兽穷奇。两人仗着均以臻至羽化境界的修为,也未多想便开启了封印。不料被困多年的穷奇依旧是实力强横。两人用尽底牌才将穷其肉身焚毁,魂魄收入铸剑用的陨铁之内。 在打斗之时,虞鸢曾经中了穷奇的一招魂魄攻击,除了当时有些头晕外却也没什么不适,于是两人便都未在意。不料数日之后,问题便暴露了出来。虞鸢渐渐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爱发怒,而且有失控的迹象,通天教主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仔细探查,便在虞鸢的魂魄之中发现了一股充斥着嗜血、暴虐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又极为奇特,仿佛是具有生命一般,遇到魂魄之力便能够吞噬吸收,不断地壮大自己,两人试了几次,都无法从根本上将其消除。后来,虞鸢的情况越发严重,发作之时甚至自己攻击自己,通天教主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借着海中与虞鸢本质相合的水属灵力、并在虞鸢魂魄中设下封印,才勉强压制住暴虐的嗜血之力。之后,又强行在洞穴口设下只对虞鸢有效的封印,防止其擅自离开。 最后,通天教主还将自己的法宝“九重楼”,化作这沉在海中的九重封印以及支撑着四周的岩石层,九重楼中有着通天教主早年囚禁的一些为恶的妖族,正好用来当作守卫。不过,随着虞鸢毒咒的一次次爆发,海底渐渐开始充斥着这股暴虐的精神之力,那些妖兽本就残忍好杀,在这股力量的催化下便尽皆变成了杀戮的机器。 听到这儿,李逸云不由出言问道:“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其他妖兽也就罢了,最后一层的神龙难道也是邪恶之辈吗?据典籍记载,形容龙族的词语,可都是正直、勇敢之类的呀!是典籍在骗人么?”虞鸢淡淡道:“孩子,典籍说的呢,应该是对的,至少我见过的龙族便都是善良之辈。不过你难道没发现么?这条龙早就已经死了呀?” “什么?”李逸云惊叫道。虞鸢点点头:“这条龙当年为了救阿天,被一个人类修道者杀害,阿天为了怀念它,才将他收入‘九重楼’中,保持尸身不腐。至于你对战的,不过是被那股散逸出来的暴虐之力操控着的傀儡罢了,否则,你又怎能战胜?” 听着这话,李逸云点了点头,原本对通天教主的些微怨怼之情消弭无踪。又听虞鸢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道:“若真是条神龙,又怎会受散逸出的微末邪力影响?说不定还有办法帮助我呢?”说罢,目光有些茫然,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时,坐在李逸云身边的风沐翎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李大哥,你的修为都恢复了么?五毒咒还发作么?”李逸云笑了笑道:“不仅恢复了还有所提升呢!五毒咒也已经彻底好了!”风沐翎似乎有些惊讶,半晌才道:“这样……真好!”言语中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接着,她又问:“大哥,虞前辈的咒你能解码?” 李逸云拍了拍她的手,轻轻地说:“我有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说着轻咳一声打断了虞鸢的思索,沉声道:“前辈,关于您的毒咒,晚辈倒是的确有一个方法,不过未必能成功,不知前辈可愿一试?” 虞鸢听了这话,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忙问道:“你真有办法?快说说!”李逸云道:“如今的问题,主要是这股魂魄之力擅于逃窜且难以根除,晚辈的体内也有一股与之相似的能量,晚辈想的是,利用晚辈的这股力量将它吸引出来,然后晚辈再将它反引到晚辈体内,这样前辈的毒咒便可根除。” “如此……岂不是换你中了咒?”虞鸢迟疑道。风沐翎也担心地说:“李大哥,这样不行!”李逸云轻笑道:“前辈,妹子请放心。若是在前辈的体内我还对它无可奈何,可要是到了我的体内,管教它服服帖帖。成为我的力量!” 两人看了他信心满满的表情,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双双点了点头。李逸云笑道:“那前辈,我们这便开始,请前辈放开对魂魄之力的约束,方便晚辈的魂魄之力进入,妹子,一会儿还请你护好前辈的心神!” 第157章 以毒引毒(下) 说完,李逸云轻轻一笑,左眼中猛的闪烁出一道五彩的光芒,射入虞鸢的眼眸之中。霎时,虞鸢的双眼再度变为血红,风沐翎赶忙来到她身后,运上她那能够安人心神的灵力,帮助虞鸢守住灵台的清明。 而李逸云这边,澎湃的魂魄之力已经化为五毒咒的属性,进入了虞鸢的灵魂深处。这股力量刚一出现,那股隐藏着的嗜杀之力便闪现出身影,朝着李逸云的魂魄之力冲了过来。 李逸云不闪不避,任由那股力量渗融入自己的魂魄,一丝一缕的渗透沉积,直到再也分不出彼此,这才心念一动,魂魄之力席卷而回,化为五彩光芒返回真身。 随着光芒的返回,虞鸢双目中的红芒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变得清澈透亮,风沐翎撤回手掌,松了口气,却又忙着向李逸云瞧去。只见李逸云闭合着双眼,一团团时而血红,时而五彩的光芒透过眼睑不住的放射而出,忽明忽暗。 过了许久,光芒渐渐稳定了下来,左眼处闪烁着五彩的光芒,而右眼则透露出血红之色。李逸云猛地睁开眼。两道光芒如同利剑般射出,瞧得面前的两人心神为之一夺。光芒消散,只见李逸云的两只眼睛也产生了变化,左眼的瞳孔变分布五彩,如同一朵微小的五瓣梅花,华美而妖媚;而右眼瞳孔,则是通透的血红之色,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结合了浩渺辉光诀和九幽搜魂术,再加上已被自己降服的五毒咒之力,李逸云应付起着嗜血之咒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嗜血咒威力不凡,但比起五毒咒却显得单一的多,李逸云轻而易举就将他降服,再注入右眼之中,加上盘踞在左眼的五毒咒印记,这才形成了光彩不同的双眼。而他的魂魄之力,在这股力量的注入之下也大大提升,在李逸云的感知中,他的元灵甚至已经逼近了造物的层次。 同时,李逸云自然也拥有了使用这种攻击的能力,五毒咒与嗜血咒的区别在于,五毒咒的功效是对负面情绪进行诱发、扩大,作用的时间是长期的,除非将这股力量融合或驱逐;而嗜血咒则是主动添加,瞬间爆发。两者搭配起来,实在是相得益彰。 轻轻地眨了眨眼,李逸云的双瞳恢复了原状,他微笑着说:“如此一来,前辈的毒咒便解决了,接下来只要解除封印。我便能完成通天前辈的托付了!”说着他手掌一挥,一道光芒从掌心挥洒而出,透入虞鸢的额头,晃动之间,从中抽出一团银色光芒,那团银色在空中挣扎几下,随即便碎成了千万粉末。李逸云手掌敛回胸口,再度抬起,便要解开洞口的封印。 “等等!”虞鸢突然叫道。李逸云忙停下动作,转身问道:“前辈,还有何事?”虞鸢沉吟道:“真不好意思,你还得帮我一个忙,否则我恐怕出去了也活不了多久,来不及等到阿天的来世了。” 李逸云满腹狐疑,开口问道:“这又是为何?”虞鸢道:“这就与我所在的族群有关了,我们一族有两种状态,我如今所处的这个状态是偏向于水属性的状态,这个状态下,我即使修为层次不足,也会不断的吸收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法力,而这样,我的寿命便完全由体内法力超出修为境界的多少决定,超出的越多,所剩的寿命也就越短。而这百多年来,我不断的吸收天地灵气,法力已经远远超出我的修为层次了,因此,我的寿命也所剩无几了。” “啊?”李逸云惊讶道:“还有这样的情况?那把法力消耗光了不行吗?”虞鸢摇摇头:“你也知道,这法力便与那毒咒相似,纳入体内便具有类似再生的特性,消耗了也会自行恢复。”李逸云皱眉道:“那有如何是好?”风沐翎插嘴道:“若是也将它们转移出去就好了!”虞鸢点点头:“我正有此意。” 说着,她瞧向李逸云,略带揶揄的说道:“眼下这里没有旁人,我的这些多于的法力,只好便宜你小子啦!原本你的法力属性与我的法力属性不合,但你既已学会转化万物的浩渺辉光诀,想必属性的转化也不再话下。而我体内法力超过的实在是太多,你一个人恐怕承受不了,不过还有小翎,你将能量分给她一些便好了。”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小翎的修为达到了上清雷劫的巅峰,恐怕法力入体后会立即引来太清雷劫,不过以小翎的资质,风险该当不会很大,说得够明白了吧?不知你们可愿意帮忙?” 一番话说的两个年轻人目瞪口呆,居然有人主动送上自身修为,这样的事情可是闻所未闻。不过看着虞鸢坚定的眼神,两人都知道她不是作伪,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李逸云便拱手道:“既然这样,那晚辈就多谢前辈的馈赠了。” 虞鸢嘴角一勾:“谢什么?你们这也是帮了我的忙!你现在把洞口的封印解开吧,然后你们两个退出洞去,我要显露真身了!”两人点点头,李逸云掌中光华一挥,光点洒落到洞口之上,那无形的屏障就如被吹皱了的春水,荡漾着消失无踪,磅礴的海水一瞬间涌入。几人立刻运转法术,罩住了身体。 身体向后一飘,李逸云和风沐翎两人退出了洞外,只听虞鸢的声音从洞中传来:“往上一点,再往上一点……”两人依照她的指示,不住的上升、上升,直到七、八百丈的高度才停了下来。只听虞鸢道:“好了,不用再向上了。别太惊讶哦!” 李逸云正想说句俏皮话,却在一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骇的睁大了眼睛。幽蓝色光芒闪过,一条无比巨大的鱼类生物出现在两人的眼中,那条鱼甫一出现,便有五十丈长,二十丈高,之前的巨龙和她比不过是个小玩物。而且,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这条鱼还在不住地增大,增大,转眼间便超过了百丈高! 过了许久,这条鱼身形的增长才渐渐缓慢下来,最终完全停止了。而此时,它的长度早已超过了千丈,高度也超过了六百丈,巨大的鱼鳍就立在两人悬浮之处下方的几丈远。 “天呀!原来前辈的真身是鲲鹏啊!”风沐翎忍不住惊叹道。鲲鹏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它可以在鱼和鸟两种形态间自由转换。鱼的形态称为鲲,鸟的形态称为鹏。而无论是哪种形态,它都是体型千百丈、堪比山岳的庞然大物。 瞧着眼前的景象,李逸云不住点头,目光中透出震撼与惊讶。这一日,他先是见到了实实在在的神龙,又见到了这号称天下体型最大的,有着鲲鱼和鹏鸟两种形态神兽鲲鹏,实在称得上是惊喜连连了。 鲲鱼巨大的身躯在海底蜷缩着,虞鸢的声音从中传来:“孩子,你们准备好了么?”李逸云收敛心神,点点头道:“前辈,随时可以开始了。”风沐翎也点点头说:“可以了!”“好。”虞鸢淡淡的说道。 与此同时,一股天青色的光芒从她的身上升腾而起,那如同雨过天晴的光华立刻便将海底照得雪亮。随后,光芒凝聚成一点,聚集在鲲鹏硕大的头颅之上,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到达了一个临界点,才轰然射出,将李逸云笼罩在内。 磅礴的力量瞬间将他包围了,可李逸云却丝毫感觉不到压迫之感,有的只是无尽的温暖,就好像幼年之时母亲的怀抱一样。而在这股温暖之中,无边的法力经由浩渺辉光诀的转换注入他的体内,他体内的灵力便如雨后春笋般节节升高,几个呼吸间增长的量就超过了他修炼几日所得。 “快抓住女娃的手,她已经到了瓶颈了,雷劫就快来了!帮他一把!”虞鸢出言提醒道。李逸云赶忙探出左手,握住了身侧少女的柔荑。一瞬间,似乎有一道短促的雷电在二人指尖发出,两人一齐轻微颤抖了一下,但李逸云手中用力,终究是没有放手。 以往的日子中,二人在合力对敌之时,也时常双手相握,但李逸云却从未有过这般奇异的感受。在这样的奇异触感之下,李逸云一边经由少女柔软的手掌,将转化为阴阳五行属性的灵力传输过去;一边在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两人自相识起的过往,藏剑山顶的误打误撞,南疆古洞的同生共死,犬戎战场的千里奔行,最后的影像,定格在虞鸢失控欲杀李逸云,少女舍身扑上的那一瞬间。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天而降,毫无滞碍的穿透了几百丈的海水,传入了李逸云的耳朵。向上望去,只见无数漆黑如墨的电弧正在沉沉压顶的乌云间交错纵横着,而雷霆聚集点的数量,则已经不限于九个。李逸云目之所见,漆黑的电芒已经遍布了整片天空,散发着无比浩大的天地之威。比在苍梧之野时唐茵所遭遇的太清雷劫,威力强大了不止一倍。 然而此时,李逸云的心中却没有半分恐惧。他只是微微用力,将手中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握住。那一只手,触感淡淡的冰冷,但又有淡淡的温暖丝丝缕缕的传过来。 这时,雷霆下落了,巨大的黑色光柱将海水瞬间染得如同墨汁。李逸云转过头来,在这刺目的银光中冲着身旁的少女轻轻一笑。少女也是一笑,笑容中带着阳光的气息。 “谢谢,谢谢我这一路来,一直有你。”李逸云在心中说道。随后,两人的身影便堙没在了黑夜般的雷霆之中。 第158章 羽化而登仙 漆黑的雷霆之中,李逸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磅礴的天地灵气,就这样经由雷霆之力,霸道地冲入他的体内,淬炼着他的身体和魂魄。经脉、血肉,都在这汹涌的力量之下不断地被摧毁着,却又借由他无穷无尽的五行生化在这雷霆中不断地重生,并且越发的坚韧;而他的魂魄,也在这雷劫之下,不停地涣散、凝聚、涣散、再凝聚,每一次的循环,带给他的都是如同醍醐灌顶般的通透领悟。 按说他已经渡过了太清雷劫,无需再进入这劫境。但或许是因为鲲鹏本体的能量实在太过庞大,引动的雷劫也远超一般的太清雷劫,这才将他一起纳入雷劫之中。 与前两次渡劫不同,这一次,他们周围连一团神元都没有。风沐翎化身的五彩光芒也没有丝毫黯淡的趋势,反而越发的明亮起来。在这光芒的映照中,李逸云眼中的景象却产生了变化。风沐翎化身的光芒如水般变化,顷刻间竟然变成了姬玉柳圆润的脸庞,朝着他俏皮一笑。忽而又转而变为刘蕊,温柔地注视着他。继而又转化为风沐翎本来的面貌,微垂着双眼,睫毛轻颤。三张脸庞在李逸云的眼前不住地变换,越来越快。李逸云的心绪也跟随着它的变换不停地起伏着,眼神也变的混乱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灵光突然闪过他的脑中。一瞬间,他的目光重又变得清澈坚定,而那不断变换着两副的容颜也随之在刹那间尽皆泯灭,重新定格成了风沐翎那张纤巧秀美的脸。紧接着两人周围的空间便轻轻一扭,元神重新回到了身体之中。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那样在碧海中漂浮着,相互凝望着彼此,嘴角都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微笑,而在他们的感知中,身周的景象竟像是在不住变化着,时而是浩瀚无垠的天空,时而是白雪茫茫的雪山,时而又化作松涛阵阵的密林……而两人的魂魄,也在这时达到了一种通透之感,似乎在这一瞬间,两人心中所想,都一览无余的呈现在对方的心中,再分不出彼此。 雷霆渐渐地止息了,两人的身侧,依旧是流动不息的碧波。从乌云中钻出的阳光通过海水洒到两人的身上,给他们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色。李逸云只觉脑中的元灵轻轻一跳,九婴的魂魄一下子便被迫出体外。李逸云顾不上瞧他,此时,他只觉一股澎湃的力量涌上心头,身体中的所有角落,都被力量灌满。而这些力量,都与周围空间中的灵气相互感应着,向四周散布。似乎李逸云挥手间,便能掌控这一方的天地。 这才是“法力”应有的威能吧?李逸云心中感叹着,依旧微笑着瞧着少女,风沐翎却是向上方努了努嘴,李逸云这才发现已经被驱出体外的九婴,忙收敛气息,陪笑着将他重新请了回去。 “不错不错,两个孩子做得很好!”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李逸云和风沐翎齐齐一愣,因为这声音与之前虞鸢的相比,未免太稚嫩了些。两人忙转过头,一起向下看去,只见海水的深处,一个看着只有十岁上下的紫衣女孩正笑嘻嘻地瞧着他们,一对乌黑的辫子在耳朵两边轻轻地摇摆着。 “你、你是?”李逸云迟疑道。那女童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你怎么这么笨呀!只不过是你们吸收的法力多了些,我的年纪也跟着变小了嘛!”李逸云和风沐翎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瞧出震惊之色。李逸云忙拱手道:“前辈,实在抱歉,误了前辈修行。罪该万死!” 虞鸢相貌变小之后,性格似乎也随之改变了,她笑嘻嘻地说:“才没有呢!变得小一点,我才能更好地等到阿天的转世呀!况且我现在的力量倒也不比你们弱呢!你呀,哪儿都好!就是总有一副书呆子气!” 这话听得风沐翎也是抿嘴微笑,李逸云则是尴尬不堪。虞鸢接着道:“好啦!我要去找阿天的转世了!这法宝‘九重楼’就送给你们了!这是操控它的诀窍!”说着手指一勾,一道金光从她的额角挑出,被她抛了过来,落到了李逸云的手中。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啦!我要急着去找阿天,就不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说着身形一转,化为一道紫光窜上天际。风沐翎听了她这句话,俏脸透出一丝粉红,喃喃道:“前辈,您别乱说。”可虞鸢根本没有理她的意思,转眼间已经消失无踪了。 停在水中的两人颇显尴尬,隔了半晌,李逸云才轻咳一声说:“我们先上岸吧。”风沐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先后纵身而起,跃上岸来。 重新沐浴在阳光与空气之中,体内不住流淌的法力传来一股顾舒爽之感,李逸云禁不住长啸一声。发泄心中的畅快,风沐翎瞧着他,露出一丝笑意,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袭来,险些便要跌倒,还好李逸云始终瞧着她,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腰,扶着她轻轻的坐到水池边的石阶上,轻声问道:“怎么了?” 风沐翎摇摇头:“没什么,应当是渡劫后元婴自然的虚弱期,这次要比前两次弱得很多了呢,而且也不是雷劫刚结束就出现,我还以为沾了你元灵的光呢!”李逸云轻笑道:“哦,原来是这样。说到底,元婴终究是拔苗助长之法,比不上元灵的浑然天成,伏羲大神创出的这种修炼法,大概只适合于他们那样的天才吧。” 风沐翎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对方的手还轻轻的环在自己的腰上,脸上又现出一丝红润,轻轻挪了挪身子,避开李逸云的手,踟蹰道:“李大哥,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嫂子她还好么?” 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的悲哀之色,轻声道:“她已经去世了。”“啊?对不起……”风沐翎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但只是片刻,李逸云的目光就重新变得清灵,他笑着说:“你居然知道我成亲的事呢?难不成你偷偷去看过我?”“我……”风沐翎只说了一个字,就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去。 李逸云沉默片刻,便自两人分离后说起,将自己所遭遇的事情自始至终讲述一遍,连当初放弃姬玉柳的原因也和盘托出。经过雷劫的洗礼,他现在的心境无比通透,即便说起自己发现刘蕊与其旧爱的往事是也是古井无波,却听得风沐翎神色复杂。一直说到自己受通天教主所托,来到这金鳌岛上连破封印。 说完之后,李逸云瞧向风沐翎。看着她那复杂的神色,开口问道:“怎么?你也觉得是我做得不对是吗?”李逸云并未点明何事,但风沐翎立刻便明了的答道:“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刘姑娘,只是被她感动了才与她在一起。不知为什么,你一直都是那种别人真心的对你一分好,你别恨不得为他舍命的人。但这样的做法,不是用在什么地方都合适的。而你之后的所作所为,我也说不清好坏了。” 少女低着头,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的话,才抬起头来,正瞧见眼睛瞪得老大的李逸云,有些不知所措的道:“那个……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要是不对的话你也别生气啊!”李逸云神色缓缓恢复正常,摇摇头道:“不,你说的很对。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若是早听你说这些,那许多事都不会发生了。”说罢,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确实是错了。”李逸云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瞧着少女:“现在的我才知道,当年,我并不是想我想的那样喜欢玉柳,只不过是因为他给了我久违的温暖,我才以为自己情根深种;而之后身世之事浮出水面,我更是没有在这个时机看透本心,却又和刘蕊在一起,才造成了她的悲剧。现在的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本心,但却也许已失去了说这句话的资格,但我依旧要说。” 此时,无数的往事闪过李逸云的脑海,太古密林中的嬉戏打闹,南疆化外的悉心呵护,塞外荒原的相互扶持……这一切化为一股暖流流过他的心间。他鼓起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样的话:“沐翎,原来在我心中刻着的,始终是你。” 少女的眼睛瞬间瞪大,嘴也微微的张着,脸上泛起阵阵绯红,愣在了当场。半晌,她才转过头,瞧着空旷的天空。轻轻地说:“自从你在我面前说出宁愿一死将剑灵送我,我便喜欢上了你。当我发现你和玉柳姐姐相互爱慕之后,我试过放弃,可始终做不到。” “后来,我将这股感情隐藏起来,专注于修炼之道。这时,我遇到了楚怀义。他说他喜欢我,还为我感到不值得。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喜欢他,但还是被他打动,传了他需要童男童女共同修炼的,可以迅速提升修为的两仪乾坤诀,与他一同修炼,但却没想到他居然用这些力量来对付你。说来,罪责还是在我。” “你修为尽失之后,我觉得再没有面目见你。便返回族中,想就此终老一生。可是一年以前,当初被灭掉的五毒妖族居然卷土重来,而且领头的还是一名达到了太乙境界的神秘人。原本我想一死了之的,可我娘打晕了我,让江大哥带着我逃走。等我醒来之后,见到的,便是遍地死尸的荒野了。” 沉默了许久,少女接着说道:“江大哥当时的眼神很可怕,他说他会复仇,之后便不知去了哪里。我也觉心灰意冷,竟又生出了去找你的心思,但当我见到你的时候,赶上的正好是你成亲的日子。” “那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便一直向北,一直向北,来到这茫茫的大海上,突然就遭遇到了一场颇为庞大的风暴,我当时灵力枯竭,被风暴卷入海中失去知觉,醒来之后便到了这海底之下。据虞鸢前辈所说,这封印历经百年,偶尔会出现一些裂缝,我便是从裂缝中跌入其中。而之后,裂缝又会迅速复原,所以我也就无法出去。” “我想着即使出去了我也不知该去哪儿,便安心地待了下来。前辈的毒咒与你当年所中有些类似,你知道,我会一门能够凝神静气的功法,便拿它来帮助前辈压制发作的毒咒,倒也有些作用。只是我因为称呼的不同,一直没能想到前辈的爱人就是通天前辈,倒真是太笨了些。” “前些时日,前辈感应到封印被解,便高高兴兴的说是他的爱人来找她了,我便也陪着他高兴,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一直等,最终等来的却是你……” 说到这儿,少女再也抑制不住,两行热泪从脸颊悄然滑落,她那瘦弱的身体也随着难以抑制的啜泣轻轻的颤抖着。李逸云的目光变得如水般温柔,他轻轻的探出手,揽过她消瘦的肩膀。风沐翎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用闪着泪光的双眼灼灼的看着他。“你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这么久……”她哭着说道。 李逸云更加用力的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我会用我剩下的一生,来弥补我的过错,我会让你今后的每一天都快乐,不会再让你伤心……” “别再说了,都过去了。”“是啊,都过去了。” 泪水渐渐的止住,风沐翎倚着李逸云,望着天空虞鸢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你觉得前辈能找到爱人的转世吗??” 李逸云沉默片刻,轻声道:“其实我是不想看见她放弃希望啊。转世之理,你也明白,七魄与天地两魂均是重新生成,与前世毫无关联,只有承载记忆的命魂仍在,却也会在转世之时被清空记忆。说实在的,转世之后的人与原来之人很难相似,甚至可能完全相反。若真要找寻起来,实在是……” “我可没问那么多,我只是问,你觉得前辈能找到吗?”风沐翎依旧如此问。 “能!”李逸云毫不犹豫地答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也不再说话。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看着太阳缓缓地落下山去。 第159章 尾声 第二日,金鳝见岛上再无动静,便带领妖族们陆续返回,见到李逸云成功解除封印,众人都十分开心。当下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宴会之后,李逸云将操纵“九重楼”的法门交给了金鳝,并叮嘱他不要轻易动用,因为这“九重楼”已经与金鳌岛相互连接,若是动用恐怕会引起地动。 之后的几日,又是不眠不休的宴会。直到几日以后,人们的热情才渐渐止息。李逸云和风沐翎两人这才有了时间探讨今后的去向,当然更多的时间是用来笑的。 李逸云刚说完了一个笑话,逗得少女哈哈大笑,脑中却突然灵光一现。他做了个手势说:“诶,我差点忘了。我现在到了羽化的境界,可多了一些能力呀。你想不想叫一位老朋友来见见?” 风沐翎点点头,好奇地问:“谁呀?”李逸云神秘一笑:“来了你就知道了!”说着轻抬右手,掌心竖直朝外,一片金色的印记闪烁着在掌心浮现,是一双轻轻扇动的羽翼,而在他的眉心之处,同样的图案也在闪烁着。 “过来——”李逸云拉了个长音,一道金光闪过,一个少年凭空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平地上。少年的右手正举着一根羊腿眯着眼大快朵颐着,眼看羊腿快要吃光,他伸出左手向前摸去,正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谁在捣鬼?”少年厉声喝道,同时一跃而起,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却在看到了笑着的李逸云的瞬间,褪掉了一切的的警惕。接着,他用手中吃的只剩骨头的羊腿指着李逸云吼道:“我正吃的好呢!你叫我干嘛?啊?” 风沐翎笑地合不拢嘴,李逸云则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晶晶。我也不知道你正吃东西呢。要不我改天请你吃一天?”晶晶恼怒的神色顿时消失不见,得意地说:“就等你这句话呢!” 随后瞧了瞧四周,问道:“大哥,这里是哪里呀?你的伤都好了?”李逸云点点头:“都好了,而且还有所提升,要不然也不能把你叫来。几年不见,你也长大了些嘛!这些年都做什么了?” 此时的晶晶,看样子已经有了十六七岁的光景,长长的黑发也已经垂过了肩头。他笑着说:“嗨!我能做什么,无非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呗!”一句话惹得两人刚止住的笑声再度响起。 收敛笑意,李逸云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向晶晶简单的介绍了一遍。晶晶耐着性子听完,急匆匆问道:“这么说,你和风姐姐如今是在一起喽?”李逸云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风沐翎则是羞红了脸,却也将头轻轻的点了点。晶晶满面喜色:“这就对了!我早就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在一起!” 这时,和子从远处快速的奔来,跑到李逸云跟前说:“师父,金鳝叔叔叫你去用饭!”没等李逸云说话,晶晶先开口道:“呦!又收徒弟啦?快!女娃,叫我声师叔!”李逸云拦住他:“你别把孩子吓着!和子,去告诉你金鳝叔叔,别准备了。我们这就要走了!”“别呀!我还没吃饱……”晶晶还要反驳,却被李逸云含怒的眼神瞪了回去。和子听话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看着和子离去的背影,李逸云面露喜色。在教导和子的过程中,李逸云发现,当初她的父亲给她吃的“圣物”必然也是蕴含大量灵力,只是隐藏在体内难以发现,但一旦开始修炼,这股灵力便会迅速被开发出来,因此短短三个月,和子居然已经修成了内丹,这让李逸云大有一种“后浪推前浪”之感。 她那柄刀李逸云也看过了,尽管比不上南斗、诛仙这样的神兵,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利器,能大幅提升实力,便索性就让和子练起了这种刀。 带着和子,李逸云辞别了金鳝,一行人御空而行,一路向南回到了长白山脚下的小村之中。见过了白晓苏,李逸云将事情的来龙曲面讲述了一遍,白晓苏听了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倒似乎对晶晶的来历很感兴趣,还取了晶晶的一丝灵力来研究。 而阿彩见了李逸云与风沐翎举动间透露出的亲密,不由目光变得黯淡了许多,风沐翎见状轻轻地在李逸云腰间掐了掐,贴在他耳边说:“你魅力真不小呀,到处惹桃花!”若是放在几年前,风沐翎定然会默不作声。可到了如今,她也明白了,有些话,还是说出来好,免得误会,也省得自己白白生闷气,而且说出来,反而能增进两人的感情。 在村中住了一晚,李逸云便提出告辞,原本他是想让李玉绮在这里在住上一段日子,毕竟她也是妖族,白晓苏的教导对她更有帮助,但李玉琦却坚决要跟着一起离开,而且白晓苏也说,她已经把能提供的指导都教给了李玉琦,修炼之事,说到底靠的是自身感悟,说得太多反而揠苗助长。李逸云这才作罢。 一行六人一路南行,晶晶与玉绮多年不见,忙着叙旧,而李聃对这个新来的小小的师妹则是十分喜爱,整天说个没完,到给李逸云和风沐翎两人留下了不少独处的时间。 不久后几人又回到了辽国,李逸云在辽阳城将旧部全部召集,正式宣布了挂冠而去。众人都依依不舍,但李逸云却十分坚决。他对众人说:“大家不要强求啦!强扭的瓜不甜不是么?我在这名利场里面实在是活得够烦啦!不想再这样啦!” 接着,他又为众人指出了出路:“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投靠燕国,燕国国主和我有旧,你们应当能得到重用,若是不愿意受管束,便自己寻些差事去做,我会安排管家将府邸变卖,每人都可以去领安家费。至于城池,可以一并送给燕国,也可以自己守着。你们大家商量着办吧,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们自己人绝对不能自相残杀,若有人敢违背,我就算在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这话,李逸云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留给众人一个潇洒俊逸的背影。 但他的离去还是拖了半月有余,因为晶晶硬要在这即将散伙的辽国吃遍所有的美食,而风沐翎开始时还站在李逸云这边,但突然说了句:“哦!我记得你说过,你带刘蕊吃过这里的很多家馆子是吧?”之后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转而全力支持晶晶。 李逸云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下来,带着几人到处吃喝。饭馆的老板都与李逸云相熟,李逸云往日没什么架子,对他们十分和蔼。到了这时,他们索性都不要李逸云的钱,弄的李逸云有些不好意思。 半个月后,晶晶终于吃够了,和子重了好多斤,风沐翎渡过了虚弱期,也终于不耍小性子了。李逸云这才最后告别了管家、仆役,带着众人出了松锦城,向西南行去。 凌空穿过纵横南北的太行山,晶晶问道:“大哥,我们这是要去昆仑山吗?”李逸云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也是,也不是。我还得托你件事,你先带着玉绮和我的两个徒弟去昆仑山,聃儿去过,应该还记得些路,到了之后你问他就可以了。找到我师父后就说我让你们去的,师父会安排好一切的。” “那你和风姐姐呢?”晶晶问。 “我得先去做一件事。”李逸云目光变得冰冷而坚定。“一件,我一定要去做的事!” 第160章 剑影乾坤殿(上) 空旷的大殿在十数盏长明灯的映照下,闪动着有些黯淡的金色光芒,大殿的最深处,一个三十多岁的华服男子正独自坐在长椅之上,翻看着几案上的一卷卷竹简,不时地皱着眉。 这时,一道消瘦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端着一个方形的托盘,托盘之上陈列着全套的茶具,一股股清香之气从茶壶中缓缓飘出,散逸道四周。来人的身影在烛火下缓缓的摇晃着,来到了男子的近前,俯身放下托盘,施礼道:“殿下,您要的碧螺春。” 男子挥挥了手,依旧看着竹简。轻声道:“放下吧,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歇了!”那人又施了一礼,后退着下了台阶,这才转过身走出殿外。 将面前长达数尺的竹简通读一遍,男子的眉毛又一次纠结在一起。他喃喃道:“这徐国最近的作为可有些不寻常呢?难道是有谋逆之心?”说着,他将竹简重新翻到开头,打算再看一遍。 突然,殿中的烛影猛地一晃,似乎连带着周围的空间也摇晃了一下,男子惊愕的将头抬起,只见空气扭曲了一下,一点璀璨的碧色光芒,已经到了他的眼前。而在他身侧的黑暗处,一道仿佛从阴影中钻出的身影也已如闪电般窜出,紫黑色的羽化神甲瞬间裹住全身,迎向了那碧色光芒。 “砰”地一声,两道光芒撞在一起,瞬间又分离开来,驾驭着它们的二人也弹了开来。那来袭的之人浑身笼罩在玉色神甲之中,一双巨大的羽翼甚是耀眼,此时之间他手腕一转,手中的碧光向侧后方的地面一戳,便借着这股反弹之力弹出,朝着那紫黑色的身影再度冲去。 那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芒,全身瞬间笼罩上了一股漆黑如墨的光华,而他那本就笼罩在紫黑色盔甲中的双手,也变得更加修长锋利。顷刻间,他挥动双爪,在空中划过眼花缭乱的轨迹,与那碧色剑芒不住地碰撞着,发出如金铁交击的铿锵之声。 “有刺客!快来人!来人!”那华服男子此时也是回过神来,忙大声的呼喊起来。 焦急的呼喊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清晰地传向远处,仅仅是刹那之后,夜空中便出现了数十道各色的光点,由小至大的向着这边飞掠而来,其中一银一蓝的两道光芒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大殿门口,向着那碧色与黑芒的交战处奔袭而去。 而此时,又一道紫金色的倩影,从门外的角落钻出,如一条游鱼般灵巧地插入奔行来的二人与交战两人之间,双手从中向两边一分,一道紫金色的光带便浮现而出,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这两人均是须发皆白的老者,见面前有人阻拦,立刻大吼一声,各自击出一拳,澎湃的法力爆发而出,一人的拳锋萦绕着璀璨的星辰,另一人则是在拳头之上凝住了一道锋利的冰锥。光华闪过,两颗重拳已是不分先后地落到了那紫金光带之上。 “嗯?”两个老者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那光带似水非水,流淌之间便将两人的劲力尽数卸走,从中还发出一股莫名的吸力,通过法力的连接,将两人的身形也吸在当地,难以动弹。而没等他们出手应付,对面那身着紫金色神甲的倩影已然出声喊道:“逸云,速战速决。” 蓦然间,一股危机感在两人心中升起,只见那女子后方的战场已然突变,那来袭之人手中的碧色剑芒在刹那间变成了金红色。无尽的威压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连那些尚未到达殿门的支援者也受到了波及,许多修为差的甚至直接惊呼一声失去了意识,从空中跌落下去。 而正面迎击剑芒的那人,更是感到一股前所未见的威慑之感,就如同面对着洪荒巨兽一般。他毫不犹豫的施展出自己最强的法术,双手合握,一颗黑色的龙头在在中央吞吐而出,瞬间将他的双手笼罩在内,而他那一身紫黑色的羽化神甲也立刻被他催动到了极致,发出耀眼的光芒。他双臂一动,停在胸口的双手闪电般探出,推动着黑色的龙头,影响那从天而降的金红色剑芒。 “轰”地一声,两色光芒碰撞在了一起。黑色龙首瞬间土崩瓦解,金红色剑芒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斩到了黑衣人的肩头,羽化神甲瞬间便如布帛般碎裂。黑衣人如一块被击飞了的岩石般重重地砸到背后的墙壁上,又顺着墙滑落下来。还在空中的时候,他就已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而在他身上,自肩头斜到腹部,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正不住地向外涌着血,他那之前用来抵挡剑芒的双手,更是已经血肉模糊。 咚的一声砸在地上,黑衣人顿时没了声息。而李逸云自从挥出剑芒之后,便看也不看对手一眼,纵身一跃,便来到了被风沐翎拦住的两位老者上空。双手已经高高举起,一上一下的虚握着。 此时,两位老者看清了李逸云的模样,眼睛已是瞪得目眦欲裂,二人一起大吼一声,空出来的手掌一起对着李逸云一推。汹涌的法力顿时在掌心凝聚,点点的星芒勾勒出一幅星空之图,而在那星空中,一条冰蓝色的巨龙如同具有生命般蜿蜒盘旋,咆哮着挟裹起漫天的星芒向李逸云冲去。 面对这两人的合力一击,李逸云却是冷然一笑,他再非当日任人宰割之辈,虚握的双手中,金红色的光芒如烈日般闪耀出唯我独尊的光芒,李逸云擎着这灿烂的光芒,双臂陡然一挥,将这金红色的光芒斩向了那迎面而来的星空巨龙。 “嘭”的一声,冰蓝色的巨龙在剑芒之下顿时碎裂成了无数的冰屑,而那点点的星芒,也已尽数粉碎,化为了更细小的光华,散入空气之中。而那斩落的金红色剑芒也随即炸开,磅礴的力量瞬间便将两个老者抛飞到空中,如黑衣人一样的砸到墙壁之上。“噗通”、“噗通”,两人纷纷跪倒地上,各自吐出一口鲜血,银色、蓝色的羽化神甲瞬间消弭无形。两人只觉全身经脉已然被之前一击炸出了无数的裂痕,再难动用法力。 诛仙剑气极耗法力,斩出两次之后,李逸云体内的法力也只剩下三成左右。但此时,已然没人能拦住他了。他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缓缓走到华服男子面前,冷冷地盯着他说:“姬伊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此时,那些跟随者到来的人们也来到了殿门口,还未等进殿,他们便在殿门外发现了大殿护卫们的尸体,均是咽喉细细的一线,一剑封喉。而他们再抬眼一看,顿时迎上了风沐翎如刀般的眼神,那无疑是在告诉着他们: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你们有胆子上来试试?又见两位老者都已经跪地不起,众人顿时吓得再不敢近前,一时间站在殿门口不知所措。 听见李逸云询问姬伊扈的话语,那一身白袍的老者硬撑着抬起头来,嘶声道:“李国主,你!你竟敢刺杀殿下!你就不怕被叛逆罪株连九族吗?你也是修道者,你就不怕枉造杀孽,遭到天下修道者群起而攻之吗?” 李逸云哈哈大笑:“张老!我早就不是什么辽国国主了!半月以前我就已经不干了!株连九族嘛,你们要是还能查到我的九族就尽管株连,就怕查到最后没人敢办!至于什么天下群起而攻?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一番话说的众人目瞪口呆,李逸云上前一步,手中金碧色剑芒探出三尺有余,紧紧地贴在姬伊扈的胸口。他冷冷地说:“太子殿下,杀人偿命!如今到了你还债的时候了!你可还有要说的话?” 到了这时,姬伊扈反倒冷静下来,他坐直了身子,毫无回避地望向李逸云,沉声道:“李大人,不,李公子。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求你不要伤及无辜,饶了长老和黑鬼的命。他们都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一切的罪责都在我自己。”说着,他瞧了瞧白衣咳血的老者和那昏迷不醒的黑衣人。 李逸云冷笑着低声道:“少在那儿假仁假义了!你放心,就连门口的卫士我也没杀,沐翎只是定了他们的身,在伪装一下吓唬吓唬其他人罢了。我倒是想问你,你把陛下囚禁在哪儿了?” 姬伊扈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惊讶了,回过神来。他竟然也轻轻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竟然……竟然……哈哈,好吧,父王就在他自己的寝宫,你若是过去自然见得到。”说着这番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似悲凉,似嘲讽,又似无奈。 李逸云瞧着他的神色也觉奇怪,但刘甫的死状霎时在脑中升起。他双目一凛:“姬伊扈,受死吧!”说着手腕向后微微一退,碧色剑芒呼啸而出,便要将面前人的胸膛刺穿。 “砰”地一声,一道暗金色的光芒突然从殿门的方向射来,击中了李逸云剑芒的侧面。两道光华呼啸着击打在墙壁之上,将数尺后的墙壁斩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汹涌的劲气令李逸云也退后了几步才站稳身形,还未等他转头去瞧出手之人,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一声呼喊从远处传来,并不十分嘹亮,甚至带着些病态。但它却让李逸云一瞬间戴在了那里。他转过头看,只见一个略微发福的年老内侍,正搀扶着一个同样年迈的老人走进殿中,老人一身金色的袍服,脊背有些佝偻,走起路来也有些不利索,但一双虎目却依旧是炯炯有神,顾盼之间,便露出无尽的威严。李逸云的眼睛不觉微微有些湿润,手中的光华瞬间熄灭了,李逸云单膝跪倒,朗声道:“参见陛下!” 除了依然昏迷的黑鬼,其余的人都朝着穆王跪倒在地,风沐翎想到了李逸云的身世,也轻轻地对穆王鞠了个躬,但目光却是警惕地盯着穆王身边的那个老年内侍,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之前击退李逸云剑气的那道光芒,正是出自老内侍之手。 第161章 剑影乾坤殿(下) “起来,起来!”穆王走到李逸云面前,搀扶他站起身来。李逸云眼中带泪,涩声道:“陛下,微臣当年修为浅薄,不能从姬伊扈这贼人手中救您脱身,实在是无能,多亏您福大命大。这贼人可曾对您不敬?” 话还没说完,跪在一边的姬伊扈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他大笑着抬起头,对着李逸云说:“李公子,哦不,王弟,你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我们的父王啊!你以为当年是我架空了父王?你也不想想,父王这样的人,又有谁能算计到他?” “伊扈,住嘴。为父所做之事,罪责自然不能一直让你背着,你就别话里有话的讽刺了!”穆王厉声道。姬伊扈听了这话,笑声渐渐沉了下去,渐渐地,变为了无声的冷笑。 穆王瞧着有些惊讶的李逸云,郑重地说:“孩子,我现在告诉你。当年我并没有被任何人胁迫,处死刘甫的决定,是我亲口下达的。” “什么?”李逸云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天地在这一瞬间也坍塌了一样。他怎么也想不到,处心积虑,步步紧逼令师兄夫妇惨死的,居然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法力自然而然的爆发出来,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股吹向四面八方的飓风。 那老年内侍便在这一瞬间出手了,他轻轻一抬手掌,挥洒出一道暗金色光幕,将自己与穆王父子保护在内,有惊无险地挡住了李逸云爆发的法力。 长啸过后,李逸云垂下了头,双目通红地盯着穆王,涩声道:“为什么?明明,明明我在洛阳已经打胜了呀!为什么?”李逸云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呼吸也变得越发沉重,直到风沐翎走上前来,轻轻地拉住他的手,他的喘息声才渐渐减小下来。 “孩子,这个世界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简单的。即使打退了他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那些镐京中的贵族更是根深蒂固,无法去除。而我,已经老了。” “你在洛阳的时候,我有一天早晨醒来,走路就变得不灵活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老了。我的儿子中,伊扈算是比较出色的,但也只是精于谋划,对领军毫无天赋。那时他想要代替你去领兵也不是什么与诸侯勾结,而是担心你有异心,说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不能让诸侯们抓到我们王室的把柄,我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把问题彻底解决,必须给贵族们一个交代,也堵住诸侯们的嘴。所以我才只好杀了刘甫,说起来,当初刘甫提出变法之时,我便私下里问过他,若是将来要为此事搭上性命,是否还愿意。他曾说:‘无怨无悔。’” 说到这儿,穆王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瞧着李逸云:“孩子,若是你依旧无法释怀的话,就杀了我吧,我原本就有负于你,这次正好全部还清了。只是请你杀了我之后,别再记恨我,那就够了。”说着,他竟缓缓地闭起了眼睛,神色中满是淡然。 李逸云抬眼瞧着他,这时在李逸云的眼中,他不再是统御四方的至尊天子,百战百胜的天下雄主,只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也是自己年迈的父亲。李逸云盯着穆王眼角细密的皱纹,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他猛地大吼一声,扯着风沐翎纵身而出,流星般越过宫殿的上空,消失不见。 此时的穆王也睁开眼,神色中满是疲惫。他瞧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姬伊扈,对方却是幽幽地冷笑道:“父王,演得不错嘛!猜中了王弟不会动手,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刚才王弟真的动手,以庞公公的实力,也是万无一失吧?” 穆王无奈的摇摇头:“伊扈,我知道你因为你母亲的死对我耿耿于怀,到了如今更是毫不遮掩。但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嘱咐过庞公公了,若是逸云刚才真的动手,他绝不会出手。” 瞧着姬伊扈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穆王叹了口气,转过头望向空中李逸云消失的方向,轻声道:“就是因为这孩子的性子,我才真心想补偿他,愿意死在他手里。他娘和他的师父,实在是把他教的很好!虽然善良的有些天真,但这却也正是我们这种心中黑暗的人所羡慕的呀!” “我的孩子,父王这一生没能坚持到最后的人生,希望你不要放弃!希望你,能够一直快乐啊!”说着,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穆王眼中流出,划过纵横的皱纹,枯槁的面颊,落到了大殿之上,砸出了轻微的响声…… 李逸云拉着风沐翎一路南行,一言不发的冲出了镐京城,又行了十数里,到了城南的渭水之畔。才一振羽翼,落到地面。 李逸云依旧不说话,径直走到了岸边的一块石头前,也不管那石头上面的灰尘,羽化神甲消散开来,便直接坐到了石头上面。风沐翎知他心中难过,也赶忙走了过来,手掌一吸,从一旁引来了一块石头,也不将羽化神甲散去,便坐到了李逸云的身边,轻轻地握着他的手。 半晌,李逸云才长出一口气,似乎是将怨气吐出了一些。“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他苦涩地说。风沐翎也不知该如何规劝他,只好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半晌,李逸云缓缓地转过头,瞧着身旁关切的望着自己的女子,眼中的沮丧终于渐渐被温柔所取代。“你的羽化神甲在月光下面真漂亮!”他突然说。 风沐翎也是愣了愣,才微红了脸,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腿,笑着说:“哪有?”李逸云却坚持道:“真的好漂亮的!你站起来我看看!”说着扯着风沐翎站起身来,拉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 风沐翎的这身羽化神甲,整体呈现晶莹的紫金之色,覆盖着从脖颈开始的全身。胸口处雕镂着一对阴阳鱼,却不像李逸云那样如平日所见的一般,而是两只阴阳鱼尾部在中心连接起来,首段则延伸向两边,刚好勾勒出少女动人的曲线。纤细的腰甲弧形向下眼神,将同样纤细的双腿裹在其中,一道道宛如春生藤蔓般的纹路布满了膝盖以下的位置,还微微向上延伸,展现出生命的气息。 而在她的后背之处,同样有一双翅膀,却并非羽翼,而是一对仿佛是鱼鳍似的通透薄膜,每一只薄膜又由许多更小的薄膜连缀而成,在月光的照耀下辉映着淡淡的光华。而在头顶之上,还有一顶晶莹剔透的头冠,将她那略带暗紫的黑色长发束在其中,显得精致优雅。 整套神甲都是琥珀般的材质,在月光的辉映下无不闪烁着迷人的光华,煞是美丽。李逸云瞧着眼前的恋人,心中不快顿时消散了大半,调笑道:“来,美人!给孤跳段舞!” 他本是说笑,却见风沐翎微微臻首,轻轻地说:“我跳的肯定没有那些舞姬好,你可不许笑我。”说着,双脚轻轻一踏地面,便站到了平静的水面之上。 月光下,风沐翎轻轻地晃动纤腰,开始舞动起来。李逸云瞪大了眼睛瞧着,只见月光下的少女一颦一笑,无不透着柔美与典雅。开始的时候,女子的动作还有些生涩,但随着舞蹈的深入,她似乎也开始沉醉其中,在这渭水之上轻踏莲步,舞出一幅幅绝美而又自然之象,顾盼之间,让人沉醉其中。 一曲舞罢,风沐翎轻轻的一弹身,回到李逸云身前,羽化神甲也随之散去,有些扭捏的说道:“是不是好难看?”李逸云呆呆地道:“不,美极了!” 他又眨了几下眼,才终于合拢了嘴,问道:“这舞你是从哪儿学的?我怎么从没见过?”风沐翎道:“这是我在镐京是和一个从江水之南的吴国来的女孩子学的,当时那段时间也是闲来无事,所以……” 李逸云不住地点头:“真好,跳得真好!看来我早就不该找舞姬来跳舞的!”风沐翎没好气地说:“臭美吧!这次是看你心情不好,我才不会再给你跳了呢!”说着轻轻地捶打起李逸云。 二人嬉闹了一阵,李逸云忽然摆出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指弹出,击中了草种的某物,他走上前去抓起一看,是一只肥硕的野兔。“你饿不饿?”他晃了晃野兔,对风沐翎说,后者用力的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在渭水边升起火来,吃起了烤兔肉。 吃过之后,两人相倚着小憩了一会儿,天色便慢慢地亮了起来。两人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风沐翎问道:“我们现在回昆仑山吗?”李逸云点点头:“是啊,是该回去了。等等,还有个事!”说着他对着自己的额头一抓,九婴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前辈,您复活需要的尸体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您说金鳌岛不适合用来复活您,那什么地方适合呢?”李逸云问道。九婴九个大头晃了晃,语气肯定的说:“嗯,那些妖兽生前均受到了鲲鹏所中毒咒的波及,虽然留在尸体中的不多,却也有一部分,因此需要找一处天地清气聚集之处,才能开始炼化妖兽的尸体。” “咦?那长白山的清气不就十分充裕吗?”李逸云疑惑的问。“这个……”九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瞧着他的模样,李逸云一拍额头,大笑起来:“我知道啦!你肯定还在记恨白前辈让你狼狈的事,哈哈!你真小气!” “我才不是……好吧,算是吧。”九婴赌气地说。李逸云收住笑声,郑重地说:“前辈,昆仑山也是清气汇聚之地,而且还有我师父帮助,要不您再跟我们跑一趟?”九婴点了点头:“好!那就走吧。” 第162章 溯源昆仑巅(上) 万籁俱寂,白雪皑皑的昆仑山脉,如一条匍匐着的巨龙,静静地沉睡着。一阵寒风吹过,东方的天际间,淡淡的光芒穿越了浩瀚云海,轻柔的洒在那终年不化的白雪之上,像一层淡金色的薄纱。 此时,山顶平地处的空气轻轻一扭,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了雪地中央。逆着如刀般的寒风,他轻轻一转手腕,一道银色的电光从他的手中绽出,对着面前的虚空猛地刺出。 “嘶”的一声,剑光发出有如击中实物般的响动,而没等这短促的声音消散,那道黑色的身影又转瞬间刺出数剑,纵横的剑光在空中交织出一幅玄妙的图案。而那嘶鸣之声,也一声声的衔接起来,渐渐的合成了一股声音。 “嘶——”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中,黑影的动作定格在了手腕上举,剑光指向斜上的动作。他周围空气中,依稀有着挥剑所留下的一道道细微裂痕,展现着之前那些剑招的威能。有一阵冷风拂过,吹起了他额间的黑发,将他的面貌暴露在寒风之中。 那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皮肤白皙,一双星目如同两颗通透的黑宝石,闪着坚定执着的目光。手腕一振,手中的长剑化为流光消失在掌中,少年微皱起眉头,似乎对自己的招式还有些微不满。他转过身瞧着已经跃出云海的朝阳,长舒了口气,轻轻的闭上眼睛,让自己沐浴在这淡淡的金色光芒之下,一阵阵温暖从阳光中传来,少年紧绷的的嘴角也渐渐的勾起一丝笑意。 片刻后,少年睁开了眼睛,微笑的嘴角又重新紧绷起来。他最后瞧了眼正冉冉升起的朝阳,脚尖一动,便要纵下山去。 突然,一颗细小的光点出现在了照样的下方,光点如同米粒般大小,却闪烁着不容忽视的五彩光芒,背对着朝阳,向着少年所在的山峰飞掠而来。 “嗯?”少年心中惊疑,疑惑间,那颗光点已经转眼间变到了手掌大小,隐约可见那是两个人影,分别散发着玉色和紫金色的光芒,两人手掌相握,流星般朝少年靠近。 “何方道友来我昆仑山讨教?”少年大喝一声,长剑灵蛇般滑入掌中,银色的剑光自下而上挥出,带出一道丈余长的剑气,转瞬间朝着那两道身影当头罩下。 这时,只见那玉色的身影抬起空着的右掌,一团淡淡的金点从他的掌心散出,抹向银色的剑芒。奇诡的一幕便在少年的眼前上演,银色的剑芒一碰到那看似毫无力道的金色光点,便立刻消散成了碎片,同样化为了一团淡金色的光点,被那玉色的身影挥了挥手,驱散在了空中。 见对方实力强横,少年一咬牙,浑身气势暴涨,双手将长剑紧紧握住,便要使出杀招。却听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那远处的身影处传来:“老四,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那少年听到这声音,原本蓄满气力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瞪大眼睛瞧向那远处的身影,用力地喊道:“是三哥吗?”语气中满是惊讶与喜悦。 这时,那两道身影也已经到了距离少年不到百丈的距离了,两人的面目清晰的显现在少年的眼前,正是李逸云和风沐翎。两人手挽着手踏云而来,来到了距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李逸云瞧着面前一身黑衣的小师弟柳鸣,眼中的笑意渐渐地蒙上一层水雾。他轻声道:“老四,你长大了。” 柳鸣已是不可抑制的留下了眼泪,他瞪大眼睛瞧着李逸云,颤声道:“三哥,你这一走就是六年多,我和师父都好想你啊!”李逸云对着风沐翎笑了笑,放开拉着她的手,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柳鸣的肩头,轻笑着说:“这么大的人还哭,也不嫌害臊。” 柳鸣被他这一拍,更是大声的呜咽起来。也不顾站在一边的风沐翎,一把便将李逸云抱住,紧紧地靠着他的肩头,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三哥,前些日子师侄们来了,带来了你的消息。我都有些不敢相信!你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消息也不往回带呢?我真怕你和二哥一样……” 李逸云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阵阵哀痛,半晌才止住悲戚,拍着柳鸣的后背说:“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三嫂还在这儿呢,别让你三嫂笑话你!”柳鸣这才缓缓止住哭声,将李逸云放开,对着风沐翎行礼道:“小弟柳鸣,见过三嫂!”风沐翎俏脸微微一红,却也没出言反驳,只是微微地点点头。 李逸云哈哈一笑,重又拉起风沐翎,冲着柳鸣道:“走,带我去见师父吧。”柳鸣微微一笑,伸手朝着之前他现身的地方轻轻一推,空中便凭空打开了一扇大门,门的另一边,显露出那曾令李逸云魂牵梦绕的小小山谷。 山谷之内,此时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几间木屋盖在一处避风的地方,在最大的那间木屋中,正凭空燃烧着火红的烈焰,火焰旁不大的石桌前,紧紧的围坐着五个人,其中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已经吃的不亦乐乎,身旁一个比他略小些,身穿绿袄的少女不住的对他小声说着:“你慢点吃,太丢人了!”可他却毫不在乎。而另外三个孩童,此时正围坐在一个老者的周围,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孩银发白衣,有模有样地夹着菜,不紧不慢地吃着,而另两个一男一女的垂髫小童,却是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一边还不住的吃老者用筷子递过来的肉。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三道身影先后走入屋中。柳鸣对着老者施了个礼,轻声道:“师父,三哥回来了!”不用他说,老者早已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李逸云,依旧明亮的双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最后凝聚成无边的慈爱。 而对面的李逸云也同样如此,眼神不住的变幻着。最终定格在如同融化的雪水般的泪光之中。他瞧着面前长发已然花白的老者,涩声道:“师父,你老了许多!”这句话一出口,李逸云便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原谅了面前的这个人,同时他也感觉,自己前些年的执拗,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听了他的话,吴尘轻轻地叹了口气:“谁又能不老呢?这算不得什么!”说着,他瞧向李逸云身边的风沐翎,露出一丝微笑道:“这姑娘是……” 李逸云连忙擦擦眼角,也笑着说:“师父,她叫风沐翎。我特意带回来让她见见您。”风沐翎赶忙施礼道:“见过吴前辈。”吴尘轻笑说:“姑娘,快起来,不用客气。”说着又转向李逸云,没好气地说:“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娶媳妇还找我这老头子商量什么?不过这姑娘这么好,能瞧得上你吗?” 一句话让风沐翎羞得满脸通红,李逸云却笑着道:“瞧得上瞧得上的,师父你也对我太没信心了吧?”这话一说,众人顿时笑了起来,风沐翎则用力地掐了他一下,痛的他直咧嘴。一边笑着,吴尘一边捋着长长的胡须说:“是吗?姑娘,你能瞧得上他?”风沐翎听了这话,尽管羞涩,却还是点了点头。吴尘笑道:“那好,等过几天挑个好日子,就在这山上把事情办了,怎么样?” 一句话出口,孩子们倒还好些,李逸云登时便被惊地张大了嘴,柳鸣也露出一丝惊讶。而风沐翎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点点头,声如蚊呐地说:“全听前辈的好了。”吴尘却是一皱眉:“还叫前辈?”风沐翎脸又是一红,轻声道:“师父。” 吴尘笑的合不拢嘴,连忙招呼道:“快快!快过来一起吃饭。”说着手掌轻挥,石桌顿时便大了一圈,而几人坐着的座椅也随之移动,让开石桌扩大的路线,不多不少的三把座椅,也跟着出现在石桌旁。李逸云与风沐翎相视一笑,坐到了座椅上,吃了起来。 两人都已是饥肠辘辘,连风沐翎也不客气,大口地吃起了香喷喷的红烧肉,反倒是李逸云尝着这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回忆涌上心头,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不久,石桌上便已是杯盘狼藉,晶晶和和子早已撑得直打饱嗝,其他几人也都吃的饱足,便纷纷放下碗筷,风沐翎本要留下陪伴,但见她神色疲惫,吴尘便装着严厉的让她也去休息。屋中只剩下了吴尘和李逸云师徒两人。吴尘见众人散去,伸手往桌下一掏,变戏法似的捧出几坛美酒,冲李逸云挤了挤眼睛道:“这些东西可不能让小孩子们喝,咱们师徒俩喝点?”李逸云笑了笑:“好啊!”伸手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一杯杯的喝着美酒,李逸云便缓缓地将这些年的遭遇叙述一遍,酒意上涌,令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说道高兴时手舞足蹈,说道难过时眼中含泪,吴尘则是听的不住点头。 听他说完,吴尘面带笑意的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倒也真算丰富了,不过总体还算顺遂的,至少找了这么好的媳妇,修炼上也没落下,不错不错。”李逸云面带醉意的笑道:“说来还得感谢那五大妖王,要不是他们给我下的五毒咒,我少说也得三十岁才有机会冲击太清雷劫。” 李逸云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元灵的修炼速度缓慢的不是一点半点,将五毒咒的灵力全部吸收之后,李逸云就知道,即使是他几年前的玉清、上清雷劫,也是依靠着五毒咒中灵力不断地融入自身,才能以不落后他人的时间先后突破,否则即使他再拼命修炼一些,以元灵那龟爬般的速度,如今也就是堪堪渡过玉清雷劫,绝不可能触摸到上清雷劫。 吴尘捋了捋胡须,另一只手掌搭上他的肩膀,瞪着通红的眼睛说:“凡事有弊就有利,你那元灵之法虽然前期修炼缓慢,但却能消除渡劫时的虚弱期,而且,到了羽化境界后因为更遵循自然之道,应当反而胜过元神了吧?” 李逸云点点头道:“没错。我和……和沐翎比过,我的元灵比她的元婴对天地间的灵气感应更强一些,调动起来要容易一些。而修炼的速度也不再弱于元婴。” 吴尘砸着嘴:“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接下来师父给你指导一下羽化境界的修炼啊!羽化境界之后,你的体内已经满是法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吸收灵气,将体内法力不断压缩,让它变得更加浑厚,而随着法力的压缩,你操控天地灵气的能力也就越强,最后会达到施展一招法术,九成的能量都是来自天地灵气。这个过程急不得,师父当年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完成,你可能会快一些,但也不能着急。” 李逸云连连点头:“师父,那之后呢?”吴尘笑道:“之后?之后便是等待着越发浑厚的法力达到临界点,最终在你的体内压缩出塌陷的内空间,到那个时候。你应该就快遭遇‘造物仙劫’了。若能渡的过,便能够达到造物的境界了。至于这‘造物仙劫’,则是全不同于雷劫,它没有具体所指,有时是一件事,有时是一个人,完成的对了,你就会当场顿悟,而且也能明白自己的劫数是什么,旁人则往往看得莫名其妙。” 第163章 溯源昆仑巅(下) 瞧李逸云皱着眉不住挠头,吴尘敲了一下他的头:“好了!想不明白就先别想,这些离你还远着呢!喝酒!”说着师徒两人将酒碗一撞,又是一饮而尽。无尘长吁口气,接着道:“修炼法力,按部就班就好。你现在要做的,是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将你的一身法术融为一炉,若不能做到这点,即使修为足够,也永远无法突破。你懂吗?” 这次李逸云点了点头,兀自红着眼睛说道:“我懂!通天前辈也和我说过,嗯……‘所有的法术、招式,都是为了在道的指引下,洗刷出一个完整的‘我’!’是吧?”吴尘一拍大腿:“通天前辈也这样说?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话似乎有些狂妄,但李逸云却没有反驳,因为以他现在的眼界自然看得出,自己的师父或许比通天教主还差上一些,但那种差距却实在是很小的。 “你小子收的那两个徒弟都不错呀!”吴尘喝下一碗酒,又开口道:“聃儿再有最多两年就能修炼元神了。和子也很不错,都比你强!你可别偷懒,耽误了孩子!”李逸云端起酒碗和,皱着眉道:“放心吧!我再不济也比你强多了!你当初除了教我识字还教我什么了?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啰嗦?赶紧喝酒算了!”说着两人的酒杯又“叮”的撞在了一起…… 等到风沐翎睡了一个时辰,回到屋中打算收拾碗筷之时,师徒两人便都趴在桌子上满身酒气地睡去了。看得她满脸无奈的将碗筷收走,向炉火中加了一股法力,又化出两张棉被披在两人身上,这才转身离去。 门合拢的声音传来,李逸云睁开眼,笑着对吴尘道:“师父。沐翎挺贤惠的吧?”原来听到风沐翎的脚步声,李逸云怕挨骂,便拉着师父一起装睡,此时人已经走了。李逸云忙把藏好的酒碗重新拿了出来,嘴里叫着:“师父!师父!”可吴尘却依旧睡着,呼吸也变得越发平缓。李逸云仔细瞧了瞧,不由得叹了口气:“居然真睡着了!那我也睡了吧!”说着将酒坛随手一抛,头倒在了石桌之上,沉沉睡去。 两人一直睡到了晚饭时分才醒了过来,然而依旧疼痛,洗漱一番后又回房睡下,还好吴尘早先便用五行法术造了几间新屋,这才不显得拥挤。 一直到次日的中午,两人这酒才算是醒了个七七八八,第三天的早晨,吴尘带着李逸云和刘甫的幼子刘云书拜祭了刘甫夫妇,其他几人也都跟着他们祭拜了一番。望着这冰冷的墓碑,李逸云脑中顿时浮现出熟悉的身影,再看看身边幼小的孩童,心中更是剧痛。而一旁的吴尘,双目中则不住地闪现泪花,李逸云听柳鸣说,吴忧捧回刘甫夫妇骨灰的第二天,吴尘那原本乌黑的须发,便白了近半。 逝者已矣,李逸云伤感了一番,便开始了复活九婴的工作。 依着九婴的方法,李逸云将八只海妖连同神龙的内丹吸出体外,运用《浩渺辉光诀》将九颗内丹分散为无数的颗粒,又重融为一体,据九婴说,鸿钧老祖当年也是用类似的方法造出了他。过程有些艰难,但好在有吴尘指点,倒也是有惊无险。只是年纪大了之后,吴尘越发的懒了,一下手也不伸,任由李逸云累的满头大汗。 炼制好内丹之后,李逸云又用类似的手段,将这九具尸体融为一体,以神龙的身体为主,最后形成了龙身九头的一具身体,八颗头颅形状各异,对称的分布在龙头的两侧,连接在龙身之上。之后,吴尘总算是出了份力,操纵着昆仑山巅的清气将尸体连同内丹净化了一番,将其中那隐藏着的嗜血之气清洗而去。 而后,九婴便从李逸云的身体中退了出来,钻入炼制好的内丹之中,之后操纵着内丹,融入九头的身体之中。而随着内丹和身体的融合,天上的乌云竟然逐渐凝结起来,巨大的雷霆在云端若隐若现。 九婴的复活直接引动了太清雷劫,正如晶晶当年所说,九婴原本的境界只有上清雷劫左右,但他只是在封印中便已有数百年的领悟,又跟随着李逸云奔走四方,自然早已脱胎换骨,渡过雷劫不过是须臾之间,而且也丝毫没有虚弱期的存在。 拥有实体的九婴,化为了一个须发浓密的中年男子,倒也不论辈分,直接称呼吴尘为“道兄”,叫起李逸云来依旧是“小子”,几人又是庆祝一番,之后便在开始吴尘的主持下,开始筹备李逸云与风沐翎的婚事。 吴尘费尽心思,还卜卦算了许久,这才选定了五日后的一天。同时施展法术,依照约好的方式叫回了大徒弟吴忧,几人在这雪山之上操办了一个简单而温馨的仪式,共同庆祝着这对新人的爱恋。 之后,众人又连续狂欢了几日,九婴便提出告辞,吴忧也说要继续游历,吴尘带着众人送他们到了山谷外,目送着他们离开。 山谷之中,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吴尘似乎也有些累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瞧着李逸云说:“老三,咱们再去小酌一点?”李逸云笑了笑,正要答应,心中却有一件事浮现,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开口问:“师父,我娘有九尾狐族的血脉吗?”此话一出,吴尘也是愣了愣,随即才目光有些黯然地说:“没有吧,若是她有九尾狐族的血脉,估计就不会……” 李逸云心中一惊,接着问:“那我呢?”吴尘点点头:“你的确有九尾狐的血脉,大约占到四分之一,应当是从你父亲那儿继承而来的吧?”话音未落,李逸云立刻斩钉截铁地说:“我的父亲是穆王,他毫无修为!” 吴尘也愣了,两人对视着,目光中满是惊讶。半晌,吴尘才道:“这怎么可能?难道……”而在李逸云心中,同样令人震惊的答案也渐渐剥落覆盖着的外衣,显现在他眼前。而此时,吴尘已经将这个答案说出了口。 “难道你不是他们的儿子?” 第164章 天璇之谷显神通(上) 金色的光罩如同一只倒扣着的巨碗,将一座座浩大雄伟的殿堂罩在下面,将凛冽的的寒风阻挡在外。阳光透过似真似幻的光罩洒下,立刻便被殿堂顶端镶嵌的一颗颗西瓜大小的透明圆球吸引过去,化为一缕缕光带沿着殿堂的墙壁流淌下去,将温暖传递到每一间房屋。 这便是昆仑山第二宫,天璇宫。 百多年前封神之战后,元始天尊仙逝,灵宝道尊失踪。昆仑十二仙中的四人为求大道,也先后离去。而剩下的文殊、太乙、黄龙、道行、普贤、玉鼎、广成七位真人,便在这昆仑山上广收门徒,创建了昆仑七宫。 而后,真人们由封神之战的经历中悟出:法宝的存在,是一柄双刃剑,一件强大的法宝甚至能够跨越修为境界的差距。若是这样的法宝落在宵小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众人将他们所用的法宝全部封存,以防被人利用,枉造杀孽。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这一举动,对后辈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弟子们见师尊纷纷将法宝封存,便也竞相效仿。到后来竟流传出:“法宝的存在,会使修道者产生依赖。影响他们对大道的体悟。” 众真人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法宝会影响体悟天地的说法不可谓不对,但却是针对他们这些修为高深者来说的。真人们原想出言语喝止,可见弟子们封存法宝后果然更加专心的体悟天地之道后,便又改了主意,不加点破。 直到真人们的弥留之际,他们才将这件事解释给弟子们听,但当时风气已然形成,三代弟子们大多数根本就不再炼制法宝,因此,才有了如今修道者法宝寥寥的场面。 而那些封存着真人们与其弟子们法宝的地方,便是天璇宫。 此时,天璇宫的正门处,掌门人白明子正从殿内走了出来,冲着迎面而来的一行人中的当先者拱了拱手,摆出一副有些机械的笑容道:“吴尘师弟,别来无恙啊!外面寒冷,快请进殿内说话。”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几人让进 这些人正是吴尘、李逸云一行人,原本此事只需师徒两人前来即可,但其他人想到两人走了没处吃东西,便也跟着两人出了山谷,想混口饭吃。于是除了依旧修炼的柳鸣外,其余人一个不少,都来到了这里。 吴尘走在最前,一边走着,一边对身旁的白发老者说:“白师兄一向可好?师弟有礼了!”白明子捋着胡须道:“师弟别说客套话,有什么事?直说好了!”吴尘微微一笑,指了指李逸云道。“不瞒师兄,我这弟子的身世有些问题,想借太乙真人所留的法宝‘溯源镜’探查一番,不知师兄能否帮忙?” 白明子原本笑着的脸色骤然一僵,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踟蹰道:“师弟。不是师兄不帮忙,你也知道,所有的法宝都被封在天璇山谷之中,而那个地方,近年来可是由师叔祖看护,他老人家可有点……”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为难之色。 吴尘笑了笑:“无妨,只要师兄允许我带着小徒去那儿看看便可,不成的话那也怪不得师兄。”白明子点点头:“师弟这么说就好办了!来,先坐下歇歇。”几人此时已经走入了大殿,听了白明子的话,便纷纷坐了下来。吴尘借机把一行人一一引荐给白明子。 李逸云用眼角余光瞧去,只见天璇宫中弟子来来往往,似乎很是忙碌,连走路都不愿意浪费时间。而一旁的偏殿中,一身白衣的弟子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些奇形怪状的器械周围,不知在探讨些什么。 白明子瞧见李逸云的眼神,眼中一亮,出言道:“师侄,你可是对这些器械有些兴趣?”李逸云见对方询问,忙礼貌地点了点头,称赞道:“师伯处的这些器械的确很是神奇,记得小的时候我就很是好奇,但师兄们就是不肯让我靠近,可能是怕我弄坏了吧?” 白明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哼了一声道:“这些没出息的,怎么能这样敝帚自珍呢!技艺只有不断交流才能发展嘛!来,师侄。我给你说说,我们天璇宫呢,从祖师太乙真人起,便追求格物致知之学,我们的修炼也是从格物之中领悟天道。你看这些器械啊,别看它们看着不起眼,可都有囊括宇宙之功啊!那边的那个长条形的……” 老者捋着雪白的胡须,一件一件的对李逸云讲说起这些器械的用途,开始的时候,李逸云还能饶有兴趣地听着。但越听脑子越乱,到了后来,便只剩下了点头,还有一副装出来的认真聆听的表情。白明子却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终于长出口气,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李逸云也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抬起头看了看太阳,竟已到了中午,白明子无奈的摇摇头道:“唉!光阴如箭呀!本想和师侄多谈谈的,竟然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小轮!”随着这一声呼喊,一个白袍的青年跑进屋来,白色的衣服上满是些五颜六色的事物,进门后朝着白明子施了一礼道:“师父!” 白明子皱了皱眉:“又出什么岔子了?弄得全身都脏兮兮的,这是开阳宫的吴尘师叔,李逸云师兄,还有你师兄的几位朋友。”小轮这才转头瞧向几人,依次打过招呼。白明子挥挥手:“你找几个人,端些饭菜上来,快着些,你师叔和师兄一会儿还有事情。” 小轮转身下去,不一会儿,便和另外两个少年每人端着个食盒走了上来。几人腹中早已饥饿,见饭菜上来自然是十分期待,尤其是晶晶与和子,就差没流出口水了。 可盒盖掀开后,众人却是一片失望之色。盒中所摆放的食物,大多是干粮之类,易于保存却毫无滋味,晶晶顿时便露出一丝嫌恶之色,李逸云心中生疑,以为是白明子是有意给众人难堪,却见老者早已拿起一张烙饼大口的吃了起来。 见主人吃的有滋有味,众人也不好拒绝,再加上为了填饱肚子,便也纷纷吃了起来。吃了两张烙饼后,吴尘开口道:“师兄,吃过饭我便和如云前往天璇山谷,你看可好?”白明子点了点头:“嗯,其他的几位就先留在这里吧,师叔祖他老人家喜欢清静,人去的多了容易惹他烦!” 这时,几人也都相继吃完了饭。吴尘和李逸云站起身来,后者冲着白明子施礼道:“师叔。那我和师父就先去了!这几个人就托你照看了!”白明子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叫人带你们过去啊!小轮!小轮!” 连叫了几声,之前的少年才再次出现,这次他变得更加不堪,不光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头发也乱糟糟的,还发出淡淡的焦糊气味。白明子又是一顿臭骂:“你怎么弄的?做事情毛手毛脚的!仪器没坏吧?”见小轮摇了摇头才微微舒缓了眉头,随后没好气的说:“你把手边的事情放一放,先带你师叔和师兄去一趟后山山谷!” 小轮躬身一礼道:“是!”随后朝着吴尘师徒做出个“请”的手势,带着两人走出殿门。李逸云偷眼瞧着留在殿中的几人,目光中露出一丝深深地同情,风沐翎眼尖,看到了他的眼神还没等细想,李逸云便已快步离去。 而之后,白明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开始传出殿外:“侄媳妇?别瞧了,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嘿嘿,小伙子,小丫头,都往这边看,你们看这个器械……你们用心看,你看三个孩子都比你们认真……” 而摆脱噩梦的李逸云,则与吴尘并肩前行,跟随着小轮穿过了数重大殿,一路向北行去。每一重大殿之中,都聚集着或多或少的青年弟子,其中不少人的身上,也都像小轮似的,弄得乱七八糟。而他们的卧房,就围绕着这一座座大殿而建,往返倒是十分便利。 还没等李逸云感慨他们这孜孜以求的精神,三人便已穿过了大殿,顺着条小路向下走去。小路蜿蜒曲折,一株株梅树被植在路旁,在雪白中点缀出一丝丝的鲜艳之色。 师徒二人跟着小轮快步向前。渐渐的,梅树将身后的层层大殿遮了住。而几人的面前却是豁然开朗,目的地已经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这里已经接近了遮挡寒风的结界边缘,又没有大殿顶聚集阳光的球体,尽管寒风依旧无法透入,但身周的气温却已经低了不少。而在几人的面前,一个葫芦形的山谷便呈现在这一方宁静的天地之间。 山谷先宽后窄,中部的两侧都有着弧形的过渡,若是从上方俯瞰,便如同一个葫芦嘴儿远离几人的葫芦形状。而在那细小的葫芦嘴儿处,一道紧闭的师门清晰可见,石门的一侧,则坐落着一间矮小的木屋,颇有遗世而独立之感。 小轮停住脚步,冲着两人拱了拱手说:“师叔,师兄。我便送你们到这儿了。前面就是封存法宝的山洞,太师叔祖就住在木屋之中。我就不过去了。”吴尘点点头道:“嗯,你就先回去吧!替我谢过你师父。”小轮点了点头,便快步往回走去。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向着木屋行去。到了距离木屋大约三十丈处,便听屋中传来一声略带不满的询问:“是我打扰我清修啊?有什么事?快说!”吴尘苦笑一下,示意李逸云停下脚步。朗声道:“师叔祖!我是开阳宫的吴尘,我的徒弟想借您守护的‘溯源镜’一用,探查一下身世,还请您帮帮忙!” “什么?要借法宝?不行不行!自从我师父等人仙逝之后,修道者早已忘却法宝之道,现在的年轻人更是一无所知,借给他们不是玷污法器吗?不行不行!你们走吧!”苍老而执拗的声音从门中传出。 李逸云一下子便急了,身世之谜对他来说异常重要,又听师父说溯源镜几乎是唯一的手段,又怎能忍受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就宣告失败,当即大喊道:“太师叔祖!晚辈因身世之事,已屡遭造化戏弄!此事对晚辈异常重要,还望太师叔祖成全!” 木屋中老者的声音再度传出:“你口口声声要借法宝,你有怎能证明你能够善用这些法宝?而不是使其蒙尘?有本事,自己也造一面‘溯源镜’出来呀!” 李逸云心绪难平,脱口而出:“若我真的要造,给我几十载的光阴未尝不能成功,但前辈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我,又怎知我不能善用法宝?守着这些宝器不让它们为他人解决难题?究竟是谁使法宝蒙尘?” 一番话出口,李逸云心中的抑郁之气消散了许多,但一股后悔之感袭上心间。自己这样一闹,岂不是更借不到法宝?而随着他的这些话,木屋中却是安静了下来。 第165章 天璇之谷显神通(下) 李逸云正踌躇间,只见木屋的门缓缓地推开,一个身穿黑色皮袄的老者从屋中走出,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的皮肤干瘪枯槁,布满皱纹,竟似有百岁高龄。一双如鹰隼的眼睛定定地瞧着李逸云。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探出手指指向李逸云,朗声道:“好!那我就给你个机会!” 闻听此言,李逸云心中一动,上前一步道:“还请前辈明示!”老者冷冷一笑:“很简单!我拿出三件法宝,你若能将其一一破解,我便承认你能够善用法宝。将‘溯源镜’借给你,若是不能,那便速速离去吧!” “如此!便请前辈赐教了!”李逸云聚气凝神,严阵以待着。一阵阵忐忑在他心中浮动,毕竟在如今的时代,自己所见的法宝与老者相比可谓九牛一毛,不知老者会拿出怎样玄妙的法宝。 “那你就看着吧!”老者冷冷地说。紧接着猛然断喝一声:“定!”李逸云下意识便要向旁闪身,但在他的身前却已然凭空出现了三个露出一半的光环,三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光环自上而下,分别拦在他的颈、腰、膝三处,还没等李逸云再有所动作,光芒便猛地一收。而李逸云的后背,随着光环的收拢,立刻便抵在了一根柱子上。 他正想从后背处弹出法力,却感到柱子上传来一股诡异的灵力,从他的脖颈一直透到他的尾椎,侵占了他的整个督脉。这还不算完,这股灵力沿着经脉游走,转瞬间便覆盖了全部的经脉,之后,又闪电般的沿着经脉四散开去。仅仅是片刻间,李逸云就发现,自己的体内的所有法力,就这样莫名的被封住了。 光环紧紧地勒住他的颈、腰和膝盖,连同双臂也绑缚在其中。一阵阵压迫感不断传来,尤其是勃颈处的压迫,令李逸云有些窒息的感觉。 木屋前的老者看着他,淡漠地说:“这是当年文殊天尊的法宝遁龙桩,你便先试试能不能破解它吧?”说完,老者一转身,竟瞧也不瞧李逸云,径直地回到了屋中。 见老者如此轻视,被绑缚着的李逸云心中生出一股怒火。当下便要操控法力强行突破,但身上的法力却是毫无反应,只是白白的将脸涨了个通红。渐渐的从愤怒中冷静下来,李逸云开始思考。他并没有向吴尘求助,因为他猜到,以老者的古怪脾气,若是向人求助,即使破解了法宝,他也不会认可自己。 心绪归为沉静,李逸云感受着这遁龙桩的状态,只觉这法宝散发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所加强,但奇怪的是,无论强弱,束缚着自己的三道光环始终没有变化,既不勒紧也不放松。李逸云心念电转:无论什么法宝,总需要有法力注入才能起作用,而若是停止注入法力,那么法宝的力量便会逐渐减弱。而那老者显然再出手后便没有再注入法力,那么这种情况只可能是…… 灵光一闪,李逸云已有了计较。七彩光华从额间射出,就在他面前的空地之上凝成了一个与他长相相同的人。正是他元神离体后的状态。到了羽化境界后,李逸云的元灵也终于能够施展元神出窍了。 只见出了窍的元神探出手指,点中了自己本体的眉心。磅礴的法力从眉心中钻出,潮水般的涌向元神所凝成的身影。而那三道光环,也随着法力的涌出,变得越发黯淡,最终完全消失了。 失去了支撑,李逸云那空挡的肉体便要向前跌倒。他的元神赶忙重新化为流光钻回体内,控制着身体用力一踏地面,稳住了身形。而他身后的遁龙桩飞速缩小,化为巴掌大,钻入木屋的窗口。老者的声音也随之传出:“勉强算是通过了吧!不过我要提醒你,若是生死相搏,你早就被杀了!” 面对老者的讥讽,李逸云只是笑笑道:“不断地抽取绑缚者自身的法力维持束缚,遁龙桩果然名不虚传。”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若是生死相搏,在光环出现的一瞬间他早就斩出诛仙剑气了,那时用元神操控遁龙桩的老者,说不定便会被诛仙剑气瞬间震伤元神。 老者冷哼一声道:“少说废话,接我第二件法宝吧!”说着,只见一道灰暗的光芒掠出窗口,迎风见长,在李逸云的眼中瞬间化为一颗长宽达数十丈的巨大方形玺印。玺印顶端盘踞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四周雕刻着玄妙的花纹。还没等李逸云看清图案,玺印已然从天而降,由上至下的向他压下。 一股天地初开般的洪荒之气深深的渗入李逸云的魂魄,他精神一震,将这股压抑之感暂时驱除。大喝一声,双手向上一举,接住了这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眼前一黑,李逸云险些喷出一口血。无可比拟的压力由上至下而来,压得他的身体不住的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好像骨头就要折断一般。不用老者说,李逸云也知道,拥有这般无比力量的,只可能是广成子的成名法宝翻天印。当年的封神之战,多少实力超群之辈便在这一印之下,被砸为了一滩肉泥。 而此刻,尽管老者并未出全力,但李逸云却也已渐渐难以支撑,若在这样下去,他势必也会步前人后尘。思绪如闪电般变换着,李逸云心中焦急:怎么办怎么办?若是我脱身逃走,倒可以解除困境,但那却是承认了无法破解此印。该如何破解?翻天印,翻天…… 心念一动,李逸云双手用力,猛的向上一推。身体也在这一推力之下站直起来。元灵之力运转,体内的法力随之变化。淘沙似的分成轻重两部分,质轻的部分在元灵的操控下向下沉去,而质重的部分却反而上升。而这一番颠倒似乎也费了他不少的力气,手腕眼看便要撑不住上方的石印。 就在这时,石印却突然停止了下压的势头,转而飞跃而起,从李逸云的身侧猛地砸入地底,李逸云大笑着展开羽翼腾身而起。而那翻天印则从他的脚下破土而去,由下至上的袭向他。 心念又是一转,李逸云体内法力轻重之态又是一变,变为上轻下重之态。而那飞掠而至的翻天印则随着猛地止住势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换为由上至下的姿态砸向李逸云的头顶。而石印刚一接近,李逸云体内的法力又是一变…… 就这样几轮下来,翻天印的势头渐渐的减弱了,而李逸云却是毫无损耗的凌空而立,随心所欲的操纵着石印的轨迹。“罢了罢了!这第二关也算你过了!”老者从木屋中走出来,手掌轻轻一招,翻天印化为一道流光,在空中不住缩小,重又化为三寸见方,落到老者手上。 光芒一闪,印玺在老者掌中消失,老者赞许道:“清者为天,浊者为地,你能这么快的领悟翻天印利用清浊相引之理发挥威能,实在难得。”接着又叹了口气:“若是当年也能有人如你般,那该多好!”说着,老者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再度沉默了起来。 半晌,他的双目才重新变得有神。他将手掌一翻,一柄闪着淡淡光华的金斗被他操在手中。他目光凝重的瞧着李逸云道:“娃娃,我先说清。这件法宝叫做混元金斗,当年是通天教主门下云霄、琼霄、碧霄三姐妹一同炼制,内藏宇宙乾坤,进入其中,便于外界完全相隔,他人的力量完全帮不上忙,若是不能破解其中纷繁复杂的星阵,即使是我,也只能等你的法力耗尽后,才能将你放出。当年昆仑山的祖师们便有数位法力尽失,若非元始祖师的大神通,便将终身难复。你可还想尝试?” “老三,别试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一直不说话的吴尘突然开口道。李逸云回头瞧去,只见一向淡然的师父眼中竟出现了急切之色。他又转头瞧了瞧老者手中的混元金斗,心中也开始犹豫起来,自己对于星象之学,除了那“南斗封神”之外,便一无所知,实在是毫无机会去破解这件绝世法宝,当下便要出言放弃。 可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感觉穿越了空间的阻碍,径直透入他的魂魄中。李逸云愣了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背对着吴尘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可以破解!”语气中溢满了自信。说着,他朝老者拱了拱手:“前辈请赐教。” 老者郑重地说:“你决定了?”李逸云笑了笑:“那是自然!”“好!”老者大声喝道。手中的混元金斗猛的闪耀起光芒,一股密布着银芒的吸力从斗****去,将李逸云席卷在内,转眼间便将他吸入其中。 一片寂静,吴尘目光焦急的盯着斗口,连那冷漠老者也凝视着它,可那金斗却是安安静静,毫无反应。 突然,一道金光从斗口喷吐而出,落到地上,凝聚出李逸云的身影。而他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他不去看那惊讶无比的老者,也不去看满脸欣喜的吴尘,而是将目光投向谷口,看着那里缓缓走来的身影,笑着说:“多年不见,你可还安好?” 回应他的,是一个完全相同的声音:“哈哈!怎能不好?比起你被困在名利之中,我可是舒坦的多了!”李逸云嘴角的弧度扬的更高,由衷的羡慕道:“还是你走运啊!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去做那个让人心烦的诸侯了。你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哦,李玉龙!” “嘿嘿!就算是这样,刚刚我们也扯平了!”阳光下,来人露出一张与李逸云一模一样的脸,笑着回应着。 第166章 万宝尽出争高下(上) 吴尘和那耄耋老者瞧着李玉龙从谷口走入,都已惊的目瞪口呆。以两人的修为自然看得出,这人身上的法力自成体系,与李逸云截然不同,如此便不是常识中的分身,但两人长相又完全相同,气息之间还有隐约可察的玄妙联系。实在是令人奇怪。 不过吴尘随即想到,这定是李逸云与他提过的,用天火同人所造出的人,神色淡然下来,剩下黑衣老者独自站在原地悬揣着。 李玉龙的身边,还跟着一位青年女子,女子容貌倒也平常,肤色也稍有些黑。不过神色间甚是温柔,明媚的眼神如同阳光一般温暖着身旁的人。李逸云笑着瞧了她一眼,转头对李玉龙说:“你小子不错嘛,居然还把弟妹带回来了!”李玉龙哼了一声:“为什么是弟妹?不是嫂子?谁承认你大了?”那女子却是微笑着施了个礼,轻声道:“见过大哥。”话语中带着些古怪的口音。 李逸云哈哈大笑道:“瞧!还是弟妹明事理,一会儿我也叫你瞧瞧你嫂子,这时候她还在外边,这儿的前辈不喜欢人多……”这时,他面容一僵,神色尴尬地转过头,冲着黑衣老者赔罪道:“太师叔祖,打扰您的修行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让他们走!” 黑衣老者却是挥了挥手,面带好奇地盯着李玉龙说:“这都是些细枝末节,我倒是更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不是你的分身,但好像又是一个人。不知你能否相告?” 李逸云微微一笑,便将天火同人之法说了一遍。老者听的频频点头,赞许道:“想来方才便是由他利用天火同人的相互间的召唤之术,将你拉出混元金斗吧?有这样的奇术在身,还有什么法宝能困住你?”一听这话,李逸云笑了,礼貌地回道:“前辈谬赞了!” 黑衣老者一挥袍袖,叹道:“罢了!这宝库便随你进入好了,记得不要损坏其中的法宝,否则惟你是问。”说着一转身,再度走入那木屋之中。 终究是有了个结果,李逸云长舒口气。来到这阔别多年的“兄弟”面前,相互讲诉着分别后的历程。自打与李逸云分别后,李玉龙便一路向西南而行,还跨越了一座不亚于昆仑山的,被当地人称为“喜马拉雅”的巨大山脉。之后到了名叫“身毒”的国家,那里的文化与华夏截然不同,李逸云便在那里一直住了下来,感受文化,体悟天道。而他的妻子也来自于身毒国。 半年前,李逸云通过服用丹药恢复修为,他便已通过天火同人造就的两人间的联系感知到,只是无法确定李逸云的方位。而到了不久前李逸云吸纳鲲鹏法力之时,他的感受则更加强烈了,同时连对方的方位也可以确定。于是他便动身返回中土,但因为妻子身无修为,不能承受太快的速度,才行进的十分缓慢。 当他从上空掠过昆仑山时,两人已十分接近,相互间顿生感应。李逸云那时正在为难是否放弃挑战混元金斗。感受到他的存在后立刻发出让他赶来的信息,李玉龙这才穿越结界来到天璇宫,而宫中的那些人都忙着各自研究,他问路也没人愿意理他,更不用说有人来盘问。于是他便径直来到了这宫殿后方的山谷,利用天火同人将李逸云从混元金斗中召唤而出。 而之后,听了李逸云讲述前来天璇宫的缘由,李玉龙不由开玩笑的说道:“啧啧,原来我还抱怨我的来历呢,现在看看。我还是蛮不错的,你瞧你,还得为自己的父母是谁纠结。”李逸云也笑了,他瞧着对方挤了挤眼睛:“那我让你再舒坦些可好?” 说着伸出食指,指尖光芒闪烁间,缓缓地戳在李玉龙的额头上。李玉龙不知他搞什么名堂,目光狐疑地瞧着他。随着李逸云指尖的点中,一道淡淡的光纹从李玉龙眉心处亮了起来,伴着李逸云指尖的闪烁逐渐放射出刺目的光芒,正是天火同人的卦象。 李逸云轻轻地抽回食指,而那上白下红的印记,也随着他食指的抽动渐渐地脱离开李玉龙的眉心。当印记完全剥离他的眉心后,立刻便化为一道流光,钻入李逸云的体内。而李玉龙的眉心之处,只剩下一个淡淡的无色印记,沉入眉心之中不见踪影。 李逸云依旧微笑着,李玉龙却已有些目光呆滞,他喃喃道:“你练到了第三层?”李逸云默默地点了点头。早在三年前彭祖交给他易经占卜之术之时,他便开始潜心体悟这“天火同人”之法,加上经年的体悟,在重获修为之时,便已将此招突破到了第二层,李玉龙的修为也随之提高到与他等同的水平。而随后的鲲鹏的强大法力,又让他触摸到了“我”的本质,从而成功的突破到了第三层的最高境界。 而此时,他便将这第三层的天火同人施展而出,驱除了李玉龙因为印记带来的限制。从此之后,两人间的一些联系都还在,只是李逸云若是身死,李玉龙不会再受影响,同时,李逸云也无法再控制他的行动。换言之,如今的李玉龙,已经成为了一个完全独立的人!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也练不到第三层了呢!”李玉龙眼中似乎带着些泪花。李逸云则笑着轻拍他的肩头说:“你就这么瞧不起我?”李玉龙笑出了声,笑声中充满了轻松。 收回手臂,李逸云转头朝师父吴尘说:“师父,那我就先进洞去了。”吴尘点了点头。李逸云又朝李玉龙夫妻笑了笑,这才转身走向那封闭着的洞门。 轻轻的推开洞门,李逸云进入洞中。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镐京的传道阁,只是这山洞给人的感觉还要更清净、出尘。 轻轻地关上石门,外界的声音顿时消失一空,洞门上传来细弱但连续的法力波动,显然是有隔绝声音之效。寂静无声的洞穴中,便如同自成宇宙一般。李逸云在这方天地间,不觉微微失神。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定睛向洞内瞧出,只见他的眼前便陈列着数个架子,柔和的光芒从洞顶洒落,照亮了陈列在架子上的各式法宝。有生着翅膀的玉如意,精光闪闪的袖箭,精雕细琢的木匣;还有形似猛兽的玉雕,镶嵌宝石的指环,柔韧华贵的长绸;甚至还有摇骰子用的木盅。 各色的法宝看的李逸云眼花缭乱,许多奇形怪状的法宝层出不穷,有些连它的基本用途都猜不出来,李逸云心中好奇想拿来试试,但又怕时间过长被老者责怪,这才强忍好奇,对着法宝下方的铭牌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看了后他才发现,靠近洞口的架子上,摆的都是后辈弟子的法宝,于是他便从架子间的空隙向深处走去。随着他的深入,洞顶的光华也随之移动,总是刚好将他的四周照亮。李逸云也知道这无非是通过他的脚步声判断位置的照明法术,但仍是觉得有趣。 向内穿过了数十牌架子,前方景致陡然一变。不再有分成几层的高大木架,而换做了一座座精致的木质支架,支架上方或是托盘或是木扣,承托着一件件古朴的法宝。 就算是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这里摆着的都是些珍贵之物,李逸云见状忙走上前来,看向立在法宝旁,雕刻着文字的玉石。果不其然,这里存放的,大都是昆仑十二仙以及他们从别处得来的法宝。李逸云心中暗喜,放眼瞧去,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径长两尺的铜镜,镜面如水般光华,镜子的边缘雕镂着一丝丝美丽奥妙的花纹,在洞顶光华的照耀下缓缓的蠕动着。李逸云快步奔到他的面前,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向镜子旁看出,果然有着拳头大小的三个大字“溯源镜”。 迈步来到了铜镜面前,李逸云有些颤抖的展开左掌,将右手指尖在掌中轻轻一划,划出一道血痕,掌心倾斜,按照吴尘教给他的操作之法,将自己的血滴入镜子中央。红色的血珠落在镜子表面,便如同阴阳鱼般分成两股,各自旋转起来,镜中的影像也随之变化,鸿钧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一左一右的两个面容则渐渐地在铜镜的表面清晰起来。 镜子的左边,浮现的是一个容貌清翟的男子,消瘦的面容略带病态,满脸的书卷之气,而镜子的右侧,则显出一个略显丰腴的女子面容,女子柳眉弯弯,檀口朱红。一双凤目则是与李逸云如出一撤。 “都不一样!果然!这才是我的亲生父母吗?可笑我这二十几年居然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晓!那我又是怎么和他们失散了的呢?难道他们抛弃了我?”李逸云此时满腹疑问,他紧紧地盯着镜中人物的两侧,等待着相关的说明。 镜中的文字渐渐地凝聚起了,隐约间已经可以辨别出几个字。可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的劲风突然射向他的后心,李逸云心中一惊,连忙一点足尖,身体如闪电般弹向一侧,但还是因为先前专心看镜中景象而晚了片刻,腰间的衣袍被刮开了口子。 而那道灿银的电光去势不绝,直接轰在了铜镜之上。“嘭”的一声,铜镜从中裂开,化为万千碎片。这件百多年的法宝便就此损毁。 李逸云心中惊怒交加,转头看去,却有两道身影正站在他不远处的身后。一个人獐头鼠目,一双三角眼精光闪闪,而另一个却是熟人。 第167章 万宝尽出争高下(下) 还未站稳脚步,李逸云便冷冰冰地喝道:“楚戾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潜入天璇宫,有何阴谋?”楚戾狞笑道:“你好没眼色啊!现在可是二对一啊!张锋,一起宰了他。这次的功劳都归你。” 话音未落,他身边的张锋已然一跃而起,光芒闪烁间,一身精干利落的羽化神甲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剩双眼裸露在外,右掌一伸,一根数丈长的漆黑长鞭便落入掌中,对着李逸云当头劈下。 光芒一闪,李逸云的羽化神甲也已罩在身上,只是洞内狭小,便未将羽翼展开。手掌一挥,南斗剑气横斩而出,劈向鞭子的中部。 “嘭”地一声闷响,李逸云倒退一步,那人却也倒飞而出。李逸云正要追击,一身幽绿神甲的楚戾已然仗着三尺剑气袭至眼前。那剑气漆黑中带着些惨绿,散发着如同地狱中恶鬼般的气息,如李逸云的南斗剑气交击在一处。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道撞在一处,顿时生出一股极强的斥力。两人手腕抖动,分别展开了自己最拿手的剑法。两人的剑法源自同门,虽招式不同但意境相近。刹那间,两股好似代表了生与死,善与恶的剑芒便如闪电般的交击了无数次。 这时,被击飞的张锋已然再度冲到面前。一振手中长鞭,朝李逸云兜头盖脸地砸去。李逸云心中一凛,手中莹碧色剑芒倏忽间缩回掌心,炽烈的金红色剑芒喷吐而出,由下至上的先后斩上楚戾的剑气和张锋的长鞭。 诛仙剑气暴烈的法力立刻便掀起了一股强大的气浪,由中央向四周炸去,三人的身体也都被抛飞了起来。而那些陈列着法宝的木架也纷纷被波及,不少法宝都散落在地。 李逸云诛仙剑气一出,法力登时便耗了近三成。见脱开对手包围,他正要用天火同人将李玉龙召唤进洞,却见那张锋身影在空中轻轻一扭曲,便已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三丈之处,身上被诛仙剑气斩开的羽化神甲也已经复原。 尽管都是羽化境界,但此时李逸云面对的这两人可是王宫中那些人没法比拟的。同样的诛仙剑气,可以一击重伤王宫中的两位宿老,但张锋看似却是之受了一点轻伤,而楚戾伤势重些,已经口喷鲜血,但却尚未丧失战力。两人身形电转,再一次对李逸云形成合围之势。 李逸云心中焦急,诛仙剑气仅能再用两次,而对方此次已然有了防备,他可没有丝毫把握能在两招间收拾了两人。而对方步步紧逼,又根本不给他召唤帮手的机会。 目光突然扫到了身旁的一道金光,李逸云脑中灵光一闪。顺手一抄,将身侧木架上的一柄鎏金剪刀抓在手中,法力便灌入其中。瞬间,金光大方,尺余长的剪刀在光芒中迅速延展,化为两条数丈长的金色蛟龙,呼啸着冲向楚戾和张锋。 两人显然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张锋忙纵身跃到一旁,躲开金色蛟龙的袭击,而楚戾却在躲闪之时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银色丝绦,法力灌注下用力一抖,丝绦立刻伸长到十数丈长,将两条蛟龙裹在一起,两条蛟龙立刻拼命地挣扎着,但丝绦却越缩越紧,两条蛟龙不住的缩小,转眼便重新化为鎏金剪刀,安静下来。 这满洞的法宝,都已是无主之物。除开少数几件,大多都不需要口诀心法,法力灌注之下便可发挥效用。李逸云见这“金蛟剪”被收服,立刻又想操起另一件法宝。但只见楚戾掌中银芒一闪,一股出资本能的危机感袭上心头,李逸云毫不犹豫地运起法力。 胸中一寒,李逸云低头看出,只见自己的心口已经被洞穿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透过窟窿可以看到,一颗黑黝黝的钉子钉在了他身后的木架上。 楚戾一阵狞笑:“李逸云!死在这钻心钉下也算不委屈你了!你就闭眼吧!哈哈!”李逸云却依旧淡然道:“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楚戾瞪大了眼睛,这时他才发现,李逸云的伤口处没有一丝血迹。而在他的眼中,一颗颗细小的光点从四周汇聚到李逸云的心口,重新凝聚成他的血肉,完好无缺。 李逸云在一瞬间施展出了《浩渺辉光诀》,将全身都化为细小的辉光,这才躲过一劫。此时他乘着对方发愣之时,又抄起一件法宝,迅速朝其中注入法力。火红的烈焰在掌中升腾着,这件如一只大碗般的法宝裹着火焰冲天而起,向楚戾和张锋两人倒扣而去,火焰升腾间,九条火龙从碗中钻出,对着两人咆哮而下。 两人连忙运气法术相抗。李逸云正想逃脱,可那张锋却也趁之前的机会捡了件法宝,在火龙压顶之前朝李逸云扔了出去。那是柄金光闪闪的钢鞭,刚一接近李逸云便感到自己的元神传来一阵阵恐惧之感。他赶忙一挥手腕,南斗剑气顿时便向着钢鞭斩去。 但剑气刚碰上钢鞭,李逸云便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失去控制的剑气在空中化为一股无主的灵气,渐渐地消散了。李逸云这时猜到,这便是当年姜太公所用的打神鞭,专门针对修道者的元神攻击,同时任何附在法力上的意念都会被吞噬。 对付他最好的方式是用神兵,可李逸云的南斗、诛仙两柄剑都已先后送人,只好用五行之术凝出一柄长剑,对着打神鞭劈斩,但此剑仅是凡物铸就,威力平平,劈斩了好半天才终于将打神鞭停下,而这时,楚戾和张锋也已解决了那九条火龙,破解了那件法宝。 就这样,双方在这不甚宽阔的洞穴之中运起各式法宝,光芒四射,一时间眼花缭乱。李逸云一心想脱身求救,而楚戾则想将他斩杀当场,往往是李逸云刚施展法宝困住对方奔出几步,便被对方寄出的法宝又逼回原地。 这样的拉锯中,双方的法力也在不断的消耗着,眼看着再久一些,李逸云便要饮恨当场。终于,李逸云抓起了一枚带着翅膀的铜钱,法力注入其中,铜钱冲天而起,却不攻向对方,而是向上飞去,将楚戾寄出的捆仙绳击落在地。 击落了对方的法宝后,铜钱又飞到李逸云的肩头,轻轻地左右摇晃着,似乎是在炫耀。李逸云立刻猜出这铜钱的功效是击落法宝,当下心中大喜,一转身,飞也似的朝着洞口掠去。 两人见他要跑,忙探出双手,抓起一件又一件的法宝朝李逸云掷出,可都纷纷被那小巧的铜钱击落在地。眼看李逸云便要冲出洞口,两人对视一眼,目露凶芒。各自纵身而起,向李逸云背后追去。 楚戾高举着那墨绿色的剑气,剑芒在他的头顶不停地幻化出恶鬼的形状,每一张面孔无不透着凶狠。而张锋的手中,则捧着一个黑漆漆的球状物,黑球之中,隐隐有一条似龙似蛇的猛兽盘踞,似乎不住的想要钻出那球来。 两人来到李逸云头顶,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剑芒、黑球向着面前人击出。李逸云猛的一回身,双手已经握紧了金红色的剑芒,从右向左一扫,不分先后的撞上了楚戾的幽绿色剑芒和张锋那已钻出球体的凶恶兽首。 金红色的光芒瞬间将二者掩盖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李逸云被气浪一下子冲出了洞外,而另两人则被炸进了洞中。半空中的李逸云正要跌倒,后背已经被人伸手扶住,接着他便瞧见了吴尘那熟悉的脸。 而另一边,黑衣老者已经化为一道乌光掠入洞中。吴尘确定了李逸云并无大碍,便将他放在地上,也随之闪电般的窜入洞内。李逸云缓了口气,也重新走入洞内,只见洞中一片狼藉,却不见楚、张两人,而黑衣老者与吴尘正站在一处仔细的瞧着地面上一个隐约可见的法阵。想是那两人便是借着这个法阵逃脱。 看着地上不少损毁的法宝,李逸云连忙向老者致歉,老者却似乎不在意,神色间竟颇有些释然之感。在几人的法术下,洞中很快被收拾干净,包括溯源镜在内的几件法宝,都已彻底毁坏,无法修复。而在清点了一番法宝之后,老者得出了结论:有一样叫做“定影石”的法宝丢失了。 据老者所说,这件法宝的功效在于将某件事物的状态,恢复到之前的某个时间点,多用来修复事物。这件法宝的能力并不很是强大,但有着绝对有效的的特点,可以用来修复一些无法用法术修复的特殊事物。 而楚戾、或者说秦玄要这法宝有什么用则是毫无头绪。要知道,昆仑山即使到了如今,也是充满着层层叠叠的结界,以楚、张两人的实力,想要施展法阵潜入根本不可能,而熟悉昆仑山法阵、实力足够、又有理由这样做的人只有秦玄。想必定是他在不远处的某地维持法阵,才能然两人来去自如。 没有头绪,吴尘师徒只能放弃。老者也不客气,当下便下了逐客令,两人只好灰溜溜的往前山走去。 路上,李逸云不由好奇的问:“师父,这太师叔祖究竟是何许人呀?”吴尘笑了笑:“我也不知,原本也没和他打过交道。只知这师叔祖脾气古怪,但如今,我却是有了些猜测。” 李逸云忙道:“师父快说。”吴尘不急不缓地说:“你还记得吗?他在你破解翻天印后说了句‘若是当初也有这样聪明的人就好了’,还有他对滥用法宝的深恶痛绝,最关键的一点,在他窜入洞穴之时,为师在他的肩膀处看到了两个碗口大小的疤痕。你猜到他是谁了吗?” 李逸云惊叫一声,随后压低声音道:“难道是前朝纣王的太子殷郊?据传他幼年时,纣王受妲己蛊惑,处死太子生母,又追杀他,被广成子所救,收为门徒,后来奉师父之命下山辅佐武王,却反被人规劝重投朝歌,他仗着三头六臂的法身,手持翻天印杀了不少西周勇士,后来被众仙定住,广成子亲手用铁犁犁下了他的头,杀死了他。难道他当初没有死?” 吴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许吧!你的父母都能变来变去,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李逸云一撇嘴:“师父你又拿我说笑。”说着想到一事,不由笑了起来:“师父,你说被我们留在白前辈那儿的人们会不会烦死?”“应该……会吧?” 说着,两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第168章 再相见 回到前山,等在那里的众人早就受不了白明子的唠叨,尤其是晶晶,若不是风沐翎和李玉绮两人合力拉住他,他早就上前一拳将老头子的牙打掉了。 至于后来才到的李玉龙夫妻倒还能忍受,但神色间也是大有不耐。见到了吴尘师徒的人影,大家便立刻迎了出去。并催促着两人快些离开。吴尘也不愿听这位师兄罗唣,便以忙于修炼为由向白明子告辞。 一路上,罪魁祸首李逸云被大家揪了出来,也没人管他有没有彻底弄清父母的来历,上来便是一顿乱揍,连风沐翎也不阻拦,只是笑着在一旁看。 不久,众人回到了被称为开阳宫的那片木屋中。此时大家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将李逸云赶去煮饭,吴尘似乎见徒弟被欺负的实在可怜,不忍心再看下去,便和他一起进了厨房,忙活了半天,弄好了一桌菜。 众人大吃一顿,撑得肚皮鼓鼓的,便纷纷去睡了。又多了李玉龙夫妻,房间显得有些挤了,但以几人的修为,建几间房子还是容易得多的,几人一起出手,不多时便盖好了数间木屋,还顺便把原来的屋子也修缮了一下,显得不那么寒碜。 几人都去睡了后,只剩下李逸云夫妇和吴尘。李逸云被众人打了一路,胸中还有些不忿,见吴尘不去帮忙建房子只是一直微笑,立刻便将气撒在了他的身上,一边指责他当师父当的不合格,一方面有嘲笑他在房屋上的审美,气的老者连酒也不喝了,一甩袖子便回了卧房。 将人气走了,李逸云似乎出了口气,端起吴尘留在对面的酒碗,张口便一饮而尽。用力的将空碗扣在桌上,李逸云长长地吁了口气,似乎胸中的不快也随之吐了出来。但长出了这口气后,李逸云原本还算有精神的双目却变得无神了起来,他双眉微微一皱,露出一丝迷茫的表情。 这时,他感到自己垂在一侧的手掌被人轻轻握住了。转头一看,正是风沐翎。她瞧着李逸云,目光中满是关切。轻轻地说:“最终还是没有弄清亲生父母的身份,是不是有些失望?” 李逸云原本的确有些许失望之情,但见自己的妻子那温柔如水般的目光,这一丝些微的情绪登时一扫而空。他的目光重新亮了起来,微笑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呢?虽然我没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但我幼年有养育我的娘亲照顾,后来又有待我如亲子的师父关怀我,到了如今。我身边还有你的陪伴,人生如此幸运,我又有什么好失望的呢?” 风沐翎瞧着他那澄澈的目光,便知他心中确实是如此所想,心中也随着微微一荡,掠起一缕温暖,随即将手中的手掌握的更紧。 这时,李逸云突然一愣,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尴尬,他转头瞧向风沐翎,露出一丝好似歉意的表情,踟蹰道:“沐翎,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风沐翎见他神色突变,顿时有些惊讶,忙问道:“什么事呀?这么吞吞吐吐的?” 李逸云咧了咧嘴道:“我就是觉得,当年我和公主的误会还是要澄清一下,毕竟是朋友一场,我也……不想让她一直恨我……”瞧着风沐翎不辨喜怒的神色,李逸云心中一惊,立刻保证道:“你可别想岔了!我现在的心里只有你,我只是想将误会解释一下啊!你要是不同意,我绝对不去!” 听完了这些话,风沐翎依旧不辨喜怒,仍是直勾勾的瞧着李逸云。李逸云慌了,忙环住妻子的双肩,好像怕她逃脱似的,一边还不住的哀求着:“沐翎,你别生气啊!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就是嘛!”一直木然的风沐翎瞧见他这惊慌的神色,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逸云见她发笑,也感到十分诧异,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呆呆地瞧着她。 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风沐翎笑着说:“我不过是故意吓吓你,瞧给你吓的!我有那么小气嘛!的确应该去一趟吧,我也不能让我的相公落个无情无义的骂名呀!”李逸云擦擦额角的汗水,释然道:“原来你没生气呀,这把我吓的!” 风沐翎嘻嘻一笑,突然正色道:“去自然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李逸云疑惑道:“嗯?什么条件?”“我必须跟着一起去!”风沐翎话中满是坚决的语气。李逸云爽快地道:“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还不放心你相公我?”风沐翎没好气地说:“谁叫你平时不检点,到处惹桃花!”两人笑着起身,相互搀扶着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日,两人收拾收拾便向众人告辞,准备出发,晶晶这些日子有些吃够了吴尘做的菜,正心里发闷,想出门散散心。见李逸云要走,忙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去,李玉龙本也想带着妻子游览一下中土风光,但他的妻子原本就身体较弱,这些日子的长途跋涉更是十分疲惫,便只好留下来继续休息。柳鸣自然是不去的,而李玉绮则被李逸云留下来,和三个孩子不靠谱的师祖一起照顾他们。 晶晶本就没什么行李,也不需收拾,三人立刻出发,由昆仑山出发,不紧不慢地御空而行,到了傍晚时分便到达了几千里外的齐国国都临淄。 在李逸云去辽东之前,姬玉柳嫁给了齐国国主之子姜不辰,而在一年后,则有传来齐癸公过世,姜不辰继位称哀公的消息,李逸云当时还送去贺表。如今再找姬玉柳,自然便要来这临淄城的内宫中找寻。 刚一进临淄城,三人便被城中如若繁星的灯火深深地震撼住了。只见城中心几条大路的两旁,几乎每家每户的窗口都透出明亮的灯火,照的街道也是分外明亮,太阳已经沉了下去,但街道上依旧有不少小贩在呼喊叫卖。显示出一片繁荣的景象。 看着眼前的景象,李逸云不住地赞叹。齐国果然不愧被称为东方第一国呀,若论打仗,李逸云自信当年的辽国即使及不上齐国,但也不会逊色多少,但若要让他也让百姓如此富庶,恐怕再有二十年也难以办到。 晶晶立刻便被路边的一个卖打卤面的摊子吸引了过去,流着口水便要上前。李逸云见天色已晚,担心没有落脚的地方,忙将他拉住,待得找了个客栈定好房间后,才将他放开,三人重新回到街上,晶晶早已按捺不住,立刻便冲了上去,席卷过一个又一个美食的摊位。而李逸云和风沐翎两人只是简单的地了一些。 渐渐的,不少的摊位都收摊了,李逸云才终于将晶晶拉回了客栈,晶晶倒也随遇而安,回到客栈后一头栽在床上,倒头就睡。而李逸云夫妻两人则是待晶晶休息之后悄悄地探入内宫,将姬玉柳的住所确定下来。 两人如今的本事,若不是有意生事,就算镐京的王宫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更不用说这齐国的内宫,不过赶了一天的路又夜探深宫,两人也颇感疲劳,回房后躺下不久也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光刚亮,晶晶便喊起两人,拉着他们走上街来,继续品尝美食。两人左右也无事,便索性依了他,三人大快朵颐,肆无忌惮的品尝着这齐国的美食,正吃着。却见一排铜锣开道,几名内侍走在最前方高叫道:“国主与国主夫人巡城,闲人避让。” 李逸云听地心中一动,只见两队盔明甲亮的士兵正从道路一端走来,将路上的行人拦在道路两边。而在士兵们的队伍之内。两张带着顶棚和底座的高背椅正一左一右的分别被四名壮汉抬着。椅子上端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男的一身华服,神色威武,想来便是齐国国主姜不辰。而那女子二十余岁年纪,曾经圆润的脸颊如今却消瘦了许多,正是多年不见的姬玉柳。 李逸云正愁没法子与她约个时间,见她从面前经过自然是不肯放过机会。朝着风沐翎使了个眼色,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字条团成一个纸团,屈指一弹便正好落入姬玉柳的手中,瞧着对方一惊之后不动神色的将纸团收起,李逸云便放下心来,低下头继续吃喝,瞧着人马逐渐远去。 字条上写的是:“酉时一刻来访。——故人李”。于是李逸云两人便在申酉之交之时收拾停当,又嘱咐好晶晶不要惹事,这才动身再度潜入内宫。 两人按着昨日探好的路途,一路来到了姬玉柳所住的宫殿,这时已然将近酉时一刻。两人伏在她的卧房顶上倾耳听去,只听姬玉柳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说道:“你下去吧,等我叫你再上来。”之后,一个宫女答道:“是!”便转身从屋中走去。屋中的气息便只剩下姬玉柳一人。 风沐翎做了个“我来把风”的手势后,又恶狠狠地瞪了李逸云一眼。李逸云瞧着一阵心惊,忙用眼神不住的保证了数次,这才轻手轻脚的跃下屋顶,来到屋门之前。 瞧着这紧闭的屋门,李逸云一阵头痛,他有些后悔自己来这里的决定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解释之后,会减轻对方的伤痛还是加重,但可以确定的是,尚未见面,自己便已然头痛不堪。 犹豫半晌,李逸云终究是咬了咬牙,双手抵在那厚实的红木门上,轻轻的向里一推。 “吱呀”一声,两扇门从中洞开,李逸云这时倒是毫不迟疑,迅速的迈到屋中,顺手将门关上。若是叫人发现了,他倒是可以逃脱,当姬玉柳的名声恐怕就受到影响了。 将门关好,内屋依旧是毫无动静,李逸云只好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被屏风遮挡的内屋之前。咳嗽一声,轻声道:“公主殿下,故友来访。多年不见,不知殿下可否安好?” 一阵沉默,只隐约听到屏风后传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地,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一道压抑着的声音冷冷的从屏风后传出:“原来是辽国国主,不知阁下怎么如此清闲?居然有时间来敝国做客?” 李逸云摇了摇头,心知姬玉柳心中对自己恨之入骨,只好忽略掉对方的语气中的讽刺,语气如常的回答道:“不瞒殿下,月余之前在下已然挂冠而去,不再是什么辽国国主了。如今的我,只是个山野村夫,叫殿下笑话了!” 第169章 玉殒香消 “什么?”一道讶异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紧接着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姬玉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格格的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说:“这不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吗?当年,你不是为了它连我都放弃了吗?怎么竟然不要了?是不是众叛亲离了?哈哈!对不住啊,李大人,哦不,李公子,我实在是觉得好笑。”说着又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李逸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我今日来此。正是想向你解释一下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其实是一个误会。”“误会?”姬玉柳厉声道:“你难道要跟我说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是梦话?或者说你现在后悔了,想求得我的原谅?姓李的!你未免也太无耻了吧?”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话语,李逸云无奈地摇摇头说:“公主,在下还没你想的那样不堪。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当年我之所以那样做的原因,是因为陛下告诉我,他是我的生身父亲!” “什么?”比之前那句还要惊讶的呼喊声传了出来,不同的是,在这之后,跟着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连同这呼吸声的逐渐沉重。半晌,姬玉柳的呼吸才趋于平缓,姬玉柳苦涩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原来是这样,这都是命啊!”叹息后,姬玉柳柔声道:“原来我一直误会了你,这些年来,实在是委屈你了。你应该早向我说的。”话语中夹杂着一阵阵轻轻的抽泣声,似乎正在哭泣。 见她哭泣不止,李逸云心下感慨,颇犹豫了一番。但转念一想,觉得还是应该把真相告诉她。于是沉声道:“殿下,小人还有下情回禀。”姬玉柳似乎已经哭得没了力气,轻轻的说:“你说吧。” 李逸云也叹了口气,接着把心一横,直言道:“殿下,当年,我对陛下的说法是深信不疑,但经过我近日来的经历,陛下似乎也搞错了。我应当不是他的儿子!” “你说什么?”姬玉柳第三次向李逸云问出了这样的话,而这次语气中带着的,却是满怀希望的狂喜。李逸云觉出她情绪有些不当,但还是实话实说,将自己在长白山如何被白晓苏指出有狐族血脉,回到昆仑山后师父如何证明自己的母亲没有狐族血脉,以及在天璇谷山洞中看到的溯源镜中的身影。 最后他说道:“所以,陛下便不可能是我的生身父亲。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话音未落,屏风便已经轰然倒塌,露出了又哭又笑的姬玉柳。李逸云放眼瞧去,只见与几年前相比,她已经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复当年的红润,而显出一丝病态,那双原本就大的眼睛倒是显得更大了。 此时,姬玉柳直勾勾地瞧着李逸云,目光中满是激动之色。她颤抖着说道:“逸云……所以,所以你今天是来带我走的吗?你的法术已经恢复了是吗?我这就跟你走!没人能拦得住我们的!”说着,就要上前拉扯李逸云的衣袖。 然而,李逸云却如同四年前一般,轻轻地闪过身,避开了她抓来的手。拱手道:“公主殿下,往事已矣。到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我们都已回不去当年了!” 听了他这话,姬玉柳顿时愣在了当场,她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似嘲讽,似疯狂,似绝望……良久,她轻轻地闭起双眼,再睁开时目光已经变得平静。但眼中的光芒却像是熄灭了似的黯淡下去,涩然道:“是啊!都已经回不去了啊!”说着,缓缓地放下了举在空中的手臂,再度沉默了下来。 李逸云此刻也无话可说,便静静的站在女子的身边。终于,姬玉柳开口道:“我一年多以前听说,你娶亲了?”李逸云点点头。姬玉柳又道:“前些日子我又听说……”李逸云点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怅然,叹口气说:“是啊,她过世了!我对不住她!” 姬玉柳也涩声道:“每个人都有该受的苦啊!”说着,她眼中不住闪过的迷茫,痛苦之色,最终叹口气说:“唉!事到如今,我还有句话,必须要告诉你。”李逸云奇道:“哦?公主请讲。”姬玉柳挥挥手道:“别叫我公主,我们怎么也算朋友一场,又曾经被认为是姐妹,不如就将错就错,你若是愿意,便叫我声阿姐吧。”李逸云微微一笑,释然道:“阿姐请说。” 姬玉柳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你该去找找沐翎妹子,也许你不知道,当年,她也是一直喜欢着你,并且,不比我喜欢你喜欢的少。” 听了这话,李逸云蓦然一愣,随即才真的相信,对方已然确实的原谅了自己。于是他点点头,笑着说:“阿姐请放心,我在前不久已经见到了她,他跟随我一起来了这里,如今在外面替我把风。” 一听这话,姬玉柳先是愣了片刻,之后露出了一种李逸云前所未见的复杂眼神。许久,她的神情才恢复平静,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典雅至极的微笑,微微仰起头说:“那就好,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生活,千万别让对方担心,好吗阿弟?”说着说着,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好!”李逸云泫然欲泣地回答说。 “以后别来常见我了,但也别不来,隔个三五年来一趟就好。再来的时候白天走正门,好吗?”“好!”李逸云依旧点头。瞧着他的模样,姬玉柳笑了,这一瞬,她的神情与几年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别无二致,她朝着李逸云张开双臂:“最后再抱我一次好吗?不是当做姐姐。”这次李逸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走到她面前,轻轻地伸出双臂…… “逸云小心!”风沐翎的惊呼声像雷鸣般撞入李逸云的耳朵,与此同时,李逸云身侧的墙壁轰然倒塌,一只碗口粗的黄金色光箭像奔驰的闪电般射向他的心口,所过之处,周遭的空气都被扭曲了起来。即便是如今的李逸云,如果被这样的攻击正面命中,也难逃一死。 原本以李逸云的实力,躲开它倒也有惊无险,但风沐翎的提醒几乎和箭矢同时出现,反而干扰了他的判断,而且在那一瞬间,他还担心那只箭会伤到姬玉柳,于是便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 但姬玉柳比他更快,她抓住李逸云的双臂,猛地一转身,将自己挡在了李逸云与光箭之间,接着猛地一推,将近在咫尺的李逸云远远地推了出去。下一刻,黄金色光箭已经伴随着她脸上的笑容,从背后洞穿了她的胸口。 “玉柳——”悲痛欲绝的呐喊声从光箭射来的方向穿出,精神恍惚的李逸云隐约辨别出声音的主人是姜不辰。话音未落,四道闪烁着各色光芒的身影已经从四个方向跃起,以半圆形的形状向他靠近,这四人都修为均在羽化境界之上,而且气势之强直追穆王身边的葛公公。 李逸云瞧着姬玉柳跌落的身体发愣之时,风沐翎已经赶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喊道:“快走!”李逸云这才回过神,手掌一挥,一股柔劲托住姬玉柳的身体,让她轻轻地倒在地上。这才跟着风沐翎跃上屋顶,展开双翼向宫城外逃窜。后方四人自然紧追不舍,李逸云挥手一斩,长达百丈的金红色诛仙剑气横扫而出,顿时将两人扫落,另两人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趁着这个机会,风沐翎带着李逸云在空中全力飞奔,一口气逃出了包围圈。 此时天色已晚,除了城中心之外,别处都已是一片漆黑。两人落在城中的一处荒僻角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李逸云挣脱了风沐翎的手,咬着牙怒吼道:“我要宰了他!”随着一转身,又要重回宫城。 “回来!”风沐翎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你要杀谁?姜不辰比你更爱玉柳姐,如今他比你要痛苦的多,玉柳姐这一生其实是对不住他的,你此时再告诉他他杀错了人,让一个深爱玉柳姐的他自责一辈子,你就高兴了?当年你不是能为穆王背黑锅吗?再背一次又何妨?” “啊——”李逸云发疯似的大喊,良久,他才安静下来,一挥手,还在胡吃海喝的晶晶便出现在他眼前。“我们走!”哑着嗓子的李逸云冲着晶晶说,随后一转身,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突然,李逸云神色一凛,侧过身子将自己藏入废弃房屋的阴影中。风沐翎和晶晶也如法炮制,片刻后,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如风一般刮过他们身边的那条路,转眼间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便是那日随着楚怀义盗取法宝的张锋,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跟上去瞧瞧。”李逸云生硬地说。话音未落,他便如一团暗影般融入夜色,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如一团云雾一般,李逸云远远地坠在张锋的身后,只见他在巷子间左绕右转,渐渐地深入了城市角落里那些黑暗的区域。最终,他在一座木屋前停下脚步,又仔细的辨认辨认,才轻轻地在门板上敲了三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双阴鸷的眼睛出现在门后,看清了张峰的面貌,便一闪身,让他进得门来,之后又迅速将门关好。 李逸云身化烟雾,便要从门缝钻入屋中。却发现这屋子周围被人布下了一层结界,若是屋内的人不开门,屋外的人无法进入其中,他便只好趴在门口,听着屋中两人的对话。 只听一道声音问道:“你们那边情况怎样?”李逸云猜测是那开门的人,又听另一人答道:“我师父正是要我来知会你们,等用定影石复原了青玉龙佩,便立刻前往蓬莱岛,请你师父也做好准备。至于楚怀义那厮,这些日子正苦练功夫要寻仇,前些日子遇上个仇家,把他刺激到了。”听言语果然是那张锋。 李逸云心中讶然,难道张锋也是秦玄的徒弟。只听那屋中的人说道:“好!我知道了,不过我师父说也有话让你带给秦前辈。他老人家说要亲口对你说,你跟我来一下吧。”张锋说了声好,之后便有一道淡淡的法力波动从屋中传出。 李逸云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手掌一挥,结界瞬间土崩瓦解。他一把将门推开,却见屋中已然空无一人。只好遗憾地摇摇头,转身朝来路返回。 回到原处,风沐翎和晶晶的位置丝毫未变。李逸云来到他们面前,摇摇头说:“他和另一个男人接头后,二人便启动法阵离去,没能留下他们。” 风沐翎柔声安慰道:“没什么,他们有两个人,你能安全回来就已经很好了。”瞧着她关切的眼神,李逸云苦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不过我听到他们说,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此处东方的蓬莱岛。” 风沐翎闻言一惊:“蓬莱仙岛?那可是个与世无争的门派,又怎么会惹上他们?”李逸云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知道他们下一步的目的地,我们便可以先一步潜入其中,来个守株待兔!” 风沐翎赞许道:“好!我与你一起去!”李逸云却是摇了摇头:“不,你要回去请救兵,我听他们说话的语气,此次事关重大,他们定会倾尽全力。我们也得早作准备才行!你得抓紧找到师父,请他老人家在仙岛附近做好准备。这样我们才能胜券在握。” 风沐翎担心的道:“那你一个人岂不是很危险?”李逸云沉声道:“没事,有他帮我,不会出大问题。”说着指了指一旁呆呆愣愣的晶晶, “那……好吧,逸云,我刚刚话说重了,玉柳姐的事情,你可别太难过,也许她……也许她还没死呢!”“没关系,其实你说的一点没错,是我偏激。听说蓬莱景色优美,我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平复一下心境。”李逸云一边说着,一边任由眼角的泪水不停地滑落。 “那好!你和晶晶照顾好自己!”说着,风沐翎瞧了瞧还不知所措的晶晶,忍不住在心中怀疑:他……靠得住吗? 第170章 海外仙岛(上) 清晨,天幕经历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正从遥远的地平线出扯开一丝裂缝,透出细丝般柔弱的光。那光芒闪烁着、闪烁着,跳跃似得将黑暗的一点点的撕开,渐渐弥漫了东方的天际。 此时,海面上的晨雾也已渐渐散去,露出了那轻轻浮动着的水浪,睡眠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缕缕的金色,显现出一派波光粼粼的景象。 而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一点七彩的光芒从海的远处闪亮起来,飞速地向岸边靠近,渐渐的,光芒越发的近了,可以看得出那是一道七彩的拱桥。拱桥通透闪亮,便如同彩虹一般,只是要凝实的多。而在那七彩光芒的最前头,两个身穿白袍的少年人负手而立,均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不多时,七彩的虹桥便延伸到了海岸边,向下扎入了海岸边的沙滩之中。两个少年也先后走下桥来,背对着海面立在桥头的两边,有些不耐烦地瞧着远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从远处的一处丘陵之后现出身形,朝这边匆匆跑来,身边还跟着一只棕黄色的小猫。少年跑到两人近前,气喘吁吁地拱手施礼:“周师兄,陈师兄,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周师兄哼了一声,便再不说话,而那陈师兄则是皱了皱眉,婉言道:“小吕呀,等你一会儿倒是没什么,不过可别怪师兄多嘴。你瞧瞧大家修炼都多认真?你本来就差一些,还总想着回家探亲,这一去就是半个月,不知道又被大家落下多少,再过半年就是大比,到时候要是被赶出师门可别怪师兄没提醒你哦!” 那小吕听到“大比”两个字,目光登时便是一黯。小声道:“多谢陈师兄提醒,我晓得了!”那陈师兄点了点头,转身一指彩虹桥说:“好啦,快走吧,一会儿若是早课迟到了又该挨罚了!咦?这只小猫是你带来的?”他瞧着趴在小吕脚边的小黄猫说。小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这是我姐姐出嫁时送给我的礼物,非让我带在身边。” 陈师兄闻言目中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就带着吧。”说罢,便与周姓青年一先一后的踏上虹桥。而那小吕也赶忙抱起小猫疾跑两步,跌跌撞撞地踏上那亦真亦幻的桥面。而那虹桥便在他的身后一点一点的向回缩着,始终距离他的脚步三尺左右。小吕见虹桥始终稳稳地载着他,露出了一丝憨厚的笑容,但眼神却在一瞬间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这小吕正是李逸云假扮,那只猫儿便是晶晶了。自打昨夜从张锋与人的对话中听到他们下一处目的地在蓬莱岛后,李逸云便开始想办法潜入岛上。 对这座孤悬海外的仙岛,李逸云早就有所耳闻。说它是一座岛屿并不准确,确切的说它是由五座岛屿聚合而成的,以蓬莱为本岛,四周连接着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四座小岛,更为奇特的是,这四座小岛是悬在海面之上的。 据传它们本是在海中飘荡无根的,是上古时的一位大能偶然起意,又借助一次难得德天地灵气暴涌的时机,才施展法力将四座浮岛与蓬莱岛连在一起,而那位大能的传人便是在这蓬莱岛上修成一身神通,之后便自号蓬莱尊者,开创了蓬莱一派。 自开创一来,蓬莱派便奉行与世隔绝的行事准绳,就连百年前的商周之交的封神大战,蓬莱派也没有一位传人现世,若不是偶尔有蓬莱岛仙长将谁家的孩童收为弟子的消息传出,众人可能都会怀疑这个门派已经无声无息的消亡了。 昨夜,李逸云便带着晶晶,依照记载中所说的蓬莱岛的位置,连夜赶到了位于临淄东北方的海岸边。他想要连夜潜入,但两人从海面向着四周飞出数百里,也未曾见到一块岛屿的影子。他用元灵之力探查一番后,倒是隐约地觉察出一道结界,但穷尽法力之后,连结界的具体位置也判断不出,更不用说破解了。 也是他运气不错,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驾驭着飞剑赶到了海岸边,之后便静静的坐到沙滩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李逸云心中好奇,便出手制住少年。那少年不过丹成前后的实力,对上李逸云自然是有输无赢,他甚至都没看到李逸云的模样,便被李逸云用封住魂魄,失去了知觉。 之后,李逸云便施展出九幽搜魂大法,元灵之力渗入少年魂魄深处。进入羽化境界后,元灵破茧蜕变般的变化使得所有的魂魄类法术都跟着水涨船高,九幽搜魂大法已不只能调和情绪,还能深入对方魂魄深处,抽取记忆。 得到少年的记忆之后,李逸云惊喜地发现,这名少年就是蓬莱岛的一名三代弟子,半月前告假归家探亲,今日正要返回岛上。而从他的记忆里,李逸云得知,蓬莱岛的结界若想在岛外需要将蓬莱岛的“宇宙诀”练至七层之上,整个岛上只有岛主和“宇”、“宙”两院的首座长老能够达到。其余的人若想进岛,若不是有接近造物境界的修为,便只能依靠岛上的人操纵着七彩虹桥穿出结界,前来接引。 得知了这一切后,李逸云便将少年封住全身经脉,使其陷入龟息的状态,再将他放入白龟留下的龟甲之中。之后,他便运转浩渺乾坤诀,将自身幻化成与少年的形貌完全相同的样子,法力也伪装成与少年相仿的水平,之后便坐在石丘后等待。 在这个过程中,他又将少年在蓬莱岛生活的经历反复咀嚼,以防露出马脚,所幸少年在岛上待了不过三四年,性格又较为木讷,与人交往不多,没让李逸云太过头疼。这样,他在见了两名来接引的青年之时才能准确叫出对方的身份。 而以浩渺辉光诀的神妙,配合李逸云羽化境界的修为,只要不是造物境界的高手,根本就瞧不出任何端倪,两个青年不过是元神级别的修为,自然是毫无察觉。 此时,三人已走上了虹桥的最高点,一道透明的光幕正屹立在桥头,将桥分成了两半。光幕轻轻地波动着,如水般透明,却又将另一端的事物尽皆隐藏起来,给人感觉好像是到了世界尽头般空无一物。 两个青年疾走几步,便撞上了那面光幕,他们的身影如水波般摇晃了两下,便消失无踪。李逸云知道这就是蓬莱岛隔绝外界的结界,心中浮起一丝忐忑,生怕结界有识别的功能,但瞧着背后不住缩短的虹桥,还是咬了咬牙,抱着晶晶一头撞上了结界。 周遭的天地如水雾般朦胧起来,李逸云的身体也似乎瞬间变得如水般具有了流动性。不过刹那之后,这感觉就消失无踪。李逸云眼前重新变得清明,两位带路的青年依旧走在前方,脚下的虹桥则开始向下弯曲。而在那虹桥的尽头,便连接着那灵气浓郁的仙岛。 此时,李逸云正站在百丈高的空中。向下看去,只见一座方圆百里的巨大岛屿坐落在虹桥的尽头。岛屿的外形如同一颗巨大的扇贝,围绕着岛屿周围,无数高达数十丈的树木葱茏的林立着,引着许多羽毛艳丽的飞鸟在树枝间鸣叫徘徊。 而岛屿的中央,则点缀着着一座座典雅高贵的殿堂。中央的位置,矗立着一座灿金色的大殿,大殿的外形呈正方形,却如第二颗太阳般,与空中的那轮艳互为表里。大殿的后方,通过长廊连缀着一座黑色的高塔,黑塔足有七层,外形古朴大方,给人一种飘然出尘之感。 金色大殿的两旁,又有两座位置对称的殿堂,左边的那座是一座八角形的朱红色大殿,右侧的大殿却是一个标准的圆形,颜色被漆成少见的白色,显得很有特点。 而岛屿那如扇形展开的边缘,则又有四道如星芒连缀的光路,连接着远处那四座形态各异的岛屿,四座岛屿上隐约可见有星罗棋布的房间,那便是弟子们的居所,岛上还有些其他的事物,远远地看不清形状。 李逸云看着这春意盎然又超然世外的美景,心中不住赞叹,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那水幕般的结界便屹立在身后不远的位置,将远处的世界隔绝在外,而那虹桥也已经缩到了结界之内。至此,这内外空间便完全的被阻隔开来。 加快脚步,李逸云跟上了前方的两人,三人不多时便走下虹桥,向右一转,朝着那白色的圆形大殿走去。大殿门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此时,数百名十多岁的少男少女正在广场上聚成数十个队伍,穿着整齐划一的白袍,歪歪斜斜的坐在蒲团上,有的正三五成群的热烈谈论着,有的则神色困顿的打着哈欠。而每一队的旁边,都有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成年人,有男有女,年纪在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不等。 周、陈两人领着李逸云来到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前,那人身形高瘦,颧骨突出,长长的黑须垂到胸前。两人来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师尊,我们已经把小吕带回来了,特前来复命。”李逸云从那小吕的记忆中得知,这中年男子正是他的师父洪翼,连忙将晶晶放到地上,躬身施礼道:“弟子从家中归来,拜见师父。” 那洪翼眼神一亮,李逸云顿时觉的心中一寒,立刻便感知到这人的修为不在自己之下。他连忙聚敛心神,将法力隐藏的更加隐秘,心中惴惴的低着头。偷眼向上瞧着。 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那洪翼只是瞟了他一眼,便摆了摆手道:“赶紧回到座位,早课马上就开始了!”三人施了一礼,急匆匆的走进队伍,李逸云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何处,突然伸过一只胖胖的手臂,轻轻地拉了拉他,李逸云这才瞧见那空着的蒲团,他赶忙坐了过去,又朝着拉他的那个小胖子笑了笑,因为那是他假扮的吕仁为数不多的好友刘方。 这时,只听一阵激越的钟声响起,这蓬莱岛的早课便开始了,只见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五十余岁老者从大殿中走出,登上众人前方的高台,沉声道:“今天,我们要讲的内容,是五行遁术……” 第171章 海外仙岛(下) 老者毫不啰嗦,立即开讲。李逸云却从老者出现之时便低下头去不敢抬起,因为他感应得到,这老者的修为即使没到造物境界却也十分接近,若是一不留神或许便会被对方发现。 而垂头的时候,他也有意无意地听起老者的讲解。听着听着,李逸云不禁有些得意起来。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老者的修为自然是胜过李逸云,但说起这五行遁术的研究,却只是有所涉猎,怎能比得上浸淫多年的李逸云?听着听着,李逸云便觉无聊,加上夜间有些疲倦,便垂着头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逸云只觉周身忽然一凉,他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满脸戒备的瞧着周围。却见坐在周围的少年少女们正纷纷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排解着疲倦,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这时他才知早课已经结束,便也慢慢地站起身来。 而此时,那叫做刘方的小胖子早已站到了他的面前,他一脸不高兴的瞧着李逸云说:“吕仁,你又睡觉!你到底还想不想留下啦?”李逸云从吕仁的记忆中得知,蓬莱岛有着自己独特的选拔弟子的模式,开始时每位二代弟子都要收百多名弟子,每年年底都要进行一次测试,淘汰掉成绩最差的一成,将他们修为废去,逐出岛外,从而保证蓬莱岛超然世外的地位。 最后,每个二代弟子只剩下一个徒弟来继承师父的位置,其余的人,都要被淘汰。而在二代弟子之上,便是那宇、宙两院的首座,之前讲课的黑袍人想必便是“宙”院的首座。经过数十年的选拔,二代弟子最后也仅剩一人,继承首座的位置,其余人倒是不用再废去修为,可大家也都遵循门规,终身不再使用神通,以遵循蓬莱派“出世”的行事准则。 李逸云瞧着刘方,模仿着吕仁的神色憨然一笑,但说的却是自己的想法:“嘿嘿,这百多人里面,最后留下来的不过一人,以我的资质再努力也就是多坚持几轮,根本就撑不到最后,又何苦强求呢?我还是在这里学习有用的东西,将来好有个谋生的能力要紧。” 刘方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你……你怎么这样说呢?”小胖子颇为踌躇了一阵,随后笑了笑说:“不管怎样,我们先去吃饭,再回房歇一会儿吧,你看你刚刚都睡着了,回去好好睡个午觉。”这点李逸云倒是没有反对,跟着刘方先去吃了饭,便一路回到位于瀛洲岛的宙院男弟子的卧室,躺到那“吕仁”的床上,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之时,李逸云的状态已经恢复到了最佳。他瞧了瞧四周,只见屋中剩余的四张床都是空的,想必他们的主人还在用功修炼。而那叫刘方的小胖子,却还在呼呼大睡。 李逸云看着这些少年,不禁也回想起自己如他们这般年纪,在昆仑山学艺的经历,暗地里在心中夸着自己:“我可比他们用功多了。”一边跳下床来,在心中发出一道意念,召唤晶晶回来。 可等了一会儿,晶晶仍是不见踪影。李逸云正疑惑间,心中传来一道微弱的意念,竟是晶晶说他遇到了麻烦难以脱身。李逸云顿时便急了,他连忙奔出屋来,朝着意念发出的方向快步奔去。 一直过了横跨在海面上的光路,到了蓬莱本岛的边缘,李逸云才远远的看到了晶晶,这时,他的心倒是放了下来,只见三个及笄之年的少女正在一棵树下围在一起,其中一个少女紧紧地抱着一只小黄猫,正是晶晶。而其余的少女也都上下其手,不住的抚摸着晶晶那棕黄色的毛发。 李逸云这时已知晶晶所说的麻烦不过是担心暴露实力,才不敢施展神通逃脱,而非遭遇强敌或是被看破身份。他轻松的走到几个女孩面前,礼貌的打招呼说:“几位姐姐,这只猫儿是我的。还请姐姐们把它还给我。” 听了这话,少女们一愣,那抱着晶晶的少女还不甘心,追问道:“真的是你的吗?”李逸云笑了笑:“是啊,是我姐姐出嫁时送给我的呢。不信你们看,晶晶!晶晶!”说着,他装模作样的朝着晶晶喊了两声。 晶晶的演技也很棒,立刻配合的喵喵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向他这边用力拱着。那少女见此情景,才死了心,略有失望的瞧了瞧身边同样失望的两个伙伴,缓缓地将晶晶递了过来。 这时,就听一道刺耳的声音从一边传来:“吕三儿!你废什么话?兰儿喜欢你的猫是给你面子,你还敢要?”李逸云回过头来,只见一名高大壮硕的少年正歪着头走了过来,他知道这名少年名叫高彪,与吕仁自小相识,却又总欺负他。吕仁在家排行老三,因此高彪叫他“吕三儿”。 学者吕仁惯常的样子,李逸云憋红了脸,低下头喃喃道:“这时我姐姐送给我的,对我很重要。”但那高彪却不依不饶,他向前逼了一步,坚决地说:“我说不行就不行,快点把猫放下来!” 此时,那被称为兰儿的少女也发话道:“高彪!你不许欺负人,我不要了!”高彪满脸带笑地凑了过去:“兰儿你别生气嘛,等我和着小子好好说说!”说着又怒视着李逸云,吼道:“快点的!别让我再废话!” 李逸云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得管教管教了。我也是为他好,嗯,对!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他便抬起头来,紧紧地盯住高彪,借用吕仁的身份说道:“高彪!我要和你决斗!若是你输了,从今往后不许欺负我!” 那高彪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李逸云道:“吕三儿,你疯了吧?好好!小爷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说着握紧右拳,一道电光在拳中闪烁着,向着李逸云当头打来。 这招看似威猛,但在李逸云的眼中自然是破绽百出。他只是轻轻地一闪身,便让开了高彪的拳风。微笑着轻轻一伸腿,正好拦在高彪前冲的膝盖之上,将他绊了个狗吃屎。 李逸云笑着占到了一边,只见那高彪又恶狠狠的爬了起来,满脸怒色的瞧着李逸云,吼叫道:“我宰了你!”说着,双手在空中一阵狂舞,一道道雷霆在空中凝聚着,最终在他的掌心凝成一个人头大小的光网,托着这张雷网,高彪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气势汹汹地向李逸云砸来。 李逸云暗叹一声,轻轻地伸出手掌,一团如同星芒似的光华出现在他的掌中,这并不是他惯用的法术。而是他以浩渺辉光诀模仿出的吕仁所学的法术,不过这法术只不过外形相同,所用的心法却是截然不同,但在场诸人可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托着这团星芒,李逸云用吕仁的脸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他脚尖一蹬地面,身体跃到半空,自上而下朝着那高彪砸落下去。高彪也不示弱,挥舞着手中的雷网按向李逸云的胸口。 李逸云依旧笑着,刹那间便已瞧出他的漏洞,脚尖轻轻一带,便从外侧踢到高彪的手腕,高彪的手腕原本便是稍向内弯,受了这股力道立刻便弯折过去,手中的雷网砸到了自己的胸口。 高彪惨叫一声,一股焦糊的味道随之传来。李逸云毫不手软,手掌中的星芒“嘭”地一声轰击在对方的胸口之处。一阵亮光从高彪的后背透出,高彪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瞪大的眼睛往上一翻,痛的晕了过去。 李逸云满意地拍了拍手,顺手将高彪高大的身躯扛在肩上,冲着几个少女假装腼腆的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晶晶也小跑着追了上去。 李逸云只是想教训一下高彪,让他今后别太张狂,也是一番好心。自然不会下重手,他下手很有分寸,高彪虽然晕倒,但受伤并不重。而且出手时的力度也控制在吕仁所能驾驭的威力范围之内,以免露出破绽。 回到大殿的附近二代弟子的居所,李逸云找到吕仁他们的师父洪翼,将高彪交给了他,并说是两人切磋之时没控制好。蓬莱岛本也没有明令禁止弟子们切磋,洪翼检查后发现高彪伤势不重,便也不再计较,叮嘱了几句便放李逸云离去了。 捡了个没人的地方,李逸云将晶晶捧到手上,问道:“你这一天探查的如何?这岛上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晶晶打了个哈欠道:“我也没走远,只是在蓬莱本岛上转了转,那边‘宇’院和这边的规格几乎相同,两边都没什么好主意的,二代弟子的实力都在达到羽化初期,和你差不多,而宇宙两院的首座都已经半只脚踏入太乙的境界,据说岛主住在那金殿后的黑塔之中,我没敢过去,怕被发现。” 李逸云点点头,又听晶晶接着说:“其他的地方我都走遍了。没发现什么布置好的用来传送的法阵,也没发现除了我们以外的可疑人,看来姓楚的那帮人还没来这里。每个地方我也仔细看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倒是那黑塔……”晶晶迟疑道 “怎样?”李逸云追问。晶晶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只是感觉其中又一股气息很特别,古老又熟悉,即使不去感知也会清晰地传入我的魂魄,感觉怪怪的。” 李逸云一皱眉:“哦?有这样的事?看来得找个机会进塔里看一看了。”他抬起头,瞧着那屹立在大殿之后,黑漆漆的高塔。一阵微风拂过,吹得高塔旁的树枝一阵摇晃,也吹得高塔屋檐之上响起一阵阵的铜铃之声。 铃声轻灵悠远,整座塔沐浴在铃声之中,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正扑面而来…… 第172章 镇岛之宝(上) 第二日的早课,李逸云便见到了那脸色仍有些发白的高彪。高彪见了“吕仁”,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别过头去不敢朝这边看。李逸云则是淡淡一笑,径直坐到自己的蒲团上不去理他。 少年人之间本就难有秘密,不到一日,“吕仁”将高彪打败的消息便旋风般的扩散开来,少年们看向李逸云的眼神顿时有了变化。因为在他们的印象吕仁本是个怯懦胆小,有没什么本事的人,不料竟能打败飞扬跋扈的高彪,令大家觉得不可思议。 李逸云自然是懒得搭理他们,对于少年人的这种心性他如今着实觉得幼稚,不过吕仁本就沉默寡言,不愿意与人沟通,倒也没什么不妥。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被困在龟壳中的真正的吕仁,这小子修为浅薄,自然无法长时间辟谷,李逸云只好在吃饭的时候偷偷的省下些食物,抽空带给他吃。 闲得无聊了,李逸云也会假装入定,元神潜入龟壳和那吕仁交流。这少年却是怯懦胆小,不管李逸云如何的露出一副慈眉善目的的样子,他还是不时地吓得发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对自己的行为,李逸云总觉得心中有愧,想指点一下吕仁,补偿一下他。可那少年在李逸云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出手施展法术。急的李逸云抓耳挠腮,最后实在没办法,干脆直接将自己的一部分法术以及对其的感悟烙印在少年的魂魄之中,任其自生自灭了。 假扮少年的生活虽然乏味,可李逸云也从中收获了点东西,那就是关于“道”和“术”的主从问题。玉虚宫尽管因被尊为国教,沉沦于世俗,致使精研法术者寥寥,更多的是如天璇宫般钻研一些能够为国效力的本事。可毕竟还是以法术为起点,有了一定的基础后,再去研习它物。 而蓬莱岛的授业体系却是极为相反,他们认为法术为“末”,心中的“道”才是本。例如那“宇”、“宙”两派的区别,便在于二者所坚持的道不同,“宇”派中贯彻的,是对世间诸般事物的掌控之道;而“宙”派却认为,这一切在时间的长河中不过过眼云烟,他们重视的,是能够历经千百年的传承之物。 而两派首座辖下的二代弟子,虽然在道的方向上相同,但落到具体的事情上,却又大相径庭。例如对于思想传承一事,有的二代弟子认为应当付诸具体的文字、制度;而反对者则认为这些事物虽然有效但却是浮于表面,很容易随着改朝换代等变故而断绝,真正的传承要无形的渗入到人们的生活中才能奏效…… 类似这样的相反意见还有不少,而他们选拔弟子,也不是全看修为,修为固然重要,但他们更为看重却是弟子们在“道”上的领悟,若有一人的领悟十分符合师长的要求,远强于他人,即使他的修为再差,也不会被淘汰掉。 只有岛主是个例外,据说,历代岛主都是当代弟子中实力最强之人,以此来保障门派的安全。 而这些天,李逸云照例每日放晶晶在岛上闲逛,四处寻找是否有外人潜入的痕迹,他想着,秦玄等人虽然实力强横,但毕竟势单力孤,总不可能大摇大摆的打破结界,因此一定会施展法术偷偷潜入,但几日下来,却一直是毫无收获。 第三日的夜里,李逸云正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忽然听到一声呼唤:“老三!出来!到屋后来!”李逸云心中一惊,听出是师父吴尘的声音,便立刻假装着起夜,轻手轻脚地走出门来,绕道屋子后面。 只见四周空无一人,一片月明星稀之景。李逸云正自疑惑,却见一缕缕淡白色的光华在他的面前如烟雾般聚在一起,凝聚成吴尘那淡定自若的面容,李逸云喜道:“师父!这是你的元神分身?” 吴尘点了点头:“正是。这蓬莱岛的结界十分奇妙,若是肉身进入难免被发现,我只好先用元神潜入,和你打个招呼。”李逸云目光中满是羡慕之色,能够将元神渗入此等结界之中,这样的本事自己可是望尘莫及。 不过他只是迟疑片刻,便立刻问道:“师父。那三个孩子没跟着来吧?”吴尘一脸不屑道:“师父有那么不知轻重吗?他们是吵着要来的,可我哪儿能同意?放心,他们都留在昆仑山了。你那玉绮妹妹也留下来照顾他们,你师弟我也没让他来。”李逸云这才放下心来,这次潜入蓬莱岛人手贵精不贵多,实力不够反而是累赘。 此时,吴尘突然神秘的笑了笑,说道:“不过我还带了个人来,也算是你的熟人了。你想不想见一见?”李逸云奇道:“是谁呀?”这时,就见吴尘的那张脸的一边,银白色的光芒缓缓聚集,凝成了另一张的脸,李逸云立刻惊呼道:“呀!白前辈,竟然是您?” 那张脸却正是白晓苏,只见她似乎比前些日子更苍老了,眼角也开始生出皱纹,但脸上的神色却再没有当初的隐藏着的忧郁之情,想来是心结都已解开。她瞧着李逸云道:“说来,这些年我在山中待得实在也有些腻了。师父留下的传承被你接受后,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便想着多瞧瞧外面的风物。正巧这几日带着阿彩在临淄游玩,便遇上你师父,听说他是来找你,我瞧着阿彩那丫头一听你的名字立刻有些焦急了,便也跟过来了。”说到这儿,目光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揶揄的神情。 李逸云略微尴尬地笑了笑:“前辈别开玩笑了!不知阿彩姑娘今日可好?”一听这话,白晓苏陡然正色道:“孩子,我跟你说真的,我们阿彩可是很喜欢你啊。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知道你已经娶了姓风的丫头了,不过男人三妻四妾的也正常,要不你考虑考虑,把我们阿彩也娶了?” 说着这番话时,白晓苏依旧是那副霸气凌人的神色,令李逸云心中惴惴,但他对阿彩只是关怀,毫无情愫,这种事情又怎么能答应?当下想拒绝,却又有些害怕瞧她,低着头道:“前辈……此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 白晓苏一摆手:“别废话了!不同意是吧,那就算了。不过以后你要是后悔可没机会了!”李逸云连忙摇头:“不敢,不敢!”白晓苏轻哼一声:“那我先休息了,你们师徒俩聊着!”说着银光涌动,转眼散于无形。 剩下师徒两人,吴尘问道:“老三,你要和你媳妇说说话不?可以用我的元神承载着她的元神进入这结界之中。”李逸云正要答应,却瞧见师父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才想到若是依他所言,自己与妻子的对话便全会被他听到,这才忙不迭的挥手:“不用!不用!师父你早些歇着吧!” 吴尘哈哈大笑:“那好!我这就去去歇着了。”接着,一道白光从他的脸庞中分离出来,落到李逸云的掌心,融入其中。李逸云立刻便感觉到掌心有一股力量盘踞。吴尘道:“若是有变,就将这缕元神之力逼出体外,到时我们便即刻赶来!” 李逸云抬手感受了一下这股力量,随即笑道:“我记得了,师父你也难得出门,就在齐国好好玩一玩。”吴尘点了点头,最后满眼关切的说道:“你要保重。”见李逸云点了点头,这才重新化为淡淡的白光,消失在空中。 这次李逸云心中更加有底了,有师父和白晓苏两人帮忙,还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满身轻松地回到卧房,将占据了中心地带的晶晶挤到床边,放心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课结束得早,那叫刘方的胖子也不缠着他。李逸云闲着无事,便一路逛到方壶岛上的演武场。蓬莱岛的演武场也是完全开放的,允许弟子们在这里切磋法术,以术证道。 此时,但见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子正在场中打斗。一人施展的是火属性的法术,另一人则使出高彪相同的雷属性灵力。两人各展其能,斗了个难解难分。 可李逸云放眼瞧去,却发现许多古怪。那施展火属法术的少年,有许多次都能够击中对方的后背取得胜利,但他却屡屡放弃机会,直到对方转过身来才继续出招。而那挥舞雷电的少年则是每招每式必然依照套路施展,有许多次只要重新施展上一招便能取胜,他却仍自顾自的打将下去。 李逸云摇摇头,心想:这般不知变通怎能成器?却听已有少年先他开口道:“诶!他太笨了!打他后背不就赢了吗?”却听一群人反驳道:“你这叫什么话?君子怎么能从背后偷袭?” 李逸云循声瞧去,只见那群人却是与“自己”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而在仔细一看,那操纵火焰的也是“自己”的师兄弟。他心中暗道:若都按他们师父教的,倒是都能长成个好人,不过,这样单纯的想法若是不加变通恐怕是难以在世上立足。 这时,另一边也有人指责道:“换一招对付他呀!怎么总是按顺序出招呀?”反驳他的同样有一群人:“若是不按次序出招,那又成何体统?岂不是冬夏交替,日月颠倒了吗?” 李逸云听着觉得好笑,却又转念想道:“人人都说学法术的目的是为了求道,那像他们这样将道贯彻到法术之中,为了心中的‘道’放弃胜负难道不应该吗?若是这样看来,倒是我们这些人走上歧途了才是。” 第173章 镇岛之宝(下) 心中暗自思索着,李逸云漫步向前。不多时又回到了早课广场之上。此时的广场寂寥无人,只有清风不住吹过,将屋檐角的风铃吹动,带来一阵阵轻灵的铃声。而伴随着铃声的,还有大殿中隐约可闻的争论之声。李逸云心中好奇,不知教出这些少年的二代弟子们所追求的“道”是怎样的,见四周无人,当下法力灌注到双耳,仔细听取着大殿之中传出的声音。 就听有人说道:“当今之世,虽然表面安稳,实则已是暗潮涌动,数年前周天子听从甫侯的提议,大变法令,已然从本质上动摇了周王室的统治,法令的优劣见仁见智,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套法令与周朝建国时的所依仗的王道大相径庭,是以才会产生巨大的动荡,甫侯本人也因此而死。” 李逸云听他们说起刘甫,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但仍想听听他们接下来怎样评说,于是更加专注地听着,只听又有人说道:“我倒是觉得,甫侯所制定的新法没有错误。依仗王道之国,虽然很理想,但却不现实。毕竟世间有君子就有小人,周朝初立之时,倚靠着武王、周公等人的威望,再加上正处百废待兴之时,自然没人能够作乱。但近些年来,随着各诸侯国的日渐强盛,不少国主都有了野心。出现跳梁之辈是早晚的事。” 顿了顿,那声音又接着道:“所以说,正需要强有力的制度才能遏制这种情况,甫侯所推行的新法没有错,错的只是缓急问题,若能以十年或五年为期,徐徐图之,定能收到全效。” 之后,众人又纷纷发言,或褒或贬。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听的李逸云不住点头,心想:“这些二代弟子果然见识不凡,若他们去治国,只怕比起那些天枢宫出来的专才也差不到哪里。” 这时,只听有人感叹道:“唉!事不随人愿啊!若是我们生在上古三皇五帝之时,那该有多好?”却听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轻笑道:“三皇五帝时期?那也未见的多好吧?” 众人立即反驳道:“此言何意?三皇五帝时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君主圣明仁慈,正直宽厚,百姓得其所,贤才得其用,如何不好?”“就是就是,于惑,你脑子糊涂了吧?”…… 听着众人的反驳,那人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个不停,边笑边说:“你说他们什么?别的我先不说,但是正直一条便没人够得上。比如说禹帝治水之事,那时洪水无人能治,舜却向尧帝举荐无尺寸之功的禹,禹百般推辞,还举荐了数个名声在外的能臣,可舜却仍坚决让禹前往,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想借口治水不利将其除掉吗?” 众人似乎都极为惊讶,纷纷发出惊讶之声,那人又接着说“而禹侥幸成功后,舜又借口说民间流传禹所作的《九韶》能够引来凤凰,你们难道猜不到民间的传说多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可舜却认真了起来,若没有能召唤凤鸟的皋陶,禹想必要以身首异处。这除了想要借口除掉禹,又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再说说禹本人。借助皋陶的帮助,禹最终登上帝位,他许诺将帝位传给皋陶,可皋陶却不明不白的早死了。且不说他的死和禹有无关系,但看他死后禹的安排。名义上说要将帝位传给皋陶的儿子伯益,但却不让他管理政事。精明如禹又怎能想不到在他死后伯益会因为没有管理过政事难以聚拢人心?这摆明就是想赖账啊!你们看看最后怎样,还不是禹最喜欢的儿子继承了帝位?” 说到这儿,那人停了下来,似乎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众人七嘴八舌的呼喊:“荒谬!荒谬!”“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众人群情激奋,但却没有人能够提出有力的证据反驳他,李逸云听的也是阵阵心惊,不由想到:难道事情的真相真的像他说的这样?这时,只听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岛主!您这么玩是不是有点胡闹了?”听声音却是那宙派的首座。 众人闻言一惊,而那于惑则笑了起来,笑声中,他的声音也逐渐由原来的懒散变得充满活力:“王长老!这都被你发现了?佩服佩服!” 那王长老哼了一声:“除了岛主您,还有那个弟子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知真的于惑被岛主藏到哪儿去了?”岛主轻笑道:“我早晨见那小子睡的香,便施个法儿让他接着睡了。自然还在他房间里。” 说着,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传出,想是他已站起身来,只听他说:“既然被你戳穿那也无聊得很,我走啦!”众人纷纷道:“恭送岛主!”李逸云此时还在广场上,听那岛主说要离去,连忙将法力收归体内,重新隐藏起来,装模作样的施展开吕仁的法术,装出一副一边走路一边钻研的样子。 而那岛主径直从大殿走出,一直向前,刚好来到李逸云身侧。李逸云见躲不过去,只好摆出恭谨的姿态,躬身施礼道:“见过岛主!”偷眼瞧去,那岛主是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年纪有四十多岁。面貌儒雅,但神色间却是洒脱不羁。他瞧李逸云行礼便挥了挥手道:“免了!用心修炼便是。”说着便扬长而去。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李逸云却突然心中一颤,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浮现在他心中,好像这岛主是他的什么熟人一般。而那岛主的面貌他也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正胡思乱想间,那岛主却突然转过头来,双目如电般地瞧向他,吓得李逸云赶忙再度装作钻研法术。不紧不慢的走开,那岛主倒也未上前来,只是又多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之后的三四天,照例是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李逸云不时便道大殿外面偷听那些弟子的谈论,倒也颇有所获。期间,吴尘又用魂魄之力潜入了一次,说了说他们游玩的情况,但也显出一丝焦急。 数天的时间下来,唯一有点奇怪的,便是晶晶对那黑塔中的未知事物的奇怪感应,但从不能因此就莽撞行动。而外人潜入的痕迹方面,依旧是一无所获。李逸云有些不耐烦了,他暗暗下定决心,若是今日再没什么进展,便先离开海岛,再作打算。 正思索间,便见几个年纪稍长的弟子迎面走来,却是宇派的弟子。其中一个弟子手中把玩着一个罗盘状的事物,随着他的拨弄,罗盘中央发出一道淡淡的光华,其中闪现着许多文字,李逸云定睛瞧去,却是些关于历史事件的记载。 这时,就听他身边的少年不住的赞叹道:“师兄,这法宝可真是神奇!师父对你真好!”那少年笑着摇摇头:“也不算什么啦,你们只要努力也会获得奖励的!”随即又谦虚的说道:“我这东西只能算是个玩意儿,比起实在的法宝差远啦!” 李逸云暗自点头,心想这倒是实话。那些放在天璇谷山洞中的宝贝随便拿出一件都比这强得多。 就听有少年好奇地问:“师兄。那你说什么法宝才算厉害!”那少年愣了愣,随即目光中透出一丝郑重,他做了个手势叫几人围拢过来,这才小声的开了口。 但以李逸云的修为,他们这样又哪能瞒得过?只听那少年说道:“你们可听过‘横扫八荒轩辕剑,逆转因果宇宙轮。’这两句话?”少年们纷纷摇头,李逸云却是一惊。这句话他倒是听过,此言说的是两件法宝,都是由黄帝时期最伟大的法器大师仓颉铸造而成。轩辕剑指的便是轩辕黄帝的佩剑,据传威力无穷,即使是通天教主也说过,自己的诛仙剑虽说刚猛无匹,但比起轩辕剑来却始终差着一筹。而那宇宙轮说得则是一件洞悉宇宙奥妙的法宝,据说借助它,人们便可自由穿梭宇宙,任意颠倒空间时间。但这两件法宝,都堙没在历史长河之中近千年,早已没人见过。 果然,少年的讲述与李逸云所知的相同。但之后少年又接着说:“据说那宇宙轮,便被收藏在黑塔的最高层。是我们岛的镇岛之宝,只有岛主和两位首座才能见到,我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见到它,那该有多好!” 说着,几个少年嬉笑着远去了。李逸云却愣在了原地,他心中那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一丝念头又一次的汹涌而起:宇宙轮!若是有了宇宙轮,我便能颠倒时光,回到我出生的日子,那样的话,自然找得到我的亲生父母! 一念升起,便再难平复。李逸云立刻召来了晶晶,将潜入黑塔的打算告诉他,晶晶自然是没什么反对的理由,他也想进塔里找寻那有着奇怪感应的事物,但最终还是敲竹杠的让李逸云答应出岛后请他吃美食。 当夜,吴尘再度来访,李逸云便将想法向他说出,只是加上了宇宙轮可能便是对方的目标的原因。吴尘开始是不同意,但架不住徒弟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了他的计划,又监督他将宇宙轮的使用方法倒背如流,这才稍稍放下心,并叮嘱他回到二十多年前之后,若是遇到麻烦也要找师父等等。还在他的哀求下答应了不将此事告知风沐翎。 心满意足的告别了吴尘,李逸云便正式开始,制定潜入黑塔的计划了。 第174章 颠倒因果宇宙轮(上) 蓬莱岛的岛主,便常住在那高塔之中。但李逸云却一点也不焦急,因为他从吕仁那里得知,每年的七月初九,岛主都会外出一整天,一般到次日午后才会返回,而如今已经是七月初六了。 耐心的等候了三天,终于到了初九这天的早晨,李逸云壮着胆子驱使元神之力靠近黑塔。果不其然,原本稍稍接近便感到惊惧的那道气息已然消失无踪,剩下的仅是那股让晶晶感到困惑的气息,只是不知是不是那宇宙轮。 机会宝贵,李逸云瞧着四周没人,立刻施展法术,身化一缕清风,带着晶晶一道,朝着黑塔的正门掠去。谁知刚到门口,却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正是那宙派的首座。他似乎有所察觉,猛的转头瞧向李逸云所化的气流所在的方向。 李逸云赶忙收敛气息,将法术的运转控制到最慢的速度。几日下来,李逸云已经大致摸清了这首座的实力,若说他达到了太乙的境界倒还差些,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羽化境界的巅峰,触摸到了太乙境界的边缘。 若是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李逸云倒也不怕他,毕竟他也是羽化境界,晶晶与他不相上下,两人施展融合之技足以与他一拼,不过那样一来势必惊动众人,不消说实力与宙派首座相仿的宇派首座,只是那二十余名羽化初期的二代弟子便足以让李逸云身死道消了。 瞧了一眼虚无的空中,宙派首座皱了皱眉,终究推开塔门,但随后便将塔门紧闭,一股结界之力也同时弥散开来,令李逸云趁机潜入的计划落空。 无计可施的李逸云只好隐身在塔门一侧的阴影里,焦急地等待着。从上午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傍晚,那黑衣首座却始终没有出来。转眼间,月华初上,已经入夜。一天未食对李逸云来说影响倒是不大,不过他的心中却是无比的焦急,眼看着宝贵的时光一点点的过去,他心中一横,便要冒险进塔。 而这时,塔门却轻轻地从内推开了,吓得正要扑上的李逸云心中一颤,还好他始终没有解除隐身的状态,否则就要被人抓个正着。只见那黑衣首座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满脸的疲惫之色,将塔门轻轻的关闭,便朝远处走去。 李逸云舒了口气,耐心的等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这才小心地走到塔门之前,现出身形,轻轻将手掌按上塔门,那看似沉重的塔门便在李逸云的面前无声的打开了,露出门后的一片黑暗。 想起在天璇宫山洞中的经历,李逸云生怕脚步声引起光亮导致被发现,立刻运转法力,身体浮在地面之上一尺有余,这才一手托着晶晶,迅速的掠入门中,又立刻挥手将门轻轻带上。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李逸云心念一动,将法力聚集在双眼,双目中闪烁出淡淡的荧光,而晶晶的双眼则是自然而然的便发出光芒,将四周的景色缓缓的照亮。 只见这是一个空旷的大厅,顶棚距离地面两丈有余,平整如镜的地面是由一整块岩石构成,毫无拼接的痕迹,地面之上刻画着无数的印记,似乎是许多叠在一起的法阵。而一旁的角落里,则矗立着通往上层的楼梯。 晶晶用爪子摆出个手势,示意那令他困惑的感应还在上层,李逸云见这层没什么可看的,便带着他轻飘飘的掠上楼梯,向上攀去。 之后的二、三、四层,都是一些厚重的竹简,应当便是蓬莱岛的典籍之类。时间宝贵,李逸云不敢耽搁,立刻带着晶晶继续向上,来到了摆放法宝的五六层。 不用如何仔细查看,只是用眼睛扫视一番便知道这些东西中绝不会有那上古宝物。晶晶也依旧说那股奇异的感觉来自更上层。于是,两人来到了最高的第七层。 目光刚浮上第七层的地面,李逸云的目光便呆住了,只见第七层依旧是有些空旷的样子。只是在正中的位置摆放着一只巨大的轮盘,径长达一丈有余,轮盘呈现出灿金之色,仿佛由黄金铸就。宽阔的边缘之上,铭刻着一列列古老的文字,隐约可以辨认得出是天干地支的名称。而轮盘的中央,则是镂空的。一团淡淡的光芒在中央盘旋着,便如浩渺辉光诀的所操控的辉光一般,只是结构似乎更为繁琐。 此时,晶晶也瞧见了这金色轮盘,立刻兴奋的低呼道:“就是它!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就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 李逸云点了点头,心想果然是这源自上古的宇宙轮与晶晶有些渊源。于是他来到近前,按着记得的使用之法计算好时间,拨动嵌套着的数层轮盘,让镶在轮盘上的指针正对着自己出生之时的戊辰年八月初六,旋即,他又心想,若是自己刚出生时便与父母离散又该如何,于是将时间再度向前拨了两个多月,拨到了六月初三的位置。 而后,他又在脑中想象神州大地的地图,只见那漂浮在轮盘中央的光团果然随之变化,离散的光点凝聚起来。顷刻间便形成了神州大地的轮廓。 李逸云心中惊喜,正待伸手点向自己故乡的位置,完成穿梭前的最后一步,却听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阁下,这是我派镇派之宝,阁下未经许可便擅自动用怕是有失礼数吧!” 心中一惊,李逸云猛地一转身,只见从窗口洒下的月光中,有一黑袍人长身而立,目光灼灼地瞧着他,却是宙派的王长老去而复返。李逸云心中一动,还想伪装成吕仁的身份虚与委蛇,却见那长老指着他怒道:“你这贼子,我上午进塔之时便有所察觉,故意拖到夜里才出塔,没想到你仍旧贼心不死!还敢假扮我门派弟子,快说!你将这名弟子如何了?” 李逸云见身份败露,倒定下心来,身周光芒一闪恢复了原貌。淡然道:“前辈息怒,那少年便在此处。”说着手掌按在怀中,一道光芒吞吐而出,将吕仁从龟甲中弹射到地面之上。 那少年刚一落到地面,便如箭般弹起,躲到王长老的身后大声道:“长老!就是他把我关起来,一直在冒充我!”此言一出,王长老气得须发皆张。指着李逸云大喝一声:“你这贼子,冒充我门下弟子究竟意欲何为?还不束手就擒?”说着也不听李逸云解释,双掌鼓动,推动出一团朦朦胧胧的光芒,向李逸云身前击去。 李逸云双眉一立,心中瞬间做了决断,宇宙轮便在眼前,他实在不想错失良机。那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其他高手赶来之前将面前的敌人解决掉。 向晶晶传达了一个意念,李逸云不退反进,迎着王长老的攻势冲了过去,同时手中碧色剑芒一振,抖出数点星芒,将团光华包裹其中,向一旁带去。而晶晶则全身闪烁出熔金般的灿烂光彩,如同熔化般的融入李逸云的体内。 顿时,一股掌控天地的感觉浮现在李逸云的心头,他的身体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黑洞一样,毫无止歇地吸收着方圆数丈的天地灵气,而那一身晶莹如玉的羽化神甲也是自动浮出体外,而甲胄上散发的光华,则比以往强了不止一筹。 身体沐浴在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中,李逸云禁不住轻啸一声,手中的剑芒转瞬间化为炽热的金红色,双手虚握,朝着王长老直劈而去。 以诛仙剑气之威,那王长老也是瞬间感到一阵心悸。身上银光浮现,一身银色甲胄裹住身形。双手向上一托,托起一轮银色的光轮,光轮周围荡漾着繁复的符号,竟与那宇宙轮颇为相似。 诛仙剑气刚刚沾到光轮所发银色光芒的边缘,李逸云便觉出一丝奇怪。只见那无往不利的剑芒竟变得如同龟爬般缓慢,甚至还有向上弹起的趋势,但他却丝毫感不到阻力。 想到老者的身份,李逸云灵光一闪,便明白了对手招式的奥秘,对方身为宙派的首座,此招自然便与时间有关,那不断旋转着的轮盘,正是能够在附近的区域产生一定的时光倒流的效用,李逸云这边不住的用力下劈,却又被对方不断地将剑锋所在之处的时间逆转到前一瞬。这样才使那剑芒丝毫没有下落的趋势。 想通了这一点,李逸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手中的剑芒猛的闪烁起一道光芒,只见那不住旋转的银色轮盘瞬间便被染上了金红色的光彩,旋转之势也瞬间凝固下来。随即便“嘭”地一声,化为了漫天的碎片,而那闪耀着的剑芒,也随之当头斩下。 作为通天教主突破太乙境界后才悟出的法术,诛仙剑气又岂是仅仅威力强大那样简单?“破法”便是这剑芒的特效之一,任何法术只要直接与剑芒接触,便可以发动破法的特效使其瞬间失去效果,只能以单纯的法力形式相抗,这样一来,那失去玄妙的光轮,又怎能抵过剑芒之利? 王长老见自己的法术被破,神色大惊,忙借着反冲之势向后退去,但还是被那剑芒的边缘扫中,顿时双眼一凸,仰面喷出一股鲜血。李逸云乘胜追击,向前一纵身,再度来到对方面前,手腕一拧,金红色剑芒便朝着对手拦腰斩去。 王长老识得剑芒的厉害,忙向一边闪身,堪堪躲闪开来。剑芒落空,余势登时落到地面之上,“嘭”的一声,砸的整个塔也跟着摇晃起来。 见老者躲开,李逸云连忙再度上前,左劈右斩,又是斩出数道剑芒,但那老者的身法却十分灵巧,而李逸云却因为剑芒的威力巨大,而自身肉身强度不够,反而对身体造成了负担,限制了他的速度。因此数次出手,都是以毫厘之差被老者躲过。 李逸云心中焦急,以他与晶晶融合之技所拥有的法力,再加上远超以往水平调运天地灵气的能力,诛仙剑气倒还是能维持一段时间。可几番对打,已经发出数次响动,想必须臾间岛上诸人便会发现,那时就万事休矣。 第175章 颠倒因果宇宙轮(下) 心念一动,他当即改为单手操持剑气,空出的左手暗运法力,猛地朝对方挥洒而去。只见光芒闪烁之间,无数的碧色星芒从他的掌中射出,朝着老者兜头盖脸的笼罩而下。那老者见状连忙双掌运上法力,如穿花蝴蝶般向着这些星芒击出。 掌影密不透风,但却全都落空了,因为那些碧色光芒并不是袭向他的身体,而是在距离他身体尺余的远近停了下来。一道道通透的碧色光芒如丝线般从这些星芒中弹射而出,连接上另一颗星芒。一张蛹状的碧色大网转眼间便将王长老笼罩在内。而连接之后,那丝线之间又相互辉映,在空洞处产生了一块块碧色的光幕,将网内的空间封死。 这正是李逸云在丧失修为之时领悟的“南斗封神”。以他此时的修为,施展起来自然是威力倍增。 王长老一见自己的攻势全然落空,忙探出手指,一道道银色的电光在指尖游走,对着那碧色屏障不断地刺去,但那碧色的光网却只是波动了几下,便开始迅速的向内收缩,将王长老困在当地。说起来,李逸云的这招倒可算作空间类的法术,但却与蓬莱岛宇派的招数大相径庭,王长老以对付宇派法术的方式对付这南斗封神,自然是难以破解。 瞧得对方被自己困住,李逸云心中一喜。忙乘胜追击,法力聚集在掌心,诛仙剑气闪烁出刺目的光芒,手肘一缩一放,那充斥着毁天灭地气息的剑芒便朝着被困着的老者直直地刺去。 见王长老已无处躲闪,李逸云连忙一转手腕,将剑芒侧了过来。将侧面对着他拍去,毕竟对方与自己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杀了对方。但却见王长老双目陡然间闪烁出两道银白色的光芒,而他的整个身体也笼罩在一团银光之中。 如同潮水般的银光转瞬便将他的身体吞没了,光芒闪烁中,那团银光迅速的凝聚起来。又是一轮银色的轮盘出现在李逸云的眼前。不过这次,光轮却是如同实体一般凝实。 还没等李逸云有所应对,那光轮已经开始飞速旋转,之前那坚不可摧的碧色屏障如今却变成了犹如纸帛一般,在银色光轮的旋转下瞬间化为点点星光,消失无踪而那银色光轮则立即冲出屏障,旋转着袭上了金红色的剑芒。 李逸云见对方来势凶猛,立刻启动了诛仙剑气的破法之效,灿烂的光芒在剑芒上闪烁着,便要试图将那银色光轮渲染而去。可这次,结果却让李逸云大跌眼镜,金红色的剑芒碰上那银色光轮,竟也如同之前的星芒屏障一般,转瞬间便被绞个粉碎,碎片也如之前的星芒般消失无踪,只是速度要比之前的星芒慢上些许。 剑芒刚被绞碎,那银色光轮便陡然加速,闪电般朝李逸云袭来。银光逼近,一股天地初开的洪荒之感便压上他的心头。此时,他明白了星芒和剑气是被什么力量绞碎的,那是纯粹的时间之力——以时间之力将自身凝聚为轮,旋转之间便可产生出宇宙夹缝,将一切切成碎片。 而李逸云的攻势虽强,但在宇宙夹缝的切割下却是毫无效用,诛仙剑的破法之效只有接触到对方法力才能奏效,而这招却是以法力产生的宇宙之力攻击,“破法”自然也起不到作用。 这次,躲闪的换成了李逸云。剩余的诛仙剑气“嗖”地缩回体内,李逸云在这并不宽敞的塔内闪转腾挪,躲避着银光轮盘的一次次碾压。 塔中本就狭小,否则王长老或许早已张开领域作战。李逸云能躲避的也就之有这方寸之地。能够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渐渐地,便只剩下宇宙轮前方的丈余见方。 而这时,李逸云又瞧见了令他更为惊骇的事物。只见窗外的夜空中,数十个光点如同星辰般升起,却各自发出不同的光彩,在他的眼中迅速的放大。李逸云心中一惊,知道蓬莱岛的二代弟子们已经朝这边赶来。眼看着便是死局,李逸云正要逼出吴尘留在他体内的元神之力以求自保,却突然急中生智,一个大胆的想法浮出心头。 他背对着宇宙轮,手掌面向后背,猛地释出一股螺旋吸力,那巨大的金色轮盘晃动了一下,跟着便如一块巨石般向前飞去。转瞬间便掠至李逸云身侧。李逸云低喝一声,手掌如影随形的贴在轮盘的背面,推着它朝那正呼啸而来的银色光轮撞击而去。 “轰”的一声,一金一银两只轮盘顿时撞到了一处。光芒闪烁中,那银色轮盘如同燃烧一般,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却是不住地涌向宇宙轮。而那银色的光轮便在自己的灿烂光芒之中,飞速褪去形态,重新变成那一身黑袍的王长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逸云心中大喜,他料想着那宇宙轮号称上古法宝,对付着宇宙之力自然极可能大为有用便冒险一试,果然奏效,一举将王长老的法力抽干。 而此时,那宇宙轮边缘雕刻的文字也都纷纷亮了起来,不住地闪烁着,似乎是有了生命。李逸云知道这便是灌注法力后可以启用的状态,连忙把它放在地上,检查了一下时间的刻度没有问题,手指轻点,便朝着自己家乡的位置指去。 此时,那些喊来的蓬莱岛弟子已经能够瞧见塔中的情形,赶到塔中只需要几个呼吸,但可惜的是,李逸云此时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便能够点上光幕中的地图了。而这塔中,除了那自开始便吓得躲在柱子后不敢动弹的吕仁,和那昏迷不醒的王长老,就再无旁人了。 眼看着就要穿梭成功,突然,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李逸云心中一惊,却觉一道劲风射向他的背后,躲闪已来不及,他连忙运起浩渺辉光诀,将身体化为辉光,几乎是同时。一道淡粉色的光华便从他胸口透出,将他的胸口穿出一个洞,击在那宇宙轮上。 李逸云立即转过身来,同时运转法决,将身体的空洞补全。只见面前三尺之处,正站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却正是那蓬莱岛主。 紧紧盯着李逸云,他也不多话,扬起手来,一道粉色的光带自掌心挥洒而出,向李逸云罩去,李逸云便要闪身躲开,却只觉四周的空间随着这光带的掠出被凝固了起来。他赶忙拼尽法力,用力一转身子,试图向一旁逃窜。周围的空间顿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一股旋风也自平地而起,刮动着身边宇宙轮最外层代表年干的轮盘飞速旋转着。 但那粉色的光带却也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被李逸云搅动的空间瞬间恢复正常,那粉色的光带也随后而下,将李逸云的半个身子缠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一双手。 李逸云心下一凉,只见那岛主面无表情,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被一道白色的光芒照的全身雪亮。李逸云吃惊地转头瞧去,只见那宇宙轮已经爆发出如正午的烈日般耀眼的光芒,刺得人不敢睁眼。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也自其中传出,李逸云的身子转眼便被扯动,朝着那轮盘中心的目光移动过去。 被光带连接着的两人一起用力,想要挣脱这股束缚,却发现那吸引力竟越来越强,两人的脚步不断地向光幕靠拢,转眼间,李逸云的半个身子已经笼罩在了光幕之中。 那岛主见此情景,便要舍下李逸云,但那粉色光带却似乎有些特别,不能随意丢弃。于是她手腕一动,光带转眼便从李逸云的身上脱离而去。 猛然间,一股更大的吸力传来,失去了与岛主相连的光带,李逸云更是无法抗衡这股力量,当下整个身子便腾跃而起,向那轮盘中央的光幕飞去。 下意识的,李逸云伸手一抓,却正好抓住那粉色光带的端头,又再度与那岛主连成了一线。岛主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目光一愣,犹豫了一刹那。就在这一刹那,光幕猛然间爆发出一股更耀眼的光芒,随之而来的便是再度强盛数倍的吸力。 此刻,以岛主的实力也已无法抗衡这股吸力,她的双脚颤抖了一下,终于轻轻地离开了地面。身在半空,他更加无从用力,身体被这吸力猛的一拉,便“嗖”地化为一道残影,闪电般的跟在李逸云身后,被那光幕的光芒所吞没…… 几个呼吸之后,数十名身穿羽化神甲的二代弟子登上了黑塔的最高层,然而此时,留在他们眼前的,就只剩下那昏迷不醒的王长老,哭哭啼啼的吕仁,还有那黯淡下去的、已经关闭了的宇宙轮…… 第176章 遂古之初(上) 就像被卷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李逸云只能任由那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不断地旋转扭曲,毫无反抗之力。在被拖入宇宙轮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漆黑了,不仅如此,其他的感官也被极大地削弱,手中原本攥着的光带早已折断,蓬莱岛主自然也就不知去向。 突然,李逸云的眼前猛然一亮,其他的感官也在这一瞬间恢复如初。紧接着他惊讶地发现,那照亮了他视野的,是一道长逾百丈,宽达几十丈的金色雷霆。此时那璀璨的光芒,距离他已经不到五丈。 雷电属性的法术中,李逸云见识过的威能最强的法术,就是师父吴尘的太乙神雷。但此时他眼前的金色雷霆,单论范围,已经远远超过了太乙神雷。自然吴尘在他面前施展的太乙神雷不会是全力以赴,但凭着吴尘造物巅峰的境界,即便是只用三成法力,也绝不是羽化境界能够企及的。眼前雷电法术的施展者,显然有造物境界的实力。 危急时刻,李逸云连忙强打精神,凝聚起残存的法力施展天山遁,在瞬间将身体平移出数十丈,堪堪避过了下落的雷电。但下一刻,他所见到的事物更是让他惊诧到极点。在他前后左右方圆百丈的范围内,正有无数体积不低于这道雷电的光芒从天空斩落,赤红色的烈焰、暗青色的罡风,深蓝色的冰柱……此情此景,让李逸云想起了自己初学诛仙剑气后,白晓苏试炼他的场景,只是此时的攻击之盛,比起白晓苏当时的攻击,强出十倍不止! 抬头仰望,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站在九天之上。手中长剑高举,将天空刺出一个漩涡状的孔洞。无穷无尽的攻击就从那孔洞中射出,向着地面落去。再向下看,一个高逾一丈的魁梧男人正傲然地站在地面。他双手合握一柄长达十丈的光刀,漆黑的光芒在刀刃上吞吐不休,像一只蓄力的猛兽。 刹那间,那漫天的光芒已经尽数逼近了地面上的男人。这时,那男人猛地怒吼一声,恐怖的声浪将李逸云的双耳震得嗡嗡作响。同时,他的刀芒也咆哮着挥出,与对方的攻击碰撞在一起,引发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在这爆炸的波及下,李逸云觉得脑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后便失去了意识,从空中径直跌落。 不知过了多久,李逸云的耳中才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他挣扎着睁开眼,只见他正躺在一张简易的竹榻上,一群兵士打扮的人正在他周围来回走动,见他醒来,士兵们立刻围了过来,既好奇又小心地盯着他不放。。 李逸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力地晃了晃头,努力在混沌的头脑中寻得一丝清明,这才捋请了思路,心中暗道:这里很可能是周军的营寨,看来我已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了。但之前打斗的两人是谁?二十年前有这样的高手怎么没听师父提起过? 想着想着,他低下头,见显出真身的晶晶正趴在他的脚旁,连忙俯身将他抱在怀中。 心中犹疑不定,李逸云当下朝着士兵们彬彬有礼地说:“各位勇士,在下遭逢变故,流离至此,不知此处是何地?”顿时便有士兵调笑道:“废话!这是哪?这当然是军营啊!你还当是你家炕头啊?”顿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李逸云心中有些恼怒,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尴尬一笑,仍旧言语温和的道:“壮士别取笑在下了,劳烦告知此处是神州何地呀?”众士兵见他依旧谦恭,也不好意思再笑,纷纷收敛笑意。领头的士兵上前一步,便要与他解释。 这时,就听人群外传来一阵呼喊:“他醒了吗?我来看看!”士兵们赶忙向两旁分开,让开一条道路。李逸云心中好奇:不知这来的是什么人也?若是周军的几名老将之一说不定我还识得。当下定睛向前瞧去。只见一名身穿淡青色劲装的青年正从人群外走来。那人年纪似乎比李逸云还小几岁,身材很是高挑。剑眉星目,很是潇洒,李逸云辨认了半晌,最终确定了此人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尚未到达近前,他瞧着李逸云的目光中就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等来到李逸云跟前,立刻将双手搭在了李逸云的肩膀,颇为赞许地说:“兄台你好身手啊,居然能在叔父攻击的余波中全身而退,佩服佩服!。”李逸云双眉一皱,很是摸不着头脑地说:“公子,我现在有些弄不清情况,你能不能先跟我介绍一下,这是哪?” 年轻人点点头:“好说好说!你应该使用空间类法术移动过来的吧?这里是我们华夏军的军营,我是姓唐,名放勋,你就叫我放勋好了!” 听了对方这话,李逸云更迷糊了,华夏军,放勋……似乎全都是没听过的名字。他正想着如何进一步询问,却猛然瞪大了眼,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你、你说你是谁?” 那青年对李逸云的反应也大感奇怪,但还是礼貌地回答朗:“我叫放勋,唐放勋,现在担任华夏军先锋官的职位。这里就是华夏军的军营。” 天!李逸云脑中嗡了一声,顿时浮现出宇宙轮被他搅起的气流飞速旋转的情形,转一周可就是一个甲子,当时的情况……他轻咳了两声,又不甘心的问道:“斗胆请问公子,你可是在颛顼陛下麾下效力?” 放勋笑了笑:“当然啦!看来还是我叔叔名气大!”言语间,神色中露出一丝揶揄。李逸云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心想:放心吧!尧帝陛下,你以后的名气也不小,我这下算是完了,居然到了这传说中的上古之世。也不知此时那宇宙轮造出来没有?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地不说话,放勋却并不在意,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李逸云一番,此时他的怀中的晶晶正处于真身状态,两对尺余长的淡金色羽翼从李逸云衣袍间透出来,轻轻地起伏着。 “曦大人!竟然是您?”放勋高叫了一声,双目瞪得老大瞧着李逸云怀中的晶晶。不光是李逸云吓了一跳,周围的士兵们也不知就里。纷纷惊讶地瞧着他。放勋见状朝着李逸云怀里一指,高声道:“这是神兽曦大人!你们不要不敬,赶快行礼!”众人听他这一说,连忙纷纷躬身下拜,齐声呼喊:“参见曦大人!” 呼喊声响彻云霄,晶晶被也这声音吵醒了。挥挥爪子不耐烦地说:“谁呀!吵吵闹闹的不让人睡个好觉!”说着从李逸云的怀中探出头来。 那边放勋听了晶晶那少年般的声音也是一愣,赶忙抬头瞧去。一人一兽的目光对在了一起。放勋赶忙说:“曦大人!晚辈这边有礼了!”说着拱手施礼。李逸云这才想到晶晶的独特之处,说起来,他可是自打更久远的伏羲时代便已存在了呢。 晶晶却是满脸的迷茫,瞧了李逸云一眼,疑惑地问:“我认识他吗?”李逸云轻声道:“你一千多年前应该是认识他的吧。别忘了你可是把从前的记忆都忘了。” 晶晶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拍了拍爪子大声道:“嗨!你弄错啦!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曦大人,也不能说不是,这么跟你说吧。我是从一千多年以后来的。你明白了吗?” 听了这话,那群士兵的脸上顿时露出迷茫的表情,放勋倒是神色敏捷。思索了片刻便不可置信地问:“您说?您是从千年以后的世界来的?”晶晶点了点头道:“对呀。要不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大哥也是,我们两个一起来的!” 不待放勋再说话,便有一名士兵由远及近迅速跑来,来到他的面前拱手道:“公子!陛下处传来诏令,陛下说神兽大人感应到一股奇异的气息,让您将发现的人或物迅速送至中军帐!” 放勋目光中露出一丝羡慕,挥手道:“我知道了!”随后又瞧向李逸云和晶晶,言语平和的说:“这个……我们这儿的曦大人要见您,您看您是不是?”晶晶一听顿时有了兴趣:“好呀好呀!去见见这个千年前的‘我’,倒也颇为有趣!”放勋笑了笑,做出个请的手势,对李逸云说道:“公子也随着一起来可好?”李逸云点了点头,抱着晶晶跟在放勋后面,向中军帐方向行进。 一路上,李逸云只见营帐排布的井井有条,暗含太极八卦之种种变化,瞧得他暗自赞叹,而不时又见一对对士兵们列阵操练,只见他们挥舞长矛间,竟都能带出凛冽的风声,看样子都是身具灵力修为,虽然连丹成的境界也未到,但人数众多,却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了! 向前走着,放勋想起李逸云的来历,忍不住转过头,好奇的问道:“公子,你真的是从千年后的世界来的吗?说来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不知可否相告?”李逸云连忙回答道:“在下李逸云,却是从千年以后的世界,借助宇宙轮的效用穿越而来!” “宇宙轮!”放勋不由惊叹道:“没想到仓颉爷爷居然真的将那法宝造出来了!”李逸云点头道:“不错!宇宙轮正是仓颉前辈的作品!怎么?现在还在制作过程中?” 放勋点了点头:“是啊!老爷子这几日都废寝忘食的,不过据说缺少一件要紧的事物,不知何时才能完成。”李逸云心道:也不知道这宇宙轮什么时候才能造好? 这时,放勋忽然向他靠近了一些,目光闪烁了一番,才轻声道:“虽说看上去你比我年长,但我比你大千多年,所以我就叫你兄弟啦!李兄弟,既然你从未来来,知不知道一些我的情况?”李逸云见他神色犹疑,似乎颇为担心某事,不由得微笑着点了点头。 放勋立刻变得紧张了,他凑过来贴在李逸云耳边说:“那你跟我说说,鹿儿姑娘最后有没有嫁给我?”李逸云顿时笑出了声,一边笑着一边说:“鼎鼎有名的放勋居然关心这个问题?我跟你说,你……” 突然,李逸云笑不出声了。他的嘴就这样张的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刚刚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历史记载,此时却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呆愣了半晌,才转头瞧向晶晶,有些发颤地问道:“晶晶,放勋和鹿儿姑娘他最后有没有成婚?”晶晶顿时高兴了起来,从他的怀里跳起,扇着翅膀飞到空中,满脸得意地说:“这你都不知道?我都在书上看见过。放勋他……” 然而,他也如同李逸云一般,嘴张地老大说不出一个字。半晌,他哭丧着脸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还记得好好的,一想说出来的瞬间就忘得干干净净。”李逸云目光郑重地瞧着放勋说:“公子,不知为何。我们一想到您问的问题,脑中有关的记忆就会一瞬间消失一空,还请您体谅。” 第177章 遂古之初(下) 放勋目光疑惑地瞧着他,见他神色郑重不似作伪。思索片刻,才叹了口气道:“看来是这天地法则的限制啊!令兄弟你这来自未来的人无法改变过去的进程。否则一切还不取决于兄弟你了?”说着释然地笑了笑,带着李逸云接续向前走着。 一路向营帐中央行去,穿过数重大帐,李逸云便瞧见了那顶金黄色的帅帐。硕大的帐篷占地十数丈,高达五丈。周围的帐篷都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烘托着这顶大帐。 来到大帐之前,放勋朝帐门口士兵打了个招呼,那两名士兵便向两边一闪身道:“公子,陛下已经在帐内等候了,请进!”放勋点了点头,一挑起帐门,迈进帐中。李逸云和晶晶赶忙跟随而上。 只见大帐之中陈设极其简略,中央一个四方的桌子,上面的事物李逸云倒是识得,那正是个巨大的沙盘,想来这千年来此物的变化倒是甚小。 就在那沙盘之后,正对着帐门坐着一人,只见他身穿一身金色铠甲,看不出又何种材质铸成。相貌在四十左右岁的年纪,圆脸膛上镌刻着一双虎目。此时,这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进门来的李逸云,不过饶是如此,神色间仍隐隐透出一股囊括四海的宏大气势。 而在他的身侧,则蹲坐着一只全身灿金的猛兽,坐在那里高度也已达到丈余。头颅如虎,耳朵却又略尖,双目之间又生着树立着的紫金色纹路,便好似第三只眼一般。而在他的背后,则生着均已过丈的三对淡金色的羽翼,此时正轻轻轻轻地垂在身侧。 不用放勋介绍,李逸云也瞬间便猜到了面前一人一兽的身份,赶忙躬身施礼道:“晚辈李逸云,拜见颛顼陛下,拜见曦前辈!”晶晶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只是见到曦背后的三对羽翼时,目光中露出羡慕之色。 颛顼帝微微一笑,挥挥手道:“李公子这也算是远道而来,就免了礼数吧。”而随着他手掌的轻挥,一股轻柔的、却不可反驳的力量由下至上托住了李逸云的身体,令他直起身来。 见对方出手不凡,李逸云面露崇敬道:“陛下果然神通不凡,晚辈佩服。”颛顼帝哈哈一笑:“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公子请坐,放勋,你也坐了吧。”说着手掌一挥,两道光芒分射李逸云、放勋的身后,化作三只长椅。见两人落座,颛顼帝又指了指身旁的巨兽道:“这次是曦大人感应到了你们的到来,先听他说几句吧。” 听了他的话,那巨兽微微颔首,随即身上金光闪耀,化作了一个身穿金袍的中年男子,见他如此,晶晶也是一扭身子,化为了十六七岁的少年之态,两人相顾而立,尽管年龄有所差距,但相貌仍有诸多相似之处,瞧的在场几人心中不住感叹。 曦先对李逸云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瞧着晶晶说:“千年以后的我,你好!”晶晶也难得的施了个礼说:“你好!”但却接着说:“不过你是你,我是我。我可和你不是一个人!” 曦轻轻的笑了笑:“因果轮回,各有所见。你这样说也没什么错。”说着便问道:“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还有其他人和你们一起来吗?”晶晶叹了口气说:“嗨!还不是用你们那个什么仓颉造出的宇宙轮来的?当时我记得蓬莱岛的岛主也在我们身边,只是不知被没被卷入,别人的话,就没有了。” “哦?原来是宇宙轮。”曦和颛顼帝对视一眼,目光中露出些许震撼。接着,曦略一踟蹰,又开口问道:“你似乎失去了已往的记忆,这又是为何?”晶晶正想开口,却又发现自己将这件事忘了个精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对不住啊,我忘了。” 李逸云见曦面色不善,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前辈,不瞒您说。我们好像受到了某种限制,一旦被问到如今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便会顷刻忘个一干二净。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天地法则的安排,不让我们来影响既定的历史吧?” 晶晶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就是这样!”颛顼和曦两人又对视一眼,目光中带着些无奈的表情,颛顼随即淡然一笑:“天道渺茫,想要预知未来本就是奢求,求之不得却又有什么遗憾呢?话说回来,若是早早的便知晓了未来一切,那人生岂不是很无聊?” 可一旁的曦却是依旧苦着张脸,叹口气道:“本来以为你们能知道些什么。我好知道什么时候这神州大地能国泰民安,之后我好回去照料羲皇大人的另一支血脉。唉!没想到你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李逸云不禁苦笑一阵,却也无言以对。曦却还不死心,又反复尝试了各种手段,包括把想法写到纸上,用元神交流等等,但无一例外,一说到这个时候尚未发生的那些事,李逸云和晶晶的脑子就变得一片空白,唯一还记得的便是那送他们来的宇宙轮。 反复尝试了许久,曦终于死了心,满脸颓然地坐到身旁的椅子上,苦笑的瞧着颛顼道:“看来我还得跟着你一段时间了。”颛顼露出一副谦恭的笑容道:“烦劳大人您了。” 这时,只听帐外传来一阵骚乱。颛顼帝目中闪过一丝不悦,正待询问,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已经冲了进来。那人也不行礼,开门见山的问颛顼帝说:“陛下,我听说,有来自未来的人到这里了?”颛顼帝原本恼怒的表情换成了挂在脸上的无奈,他撇了撇嘴道:“仓颉叔叔,您是不是也多少收拾收拾,洗个脸再出来?”接着无可奈何的朝李逸云和晶晶的方向努了努嘴说:“就是他们啦!” 那人猛地转回头,直勾勾地瞧向李逸云和晶晶,一双原本混沌的眼睛顿时变得雪亮。他三两步奔到两人面前,绕着两人不住的转圈,眼中的神采也越来越亮。 瞧着那人的眼神,李逸云不禁想起天璇宫的那位师伯提到那些器械之时的狂热之色,而此人眼中的狂热,比自己的师伯强盛了何止百倍?他忍不住传音向放勋问道:“公子,这是谁呀?”放勋苦笑一下道:“这便是造出宇宙轮的仓颉爷爷了。” 李逸云心中一惊,却见仓颉猛地探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袍,双目灼灼的问道:“你们来自后世对吧?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宇宙轮造成了没有?”李逸云吓了一跳,平复下心情才回答说:“前辈的神器自然是造成了,我们正是通过宇宙轮才来到这里的。” 听了这话,那人立刻手舞足蹈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我就说我能成功嘛!哈哈!”颛顼帝见他实在有些失态,便喝了一声:“仓颉叔叔!你先停下,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两位。” 仓颉这才止住笑声,神色郑重的将脸前的头发撩到一边,正色道:“嗯,这见证了我伟大创造的后辈的确应该认识认识!”颛顼帝轻哼一声,先后指着李逸云和晶晶说道:“这位,叫做李逸云,是后世难得的才俊。这位,诨名唤作晶晶,是曦大人千年后的转生之体。” 仓颉听了连连点头,口中不住道:“了不起!了不起!竟能使用宇宙轮来到这里。”接着,他突然大叫一声,跳到晶晶面前,抑制不住兴奋的问道:“你是晶晶大人千年后的转生之体?” 晶晶被他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吓得脸都白了,支支吾吾地说:“是、我是。你要怎样?”那仓颉听了后又是一阵大笑,这才转头对曦说道:“曦大人我想与你求一件事物。” 听他突然郑重恳求,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奇道:“你要什么?”仓颉朗声道:“我想求您的一根带有法力的羽毛。”曦的眉头登时皱起道:“哦?你要此物又有何用?”仓颉笑了笑道:“不才研制宇宙轮,一直未能成功,思考至今,我觉得我所欠缺的就是一样能够囊括过去未来的事物,现在想来,若是用您的一根羽毛与您千年后之体的一根羽毛合二为一,定能够大功告成,完成这旷古未有的神器。”接着,他又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瞧着晶晶道:“还请大人赐予羽毛一根。” 晶晶刚刚被他吓得依旧没有缓过来,连忙哆哆嗦嗦说:“你要我的羽毛?我给你就是了,你、你可别过来啊!”说着背后光芒一闪,右侧的一只羽翼伸展开来,映出一片金色。他颤着手拔掉了上面的一根金羽,远远地抛给仓颉,生怕他靠近。 仓颉有些狼狈的接住金羽,又转头满脸期待的瞧着曦。曦摇了摇头,也如晶晶一般摘下一根长羽,他将羽毛递给仓颉,却是瞧着晶晶说道:“我在这羽毛中注入了关于天地大道的领悟,你回到千年后时,便可把它重新收回体内,我们本就是一体,这些领悟想必你能够尽数吸纳,让你节省下不少的时间。” 这时,仓颉已经高兴地拿着羽毛跑得没影了。李逸云心中一动,便开口问道:“前辈,那样的话,宇宙轮这件旷世法宝岂不是就这样毁了?这可是仓颉前辈的心血啊!” 没等曦开口,颛顼帝已然摇了摇头道:“我这位叔叔呀,一心只想着穷尽万事之理,却不想一想,我们只是天地间渺小的芥子,又怎能穷尽天地?尤其是这茫不可测的未来之道。若我猜得不错,你们回去之后,这件宇宙轮便会自行毁灭吧……因你们而成,又在你们之后而逝,这才符合因果轮回之理。” 李逸云听的懵懵懂懂,但直觉却又意识到对方所说的却是极为可能是至理,一时心下怅然。这时,只听帐外又传来一阵骚乱之声,除了颛顼外的几人连忙纷纷站起,朝帐门外瞧去。 只见帐门猛地被掀开,一身戎装的士兵踏进帐来,向颛顼帝躬身施礼道:“禀告陛下,共工的残余队伍突然翻越了邙山,从我军后方急袭而来,羿将军已经带兵冲了上去,派小将回来求援,还请陛下速派兵增援。” 颛顼帝无奈地摇摇头:“共工的士兵果然勇猛,不过共工已死,群龙无首的队伍也就没什么作为的了。放勋!这件事交给你,争取把他们尽数招降了吧!” “是!”放勋朗声答道。随后转身出帐而去。就在这时,一件事物从他的怀中掉了出来,顺着他的衣服滚落到地上,李逸云刚好瞧见,正要开口提醒他,但却突然瞪大了双眼,愣在了那里。 第178章 意外之人 落在地上的,是一只巴掌大小的乌龟。乌龟通体雪白,就像是用白色的玉石雕成的一般,似乎是因为摔得疼了,肉乎乎的脑袋从龟壳中钻出来,缓慢地扫视着四周。 李逸云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将它捡了起来,将它伸到颛顼的面前问:“陛下,这是……?”颛顼笑了笑:“这是放勋养的白龟,名字叫小白,见笑了啊!”李逸云摇了摇头,小心地将白龟端到胸前,轻声说:“原来这就是白龟爷爷与我的初次相见呀!难得他还记得我呀!”一听这话,晶晶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这就是苍梧之野的白龟?” 李逸云点了点头,一行泪水从眼角缓缓地滑落。见此情形,颛顼也微微动容,有些踟蹰地问:“你们在千年之后见过他?”李逸云擦干了泪水:“是啊!千年之后的白龟爷爷已经去世了,能这样见一面也实在是幸运了。” “缘分这东西,可真难说呀!”一直坐在那里的曦摇晃起了脑袋,若有所思地笑着。这时,众人之中唯一与氛围不合的仓颉开口了:“好了好了!聊天的时间有的是!趁着现在放勋小子不在,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研究屋,要不然等他回来又要跟着捣乱了!”说着也不等李逸云回答,拉起他和晶晶就向外走去。李逸云只好匆忙地朝着颛顼和曦挥手告别,又将白龟小心地在怀里放好。 仓颉带着李逸云和晶晶出了中军帐后走出老远,到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一座颇为巨大的营帐立在那里。营帐占地十丈见方,而帐门前还有一片颇为宽阔的空地,两边摆着一些零散的器械。而此时,正有一个士兵手持着扫帚在帐门口附近打扫着。 到了空地之前,仓颉大手一挥:“看看,这就是我的营帐了,我研究法宝、器械,吃住都在这里,现在里面还住着一位对此感兴趣朋的友,另外就只有那一个负责打扫的士兵了。绝对安静!”李逸云点点头:“嗯,的确是研究的好处所,宽敞又安静!” 听了这话,仓颉很是开心地笑了笑,接着也不管旁人,自顾自地向帐篷门口走去。李逸云冲晶晶努了努嘴,两人便并肩向前,跟着仓颉朝着那大帐走了过去。接近帐门口的时候,便要与那打扫的士兵擦肩而过。可不料那士兵却上前一步,拦在李逸云的面前,仍是背对着他低头打扫。 李逸云见状赶忙向左方迈出一步,但见那士兵也朝相同的方向迈出一步,又拦到了李逸云的面前,连续数次,李逸云心中便知对方是诚心与自己作对。当下不悦道:“阁下因何对在下不满,不妨明说!”晶晶见状也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神色,随时准备出手。 而那士兵则缓缓地转过身,露出一张十七八岁干瘦的面孔,咧着嘴说:“呦!李公子,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说话的语气,却是低沉的中年男子之声。李逸云愣了愣,随即脑中一闪,想到了对方的身份,压低声音道:“岛主?您也到这儿来了?”晶晶听了李逸云这话,也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笑嘻嘻地走上前道:“原来是你啊!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啦!哈哈!” 那人正是蓬莱岛主乔装而成的,只见他冷笑着说道:“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回到这莫名其妙的上古之世?我倒想问你们了,你们两人潜入蓬莱岛又是所为何来?说不清楚你们今天就别想善了!” 李逸云见他神色凶狠,想到此时没有熟人,正需与其搞好关系,连忙捡好听的说,将自己与楚戾等人的恩怨,以及在临淄听到张锋说要潜入蓬莱的话一五一十的道出,只是自己的身世不想提起,便说自己是见那宇宙轮奇异,可能正是张锋话中的目标,便潜入塔中探查。 好说歹说,蓬莱岛主总算神色稍敛。他挥挥手道:“如此我就勉强相信你吧。不过回岛之后你便住在岛上一段时日吧,等那贼人来了你与他算完账再走,正好我也能帮上忙。”李逸云心中叫苦,知道对方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想把自己软禁,但自己做事的确有些不当,却也不能怨对方,一时间没了脾气,只好诺诺称是。 见他言语谦恭,蓬莱岛主面色也一点点的缓和下来,他挥挥手道:“好了!你进去吧,不过别和别人说起我的事情,切记!”说着,闪身到了一旁,将道路让了开来。 李逸云此刻倒不想走了,他来到蓬莱岛主面前,轻声道:“岛主,我们三人之间,可以不受那宇宙轮法则的限制,将历史发生之事记得清楚,您知不知道宇宙轮制造的具体过程呢?如果知道的话我们不妨研究一下,说不定可以加快宇宙轮制造的速度呢!” 蓬莱岛主冷笑了两声说:“我怎么会知道那种事!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插手!你以为改变因果是什么好事情吗?加快进度?若是随意行动的话,不小心把你的祖先杀了怎么办?那你又将何在?也不想想,要是穿越时间这么好玩,怎么宇宙轮还会被禁用?哼!”说着,也不理呆愣的李逸云,挥舞着扫帚向前走去。 一番话说的李逸云目瞪口呆,他有些害怕地打量着自己,自己在这个世界若是随意行动,一个不慎的话……那自己会不会也跟着消失?他不愿意再想了,连忙拉着晶晶的袖子,两人走到营帐之前,撩开掌门,进入其中。 帐中窗口甚少,却并不黑暗,只见棚顶之上镶嵌着无数鹅蛋大小的宝石,正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将帐篷照的很是明亮。而那光芒之下,摆着一列列长桌桌上放着格式器械,有不少都闪烁着灵力的光芒,应当是正在运行。 “你们进来啦?快过来快过来!”仓颉立刻热情地招呼他们。 顺着声音瞧过去,只见一张长桌之前,有两个人正埋头研究,一个正是那蓬头垢面的仓颉,只见他正用一根细针往一块玉石上雕镂着花纹,似乎是在篆刻法阵。而还有一个中年人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低着头不知在调配些什么,长桌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其中一个罐子被他架在铁架子上炙烤,丝丝缕缕的水汽上浮,从中散发出奇特的气味。 这时,晶晶突然叫道:“大哥,我怎么感觉那个人有些眼熟啊!”李逸云顺着他的手指瞧去,只见他指的正是那名身前堆着瓶罐的中年人。李逸云仔细瞧去,却有些眼熟,心想:难道是我认识的某人的先祖?于是开始在心中细细搜索。 这时,那人似乎调配好了手中的事物,长出口气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希冀之色。李逸云与晶晶同时惊呼一声,大声道:“彭前辈?”只见那人面白如玉,俊逸潇洒,一双剑眉高高入鬓,正是那与李逸云在苍梧之野初识,对李逸云关爱有加的彭祖! 那中年人听到李逸云呼喊显然一愣,随即向这边瞧来,仔细打量着李逸云,目光中却满是茫然的神色。他踟蹰一下,才挠挠头问道:“这位公子,你认识我?恕彭某脑力欠佳,还请公子提醒则个。”说这话时,神色间满是诚恳。 李逸云一愣,当时便奇怪起来:彭前辈与自己关系匪浅,这不过两年没见,怎么会不认得自己呢?更何况身边还有晶晶一起出现。正要出言提醒时,只见仓颉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抬起头来。目露喜色的叫道:“彭老弟,我刚刚和你说的就是他们,来自后世的小子,哈哈!” 本是一句寒暄的话,但那彭祖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颤声向李逸云问道:“你们所属的年代距当今有多少年?”李逸云见他面色可怖,一连串的问题登时便问不出来了,连忙思索一番,答道:“大约……大约是一千二百年左右。” 哐当一声,彭祖手一颤,握着的陶罐登时倒在桌面上,险些掉到地上摔个粉碎。李逸云和晶晶见状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彭祖喃喃地说:“一千二百年……一千二百年……”随后双目呆滞的向帐外走去,李逸云见他目光呆滞,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好微微侧身,让过去路。 此时,仓颉倒是没受影响,见彭祖要向外走去,便问道:“彭老弟,你要走了?”彭祖仿佛丢了魂一样,头也不回,只淡淡的说了声:“嗯。”便已走出帐外,仓颉脾气古怪,见他离去也不挽留,低下头去继续研究他那手中的器械。 此时,李逸云终于回过神来,他连忙一个箭步蹿出帐外,四下搜寻彭祖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只能看见还在不远处打扫的蓬莱岛主,他忙走过去问道:“岛主,方才有个中年男子走出大帐,您可曾留意了?” 蓬莱岛主抬起头,拧着眉毛说道:“是有一个人出来了,没走几步就破空而去了,修为很强,至少也是造物境界后期的实力,只是一脸的绝望之色,瞧那样子八成是要去自杀吧?”听他说得难听,李逸云心下一怒,却也不好发作,只能拱了拱手,转身返回大帐。 刚一进帐,晶晶便好奇地问道:“大哥,怎么回事啊?那彭老头怎么不认识我们?难不成脑子摔坏了?”李逸云也满肚子疑惑,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缘由。 见仓颉仍在一旁专心捣鼓手中的物件,李逸云忍不住上前问道:“仓颉先生!仓颉先生!彭祖前辈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只见仓颉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你说那彭老弟呀?他大约是半年多以前来找的我,说是对我的研究很感兴趣,我跟着军队出征,他便也跟着一起来了。”一边说着,手中仍旧不停地摆弄着那些稀奇古怪的零件。 李逸云喃喃道:“奇怪,彭前辈什么时候也用了宇宙轮?难道是在认识我之前使用的?”这次仓颉的听力却瞬间变得灵敏了,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问:“他也是从后世来的?”李逸云点点头道:“应该……是吧?”仓颉满脸喜色的道:“哈哈!看来我在后世很有名啊!”说着,手上的动作越发迅捷,指尖的光彩也不断变化着颜色。 见了他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逸云更感郁闷。看来从他这儿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念及彭祖的奇怪行径,心中满是疑惑却又无计可施。只好与仓颉问了一些关于法宝器械的基本知识,之后便和晶晶在大帐中找了个角落,弄了几个简单的器械在那儿研究了起来。 第179章 造化之域 眼见着日向西垂,李逸云便拉着早已疲倦不堪的晶晶,到附近为他们搭建的帐篷去睡了。第二日用过早饭,军中依旧没有命令传来,蓬莱岛主也不知道了哪里去。李逸云闲来无事,也不理晶晶,自行往放勋帐篷的方向行去,到的近前,便见一身金甲的放勋正用难得的严肃表情严肃的监督着士兵的训练。 快走几步来到近前,李逸云拱手道:“放勋公子,你回来了?追击敌人可还顺利?”听到有人招呼,放勋连忙转过头来,见是李逸云前来,立刻笑道:“原来是李公子,有劳挂心了,一切顺利!就是……丢了点东西!” 李逸云伸手入怀,将白龟从怀中捧出来,笑着说:“是不是这件事物?”放勋顿时瞪大了眼睛,神情激动地接过了白龟连连道谢。李逸云好不容易让他停下感谢的话语,插话说:“公子,不知你现下可有空闲?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放勋瞧了瞧没人注意这边,撇了撇嘴道:“不瞒你说,我从一大早就在这练兵,早就心里烦闷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说着,他拉起李逸云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营帐的偏僻之处行去。 走了一会儿,两人便到了个无人踏足的死角,放勋转到一座帐篷的后面,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李逸云也在军营中混过,自然不是什么讲究人,见放勋已经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便也随之席地而坐,毫不在乎衣衫上沾上泥土。 放勋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递给了李逸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能与兄弟这千年之后的人物相识,可真是缘分了!”接着,他没等李逸云发问,便抢先说道:“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公子因何会回到这里?难道公子想从这千年前的往事里翻找些什么真相?” 李逸云叹口气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其实是场意外,我原本只是打算回到我出生前不久的那段时光,但在使用宇宙轮之时与人相斗,拨乱了指针,这才来到这里。不过这上古之世,当真令我大开眼界啊!”但凡涉及宇宙轮的事,并不受那奇特法则的限制,因而李逸云才能慨然回答。 放勋哈哈一笑:“既然如此公子就在这儿多看看,多玩玩!”“那是自然,不过公子,我有一事想请教。昨日我见一些勇士在打斗之时身体展现出部分异兽的特征但又并非变化术,而他们又不是妖族。这是为何呀?” 放勋疑惑地瞧了他一眼,随即若有所悟的道:“看来这炼化兽丹的手段,到了一千年后是失传了。难怪你竟不识得。嘿!不过这也算是好事!”李逸云不解,继续问道:“何为炼化兽丹?” 放勋灌了口酒道:“你也应当知道,我是妖族出身。我们妖族无论何种类别,在修为不足之时智慧都远不及人族,但天道恒在,我们的体魄要比他们强得多,于是人族便想出个法子,他们将那些强大异兽的内丹纳入体内,以特殊的方式炼化吸收,便能够让自己的肉身具有异兽的种种能力,你看到的那些‘变身’,便是由此而来。” 李逸云大为赞叹:“还有这种手段?”随即叹道:“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为引起人族的野心,想必会有不少的异兽无端遭祸了!”放勋竖起大拇指道:“公子果然好见识!自打数十年前,先祖轩辕黄帝便诏令天下,禁制无辜猎杀兽类取其内丹,而今我叔父颛顼陛下更是将妖族人族一视同仁,因此才会有这样多的妖族勇士愿意为他效命!” 李逸云嘿嘿一笑,谦虚道:“我这点微末见识,怎敢与两位陛下相比?说实话我也有一部分妖族血统,所以也不算是个纯粹的人族啦!哈哈!” 一听这话,放勋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李逸云站起来说:“兄弟你居然有妖族血统,我还没怎么见识过妖族的能力呢!眼下刚好得闲,来!我们切磋一下,让我开开眼界。” 一句话把李逸云说愣了,他连忙摆手道:“公子,还是算了吧。刀剑无眼,伤了人就不好了。”可放勋却是十分坚决,摇摇头说:“诶!勿需担心,我们不过点到为止,能有什么差池?” 李逸云听了这话,也动了心思,他也颇想亲身体会一下上古修道者的战斗之法,又见放勋的神色颇为坚决,便轻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喽!还请放勋公子先行部下结界,以免伤及无辜。”说着站起身来,跟随放勋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见对方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放勋满脸喜色,笑吟吟地走到空地边缘。双掌向上一托,一层金光在他的掌心荡漾开去,如水波般流动开来,转眼间便化作一个高达十丈的金色护罩,将李逸云和他罩在当中。瞬间,外界的一切声音、光亮都被阻挡在外,眼前所剩除了彼此便只剩下那发着金色光芒的结界。 接着,放勋双臂一阵,庞大的金色光芒自体内发出,转瞬间便布满了结界之内。这金色的光芒,充满了王者的尊贵之气。李逸云顿时便感到一股源自心灵深处的威严,气息一滞,法力的运转变得艰难,连同思维似乎也变得迟钝了。 “我这王道之域与叔父的绝天之域相比差了许多,让兄弟见笑了!”发招之后,放勋仍不忘出言提醒,显得十分大气。李逸云哈哈大笑,周身光芒鼓荡,运转出“化天地”的功法,将身周的区域化为五行灵气充裕的地带,将那结界阻挡在外。朗声道:“公子切勿妄自菲薄,陛下自然神功盖世,但公子年富力强,来日方长,未必便不能胜过陛下!” 放勋听了他的话,面露喜色,又问道:“你施展的并非领域吧?这应当是莫种法术,为何不直接用领域对抗?也好让在下见识见识!”李逸云微微一笑:“公子有所不知,我这领域其实已经施展出来了,只是有些特别,不能从空间上与您相抗罢了,至于是何领域,就让我卖个关子,保持神秘吧。” “好!”放勋大喝一声,手中金光射出,化作一柄金色长戟,双臂一环摆出个守势,羽化神甲也已罩在身上。他朝李逸云喊道:“远来是客,你先请吧!” 李逸云一抬右手,南斗剑气向前直指,羽化神甲将身体紧紧护住。“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李逸云脚尖一点地,双翅用力一扇,贴着地面激射而出,一招长虹贯日,剑芒由下至上划个弧线,又由上至下坠落,越过金色长戟,向着放勋的头顶击落。 放勋轻勾嘴角,双臂一挥,长戟扫出一道金芒,击在李逸云的剑芒之上,强大的力量顿时震得李逸云手臂发麻,而这还不算完,没等他撤回剑气,放勋手中的长戟已然顺着他的剑气横扫而下,反过来向着他的头顶击落。 此时,一条藤蔓突然从一旁的土地上破土而出,旋风般缠住李逸云的腰际,将他拉到一边,正是木遁之术!而李逸云借着腾蔓的拉扯之势也已脱出长戟的攻击,他此时距地面数尺距离,手中剑芒暴涨,由上至下对着放勋再度刺去。 之前的一击,放勋虽未尽全力,可也使出七八分力道,见李逸云变招迅速,却无法撤回长戟,眼看剑芒就将临体,他突然探出左手,朝着李逸云推出一掌,口中喊道:“缚仙索!”一道金色的光链从他的掌心射出,如蟒蛇一般将李逸云连同手脚捆了个结结实实。李逸云正要发力挣脱,却发现这绳索竟似与之前尝试过的遁龙桩相似,靠吸取自身法力来束缚自己。 心念一动,放勋已然再度攻来,手中长戟轻颤,锋利的尖刺朝着李逸云的咽喉刺来。李逸云见一时无法挣脱锁链,只好脚尖点地,再度贴着地面倒飞而出,而放勋也是一踏地面,如流星赶月般追着他射了出去。 长戟锋芒的气息顿时便将李逸云身周的范围全部笼罩在内,而李逸云受缚仙索的束缚,速度自然受到影响,那长戟与他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见此情形,放勋也不禁露出一丝得胜的喜悦。 突然,一块巨石出现在两人前去的方向上,刚好给李逸云一脚踏中,朝着追着他的放勋滚去,放勋全副精力都放在李逸云身上,哪有功夫去理会地面,立刻便绊在了这块石头上,身形一歪,险些摔倒。不过以他的法力自然没什么,稍稍一稳身形便站稳脚步,但还是给了李逸云片刻的喘息时间。 李逸云连忙如之前应付遁龙桩一般,将法力全部导入元神之中,从而脱困。只是这次的元神是在体内吸取法力,不如上次那般炫耀。 稳住身形,放勋暗运法力,身上的羽化神甲变得越来越闪亮,他高举双手,金色长戟直指苍穹,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发出。李逸云见状,知道他要下一式必然是石破天惊,连忙一转手腕,金红色光芒在掌中爆开,挥舞着诛仙剑气纵身而去,朝着放勋挥斩而出。 而此时,放勋也纵身而起,比李逸云更高,身体居高临下,双臂挥舞着长戟向下砸去,只见他全身的金光全部涌入长戟之中,一声雷鸣般的巨吼声的,一条金色的巨龙从他的长戟间咆哮而出,迎上了李逸云那转而向上的诛仙剑气。 “轰”的一声,一声惊天的爆破声从中心传来,放勋布下的结界也随着这一式的对撞不住的摇晃。两人各自弹开,李逸云算是稍占上风,可放勋不退反进,猛然大吼一声,便擦着气浪的边缘再度冲来,向李逸云斩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李逸云连忙调理法力,使之迅速平稳下来,施展开剑法与其抗衡。如今,李逸云的剑法早已不限于自身所学的昆仑剑法,而是融汇了太古擒拿术,天火圣典以及其他所学招式的全新剑术,自然是不同凡响,但在攻击力之上,却仍旧无法与放勋的戟法相比,而放勋也已发觉李逸云善于用巧,当下以力破巧,逼到李逸云近前。一招招好如骤雨般的密集攻势压得李逸云喘不过气,无暇施展法术。 放勋又暗自高兴,却陡然胸口一痛,法力顿时一滞,低头瞧去,只见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应是刚刚两人对拼之时被气浪冲上天空所致。而李逸云见他攻击突然有了漏洞,连忙乘势猛攻,南斗剑气大开大阖,将他的攻势逼退。 这次,放勋没有急着再次进攻,他站在原地将气息调匀,这才正色道:“这不对呀!我怎么感觉我今天运气特别的差?连续两次,都被恰巧出现的石块攻击。这是什么原因?” 李逸云听了这话,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喘匀气息道:“实不相瞒,这并非巧合。刚刚您不是问我的领域之事吗?这便是我的领域了!它无形无质,能与所有的领域相融,我叫它——造化之域!” 接着,李逸云的神色又变的不羁起来,调侃道:“说白了我的领域就是增强我的运气,削弱敌人的运气。所以刚刚那些石头才会都找上你!” “竟然是这样?”放勋惊讶道:“公子果然是奇人,领域也这样的奇特!”随即自顾自地解说道:“凡天下之事,都逃不出造化二字,你可以用你的实力战胜困难,却不能阻止它的出现。你可以坚持‘人定胜天’的原则,却不能否认那天意的存在。好!好一个造化之域!” 李逸云给他说的也是一愣愣的,原本他颇以为自己的领域是个废物,因为每个人天生都具有一定的运道,而刚刚达到羽化境界时造化之域对运道的增减程度太低,根本就起不到明显的作用,连李逸云自己都没意识到它的存在,这才误以为自己没有领域。意识到它的存在,是在踏上蓬莱岛前后,若不是它有一个独特之处——不需消耗法力,李逸云可能也不会在与放勋的对战中将它施展出来了。 可没想到的是,随着他的修为加深,这次自身的领域竟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而且听着放勋的话,对自己的领域好像颇为推崇。李逸云顿时便有些喜上眉梢。 “李公子!来!再让我试试你这造化之域!”放勋此时已然调息完毕,他重又擎起那杆两丈长戟,向着李逸云发出了邀战的信息。李逸云此时也是斗志正酣,早已把吃饭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微微一笑,便又展开剑气,与放勋战在了一处…… 第180章 万兽太行山 这一战直打到傍晚时分,两人都已筋疲力尽,这才各自罢手。 回到营帐中,李逸云胡乱找了些东西填了填肚子,便回转了自己的帐篷,晶晶倒是对仓颉的研究有些兴趣,还在他的大帐里留恋不去。李逸云打了大半日,颇感疲惫,便自行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李逸云刚从熟睡中醒来,就听见仓颉的声音从账外远远地传了过来:“小李!小李!快起来,我们要出发啦!”说着,人已经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李逸云从床上拽了起来。 “去哪儿呀?”李逸云满脑子疑问。晶晶的头从帐篷外探了过来:“去太行山找轩辕剑!有了它才能完成宇宙轮最后的铸造!”“什么?那为什么去太行山找呀?”“因为黄帝陛下当初血战蚩尤之后,就将那柄剑抛到了太行山的山谷之中了……”一边说这话,仓颉已经拉起李逸云,飞奔出了营帐…… 坐在太行山的脚下,李逸云捧起眼前自己烧好的热水,瞧着四周围火团坐的几个人。来的人不多,就只有他自己、晶晶、仓颉、加上装成士兵的蓬莱岛主四个人。 一路行来,几人都有些疲倦,于是便在山脚下休息。突然,像远方射来的羽箭一样,一团黑影猛地朝他们撞过来。“什么东西吓唬人?”晶晶冷笑一声,手掌一挥便抖出一团金红色火焰,砸落到那团黑影之上。刹那间,惨叫声便从那团黑影中传出,声音如同田鼠般尖细,吱吱的怪叫不觉,却又十分凄厉,听的人们浑身发麻。它们上蹿下跳着,想来是给火焰烧的很是疼痛,叫了几声后,那团黑影便纷纷落在地上,坠成几团仍旧燃烧着的火焰。 几人这时也已经围了过来。放眼瞧去,只见在地上燃烧着的几具尸体均是一种模样类似蝙蝠的猛兽,长相虽像,但他们的体积却要比蝙蝠大得多了,足有人类头颅的大小,一张血盆大口犹自大大的张着,双翼上的利爪也探出五寸有余。瞧来甚是凶猛。 仓颉仔细瞧了瞧这些已经快烧焦了的尸体,沉吟道:“嗜血蝙蝠?这种妖兽怎么出了太行山?还是在白天?”随后环视了在场的三人,用鲜有的郑重之色说道:“这有些不对劲,大家提高警惕,千万小心!” 回到火堆之前,仓颉喝了口水,沉声说:“这太行山绵延千里,原本是横在炎黄部落和蚩尤部落之间的阻隔,因为此地死者甚众,所以煞气在此集结,不仅容易生出强大的妖兽来。还能够大大增强他们嗜血的特性,因此这里又被人称为‘万兽太行山’。” 李逸云心中讶然,此地竟然与那通天教主的“九重天”颇为类似,都能激发妖兽的嗜血特性,想来定是危险重重,难怪一向无厘头的仓颉都有些紧张的模样。 但刚说完这句话,仓颉就站起身来,踩灭了眼前的火堆,高声道:“好了!废话说完了!咱们出发!”说着,头也不回地踏上了上山的小路,剩下的几人也只好站起身,跟了上去。 论起实力,他这四人可算得上是十分强劲的阵容了,两个造物境界,两个羽化境界。可仓颉的造物境界,应该要打个折扣,打到多少还不清楚。再加上原本就脱线的晶晶。倒也真需要小心了。 上了山没多久,几人就遭遇了袭击。两只高达丈余的巨狼从山间突然现身,张着血盆大口朝几人扑来。这样的攻击自然不够看,晶晶大叫一声冲上去,一拳正中巨狼的头顶,金红色的光焰从他的拳上喷涌而出,瞬间将那匹巨狼全身笼罩在内,一股如同火山般的炽热从那火焰中传来,巨狼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便瞬间化为了一摊黑色的灰烬。 但晶晶却愣住了,有些遗憾地说:“唉!怎么把它烧成灰啦?我还想着一会儿吃点肉呢!真可惜了!”他这一脱线,剩下的一匹巨狼却不闲着,他开始见另一匹狼被一拳打死本要逃跑,但见晶晶原地不动,立刻用四爪一踏地面,从侧面向他扑了上去,利爪覆盖之下似乎要将两人尽数击毙,而晶晶却仍在懊恼,似乎注意到已经扑到近前的巨狼。 李逸云叹了口气,只好上前一步,数丈长的金红色剑气在空中一闪,便将那巨狼从中劈成两半,随后另一只手又射出一道蓝光,将那巨狼的尸体冰封起来。“有肉吃啦!”晶晶不知何时回过神,高叫了一声,伸手将李逸云腰间的龟甲摘下,那冰冻好的狼尸收入其中。 收拾了巨狼之后,几人继续前行,又陆续遇到了一些妖兽,但凭着几人的实力自然是手到擒来,将妖兽尽数解决,不过有些妖兽常于速度,几人没能及时拦下,便给他们冲到眼前,掀起的泥土将衣服弄得很是邋遢。 又解决了一只从山壁中钻出的一只穿山甲,李逸云低头擦了擦鞋子上的血迹,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心些,前面有危险。” 李逸云有些惊讶,因为这声音确实十分熟悉,正是那蓬莱岛主。在之前的交谈中,李逸云已经知道他叫胡钧山。于是他同样用传音的方式回应道:“胡前辈,有什么吩咐?”胡钧山的声音再度传来:“前面再过不远左侧会有一个山谷,你一定要倍加注意,见势不好立刻远遁,不要回头。” 李逸云心中惊讶,忙问道:“前辈?究竟是何种危险让您如此担忧?我们这里可是有您和仓颉前辈,难道还不足以抵挡吗?”胡钧山苦笑一声:“随你信不信好了,这道气息极其隐晦,若非我善于探查,恐怕修为再强一些也无法觉察。正所谓‘藏之深,发之烈’,恐怕它已经达到了……那样的话,抵挡倒还是能够抵挡的,但恐怕顾不上你和晶晶了。” “混元!”两个令人震惊的字出现在李逸云的脑海中,难道今日会见到那属于传说中的境界?心中正惊骇不已,忽然听到晶晶的叫喊声:“大哥你提个鞋也这么慢!你看你都被大家落下去多远啦?”李逸云这才发现,自己距离几人已经有了将近半里地的路程,这才忙直起身来,快步赶上队伍。 又走了将近五里路,果然远远地看到了胡钧山所说的山谷。宽约五丈的山路转着弯缓缓向上,右侧依旧是高绝的岩壁,左侧的岩壁却迅速地下降,转眼间便消失不见,露出一片低洼的山谷。谷底与山路距离足足有数百丈,下方弥漫着紫褐色的雾气,层层叠叠,将谷底的面貌遮住。李逸云试着施展元神之力探查,却是刚刚下到五丈深左右,便被那紫色的雾气便被雾气挡住,再难深入。 李逸云心中奇怪,又想起胡钧山的话便仔细留上了神。这时的他,刚刚行至山谷的边缘,而走在最前面的晶晶则超越了山谷没多远,仓颉与胡钧山则刚好走在这山谷的正上方,与那紫色雾气相对。 “吼!”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山壁摇晃了起来,许多水缸大小的石头都被从山壁的顶端震了下来,四人连忙躲闪,才没有被砸成肉泥。 晶晶似乎高声喊着什么,然而他的声音却被随后的一连串的嘶吼声压了下来,如同涨潮一般,紫色雾气不住地炸裂开来,数百道高达数丈的身影从那雾气中钻出,对着倚靠着山壁的四人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李逸云瞧得仔细,只见这些猛兽形象均是奇特,有的人面鸟身,有的虎头蛇尾,呼啸之间,一股股强大的气势在空中散发出来,如同一座山峰般压在众人的心头,让人产生窒息的感觉。 上古异兽!李逸云心中惊叫道。这些妖兽无一不是实力强大之辈,那满身火焰,腹生三足的巨大怪鸟,便是以往只在传说中听闻的三足金乌,足以匹敌人类太乙境界的强者。一道道金色的火焰从它的双翼中扇出,顿时将这一片土地变成了火海。 其中一只生着双翼,却又张着狼一样身体的妖兽猛地一挥双翼,两道刀芒便朝着李逸云当头砍来,那刀芒原本距离李逸云还有些距离,但突然间跳跃了空间,转眼间到了他的眼前。李逸云心中一惊,此时再躲已经有些晚了,于是他运足法力,身周光芒闪动,便打算硬接这一记。 此时,一道身影从他斜下方蹿出,探手将李逸云拉到怀中,身形又如同鬼魅般闪动,避开了那两道十字状的通天刀芒。发刀的异兽似乎被激怒了,顿时露出狰狞的犬牙,发出尖锐的嘶吼。 见蓬莱岛主出手相救,李逸云心中感激,忙致谢说:“多谢岛主相救!他日必当重谢!”岛主却突然变了脸,将他抛到一边说:“我救你纯粹是因为这宇宙轮过于古怪,来的时候是我们一起,回的时候若是少了你可能就无法运转,你可别自以为是!” 李逸云心中奇怪:我自以为是什么了?这岛主脾气还真古怪!但此时他们正被妖兽群环绕,也没时间多想,连忙打起精神,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晶晶早已在空中现出真身,并将自己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以血脉上的等级压制限制着这些妖兽的实力。而仓颉也施展起大范围的法术,两人合力,抵挡这数百的妖兽,倒也还能应付。 看着局面尚能稳定,李逸云却仍放心不下,因为他注意到,那第一声震天怒吼的发出者,还没有出现。正胡思乱想着,那被他们和妖兽们的法力合力染就的七彩天幕,突然毫无征兆的被罩上了一股淡淡的血红之色。数百的妖兽刹那间向四下退去,天地间陡然变得安静起来,仿佛是风暴到来前最后的宁静。 “吼!”又是一声惊天动地额巨响,山壁摇晃的更加剧烈,甚至产生了些许裂痕,一道巨大的身影从那紫色雾气中跳跃而出。那只巨兽高达十丈,身长超过三十丈。一双金色的瞳孔如同太阳般璀璨。背后翼展达到四十丈的巨大双翼将天间遮的一片漆黑。 瞬间,李逸云便认出了眼前的巨兽,因为他有幸曾与其不足百分之一实力的状态交过手。上古凶兽穷奇,现身于此! 第181章 轩辕圣剑斩凶顽 “撤!快撤!”响若洪钟的声音从仓颉口中传出,即使是他,见了这太古凶兽之威,语气中也带上了些惊惶之色。说着他一掌击出,将身前的一团紫气逼退逼退,接着身形一闪来到穷奇的身前,挥手斩出一道凛冽剑光。 再瞧那穷奇,依旧保持着仰天怒吼的姿势,双眼斜瞥着上方不看几人,竟露出一副颇为人性化的轻蔑姿态,它腾空的右前足向前一抓,虚空中便生出一道血红色罡风,迎上了仓颉那劈斩而至的剑芒。 “轰”的一声,两道光芒在空中炸开,仓颉的剑光瞬间溃散,不过他也借着这股反冲力向后倒飞出四五丈才远。“走!”他高喊一声正要撤退,却猛地停住脚步,不敢相信地指着穷奇的后背说:“那!那就是轩辕剑!” “什么?”几人放眼瞧去,果然见穷奇那高耸着的后背上,有一柄金色长剑笔直地插在那里,露在外面的剑身约有两尺,没入它身体的长度不知多少。 几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轩辕剑,若是没有它,宇宙轮无法完成,李逸云等人也就永远回不去了。想到这儿,李逸云一咬牙:“前辈!交给我!” 说着,他丝毫不顾穷奇那闪电般接近的利爪,而是将双手轻轻地合拢,紧接着,他的身体如水波般微微一荡,便消失在了原本的位置。与此同时,穷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而在它的背上,李逸云已经凌空而起,手中牢牢地握着那柄金色长剑。 这一招自然是“天山遁”之术,在李逸云晋入羽化境界后才对它有所领悟。这招法术,能够瞬间将自身传送到一定距离内的其他空间。而传送的极限距离,则是根据施展者在这招上的领悟而定。 如此的招数自然是神乎其技,可消耗也是巨大的,一下子便耗掉了李逸云两成的法力,再加上之前的消耗,更是让他剩余的法力直接掉到了六成左右。 拿到轩辕剑的同时,李逸云便大喊道:“晶晶!过来帮我,我们冲出去!”“吼!”一声巨吼从晶晶口中发出,他一如往昔,整个身体化为金色的流光,一股脑儿地涌入李逸云的体内。强横的法力从身体中涌出,李逸云身上的羽化神甲发出如同燃烧般的光彩,不住的向内压缩着,似乎随时都要尽数没入李逸云的体内。若是将羽化神甲融入身体,李逸云便会达到下一重境界——造物。 “走!”李逸云朝着身旁的仓颉和胡钧山说道。随后背后双翅一振,身体腾空而起,径直越过了右侧数十丈的山壁,便要朝着那背着山谷的一侧飞掠而去。 这时,只听胡钧山惊呼一声:“小心!”背后立刻便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一阵如刀般的劲风已向他的脑后袭来,李逸云赶忙硬生生地收住冲势,身子迅捷的下坠数尺,这才将那自背后的攻势躲闪开来,不过他那头披散的头发却被那股劲风扫中,瞬间便被斩断了一大截。 劲风之后,那两只数丈宽的巨大翼膜缓缓从空中落下,带着浓重的血色光芒和无与伦比的煞气,落在了李逸云面前。 浑浊的声音从穷奇口中发出:“小杂碎!居然还想跑?快说!你那金红色剑气是怎么练成的?”说着,他那四十丈的宽大翼膜用力一扇,便鼓出一阵猛烈的罡风,他的身躯也随之如闪电般窜出,直扑面前的李逸云。 双翼一振,李逸云闪开向他攻来的血色光芒,但穷奇连绵不绝的攻击转瞬即至,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定然粉身碎骨。就在这时,胡钧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李逸云很是奇怪这样的时刻他还要用传音的方式说话,但还是尽量仔细地听着。 就听他说:“你注意到了没?之前你拔剑的过程太顺利了。很像是穷奇故意让你拔下来的,轩辕剑很可能是它的克星!用那把剑对付它!” “我怎么没想到?”李逸云恍然大悟,随后双手一捏法诀,喝了声:“遁!”身周浮现出“天山遁”卦爻的图样,身体跟随着光芒一闪,如之前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之前李逸云一直在逃命,穷奇根本没防备他会反击,此时见李逸云消失,穷奇心中一惊,随后就觉肩头一阵剧痛,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怒吼。金光一闪,他的左前爪已经满是鲜血的落到了地上,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李逸云手中的长剑上传来,将他体内的法力也拉扯而出,竟似要尽数吸收。穷奇连忙集中意念,血红的法力全力内缩,这才避免了被吸干法力的结局。 顺着长剑瞧去,只见此时李逸云正一手持着金色长剑,另一手掐着法诀,似乎随时都要发动攻势。 “我宰了你!”穷奇大吼一声,咆哮间便张着血盆大口朝李逸云当头咬下。而在这一瞬间,李逸云周身又一次闪烁起光芒,身体便在穷奇巨口到达的前一瞬消失,重新回到了胡钧山和仓颉的身侧。 而此时,穷奇距离几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丈了,只见穷奇双翅一拍便腾身而起,三十丈的距离转眼即过。而身体犹在空中,便已笼罩在血红色光芒之内,接着化为了一名身高丈余的壮汉,左肩处则涌出一团血色雾气,雾气不断凝实,重新化为强壮的左臂。 “去死吧!”怒吼之中,十余丈长的血红刀光从人形穷奇的手中朝着几人拦腰斩来。“逸云,不用管别的!催动轩辕剑!”胡钧山大喝一声,向前踏上一步,挡在李逸云身前,仓颉也心领神会,一步来到李逸云面前,两人合力撑起一层护罩,与穷奇那血红的刀芒相抗。 “轰!”一声爆炸声中,双方的法力尽皆泯灭,如此可见穷奇的强悍之处,即使是负伤之身,仍能与两位造物境界的高手硬拼一记不落下风。 “逸云!出剑!”胡钧山再度喝道。然而这次,事情却没有按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只听李逸云高喊一声:“前辈!我法力不够啊!”胡钧山一愣,立刻如闪电般窜到李逸云背后,手掌抵上他的后背,输出法力。 感觉之下,胡钧山只觉法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李逸云的体内,又经过浩渺辉光诀转化后输入轩辕剑之中,而那金色长剑则是越发明亮,竟似丝毫没有尽头一般。 胡钧山心头大喜,一般的,无论是法宝还是法术,都有一个最大的威能界限,无论使用多少法力,也就仅仅能够达到这道界限,无法再提升。而轩辕剑的这种情况,却是极为特别的无限制类型,它的威力只由输入法力多少有关,输入的越多,威力便越大,永远没有止境。 想到这儿,他立刻朝李逸云喊道:“别担心,这柄剑会随着你输入法力的增多而不断提升威力,我们若是尽数将法力集中起来,说不定能够直接将这凶兽斩杀!”说着,又是一股法力输入李逸云体内,同时朝着前方的仓颉喊道:“仓颉先生,一起来!” 听了这话,仓颉立刻借着与穷奇对招后的反冲之力向后倒退数丈,而穷奇虽然实力强横,却也要受到这反震之力的影响,影响前进的速度。一时间,双方的距离竟然有越拉越远的趋势。 穷奇大怒,他仰天长啸一声,背后的血色光芒凝聚成他本体形态,接着双臂一振,那血红色的穷奇便从他的背后一扑而下,朝着仓颉咆哮着冲去。 仓颉抵挡了穷奇的数次攻击,早已有些精疲力竭,此时对方的攻势又陡然加强,怎能抵受得住?只见那血色巨兽如浪潮般飞扑而来,两爪立刻便将仓颉的护罩抓地粉碎,而那血色穷奇去势不绝,依旧朝着仓颉扑来,仓颉赶忙运起法力护体,但还是被它撞得倒飞而出,向后方飞去。 而另一边,李逸云却又动起了脑筋,借着此时的光景,他开始用浩渺辉光诀琢磨起这轩辕剑气的奥妙来,探查之下,只觉这轩辕剑气有着一股无所不容无所不包的磅礴之气,正如黄帝那囊括四海的志向一般。 但李逸云此时心念一动,却想起了另一件事:自打学会南斗、诛仙两种剑气之后,他便想着找到一种方法,将两者相融,创造出更加完美的剑气来,但两者性质极为不同,李逸云尝试了多种方式也毫无进展。如今,这轩辕剑气有着囊括万物的性质,不知能否帮助他实现这已然困扰他许久的心愿? 心念一动,李逸云将胡钧山传来的法力分出两股,分别凝成诛仙、南斗剑气,便从那金色的长剑两侧盘绕而上。 “嗡——”似乎有一阵轻响在李逸云的魂魄中响起,随着这声轻响,体内的法力疯狂的向那已经呈现三色光彩的长剑涌去。金红色与金碧色的剑气如同两条盘曲的蛟龙般缠绕在那金色的长剑两侧,蜿蜒着向上攀去,转眼间便到了剑刃一半多一点的位置。而这时,李逸云和胡钧山都惊讶地发现,两人体内的法力,已经尽数耗尽了。 “砰”的一声,仓颉已经跌落在李逸云的身旁,他挣扎着爬起身,嘴角已经溢出鲜血。没等李逸云说话,胡钧山便大声喊道:“快!快将法力全部输给逸云!” 失去了阻挡,穷奇已经近在眼前,仓颉听了这话连忙探出双手,分别搭在李逸云的双肩,磅礴的法力毫无保留朝李逸云的体内涌去。 仓颉的法力,是与胡钧山同样的造物境界。若是正常的情况,李逸云的身体必然早已被撑破。可此时他的身体就像一条空空的管子,所有输入的法力刚刚被转化,便被那三色的剑气吸纳一空。只见随着法力的注入,那金色长剑两侧的红、碧光芒迅速的盘旋而上,一尺、两尺……终于,随着少女们的一股法力,两道光芒一直延伸到剑锋之处,如同指尖相对般从两侧贴向长剑尖端,与那原本的尖端一起,形成了崭新的的锋芒。 “嗡——”又是一声蜂鸣之声,这次却是来自李逸云手中的三色长剑。胡钧山与仓颉均已脱力跌倒,只剩下他一人手握长剑直挺挺的站着。 握着这柄长剑,一股奇异的感觉浮上李逸云心头,就好像他俨然掌握了世间的所有变化,成为了那造物之主一般。 这时,穷奇已然来到李逸云的头顶,他双手将长刀高举,大喝道:“小杂碎!居然敢把我们穷奇一族炼化成剑气?受死吧!”叫喊声中,长刀已然直劈而下。 耳边不断地传来法力爆破的轰鸣声,李逸云却恍若未闻。他双眼微微一抬,迎上那穷奇的双目,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出现在穷奇心头,但此时想要撤招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劈下。 轻轻地挥动手腕,李逸云手中的三色长剑由下至上,如绸带般轻盈地迎上了那好似旋风的血红巨刃。“叮”的一声,血红长刀瞬间化作碎片,而那三色剑气则继续向上,如微风般刮过穷奇的身子。 “嘭”的一声,穷奇那壮硕的身体在这一剑之下炸成了漫天血雾。血雾散去,一团血红色的光芒在空中飘舞,穷奇那狰狞的面目在其中若隐若现,正是穷奇的魂魄。 “我要和你同归与尽!”穷奇的魂魄发出一声大喝,陡然亮起夺目的光华,立刻便要自爆。 只见李逸云微微一笑,长剑的顶端闪电般的窜出一道混合着三色光芒的光点,落到了穷奇的魂魄之上,穷奇那血红的魂魄转眼便被三色光芒渲染,他的叫声停止了,神情凝固了。魂魄的形态则渐渐化为一颗闪耀着三色光芒的珠子。 光芒渐渐变得黯了下来,那珠子也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嗖”的一声,便如寻常事物般从万丈高空跌入山脉之中,再也找寻不见。 最后一点三色光芒如同乳燕还巢般钻入体内,李逸云手中的剑光则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精神一般。身体微微的晃动两下,突然间,他向后一仰,就这样直直的从万丈高空摔了下去。 这时,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将他的身体裹住,银光中站着的,正是满脸书卷气的蓬莱岛主。他托着李逸云的身体,慢慢地飘回原处,稳稳地落在了太行山的土地上。 第182章 因果轮转 回到颛顼的行宫——军营之后,仓颉便立刻开始了他的研究。 对于李逸云来说,轩辕剑自然是物归原主,但那一击斩杀穷奇的三色剑气却残留了一丝钻入了他的体内,形成一点黄豆大小的光点悬浮在胸口的正中。 这点法力微不足道,也就只能施展一个微不足道的法术,但它却对李逸云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影响。他试着施展诛仙剑气、南斗剑气,均发现凝成的剑气还没等冲出体外,便被那微小的光芒吸扯而去,却不见那光点有丝毫变化。 思量之下,李逸云便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当日他与晶晶倾尽法力,才造出一尺多长的剑气,之后又加上蓬莱岛主和仓颉的全身法力,才激出这三尺剑气,而今这剑气仅剩一个光点,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的法力不足。 两名名造物境界修士的全部法力,再加上李逸云与晶晶融合之后的法力,才使出那三尺剑气,如今仅剩他一人,却要达到何种境界才能将这剑气使出?恐怕只有那至高无上的混元境界了吧? 这样一来,李逸云不光施展不了自己的最强杀招诛仙剑气,连南斗剑气也无法使用,他不禁从心里埋怨起这苛刻的三色剑芒来,但想到这惊天的剑芒一斩之下便将那半混元境的穷奇肉身尽毁,李逸云又开始无比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有足够的实力,让这三色剑气重见天日。 失去了诛仙剑气,李逸云不得不再次捡起自己的那些老把戏来,又开始重新练习起七曜谱来,以他如今的修为,再习练起这自己的基本功来,自然是一日千里,许多以往晦涩难懂之处变得十分简单,进步自然是一日千里,再加上他在“九重天”中领悟的五行化身,七曜谱的修炼高度已经直追灵宝道尊在心法上所书的最高层次。 除了七曜谱,李逸云钻研的便是蓬莱岛主教给他的宇宙诀了。说起来这还是蓬莱岛主主动提出要指点他的。一开始他不敢相信,虽然他在蓬莱岛上没待几天,可也知道宇宙诀是蓬莱岛的最高心法,连岛上的弟子想学都很苛刻。 但机会放在眼前他自然不能错过。原本他所学的宇宙类法术说起来只有来自易经的天山遁和雷风恒,这两招自然都是通天彻地的神技,但正是因为缺少了作为基础的低等法术,这两式才一直不能够真正运用随心。 而如颛顼、放勋这些传承着易经神技的上古之人,则都是以易经为基础,从修炼之初便依照其一步一个脚印走向高处,李如云若按他们的方式则需抛弃自己现下的所有法术,重新凝练法力,才有可能如他们一样收发随心,可那样不仅失掉自己原有的法术,而且也会消耗大量的时间,自然是下下之策。 若是学了宇宙诀,情况就大为不同。李如云可以借助宇宙诀的法术心诀中从基础开始体会宇宙法则的奥妙,不仅能让他有机会将易经中涉及宇宙法则的法术全部练就,还能让他在以后遇到使用宇宙类法术的敌人时,能够了解对方的一些手段,从而知己知彼。 两个人一教一学,几天下来,李逸云就掌握了宇宙诀基本的框架,进一步的修炼就全靠李逸云自己的体悟了。 就这样,李逸云将蓬莱岛对宇宙时空的认识,融入到自身的法术中,同时也完善着自己对天地的体悟。又经过一段时间对自身的整合,李逸云虽说失去了诛仙、南斗两种剑气,但在法术上的运用却是颇有进步,虽然失去了强大杀伤力的必杀技,但对总体战斗力的影响却不大。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日子,仓颉的宇宙轮终于宣告成功了! 站在那金色的巨轮面前,胡钧山有些疑惑地问:“仓颉先生。这宇宙轮可曾经过试验?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嗯?”仓颉突然愣住了。半晌才道:“试、试验?你们不先用它回到原来的宇宙点,哪里来的能量用来试验?”“嗯?”听了这话,三人都愣住了,直盯盯地瞧着仓颉,似乎都变成了白痴。 “嗨!原来你们不了解宇宙轮的原理啊!”仓颉叹道。“这件法器首先要有一件来自未来的事物,还要在现世找到一件与之相合的事物加以融合,这便是两位神兽的羽毛了,从而获得穿梭宇宙用的能量。而你们已经使用过宇宙轮,身上具有了这种能量,只有回到原本的世界一种途径。懂了吗?” 见几人仍是一脸茫然,仓颉忍不住顿足狂呼道:“这么跟你们说吧,每个人与所处宇宙间都有着关联能量,束缚着你们。你们原本是应当处于千年以后的世界,所以在那个时间点你们自身被宇宙束缚的能量是最大的。宇宙轮所做的,就是通过将你们的法力转化为能够突破宇宙束缚的能量,从而使你们穿越到这里。你们必须让宇宙轮将这股能量吸出,从而重新回到原本的世界。这么说你们明白了些吗?” 晶晶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显然是没有听懂。李逸云也是一头雾水,只有胡钧山微微一皱眉道:“也就是说,我们哪儿也去不了了,只有先回到原来的世界再作打算?” 仓颉点点头:“没错!不光是你们,所有使用宇宙轮穿梭的人们都只能先回到原本的世界才能再度使用。因为使用过宇宙轮后人与宇宙间的束缚能量已然十分微弱,此时若是再对其施加抗力,便可能导致使用者从这宇宙间彻底消失,至于去到何处,我也不清楚。” 李逸云心中一惊,当下想到自己进门时所遇到的那股奇异之力,登时口若寒噤,再不敢多言。倒是胡钧山神色如常,继续问道:“那我们回到千年之后,能不能再次使用宇宙轮?” 仓颉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恐怕不行,宇宙轮的核心在于两神兽相融合的羽毛,宇宙轮之所以能够将法力转化为突破宇宙束缚的力量,就是因为有穿梭而来神兽的羽毛提供这股能量,而神兽体质特异,即使是离开了本体,那羽毛的状态也与本体的状态息息相关。等你们回到千年之后,神兽本体能够突破束缚的能量便消失了,宇宙轮也就不能再转化这种力量,就成了件废物了。” “原来是这样。”想到自己再无机会查到亲生父母的下落,李逸云心中黯然。仓颉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此外,这宇宙轮还有诸多限制,比如说使用者不能前往有他生存的时间段,还有每人只能去往一个时间段一次,不能再次穿梭……” 说了半天,李逸云和胡钧山都各怀心事,没人听他絮叨。只有晶晶还算捧他的场,只不过不时地发出一句:“啊?那这算什么破玩意啊?”眼中的鄙夷之色不断加深。 终于等他说完,胡钧山挥了挥手道:“仓颉先生,那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们离开?”仓颉拍着胸脯道:“现在就可以!”说着一伸手掌,摆了个邀请的姿势,竟是全然不管礼数,也不考虑向黄帝交代以及饯行的事宜,便要送几人返回原本的世界。说来这等事情也唯有一心专于研究,内心单纯的他才能做得到了。 “如此便好。”胡钧山淡淡的道。随后便来到了宇宙轮之前。晶晶和李逸云也跟随上前,可李逸云走了几步后却越走越慢,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 他瞧了瞧站在他身后抱着白龟的放勋,心中有些不舍,但转念一想,自己终究不属于这里,还是早些离开来的干净。于是他微笑着走上前来,站到胡钧山的身边,释然道:“我们这便开始吧。”说着转过头瞧向仓颉,问道:“先生,接下来该如何?” 仓颉神色也显得有些激动,比划着说道:“你们把手掌按到宇宙轮中央的金盘上,然后任由它施为便好。”三人一齐点了点头,先后将手掌按在金盘之上。 璀璨的光芒闪烁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金盘之上发出,将几人身上的某种东西拉扯而去。这种能量并不是法力,而是一种捉摸不定的能量,似乎存在于几人的身上,又似乎存在于宇宙之间。不过随着这股能量的剥离,三人只感觉周身猛的一轻,随后眼前的空间便片片破碎,回味淡淡的白色光点充斥了三人的视野。 不过这莹白的世界并没有持续太久,白光不久便缓缓散去,周围的景象再度出现。只不过三人此时所在的位置,已然是蓬莱岛的高塔顶端,宇宙轮之前的空地之上。 李逸云向窗外望去,只见一缕淡红色的光线正从东方的天际缓缓升起,黑暗正在被驱散,又是一个崭新的黎明。“回来了!”他在心中暗叹道。 而随着三人的归来,宇宙轮也闪过最后一道光芒。随后,一根晶莹剔透的羽毛从轮盘的正中透出,漂浮到晶晶的面前。晶晶伸出手掌,那羽毛刚好落在他的掌心,立刻便消失不见。 “恩恩,小子。说好了!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岛上做苦力了!什么时候你说的恶人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听到了吗?”李逸云正心中感慨,胡钧山的声音却已传入耳中,顿时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李逸云转过头,笑嘻嘻地瞧着他说:“前辈,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凭着这交情,您就不能宽容些?” “哼!想得美!那可……”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胡钧山未出口的话便被打断了,一阵震天动地的摇晃中。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塔外的天空如同瓷器般碎裂,露出另一层天空来。 蓬莱岛的守护结界已然尽数破碎。 三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李逸云沉声道:“前辈,他们已经来了!” 第183章 战蓬莱(上) 胡钧山双眉微皱,手掌一张,一股吸力从掌心射出,登时便将李逸云与晶晶扯在手中,随后两人身影一闪,消失在塔内,直接穿过了十数丈距离,出现在高塔上方的空中。 密集的破空声响起,数十道身影不分先后的窜到空中,来到胡钧山的周围,正是由宇宙两院长老率领的蓬莱岛上全部二代弟子。为首的两位长老立刻朝着胡钧山拱了拱手道:“掌门!远行归来,可无恙否?”随后同时眼神不善的瞧了瞧被围在当中的李逸云和晶晶,吓得两人顿时缩进了身子,就差没有没施展法术将自己变小了。 胡钧山挥挥手道:“无妨,这两位也都是友非敌,勿需担心。倒是今日有贵客造访,我们倒是得好好招待一番。”说着眼神一寒,转头瞧向远处的天际。 见岛主转头去瞧,众人也跟着转过头去。只见四周原本防护周全的结界已然尽数破碎,化为片片荧光划过天际。而在西方的远处,正有几道身影由小及大,飞掠而来。当前一人是一名黑衣老者,长发披散瞧不清面貌,而在他身边的也是一身黑袍,正是几年不见的秦玄,瞧他一身海蓝色锦袍,凌虚登云,袍袖飘舞,到颇有几分潇洒的姿态。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三人,身上各着羽化神甲,李逸云从羽化神甲上分辨,认出其中两人便是楚戾和张锋,另一人瞧身形则与那日张锋与之接头的高大男子很是相似。 尽管之前便猜到来者是他们,但此时李逸云心中仍不免诧异,原本他以为,秦玄定是如在昆仑山盗宝时一样,施展法术秘密潜入。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敢这样大摇大摆的闯入蓬莱岛。要知道就算是不算自己等人,蓬莱岛也是坐拥数十位羽化境修士的庞然大物啊!心神动荡之下,李逸云立刻驱使法力,将自己手掌中师父所留的印记激发,静观其变。 见几人在空中漫步前来,宇宙派的两位长老立刻纵身上前高声叫道:“来者何人?竟敢破我蓬莱结界!”李逸云向前瞧去,只见秦玄扭了扭头,瞧了一眼身边的那名黑衣人,竟毫不理会迎面而来的两人,仍是大步上前,而他身边的黑衣人则探出双手,轻轻的捋了捋被风吹散的长发,露出了一张五十余岁的稍显苍老的脸庞。而脚下,也依旧没有停步,仍是大步上前。 但那冲上前去的两位长老却已骇的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瞧着那黑衣老者,几乎同时失声叫道:“师叔?”李逸云一惊,心想这两位长老在蓬莱岛的身份只略低于岛主,而在备份之上则与岛主相同。他们两人的师叔岂不是也是胡钧山的长辈?当下转头去瞧胡钧山的面容,却见他面色阴沉,不见喜怒。 “师叔?您老人家还活着?”王长老的语气中透露出十足的惊讶之情。言语中,那黑衣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答王长老的话。而是扫视了一周均是神色诧异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胡钧山的身上,冷笑着道:“怎么?师侄,多年不见怎么不和师叔打个招呼啊?还是又想着突然出手,把我杀……” 话音骤然而止,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在他的咽喉,将他的声音彻底截断。他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那探出的手掌也在不停地颤抖着,随时便要丧命。 在场的人顿时一惊,金铁交击之声不住涌现,修士们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兵器。李逸云也下意识的将羽化神甲施展而出,不过随后便回过神来,转而满脸惊骇的瞧着身边的胡钧山。 在场的诸人中,其余的人实力不足,秦玄更没有理由去杀自己的帮手,无论是从角度、动机、还是能力上来看,出手的人都只能是胡钧山。再想想那老者未说完的话,李逸云顿时心底一凛。顿时又想起在上古之时胡钧山曾说过他的家人都是被他师父杀害,那时李逸云还以为是他喝醉了胡说,如今来看,可能确是事实。 这时,就见那老者的身影猛地一晃,便立刻化为一道扭曲的黑芒消散在了原地,随后,一道黑影从秦玄背后的虚空中钻出,正是那之前被贯穿了咽喉的老者。 此时只见他咽喉完好无损,但却手掌抚胸,心有余悸的瞧向胡钧山,不敢再多说话。 “哈哈!胡岛主!没想到您真的这番杀伐果断,在下佩服!不过今日恐怕由不得您了,我得让大家知道您这个岛主究竟是怎么当上的?”秦玄微笑道。随后又将那黑衣老者搀扶而出,朗声说:“大家看看,这位就是你们蓬莱岛前任岛主的师弟——崔询。十年以前,胡岛主继位的时候,崔先生便离开了蓬莱,那么我这就让崔先生说一说,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蓬莱!崔先生请!”说着侧开身形,让崔询站到中央,而掌中则聚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无色法力,提防着胡钧山的偷袭。 而这时,远本纷纷剑拔弩张的蓬莱修士们也都面露迷茫之色,目光从对面的敌人移到了胡钧山的身上。两位长老更是神色凛然,眼神游离不定。而胡钧山则是依旧冷着脸,不发一言。瞧着这情景,李逸云也是暗自戒备,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只见崔询捋了捋颌下的胡须,冲着胡钧山道:“胡师侄。事到如今,你敢不敢说说,我的师兄,你的师父——邢诚舸,是怎么死的?” 一言出口,众人脸色顿时大变,那宙派的王长老是个口快之辈,立刻问道:“是啊胡岛主,五年前邢岛主正值盛年,与您出岛一游,便突然去世,却又尸骨无存,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不知您能否将当年的事情再详细说一下?也好解我们心中所惑。” 众多二代弟子们也都转头瞧来,王长老这话语气仍是彬彬有礼,但说话的内容却已透出十足的怀疑味道。而那崔询虽然表面上是质问,但并未打算让对方辩解,而是自顾自的接着道:“记得那是五年前九月的一天夜里,我正在练功,却听见高塔中传来轻微的呻吟声,于是便瞧瞧过去看,原来是我师兄受伤归来,正在塔内运功疗伤。我正要进去帮助师兄,却突然有一道光芒闪过,贯入师兄的腹部,一举击碎了他的内丹。胡师侄,你敢不敢告诉大家,这个人是谁呀?” 拼命压抑住心中的惊骇,李逸云迅速的观察着周围的变化。胡钧山微微阖起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蓬莱岛的修士们却已是万分惊恐,瞪大了眼睛瞧向胡钧山,等待他开口。观察的同时,李逸云也是心念电转,不停地思考者胡钧山会用什么样的回答来应付崔询的责问。 没让大家等待很久,胡钧山很快的便睁开了双眸。这时,他的眼神已经平静如水。李逸云心中一喜,以为他已想到了应付眼前困境的方法,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的目瞪口呆。 “这个人就是我。邢诚舸老家伙的内丹就是被我震碎的。”胡钧山平静地说。 “他居然直接承认了!”李逸云心中大震。而那些蓬莱岛修士们也乱成了一锅粥。有位性格急躁的中年男子立刻站了出来,朗声道:“胡岛主!你居然能做出弑师这样大逆不道之事。我今日定要为天下除害,惩治你这恶贼!”说罢一挥手中长剑,竟不顾实力的差距,径直的冲了上来。对着胡钧山当头斩下。 “我是好人恶人,还轮不到你来评判!”胡钧山爆喝一声。袍袖一抖,一道凛冽的劲风如刀锋般斩出,顿时将他连人带剑击出十数丈的距离,砸落在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而那肇事者也不再动弹,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一阵纷繁的声响在蓬莱修士从震惊中清醒之后发出,有的人将武器紧握掌中,有的人则在掌中聚起火焰雷霆。而他们这次的目标,却换成了他们的岛主。 “胡钧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怎可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宇派的吕长老怒吼道。其余人也跟着随声附和,战意甚嚣尘上,似乎便要将胡钧山淹没。而胡钧山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他扫视了众人一周,随后嘴角一紧,仰天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笑声洪亮而放肆,将周围人们的噪杂之声尽数压后,胡钧山带着疯狂的神色大声道:“说我丧尽天良?你们这些书呆子有知道些什么?邢诚舸杀我儿子,杀我爱人的时候,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出来指责一下他?看他会不会感到羞愧啊?哈哈哈哈——” 随着这疯狂的笑声,场中静了下来。如此清晰地话语,没有人听不见,蓬莱岛的修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唯一的声音只剩下那些被之前一连串响动吸引而来的三代弟子们,在地面上呼唤师父的纷乱言语。 不去理会愣在当地的蓬莱修士们,也不去理会那目光闪烁的崔询。胡钧山径直走到了秦玄面前,目光阴沉的瞧着他说:“昆仑山的摇光真人,名动天下的七邪魔君,你哪儿来的闲心管这么多的事呀?说明白吧,你今天来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玄一笑,双手抱胸朗声道:“胡岛主果然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胡岛主接任之时应当拿到了一件没什么用处的玉珪吧?我这人对事情总是很好奇,想请岛主将这玉珪借予我参详参详。” 说到这儿,他的眉梢一挑,抬高语调说道:“据我了解,这玉珪是蓬莱岛岛主代代相传之物,若是岛主能够拿得出这玉珪,自然也就证明了您担任岛主是名正言顺的,倒是若还有人敢对你说三道四,不用您出手,我就帮您让他少说废话,您看如何?” 此言一出,崔询自然是神色剧变,满脸戒备地瞧向微笑着的秦玄,但还未曾拔腿就跑。而包括地面上的人在内的蓬莱弟子,也都纷纷瞧向瞧向胡钧山,等待着他的应对之法。 只有李逸云心中一惊,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想到与秦玄上次会面的情形。那是两年前的幽州城,而秦玄当时的目的,便是燕国世代相传的龙形玉珪。而这次,他来蓬莱的目的,竟也是为了一只玉珪,这玉珪中到底有何玄妙? 没等他接着思考,胡钧山便已做出了回应,不使用话语,而是用行动。挥手间,一块通体火红的玉质晶石便被他持在手中。那玉石光泽润泽又晶莹剔透,一阵阵艳阳般的光彩从它的表面四散开来,映出一道道火焰光轮。而它的外形,则是一只振翅高飞的禽鸟,看上去似乎是传说中的朱雀模样。 第184章 战蓬莱(下) 火光一出,秦玄的目光顿时便被吸引住了。随后他便听见胡钧山不紧不慢的声音:“秦真人,你说的便是它吧?”秦玄微微颔首道:“不错!胡岛主当真大气,毫不犹豫的便将这等信物拿出示人,看来小人的谣言必然是腹诽,在下定当为您澄清。”说着,手掌一探,便向那被胡钧山握住一半的火红玉珪抓去。 胡钧山一直微笑的瞧着他,手掌一动不动的托着玉珪。眼见秦玄的指尖已经摸到了玉珪的边缘,胡钧山的眼神陡然一变,一团漆黑的空间裂缝如同利刃般出现在玉珪的前方,将秦玄那探出的手掌绞在其中。 秦玄的手掌连同着周围的空间,转瞬便被绞的粉碎。而那裂缝还在不住的扩大,向着秦玄的身体蔓延过去。 令人奇怪的是,秦玄面无表情,好像丝毫未受伤一样,他的身体在扭曲间化为一团白芒,如同一团跳跃的火焰来到了崔询的身侧,再度显出身形。而他那被绞断了的手掌处则迅速的凝聚起一团白色烟气,烟气快速的凝实,不多时便重新化为手掌,就好像刚刚的断掌之景只是一场幻觉。 这时,崔询的神色终于重新安定下来,想是此时他才又有了把握不被秦玄抛弃。趁着这机会,他连忙向秦玄说道:“秦道友,我早就说过我这师侄很是不晓事,你还一定要亲身尝试一下。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还是干脆些,直接动手抢吧!”说罢,露出一脸跃跃欲试的神色,实际上却是在等着秦玄的决断。 秦玄却不像他那样慌乱,神色如常的望着胡钧山。缓缓道:“胡岛主,这玉珪在你手中不过是个稍微漂亮些的装饰物,你真要为了它放手一搏,还是?你没看清现在的形势?” 说着,只见他手掌向空中一举,顿时便有一丝丝乳白色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向他的掌心。感知之下,李逸云心中骇然,那一缕缕乳白色的气流,竟然是散逸在天地间的魂魄之力! 魂魄之力缥缈无迹,极难掌控。虽说按着浩渺辉光诀的经义所说,魂魄之力也是由辉光所构成,但却是几乎不可能被模拟而出的,别说是李逸云,就连临终时已然窥视混元境界的通天教主也无法将其模拟,因为魂魄之力中含有着浩渺辉光诀唯一无法造就的事物——生命之力。 生命,乃是万物生灵区别于水火风雷的本质,是生灵能够展现自身活力的唯一凭借。它至高无上,却又玄妙之极。无数的修道者钻研其中,不可自拔。可除了那光耀千古的伏羲大帝,却从未听说有人能够仅靠天地灵气便创造出新的生命体。至多不过是像鸿钧造出九婴那样,在现有的基础上再行“加工”。 而那些所谓的山魈水鬼,也是因为巧合间得到了一些生命之力,否则就算是再怎么山灵水秀,也无法无中生有的诞生出生机。 看秦玄的出手,再结合与他弟子交手之时的经验,李逸云迅速的判断出,秦玄应当是修炼了一门与魂魄有关的法术,这也正好应了他当年“七邪魔君”,杀生噬魂的名头。而处在生灵体内的魂魄,因为尚未散逸,自具有其运行的规律,相比起来也便容易操控。但此时他举手投足间,操纵的却是散逸状态的魂魄之力,这样的魂魄之力纷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秦玄能够操控它们,必然在此道上的修为已近巅峰。 随着魂魄之力的凝聚,一股作用于灵魂深处的威压从秦玄身上逸散开来。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敌我,均被迫撑起结界,抵抗着这股压制,亦或是远远地避开。 胡钧山首当其冲,犹如实质的魂魄之力不时地射出一颗颗飘忽不定的光点,向他激射而来。却又被他身周的一层荡漾着的空间吞噬一空,不知去了何处。 “的确,这东西我还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邢诚舸那老家伙求我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守护好它。我们虽说有仇,但早已两清。而这,是我师父托付给我的唯一一样事物,我绝不会允许他落入任何人的手中!” 话音未落,胡钧山的身影已然化为一团青光,抢先发起了攻势!而他选择的目标,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崔询。 崔询面露惊恐,一看便是怕极了自己的师侄。但作为造物境界修士的本能尚存。双掌一圈,一道银色的弧形光芒便散射而出,迎上了那胡钧山随手掌竖直劈下的光刀。 这一出手,双方修为高的人们便都看出了门道。胡钧山那一刀,充斥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刀锋两侧的空间被斩出了道道裂痕,夹着如旋风般裹挟而来的天地灵气,向着崔询当头斩来。而崔询的防守招式虽说也不寻常,可相比对方的攻势却要逊色不少。 秦玄自然也看出了强弱之势。高举的右掌向内一握,那团盘踞在他头顶的白色雾气便凝为一柄长达十数丈的冲天长剑。威灵四射的气势从那长剑之上四散开来。秦玄手腕一转,便要隔着数丈的空间将长剑斩落。 突然间,秦玄的双目陡然一变,似惊讶,又似讥嘲。他硬生生的将手中的就要斩下的长剑收住,手腕猛的向身周一转,挥出一道圆形的剑光。人们正觉讶异,只见圆形剑光的两侧爆发出两道夺目的光华,随后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秦玄的两侧。 看到这两道身影出现,李逸云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底。而在这两人出现的同时,一股熟悉的气息也悄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身旁,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感觉袭上心头,让李逸云倍感安心。 这时,只听秦玄高声笑道:“呦!这不是开阳子道友和定光仙前辈吗?怎么?居然恨我恨到了这个地步,偷袭和以多欺少都用上啦?” 只见吴尘神色凛然,沉声道:“秦玄,对付你这妖邪那里还顾得上什么讲究?我承认若是单打独斗我确实没有取你性命的把握,不过那又如何?今日,你定当葬身于此,为你做过的孽障付出代价!” 而另一边的白晓苏却没有这么多的说辞,手掌一挥,一道玉色的长鞭出现在她的手中,手腕一挥,那条长鞭便朝着秦玄兜头盖脸的砸去,她的喝声也随后传来:“秦玄,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五年前你杀死我长白山门人之时就该等着这一天了,受死吧!” 剑光纵横,秦玄手中的白色长剑与那蛟龙般的上下交击,炸出一团团璀璨的光华。而另一边的崔询,则在胡钧山的攻势之下不住的后退闪避。但能够躲闪的范围却是越来越小。 两人师出同门,都十分了解对方的根底。技巧之类的法术作用不大,决胜所依靠的便是修为的高低。那崔询不过是造物境界的初期,而胡钧山本就达到了造物境界的中后期,上古之旅的见闻又令他颇有进境,自然远远胜过崔询,几招之间,便将他逼得左支右绌,败象已成。 吴尘也已然加入了战团,与白晓苏一左一右夹击着秦玄。三人出手如电,呼吸之间,便已交手数次。秦玄与吴尘的情形与另一边的战局相同,均是师出同门。招式大开大阖间互不相让,而他与白晓苏之间却又是一番奇招频出,互有长短的情形。 李逸云正集中精神观看着战局。突然,一阵暴起的法力出现在他的右侧,眼中所见,一道长达数丈的空间裂缝由上至下斩落,深邃黝黑的裂缝中,充斥着繁杂狂暴的空间乱流,正朝着他与风沐翎的中央袭来。 两人目光一对,相握着的手掌同时向外一推。立刻向着两旁分跃而去,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避开。而还没等他们稳住身形,敌人便冲到了眼前。 袭向风沐翎的是那个一身银色神甲的男子,他的整个脸都笼罩在银色的面罩之中,看不出年纪。挥手间,便是数到蕴含着宇之法力的气刃,想必是得到了崔询的传授。 而李逸云这边,却是楚戾和张锋两个熟人一起攻来。楚戾手中依旧挥舞着那幽绿色的剑气,但威势却要比上次见面强了数倍。而那张锋却是双掌舒展开来,指端射出一道道盘旋曲折的光线,如同丝线一般,向李逸云缠绕而去。 两人中的每个人,实力比起李逸云来都只高不低。此时的李逸云,便如同被蜘蛛缚在网中的小虫,而又即将面临楚戾那剑气的致命一击。但他毫无惧色,所依靠的依旧是那无往不利的底牌。 金光一闪,晶晶再度与李逸云合为一体。双掌向前一推,璀璨的阴阳五行轮便出现在他的面前,将楚戾的幽绿色剑气挡住。光轮疾转,那幽绿色的剑气立刻被荡到一旁,同时那不住变换的五行法力,也将从周围袭来的如蛛网般的光线,搅得七零八落。 挡开对方的攻势,李逸云偷眼瞧去。风沐翎与那银甲男子的实力应是不相上下,此刻两人周身光芒闪动,已然施展开领域之力相互倾轧。而那被击退的楚戾和张锋,也施展开了领域。 楚戾的领域是一片如他那剑气一般的光芒,阴森诡异,又透出十足的怨恨之情,而那张峰的领域,则是暗红之色。两人的领域相触,居然立刻便融合起来,成了一片暗紫色的领域。一股震慑灵魂的气息从那领域中传出,压在李逸云的魂魄之上。 李逸云那独特的领域自然无法与他们倾轧,可他还有浩渺辉光诀的“化天地”之法,心念一动,他周围的天地立刻便被五行属性的灵气充满,法力源源不绝的涌入体内,将那灵魂上的压迫抵消了大半。还翻卷而出,将两人融合后的暗紫色领域压迫的缩小了许多。虽说是以二对一,但李逸云融合晶晶之后,修为反而优势,丝毫不惧两人联合的气势。 几人眼看着便要形成僵局,但这时,那真正高手间的比拼,却已然要分了胜负。 吴尘和白晓苏围攻秦玄,所说还没有必胜之态,但也站了绝对的上风。而另一边胡钧山早已将崔询逼得无路可退。此时他左掌挥舞间,布下一张张由空间裂缝组成的巨网,将崔询牢牢的围在当中,右手则在胸前轻托,一团通透的光华在他手中凝聚成球形,眼看着便要向无处可躲的崔询击出,取了他的性命。 而那些蓬莱岛的其他弟子,此时也终于回过了些滋味,在宇宙两派长老的组织下围成一个圆圈,将交战的众人围在了当中。 眼看着崔询就要丧命,秦玄一行也快功败垂成。只见秦玄猛然脚尖一旋,身子转向了胡钧山所在的方向,丝毫不顾背后袭来的两人,全力将剑光刺向正要使出决胜一击的胡钧山,逼得他扔下崔询,将手中的光球顶向那袭来的剑光。 吴尘和白晓苏顿时一愣,他们实在无法理解秦玄的行为,难道竟然为了救别人自己丧命?但疑惑归疑惑,两人的攻势丝毫不停,一掌一剑夹着滔天的法力,向着秦玄的背后重重击落。 背对着两人的秦玄突然诡异的一笑,随后,他的背后突兀的出现了一道身影。“嘭”“嘭”两声,剑光掌影尽数击在那人的身上,他却恍若未觉,而是一掌挥出。一道同样强横的法力挥洒而出,正抽在吴尘和白晓苏两人的胸口。 同样的打击声响起,白晓苏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而吴尘更是立刻便从嘴角渗出了血迹。 竟能够一招便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下占到上风?远处观战的李逸云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当他瞧清楚那人的相貌时,更是惊的目瞪口呆,险些便被楚戾的剑气洞穿了胸腹。 竟然是他! 第185章 风雨故人来(上) “彭前辈,怎么是你?”李逸云近乎嘶吼的大叫道。 敌方那陡然出现的援手并不陌生,正是多次帮助李逸云的彭祖。此时的他神色淡漠,好似根本未听到李逸云的言语一样。面无表情的瞧着面前的吴尘和白晓苏。 他的胸膛之上,一道狭长的剑痕穿透了他的心脏,露出了支离破碎的脏腑,右胸则印着一道殷红的掌印,被打断了的肋骨如折断的树枝一般刺穿了他那一袭白衣,露出一截截骨骼的断茬。而他的脸色也已经变得如雪般苍白,好似随时都要魂飞魄散。 但首当其冲的吴尘和白晓苏却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而就在他们的眼前,彭祖的身上发出了一种奇妙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生命之力,阴阳之力等等复杂成分的能量。远处的李逸云一边避开抢攻着他的两人,一边仍旧震惊的瞧着彭祖,而在他此时体内弥漫出的能量之中,李逸云竟感到了有些熟悉的雷风恒的味道,只不过那股力量比起他的雷风恒,还要强盛数倍。 就在这股能量的笼罩下,彭祖那致命的伤势仅仅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初,他微微低头,瞧着胸前那踪迹皆无的创伤,淡漠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令人不胜惊奇。 此时,深陷围攻之中的李逸云,已因为刚刚的分神落了下风,身形腾挪的空间被两人迫的仅余数丈。此时两人又从两面袭来,李逸云陡然双目圆睁,左眼的瞳孔瞬间闪耀起五色神光,而右眼则变得一片血红。双色光芒分袭左右两人,正是李逸云从五毒咒以及从鲲鹏虞鸢那里吸纳的诅咒之力中领悟的瞳术。 两人防备不当,立刻便被光芒射入双眸,他们的动作立刻便僵在了半空。李逸云向后跃出,一边趁机大喊道:“彭前辈!这秦玄居心叵测,您可千万别被他蛊惑!”一边轻转手指,两圈金色的光环在他的指尖升腾而起,向着两人的头顶罩去。 这正是属于晶晶的天赋招数。能够让让修为比自身低的人法力燃尽。面前的两人实力突飞猛进的令人意外,李逸云即使与晶晶融合之后也不过比他们略强,无法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但有了这一特性,即使是高出一点点就足够了。两道灿金色的光环凌空而下,眼看便要一举分出胜负。却见两人的眉心之处突然闪出一缕幽黑的光芒,而他们的神色则仿佛遭遇了莫大的痛苦一般,变得狰狞不堪。但魂魄却也脱出了李逸云的幻术,恢复了正常。 身形一闪,两人与金色光轮擦身而过。光轮击到空处,立刻便散为片片光点,消失无踪。晶晶的这招虽说神妙,但依旧有其缺陷,准备时间便是很大的短板,李逸云之前用幻术控制住二人便是要营造这时间,却还是失之毫厘。 这时,那一直沉默着的彭祖终于开口了。他朝着面前的两人拱了拱手道:“开阳子,定光仙,彭某久违了。”听了这话,白晓苏哼了一声不做理会。吴尘则是面色阴沉的道:“彭前辈,我一直很是钦佩敬您,可您今日怎么能为虎作伥,帮着秦玄这恶徒为非作歹呢?” 彭祖依旧是面无表情,他轻轻地摇摇头说:“开阳子,我有我的苦衷,今日必然得拿到那火灵玉珪。还请你多多谅解。”说着竟然缓缓躬身,朝着吴尘施了个礼。 白晓苏冷笑道:“装神弄鬼的老家伙!既然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们了!吴尘,上!”说着,双掌齐挥,一金一银两道长达数丈的匹练如两条蛟龙一般,从彭祖的两侧向他击去。 彭祖却是不闪不避,任凭两条长鞭向他身上抽来。同时遥遥的探出一根食指,指尖闪耀着漆黑如墨的光华,径直点向白晓苏的眉心。满是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 瞧他一副不管不顾的姿态,白晓苏立刻想到刚刚他那诡异的恢复能力,白晓苏便不敢与之硬拼,脚下一转,侧身避开了彭祖的指端。而她那金银两色的长鞭也因此失去了准头,仅仅是刮开了彭祖的衣袍,带出几滴血珠。 还没等那些零星的血珠溅出,同样的气息再度从彭祖身周发出。甚至连过程都没有,他的伤势便恢复如初,连身上的袍服都是毫无缺损,让白晓苏怀疑起刚刚他受伤的景象是否是错觉。 此时,吴尘也攻了上来。右手手掌五指并拢,由上至下劈斩而去,银色的雷霆在他的手掌之上聚成了长达数丈的霹雳光刃。闪电纵横跳跃,如同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巨蟒,在无尘的手掌带动下,夹着开天辟地的气势,向着彭祖的头顶咆哮而来。 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势如霹雳。吴尘掌中的太乙神雷散发着一股来自远古的莽荒之力,远处的李逸云也受到了波及,顿时令他如同置身于上古太行山的异兽群中,一股苍凉豪迈之感从他心中升起。信手一挥,诛仙剑气竟暂时脱离了体内那三色剑气的限制,长虹似的挥斩而出,将面前的两人击出老远,立刻令他们受了轻伤。 吴尘的这道剑光,正是师法上古雄奇天象,再以天雷为基形成的招数,法术攻击的同时,也以那苍凉猛烈的气势从魂魄上进行攻击。 李逸云早就见过吴尘的太乙神雷,又亲眼见过那上古异兽频出,风雷漫天之景,反倒激发出一股豪气,但其他的人就没这样的运气了。他面前的张、楚两人立刻神色一凛,手上的攻势为之一缓,这才让李逸云一击得手。就连修为如白晓苏一般,也感到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但反观彭祖,依旧是一副无喜无怒的神色,双掌同出,聚起两道硕大的掌影,朝吴尘的两侧击去。与之前白晓苏和他对战的景象相同,只是双方的攻击方式互换,而结果同样是吴尘为之稍稍避退。而那未能准确命中的雷电剑芒,带给彭祖的依旧是转瞬即逝的伤口。 “开阳子,你去那边相助蓬莱岛主。这老家伙有些邪门儿,我先来拖住他!”白晓苏沉声道。话音未落,吴尘身形一闪,便朝着另一边的战场掠去。而白晓苏那双俏丽的杏眼则透出了凌厉的神色,她手掌一招,方圆数十丈的空间中凝聚起道道光柱,夹着漫天的风雷水火之力,如同一根根贯穿天地的巨矛,从四面八方射出,眼看着便要将彭祖射成蜂窝。 这正是当初她用来试炼李逸云的诛仙剑气所使用的招式,只不过此时她再不留手,全力施为之下,威能胜过前次十倍有余! 但他的对手可也不是当初那羽化境界初期的李逸云。只见彭祖同样的将手掌一挥,且姿态更为随意洒脱。而在他的这一挥手之下,滔天的飓风便以他为中心,从中央爆发而出,将那密不透风的光柱尽数阻挡在外。 两人的战局依旧稳定,但他们却把周围的战局搅得天翻地覆。白晓苏的光柱覆盖的空间足有方圆数十丈。在这个范围之中,天地灵气如沸水般暴起升腾,风沐翎和那银甲大汉且战且走,已然距离原本的位置甚远,而秦玄几人虽说处在白晓苏攻势的边缘,但以他们造物境界的实力,受到的影响也不大。 可李逸云这边的情况就不同了。两道丈余粗细的光柱在李逸云身侧的空中陡然钻出,分别带着风与雷的天地之力,交织着向那战场的中央袭去。 两道光柱一交,顿时便擦出一股强横的法力,不分敌我的向周围蔓延开去。那风雷交织的法力如潮水般涌来,打在了刚刚回击了两人攻势的李逸云身上。 尖锐的法力如同一根根牛毛似的细针,从羽化神甲中硬生生的钻入,刺入他的经脉之中,立刻将他体内的法力搅的翻江倒海。李逸云忙运转七曜谱,再配合炼化万物的浩渺辉光诀,法力经过一番起伏,这才把这股力道抵消。而对面的楚戾和张锋两人则更是不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被这法力在体内不断激荡,体内法力不能稳定。 这时李逸云已从不适之中恢复过来,瞧着敌人的窘迫。他双掌中同时聚起七彩光轮,身周银光一闪,在天山遁的作用下瞬间移到了两人身后一步的远近,双掌齐落,朝着二人的后背击下。 此时,两人正调运体内法力稳定体内的状况,而李逸云此战中初次施展的天山遁又令他们倍感意外,一时间再难分出心神抵挡李逸云的攻击,眼看着便要被李逸云双手蓄力的光轮击中,以败北收场。 但就在这时,白晓苏召唤的光柱又一次在李逸云的身侧相交,一股被狂风加强的火焰之力向李逸云当头罩来,却偏偏避开了无法动弹的两人。 这股火焰之力比起之前的那道法力还要强盛数倍。若是被它击中,李逸云甚至有可能直接被炸成碎片。一咬牙,李逸云不得不放弃了眼前得胜的时机,再度展开天山遁,消失在了那狂暴的火焰之前。 李逸云这边错失良机,张、楚两人已然调整好了状态,合身而上,再度朝李逸云攻来。不过只见李逸云诡异的一笑,身形一转,背后银光一闪,一道充斥着空间之力的光芒如闪电般划过天际,向着两人的身周袭来。 第186章 风雨故人来(下) 之前被那突兀的法力所阻,李逸云自然留了心眼。见又有法力暴起,立刻将计就计,将二人置于这法力的轰击之下。 两人的实力尚且及不上此时的李逸云,若是被这银光击中恐怕立刻便要被空间之力割得支离破碎。但两人却毫无闪避的意图,只是将相互靠近,而他们背后天际那暗紫色的领域的色彩变得更加浓郁了。两人目光同时闪动,那暗紫色气流组成的领域便迎上了璀璨的银光。 一切显得格外安静,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出现,那银色的光柱与暗紫色的光芒刚一接触,便如同融化了的冰块一般变得流动不定,而那暗紫色的光芒中则蠕动出无数张狰狞的嘴,裹住那银色的光华,争先恐后的啃噬着。 银光不断地爆发开来,将那些黑紫色的嘴炸得“血肉横飞”。但又立刻有后来者争相而来,将那银色光柱糊的密不透风,不多时,银色的光芒便完全融入了空中那暗紫色气流之中。 吞噬了银色光柱之后,暗紫色的光彩变得淡了许多,但两人目光中的神采却愈发明亮,身上的法力也比之前有所恢复。两人瞧了瞧紫色气流暗淡的程度,想来是对着领域的威能十分满意。 然而李逸云却对此视而不见,趁着两人被暴起的法力所阻,李逸云背后的五彩羽翼快若奔雷的扇动几次,他的身影则在空中如残影般闪动跳跃,转眼间便接近了秦玄、吴尘等四人混战的地带。 比起另外三人,崔询的实力要差了不少。原本以为凭借着吴尘和胡钧山两人的实力,几个回合便可分出胜负,不料秦玄却是异乎寻常的顽强,几番以一敌二却依旧稳住了局面,毫无败北之象。 跃动间,李逸云已然到了胡钧山的背后。他探出左掌,陡然大吼一声道:“胡前辈,借我些法力!”话音未落,一只修长的的手掌已然搭上了他的掌心,汹涌的法力随之而来,灌入李逸云的体内。 双目一睁,璀璨的神光由他的眼中和身上同时绽开。红碧两色光带如蛟龙一般拱卫着金色烈日般的剑芒,从他的手掌中绽放而出!这奥妙无端的三色剑气,终于在属于李逸云自己的时代中首次现身! 经过一番的琢磨,李逸云稍稍懂了些操控这道剑气的法门,此时的他将剑气的威能大大的压缩,因此才能仅靠胡钧山的法力便使其现身。 饶是如此,三色剑气一出,立刻便迸发出一股天海般浩瀚无垠的气势,连几位高手的魂魄也瞬间为之一震。而随着李逸云手掌的举起,剑气凌空闪耀,散发着天地间唯我独尊的光芒,附近那因为混战而纷乱的天地灵力,自然而然的便缠上那耀眼的剑芒,融入了其中。 高举剑光,李逸云手腕一振,刺目的剑芒便携着滔天的气势向秦玄当头斩来。但可惜的是,之前尽管胡钧山与其颇有默契,但仍旧比不上自身法力调动来的迅捷,而这剑芒的气势都过于磅礴,未出手时便被秦玄留意到。他的身影如轻烟般摇晃了几下,便凭空移出三丈多远,刚好脱出了剑芒所笼罩的范围。 不过李逸云却依旧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他那斩出的剑芒依旧一往无前。但剑芒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后半段依旧握在李逸云的手中,前半段则跨越了数丈的空间,如同从中断折一般,转眼便到了四丈多远的崔询头顶,迅雷般斩击而下,狠狠地劈在了崔询的头顶。 一团如烈日般耀眼的光芒从中炸开,掀起一阵狂猛的气浪。以吴尘和胡钧山两人的修为,也被这股气浪炸得倒飞出十数丈才稳住身形。李逸云更是如同箭矢一样破空而出,不过方向却是相反。 转眼间,他已然弹入了数十丈之后的由张锋和楚戾联手施展的结界之中,他的后背距离两人不足一丈。这两人此时刚刚解决了李逸云借势而来的攻击,见敌人主动凑了上来,顿时新欢怒放,双双出手,两股法力如锁链般交缠,在空中凝成一道与他们结界颜色相同的螺旋长矛,向李逸云的后背刺去。 而这时,李逸云那倒退着的身影突然如风中之火般晃了一晃。随后他那张神色凛然的面孔便正对上了两人的攻势,而他的手中,还握着竹竿般纤细的三色剑芒。 这自然是李逸云的幻术,却不是刚刚才使用的。早在李逸云想要用晶晶的手段一举制敌而使用瞳术之时,他便在两人的魂魄之中留下了幻术的烙印,只等待恰当的时机便可随时引发。两种瞳术之中,穷奇之力所产生的是瞬发型的法术,而源自五毒咒的瞳术却有持久的效用,正是凭着它的这一特点,李逸云才将幻术如此妙用。 当两人意识到眼前的景象是幻术的时候,李逸云的三色剑芒已经与他们手中的暗紫色长矛对在了一起,一朵朵灿烂的流光在空中绽放,李逸云手中剑芒的变化微不可查,而两人合力击出的长矛却是片片破碎,散做了漫天的碎屑。 眼看着剑芒便要将两人同时笼罩。这时,楚戾双目陡然一凛,手掌如电般撤回,手腕一转,立刻便扣住了身旁张锋双臂处的经脉,随手用力一推,将他的身躯迎向剑芒,自己则顺势飞退,纵出数丈远,只留下满脸绝望的张锋被那无坚不摧的剑芒洞穿了胸腹。 “啊!”的一声惨叫,张锋被剑芒洞穿的胸口顿时燃烧起五光十色的火焰,瞬间将他的整个身躯连同惨叫声吞没,几个弹指,火焰便燃烧殆尽,只剩下一颗暗红色的通透内丹漂浮在空中,内丹中缭绕着一缕缕鲜血状的猩红气流,想来便是残存其中的魂魄之力。 而另一边,崔询所炸开的光焰也已然消逝,剩下的情形大致类似,只是崔询的内丹呈现的是通透的银色,残存的魂魄则在内丹的表面上下浮动,努力地想要聚成人形。 全场寂静无声。因为白晓苏与彭祖两人的打斗将天地灵气搅乱,此时的天空已经布满了乌云,不知不觉间已变为豆大的雨滴从高空滴落,那两颗漂浮在空中的内丹顿时便显出一股寂寞冷清之感。 谁也没想到,率先打破僵局的竟然是李逸云这个羽化境界的后辈。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他那剑气的威力竟然能强大到如此的程度,先后将一个造物境界的高手与一个羽化境界的修士斩的身魂俱灭。 就连早已见识过剑气之威的胡钧山,甚至是李逸云本人也有些惊讶的神色,在那上古之世,他们的敌手是半混元境界的穷奇,那时的剑芒虽然更强。但在对付穷奇的效果却没有这样震撼,直到此时,对上这个造物境初期的崔询,才一击毙敌,甚至还捞上了张锋这个垫背的。 雨还在下着。众人的打斗也暂时的停了下来。白晓苏和彭祖那范围甚广的攻守之态也缓了下来,双双用惊讶的眼光瞧着李逸云。依旧包围着他们的蓬莱岛修士,则显得更加的不知所措,凝立在空中进退两难。 众人之中,只有一人依旧是一副淡然处之的神色。只见白光一闪,崔询剩下的内丹便被他握在掌中。他朗声道:“徒弟!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先走吧!” 众人听了这话,才连忙回过神来,瞧向那不见喜怒的秦玄,只见他左掌托着崔询的内丹。一股诡异的白色气流从他的体内钻出,在内丹之上缭绕而起,腾跃为一簇小小的白色火焰,在他的掌心不住的震颤着。 楚戾见状却是面色大惊,他一把将张锋的内丹揽入怀中,身形一动,便到了依旧呆愣的风沐翎跟前,探手扯住她手中的紫色长绫,大喝一声:“快跟我走!”随后身影便化为一团聚散不定的烟气,眼看便要抽身远遁。 而风沐翎这时也回过神来,见正要被楚戾扯着离去,连忙壮士断腕。将手中的法力散去。那连接着两人的长绫立刻便断为两截。楚戾的手中只剩下一缕渐渐消散的紫色烟气,而他的法术却已启动,他身侧的空间陡然出现一个诡异的涡流,将他的身体与那映着他绝望的神色的紫芒一同吸入其中,不见踪迹。 楚戾的身形刚一消失,一股巨大的吸力便从秦玄的掌心发出。整个天地间散逸的所有成股的法力、四散的灵气、以至于空中的云气、漫天的雨滴,都疯狂地朝他手中那不起眼的白色火焰涌去。当然,也包括周围的人们。 李逸云只感觉一股拉扯之力毫无止歇的撕扯着自己的全身,将自己朝那火焰的中心拉去。这股力量甚至作用到了他的魂魄之上,使他不断地产生一股股魂魄抽离的感觉,难以集中精神。 而这时,距离较近的几人中,法力最弱的风沐翎和那银甲男子首先支撑不住了。两人大叫一声,身体便如坠落的陨石般向着秦玄的方向射去。李逸云赶忙探手,一把握紧风沐翎的手,一股拉扯之力从她的手上传来,立刻带着李逸云的身子向前猛跌几步。李逸云运足全身法力,周身荡漾起一片迤逦彩光,这才勉强稳住两人的身形。 另一边孤身一人的银甲男子,已然被吸入那白色光芒的笼罩之中。他的身体上也腾跃起相同颜色的光焰,接着便如同被火点燃的蜡烛一样,变成了一滩流动着的脂状物质,落入了那燃烧着的内丹之上。 “腾”的一下,那火焰得到了燃料。立刻便顺势而升。腾起一尺多高的白芒,而那拉扯之力也瞬间变得更加强大。这时,终于有人叫出了他这法术的名称:“这是融魂换日大法?秦玄!你修炼的当真是这个?”一脸惊骇的吴尘失声叫道。 “哈哈!师兄,你早该想到的呀?凭我幼年时的天资,三年才修成内丹,你觉得除了这能够吸人魂魄得其精华的绝世功法,还有哪种法术能够让我脱胎换骨,成为你们畏惧的存在呢?” 说着,秦玄的神色开始变得狰狞而疯狂。他将掌中的火焰向天空一举,大吼道:“来来来!就让我用这偷天换日的奇功。来会会天下英雄!”话音刚落,他掌心中的白色火焰陡然闪烁出更强烈的光芒。 吸力又猛的增强了数倍,拉扯着四周的人们,投向那致命的地狱之光。 第187章 锥心之痛(上) 惨叫声中,围在外围的蓬莱岛二代弟子们纷纷如旋转的陀螺一般失去了控制,径直跌入那白色火焰的笼罩之中,“快跑呀!”这是许多二代弟子朝着地面上的少年们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蓬莱岛的弟子们转眼便被那看不见的能量融化为一股股各色的光华,又被那白色火焰同化,使它燃烧的更加旺盛,绽出更强盛的吸力。这股吸力不仅格外强盛,而且似乎断绝了这片宇宙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连精擅宇宙法术的胡钧山也无法脱身,更别说其余的人,只能拼劲全力的抵挡,而又在那不断增强的吸力之中,绝望而无声的化为乌有。 白色火焰越发旺盛。终于,在这诡异而又绝命的吸力之下,李逸云也坚持不住了,他身周的光芒开始变得紊乱,体内的法力也渐渐枯竭。转回头来,李逸云瞧了一眼远处仅能凝立自保的师父、白晓苏两人,以及那一日间化友为敌的彭祖,最后定格在身旁的妻子身上。 在这期间,他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将人生从头至尾回忆了一番。他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没有什么不舍与伤悲。无论是幼年时养母的悉心呵护,还是之后昆仑山十载的学艺生涯,都满是难能可贵的快乐时光,而下山后一路行来,虽然颇多艰辛,但有真心爱着自己的妻子一路相伴,一切也都是足慰平生。 随着心思的轮转,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释然而广阔,如同艳阳高照时的天空,令人感到无比的舒适。而风沐翎也是一脸温柔的瞧着他,眼中丝毫不见惊惧与遗憾,她的嘴角轻轻地勾勒出一个俏丽的弧度,将那绝美的一刻定格在了李逸云的心头。 李逸云也释然一笑,周身荡漾起一层淡淡的金光,便要将晶晶从身体中剥离出来。事到如今,法力眼看就要耗尽,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而将晶晶放出,说不定以他的特殊身份,说不定能够有方法逃过一劫。 金色的虚影已经在他的背后缓缓凝聚,而李逸云的身体也因为力量的削弱慢慢的却又不可阻挡的向前移动着。心念一动,他正要一鼓作气做个了结。一只手掌突然从身旁探来,将他的手臂紧紧攥住,打断了他的举动。 法力的运转一终止,那金色的光芒立刻重新涌入李逸云的体内,暂时止住了他继续前行的势头。李逸云一惊,急转头去看。只见胡钧山不知怎样来到了他的身边,一边用力扯着他的手臂,一边双目圆睁,显然将法力施展到了极致。 而在这过程中,那些围绕着众人的蓬莱岛弟子们一个个的被吸入其中,扩充着白色火焰的力量。而胡钧山的身躯也开始颤抖起来。面色变得铁青。李逸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前辈,放手吧。在这样下去你也会被我们连累的!” “闭嘴!”胡钧山一声冷喝,再不多说一句,只是握着李逸云手臂的关节绷得更紧。李逸云见他坚持,也没有办法,只好专心致志,运足全身的法力抵抗着秦玄的攻击。 但令他意外的是,此番面对着更强的吸力,他身上的压力竟然比之前还要小得多。他环顾四周,只见自己与风沐翎身周的空间布着一层扭曲的结界,如同一个蚕蛹一样将两人团团裹住,一圈圈波纹似的律动在这“蚕蛹”之上缓缓地行进着,最终尽数涌入胡钧山周身的空间之中。 显然,胡钧山用这种法术,将两人所受到冲击的绝大多数均引导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一来,以两人所剩不多的法力也能勉强维持。但他所承受的吸力,却是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饶是凭借他太乙境界的修为再加上神妙的空间法术,依旧呈现出渐渐不支的势头。 不过这时,秦玄的这招惊天之式,终于露出了它的第一个弱点。外围的蓬莱岛修士中,除了修为最强又见机迅速撤离的两位长老之外,所有的二代弟子都被当做养料填充进了他那白色光焰之中。除了能够抗衡吸力的几人外,周围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存在,吸力的增长便到此为止了。 白色的光焰渐渐凝实,由原本蓬松的火焰形态,凝聚成长度近十丈,宽达三尺的白色长剑。长剑如同实体一般,由秦玄手掌之上的剑锷延伸开来,直指苍穹。与它形成过程中的血腥截然相反。整个剑身萦绕着莹白色的柔和光晕,如同一块巨大的玉石,透出一股自然之美。而那持续不断的吸力,也伴随着长剑的凝实,逐渐的消失着。 此刻,秦玄周围的众人终于可以正常的运转法力了,然而大家的神色却是更加凝重,因为连修为最弱的李逸云也看得出,秦玄的这招凝聚了一位货真价实的造物境界修士,连同数十位羽化境界修士的全部生命之力,那这招的威能究竟能达到怎样一个恐怖的地步! 李逸云正心中忐忑,却突然觉出被胡钧山握着的掌心传来一阵温热舒适的触感,似乎是一块玉石正被放入他的手中,李逸云立刻想到了秦玄的目的,而魂魄之中也同时传来了胡钧山的声音:“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收好玉珪,快走!” 瞧了眼胡钧山的神色,李逸云立刻心领神会。这时,秦玄手中的长剑终于彻底的凝实了,那股限制着周围空间的力量也彻底的消失殆尽,李逸云将手一抽,从胡钧山的掌中脱了出来。与此同时,银色的光华已经将他的全身包围,光芒一闪,他便带着风沐翎瞬间移到了三十丈之外,并且身周再次闪动银色光芒,将要继续跨越空间。 就在这一瞬,一股致命的危机感从心底升起。李逸云周身闪烁的银光如同结冰一般凝固起来,连同着周围的空间全部冻结。李逸云打了个激灵,在空中急转过身,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道形如白虹的璀璨剑光! 秦玄蓄势而发的第一击,竟然毫不犹豫地斩向实力最弱的李逸云。而他的身体,此时也跨越了数十丈的空间,完全脱出了几人的包围。而他跨越空间之时,竟然没有引起一丝的法力波动。 “他已然达到了半混元境!”李逸云心中狂呼道。而他的思维也仅仅够想出这一点,随后他胸前的羽化神甲连同这穿着的长袍,便破碎成了一团四散的光点,几颗血珠也迸溅而出,跃至李逸云的面前,眼看着他的整个身体也要随之被劈成两半。 “嘭”的一声,剑芒斩中了身体,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动。李逸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只见那自己的身前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将那斩向自己的剑芒挡在了身后,而他的脸色则已然变得苍白如雪,刺目的血花从他的后背绽开,将周围的天际也染得通红。 “胡前辈!”李逸云惊叫一声。而他的叫声随后便被替他挡住的胡钧山压下,只听他长啸一声,竟如月下孤兽的嘶吼一般,苍凉而静寂。而随着他这声长啸,一团琉璃似的七彩光影便从他的身体中腾跃而起,赫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狐狸!而它的身后,则生着刚好九根硕大的长尾,将那被白色剑光遮蔽的天空硬生生的撕开一个口子。 “九尾狐!”秦玄惊呼一声,随后身形一转,立刻便要远遁而去。但只见那闪着七彩光芒的狐狸身影一闪,立刻便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到了他的面前,合身一扑便化为一道七彩光柱,冲入了他的胸膛。 造物境界的修士,他们的羽化神甲已然与自身融合。但他们所穿的衣袍,却是经由他们的内宇宙炼化而成的,更有许多还加入了许多天地奇宝,强韧程度比起羽化神甲只强不弱。 然而,在这七彩光芒之下,秦玄那天蓝色的长袍立刻便如纸糊的一般,立刻如败革般破碎,那七彩光柱毫无阻滞的贯入了他的胸口。 被这光柱一冲,秦玄立刻便如崖间迸裂的石块般飞射而出,同时仰天喷出一蓬血雾。 吴尘和白晓苏见状,立刻身影一闪,便从两侧向他跃去。不过彭祖也早已蓄势待发,双手在胸前一圈,便圈出一个律动着的白色圆环,将两人的身形阻住。而被他护住的秦玄,则趁势探出左手,朝着李逸云的方向一招,那之前已然因为他的剑气所激而脱开李逸云手掌的火红色玉珪立刻如乳燕还巢般投入了他的掌中。 “走!”秦玄似乎在忍着疼痛叫道。话音刚落,还在飞掠的身体便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不见踪影。而彭祖这时在两人的夹攻之下,掌中的光环终于玉碎似的化为碎片,他的身体也被两人接踵而至的攻击完全命中。 不过依旧如之前一样,这对他人来说致命的伤势,在彭祖的身上确是完全瞧不出成效,仍旧是那股玄妙的气息一荡,伤势转瞬痊愈。接着,彭祖凭空向后跨出一步,便也消失不见。 见敌人均远遁而去,两人只好撤回将要发出的攻势,调息了一下法力,转头朝李逸云的方向掠去。 倾尽全力发出了最后一击,胡钧山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生机,毫无支撑的向下跌落,李逸云刚忙上前一步,探手托在他的腰间,将他揽到身前。 “前辈,你为何要舍命来救我?我……”李逸云双目含泪,想起两人过往的情谊,不禁心生悲痛。胡钧山勉强的撑出一丝笑意道:“哪儿那么多废话!总不能让你这个晚辈为了我丧命吧?那不是太丢……”胡钧山猛地瞪大了双眼,直盯盯的瞧着李逸云的胸口,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出一团团的血雾来。 “前辈,你怎……”还未等李逸云询问,胡钧山已然抓住了他的有些破败的衣襟扯了开来,将他的胸膛完全的袒露出来,嘶声道:“你这是从小就有的吗?”颤抖的声音,竟陡然变得如春水般柔媚,比起风沐翎那动人的嗓音还要悦耳许多。 第188章 锥心之痛(下) 惊讶之下,李逸云来不及估计他嗓音的变化,忙向他手指指向的方向去看,此时的李逸云已然将羽化神甲散去,胸前被剑气刮破的衣襟也被胡钧山撕开,浮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他裸露的胸膛,上面有着一块两寸多长的叶子状狭长胎记。 李逸云脑中嗡的一声,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的点头。胡钧山更焦急地问:“你是哪里的人?何年所生?” “我是凤丘人,戊辰年八月初六所生……”李逸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好像生怕错过了一瞬的时间一样。 “啊——”胡钧山一声惊叹,他的脸也在这声叹息之中如春雪般融化,英挺的剑眉化为二月的嫩柳,一双凤目也化为了水汪汪的杏眼,满是柔情的注视着李逸云。 “孩子,你的生辰不是八月初六,应该是七月初九才对!”面前的妇人颤抖而又温柔地说道。 瞧着面前这改换一新的面目,李逸云如同再度被九天雷霆击中一般,瞪大了双眼僵在了那里。面前的容貌,是一张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女子脸庞,柳眉杏眼,玉鼻檀口。与李逸云曾见过的另一张脸庞极为相像,只是相比起镜中的那张脸,眼前的脸庞显得要消瘦的多了。 李逸云张大了嘴,剧烈的颤动了一番,突然仰天叫道:“娘——!”随后垂下头来,双目已满是热泪。 “好孩子,别哭。让娘好好看看。”面前的妇人双手捧住李逸云脸,温柔的说道。李逸云用力的点点头,却止不住眼中留下的泪水。 “儿呀,娘姓胡,名字叫媚儿,是你外公给我取的呢。可惜他身为九尾狐被修道者发现,早早的被杀了。你爹爹的名字叫钧山,说来可巧了,他也姓李,我们本来给你起的名字叫商容,不过你现在这名字听着似乎更好些,也别再改了!” “娘您别说了!我这就给您治伤!师父!白前辈!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李逸云狂吼道。同时疯狂的将法力注入胡媚儿的的体内,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毫无作用的消失不见。 白晓苏和吴尘不分先后的来到李逸云身前,探手搭上胡媚儿的手臂,送入法力,但旋即便相视一眼,黯然的微微摇头。 胡媚儿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状况,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云儿你别逼人家了。娘刚刚伤了秦玄的那一招已然将我的肉身与魂魄尽数引爆,如今你面前是我在那之前用法术将自己的状态暂时转换为发出那招之前的样子。”接着,他冲着目光如火的李逸云摇了摇头:“别费劲了,雷风恒也没用,再说,娘可不想过那活死人的日子。” “娘啊!”李逸云紧紧的将母亲拥入怀中,绝望地放声道:“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呀!我还有好多事情要跟你说呀!啊啊啊啊——”说到这儿,他已然泣不成声。环抱着她的李逸云此时感觉到,她的身躯正诡异的变得越来越轻,似乎所有的骨肉都在化为乌有一样。 胡媚儿也用力的抱住他,泪水不住的向下流着,脸上却满是笑意。她喃喃道:“孩子,真没想到你还活着呀。长得这么大了,娘能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也终于能够瞑目了。” 李逸云此时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泪流满面,只知道不停的长呼:“娘!娘!娘!”好像这样便能挽留住怀中人的生命一般。 瞧着他的样子,胡媚儿不禁轻轻的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母亲对孩子天真模样的溺爱之情。那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一般,瞧得吴尘和白晓苏也微微动容。而她的身体,此时开始发出淡淡的莹白色光华,连通着身着的长袍,开始散为点点的流光。 “云儿你听娘说。娘没有时间了,当年一家离散的原委来不及亲口告诉你了。高塔的地下有暗层,最底下一层关着一个人,你去问他就好了。”胡媚儿将嘴贴到李逸云的耳畔,轻声道。 李逸云用力的摇头说:“不!娘!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亲口告诉我呀!”胡媚儿又笑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身体向后微微一动,便从李逸云的怀抱中脱身而出。原来到了这时,她的身体已然尽数消散,只剩下一道似真似幻的虚影。 “云儿,别哭了。”她用那轻烟般的双手捧住李逸云的脸庞,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温柔的说:“以后的日子,也要像之前的二十五年一样,好好的生活。最后要记得一件事。” 说着,她贴向李逸云的面前,轻轻地吻在他的额头。接着,她那最后的话语便随着她的身体消散在了空中。 “娘!”李逸云的整个身子都扑了上去,但却还是扑了个空。点点的光华如细雪一样散在空中,转眼间便融入天空,再不剩一丝一毫。“娘——”李逸云扬起了头,用尽了力气呼喊。此时空中的雨更大了,噼里啪啦的咋在他的脸上,溅起一朵朵温热的水花。 黑色的高塔之前,宇宙两位长老带着一些年长的弟子围在门前,严阵以待着瞧着前方。而远处的空地上,浑身浴血,衣衫破烂的李逸云正缓缓朝这边走来。身旁还跟着吴尘、白晓苏以及从他体内脱出的晶晶。 “这时蓬莱岛的禁地,你们给我站住!”宙派的王长老壮着胆子叫道。李逸云似乎没看到面前阻拦的人群一样,毫不停留的向前走去。两位长老又壮了壮胆子,正要再次阻拦。但却瞧见了李逸云此时的双目。 那双眼睛布满了血色,似乎随时都要喷出鲜血来。眼中已然没有了泪水,也看不出悲伤的神色,但却如同两个正在苏醒的火山口一样,随时就要爆发出毁天灭地的烈焰洪流,将自己与他人一同毁灭。 两人立刻想起了刚才李逸云的那道惊天之斩。不由得心底一寒,相视一眼,不情愿的让到一边。而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少年子弟却开始叫嚷起来:“说你呢!快退回去!”说着还要上前去挡李逸云,两位长老见状连忙将他们拉了回来,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这才没人敢动。 走到塔前,李逸云也不伸手。用刚刚愈合的胸口撞开大门,踏着重重的脚步走了进去。跟在他身后的三人则止住脚步,站在了塔门前。吴尘信手一挥,凭空变出三张椅子,三人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将塔门与蓬莱岛众人隔开。这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天地似乎都随着震动了一下。而那七层的高塔则剧烈的摇晃一阵,险些便要倒塌。 这自然是李逸云所为,神思恍惚的他走入塔中,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他集中全身的法力向下一击,顿时将整个塔震得一阵摇晃,而高塔的地面也在这一声巨响中化为齑粉。 失去了地面的支撑,李逸云立刻便向下坠去。他却也不用法力稳住身躯,而是任由自己不断的下坠、下坠……而在他的四周,环绕着一圈不断向下的青石台阶,看样子是基于岛屿的岩石地基修建而成,那才是常规的下降途径。而在那阶梯的周围,则星罗棋布着一些或大或小的石室,李逸云向里一望,大致都是些竹简,不知是何典籍。下方则是一团漆黑,瞧不清是何形貌。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李逸云已瞧不清周围的景色,只剩下尖锐的风声在他的耳边环绕。也不知下降了多远的距离,周围忽然燃起数团白色的火焰,照的整个地下都是一片通明。李逸云转头环顾,只见那一圈火焰燃在高达十数丈的石柱之顶,如同一盏盏巨型的宫灯。而脚下青石的地面也被映照而出,并与的他距离已不到十丈。 手掌再度向下一拍,李逸云击出一道山岳般的掌风,他的身体在这道掌风之下硬生生的止住坠落之势,反而向上冲了少许。力道过于突然,剧烈的疼痛从全身传来,李逸云却恍若未觉。身形如岩石般砸在地上,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 他抬眼瞧去,只见面前是一块方圆十数丈的空地。一个如那被毁的高塔一层地面上的法阵镂刻在之上,却比那还要庞大的多,向着四面八方的地层延伸而去,看不到尽头。而在那法阵的正中,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生物的东西正瘫在地面之上,一动也不动。 想起胡媚儿临终时的话,李逸云顾不上奇怪,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身影面前,正要出言询问。那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的家伙却抢先开口,用刺耳的声音好到:“哈哈!我的乖徒弟又来看师父啦!说吧,这次又想怎么孝敬师父!” 说着,他抬起了头,那颗头颅如同被乱啃一顿的苹果一样,已然不成样子,颇为可怕。而他那竟然完好的双眼在瞧见李逸云相貌之时,顿时变得呆愣,说不出话来。 第189章 廿载祸源(上) “不是小媚呀……”那老者的声音中满是疲惫,眼神也跟着黯淡下去,颓然垂下了头。沉默片刻,又突然抬起头来,半长不短的灰白头发被扬了起来,在惨白的火焰之下如同恶鬼般嘶吼道:“那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言语中,目光中满是凶厉之色。 接着上方数团火焰投射下来的光华,李逸云仔细的将面前之人打量了一番。只见他那残缺不全的头颅之下,是一副更加残破的身体。上身从腰部折断,胸部以上如断了的树干般弯折向前。他席地坐在青石地面之上,双手双脚都软绵绵的拖在地上,随着他的叫喊如蛇一样的摆来摆去,显然均被折断。 听着他对母亲的称呼,又想到母亲与崔询的对话。李逸云福至心灵,嘴角微微抽动,冷冷的说:“你是邢诚舸吧?”比起那残废怪人的呼喊,李逸云的声音如同蚊呐,但话音刚落,那怪客的喊叫声立刻戛然而止。他直勾勾地瞪着李逸云,目光中的神采越发的强盛,但疯狂之意却渐渐散去。 一阵旋风从顶上吹落,将他那头杂乱的灰发吹起,尽数压向脑后。他微仰着头颅,却如同居高临下般注视着李逸云。仿佛又变回了数十年前那潇洒俊逸的绝代高人。 数十载后的邢岛主坐在地上,瞧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略带惊讶的回答道:“不错!正是老朽。不知阁下是何人,可识得小徒胡媚儿?来此找我又有何贵干?” 李逸云叹了口气,心中无端浮起一股悲凉之感,苦涩地说:“我当然识得她呀!我就是听了她的话才会来这里的啊!我是他的儿子!”“啪”一声,一滴泪水随着这句话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可能!”邢诚舸刚刚平复的神色又变得激动起来,他全身不住的颤抖着,须发散乱的吼道:“那孩子明明二十多年前就死了!你一定是假冒的!说!你是不是想通过欺骗媚儿得到什么好处?说!”他将双眼瞪得目眦欲裂,显然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闭嘴!”李逸云终于也爆发了,他大吼一声,立刻将邢诚舸的吼叫声盖了过去。这一声如同引爆火山的火种,将他的愤怒尽数引出。他大声喊道:“你个老废物在那嚷嚷什么!我骗我娘?我娘已经死了我还怎么骗她?她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你托给她的那个什么破玉珪!搭上了自己的一切!你还他妈在那嚷嚷什么!”说着,李逸云信手一挥,一道血红气刃斩出,劈到远处的石壁之上,溅起一连串的火花。 一口气喊了这么多话,李逸云有些吃不消了,呼哧呼哧的喘起粗气来。而对面的邢诚舸也安静了下来,双目变得呆滞,好像失去了转动的能力一样,凝固在那一个点上,一动不动。 “什么?媚儿她……死了?”半晌,邢诚舸才吐出这一句话。所有的力气也仿佛随着这句话被抽离而去,他那折断的上身也塌了下去。头倒是依旧向上扬起,对着李逸云,双眼却已然变得呆滞无神。 他闭上了双眼,微微的摇着头,喃喃道:“傻丫头,你干嘛要管那什么玉珪呀?真是太傻啦——”说着,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顺着脸上纵横交错的纹路,向下流淌而去。 “别他娘的惺惺作态!”李逸云怒道:“我娘和那么多的人都把命搭上了也没保住的那个破玉珪,它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值得上那么多的性命!你说!你说啊!” 说着,李逸云满面含泪,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而与他正相反,听了这话的邢诚舸神色间的悲痛立刻消失不见,残破的五官露出如同雷击般的惊愕之色,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还能有人知道离雉玉珪的来历?不可能,不可能……” 李逸云听了他的自语,诧异的止住泪水抬头去看。在瞧见对方那惊愕中带着恐惧的神色,不禁也心中一惊。之前即使是再疯狂,这前任蓬莱岛主的眼中所表露的,都至多只是癫狂,从未有此时的恐惧之色。见此情形,李逸云顾不上其他,赶忙问道:“什么离雉玉珪?你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听了他的断喝,邢诚舸这才从旁若无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面色阴晴不定的闪烁了片刻,终于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稍稍的安定了下来,这才用他那如同冷风入窗的嘶哑嗓音说道:“这离雉玉珪是八方玉珪之一。顾名思义,八方玉珪是八块散落在九州各个方位的玉珪,按照先天八卦的方位排布,并雕镂成对应的动物模样。依次是南方乾驹玉珪、东南兑羚玉珪、东方离雉玉珪、东北震龙玉珪、西南巽鸢玉珪、西方坎豕玉珪、西北艮犬玉珪,以及正北坤牤玉珪。” 终于听到了这玉珪的来历,李逸云迫不及待地追问:“那这些玉珪到底有什么用?”邢诚舸显然也没有心思卖关子,喘了口气便接着说:“这八块玉珪单独拿出来没有任何用处,它们只有集合在一起才能实现效果,而那时,它们将成为开启一件神器的钥匙,而我们蓬莱岛的创派祖师正是受了那件神器主人的托付,才世代保管着这件离雉玉珪。” 说到这儿,他又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有些激荡的心情,随后再度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件神器的名字叫做九州鼎,而它的主人,便是千年前的大禹。” 听到这任谁也无法忽视的名字,李逸云不禁生出一种敬仰之感,但随即便被深深地忧虑取代。秦玄的目的竟然最终指向了上古神人,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他忍不住接口道:“古老相传,九州鼎是大禹采九州之铜,架起天火熔炉煅烧九九八十一日制成的九尊宝鼎,是九州气运的象征,自夏朝以来便被天子用来供奉上天。可是……它到底有什么用?” 邢诚舸似乎用他那破烂的嘴冷笑了一下,说道:“你是说供奉在洛邑的那所谓周鼎?那是假的!真的神器哪里会放在那里?任凭俗人糟蹋?” “那是假的?”李逸云的认知瞬间便被颠覆了。他瞪大了双眼瞧着邢诚舸,满脸的不可置信。邢诚舸冷哼一声说:“当然是假的,真的九州鼎存放在洛邑西南的白云山之上,据说白云山上有位白云老祖,是自禹皇时代便存在的高手。负责看守九州鼎的便是他。不过想来那抢夺玉珪之人既然能够得知八方玉珪的存在,那九州鼎的真是地点八成也已探知。” 见李逸云满面愁容,邢诚舸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暂时还不用担心。八方玉珪每一块都有专人守护,而且据我所知,有几处放置玉珪的地点还有着特定的阵法,必须要在特定的日子才能够进入,甚至数年才有一日。所以还不用着急,应当还有些时间挽救。” 可李逸云听了这话,却是惨然一笑,摇摇头说:“恐怕没什么时间了。在这之前,我亲眼见到流落在燕国宗室的震龙玉珪已经被他们得到。”说着,他直视着邢诚舸的双眼,沉声道:“而那,已经是近两年前的事情了。” “什么?”邢诚舸惨呼一声。旋即垂下目光,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而李逸云的双眼,则重新显出之前被疑惑取代的怒火。他一把攥住邢诚舸的衣领,将他那残缺的身体提到半空。厉声道:“别说了!这之后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二十五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我怎会与我的生身父母分离。我的父亲……” 李逸云双目赤红,他的耳畔传来了母亲曾说过的话:“我师父杀了我的儿子与爱人。”他怒视着面前的老者,如野兽般嘶吼道:“是不是你杀的?” 迎着李逸云赤红的双目,邢诚舸却反而双目一眯,微微的笑了起来。嘶哑的笑声如同鬼嚎,充满了嘲讽与凄凉,听的人毛骨悚然。李逸云本就恼怒的心绪被他这笑声一激,顿时燃起滔天怒火,手腕一震,便将被提着的老者向地上用力掼去。 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老者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一连串的咳嗽声从他那破败的喉咙中传出,显示着他的痛苦。李逸云听着这咳嗽,不禁生出一股内疚之情,但又想起此人可能便是导致自己一家生离死别的元凶,脑中立刻便被恨意填满。手腕一抖,五彩的光芒化为利剑喷吐而出,紧紧的抵在老者的额头。 “咳咳……把剑、把剑放下,我就告诉你。”邢诚舸的咳嗽声还没有彻底止住,便针锋相对的向李逸云说道。李逸云双目圆睁,怒视着面前的老者那毫无惧色的神态,那挑衅般的目光分别在说:“来吧,杀了我吧。只要你愿意将当年事情的真相彻底埋葬,只要你想要抛弃你能够抓住的,你的父母在这世间留下的唯一事迹。” 想到这层,李逸云悲伤心头,泪水险些便要跌落,忙冷哼一声。随手将剑光撤回,顺势别过头去,将自己的悲伤掩盖住。原以为邢诚舸会趁机讥笑,却听他轻叹了口气,将自身的气息平复,便开始了叙述。 “二十五年前……是吧?那时候我刚刚根据上古的典籍中创出一种法术,从理论上来说,可以毫无弊端的将一个从未修炼过的人迅速提高到到羽化的境界,只是这受者必须有一半的妖族血统。于是我便开始在天地间寻找合适的实验者。” “在遇到媚儿之前。我也发现了不少有着半妖血统的人,但那些人要么已然有了灵力根基,难以改变,要么已在周边人们排斥的眼光中变得心魔深重,再难求道。” “遇到她的那天是八月初的一天,那是一块被梧桐树环绕着的麦田,在梧桐叶飘落之中,她正抱着一个刚足月的婴儿,给她在田间的丈夫擦汗。若是你所说属实,那这婴儿便是你了。瞧着她那阳光中毫无杂质的笑脸,再加上她那九尾狐族的强大血统。我立刻就知道,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于是我便从天而降,对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诉清楚。她当时可能是怕我伤害你父亲和你,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我的要求,将你交给你父亲,准备随我离开。倒是她那丈夫,在我的实力面前明明如同蝼蚁一般,却还一副要舍命保护她的样子,与我年轻时一样,当真可笑。”说到这儿,邢诚舸的语调中带上了一丝苦涩,不过是一闪即逝,恢复了原本的平淡。 “于是我强行把她带走。一路上为了照顾她的心情,我还特意带她游山玩水,并且答应她只要试验结束,便让她与家人团聚。几天下来,她的脸上又重新开始出现了笑容。” 邢诚舸双目中发出一股柔和的光华,似乎也颇为怀念那时的日子,接着,他的嘴角一撇,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接着说:“说来你父亲可真是愚蠢,不过在你看来也许会觉得骄傲吧?他竟然算准了我返回的路程,抢先在一处山路之上摆了个茶摊,还装扮了一番,竟然骗过了我的眼睛,然后又在茶水中下了蒙汗药,用来对付我。” “这药当然对我没什么用!但却激起了我的怒气,他见事情败露,便一边抱着你,一边苦苦的哀求我让他一家团聚,你母亲也在一边哭哭啼啼,我一时心情烦闷,便抬手去推你父亲,结果一时忘记了他是常人,用力过猛之下,将他连同他怀中的你一起推下了悬崖。” 老者似乎有所惋惜,但语气立刻又转为强硬道:“我不是解释,人就是我杀的,当年对你母亲我没奢望过她原谅,如今对你也是,我只是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仅此而已。” 第190章 廿载祸源(下) “我明白。”这时,李逸云的目光已经从之前的暴怒变得沉静,杀气也被他收敛起来。他沉声道:“就算你解释,我也没打算因为你的解释改变决定。” “好!”邢诚舸似乎很是满意李逸云的回答,接着说:“你母亲当时便吓得晕了过去。此时她已经开始按着我的那门法术进行修炼,体内的灵气立刻便炸开了锅,我顾不上其他,全力用法力为她调和,从早晨一直到傍晚,她才终于醒过来,一睁眼便要见你们父子。那山崖极高,常人落下去必死无疑。我原本不想让她见了尸体再受刺激,但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来到崖下,而我们见到的只是几块被野兽撕烂了的残破碎骨,连人形都已经拼不出。” “如今看来,你当初是活下来了。只是不知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而当时我跟你母亲都认为你们父子二人均死无全尸,你母亲收拾了仅剩的遗骨,便跟随我返回蓬莱,开始修炼。” 李逸云在心中暗自揣度,二十五年前的八月初,按着周穆王所说,那时正是自己的养母失踪的时候,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在行走的途中发现了自己,将自己救下,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在之后就没什么说的了。”邢诚舸的语气变得有些懒散起来。“大约十年前,我在塞北游历之时竟发现一只上古凶兽,拼斗之下将其杀死,可我也身受重伤,回到蓬莱之后你母亲便趁机将我全身经脉打断,又将我的双手双足连同上半身一起折断,只是最后的时候没下去手,留了我一条残命,将我关在这里直到今天。” 他又叹了口气,语调中满是萧索之情:“她那时候就说要替我守护蓬莱岛直到下一任岛主的就任,算是还了我十多年的授业之恩。我还以为只是小女孩儿一时的冲动,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做到了,而且还是在根本不知道离雉玉珪作用的前提下,呵呵。”苦笑了两声,邢诚舸垂下了头,再不言语。 仰面朝天,李逸云闭起双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再度睁开双眼,原本涌动着的神色已变得如山岳般凝实,他上前一步,再度来到邢诚舸面前,对视着他说:“当年的是非对错,我也不想去追究了。不过我的父亲毕竟是被你亲手杀害,我的母亲又为了完成你的托付而丧命,你终究欠了他们一个交代。便由我来终结这段因缘吧。” 说完这话,李逸云右手一抬,一道两指粗细的银光从他并拢的食指中指指尖探出,延伸出四尺多长,就如同他手指的延长,轻轻抵在了邢诚舸的眉心之上。“哦?”邢诚舸双目一亮,有些奇异的说:“竟然是宇宙诀?看来媚儿还教给了你这个!”言语间竟有十分满足的意味。 李逸云不为所动,神色淡漠地说:“只是初学乍练,原本上不得台面的。不过我觉得用它来完成这最后的仪式再合适不过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若是还有什么心愿的话就说出来,我虽然不能保证帮你完成。可也会尽力而为。”说着,双目灼灼地瞧着老者,等着他的遗言。 听了李逸云这话,邢诚舸陡然愣了片刻,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几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布满了他那满是沟壑的脸。“好!好孩子!我害得你这样惨,你还愿意帮我完成心愿,真是难得呀,难得!没有啦!什么愿望也没有啦!”邢诚舸闭着的双眼中溢出一股股泪水,不住地摇着头。 李逸云心中也是一阵荡漾,听眼前这老者说了当年的往事,他的罪过的确罪不至死,可自己的双亲到底是因他而死,又怎能弃之不顾?正在他心潮起伏之时,邢诚舸的神色突然一变,立刻由感动转为讥嘲之色,嘴角挂着冷笑,眼中满是鄙视之态,仿佛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他轻蔑的瞧着李逸云,哼了声说:“不过小子,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也杀得了我?” 他的神态瞬间又点燃了李逸云的怒火。“找死!”李逸云大喝一声,手腕一震,银色的剑光霎时便没入老者的眉心,刺入了他的头颅。然而,意料中老者的魂飞魄散却没有发生,邢诚舸依旧笑着瞧着李逸云。而在李逸云的感知下,他那刺入老者体内的法力,连同附着在上面的魂魄之力。瞬间便被两股争斗着的能量如野兽噬咬般瓜分一空。而那两股力道还不断地生出一股吸引之力,将他体内的法力与魂魄之力也尽皆吸纳而去。 这股吸引之力并不强大,而且李逸云感觉到,即使是被他将体内的魂魄之力连同法力尽数吸光,大约也不会伤及本源,最多只是法力与魂魄之力耗尽,调息一段时间便能恢复。但他却胜在无懈可击,邢诚舸体内的两股力量,不仅在吸纳着他的力量,而且还在老者的体内分毫不停的相斗着。相互倾轧间,两股力量又在不断地变化着,让深谙浩渺辉光诀的李逸云一时也难以发现它们的破绽加以破解,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力量缓慢而持续的消耗着。 “傻眼了吧?”邢诚舸揶揄道。“不过你别担心,这个法术不会伤及你的本源。但是以后在遇到我这样的情况,可别冒冒失失的冲上来了,倒时后悔可还不及。”言语真挚诚恳,神色也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李逸云本想出言回“敬”他几句,但见他的神色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抽动了几下嘴角,沉默了下来。 “这可是媚儿特意为我研究出的封印之法呀!”邢诚舸自言自语道。“将魂魄之力与法力分开,利用地面的法阵使它们分别构成无休无止的循环,再让它们在我体内不断地相互倾轧,从而让我身体内的每一处都不停的上演着毁灭、再生、毁灭、再生的过程,而两股力量势均力敌,却又偏偏死不了!当真是一份好礼呀!” 李逸云心中一惊,他虽说还体会不了这深奥法术的奥妙,但却能想象得到,身体的每一处不断地毁灭、重生之中,究竟是何种的痛苦,心中不禁又生出一种对老者的同情。这时,却听邢诚舸轻轻的笑了笑说:“不过今天,我终于可以死了。” 话音刚落,李逸云顿时感到一股反震之力从面前的空间中弹出,他的身子立刻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数丈,而那指尖的银光也从中部折断,余下的部分“嗖”的没入老者的额头。 惊讶之下,李逸云正要再度上前。却突然感觉胸口一闷,这种感觉紧接着又传遍全身,他甚至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了。李逸云双目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瞧着面前的老者,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体内发生了什么。不是中毒,也不是中了什么法术,而是他的身体,被比之前自己的法力深厚数倍的法力填满了。一时间体内经脉无法适应,这才难以调用。 “别惊讶,这不过是‘偷天换日’的一种用法,你学过宇宙诀,只要潜心修炼,总有一天也能用得出来。”邢诚舸笑着对李逸云说,而他的身体,则开始燃烧起七彩的火焰,从双手双脚开始,在火焰中不断地消逝着。 李逸云当然知道“偷天换日”,那是宇宙诀练到极为高深的层次才能施展的空间法术,可以按照心意,将处在两个不同空间的事物瞬间交换位置,交换的事物种类也随着使用者能力的提高不断地增多,按着理论,转换的事物,甚至可以是——时间。而邢诚舸的这一招所交换的,则是处在两人体内的全部法力。 相比起邢诚舸的法力,李逸云的法力弱小的多了。这一下,邢诚舸体内法力与魂魄之力的平衡瞬间被打断,魂魄之力如同脱缰的巨兽,冲向他身体的每个角落,肆无忌惮的加以破坏。瞧着他那不断消逝的身体,李逸云蓦地产生一种想要阻止的冲动,但却被突然得到的强大法力限制,只能静静地感受着,法力不断融入自身,滋养魂魄,给自己带来的变化。 此时的邢诚舸,只剩下了上半身。他在光焰的环绕中飘在空中,目光柔和的注视着李逸云,开口道:“那是四十多年前了吧?那时候我还没你现在的年纪大,刚刚学了一些本事,便急着跑出岛来四处炫耀。杀过不少人,也救过不少人。” 李逸云一听,立刻思索道:难道他这是在交代遗言?立刻集中精神。只听邢诚舸接着说道:“救的人之中有个女孩儿,见到她的瞬间,我便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有了变化。原本的我,只知道修炼法术,感悟天道,心中根本容不下其他。我的师父常常对我说要悟通人间****才能够大彻大悟,我之前一直是嗤之以鼻,但那时,我突然觉得,师父的话,实在是真理。” “与她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我渐渐的被生活的琐事缠身,对她的情感也被这些事情掩盖了起来,我当时转念一想,我之所以对她付出情感,不就是为了体悟****,然后在修炼上更上层楼吗?如今目的达到了,我干嘛还抓着不放?于是在秋季的一个下着雨的日子,我将田里所有的庄稼都收到了院子里,将准备好的信放在熟睡着的她的床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说着,邢诚舸的语气转为落寞,双眼如同穿越了数十载的光阴,回到了那场雨中。 “五年以后,我偶然又经过了那个村子,便想顺路打听一下她的近况,然后我知道,她在一年前带着与我生下的儿子,改嫁了。儿子也跟了她改嫁人的姓氏,我偷偷的瞧了她和那已经满地跑的孩子一眼,便又一次悄悄地离去了。我那时想,应该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我和我曾经的妻子以及与我血脉相连的儿子。事实也正是如此,直到十多年前,你母亲将我关起来时,再度提到你父亲名字的那一天。我都想不到,我还会在与那个孩子相遇。” “那个因我而生的孩子,叫做李钧山。” 说完这句,邢诚舸淡淡的笑了起来,笑容中不知是苦涩,还是释然,他所有的力气似乎也随着这句话消逝一空,双眼变得黯淡无光。 而李逸云则如同痴傻了一样,木然的瞧着老者。这时,七彩的火焰已经将邢诚舸的身躯尽数化为灰烬,只剩下孤零零的头颅。他用力的又露出了笑容,轻轻的说道:“孩子,要照顾好自己。”紧接着,七彩光艳猛的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他的头颅尽数吞噬,之后便如黎明的萤火虫,向着四周消散一空。 百丈深的地下,只剩下李逸云孤独的站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轻轻地颤动,手指用力的扣进手掌之中,流下鲜红的血来。“你们……怎么都这么自以为是啊啊啊啊!” 李逸云仰天长啸,清越激昂的声音传出塔外。连守着塔门的吴尘等人也是面色一变,露出诧异的神情。而长啸中的李逸云,则用力的一踏地面,在青石“砰”的一声闷响中,他的身体被雄浑的法力包裹着,如同倒射而上的陨石,向着空中飞去。 “轰”的一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李逸云穿越了数层岩石,将塔顶撞出一个大洞,跃上了高空,而那耸立着的漆黑巨塔,则随着李逸云的跃出,如瀑布下落般的崩塌,顷刻间化为一摊废墟。周边的人们再也顾不上其他,没命的向四周逃去。 站在空中,李逸云俯瞰着这纠缠了他家三代人生命的蓬莱仙岛,心潮起伏,一股难以宣泄的情绪从他的心底冲出,弥漫了他灵魂的每个角落。 “啊——”李逸云大叫一声,手掌并指如剑,信手一挥,缠绕着红、碧双色的纯金剑光如同出海的蛟龙一般咆哮而出,在空中化为长达数十丈的三色剑芒,漫天的乌云、雨滴、雷电,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被那剑芒席卷在内,化为各色的光芒。携着开天辟地般的恐怖气势,狂龙似的剑芒正斩在蓬莱主岛与那员峤、岱舆相连的光带之上。 无声无息的,两道光带立刻如被烧融了的金属般流动着断裂开来,剑芒接着斩入海中,立刻便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冲上了陆地,将靠近海边的植物、建筑尽数摧毁。 而当浪头消散之时,那脱离了蓬莱岛的员峤与岱舆,早已在那股向两边涌出的浪头之下,飘出了数十里,只剩下模糊的影像,而此时岛上的高手早已尽数丧命,想要将它们恢复只能是痴人说梦了。宇宙两派的长老,只能一般安抚着弟子们,一边无奈的瞧着那渐渐消失的两块岛屿,默不作声。 李逸云依旧站在空中,一动不动。凭着暴涨的法力,他终于能够靠自己便将这剑芒施展而出,但他此时却殊无喜意。他瞧着那渐渐远去的两块浮岛,心中陡然一空,双膝一屈,跪在了半空中,望着周围那被他的剑芒驱散了乌云,变得晴空万里的天空,无声地落下了两滴热泪,一时间不知所措。 第191章 白云深处(上) 辰时三刻,明媚的阳光驱散了晨曦的雾霭,以初秋时节特有的金黄色辉光,洒在苍青色的群山之巅,为它们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天下四海中央的沃土,共分为九州。而天下公认的九州中央,即为河南洛邑。往洛邑西南约莫百里,便是这在阳光中如同披金戴紫的山中盛景——白云山。 峰如其名。白云山的美景之一便是环绕其顶峰之上,覆盖方圆数十里的云团。熟悉白云山的人们都知道,无论阴晴雨雪,白云山的顶峰都是十年如一日的萦绕着团团白云,那在平时只能成为衬托的云彩,在这里却喧宾夺主,让那青山碧空成了它的附庸,为它营造出宛若仙境般的景致。 这白云的奇景自然引起了好多人的好奇。每年的春夏之际,总有人攀上峰顶,试图进入那白云深处一窥究竟。但当他们进入其中之后,能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摸索一番之后,便又从峰顶的某个方位钻出云团,扫兴的寻找山路下山。 钻入峰顶的云团中,云气越发的浓重,走出几步远后,人们的眼中便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虽不是黑夜,可也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效果,人们越是往前走,云气越是浓重,所以那些探索云团深处之人往往走着走着,方向便开始偏离,最终便会从云团的其他方位钻出来。 而即使他们始终不偏离方向,在他们的前方,还布有带有宇之法则的结界,当他们深入到一定程度之时,结界便会自行发动,将他们周围的空间进行扭曲,从而把他们送出云团之外。而那埋藏在云团深处的秘密,则不动声色的沉寂着,一晃便是千年。 结界之内,秘密一览无余的呈现在环绕着它的白云之中。在这里,无处不在的云气自动的避开了中央径长数十丈的一块圆形空地,如同围墙环绕在这片空地的周围。而在这方空地的中央,仅存的云团凝成一朵朵磨盘大小的巨大花团,一朵连着一朵,不断地向上延伸而去,升入更高处的天际。 在那巨大的花朵阶梯尽头,是一片完全由云朵凝聚的开阔地,一只只刚生出头角的梅花鹿四蹄踏着白云悠闲的散步,一只只体态婀娜的仙鹤发出一声声清朗嘹亮的鸣叫,在更高的空中自在的飞舞,不时的降下身体,带起一团团青烟似的云气。 阶梯的正对面,盘坐着两个十五六岁少年,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和那背后古朴的松鞘长剑,都让两人本就清秀的面容带上了一股仙风道骨的滋味。在他们的身后,立着两根高达数丈的圆柱,同样是由云气凝结而成,以它们为依托,一座雄伟的牌楼竖立在少年们的头顶,牌楼的正中浮现着三个巨大的篆字,在一片白云的笼罩中闪烁着迷离的七彩光华——南天门! “踏、踏……”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入两个少年的耳中,两人同时睁开眼来,相互对视了一眼,面带疑惑的瞧着数丈之外的阶梯。阶梯本是云气凝结,即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踏上也不该有如此的脚步声。如今的情况必然是来着故意为之,想来是提前告知,以表礼貌。只是白云山与世无争,两个少年自打上山来,十数年间也未曾见过一位访客,却不知如今的来人是所为何来?。 在两人的注视之中,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那云梯的尽头扶摇而上,在距离两人几丈远的地方站住了脚步。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身从头到脚的素白色劲装勾勒出高挑笔直的身姿,顾盼之间颇有一股出尘之态。 站稳了脚步,那白衣青年瞧着两个少年,微微一笑,顿时好像在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淡金光华,让人瞧来便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亲近之感,接着只见他抬起手来,朝着两个少年拱了拱手道:“两位仙友请了,在下昆仑山玉虚宫后进李逸云,特来拜访白云老祖仙长,有要事禀告,请二位帮忙通告一声,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着微微敛首,冲着二人施了个礼。 两个少年在门派之中本是被人颐指气使的角色,见李逸云如此礼遇,立刻便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向李逸云还礼。左侧的那名瞧着沉稳些的少年跟着开口道:“李兄客气了,不过祖师他老人家已然有数年不曾见客,所以此事我们要先去禀告大师兄,由他来定夺。委屈兄台在这里稍候。” 李逸云笑容始终挂在嘴角,听了对方的话后又笑着拱了拱手道:“如此麻烦仙友了。”那少年点了点头,朝着身边的另一名少年嘀咕了两句,便转身跨过南天门,朝云门深处奔去。剩下的那个少年则冲着李逸云笑了笑,脸上却是跟着一红,垂下头去不再言语,显然是性格羞涩不善言辞,李逸云见他行状可爱,不由得微微莞尔。 经过蓬莱岛之事,李逸云终于知道,秦玄的目的便着落在这上古神器九州鼎之上。与吴尘等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分头行事,吴尘返回玉虚宫,集合与他同辈的师兄弟,合力抗击实力超绝的秦玄。白晓苏则有些担心此事波及长白山妖族,而且阿彩的伤势十分严重,于是便带着阿彩返回天池安排后续的事宜。 晶晶的情况则十分的特别,按着他所说,它吸收了那枚融合他千年前后双身力量的羽毛,急需时间将其炼化吸收。而顺利的话,他便可以借着这个契机完成第二次的进化,若是按着正常的情况,第二次进化至少要等到每次出生的二十年后。 这样一来,前往白云山告知白云老祖此事的,就只剩下形单影只的李逸云了。他在洛阳之时曾经远远的望见过白云山,自然也不会迷路。而那峰顶的雾气对一般人来说如同难以跨越的天堑,但以李逸云的修为,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罢了。他甚至都没有出手将结界破除,只是用浩渺辉光诀在结界上找到了一个薄弱之处,再施展宇宙诀,便轻巧的进入了这白云深处的神秘之地。 正耐心的等待着那所谓的“大师兄”,李逸云突然感到一股柔和的法力正如灵蛇般蠕动着,渐渐的朝他的身边靠近。李逸云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只是暗自留意着它的动向,表面上则是装出一副淡淡的不耐烦,有些焦急的瞧向云门的深处。 而那如蛇般行进的法力,在到了距离李逸云五丈远左右的位置时,终于按捺不住,闪电般的发动了。那柔韧的法力瞬间暴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一条长达数十丈的白色巨蟒吐着长信在李逸云头侧探了出来,粗壮的身躯凌空一卷,立刻便要将李逸云裹在其中。 巨蟒来势如电,但李逸云早就留意上了它,又怎能被击中?他手腕轻轻一扭,掌心对着下方的虚空轻轻一按,五彩的光芒立刻便从他的脚下升起,如倒卷的瀑布一般弹射成一根长达两丈的圆形光柱,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内。 而后,那五彩的光柱又如花蕊绽放般,轻柔的颤动间,却暴发出无可匹敌的力量,那白色的巨蟒被这五彩光芒从内而外一撑,立刻被撑断成数十截,化为了一个个云团状的事物漂浮在空中。 但这数十个云团随着李逸云周身那五彩光芒的散去,立刻剧烈的蠕动,顷刻间化为数十个身高过丈的巨人。最靠近李逸云身周的几个立刻扑了上来,或在掌中凝出种种武器,或展开拳掌招式,攻向他的四面八方,而离得稍远的那些人则纷纷双手疾舞,一道道凌厉的法术便从他们的身上喷薄而出,与前方的攻击不分先后的向李逸云身上砸来。 看着这形态各异的巨大身影,李逸云心中闪过一丝熟悉之感。他将左手抬起,拇指指端压住食指,轻轻一弹,一道闪烁着金红碧三色的光点萤火似的弹射而出,随后在空中微微一滞,分裂成无数更加细小的光点,朝着那或远或近的云团巨人更加快速的飞射而去。 那细小如蚊蝇的光点无比精确的射中了每一个云团巨人,而他们那高大的身影被这渺小的光点射中后,竟如落入熊熊烈火之中,庞大的身躯在剧烈的颤抖中不住的缩小,那些距离李逸云仅有咫尺之距的刀光剑影、风雷水火也在那些光点击中巨人们的瞬间烟消云散。 而那些击中巨人身体的光点,却是毫不停留的从那些巨人身体的另一侧钻出,如星斗般射向更远的空中。而那些巨人则在这一刻发出更加猛的颤动,急速缩小为一颗颗莹白色的光球,逃命似的汇聚向那南天门内的某处,而在那个位置,一道高挑的身影也在云团的环绕中现出身来,闷哼一声俯下身来,险些便到跪倒在地。 “大师兄!”那守门的少年高叫一声,疾奔几步来到那人的身前,立刻转过身来怒视着李逸云,背后的长剑也被他紧握在了手中,只不过剑刃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手腕轻轻颤动。 强迫着自己鼓足勇气,可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惧之感。少年很清楚自己与对方实力的对比,自己不过是元神境界的修为,连一重雷劫都没能渡过,与身边羽化境界的大师兄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而面前这看似比大师兄还要年轻一些的青年,挥手之间,便使得大师兄负伤,那若是想取自己性命,岂不是如同探囊取物? 正当他心中忐忑之时,一只修长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平复着气息,轻声道:“师弟,谢谢关心,不过别担心。这人不是敌人。”说着,那声音的主人绕开少年,走上前来朝着李逸云拱了拱手道:“李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我原本想着和李兄开个玩笑,没想到李兄如今的修为已然如此高绝,实在是自取其辱了。” 李逸云闻言一愣,食指朝天一竖,那漫天的光点霎时如飞蛾扑火般尽数聚拢到他的指端,凝成了胡桃大小的一团三色火焰,轻轻地律动着,接着又陡然一颤,化为一道灵蛇般的细线,顺着手指钻回李逸云的体内。 第192章 白云深处(下) 这招正是李逸云对三色剑气有了新的体悟后衍化出的变式,威能比起完整版的剑气自然小了不少,可对自身的消耗也自然降低了许多。他施展这招的时候,便隐约的觉出对方所用的招式似乎在哪里见过,于是出手时也收敛了一些,否则就算是这剑气的变式,全力施展之下,被击中的人也不是受点轻伤这么简单了。 听见对方说话,李逸云立刻将目光转向那人的方向,仔细地打量起来人。只见那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高大的身材罩上了一身翠绿色的袍服,在这白色的天地间分外惹眼。 再瞧他的相貌,英姿勃发之态比起李逸云来毫不逊色。相比起来,这青年脸部的线条有些生硬,少了李逸云面容的那份自然圆融,但却也因此多了份刚毅果断的气质,而不像李逸云那柔顺的眉眼般缺少威严。 “你是……”李逸云思索着瞧着对方,在自己的脑海中仔细搜寻自己认识的人,一时间却是毫无所获。那人也不以为意,爽朗的笑了笑说:“也难怪李兄记不得了,说实话若不是你自报姓名我恐怕也认不出你了。李兄,可还记得八年前的藏剑山?” “呀!你是上官纵。”李逸云恍然大悟道。上官纵哈哈一笑道:“难得李兄还记得我,荣幸之至啊!”李逸云赶忙回敬道:“上官兄说的哪里话?当年还多亏您仗义出手,否则我恐怕要被那几个家伙整惨了。”说到这儿,上官纵不由疑惑地问道:“李兄,刚刚我师弟说你自称玉虚宫门下,那你岂不是和当年那些狂徒师出同门吗?那为何当初你不表明身份呢?还是……其中有什么变故,不知可否向在下说一说。” 李逸云微微一笑,想起当年自己的处境,也难怪对方不解,于是便将自己当年的情由简略地说了出来,只是关于自己与师父的纠葛,只是说自己误解了师父。接着,他又避开了在向上官纵传信回来的少年与那一直留在门口的弟子,将从邢诚舸那里得知的有关九州鼎的消息,以及自己对秦玄行踪的猜测说给上官纵听。 听李逸云说完这些,上官纵也不由得愣在当地,呆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这……说实话,我在祖师门下十数载,却也分毫没有听过九州鼎的只言片语。今日若非李兄,换成他人说这些话,我定然以为他在说胡话。不过李兄既然如此说,想必定然已是万分危机。我这就带你去见祖师。”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李逸云迈过南天门,向着云海的深处大步行去。 行走之间,一座座云团堆积成的殿堂房屋,在云海间渐渐地浮现而出,瞧得李逸云不禁频频颔首。在这云的世界中,稍远处的景致便如同虚无,只有走得近了它们才如同从雾中浮现一般的显现而出。而云海的背景偏偏又是纯净的白色,这便显得十分奇异了。 这云海间景色有别于他处的特点之一便在于此。云海四周均被结界阻隔,再向外则是厚实的云层,连更高处的阳光也透不进来。此处的照明完全依靠雕镂在云团内部的法阵汲取天地灵气施为。而在这中光的作用之下,云海中的光线便在相互交织间形成了互相的干扰,便有了这样奇异的景象。 尽管思索之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李逸云还是不住的赞叹。这便是所谓的知易行难了。就像当初在长白山时被白晓苏炉火纯青的五行之术折服一般,李逸云在这精巧而又神妙的布置之前同样惊叹不已。也让自己刚刚有了没几天的自信重新变为了渺小之感。如今以他的能力,五行化生之法的施展也已到了信手拈来的境界,可布置这样巧夺天工的法阵,不知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而这里的殿阁风格,与世间其他相似的所在有着类同形状,但在其他建筑中出现的殿角飞檐,在这里却丝毫也见不到。但凡棱角尖锐之类的事物,在此处都化方为圆,以圆润的弧度代替了生硬的曲折。那自然而又特异的造型落到了李逸云这初来乍到的人的眼中,不禁给他本就叹服的眼神中更添了几分赞赏的光彩。 而与这层叠的建筑一起出现的,还有许多与守门的两名少年年岁相仿的弟子,也都是毫无例外的一袭白衣。也有一些年龄稍长的青年,身上的衣袍在原本的白色之上增添了其他的颜色,但毫无例外的,每个人见上官纵走来都面带尊敬的施礼道:“大师兄好!”与他并肩而行的李逸云也因此受到了不少的注目。 一边走着,上官纵一边向李逸云介绍说:“我们门派以云为号,因而在衣着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尚未突破雷劫的弟子都穿白色衣袍,而突破雷劫后便可根据自己的喜好在衣袍上添加其他的颜色。而等到突破了羽化境界之后,全身便不着一丝白色,以示超脱之意。” 李逸云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这倒也是颇有特色呀,今日到这白云深处一游,我可真是大有长进呀!”上官纵连忙谦虚道:“李兄谬赞了!倒是李兄如今的修为可真让我叹服,和八年前相比,似乎连根本的法诀都脱胎换骨,不像我只能拾前辈的牙慧。不瞒李兄,我很好奇你刚刚使得那招破掉我四十九道云天分身的法术,看样子李兄那招并未尽全力。不知可否说说这法术的由来,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李逸云闻言一愣,他倒是无意隐瞒,但若是将自己前往上古之世的经历详细说来则不知要说道何年何月了。他只好简略地说道:“说起来实在是运气。在下的这招法术,是在巧合之下以三种剑气融汇而出的成果,刚刚形成的时候,还因为消耗过大给我造成了不少的麻烦。即使是现在,我也还没将它完全掌握,它可是个苛刻的家伙。” 上官纵羡慕地点点头说:“李兄真是好运气。要求越是严苛,说明这法术的威能越强,等到李兄将这剑气完全掌握的时候,恐怕整个世间都没有几人能与你为敌了!” 而李逸云此时想着的却是秦玄那依旧隐藏着的最终目的、被楚戾带走下落不明的风沐翎……听了上官纵的话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能苦笑一下,敷衍道:“借上官兄吉言,但愿如此吧。” 说着,只见眼前景致陡然一变,一道高达两丈的厚实云门如退潮中的礁石从云海中钻出身影。没有名为“南天门”的那扇门那样高大,却更加的瑰丽多姿。宽达数尺的云柱之上,镂刻着纷繁复杂的纹路,这些纹路又在不停地轮转变换,带动起整个云门浪潮般涌动,显露出犹如生命般的律动。 两根门柱的两边则是空荡荡的虚空,但如那南天门一般,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密不透风的结界阻拦者去路,而那云门深处,则遍布着闪烁着各色光芒的云团,如夜空中漫天的萤火一般飞舞,在这白色的世界中晃得人眼花缭乱。 上官纵在门前止住脚步,朝李逸云微笑道:“李兄,祖师连同各位派中宿老都在这云门之内的深处,只是祖师他老人家已有近十年前未曾踏出这道门了。他老人家当时曾说,若是有强敌来袭,他自会感应得到,其他的事情都不许来扰他的清修。这门内的法阵也是祖师他老人家为防我们这些后辈打扰设下的屏障,惭愧的很,不才至今尚未掌握破解之法,每次尝试觐见都以失败告终,李兄若想寻找祖师,恐怕还要施展下手段。”说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听了这话,李逸云顿时觉出他语气中的古怪,转头看去,刚好看到他那一闪即逝笑意,顿时有些明悟了他的想法,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原来对刚才在我手下吃了亏还有些不忿,想借着这事看我的笑话。不过看你的表情似乎也不是说谎,那就让你再看看我的手段!” 于是,李逸云朝他拱了拱手说:“既是如此便多谢上官兄了,那咱们就过会儿再见了!”说着一转身,大步跨进厚重的云门,之后身周便闪过一道光芒,他的背影也跟着消失在多彩的云浪之中,只剩下门外有些呆愣的上官纵依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进入云门之中,李逸云只觉眼前强光一闪,立刻不由自主地紧闭上双眼,等到光芒减弱之后才尝试着再度睁开,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依旧是那漫天的缤纷云团,但它们的布局分布却与在门外时所见的完全不同。一道道各不相同的结界依托着云团分布,如同一面面墙壁,将前方的空间分割成一道道看不见尽头的小路。而再向后方望去,来时的通路完全被纷乱的云团取代,踪迹不见。 选了一条道路,李逸云尝试着向前迈出了两步。刚想要仔细观察云团辨别一下方位,眼前云团的布局却又陡然一变,众多的云团如同流星般疾速划过天际,再把李逸云晃得眼花缭乱之后,又形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景象,结界的分布也随之变化,让李逸云再度失去了对方位的把握。 若是李逸云再向深层走一些,恐怕连返回的方向也找不到了,他这才明白为何上官纵吃准自己会栽在这上面。以这样变幻莫测的云团构成的法阵,除非在奇门遁甲之上有着绝高的造诣,或是达到造物境界,借助内宇宙之力,否则极难找出通路。 不过李逸云微微一笑,心道:“上官兄,你恐怕又要失算了。我也许的确找不到道路,但……为何非要去找呢?”他将双眼一阖,浓郁的如同液体般的三色光芒在他的眉心荡漾开来,如一团绽开的浪花,向着四面八方的缤纷云团,喷涌而出。 第193章 九鼎非鼎(上) 一道道光轮从李逸云的额头不断的扩散开来,三色光芒交相辉映,潮水似的向着四面八方冲去。而在他的脑海中,繁杂的结界与云团所释放的灵力波动,分毫不差地呈现了出来。 这便是李逸云如今的元灵所拥有的能力。随着修为的日益加深,他的元灵也跟着水涨船高,在诸多原本落后于元婴的方面渐渐的赶了上来,甚至还有所超越。而这堪称蹿升般的提升速度却又没有留下一点根基不稳的弊端,这便是元灵厚积薄发的优势所在了。 而此时,云海中的道路扑朔迷离,正是元灵之力的用武之地。于是李逸云将它全力施展开来,并将体内那独特剑气也融于其中,向着这变幻莫测的云海展开了全面的探索。 对这剑气,李逸云如今也算是有了些了解。构成这剑气的三者,本就都是玄妙无方之物。如今融合在一处,更是包罗万象。稍稍改变三种法力的位置分布、结合方式,以及数量的多寡,便可以达到截然不同的效用。而在这些效用之中,李逸云最熟悉的便是屡屡破敌制胜的,消融万物的功效。 层层叠叠的结界云团,在这无坚不摧的剑气面前,立刻消融瓦解,被那细密如针的剑气破开一个个小孔。而混合在其中的元灵之力便紧跟而上,穿过这些细密的小孔,将越来越远处的状况纷纷传回李逸云的脑中。 过了许久,李逸云的眼睛仍在闭着,双眉则缓缓的皱了起来。他的元灵之力已然将方圆十数里中的一切尽皆搜索完毕,最远处已经脱出了云层,到达了空无一物的碧空之中。但自始至终,从没能找到哪怕一个生命气息。 李逸云不禁心中犯疑,若是说以白云老祖的实力,能够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令李逸云无法察觉那还说得过去。但如上官纵所说,与白云老祖一同闭关的还有历代宿老。这样一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得到了邢诚舸的全部法力之后,李逸云的修为已然达到了羽化境界的巅峰。这还是他的肉身强度因为被法力的锤炼时间尚短,有所欠缺,否则有可能已然具备了冲击造物境界的实力。再加上剑气的辅助,一般造物级别的修士也难以遁形。而若是这些人全都到了那种造物境界的巅峰程度,秦玄哪儿还能翻得起浪?他倒也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儿,李逸云赶忙收敛心神,又一次仔细的探查起来。当元灵之力再度掠过刚刚经过的某处时,李逸云轻轻地“咦”了一声。将搜寻的目标定在了那里。 那个地方距离李逸云大约有百丈远,一股沉静的灵力如同缓缓流动的小溪一般在那里轻轻的律动着。它并没有对自己进行伪装,但那灵力流动所映入李逸云脑中的形象,与一面结界十分相像,只是多了流动的姿态。因此才在李逸云的第一次探索中瞒天过海。 “难道这整个云海都是个幌子?需要借着那面墙传送到另一个去处?”李逸云心想。而他的动作则依旧继续着。额头的中央光芒一闪,显现出天山遁的卦象来。元灵之力立刻便将那处位置锁定。他的身体紧跟着在原地消失,瞬间便到了那面“墙”的面前。 平淡无奇的结界,流动着淡淡的光华,看上去与四周的其他结界毫无区别。但李逸云瞧着它,目光却是越发的凝重。他能够感受得到,若是触碰到这道结界,便会触动其中的法术烙印,将自己传送到另一处空间。但究竟是何处,却是连一点迹象也看不出。 犹豫再三,李逸云还是定下决心,毕竟这是白云老祖为后辈弟子留下的考验,想必即使惊险也不至致命。于是他抬起手来,将掌心轻轻的按在那面通透的墙壁之上,掌心一吐,法力顺着手臂涌出,注入那面墙壁之中。 如同在火焰中滴入了一滴油,一股强横的力道瞬间从墙壁之上反卷而出,将李逸云的全身笼罩在内。李逸云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自然也就不加反抗,反而顺着这股力道调运法力,使自己的身形始终保持平稳。 环绕着他的空间在这股力道的席卷之下,就像被剥开的果皮一样将他的身体从中部剥离出来。在某个时刻,李逸云清晰地感觉到。在包裹着他的结界之外,只剩下了一样东西。那是他自幼时便常常听闻,但在这之前一直尚未见到的东西——虚无!而随后,他的身体便已然被传送到了另一处空间。 李逸云眼前一暗,所有的光都在一瞬间湮灭,笼罩着他的结界之力也已然消失殆尽。李逸云惊讶的发现,此时他所在的空间,充斥着一种物质,也是唯一的一种物质,这种物质他从未见过,但直觉告诉他,这种物质能够产生另一样东西,就是他刚刚经历的虚无。 正暗自揣度,李逸云陡然觉得脚下一空,紧接着,身体便如空中坠落的飞鸟一般急坠而下。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片空间,竟然无法如平常用法力浮空! 下坠的趋势越来越快,李逸云仿佛瞬间变成了当年幼小的孩童,心中溢满了无助之感。而这时,他眼前的黑幕又突然被扯裂开来。两道璀璨的金色电光由下至上,迎着他下坠的趋势倒卷而来,如两条腾跃飞纵的金龙,将自己的全部力量绽放而出,想要撕裂面前的一切。 来不及琢磨这奇异的空间,李逸云双手合握,三色光芒在掌心烛火般亮起,盘旋着将他的双手笼罩在内。在那光芒漫过他的指尖之时,李逸云一旋手腕,双掌平展开来,掌心相向横在胸前,体内的法力则在此时迅速反转,带着他的身体在空中疾速划过一道弧线,变作了头下脚上的姿态。双掌向两旁一扯。三色光芒便随之化作长长的丝带,向那来势汹汹的两道金光迎去。 双方的攻势甫一相触,那耀眼的金光立刻将李逸云紧紧的压制住。自下而上的金色光芒暴发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将他的反击瞬间击退,连带着李逸云的身体,也跟着向上方倒翻而去。 但若是仔细瞧去,便会发现那金色的光芒正迅速地黯淡下去。而环绕着李逸云轻纱似的光晕却反而越发的强盛起来,似乎正不断的将对方的攻势化为己用。 随着两道金光的减弱,李逸云向上的势头也跟着缓了下来。他低喝一声,向外推出的双掌轻轻一收。顿时如长鲸吸水般将那两道已近如烛火的金光吞入掌间。 三色光芒顿时闪烁出他那无可比拟的神光,连它周围那独属于这片空间的物质,也纷纷避让开来。李逸云双手合拢高举过头,手中的光带也随之凝聚成旋转着的光球。借着它绽放的光华,李逸云居高临下的望去,如同手托星辰的神祇。 光华闪耀之下,他立刻发现了那之前向他发出攻击的两道身影。双手向外一拨,头顶的璀璨光球立刻一分为二,化为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琉璃似的身体一闪而过,朝着那两人分别袭去。 而两人的防守也在须臾间完成。淡白色的光华在他们的身前亮起,形成了圆形的防护,迎向两条咆哮而来的巨龙。光芒映照之下,隐约可见两位老者的神情都十分从容。但攻守双方的招式刚一相触,淡白色的屏障便如融化了一般消融无影。 两人见状大惊,连忙双手齐动。此处空间中那独有之物立刻在他们的身前重新凝结成盾牌的形状。堪堪的拦住了近在咫尺的巨龙。两声闷响随后响起,巨龙撞在那不知名的物质之上,立刻粉身碎骨,化为千万光点,但那两人手中的盾牌也不断地破裂消散,靠着两人不停地聚拢周围的物质才能勉强维持。 而上方的李逸云则停下了攻势,满脸犹疑的瞧着那挡住它剑气的盾牌。这第一次见识到的物质可真是匪夷所思,它并非虚无,也不是吞噬光芒的黑暗。这样说来,在光芒的映照下应当瞧得出它的形貌。李逸云也确实瞧见了它的面貌,却更加奇异了。因为从一个方位来看,那分明是由闪烁着银色电光的雷电凝成,但稍稍换了一个角度去看,却又变成了厚重的岩石、燃烧的烈焰…… 凡此种种,层出不穷。李逸云只将头转过少半,便见识了近十种的变化。他还想接着观察,但之前的两条光龙就在这一刻尽数消散,面前再度变成了漆黑的一片,而他身体的上升之势也戛然而止,身体在这奇异的空间之中,不受控制的再次跌落下去。 这时,一道苍凉高古的声音从李逸云的四面八方一同响起:“无上无下,无内无外,不滞一物,大道可成。”悠长的音调来回激荡,形成了若有若无的旋律,不住的在李逸云的耳边回响。李逸云也跟着轻声念了起来:“无上无下,无内无外……” 霍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哈哈一笑,身周原本想用来尝试稳定身形的法力瞬间被他尽数收回,连同身体也在刹那间向内一缩,好像要从这空间中消失一样。但随着他这有些诡异的举动,那之前丝毫不见减弱的下坠之势立刻无影无踪,李逸云长出了口气,直起身来,转头朝四面八方瞧去。 几点光晕在这广阔的空间缓缓点亮,映入李逸云的眼中。前方左右两侧的两处的淡金色光芒中,盘坐着的正是方才攻向自己的老者。而在他们两侧,又有三人以同样的姿势凌空而坐,身周环绕着柔和的各色光华。这时,刚刚的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年轻人,你刚刚的招数实在神妙,不知是何法术?” 声音在头顶的上方传来。李逸云抬起头来,便瞧见了那端坐于高处的老者。青翠欲滴的光晕中,两根碗口粗细的棕色树枝从两旁的空间钻出,交织着将他的身体托在半空。老者一身深棕色的长袍,一道道翠绿色的花纹在长袍间纵横交错,勾勒出一副溢满了生机的图样。 翠绿的衣领之上,老者扬了扬他那雪白的、垂落近一尺的长眉,微笑着眯起慈祥的双眼,再次向有些错愕的李逸云问道:“年轻人,你刚刚使用的,是何种法术呀?” 第194章 九鼎非鼎(下) 李逸云连忙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前辈便是白云祖师吧?晚辈李逸云有礼了。刚刚的这招,是晚辈巧合之下所获的法术,晚辈叫它‘三生剑气’,还请前辈多多指点。” 白云老祖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己的身份,随后伸出他那满是皱纹的手掌,捋了捋垂到胸口的雪白胡须说:“‘三生剑气’?你这招似乎与轮回转生并不关联呀!”见老者误解,李逸云连忙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我的这‘三生’乃是取义《易经》中的:‘三生万物’,与前世因果并无关联!” “好一个三生万物,年轻人果然有魄力!好好钻研吧,你这招在层次上已经是老朽不能企及的了,若是能够将其参悟透彻,说不定能够突破这九州数百年五人达到的混元之境。老朽实在有些羡慕你呢!”言语中毫不掩饰赞许之意,听的李逸云倒有些惭愧了,连忙说道:“前辈谬赞了!晚辈定当尽力就是。” 笑了笑,白云老祖便又开口道:“我看你的法术修为,与我白云门一脉大相径庭,应当不是我门中弟子,不知你是从何处而来?见老朽又有何事?” 听到这话,李逸云连忙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和盘托出。但他却惊讶的发现,刚开始的时候,白云老祖和其他几位老者还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但李逸云说得越多,他们的神色却反而越发的轻松了起来,说到最后,甚至有的老者还露出了释然的笑意,让李逸云万分不解。 疑惑之下,李逸云渐渐地有些恼怒了。想起那无辜惨死的蓬莱岛众人,以及因此丧命的母亲。这些人居然还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沉声道:“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信口胡言吗?”说着,双目也跟着瞪了起来,露出一丝愠怒之色。 白云老祖见了李逸云的反应,也是尴尬了一下,随后正色道:“年轻人,你误会了。老朽和徒弟们没有丝毫怀疑你的地方,只是觉得。那谋求所谓‘九州鼎’的人,恐怕是要白费心机了。无论他做什么,只要他还未突破到混元境界,那就绝不可能拿走九州鼎!” 听了这话,李逸云脸上的怒色才渐渐消去,但仍旧十分担忧。正要向白云老祖询问缘由,就听面前之前向他出手的一个老者开口道:“年轻人,你可知道九州鼎是何种形态?” “这……”李逸云还真被问住了。仔细想来,九州鼎的名字自幼时便从古籍中常常见到,但说起它到底是何模样,却没有一处提到过。踟蹰片刻,李逸云硬着头皮答道:“应该是……是鼎的模样吧?还能是什么模样?” “哈哈,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另一位老者笑着说道,语气中倒也没有恶意,只是如单纯的听到有趣的话一样,在李逸云惊讶的神色中他接着说道:“九州鼎连接着整个天下的灵气,又怎会拘泥于方寸间的形态,实话告诉你,我们如今所处的位置,便是九州鼎的内部,这片空间便是九州鼎!” “哦?”李逸云立刻瞪大了眼睛,询问似的瞧向白云老祖。白云老祖也是微微一笑,进一步解释道:“禹皇当年治理天下水系,本是极为艰难之事,但他不仅将天下水系治理安定,还从中治水的过程中悟成大道,臻至混元之境。” “人们修炼法术,所追求的多是无中生有的神通,而禹皇却另辟蹊径,以‘有中生无’之道独步于天下。这九州鼎,便是以他那‘有中生无’之道所铸造的神器。因此才能够生出你之前到来这里时所经过的那片虚无之境。而在那之后,则又以‘无中生有’的绝世神通,将整个天地的灵气与这九州鼎相连接。” “如今在这神鼎所化的空间中,与神鼎相融的我便借由神鼎掌控着整个天地间所有的灵气。与我为战,便等同于与整个天地相斗,除非达到混元境界,内宇宙尽善尽美,能够与整个天地抗衡,否则即使是再接近那个层次,拥有再强横的邪法魔功,他也是必死无疑。”说着,以白云老祖为首的众人脸上都显出一丝自信的神采。 李逸云心绪电转,又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前辈,几日前在蓬莱之时,秦玄便已达到了极为接近混元的境界,穿梭于内外宇宙如履平地,他万一已经达到了混元境界岂不是危险了?” “孩子你不用担心。”白云老祖慈爱的说道:“你想必未曾见过有人突破混元境界吧?以老朽我千多年的寿命也只见过三次。每一次有人突破混元境界,都会有天地异象随之而生,震荡九州四海。若是你说的那人突破到混元境界,我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竟是这样?”李逸云不由讶然。他师承名门,又游历多年,见识自然博大。但若说那传说中的混元境界,却依旧懵懂。别说是他,就是教导过他的几位前辈,也从未亲眼见过混元境界的高手。这样说来,反倒是与颛顼帝有过一面之缘的他胜过一筹了。 “前辈,不知有人突破混元境界之时,究竟是何种征兆?还请前辈指点,晚辈也好加以防范。”李逸云毕恭毕敬地请教。“这个嘛……”白云老祖反倒犹豫了起来,片刻后才说道:“我所见过的三次混元境界的出现,情形也各不相同。我也只能一一说给你听,至于其中奥妙,老朽也是一窍不通。” “第一人便是禹皇,他悟道之时,东方升起七彩霓虹,然后是刺目的烈日消失,但天地间却丝毫不见昏暗。如此异象,持续了半月有余,才渐渐散去。第二人是前朝开国皇帝殷汤,他悟道之日,凤鸟降世,引领百鸟在九州上空翱翔不止,所到之处,万物都跟着披上了一层彩光,持续了七八日才渐渐消散。” “第三次……”白云老祖的神色突然一凛,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件,长出了口气才说道:“那是将近三百年前的一天。太阳和月亮同时消失不见,大地被黑暗笼罩。紧跟着,漆黑的天空突然开裂,露出了一道数百丈宽,无边无际的裂缝,狂暴而充满毁灭气息的光芒在裂缝中不住的闪耀。再之后,便是江水、河水同时改道,淹没万顷良田,百姓死伤无数。当时人们边说这是‘天地裂,江河决,万物罹难。’” “一日后,日月重现,但大地已是一片疮痍,若非当时在位的帝君贤明有为,即使的救援灾祸,怕是有可能一举退回到上古时代的纷争之世。” 听了老者讲完,李逸云更加惊奇了,于是问道:“前辈,同样是突破到混元境界,为什么竟会有这样大的差别?” 白云老祖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并非老朽藏私,你的问题我也不是很了解。否则岂不早已达到混元之境?我只能尽我所能给你讲解一下。” “依旧要从修炼的境界来说。你现在正处在羽化的巅峰,再向前进一步,那便是造物的境界,即是在以极度凝实的法力开辟出非内非外,而又无处不在内宇宙,再以自己的领悟在其中创造事物,使其成为一个独立的宇宙,直至最后能与这九州天地相抗衡,从而脱出天地的桎梏,达到混元的境界。那我问你,在内宇宙中创造事物,该依照何等法则进行?” “这……”李逸云愣了愣,随后试探道:“难道不是效仿这天地间的万物构造,再按部就班的进行吗?”白云老祖微笑地摇了摇头,其他的老者中,也有人插嘴道:“年轻人心志挺高的呀!哈哈!” 李逸云尚未来得及向师父请教造物境界的奥妙,之前的回答只是猜测。听到笑声,知道又是在笑自己的无知了,但作为晚辈,被嘲笑两句又有何妨?于是也不去计较,只是专心等着白云老祖的回答。只听他说道:“你说的倒是没错,只是太难了。须知这大千世界,大小之物又何止千万?你若是想要分毫不差的造出与这相同的世界,即使用上数百年的光阴也未必能成。 接着,他的语气透出一股崇敬之感:“从古至今,仅有一人能够将内宇宙炼的与这世界完全相同,那便是被称为道之始祖的伏羲大帝。而成就大道之时,还未到三十岁。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垂下头,白云老祖直视着李逸云说:“而对于其他的人,内宇宙的建造完全取决于他所领悟的道。举个例子,若是有人参悟的是雷电之道,那么他的内宇宙中的所有事物,都是让雷电能够更加完满,等到雷电完满无缺之时,他的道也就成了。” 停顿了片刻,白云老祖又补充道:“不过道境见心胸,仅仅以雷电为道的人,心境定然不甚广博,恐怕无缘大道。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来用。” 李逸云点点头,诚恳的说:“我懂了,多谢前辈点拨。正是因为那几位达到混元境界的前辈所构造的内宇宙大相径庭,所以与这宇宙间的关系也就各不相同,因此便有了各异的变化,我说的对吗?”“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白云老祖慈祥的笑了笑说。 “前辈。”李逸云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您所说的那位引发了‘天地裂,江河决’异象的前辈,究竟是何人呀?”白云老祖神色一黯,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他的名字在当年是整个九州的禁忌,即使是百年之后人们提起他也将他引发天灾的事尽数揭过。而他所留下的法诀,又引发了几百年后的又一场变革。他的名字叫……” 李逸云越听越好奇,全神贯注在了白云老祖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道轻微的裂缝,正在他身后的地方,悄然裂开,借着他的身形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而那裂缝的开裂,也没有任何声音的响起,整个空间只听得到白云老祖的声音缓缓地吐出两个字:“鸿钧!” “嘭”的一声爆响,一道冷冽的白光从李逸云身后亮起,瞬间越过了他那目瞪口呆的脸,斩出一道弯月似的弧线,将所有的老者笼罩其中! 第195章 云巅之战(上) 惨白色的光辉中,整个空间被辉映出各色光彩,显现出好似霓虹的景致。而位于中央的惨白色弧形刀芒,则如众星拱卫着的明月,将李逸云面前的众人尽数笼入它的光辉之内。 转瞬间的变故令李逸云应接不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森寒的光芒将面前的人尽数吞噬,而几乎是同时,一股纤细如针的气劲从他的后方袭来,直射他的后心。 天山遁瞬间发动,李逸云的身体出现在了距原本位置十余丈的左侧。转头瞧去,只见一道浑身裹在白芒中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刚刚所在位置的,此时白光正渐渐散去,秦玄面无表情的神色浮现了出来。 而那攻向几位老者的刀光也已见了成效。刀锋所过,除了白云老祖身体瞬间化为虚无,让那刀锋如斩中烟雾般掠过外。其他的几位老者如同迸溅的水花,刀光掠过之下,立刻便化为漫天的血雾。魂魄也随之散作了满天星,再无恢复的可能。 李逸云脸上已然被恐惧所笼罩。若非秦玄先出手攻击几位老者,给了他些许的反应时间,此时他的结局必然也是神魂俱灭。望着面前这挥手间斩杀数位造物境修士的恶魔,他不断地在心中自言自语道:“他的实力怎么会这样强??怎么会这样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现实。 白云老祖倒还算冷静,面沉如水瞧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沉声道:“你便是秦玄吧?抬手便取人性命,真是无法无天。老朽今日以九州鼎取你性命,你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秦玄狂笑一声,手掌一招。那散布着的漫天血雾连同游离着的魂魄碎片顿时云集响应。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与他的掌中凝聚成一团莹白如玉的光球。只听他笑道:“老前辈,您就那么有把握用九州鼎能够胜得了我?你已经是旧时代的人啦,现在这个世界,早就不是您的天地了。所以,前辈还是早些去您该去的地方吧!您放心,您的徒弟徒孙我也安排我的徒弟打点着了,您路上绝不会孤单。”说着手腕一抖,掌中的光球立刻向外飞散,天女散花似的射出一道道锁链,朝着白云老祖当头罩去。 “小贼找死!”白云老祖大吼一声,双掌在胸前凌空一张。一缕缕奇特的灵力立刻从四周涌入他的体内,化为一根根粗壮的枝干从掌心生出。那枝干在空中迅速的交织成网,迎向那扑面而来的白色锁链。 “轰”的一声,两者在璀璨的光华中相互湮灭,白色的锁链重新散作游离的光斑,而密布着的层层枝干也已被绞的粉碎,停在两人身前的空中静止不动。 一缕惊讶浮上白云老祖那满是皱纹的脸,而远远站在一旁的李逸云则更是震惊。按着白云老祖所说,他以九州鼎之力能够驾驭全部的天地之力,未到混元境界的人都无法相抗,但如今对上秦玄,虽说还占着上风,却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这再一次证明了秦玄距离混元境界,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忧虑之情在李逸云的心底挥之不去。对于白云老祖所说的话,他有着不同的想法:九州鼎的确能够驾驭全部的天地之力,而要想与天地之力抗衡,也必须得混元境界的人才能做到。但是有一点,操纵着这股力量的白云老祖可尚未达到混元境界! 掌控力量的人若是没有与之相应境界,便如同手握利剑的孩童一样,无法将力量完全的发挥出来。这就像是当初初破玉清雷劫的李逸云手持南斗神剑,却也无法与那羽化境界的虞炎抗衡一样。想到这儿,李逸云不禁有些担忧起了白云老祖。 “年轻人。我解决这厮恐怕要耗费一些时间,不知你可否去外面帮扶一下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们?”白云老祖堪堪避过秦玄的一道刀光,急切的向着李逸云说道。话音刚落,他的身体便被接踵而至的光芒击中,颤抖着化为一段焦黑的枯木。这正是李代桃僵之术,他的真身则已然趁机来到了几丈远的一旁,双手紧扣法诀,一道道碧色光芒以他为中心散射而出,化为一条条气势凛然的巨龙,向秦玄射出。 李逸云略一思忖,便下了决心。这里的战场不是自己能插得上手的。蓬莱之战时,他之所以能用三生剑气使得战局突变,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当时交战人数众多,局势较为混乱,因而他才能浑水摸鱼。而放在如今的情形,则完全不可能给自己那样的机会。于是他应了声“好”,手掌在身侧一挥,便利用浩渺辉光诀找出了这空间中物质的构造形态,虽然无法直接操控,但想要离开这里却是足够了。 一个通透的金色光环随着他手掌的挥动浮现而出,光环内部则是充斥着那白金色的辉光粒子,将这片空间撕开了一个空洞,形成了一条连通内外的通路。紧接着,那光环之内激射出潮水般白金色的光芒,将李逸云的身体裹挟在内,再向回一扯,李逸云的身体便消失在了孔洞之中,而那莹白色的光芒,也随之如长鲸吸水,“嗖”的一下缩小不见。 周围的天地霍然一变,李逸云从那单调无色的空间再度回到了多彩云朵的包裹之中。然而一股血腥气立刻从四周涌来,冲入他的感官。想起刚刚秦玄所说的话,李逸云连忙用元灵锁定住这云海迷宫的出口,运起天山遁传送之术,瞬间跨过百余丈的距离,来到了迷宫之外。紧接着,他纵身一跃上了高空,羽化神甲随之将全身笼罩,于是他便看到了这云端之上的世界的现状。 原本充满了祥瑞之气的七彩云霞已经被搅得一片混沌。空间结界也多处破损,那扰动光线影响视觉的效果已经消失不见。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身体纷纷倒在那圣洁的白云之上,有的身体之上,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在白色的云端点缀出一抹抹醒目的鲜红。 如同修罗炼狱般的景象尽数映在李逸云的眼中,他紧咬牙关,元灵之力向四周飞快地一扫,便找到了做出这等杀戮的人。身体一晃便跨越了彼此的距离,来到对方身前,手掌一挥,不发一言便将三生剑气朝着对方头顶斩落。 “姓李的,你总算出来啦!”楚戾却似早有防备,轻飘飘的将身子一闪,三生剑气便扑了个空。而那被他打得眼看便要落败的上官纵也趁机向后窜出数丈,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怨毒的瞧着那趾高气扬的凶手。 “楚戾!这些人都是你杀的?”李逸云面沉如水。“哼!当然!这些蝼蚁一般的人死活又有何想干?姓李的你别急,我很快也送你与他们一起上路!”说着,带着莹白色光芒的紫晶色光晕从他的身体中涌出,瞬间浸染了他周边的空间,并飞速向李逸云的身周扩散。 来自法力与魂魄双方面的压迫立刻作用到了李逸云的身上。李逸云双臂一张,属于三生剑气的璀璨光华从体内涌出,将楚戾焕然一新的领域阻挡在十数丈之外。而他那无形无迹的造化之域也已然悄然绽开。 “上官兄,你先去救助贵派弟子吧,这里交给我了。”李逸云上前一步,背对着一身白色神甲的上官纵说道。上官纵早已筋疲力尽,连水晶般的羽化神甲也已经多处破损。见李逸云能阻住的实力恐怖的敌人,顿时露出一丝希冀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身化白光,扑向下方他那些受了伤的师弟们的方向。 “沐翎在哪里?”李逸云垂着双手,冷冷的道。“哈哈!”楚戾的笑声透过他那幽紫色的面甲传了出来,带着些许嘲讽的味道。“终于想起她了吗?放心,一根汗毛都没少!”说着手掌在腰间的芥子袋上一划,一道紫金色光华从中飞掠而出,在他的身旁显现出了风沐翎的模样。 一见李逸云,风沐翎的眼中立刻露出了激动的神色,立刻高声叫道:“逸云小心!楚戾吞噬了他师弟的内丹,练成了接近他师父层次的吞魂大法,修为也达到了……”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并不是因为楚戾出手阻拦,相反的,自始至终楚戾也没有出手,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双目如水般温柔,溢满了对她的关怀,沉淀着深沉的伤痛。 瞧着这双眼,风沐翎的心也不禁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越来越小……“羽化境界的巅峰。”说完这句话,她叹了口气,用李逸云听不到的声音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之后便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李逸云依旧淡然若素。因为他曾用《易经》中的“风火家人”在风沐翎的身上布下一道法印,这门法术可以通过所布下的法印感应出对方的位置、状况等,练到高深处还可以通过这其中的联系进行相互传送。李逸云只是初窥门径,但也能过用来感应出风沐翎的身体状况。他感应到,此时的风沐翎除了经脉、元神被封闭之外,并未有其他的损伤,于是便瞧着楚戾,等着看他下一步有何举动。 见风沐翎不再说话,楚戾转过头,一双眼睛再度充斥了仇恨的光芒。坚固的面甲挡住了楚戾的面容,他咬着牙厉声说道:“李逸云!既然她想说,那我就亲口告诉你!我师父所传的吞魂融体神功,练习条件原本极为苛刻,但师父在将其练就之后,另辟蹊径,创出了一种新的修炼方式,即一人专修魂魄,一人专修精气,然后两者相融,便可成就这掌控精、神的绝世神功!原本我还有些担忧这最后一步难以实现,多亏你杀了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我才能成就这师父独有的神功!” “那又如何?”李逸云冷冷道。倒不是他如何狂妄,而是他有足够的信心,自己的三生剑气比起这门邪异的功法,在境界上绝对要高出一大截。对手若是秦玄,自己自然是束手无策,但只是一个楚戾,就算是他再强一些,突破到了造物境界,也奈何不了李逸云。 听了这话,楚戾却没有再针锋相对,而是轻轻的笑了笑,神色间满是苦涩的说:“没什么如何,只是这是她想要告诉你的话,我替他说完罢了。”这一刻,他那一双消却了愤恨、阴鸷的眼睛,掠过李逸云的身影,眺向遥远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逸云心中一颤,暗道:没想到他对沐翎竟然情深至此!眼神也随之变得复杂。在蓬莱岛上秦玄突施辣手之时,楚戾便不顾安危将风沐翎拖走。李逸云想到楚戾曾向风沐翎其表露心迹。于是心情变得很是复杂,一方面因为这层关系对风沐翎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些,但另一方面却也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而如今眼见楚戾对风沐翎情深至此,李逸云反而生出一种惭愧之感,觉得自己对爱侣的付出,似乎有些逊色了。 “楚戾!你想怎么样?说句痛快的吧!”李逸云平复了一下心境,开口道。楚戾的心神也被他的这句话拉回到了现实,森寒的光芒从他的双眼中激射而出。他一抬手,一道幽紫色的剑芒便架到了身边女子的脖颈上,沉声道:“李逸云!想要让她活命,你就立刻自断全身经脉!” 第196章 云巅之战(下) “慢!”李逸云惊的一身冷汗,连忙出言阻拦。但随即便冷静了下来,脑中思绪闪电般扭转:他真的变脸如此之快还是想借此骗我?自断经脉肯定不行,怎么办?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李逸云只好拖延道:“你如何保证我自断经脉后一定能放过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盯着楚戾,寻找他可能出现的破绽。 “我保证不了!”楚戾冷冷道。“我只能说,你若是自断经脉,我应该会保全她的性命。信不信看你。换言之,你愿不愿意用你的性命,换取她一个活命的机会?”他如同铜浇铁铸一般,连说话的时候,那横着剑气的手也纹丝不动,不露一点破绽。 李逸云心中一震,双目瞬间浮上一层红色,如蓄势待发的岩浆般涌动。“楚戾!你若是敢伤她,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到做到!”说着,李逸云体内的法力已催发到了极限,他打算等楚戾动手的那一瞬间,也是唯一可能救出风沐翎的机会,全力一搏。 可楚戾却笑了。他满是嘲讽地盯着李逸云说:“不愿意是吗?姓李的你说的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就算你杀了我给她报仇,难道就能救的回她了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霎时,李逸云的心如同被重物击中了一般:是啊!自己就算能为她报仇,又能怎样呢?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无法活过来!说到底,自己的确是自私的呀!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用自己的一切来保护她?可是,这样可能得不到回报的保护又究竟是否值得呢?一时间心绪纠结,无从开解。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站在一旁的风沐翎再度开口了。然而语气却是不辨喜怒:“别再多此一举了,你说的这种交换,恐怕天底下没人会愿意吧?若是想杀我的话,现在就动手吧。”说着轻轻地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李逸云听的怔怔不语,而楚戾的眼神却也凝固了起来。指端那锋锐的剑气缓缓的消散于无形,但他却似乎一无所觉,仍是愣在原地。李逸云此刻则陷在对自己的拷问中,竟无视了他的反应,没有在这时放手一搏。 “谁说的?”一声轻轻地苦笑中,楚戾扔下了两个字:“我会。”随后,滔天的紫芒再度咆哮了起来,无数张森然的巨口带着锋利的牙齿从中不停地涌出,正如他修炼这门法术时所吞噬的无尽冤魂。 背负着这将他团团包裹的罪孽,楚戾探出食指和中指,并成剑指指着李逸云说:“李逸云!我们两个的恩怨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些年头了,我懒得去翻谁对谁错,也不想再拖拉了。今日在此处,我们就一招定生死!如何?”言语间却丝毫不提及风沐翎,竟将这极为重要的人质完全撇在了一边,不予理会。 他的一声断喝将李逸云从迷茫中惊醒,将这些事放在一边,眼神瞬间恢复了光彩。“好!那就如你所愿!”说着,李逸云手掌一挥,积蓄的法力在掌心凝聚成晶莹的七曜轮,旋转着喷吐而出,一边放大一边沉向两人的身下。转眼间,那巴掌大的花朵已然变成了方圆数十丈的庞然大物。阴阳交错的太极图稳稳地浮在两人的下方,将他们与下方的空间隔离开来。 而后,五片原本平铺着的花瓣又翻卷而起,旋转着在上方聚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而在经过风沐翎身侧时,那花瓣又十分灵巧的轻轻一颤,避开了她的身体,只是将李、楚二人包裹在内。按说以楚戾的修为,这样的招式想困住他定然不会如此顺利,可他却毫不反抗,任由李逸云施为,于是在一个呼吸之间,整个过程便尽数完成。璀璨的五色光华不住的旋转着,将各色光芒投射到他们的脸上,映出一丝丝斑驳的光晕。 这也是七曜谱中的法术,原本该是“日月五行界”,但经由李逸云使来,叫做“阴阳五行界”似乎更为恰当。顾名思义,这招即是使用相应属性的法力制造结界,隔绝内外的法门。 原本李逸云并不喜欢使用结界,他更喜欢的是因势利导,潇洒无羁的战斗方式。但如今布下结界却是势在必行,一方面是为了防止风沐翎被卷入其中,另一方面则是他想到了在蓬莱岛时,秦玄施展的那最后的杀招,以楚戾的修为,即使是相同的一招,李逸云也不担心他能及得上秦玄的十之一二,但那些本就有伤的云间弟子们,恐怕就会所有损伤了。 两人相对而立,眼中均是瞬间便凝起了杀机。五道颜色各异的光华从身周那轮转着的炫目“花瓣”之上探出,缠绕上了李逸云那轻灵优雅的光翼。一股股浓郁的灵力通过它们不断地注入李逸云的体内。而在他脚下黑白分明的阴阳鱼也分别探出一缕轻柔的“丝线”,缠绕上他的双腿,送出一股股黑白双色的能量。 而楚戾则是另一番姿态了。他明明就站在眼前,但在李逸云的感知中,他却从这片空间中完全消失了,丝毫也察觉不出他的气息。而仔细瞧去,他那踏着太极图的双脚已完全被浸染成了黑白两色,如同已融化在那阴阳鱼图中。两股截然相反的法力顺着他的双腿向上流淌,渐渐的,他的整个身体,连同着一身幽紫色的羽化神甲,都被浸染成了黑白双色。左半边身子雪白、右半边身子漆黑,纯粹而浓郁。而随着他身上黑白双色的不断加深,这片由李逸云布下的结界竟然隐隐显出了随他体内法力运转而变化的迹象! 楚戾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心中暗喜:李逸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由他布下的结界中,自己竟丝毫不落下风,反倒隐隐占据了主动。说来这还要归功于早年风沐翎传授给他的《两仪轮转诀》。正是这门法术在当年使他的修为突飞猛进。而在镐京与风沐翎闹翻之后,他又自行将这法术参悟了多年,一方面是为了参悟阴阳之力的奥秘,但更多的,却是追忆那已绝无可能的伊人,寄托心底的思愁。 数年如一日,就在这执着而又无果的思念中,他竟将这门法术修炼至超越了原本的最高境界,练出了调和阴阳的两仪之身,于是才能在今日异军突起。而他之所以能够练就那吞魂的逆天法门,也要得益于这门法术。 体内的阴阳之力已经快压缩到了极限。楚戾将右手手掌高举过顶,体内的黑白双色立刻疯狂的向上奔涌,经由他身体的转化,化为了一道长达数十丈,直插天际的巨大光剑。与此同时,一股源自魂魄的震慑之力也陡然炸开,覆盖了结界中的整个空间。正与秦玄曾施展过的那招异曲同工。 白中透紫的晶莹光芒从这滔天的剑芒中绽放开来。虽说没有秦玄当日那纯白色剑芒那样返璞归真,但微微透出的那一抹紫意却也显露出一丝邪魅的气息,瞧着便威力非凡。 而反观此时的李逸云,却让人十分不解。面对着结界被楚戾利用的情形,他竟然毫无反应,甚至还闭起了双眼。而原本注入他身体的灵力还能让他的身上带上些光芒,但如今所发出的光芒却已是极为微弱,仿佛他要停止聚集法力了似的。 楚戾瞧着心中疑惑:他究竟在干什么?难道是自知敌不过我,想要求死?那好!我就成全你! 除去对风沐翎的情感,楚戾实实在在的是个杀伐果断之人。而以他如今的阅历,早就很清楚无论他杀不杀死李逸云,都不可能得到伊人的心。心念一定,杀机顿起。手腕带着整个手臂瞬间挥下,那数十丈的巨大剑芒顿时便朝李逸云当头斩下,将他周围数丈方圆的区域均笼罩在光芒之中。 但李逸云难道真的放弃了吗?当然不是,他立刻便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在绝对的差距之前,只要不出意外,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可以忽略不计! 眼看着那充满了邪魅之气的剑光便要斩到头顶,李逸云轻轻的一挑手腕,三生剑气经由早就捏好剑指,以一道宽约寸许,长约两尺的剑气形态旋转着激射而出。单看体积,与那滔天的剑芒想比便如蝼蚁之与巨兽! 然而,两种光芒甫一相触,那比对方庞大了数十倍的剑气瞬间便被对方渲染成了三色光彩。接着,李逸云挥出的剑气旋转着破开了已变了颜色的光柱,在那光芒的中央轰然炸开。而那本由楚戾施展的滔天剑气则随之倒卷而回,转瞬间便将他的身影淹没在了如同实质的三色光芒之中。那混合着的金、红、碧三色光彩轻柔的闪烁一下,又在下一刻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巨响之中,李逸云的身体瞬间来到了风沐翎的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头,身周的空间再度扭曲一下,又来到了距离结界数十丈远的地方。而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刻,那声势浩大的结界已然从中炸开,璀璨的三色光芒顷刻间占据了整片天空。云端之上的所有云朵,都被渲染成了与它相同的颜色! 咆哮许久,君临天下的三生剑气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楚戾的身影在其中浮现出来。只见他浑身浴血,一身羽化神甲变得破破烂烂,身体更是残缺不全,整个右臂不见了踪影,胸腹处的身体也残缺了不少。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淡淡的白光在体内流转,残缺的肢体迅速的重生,但要想继续战斗,却是再无可能了。他抬起头,绝望的瞧着李逸云,那目光如同在说:“我败了,杀了我吧。” 李逸云皱了皱眉,正要飞身上前。却只觉整个空间突然剧烈的震颤了一下,紧接着,只见楚戾背后十数丈远的地方,那片已然被毁的迷宫云海的中央,无声无息的浮现出一颗若有若无的球形事物。它径长三丈,通体透明,在周围云海的环绕下闪现着淡淡的光芒。李逸云立刻便想到了它的名字。 但他还没来得及惊讶,两声不分先后的撕裂之声从那事物上传出,两道身影在那球状物中弹了出来。两人均是一身棕色长袍,衣领处翠绿之色蔓延向下,两张一模一样的苍老面容怒目相对,失去了原有的慈爱之色。 这两个人竟都是白云老祖的模样! 第197章 鹿死谁手 两个完全相同的身影在那团扭曲着的光团下方屹立,静止不动。 站在远处的李逸云已被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两人中定有一人是秦玄变化所成,若只是相貌相同,李逸云丝毫不会在意,因为那不过是调动体内法力改变形貌,他也同样可以做到。 然而当他下意识的探出魂魄之力感受两人气息上的分别之时,却震惊地发现,两人所展现出的法力属性,甚至连同魂魄的波动都完全相同。要知道,两个生灵间的根本区别就是魂魄的波动,因为这是由他所拥有的所有能力、记忆、情感……所有的生命特征融合而成的,哪怕两个修炼法术相同,修为相同,人生经历也相同的双胞胎,也会由于身体的细微差别而造成魂魄的差异,从而引动不同的波动。 但面前的两人魂魄波动竟完全相同!那不是任何的幻化之术能够实现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一个人彻底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李逸云在心中暗道。同时伸手在风沐翎肩头轻轻一拂,将她身上的禁制除去。又轻声嘱咐道:“小心些!情况有些不对!” 此时,他已经接受了秦玄这神乎其技的法术,转而思考他这样做的目的:难道是他敌不过白云老祖,想用这招来诓骗众人的帮助?不合理呀,神鼎空间中的几位造物境界的宿老都被他一网打尽,剩下的不过是些至多羽化境界的年轻弟子,李逸云也能横扫一片,又怎能对秦玄造成威胁? 这时,一股雷霆般的警兆自心中升起。李逸云似乎触摸到了什么致命的关键,却一时无法明了。他连忙抓紧风沐翎的手腕,向后跨出一步,便退出了数丈。而他却仍不满足,丝毫不停的向后飞退,撇下仍在恢复伤势的楚戾,同时向地面上被上官纵逐渐救起的少年们呼喊:“快逃!” 云海之上的少年们有些伤势较轻,稍稍处理一下便可以行动自如。瞧着空中陡然出现的两位祖师,少年们顿时懵了,而李逸云的喊声便在此时传来。有一些仍在恍惚状态的少年听到喊声后,下意识的向后退出,但更多的却是呆呆的立在原地,抬头向上凝望着。 终于,两人中的一个开口了:“你这恶徒用的是什么法术?竟能变的与老朽完全相同?不要妄图迷惑大家,赶快现出真身吧!”说着一抖袍袖,满脸的怒色。 “是祖师,是祖师!”少年们兴奋地呼喊道。李逸云却露出了一丝苦笑,少年人毕竟单纯,这样的话谁不会说?如此便能分出真假?但“另一个”白云老祖的回答瞬间便让他瞪大了眼睛。 “前辈你说错啦!我可没打算诓骗任何人。我变成你的模样是为了另一个目的!”化作白云老祖的秦玄笑着说道。竟然自己揭露了身份!这下,李逸云更不清楚他要做些什么了。但心中的警兆却更加的清晰,连忙带着风沐翎继续退去。而秦玄那邪魅的话语则追着他的身形传入了他的耳中。“前辈,你说神器是怎样辨别自己的主人的呢?” “快走!”李逸云大叫一声,手掌将风沐翎向后一推,自己则一拍背后的双翼,流星似的向前方撞去。他终于明白了秦玄的目的,那个釜底抽薪的办法,而且已经没有任何阻止的可能,但他还是冲了上去,在体内将近乎全部的的法力糅合成了三生剑气。此刻,他脑中闪过了生母以及那仇深似海的祖父的模样。娘,……我一定会守护你们所要保护的东西,一定会!而秦玄接下来的话也随之传了过来:“那就是通过魂魄来区别呀!” 话音刚落,那空中的那团无色的球状物轻轻地抖动了一下,随后便剧烈的震动了起来,如同有两股力量在其中不断的拉扯一般,将四周的空间也带动的颤抖不定。而在这不停的颤动之中,那无色的球状轮廓碎裂似的片片剥落,露出了其中隐约可见的炫丽光彩。此刻,白云老祖一向从容的脸上也变得凝重起来。秦玄倒是依旧保持着最初那面带笑容的模样,只不过换了张脸。 “借着你打中我的那招带着魂魄之力的攻击,我便用法术将自身的一切都改变成你的模样,现在我们都是这九州鼎的主人,谁也不能驾驭它的力量,只能凭真本事打了!”秦玄抬头瞧着上方渐渐显露的光彩,若无其事地说。 听到这话,白云老祖先是一惊,随后反而恢复了从容。淡然道:“魂魄是人之根本,其他一切的基础。你这门法术既然能够将魂魄化为与对方完全相同,那么你所能使用的法力也应与所变化之人相同,也就是说你能使用的也只不过是与我等同的法力。最多是个平手,我又有什么好怕?” “平手?”秦玄摇了摇头说:“前辈,您修行千年。怎么忘却了我们所修的所谓‘道术’的根本呢?道为之体,术为之用。相同的术到了不同人的手里,可是会完全不同的啊!看看我来使一招你最擅长用的万木争春吧!” 说着,他双手在胸前聚拢,五指指尖抵在一起,掌心相对。只见一团莹碧色的光华无中生有的迅速闪耀起来。如心脏般有力地跳动着。与此同时,一团更为庞大的,径长足有十丈的巨大光球在他的背后浮现,随着他掌心间光球的一次次跳动,愈来愈光彩夺目,内部似乎也有着生命般的物质,不住的在其中横冲直撞,不知何时便要破茧而出。 而从远处赶来的李逸云,此时却在距离两人还有二十余丈远的空中停住了脚步。他并不是怕被两人的战斗波及,吸引了他的是另一件事物——那已然显露出本相的九州鼎! 那是怎样的美轮美奂呀!巨大的圆鼎高度与径长都约有五丈,鼎有三足,伴着流畅自然的曲线延伸而下,其上各自盘旋着一条蜿蜒巨龙,龙头向上,龙尾向下,立刻让他想起了在金鳌岛所见到的那条真正的龙来。鼎身的周围,一幅幅山川密林的浮雕在七彩光芒的笼罩中排布着。说起来,那图案的雕刻手法并不十分高明,但不知为何,李逸云一眼瞧去,便有一种身临其境之感,如同那图案化为了真实的场景一般。 于是在这无与伦比的美丽之前,李逸云的脑中被这神器的绚丽填满,竟然将自己原本的目标尽数忘却,呆呆地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但这时,秦玄与白云老祖的战局,也终于要分出了胜负! 施展着万木争春的秦玄,浑身已然被碧绿的光辉笼罩在内。那碧色的光芒以他的掌心为中央,向四周蔓延开去,光芒的颜色则越来越清淡,但也越来越明亮,就如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不住的向外散发着生命的气息。明知道他的这一击威力绝伦,却还是让人感到一股由内至外生发的舒适之感,不自觉的想要接近。 下方的少年们此时纷纷仰着头向上看着,之前九州鼎显出真身之时,因为其下方的阻碍并未消失,所以他们看不到神鼎,没有像李逸云一样被那神鼎吸引住。而此时感受到秦玄那万木争春之术所释放的生命气息,立刻便有不少人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目光也开始露出了陶醉之色。 而距离这光芒更近的白云老祖,则是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朝着向上仰望着的少年们说了声:“快跑!”老人的声音轻柔而慈爱。他此时距离下方的人群足有数十丈远,但他的声音却又如同响在每个人的耳畔一样,清晰明了。 “快走!”身为大弟子的上官纵首先回过神来,一声暴喝将犹在梦中的师弟们喊醒,挥舞着手臂招呼着众人逃离。而少年们经过祖师与师兄两次的警醒,也全都意识到了即将爆发的法术的威能,尽全力向就近的云海边缘窜去,在天际划过一道道各色的弧线。上官纵则一边逃离,一边最后的检查着沿途受到楚戾攻击倒地的弟子中,还是否有幸存的人。 瞧着那些未及弱冠的少年们多数都已接近了云海的边缘,即将离开这片名为白云宗的仙府。白云老祖微微的笑了起来,神色中满是释然之色。随后双手在胸前摆出掌心相对的姿态,五指微微张开,双掌间相距五存左右。 就在他那双掌间的方寸之地,一根隐隐带着翠色的根须从虚空中探出头来。在莹碧色光晕的包裹下由小变大,发芽抽枝,转眼间便化为一颗苍劲挺拔的古松!被一团柔和的莹碧色光华包裹着,在老者的手掌间轻轻的律动。 比起秦玄那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白云老祖掌中的这棵松树没有发出一丝令人震撼的气息,它是如此的平淡、圆融。但秦玄一见这株古木,原本信心十足的脸上却显现出一丝动摇。他沉声道:“前辈,您这是动用了本生之灵?我可没想杀您!我只是想要那九州鼎罢了。您不过是当年答应了大禹帮助他暂时守护神器,等他回来。是他自己陨落,让您的暂时守护无限的延长了下来,如今已然过了一千多年,您为何还要为这可有可无的誓言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听了这话,白云老祖哈哈大笑起来,掌中的古木随着他的笑声不住的抖动,一层如同老茧似的包裹从那古松棕色的枝干上剥落下来,露出了耀眼的光芒,瞬间将整片天空渲染。那光芒以绿色为主,却又闪现着淡淡的白色与金色光芒,连上方的九州鼎也被这光辉笼罩,透出了另一番光彩。 “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能将这生命之道领悟的如此透彻。甚至使用用我的法术能够超过我的境界。但你却忘了生命的根本。”白云老祖说道。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的光芒,一双慈祥的眼睛也在此刻闪出少年人才常有的兴奋。 “生命!就是永远绽放的信念啊!”老者大吼一声,双手向前一推,那凝聚了他所有生命的光球,便带着那株如燃烧着的古松,向着秦玄激射而去! 而秦玄则将双手向内一合,顿时与那在他掌心跳动着的碧色光柱合二为一,笼罩着他全身的莹碧色光团则在此刻轰然炸开,数条张牙舞爪的青碧巨龙咆哮着冲出,迎向那绽放着生命之光的古松光珠。 二人初始交手之时,白云老祖便施展出这万木争春。驱使九条巨龙攻击对手,但此时在秦玄的施展下,巨龙的数量又何止九条?无数的巨龙刚刚将身体全部钻出,便立刻有新的龙头接替,穿出他身周的碧光,前赴后继的冲向前方,丝毫不见断绝之势。 霎时,漫天飞舞的巨龙便撞上了那径长不过一尺的光珠。而它们刚一触到光珠,全身立刻燃起玉色的火焰,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须臾间便燃烧殆尽。而光珠中的那株古松则随着一条条巨龙的燃尽的不断的缩小着。 渐渐的,白云老祖的脸上浮起一层诡异的莹白色光芒,越来越亮。光珠也变得越来越小,但依旧在不停地前进着。转眼间距离秦玄仅有不到三尺之远。秦玄大喝一声,笼罩全身的碧色光芒在这一刻尽数炸开,再无保留。漫天的碧色光影如繁星般闪耀,纷纷拦向那近在咫尺的光珠。 没有一丝声音,碧色的火焰便布满了整个天空,秦玄的身体也被它遮挡在内,瞧不见丝毫。白云老祖的身体则在这漫天的碧光中变得越发闪亮,炽热的白光已将他的全身覆盖,只能看得出大致的体态,而就在这白光的包裹中,老人的身体却似乎在不断地拉抻,变得越来越长,形状也渐渐的变化,竟似有些脱离了人身的形状。 下方的云海中,还能行动的弟子早已逃出生天,一些伤者也被上官纵纷纷救走,剩下的均已是死人。风沐翎并没有离去,却也依照李逸云的话躲得很远,因为她见识了李逸云的那一剑后,便知道以自己的修为上前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要拖累李逸云。楚戾也远远的避在一边,他受的伤势很重,仍在调运法力疗伤。 于是,除开交战的双方。那光芒的中心便只剩下了李逸云一人。而他居然无视漫天燃烧的光焰,依旧注视着那悬浮于天际的九州鼎。突然,天地间的一切的流动好像暂停了一下,包括声音、光芒、甚至念头。一直注视着九州鼎的李逸云则在此时发现,那原本一直纠缠于九州鼎内部的两股魂魄之力,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 然后他便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那神鼎处传来,他的身体立刻便不受控制的“嗖”的一下,撞向那闪耀着的神鼎。而他的身体刚刚离开地面,那环绕着秦玄的火焰便猛地炸开,堪堪擦过他掠去的身影。将包括白云老祖身体在内的方圆数十丈空间,尽皆笼罩。 其实这时距离李逸云被九州鼎所震撼之时,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见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感受到周身法力波动的变化,李逸云登时醒悟过来。心中责怪自己不该分神。他哪里知道,这九州鼎本就有摄心惑神的效用,而方才又是由两位绝世高手所操纵,虽然两股力量相互拼杀,却巧合的使这惑神的功效大大增强,凭李逸云的修为,又是毫无防备的冲上前来,又怎能不中招? 当他的神智恢复清明之时,眼看着便要撞上光华闪耀的九州鼎了。此时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李逸云赶忙运足法力护在身前,生怕被神器所伤。然而那法力所化的光罩刚一接触到神鼎便扑了个空。就如击在空处一般,他的身体紧接着便也撞在了九州鼎之上。身周的场景骤然变幻,他又回到了九州鼎内部的那片空间。 霎时,李逸云便觉出此处与之前他来时的不同,空间中的气息不再像上一次那样舒缓有律的流动,而是完全静止了下来。心中一惊,李逸云知道,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便是神器原本的主人魂魄已经弱到了与神器间的烙印消失了的程度。 然而他此时却无暇为老人的状况担忧,因为现在的情况使得他不得不马上去做一件事,以阻止秦玄得到神鼎。心念一动,一团璀璨神光在他的额头处亮起。黑、白、无色三团火苗般跳动的光团处在中央融成一团,轻轻地跳动转寰,又有闪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点光芒环绕在四周,不停的凌空飞舞。正是李逸云的元灵本源。 彩光一现,便有一点光芒从中央的三魂中射出,追着飞舞的七魄环绕一周,将自己裹上了五光十色的光芒。之后便如一只月下飞过的萤火,冲出魂魄的包围,投入李逸云前方无尽的空间中。 光芒射出的刹那,李逸云的元灵尽数隐退。紧跟着,那不知消失在何处的光芒轰然炸开,成为了烙印在神器之上的神识,整个空间都被它渲染成了五光十色的光彩。李逸云的额头正中,也在此时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九州鼎的图案。正与那实在的神鼎完全相同,连鼎上的山川纹路也都细致入微,分毫不差。 图案闪现的同时,李逸云便感到一股奇异的体会冲上心头。这先前以浩渺辉光诀也无从探知的空间,在他的眼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股股纷繁复杂的灵气抽丝剥茧,还原成初始的种种属性,或风、或雷、或雨雾…… 凡此种种,无数的灵气纠缠相合,在激烈的碰撞中相互融合又相互抵消,一处所炸开的能量,由另一处产生的波动相抵消;一处缺失的灵气,再由另一处补充。于是乎,无数的灵气泯灭,又有无数的灵气诞生,渐渐的形成了一片有序又无序的驳杂之态,一点点的积累、积累……终于在到达极限的那一刻全部破碎。 使一切的一切消失殆尽,而在这消失了一切的空间中,水到渠成的诞生了那被无数人提及,令他们梦寐以求的事物——虚无。 置身于这奇妙的事物中,李逸云感知中一切的一切尽皆消失不见。却又没有空的感受,因为连“空”和所谓的感受也都消失不见。连他自己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莫可名状的事物存在着,让他维持着已经说不上是不是属于他的意识。 虚无之中,时间、空间也都失去了概念。在这不存在任何事物的境地中,一点灵光毫无征兆而又师法自然的出现了。这道灵光的出现现,就如一道信号一般,无数的灵光如同漫天的繁星一般不分先后的凭空出现,又各行其法,化生万物。 这时,一丝明悟出现在李逸云的心中。他终于明白,“无中生有”这四个字,并不只是用来形容言语无凭,而更是揭示了这世间万物真正的源头。一切从何处来? 有人说从混沌中来,有人说从“道”中来。李逸云现在尚无法感悟混沌,也不能悟尽“道”的奥妙。但如今的他却可以给出一个新的答案——一切从虚无中来!也唯有这散尽了一切的虚无,才能够不受万物所滞,随心所欲的造化天地。 但就在他沉浸在这奇妙的体会中时,突然一股剧痛从脑中传来,三魂七魄激烈的颤抖起来,如同随时就要溃散。一道充满煞气的神识之力正由外至内冲来,扑向李逸云烙印在神器中的神识。 两股力量甫一相触,李逸云那已然烙印完成的神识便被迅速腐蚀,一阵阵哭嚎之声如同在耳畔想起,不停地冲击着他的元灵。心知是秦玄出手抢夺神器,李逸云还想再坚持。一阵头晕之感却突然袭来,这可是神魂枯竭的征兆!他毫不犹豫,立刻切断了元灵与那已溃不成军的神识间的联系。 那满是煞气和腐蚀性的神识立刻便占据了整个神器,随后便从四面八方向李逸云挤压而来,似乎想将他灭杀在此。顾不上之前所受的伤,立刻施展出糅合了宇宙诀和天山遁的穿梭之术,脚步一迈便踏出鼎外,回到了残垣断壁的云海之中。 内腑一阵阵痛,李逸云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强聚起精神看向原本秦玄与白云老祖打斗之处。只见一根高达百丈的擎天古松突兀的出现,屹立当场。那古松古拙出尘,枝干状如盘虬,甚是壮阔。但可惜树干之上却已然干枯碎裂,显然已经死去。 李逸云先是有些发愣,随后心中不由一阵哀伤——这正是白云老祖的真身,他已然耗尽了所有的生机,如今所剩的,只有这已经开始腐朽了的躯壳。也正是因为他已死,刚刚李逸云才能够短暂的掌控神鼎。 而在古木的对面,恢复了原貌的秦玄正凌空而立,呆呆的望着九州鼎,眼中带着无尽的憧憬与渴望,似乎在瞧着心中的挚爱一般。在他的脑后,一头飘洒的银色长发正轻轻律动,十分显眼。 白云老祖使出本源之力的那一击,以引爆自身生命之力所产生的力量,来吞噬对方的生命。秦玄凭白云老祖那比自己稍逊一筹的修为,终究没能全身而退。而损失的生命之力,也永无法再恢复。 但如今的他却是全不在意。手掌一挥,八块各色的玉玦便从空中浮现,随着他的手势按着先天八卦的方位分列四方。闪着七彩光华的八卦符箓从这玉玦中延伸开来,交汇成了八卦图的形状,黑白双色的阴阳鱼也随之在中央浮现,首尾相逐的旋转着。倒是与李逸云借助晶晶的灵力,解开八卦石台的法印时有些相似。 双手分立上下,秦玄大叫一声:“去!”那闪耀着的八卦阵便如逐日般射向高空,向那同时被催动的光华闪耀的九州鼎击去。李逸云的心顿时惊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叫了声:“不!”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九州鼎经过八方玉玦的催动会有什么能力?没等李逸云继续担忧,那呼啸而上的八卦阵便撞上了九州鼎! 没有想象中的刺目光华,也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八卦阵势径直的穿过了九州鼎,射向了更高的天空。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纷纷不解的瞧着天空。秦玄的表情最是精彩,惊讶、质疑、呆愣、迷茫的神色不住变化,最终定格在了带着些绝望的失落之上。 “这九州鼎是假的!”他说道,言语间不辨喜怒。 第198章 天外来客 一时间,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李逸云和远处的风沐翎不知所措,楚戾疑惑的瞧着着秦玄,而秦玄则失神的望着天空,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落空了的八块玉珏越过那毫无反应的铜鼎,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重新向秦玄的方位飞回,在他的身周消失不见,落入了他的内宇宙中。而那闪烁着七彩光华的铜鼎依旧高高的挂在空中,一缕缕光芒洒落在秦玄的身上,如同轻柔的抚慰,但在他的眼中却变成了赤裸裸的嘲讽。 他轻轻地笑了笑,笑声里充满了失落、沮丧,甚至绝望。一道道刀刻斧凿般的皱纹瞬间爬上了他的脸,再加上他如今那满头如雪的银发,已完全是个耄耋老人的模样。再看他的神色,所有的动力、希望,都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绝望。明明还站在那里,就已如同死人。 李逸云心中也是不胜惊骇。他实在想不到,这样无助、绝望的神情会出现在这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秦玄的脸上。而他那突然出现的皱纹,定是白云老祖临死前一击的结果,但他分明已经挡住了最初的攻势,只要运转法力将其化解便可,而他在发现了铜鼎与八方玉玦没有呼应之后,居然连为自己化解伤势也放弃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执着?能让他失望至此? 就在李逸云百思不解的时候,秦玄的神色又产生了变化。目光先是一阵恍惚,似乎想恢复原本的状态。他用力地甩了甩头,顿时便换成了另一副神态,但却也不是平日里那从容不迫的自信,而是充满了狂烈的疯狂之意。 瞪着血红的双眼。秦玄大叫一声,挥手便斩出一道黑色的光刃。黑芒携带着万鬼哭嚎之声,在空中斩过。顿时将那白云老祖死后所化的古松削去了近半。 他状若癫狂,指着仅剩一般的古松大声吼道:“蠢货!你守着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傻乎乎的丢了性命,还害我失去了所有的线索!难道说传说是假的?我的宏愿注定不能实现?啊——” 长呼中,秦玄仰起头来,看着那依旧闪耀着的铜鼎,满脸愤怒。一声如同野兽的咆哮从他口中发出,右手快若雷霆的向上冲去,一拳击向这碍眼之物。 长宽过丈的巨大拳影从他的拳中脱体而出,如一颗倒卷而上的陨石,转眼间便要将那铜鼎击得粉碎。但就在它距离七彩的鼎身不足一尺之时,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一旁探来,抓住了铜鼎的一角向一旁一拉,分毫不差的与秦玄的拳影擦身而过。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跟着随后传来:“你不要了,也别毁嘛!就留给我们天外天吧!” 来人一身灰色袍服,身材高大,一只手毫不费力的将五丈的巨鼎提在手中,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而他的脸上则带着副灰沉沉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瞧不见相貌。 这是哪里来的高手?李逸云心中骇然,下意识的便向后退去。对方单手提鼎,举重若轻。而且躲过的还是秦玄的攻击,那至少也该是造物境界后期的实力。有这样修为的人,为何还要戴着面具藏头露尾呢?而他口中所说的天外天,又究竟是何意义? 这时,怒发冲冠的秦玄已有所行动。脚尖轻轻一踏,瞬间便纵起十数丈,来到那神秘来者的面前。并拢五指的手掌平挥而出,带着森白色的凛冽锋芒,斩向那人的咽喉。出手之时,雄浑的法力喷薄而出,将那人四周的空间牢牢封锁,阻绝了他逃窜的可能。 但那人的速度也是快若奔雷,同样以掌为刃,纵劈而出,将秦玄的手掌挡在了身前。 双人一交,顿时便爆发出一阵凛冽的劲气,那戴面具之人身体一震,一缕鲜血从面具的缝隙中流淌而出。但那封锁他周围的法力却也被这劲气冲散。他轻哼了一声,似乎还带着些微的笑意,身体向后一倒,就如穿越了天空这一层轻纱般消失不见,随他而去的还有那光芒耀眼的铜鼎。 秦玄微微一皱眉,心里不由一惊,他如今的修为距离那最后的巅峰,也有半步之遥。尽管现在有伤在身,可刚刚那含怒的一击也不是轻易就能挡得住的,对方的修为不容小觑。 想到这些,他的心境也随之平复下来。自己筹谋多年的计划如今已功亏一篑。显然自己所掌握的情况有误,白云山所藏的神鼎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可那真正的东西又在哪里?或者说,是否存在? 突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方才那出手夺鼎之人修为高超,又恰好在此时出现,很有可能知晓自己所求的辛秘!想到这儿,他立刻展开神识,锁定了那人在空间中残留的淡淡印记,身形一动,也随着消失在空中,去追踪那离去之人。 瞧着两人先后离去,李逸云长出了口气。转头瞧去,楚戾不知何时悄然离去,空荡荡的云端只剩下他与风沐翎两人。疲惫的笑了笑,李逸云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牵住她的手,问道:“怎么样?刚刚可曾被波及?”风沐翎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别担心,我没事。” 李逸云正想再问几句,脑中却突然闪现出楚戾逼问自己的话,如被雷击中般愣了片刻,拉着她的手也缩了回去。风沐翎秀眉一蹙,疑惑道:“怎么了?”李逸云心中对自己的怀疑挥之不去,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我们赶快下去吧。”说着便当先一步凌空而起,沿原路返回,风沐翎此时也稍稍想领悟了他的想法,微微摇了摇头,随着他步下云端。 踏上了白云山顶的岩石,两人停住了脚步。上方的云海已残破不堪,维持伪装的结界也随之削弱。那原本厚实如盖的白色云雾稀薄了不少,明媚的眼光透过云雾撒到两人身上,传来淡淡的暖意。放眼望去,那仙境般的山巅之景隐约可见,在云雾的半遮半露之下更显出尘。 然而两人却并非因为醉心于景色而止步,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那先一步离开的白云门众弟子竟然全都不见了! 近百名弟子中,不少都已负伤,需要尽快运功调息。而且当时的情况,白云老祖未必便败,如此急切的集体逃离实在有些不合情理。况且,就算是众人集体逃离,李逸云也不过比他们晚了片刻,那些修为低微的弟子们根本就逃不出多远。而现在李逸云用神识向外搜索,方圆百里之内,已经没有一个白云门弟子的存在。 “此事有古怪!让我先看看。”李逸云对风沐翎说道。随后,他探出银光包裹着的食指,在面前的空中勾勒出一个径长两尺多的圆形。模糊的影像如渐渐聚拢的烟气,在圆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招“溯源术”,是宇宙诀中一门奇妙的的法术,能够展现出某地在一段时间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这一招对宇宙诀的修炼有着较高的要求,原本李逸云差得很远,但经过了炼化得自邢诚舸的,那一身宇宙诀法力的过程。对宇宙间精密微妙的变化有所体会,宇宙诀中所记载诸多法术也已能够施展。 于是,在那圆镜之内。两人到来之前的情景开始显现。先是一群人争先恐后的从上方逃来,将云气搅得混乱不堪。突然,一个巨大的空洞在空中冒了出来,黑洞洞瞧不见底,如同一张长大了的嘴,将所有逃窜的人笼罩在阴影之下。 一股强横的吸力从那巨口中传来。那些刚刚以为自己脱离险境的少年们纷纷张大了嘴,露出了无比恐怖的神情,用尽全力挣扎。但在这诡异的黑洞之下却毫无作用,最终纷纷绝望的落入那不见底的深渊之中,被黑暗吞没。 以上官纵为首的几名年纪稍长的弟子倒还临危不乱,拼尽全力尝试着结成法阵与之相抗。但几人的位置还未站好,便已有人坚持不下,先一步被吞没,而其余的几人不过也就是多撑了一瞬,便立刻步了他的后尘。 几个呼吸之间,数百名逃得灾劫的白云宗弟子们便被那黑色的巨口全数吞没,一个也没剩下! 施法之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看着这情景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想。整整数百名修行者,其中还有至少二十个达到羽化的境界。这样的一群人居然瞬间便被黑洞吞没,而且毫无反抗之力。别说是李逸云,就算是他熟识的几位造物境界的高手恐怕也做不到。 让他们收拾掉这些人自然是没有问题,可像这样干净利落的一个不留,恐怕就难上加难了。尤其是那几个羽化境界的修行者,到了这个境界,谁都有些保命的绝招,想要解决他们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也是那天外天所为?李逸云心中暗道。突然,一件许久之前的往事浮上心头,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呈现出来。转过头,李逸云用一种有些恐惧的眼神看着风沐翎说:“沐翎,你说,你的亲人们会不会也是……” “啊!”风沐翎惊叫一声,瞪大了双眼。其余的话不必再说,她已明白了李逸云的意思,喃喃道:“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说着,她眼中开始呈现出激动的神色,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你先别急。”李逸云安慰道。“如今看来,这一切很可能都是刚才戴面具那人所说的‘天外天’所为。我们仔细想一下,这个天外天究竟是想做些什么?他们抓了那么多人去又有什么用?” 思忖片刻,风沐翎惊叫一声道:“啊!会不会是他们也有人修炼类似秦玄的吞魂大法之类的邪功,需要人的魂魄来增强修为呢?”说着,不安之色又浮上了她的脸。 李逸云摇摇头道:“不会。我听师父说过。吞魂大法是一门极为艰难的法术,修炼它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找到一个与自己生辰八字阴阳属性完全相反的人,吞噬他的魂魄,而这人还必须是心甘情愿,否则便会造成反噬。轻则魂魄受损,修为就此止步,重则魂飞魄散,立刻丧命!所以至今我也想不明白,秦玄究竟是如何练成的这门法术?难道有人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魂魄?如此苛刻的条件,他一个人已是罕见,怎么可能还有他人?” 风沐翎点点头,随后又皱眉道:“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如今线索都断了,好像连秦玄自己也弄不清他一直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还要不要继续留意他?” 沉思了片刻,李逸云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们还是暂且回玉虚宫找师父商量商量吧。”说着手掌一抬,施展起御云之术,周围的云气迅速的在他脚下聚起一团磨盘大小的白云,连同他身边的风沐翎一同托起,就要破空而去。 “嗯?”突然,李逸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自语道:“奇怪,他怎么来了?”脚下刚聚起的云团缓缓散去,他轻声对风沐翎说:“等一等,好像是李玉龙过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不知他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利刃一般刺破了层层的云雾,砰地一声砸在两人面前,将白色的云气荡起一道道涟漪。两大两小的四道身影在光芒的中央显露出来,正是李玉龙夫妇和李逸云的两个徒弟。 “你来晚了,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师父呢?我得找他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李逸云停住话头,因为他发现,来的几人脸上都呈现着一种惊惶失色的神情,两个孩子满脸是泪,神色间还带着滞留不去的惶恐之色。 一看见李逸云,姬和子立刻扑到了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边说:“师父,天上出现了个黑洞,好多人都被吸走了,好吓人。”一向镇定的李聃也不由自主的拉住了李逸云的袍袖,涩声道:“师父,昆仑山出事了!” 见此情景,李逸云心中生出一种不祥之感,赶忙向李玉龙问道:“怎么了?孩子们怎么吓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我不是开玩笑,你听了以后一定要冷静。”李玉龙沉声道:“几个时辰之前,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巨大孔洞毫无征兆出现在玉虚宫上空,就像是海中的漩涡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吸到了那里面。玉虚宫如今已然是一片废墟了。” “什么?这不可能!”李逸云惊叫道,尽管之前得到了提醒,他还是瞬间便失去了镇定。“师父呢?还有几位师叔师伯,有那么多的造物境高手坐镇,怎么会有人能击垮玉虚宫?” “冷静,事实就是这样。据我观察,那黑洞吞噬的能力恐怕并不是靠法力就能摆脱的,几位前辈也都不是单纯的靠法力抵抗,而是各施所能,以一些玄妙精深的法术尝试破解,但最终都失败了。不过奇怪的是,那摧枯拉朽的吸力到了这两个孩子身上,就像是普通的风一样,没有丝毫作用,我的妻子也是如此。所以我猜测,这招法术只是对修为到了一定层次的人才能起到作用。” 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道:“至于我,一直未跟你说,我前些年已将体内的法力按照身毒国的修炼体系重新修炼,已经不同于九州之内的任何一种法力模式,这恐怕是我能够逃过一劫的原因。” “怎么会这样?”李逸云长叹了口气,原本就有些迷茫的脸上更添愁绪,风沐翎则接过话头,将两人这次白云山一行的所遭所遇简洁明了的讲诉了一遍。 “此处竟也相同!”李玉龙不由得惊叹道。李逸云黯然的点了点头说:“是啊!我原本还打算会昆仑山之后与师尊他们商讨此事,却不想……如你所说,那出现在昆仑山的黑洞还要更胜于此处,看来他们主要的对象就是玉虚宫,白云山不过是随意而为罢了。唉!这实在是是莫名其妙,这天外天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会有如此神通?” 这时,一直沉思着的李玉龙突然眼中一亮,开口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你耐心些听我说。”李逸云点点头,他便接着说道:“这件事起源是百年前的封神之战。在那之前,九州大地上的修行门派林立,遍布天下。但在那场战争中,除了像蓬莱岛那样完全与世隔绝的门派外,各个门派大多被元始天尊或通天教主两人所影响,分别投靠到不同的阵营。” “而在那场大战结束之后,本就人丁稀少的各门派所剩之人都寥若星辰,于是玉虚宫乘大胜之势,席卷天下。修行者迫于玉虚宫的威势,或加入其中,或孤身隐退。于是便形成了如今玉虚宫独霸天下的形式,我说的可对?” 李逸云点点头,疑惑的问:“可是你说的这些与我们如今的情况有什么联系吗?”李玉龙急的拍手道:“当然有联系啦!你想想,若是这样,那近些年玉虚宫随着上代门人的仙去,早已开始韬光养晦。那些散布与深山大泽的修行者,以及他们的传人们为何还不见踪影?这难道不值得思考吗?” “你是说?”李逸云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所谓的天外天,就是这些人联合起来组成的势力?”“没错!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结论了。只是他们究竟为何要这样做我却是毫无头绪,若说怨怼玉虚宫,也没有必要对白云山和太古神裔出手呀?”李玉龙说。 皱着眉摇了摇头,李逸云颇有些无奈的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无论是追踪秦玄,还是调查天外天,似乎都没什么线索,谁有什么主意吗?” 众人沉默了下来,纷纷皱起眉思考着。这时,李玉龙的妻子迦娜开口了:“如云公子,沐翎姑娘。你们要是暂时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大家参考一下。”几月下来,他的华夏语已经熟练的多了,再不像初来之时那样生涩难懂。 “哦?”李逸云略显惊奇:“弟妹快说来听听!”听他自封兄长,李玉龙立即哼了一声,表示不满。风沐翎也十分期待的说:“姐姐快说,我们都没什么主意。” 迦娜稍显羞涩的笑了笑说:“传说中我们国家的梵天大神曾经说过,两件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到了最后很可能就是同一件事,所以我想,既然现在其它的方面没有什么线索,那不如就继续追查那个秦玄所说的,真正的‘九州鼎’在哪里?你们觉得如何?” “真正的九州鼎?嗯,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它了!还是弟妹一语切中要害呀!”李逸云赞叹道。李玉龙则笑着开玩笑说:“你当谁都像你那么笨?真是!” 李逸云不理他,接着说:“那现在没有疑问了。我们下一步要去的地方,就应该是东南方会稽山的大禹陵。在那里能找到线索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你的意思是要去挖人家的墓?”李玉龙笑道。李逸云皱了皱眉:“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我又不是心存不良,再说以禹皇的修为气量,我相信若是他了解了我们的目的,绝不会怪我们。” “那好吧,就这么办吧。”说着,李玉龙满脸歉意的瞧向迦娜:“真对不起,又得让你跟着我劳累,只能等到了会稽山我再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了。都怪李逸云这小子多事!” 迦娜被他的神情逗笑了,摇摇头说:“没事没事,我的身体还没那么虚弱。”还不忘向李逸云解释说:“如云公子你别听他说,我没事的!” 李逸云见状也不由得微笑了起来:“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真是谢谢你能够体谅!”说着瞧向李玉龙:“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到了那里我也要找个地方安置好两个孩子。” 说着,几人纷纷施展开御云之术,李逸云和风沐翎带着李聃与姬和子,李玉龙则拉着妻子的手,一同踏着云团升入空中,穿透了云雾遮掩的峰顶,在碧空之上划过一道光华闪耀的弧线,朝着东南方飞掠而去。 第199章 初窥禹陵 “都没多拿什么东西吧?”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幽深的山谷中传出,来回激荡着。随后,一名壮实的老者诡异的从岩壁中钻出,踏上了两面岩壁之间的小路上。 这是江东会稽山深处的一处山峰,一面百丈高的岩壁如同被巨斧斩断一样,呈现出平整光滑的表面,直插云霄。而自老者从其中钻出之后,山壁便如轻烟般消散,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山洞高达十数丈,一眼望不到底,数丈宽的小径灵蛇般前行,蜿蜒着通往峰峦的更深处,没入黑暗之中。 而此刻,一个个高壮的汉子正从黑暗中依次行出,借着被山峦阻挡后依稀可见的阳光可以看到,他们的肩上全都扛着一块西瓜大小的矿石,闪着暗青色的荧光。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尽管年岁稍长,但双目却是炯炯有神,丝毫不比青年人逊色。而他那披散至肩的发丝则呈现出淡淡的暗蓝色,显然是修炼的某种灵力所致。 他向上瞧了瞧如洗的碧空,再次回头喊了一声:“我告诉你们啊!别贪便宜,公子可说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知道了,知道了。”一众汉子纷纷点头应和道。老者又扫视了一眼,这才转过身来,领着这二十余名汉子向山谷外行去。 那被他们扛在肩上的岩石体积不大,但却似十分沉重的模样。众人都是正值壮年的大汉,身形也都十分壮硕,但却都面露辛苦的神色,行进的速度也是十分缓慢。短短几十丈的路途,竟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来到了山壁的尽头。 瞧着山壁之外的开阔地,老者长出了口气,向前踏出一大步,走出了山壁之外。在他的身体越过山壁边缘的刹那,身周的空间如水般荡漾开来,生出一股扩散的波纹,将他的身体吐了出来。 而随后的众人也都纷纷如老者一般,一个个被“吐”出了山谷。不多时便轮到了最后的一个男子。那男子一身灰色布衣,三十多岁的年纪。来到了那“水幕”之前,神色间闪过一丝迟疑,但却又立刻消失不见,他也随着迈出一大步,跨向山谷之外的天地。 霎时,天地色变。那原本如水般的屏障顷刻凝固成一面坚实的墙壁。那男子的神色也跟着大变,张大了嘴似乎在叫喊,但山谷外却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混蛋!”老者怒骂一声。右拳凝出一团蓝色的电光,随着他身形的蹿出轰然击中了那透明的屏障。而之后,原本被他扛着的那块岩石才落到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一声闷响爆出,老者面露痛色,击在空中的拳头一阵抽搐,而那纤薄的壁障却是纹丝不动,全不见变化。而此刻,一股灰黑色气流隔着壁障在山谷之内席卷而起,如龙卷风般冲天直上,拔起数十丈高,将原本就细微的阳光遮蔽的一丝不漏。 紧接着,这股黑气又迅速凝聚,化为一只壮如山岳的巨熊。将山谷深处的黑暗向外蔓延开来。 “小三子!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啊!”老者又悲又怒的长啸一声,无奈的收回了拳头。而那只壮如山岳的黑熊则向前一探身,对着谷中那惊惶失色的男子,用它那一双开山裂石的利爪对着他的头顶拍下。 隔着宛若天堑的屏障,众人只见那中年男子眼中露出极为恐怖的神色,对着屏障奋力击打。嘴也张的老大,显得狰狞可怖,不知在喊叫着什么最后的话语。 站在外面的人们见状也慌了神,抛下石块叫嚷着向那人冲去,但一股气浪却突然迎面而来,将他们连同那数十块青石向后推去。数十人嘶声大吼,却也只能绝望的看着那被阻隔着的同伴被黑熊那双巨大的手掌淹没。 就在这时,一篷耀眼色的光芒在空中爆开,炸出一团糅合着金、碧、红的三色彩光。一只散发着同样光芒的手从光芒中探出。轻轻向前一探,便穿透了那刚才还坚不可摧的屏障,抓住了那正嘶吼着的人的肩头。 而此时,那人的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熊掌阴影,早就吓得六神无主,瞪大了眼睛嚎叫着不知所措。一道清冷的声音就在这时传入他的耳中:“快把你从里面偷的东西扔出去!” 声音并不刺耳,却有一股震慑心神的魔力,那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民夫依旧嘶声嚎叫着,手掌却已自然而然的探入怀中,掏出一座七八寸高的金色人像,用力将它向面前那黑熊的脸上砸去。 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原本扑向民夫的黑熊立刻目光一转,盯向那坠落而下的人像,并探出一只熊掌去接。向前疾进的身形顿时便减缓了少许。而那民夫身后阻着他后退的那面屏障也在这时荡漾起若有若无的波纹,似乎不再如原来般坚不可摧。 这一瞬间,抓着民夫肩头的那只手猛的一用力,顿时将那民夫的身体抓过了屏障之外。而他的身体刚刚穿越那屏障,数丈高的黑色身影便已将人像牢牢护在掌中,另一只手掌则再度向他拍来。 一声闷响,熊掌击在重又凝固的屏障之上,反弹而起,激起的震荡连大地也轻微的抖动了几下。见民夫已被救出,那高壮的黑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音透过屏障传了出来,震得众人两耳齐鸣。而黑熊硕大的双眼则瞧向民夫的身后,露出一种不甘的神色,随后巨大的身体一转,化为一道盘旋着的深黑气流,卷着那人像冲向山谷的更深处,没入了黑暗之中。 随着它的消失,青灰色的岩壁又重新浮现,由浅及深,将那幽深的洞口重新掩盖起来,仿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那黑色气流踪迹不见,众人才回过神来。放眼瞧去,那被老者称作小三子的人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行人。 这些人中,有两男两女四名成年人,皆是风采出众之辈。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孩童,最小的女孩儿正拍着手欢呼:“师父好厉害!”十分俏皮可爱。身量最高的男孩儿则生着一头奇异的雪白长发,此时也是双目炯炯的瞧着那拉着民夫的身影,眼中满是崇敬。只有那瞧着在十岁左右的男童站在最后,静静的瞧着眼前的场景,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不发一言。 这时,那被救下的民夫终于喘足了气,回过身来对着背后那俊秀的男子俯身便拜:“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的黄三没齿难忘啊!” 这群人正是李逸云一行,几人一路从白云山赶来,来到这江水东端的会稽山。禹皇陵并不难找,以李逸云等人的修为,也不需要询问当地人,用魂魄之力一番探查,便发现了这处灵力有异的山峰。李逸云当下便运转他那屡试不爽的浩渺辉光诀,试图破除阻碍。 然而,他那无往不利的神功这次却毫无作用,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屏障之法看似毫无变化,但李逸云针对它的破解之法刚一落下,他便立刻产生变幻,使李逸云白费力气。几番尝试之下,他的法力始终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起效。唯一有效倒是李逸云的三生剑气,但只有被剑气包裹着的身体部分能够穿透屏障,以几人的能力,即使是所有人合力,剑气也不能达到将一个人完全覆盖的程度。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这群民夫便由远及近,向着这山峰行来,几人便用法术隐去身形,躲在一旁观看。这一队民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穿过了屏障,走入那山洞之中。而等他们进出之后,李逸云又赶忙尝试了一番,依旧是无功而返。于是几人决定等待那些民夫出来,再向他们询问。之后便是那黄三遇险,李逸云连忙施展三生剑气相救,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见黄三朝他拜倒,李逸云赶忙伸出双手托住他的双臂,笑着说:“这位黄大哥,不必多礼,快起来!”可那黄三却是不依不饶,硬是要给李逸云行了三个礼才直起身来。其余的民夫也纷纷放下手中石料,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称谢着。 李逸云不得不先报了名字,又寒暄一番,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为首的老者越众走上前来,冲着李逸云再施一礼说:“李公子,老汉雷虎,带着这些不成器的小子做些卖力气的营生,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随我们走,让我们好好款待公子!”雷虎显然会些法术,自然瞧得出李逸云刚刚的出手非同凡响,所以说话的语气也是十分恭敬。 见他如此,李逸云立刻还礼道:“老丈客气了,实不相瞒。还真有件事要麻烦老丈,希望您不吝赐教!”于是便将自己想要进入禹皇陵一探的目的说了出来,之前与之相关的缘由也简略地说了一遍。 听了李逸云的话,雷虎不由得皱了皱眉,踟蹰片刻才道:“按理说您救了小三子,老汉不该隐瞒什么,不过您也看得出来,我们这群人都是给人干活的。我们之所以能进入那里,所依靠的便是东家给我们的这个。” 说着,那老者伸手入怀,拿出一块胡桃大小的青色石块,送到李逸云面前:“您瞧,就是这个。这就是我们东家给我们的,与我们从山洞中采出的矿石同种,我们的主顾是这一带有名的仙师,虽然可能比不上您,不过也算神通广大了。他在这石头上施过法术,拿着它们我们便可以自由的进入这里了。” 李逸云并未伸手去碰,他只是用魂魄之力在这青石上一扫,便觉出这石块中蕴含了一股奇妙的法力,自己一时间竟也无法明晰。这时就听雷虎接着说道:“不过还有一点要告诉您,这山洞里面可是深不见底,就算是拿着这石块,也不过能够进入山洞内部不到十里的地方,里面还有结界阻拦,我们也没法子过去。” “啊?里面还有结界,那该怎么办?”和子晃着头俏皮地问。风沐翎忍不住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李逸云也是皱了皱眉,随后道:“既是如此,雷老丈,能否请您带我见见你们这位东家,我想当面向他请教!” 雷虎连连点头:“好好!正好我们想要好好款待恩公们,那就请跟我们走吧!”说着,他俯身重新扛起巨石,冲着一众民夫们喊了声:“小子们,走着!带恩公们回家!” “呦呼!”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从众人口中传出。人们一边扛起巨石,一边将李逸云等人拱卫在中央,带着他们向山外走去。蓬勃的声势让李逸云不禁一阵恍惚,如同回到了几年前的军营之中。他嘴角一扬,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一挥手,一团五彩的光雾挥洒而出,落在了众人的身上。被这光雾一沾,民夫们顿时觉得凭空添了许多的力量,往日里有些沉重的巨石竟变得轻如无物。人们知道这是李逸云的施为,瞧向他的眼神里崇敬之色更为浓厚了。 这招法术与当年他用来强化旗下士兵所用的“五行印”异曲同工,只是以如今的修为施展开来,变得有些无形无相,但却功效倍增。见众人面露轻松的神情,李逸云也十分高兴,凑到雷虎的身边,继续向他询问,其余几人也都放松下来,一面欣赏着山中自然大气的景致,一面闲谈了起来,不时的便发出一阵笑声。 几番问答间,李逸云已经将此地的许多事情摸了个明白。老者口中的东家,是一位远近闻名的铸兵大师——吴且,他雇佣这些民夫搬运石料为的就是从石料中提取带有灵力的精铁,用来铸造兵器。 比较让他意外的是另一件事:原本李逸云以为,当地人们随意进出禹皇陵,显然是不太尊重大禹,但一问之下才了解,这竟是当地人为了表达崇敬的一种特殊方式。 世人皆知,禹皇陵名为陵墓,但其中所藏的只是大禹留下的法器典籍,他的遗体并不在此。于是,当地人们便把这看做禹皇给后人留下的一种考验,所以千年以来,无数热血之士竭尽全力的想要破除结界,进入其中一探究竟,但至今尚未有人宣告成功。 说着说着,太阳已经从东边已到了靠西的方位。人们也一路说说笑笑的,走出了峰峦林立的山间。一条坦坦而下的山路呈现在人们眼前,密布的树木渲染出秋季特有的黄色光晕,环绕着山脚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 远远地便能瞧见,村落靠近山路的一侧,耸立着十数丈高的巨大熔炉,用山岩和泥土堆就。闪烁的火光在它的上空不断蹿起,为它那已被烧成铁灰色的的表面镀上了一层火红的光彩。 仰望着高大的熔炉,李逸云一行跟随着民夫沿着山道下行,刚走到靠近村落的地方,便听一道粗矿的嗓音喊道:“老雷,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快?连两个时辰都没到啊!” 几人抬眼一看,一个与雷虎年龄相仿的老者,正扛着镰刀站在路边的水田之中,仰着脸冲着雷虎喊着。雷虎哈哈一笑:“老卢,今天我们可遇见贵人了!”说着指了指李逸云一行。但见李逸云目光闪动,连忙话锋一转道:“过后再跟你说,吴且大人还在炼炉那儿吗?这几位客人有些急事要去请教他。” 卢姓老者瞧见汉子们目光中对李逸云等人的尊敬,便爽快的应道:“没错!大人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这半天一直在熔炉那里冥思苦想,你们赶紧过去吧。”雷虎应了一声,一行人便又继续前行,朝着熔炉的方向行进。 不多时,高大的炉壁便出现在人们眼前,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身影在铁灰色的背景前缓缓踱步,嘴里还在不住的念叨着什么。走得再近一些,凭着李逸云的听力已听得到他那重复的话语:“到底应该如何?如何才能将材料完美的煅烧?难道真的只有靠圣火?……” 扛着石头的人们依次的来到他面前几丈远的地方,纷纷将石块放下。他才回过神来,瞧了雷虎一眼道:“雷老伯,我有事情要想,你们先回去吧,报酬我明天一起算给你们。” 说着,他便又要陷入思索。但转头之间,一道碧色光芒映入他的眼中,他“咦”了一声回过头来,循着光芒便发现了人群中的李逸云等人。 雷虎插嘴道:“大人,容老汉给您介绍一下,这几位是……”吴且挥手阻住了他的话语,双目灼灼的瞧向李聃,伸手指向他的背后说:“少侠,你背后的剑可否借我一观?”李聃愣了愣,询问似的瞧向李逸云,见师父点了点头,才解下背后的南斗剑,递给面前的吴且。 接过剑,吴且先小心的伸手将剑从头至尾抚摸了一番,最后才握住剑柄,注入法力。一道金碧色的光芒顿时冲天而起,夹杂着耀眼的电光。 “好剑!好剑啊!”他不住的赞叹着。将法力收敛,南斗剑的光芒褪去,吴且将他递还给李聃,朝几人施了一礼,冲着李逸云说道:“方才在下心神不宁,多有得罪,请不要责怪。几位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李逸云心中好笑,这吴且二十多岁年纪,一副书呆子的模样,又显然痴迷铸造。竟也能一眼看出谁才是领头的人,可真是有些有趣了。当下一抱拳,便将自己对雷虎等人说过的话又重新叙述一遍,旁边的乡民们也不时插嘴,不多时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完。 听了这些话,吴且皱了皱眉说:“多谢李公子出手相救,至于你们所说的事,涉及天下气运,在下义不容辞。不过说来惭愧,你们想要进入禹皇陵一事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我所会的也就是在石块上施法,从而穿越第一层结界,这还是蒙真火天师传授,后面的结界如何突破,我也无能为力。” 李逸云一听,不由得一阵失望,但仍不死心的问道:“不知那真火天师是何许人?有什么方法能找到他吗?”吴且摇了摇头:“真火天师行踪无影,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居所,在下也无能为力。” 这时,有乡民嚷道:“李公子,既然一时间寻不出结果,不如先随我们走一遭吧?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啊?”“就是就是!”众人纷纷应和道。 尽管知道心烦也起不到作用,但李逸云还是不由得心中烦闷,叹了口气,冲李玉龙说道:“你先带孩子们去吧,我过一会儿再过去。”李玉龙撇了撇嘴,转身朝众人喊道:“乡亲们,我哥肚子有点不舒服,咱们先去吃,他一会儿再过来,好不好?” 他虽原本是李逸云的分身,但多年来两人经历不同,气质自然迥异,再加上他有意在发髻、穿着之上与李逸云区分,众人也只是觉得两人相貌有些相似而已。此时听他一说,纷纷附和道:“我说怎么长的这么像呢?原来是兄弟啊?那好,二公子我们先走!李公子你也快些啊!”说着簇拥起李玉龙夫妻和三个孩子,向着村子之内行去。 广场之上只剩下风沐翎还依旧站在李逸云身边等候。李逸云瞧了瞧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却压抑不住其中的苦涩。吴且见状也露出有些自责的神色来,拱手说:“没能帮上李公子,实在是在下无能啊!” 李逸云连连摆手:“不不,这都是造化弄人,怎能责怪先生?”接着他好奇地问:“方才我听先生似乎有什么疑难,能否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刚巧能帮您解决呢?” “呦!李公子,若是那样就太好了!”吴且掩不住喜悦之色说:“这禹皇陵中的矿石蕴有灵力,若是从其中提炼出精铁定然能打造出上好的兵器,只是煅烧矿石需要极高的温度,我所知之物中也只有真火天师操控的圣火才能办到,不知公子可有什么主意?” 微微沉思了片刻,李逸云将手掌放在胸前,有些犹豫的道:“圣火什么的我没有见过,我所能操控的最高温之物便是这种火焰,先生您看看能否帮得上忙?”说着,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燃起,轻轻跃动着。 “这……这就是圣火啊!公子真是奇人!”吴且又惊又喜的大叫道。“这就是圣火?”李逸云疑惑道。此时的他,是凭着浩渺辉光诀施展着那出自苍梧之野虞部的《天火圣典》。那火焰也正是虞部人特有的。 “难道那所谓真火天师也是虞部之人?”他正心中疑惑,忽听一道洪亮的呼喊从背后传来:“李兄,用别人的法术来借花献佛,似乎有些不好吧?” 三人赶忙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风沐翎皱了皱眉,显然是不识的来人,但吴且立刻便惊叫道:“天师?”李逸云也是满脸惊讶,脱口便喊了出来:“怎么是你?” 来人哈哈一笑:“当初我不是说过吗?想来江东之地看看。李兄,看来你忘个一干二净啊!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啊!” 第200章 剑与火 一袭火红色的长袍在李逸云眼前随风轻摆,面前的年轻人一脸轻松写意的微笑,透着十足的自信。 身形一晃,红袍人的身影便如一团飘忽的火焰般,掠到了李逸云的身前,微笑着不发一言。李逸云也笑着不说话。突然,两人的手臂猛地抬了起来,带起两股强烈的劲风。 吴且惊地瞪大了双眼,风沐翎则手掌一翻聚起法力,立刻就要出手。然而,两人已然碰撞在了一起,“砰”的一声,紧紧地拥抱住了对方,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虞烬,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李逸云一边拍着对方的后背,一边高兴的说。 来人正是数年前李逸云在苍梧之野所结识的青年虞烬。虽身为虞部圣者虞炎的儿子,但他的母亲却是身为奴隶,并被虞炎残虐致死。于是在那场众部落联合反抗虞部压迫的战事中,他倒戈一击,奠定了最后的结果,两人也正是因此相识。 而在那之后,他便带着爱侣来到了这吴越之地。一到这里,他立刻就被此处精湛的铸兵之术吸引,凭借着虞部特有的火焰,他的铸造术突飞猛进,几年下来,便闯下了个“真火天师”的名号。面前的吴且,就是曾受过他指点的后辈。 而他还到这里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在那些被他执导过的人身上定下过传送法印,方便他往返。而那法印又有一定的感知能力,李逸云一来到吴且的身边,虞烬的心中便生出感应,他担心来人心怀歹意,便借着法印来到这里探查,于是便遇到了李逸云。 当年离别之时,虞烬便说过想来吴越之地一游的计划。只是时过境迁,李逸云才将这事忘记了。 李逸云向他介绍了风沐翎,又相互寒暄了几句。回想起当年的种种,两人均是忍不住轻叹,感叹时光的流逝。 说着说着,李逸云想了起来这里的目的,连忙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跟着追问虞烬道:“虞烬,你若是有方法进入其中的话赶紧教我一教,这次真的是天大的事!” 虞烬点点头:“听起来确实很严重。不过……”他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李逸云显然有些焦急,连忙道:“什么条件?快说快说!” “这个嘛……当年我被你打败之后,心里始终不服啊!你是和你那只小猫以多欺少才赢的,多年以来我一想起来就吃不好睡不着啊!今天刚好他不在,我的条件就是你先和我公平的打一场,打完之后,无论输赢,我都将尽数相告!”虞烬收敛起笑意说。 “都什么时候了?别胡闹!多少年了你怎么还一副孩子心性!”李逸云拂袖说。但他又瞧了瞧虞烬,神色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轻声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早就想与李兄一战了!”说着,金红色的火焰已经在虞烬的身周升腾起来,散发出蓬勃的战意。迎着金红色的光焰,李逸云微微一笑,“那就如你所愿!请!”话音未落,两人的身影已经飘荡而起,如秋叶似的掠向一旁的空地。 “喂!你们!”风沐翎瞧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刚刚还如胶似漆,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会儿却又剑拔弩张起来,气的站在原地直跺脚。 距离五丈相对而立,两道光芒在两人身上先后闪过,羽化神甲已然覆盖住了全身。李逸云的一身铠甲,闪烁着自然是阴阳五行的七色光彩,炫丽缤纷。而虞烬的那身铠甲,却让李逸云有些意外。 并不像虞炎当年的那样一身火红,虞烬的铠甲是以金红色为主,勾勒出优雅的线条。而在铠甲的两侧,彩虹状的七色光芒如一根根狭长的翎羽从他的身周四散开去。背后的两只羽翼纤长宽阔,也闪烁着一般的彩虹光华,比李逸云的五彩还要纷繁绚烂。虞部常用凤凰作为图腾,但虞烬此时的形貌,却似乎已经超越了凤凰的范畴,让人想到那比凤凰更神圣万分的上古不死鸟。 与李逸云胸口的太极相对的,他的胸口正中,同样有着镂刻的图案。那似乎是一个旋转着的漩涡,无尽的灵气被他旋转而入,化为虞烬的法力。而当李逸云瞧向那图案的时候,竟有一丝错觉,似乎自己的魂魄也会被那漩涡吞噬一般,有些微微失神。 一声由几股声浪混杂着的闷响炸裂开来,两人的身体已经蹿入了半空,那声闷响则是刚刚两人用力踩踏地面所发出的响声。他们都没有使用法术悬空,而是用了纯粹的肉体力量,因为在这样的距离,凭着经过九九雷劫锻炼过的肉身,要远远比施展法术更快!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在十数丈的空中狭路相逢。李逸云手掌一挥,黑白双色的气流便在掌心汇聚,好似巨鲸喷水般吐出四尺长的五彩剑芒,对着虞烬的眉心斩去。 虞烬一翻手腕,浓郁的七彩光芒以他的左掌为中心向外扩散开去,化为一只尺余宽的巨大手掌,自下而上斜撩而起,迎向李逸云的剑芒。击出这一掌后,他再不去瞧对方的剑芒,右手四指握起,仅余食指,悬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漆黑如墨的光线在空中一闪即逝,射向李逸云的胸口。 李逸云也不再管自己的剑芒能否奏效了,因为那道黑芒带给他一种危机之感。修炼越到后面,道者本身的对危险的预知就越是准确,直觉的判断往往比任何精妙的法术还要准确。李逸云毫不犹豫的一侧身,闪过胸口的要害,左掌举起一团淡金色的辉光,试探着抓向那道黑芒。 这时,另一边两人的剑掌已然相交在了一起。一股突兀的拉扯之力从虞烬的掌心发出,李逸云那狭长的剑芒立刻在空中扭曲了起来,一丝丝五彩的光芒从其中剥离开来,不断的投入虞烬那七彩的手掌。 心中一惊,李逸云立刻想起了当初在镐京与周王室一众道者激战的情形。那些道者中便有人会施展与这类似的吞噬法术,那时李逸云依靠修为的优势,加上灵力中巧合之下所拥有的剧毒属性,方才有恃无恐,可如今他却不敢去赌。一方面是虞烬的吞噬之力要强大得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依照《天火圣典》修炼出的火属真气,具有着极强的抗毒能力,他毫无把握自己的毒属性能伤的到对方。 掌中五彩光芒猛地一转,李逸云引动了五行法力的相克之性,针锋相对的属性相互冲击,一股强烈的气浪炸裂开来,两人的身体立刻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拉开了距离,相交的掌影剑光也自然的分离开来。与此同时,李逸云的左掌如雄鹰搏兔,已将那点漆黑的光点拢在了掌心之内。 眼见黑芒受制,虞烬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李逸云还未来得及思考,只觉比刚刚强盛了无数倍的吞噬之力,从那渺小的黑芒处扩散开来,像一张反卷而起的渔网,将自己全身笼罩在内。 黑芒所在的空间仿佛在瞬间塌陷了一样,周遭的一切都朝着它聚拢而来,强大的压迫力按住了李逸云的全身,如无数只手将他向着那个点推去。若是任由这样,他的身体将会被压的粉身碎骨,而魂魄恐怕会被那个点完全吞噬,从而烟消云散。而他那想要探查黑芒玄妙的辉光甚至连碰触它都来不及。 然而李逸云却也是嘴角一撇,神色中竟然有一丝不屑。紧接着,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虞烬的面前。而后,一股强横的劲风若陨星坠落,精准的砸向虞烬的后背。 虞烬根本来不及回身,双翼用力一拍,身体便弹射而出。他的领域也同时爆发开来,滔天的金红色烈焰裹挟着七彩光芒遮蔽了整片天空,挡住了太阳,但领域中发出的光芒却远比太阳还要耀眼。 饶是如此,虞烬依然感到后背被劲风击中,一股劲力传向全身,使他身形一滞。法力一转将不适化去,虞烬一踏虚空,转回身来。李逸云握紧的拳头还未收回,金红色的烈焰在其上缭绕,隐约透出一层笼罩住整个拳头的妖艳的五彩光芒。 “你这火属性果然能克制我的五毒,还好我刚刚没冒险去赌。”李逸云轻笑道,手掌用力一握,五彩光芒闪耀,霎时将烈焰吞噬一空。“李兄好厉害的宇宙法术!佩服佩服!”说着双手一招,金红色火柱笔直的蹿起两丈多高。有些像树木抽枝一般四散开来,伸出对称的一道道光焰。 这时,一道身影却如瀚海沙尘般无声无息的袭向虞烬的背后,连李逸云都未曾发觉,等他察觉之时,那人黄金铸就般的手掌已然距离虞烬不到一尺了。 “老二住手!”李逸云脱口而出。自从李玉龙变为独立的“人”之后,两人便约为兄弟,原本李逸云有些不习惯,但多日的称呼之下,倒也水到渠成的喊了出来。 听了这话,李玉龙眉头一皱,全身的关节迅速一转,去势不止的从虞烬的身旁擦身而过,擦中他的护体法力,激起一串光华。虞烬也心中一寒,强自稳住心神之下手中的火柱才没有溃散。 李逸云更是惊讶万分,自从李玉龙归来之后,从未在他面前出手,而他所说的“另一套完全不同的修炼体系”,也未引起李逸云的注意,但如今见他出手,单是那将自身气息完全收敛的本事,就不是一般的法术能够做到的。 “这是……你的那个分身?”虞烬疑惑的问。“不不。”李逸云摆手说:“以前算是,不过现在他已经是个完全独立的人了,他是我的弟弟。”李玉龙也知道自己莽撞了,连忙陪笑道:“原来是虞烬大哥啊,刚刚有些心急,对不住啦!既然是两位切磋,我就不惹人厌了,顺道在帮你们拦着些那些过来看热闹的。回见!”说着身影一闪,又飘然远去。 两人之前的几招虽说招招惊险,但法力却并没有向外扩散,并非是因为威力不足,而是因为两人对法力的操控达到了精妙的程度,从而不浪费一份力量。若不是虞烬爆发出领域,恐怕依旧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打斗。 “李兄,你可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虞烬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依旧依旧不停,天地间的灵气潮水般化为他雄浑的法力,肆无忌惮的冲向被他高擎着的那伸展开枝干的火柱。 恍若孔雀开屏,一道道翎羽状的彩光由小至大,从金红色的烈焰之上伸展开来,顷刻间便形成了一面以火焰为骨,七彩为羽的绚丽羽扇。而用双手扛着扇柄的虞烬,此刻的神色则变得庄严肃穆,凛然如天神。 “李兄,小心了!”他大叫一声,瞬间腾跃而起,裹着风雷之势跃起,在身体到达最高点的那一刻,双臂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那紧握手中的羽扇自上而下,向着李逸云扇了过去。 这次不再是什么诡异的吞噬,而是无比的简单纯粹。李逸云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角落都如同被点燃了一样,充满了烧灼的疼痛,而之前在他周围悬浮着的金红色烈焰,也尽数收到了召唤,如同跟随统帅的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向李逸云袭去。 刺目的光华让李逸云有些睁不开眼,他连忙展开“化天地”的奇术,一层黄色的土属性法力在他的身上炸开,将近在咫尺的一圈烈焰逼退。 原本五行火生土,即便威能不及对方,土属法力也能坚持许久。但虞烬此时的法力绝不是简单的火焰,而是另一种全新的力量,它拥有着火焰焚烧的特性,而没有火焰原本所有的诸多弱点。仅仅是刚一相触,土黄色的光芒便溃散开来,眼见着便要与那刚被撑开的一片空间一同粉碎。 “可恶!也不知那招能不能管用,只能赌一赌了!”李逸云心中暗骂一句。一咬牙,右掌一翻竖在身前。古老的的符箓星芒般的在掌心汇聚,不紧不慢,李逸云心中焦急却也别无他法,只能在心中不住的祈祷。 “咔!”空中响起一声不祥的碎裂声。一道长而深的裂纹出现在土黄色的光芒之上,紧跟着,那黄玉般的天空陡然炸开,散作了满天星辰。冲破了唯一的阻碍,漫天的烈火拖着明亮的尾焰乘势而上,眼看着便要将李逸云的身影彻底吞没。 然而,此刻那被火焰包裹着的人眼中却闪着惊喜之色。“成了!”他轻呼一声,一团朦胧的屏障在李逸云手掌中伸展开来,向他身体其他的部位蔓延开去。这过程看似十分缓慢,但却堪堪在漫天火焰击到李逸云身体之前,化为了一层精巧护罩,完全贴合了他穿着羽化神甲的身体,将他包裹在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层护罩看似纤薄不堪,简直如水泡似一戳就破。然而漫天的火焰刚一接近它,就如奔流而下的瀑布之水撞上了山峰一般,咆哮着向两旁冲去。而随后而来的火焰声势更大,冲击更猛,但却始终差了一点点,没有一丝能够落在其上。 从两旁冲出的火焰在掠过李逸云身侧之后,又再度向内聚拢,在他的背后撞击在一起,炸出漫天的彩光。此时虞烬刚刚站稳脚步,手中的巨扇已化为虚无,璀璨的金红色领域也随着刚刚的这一击黯淡了许多。 他瞧着那隔绝于火焰之外的身形,轻轻的皱了皱眉。在他的感知中,李逸云并非只是将火焰阻隔在外,而是将所有自身以外的事物全部阻拦。而起到阻拦作用的,并非是某种力量,而是某种法则——近在咫尺,却总是无法达到。 猛然间,他想到刚刚在李逸云掌心隐约所见的那个图案,诧异道:“这是火水未济之法?李兄可真是让我吃惊啊!居然能够御使这样古老玄奇的法术”李逸云爽朗一笑:“彼此彼此!虞兄想必这些年也是奇遇不断啊!”说着,最后一蓬火焰在他的身边滑过。而那火水未济形成的护罩也耗尽了法力,渐渐转淡,消失不见。 “虞兄,你的火属法力很强,那带有吞噬之能的法术也很棘手。不过不是我吹牛,若是换了几个月前,我至少有两种手段能够应付你,但如今我的修炼出了点岔子,我练成了一招更强的法术之后,可那两种手段却施展不出了,而我的那一招,施展的条件实在是苛刻了一点,一击之后便再无余力。虞兄,不知你可否愿意与我一击定胜负?” 李逸云所说的两种手段自然是诛仙、南斗两种剑气。诛仙剑气是绝世高手通天教主的巅峰之创,南斗剑气又蕴含了上古剑灵的气息,即使不能压制虞烬的焚烧与吞噬之力,也定能与之抗衡。但那掣肘的三生剑气却使得这两种法术如今都不能使用了。 “哦?”虞烬饶有兴致的皱起了眉头,思考了起来:两人如今的修为,都达到了羽化境界的巅峰,硬要比较的话,是虞烬稍胜一筹,可以李逸云层出不穷的手段,就是能胜也是要大战几天几夜之后,那样的话一来耗时过久,二来若是两人筋疲力尽,说不定控制不好法术,便会伤到对方。这样一想,他的想法便定了下来。 “那好!我就来领教一下李兄的这招绝学吧!”说着,虞烬轻轻地垂下了双手,漫天的火焰如同听到号令一般纷纷涌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深吸了一口气,李逸云平复了一下气息。单手一抬,立在胸口。淡淡的三色光芒从他的体内涌去,在掌心之上缓缓的向上攀升,凝聚成剑刃的形状。四周天地的所有能量,也都纷纷朝着他的手掌奔涌而来,势不可挡。而对面的虞烬则将双手在身侧平举,微微向上倾斜。跳跃的火焰从他的胸口燃起,如星火燎原般迅速向全身扩散。同样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灵力。 半空中的两人,此时如同化身为两个巨大的漩涡,靠近他们的灵气飞速的被吸纳一空,而更远处的灵气又紧随其后,前赴后继的扑来,投入他们的身体之中。 灵力的运转搅动起强劲的旋风,为了避免波及村落,两人的身形不住的上升,转眼便达到了百丈的高度。这时,虞烬的整个身体已经被火焰所吞噬,他的身形似在七彩火光的包裹中渐渐融化,一只凌空展翅的巨鸟慢慢的展现出了它的姿态。 李逸云的剑气仍在凝聚,周围的灵气依旧向他奔涌而来。身体上的变化,则是他那一身羽化神甲闪亮了起来,然后在光芒中化为一股股流光,注入掌中的四尺剑芒之上。而剑芒的大小再未发生变化,而是在这法力的注入之下渐渐地凝实了起来,变得有些像实物了。一条条优雅神秘的花纹,在三色缠绕的剑身之上隐约的浮现了出来。 最后一丝法力注入其中,李逸云身上的羽化神甲已然尽数消失。天地间在这一刹那陡然变得极为寂静,让人生出时间静止了的错觉。然而下一刻,一声嘹亮的长鸣响彻了天空,虞烬所化的七彩神鸟一拍羽翼,便势若闪电般向李逸云射来。双翼掠过天空,擦出两道灼热的火光,连空气也被它点燃。 然而李逸云却是安静的如一泓止水。他只是仿若轻轻的一挥手臂,琉璃状的三色剑芒笔直劈下,毫无花哨的迎向那宛若七彩烈日的神鸟。 极快却而极慢的,两种光芒接触在了一起。没有通常法术相撞产生的爆炸,那能点燃空气的七彩光焰竟像是被蒸发了的水一样,在接触到剑芒的那一刻便化为朦胧的雾状。周围方圆数丈的空间也在剑光的笼罩下尽皆凝固,封锁了施展空间法术的可能。 剑锋所指,高翎长喙的鸟首消失不见,露出了虞烬那满面震惊的神情。 胜负已分,李逸云露出一个谦虚的微笑,便要撤回剑气。但在这一刻,虞烬的神情却又一变,竟然露出近乎狂喜的表情!李逸云稍一迟疑,手中的剑已自然的向下斩出,再想收剑已有些来不及。他刚要大叫出声,虞烬那半身还燃着烈焰的身体突然间便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咦?”原本的高呼变为了迟疑,手中的三色剑芒缓缓消散,李逸云聚起一丝法力停在空中,皱着眉思考了起来。他使用三生剑气,已经不能说是胜多败少,而应该是必胜的局面。融合了有着混元境层次的轩辕剑气,三生剑气的境界自然也有了混元的层次,蓬莱岛一战,连造物境界的高手也被他一剑斩杀,便说明了一切。 在这剑气之下,被攻者的周遭空间都尽数被凝固,完全没有施展空间法术传送到其他位置的可能。即使是秦玄也做不到。但虞烬的身体就是那样在自己眼前消失了,那究竟是…… 想着想着,李逸云灵光一闪,一个极为大胆的推测出现在了他的脑中。“不会吧?这小子这么走运?”他不禁带上了些许笑意。 这时,就听背后响起了虞烬的声音:“李兄,在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这场斗法,是你赢了!” 虽然说的是认输的话,但此时他的声音中所透出的,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第201章 禹陵之秘 李逸云转过身来,瞧着满面带笑的虞烬,没好气的说道:“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你的机缘也太好点了吧?居然借这一剑突破了瓶颈!先说好,我的法力已经耗尽了,你可别再说什么比试了,还是赶紧把禹皇陵的奥秘告诉我吧。”说着手掌在身前轻轻一按,身体缓缓的向下落去。 虞烬的身体也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向下落去。他原本的羽化神甲已经踪迹不见,但身上所穿的却又不是初时的那件红袍。而是一件绚丽缤纷的华服。 齐肩而断的外褂披在宛如一体的劲装之外。金红色的背景之上,白炽色的圆球盘踞在胸口正中,七彩光带如同它伸展而出的羽翼一般,对称的在虞烬的胸前形成了两条交叉着的光带,在肩头和腋下穿过,朝后背处聚拢。肩头处微微上翘,似一双小巧的羽翼,振翅欲飞。 上衣在腰间分成两片衣摆,堪堪垂到近膝之处,长裤同样是金红色,一道道七彩光带从被衣摆遮住的上方垂落而下,如奔涌而来的浪潮,连接起金红色长靴上的纹路,最后从脚底冲出,势若奔向时光尽头。 整身衣袍紧贴身形,连袖口的宽窄也是分毫不差。却瞧不见一处针脚缝补的痕迹。衣服的材料也十分的奇特,周身光辉流转,却又瞧着颇具质感,不似任何一种世间所有之物。 这显然不是虞烬闲来无事换了身衣装,而是突破到造物境界的标志——造物仙衣。从羽化境界突破造物境界,所要做的就是用法力压缩出自己所操控的内宇宙。这内宇宙的形成,是源于过于体内的法力凝实到了某一程度,大约是初入羽化境的十倍。这时,法力就会因为太过凝实,出现一种向内“坍塌”的迹象。这时就需要道者将所有法力的“坍塌”集中在一个点,所有的能量会聚在一处一齐爆发,便会诞生出内宇宙。 内宇宙的奇特之处在于,它虽然诞生于人的体内,但却不存在于体内,而是无处不在,造物境界的高手可以于任意时间任意地点,随意进出内宇宙,并随之凭空出现在另一处。即使像刚才一样,李逸云将包含虞烬身形在内的空间尽皆凝固时,也不受影响。 但内宇宙还有一个奇特之处,它并不与现实宇宙重合,却又不是完全独立的。例如,当虞烬用进入内宇宙的方式躲开李逸云的剑气时,如果李逸云不停手,继续劈斩而下的话,只要他还未从内宇宙出来,那不管他处于内宇宙的哪一处,剑气都会毫无阻碍的将他击中,与他不躲闪的情况是相同的。 因祸得福的虞烬哈哈笑着:“那是当然,我一会儿一定倾囊相授。真要感谢李兄这一剑了,我之前尝试过多次将体内的坍塌聚在一处,却都已失败告终,若你非那一剑我恐怕还要耗费许多日子呢!” 说话间,两人已落到地面,虞烬的一身华服随之散作片片光羽,那身红色的长袍又重新的露了出来。他走到李逸云面前,一拍对方的肩膀,赞许道:“你那一剑可真是厉害,即便是现在的我,再来一次也肯定挡不住,剑气的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你的修为了,你是怎么掌握的?” 李逸云朝着来到身边的风沐翎笑了笑,又转头来应付他说:“这个要说可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你还是先把禹皇陵的事告诉我吧,真的很急!” 无辜的摊了摊手,虞烬说道:“可是你现在不是法力耗尽了吗?你瞧瞧这太阳,等你法力回复天就黑了,禹皇陵只能够在白天进入,只能明天啦!” “你……”李逸云气的无话可说,最终他用力的挥了挥手,叹道:“那先去吃饭吧,边吃边说!”说着拉起风沐翎头也不回的朝之前乡民们离开的方向行去。瞧他赌气的模样,虞烬笑的合不拢嘴,挥手招呼一旁的吴且说:“来!小吴,一起去吃个饭,热闹热闹!”吴且得到自己尊敬的前辈召唤,自然是眉飞色舞,小跑着赶了上来,随虞烬一同追着李逸云而去。 空地之上摆满了一面面尺余高的方桌,围成一个硕大的圆形。铺就了有些粗糙却浓香扑鼻的菜肴,多是野味和当地的野菜。此时人们正席地而坐,男男女女围成一团,大声的谈天说地,李玉龙坐在靠近中央的位置,不时地用些小法术,看的众人纷纷叫好。 眼尖的看见李逸云走来,连忙叫起众人。大家又看见虞烬随后跟来,更是欣喜万分。簇拥着将他们送到了为他们留出的位置上,菜肴也立刻紧随而至。 作为主角的“恩公”到场了,宴席立刻便被掀起了又一个高潮。人们蜂拥而来,不住的向李逸云敬酒,虞烬在当地的名气也很是尊崇,向他敬酒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但此时的李逸云可不是在辽东时修为尽失的状态,即便是残存在体内的一丝法力,也能将几缸烈酒化个干净,更别说他的身体还在自动的吸纳天地灵气,恢复法力。而虞烬突破了造物境界更是肆无忌惮,连化解都不用,直接将烈酒向内宇宙中一扔,立刻便化为了原始的能量体,消失一空。 两人酒到杯干,还反过来回敬。太阳还没落山,整个村子的村民便没有几个清醒的了。男人们也不管身边是谁,瞪着眼睛便开始吹嘘着自己辉煌,女人们有些甚至借着酒意载歌载舞,引发了一阵阵欢呼。孩子们则趁着这没人管他们的良机,偷偷的将酒塞在怀里,躲到一边去品尝这平时被禁制触碰的神秘之物。 一时间,竟没人顾得上远道来的客人们,将一行人连同虞烬在内晾在了一边。不过对于李逸云来说,却是甘之若饴。趁这个机会,他连忙抓过虞烬的衣襟,似乎怕他他逃走,低声问道:“这时候该说了吧?别耍花招了!” 虞烬轻笑了一下,“好好!瞧你急的,我这就告诉你。首先,像我刚才说的,禹皇陵只在日出之后到日落之前的时间内是开放的,其余的时间结界会彻底封死,完全无法进入。” “每年最大的潮信到来的日子,最外层的结界会消失,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其中参拜,但进入之后修为将完全被封印。其中的山石可以取出,其余的东西都不能碰,这点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说着这样的事,虞烬的神情自然而然的庄重了起来。 李逸云点点头答道:“嗯,我知道。你那在源于洞内的石块上施法的办法,想来便是趁着潮信日在里面取出石块,再将法术施加在其上的吧?” “没错!”虞烬笑着点了点头。李逸云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可我有些不相信,难道就没有正面破解的结界方法?非要这样麻烦?今年潮信日刚过,假若没有这些石块,我难道只有等上一年?” “不不不。”虞烬摇了摇头。“其实破解那结界说那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在于运气。”“运气?怎么说?”李逸云更奇怪了。虞烬却忍不住带了些笑意:“怎么说呢?那个结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无论是属性还是构造。能够克制他的方法也在变化,而且毫无规律可循。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相同属性相同方式的法术不断的尝试,运气好的,试几次刚好赶上结界变做被法术相克的形态,自然就进去了。运气不好的,在那儿试个一年也进不去,只能老实实的等着潮信日。” “什么?你不是骗我吧?”李逸云惊讶的问。虞烬郑重的点点头,“千真万确,绝对没有骗你。”又似自言自语的说:“也许在禹皇看来,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吧!” 李逸云摇摇头:“我还是借你的石块用用吧,我的运气向来不好。”但刚说完,他的心中就浮出一丝奇怪的想法:他的运气不好吗?也许不是。按说运气这东西是没法控制的,但李逸云却可能是个例外,这边是因为他那奇特的造化之域。 这个领域既没有对自己的法术加持效果,也不能削弱敌人。刚刚突破羽化之境之时,简直就是个累赘。但随着李逸云修为的精进,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原本,这不知能不能称作领域的东西,只能稍稍加强他的运势,让他在用直觉范围类法术之时,成功率大些。后来,这领域又可以用类似于直觉的东西,在修炼过程或是面临选择之时,为李逸云指出某种方向。而现在,李逸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运势,不仅可以控制自己,也可以控制旁人。 上午面对结界之时,他并没有施展造化之域,只是它在自行作用,增强了李逸云的些许运势。“若是我再次面对结界之时,全力施展造化之域,将它对我运势的增幅效果开到最大,又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李逸云禁不住想。 不等他再想许多,虞烬已经继续说道:“禹皇陵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在除开潮信日的时候,每个人的一生只能进入一次。我已经进去过,所以明日是不能随你进入其中的。若是九州鼎真的在这陵墓之中,那恐怕只能是位于最深层,那里我也没去过。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是我所进入过的区域,你仔细听好……” 说起正事,虞烬很是认真,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仔细的讲述给李逸云,包括各项注意事项和他的种种建议,一直到月上中天才总算讲完。这时宴席也依然散了。村落虽小,倒也为他们腾出了两间邻着的屋子,一行人分成男女,各住一间休息了下来。虽说住处有些粗糙,但诸人近来都十分劳累,很快的便都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橘红色的太阳刚从天边跳出来。李逸云便已收拾停当,站在昨日开宴席之处等待其他人。不多时,风沐翎和李玉龙先后到来。李玉龙指了指身后说:“我已嘱咐缇雅看好孩子们了。”李逸云点点头道:“嗯,有弟妹帮忙我就放心了,禹皇陵可不能让孩子们乱闯。” 这时,虞烬带着吴且也从不远处行来,他冲着几人拱了拱手说:“几位起的都很早嘛!我们这就出发?”三人点了点头,一行人腾身而起,御风而行,仅仅一刻钟的光景便来到了那伪装成山壁的禹皇陵入口处。 三人的身上早已带了虞烬施过法术的石块。那是一种由探索禹皇陵的前辈们创造出的法术,通过那石块上所拥有的陵内宇宙所的气息,将持有者与陵内的宇宙联系起来,从而跨越结界。 来到结界之前,毫不停留的,三人便来到山壁之前,回身朝着虞烬和吴且拱了拱手。接着转身向前跨步,青灰色的山壁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便将风沐翎和李玉龙的身影吞没。 奇怪的是,李逸云却古怪的停了下来,迟疑了片刻,他竟然伸手入怀,将石块掏了出来,手一松,任由它飘荡在空中。“你这是干什么?要试试运气?”虞烬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虞烬的话语中明显带了些揶揄的语气,但李逸云却是浑然不觉的笑了笑说:“我还真想试试呢!”说着浑身亮起碧色的光芒,将全身包裹在内,随后身体向前一倾,朝着那看似十分坚硬的岩壁撞去。 “喂!你倒是换个高明点的招数呀!这怎么可……”虞烬突然瞪大了眼睛。就在他的面前,裹着最简单的木属性法力的李逸云就如之前的两人一般,在山壁轻轻的晃动之后消失在了其中。那被他放在空中的石块则因为失去了他的法力加持,径直的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过了半晌,虞烬才幽幽叹道。一旁的吴且更是不住的喃喃道:“天啊,天啊……” 跨越了结界,曾经见过的山洞便出现在李逸云的面前。他正站在洞口之处,背后是一团模糊的光彩。先入洞的两人正站在面前几丈的位置等着他。 见他现出身来,风沐翎微笑着说:“实验成功了?”李逸云点了点头,面上带了丝兴奋之色:“看来我的感觉是真的,我真的可以有意识的去控制运势。若说是如何控制我也说不上来。对我来说,那就像用看到事物、听到声音一般的本能。原本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应当是真的了。” 刚刚李逸云在撞向结界之时,便全力的施展造化之域,在那个瞬间将自己的运势提升到极致,他根本就没管结界的变化,只是以单纯的木属性法力裹住全身。但奇妙的是,他的身体接触到结界的那一刻,结界刚好转变为单纯的土属性,恰巧被木属性法力破解,他便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其中。 听了他的话,得知缘由的李玉龙不觉也大感好奇:“真的啊?唉!早知道这样就等你把领域也共享给我再和你分开了,这领域听上去还蛮有趣!”李逸云瞪了他一眼说:“别光顾着玩!记住虞烬说过的话,现在开始每时每刻都不能松懈,走吧!”说着牵起风沐翎,头也不回的朝洞内走去。惹得李玉龙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给你们两口子当苦力还这么横!真是没礼貌!”一边说着,一边迈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站在结界外的虞烬和吴且发了许久的呆,又纷纷效仿李逸云的行为尝试了几次,自然是没能成功。两人不由得面露颓色。虞烬拍了拍吴且的肩头说:“看来我们是没那小子的运气了。他们现在还没出来大概进行的还算顺利,咱们也别在这儿等着了,回去吧!”“好吧。”吴且无精打采的应了声,两人背对着结界,并肩朝前走去。 走出了五六步远,虞烬突然止住了脚步,冷笑了声说:“看来我今天怕是又有的忙了!”不顾一旁吴且疑惑的眼神,身体一转,一道烈焰刀芒已然随着手掌的挥动激射而出,向着身侧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劈去。 “嘭”的一声巨响,那金红色刀芒在空无一物的空中炸了了粉碎,气浪却并没有向四周散开,而是向内缩去,长鲸吸水般被吸入了一处凭空出现的孔洞之中。一旁的吴且只觉自己眼前的空气晃动了一番,随后三个男子便出现在了原本空荡荡的位置,其中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正用掌心抵在那孔洞之上,将最后一缕刀芒吸纳而入。 这时,三人中那名年少之人开口道:“师父,依我看这里就让前辈来处理吧,他们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再拖下去恐怕会生出变化。前辈无法进入禹皇陵内部,留在门口堵着刚好,前辈,你意下如何?” 魁梧男子收回手掌,双目紧紧地注视着虞烬,沉声道:“我没意见,就这样吧。”“各尽所能吧。”剩下的那名中年人说了声。跟着身影一闪,便跃入结界之中消失不见,那少年人不敢怠慢,连忙一展身形,也跟着消失不见。 看着两人离去,虞烬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牢牢地盯住面前的魁梧男子,头也不转的对吴且说:“快走!这里的情况不是你能帮得上忙的!回去立刻带着全村人向南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若是过几天没什么别的事发生再回来。这里……怕是要出事啊!” 说着,身周光辉流转,那身绚丽的造化仙衣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吴且只觉眼前一花,虞烬的身体已经如流星般射出,弹向那不知来历的魁梧男子。感受到虞烬话中的郑重,吴且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虞烬发动的第一时间,他的身体就跃到半空,向着村落的方向不顾一切的奔去……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洞,三人已经不知走了有多久。走过了乡民们取石的那一段后,洞内便开始不时的出现一层层结界,不过比起最外层的那面结界,这些简直像纸一样脆弱,被李逸云轻易破去。而每走过一层结界,几人便感觉山洞中灵气与自身的间的流动发生了些许变化,几人感知之下,便悟出这应当就是虞烬所说的。除开潮信日,每人只能进入禹皇陵一次的原因。 除了结界外,还有层出不穷的岔路口,而且这山洞的岩石还有隔绝魂魄探测的功效,不过凭着李逸云造化之域那精准的直觉,三人一直都没走入过死路,想来行进的方向应当无误。 山洞的岩壁都是那种民夫运出去的青色岩石,不过越往深处走,岩石中蕴含的灵气变越浓郁。随着几人的前行,淡淡的光芒在洞顶亮起,照亮了原本黑暗的道路,又随着他们的继续前行而熄灭,始终只维持在前后十多丈的距离。而在侧壁之上,一处处凸出的的青岩被雕成树木、云彩的形态,一尊尊金色的人像立于其上,她们的面貌全然一致,只是形态各异,透出不同的神采。想来那日黄三想带出来的,便是这其中之一。 走着走着,道路豁然开朗。一处圆形的开阔地出现在三人面前。那空地的大小足有方圆数十丈。一条条玄妙的纹路被刻在地面坚硬的磐石之上,显然是某种阵法。但三人已得了虞烬的指点,自然是心中有底。维持的原来的速度,不慌不忙的向前走着,便踏上了那镂刻着阵法的地面。 满目光芒!那些纹路在几人的脚步刚刚踏上之时便同时亮了起来,闪烁着各色璀璨的光华。一层半球形的结界以地面为基础撑开,越过几人的头顶,抵在了洞顶之上。身后通向山洞的路也被结界阻挡。 三人心里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太过惊慌,只是被那耀眼的光芒一晃,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就在这光芒中,一声巨吼炸裂开来。山岳般高大的身影在这块空地的正中浮现而出。正是那日几人见过的那头黑熊! 而此时,那黑熊沐浴在法阵发出的光芒之中,体型比那日还要高壮了许多,气势也强出了不止一筹,显然更难对付。 但三人又岂是易与之辈?“动手!”李逸云低喝一声,身子便弹射而起,在空中完成了羽化神甲的召唤,翻了个筋斗,到了比黑熊还要更高的位置,接近了结界的顶端,随后双掌下击,蕴含着阴阳五行之力的七彩轮盘对着黑熊的头顶直击而去! 不知怎的,李逸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仿佛有什么危险就要接近一样。所以他才身形如电,想要迅速解决这第一重阻碍。 配合着他的攻势,风沐翎和李玉龙也动了起来。一身紫金色神甲的风沐翎双臂探出,双手掌心向内,八指相互交叉向上,拇指则指尖相抵朝下,组成了一个环形。掌中光芒闪动,一圈五彩的光环便随之出现,将黑熊圈在当中,随着风沐翎口中的一声“收!”迅速缩小,朝黑熊的身体收紧。 身上唯一没有铠甲出现的是李玉龙。他的身体正从内向外的发出金色的光芒,庄严而神圣。他的神情也跟着变得无比肃穆。手掌抬到胸前,他大喝了一声:“破!”一掌向黑熊的胸口击去。金色的掌印从他的手掌中剥离开来,在空中迅速的放大,转眼间便化作了数丈的高度,将黑熊的半个身体都覆盖在内,击向它的胸前。 三人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顿时封锁了黑熊的全部退路。那巨大的身影猛的仰起头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连空中的李逸云也不由自主的摇晃了起来。随着他的这声吼叫,法阵纹路的亮度又陡然增加了数倍,刺得人双眼刺痛。黑熊的身躯也完全与周围的光华融合了起来,渐渐地看不清形态。 “这怎么回事?虞烬没说过这种情况啊!”三人的心中同时喊道。但此时变招已经来不及,只能驾驭着自己的法术继续前攻,而就在他们的法术即将落在那已然模糊了的身影之上时,法阵又突然变得更加闪亮,三人已完全无法睁眼。 闭着双目的三人只觉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片刻后便又觉身体一轻,恢复了自由。 刺目的光芒似乎已经消失,三人尝试着慢慢的睁开眼,立刻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第202章 造物之境(上) 奥古的法阵一般不二。但结界之外的山洞却已然消失不见。半球形的结界如同飘在空中一般,悬浮在了一片无所依托的空间中。 四周空荡荡一片,无数的光点在不知何处的远方闪烁着微芒,使得这片空间显现出深沉的晶紫色,让人如同置身于星空,那些遥远的光斑便是璀璨的繁星。倏忽间,那些光斑又陡然闪亮,将整片空间照的如万里晴空,唯独缺少那光芒耀眼的烈日。因为它们的光芒相互交织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彼此。 尽管虞烬已经跟他们说过此处的情形,但三人还是忍不住失神了片刻。不仅是因为这奇异而美丽的景象,而更是因为此处透出的玄妙的气息。 感触最深的是李逸云。此地的景致不可谓不美,但他却立刻想起了另一个地方——白云门禁地之中的那虚无之境。尽管两者看上去截然相反,但李逸云却有同一个感觉——空!光影缤纷,但却似乎并不存在,而只是给人视觉上的一种错觉。“这想必也是禹皇那玄奇的——虚无之道的杰作吧?”他不禁在心里想道。 风沐翎和李玉龙没进过虚无之境,但以他们的修为也自然感受得出这处空间的奇妙。相互对视一眼,几人稍稍定了定神,李玉龙开口道:“这里是禹皇陵的第二层没错吧?不是说要打败那黑熊灵才会被传送来的吗?我们怎么还没动手就被传送来了?” 三人正皱着眉头苦想,就听一道壮如洪钟般的声音冲进他们的耳朵:“那是你们出手太狠,把它吓着了!”被震得一惊,三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瞧去,数丈外的某处空间像帘子似的被掀了开来,一个壮硕的身影踏着法阵间闪烁的纹路缓步走来。 尽管瞧上去他的身高并不比三人高太多,但在三人的眼中,这人就如同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岳般压了过来。每走一步,身周的压力便增强一分。同是壮硕,之前那“黑熊”不过是有了副高壮的样子,这人却是完美的融会了其中的神髓。 不等他走进,几人连忙行了一礼,恭敬地说了声:“拜见熊前辈!”几人从虞烬那里得知,禹皇陵第二层守护者的身份,其实是千年前协助大禹治理洪水的一只黑熊妖,大禹死后,他一直在这里守护禹皇陵,如今已有了千年光阴。第一层的那只黑熊,则是他用法术化出的一道分身。 “别废话了。说正事吧!”黑熊胡髭丛生的脸上皱了皱眉,透出一丝不耐,但眼神突然有亮了一下,有些惊奇的道:“居然是天火同人的法术?真让人有些怀念啊!”目光在李逸云和李玉龙的身上盘旋了几周才缓缓收回。 “我那分身不过是羽化境界巅峰的实力,而你们方才合击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若是被打中恐怕立刻便会烟消云散,所以他才连忙启动法阵,将你们送来。我还奇怪,你们几人怎么配合的这样娴熟,原来是天火同人啊!怪不得了!”说着,黑熊不住的点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李逸云瞧了瞧左边的风沐翎和右侧的李玉龙,不由得微微的笑了笑。正如他所言,他与李玉龙两人本为一体,自然心思相通。而与风沐翎多次共历患难,更是早已有了默契。因此才能产生出远超寻常的合击效果。 “你们也听别人说过了吧?过了第一关是有奖励的。现在准备一下,我要开始了。”黑熊站在了法阵的正中央,露出了庄重的神色。他那有些粗野的面貌也随着神色的转变镀上了一抹神采。 听了他这话,三人的神情也微微一变,难以掩饰的激动从眼神中透了出来。奖励的内容他们已经从虞烬那里得知,闯过第一关的人,将会得到一次法力压缩的机会! 法力的压缩过程由黑熊利用法阵完成,利用法阵的压力从外向内的将人们体内的法力进行压缩。压缩法力的过程不会直接增加法力的总量,但却能使法力便的更加浑厚,在体内占据的空间也自然变小。而后再以压缩后的法力运行一个周天,吸纳灵力将那些空出的空间填满,修为便会自然得到提升。 据虞烬所说,修为的提升因人而异,但即使是提升最少的也是十分惊人。有些未到羽化境界的道者跟着别人混过了第一关,经受了法力压缩之后,修为最少的都能直接提升一个境界。而对于来到这里的多数——羽化境界的道者来说,处于羽化初期的人压缩法力后都能达到羽化中期,中期则能达到后期。而像李逸云这样的羽化巅峰层次,极有可能一步登天,突破到造物的境界。 至于造物境界的道者,法力的压缩对他们已是毫无作用。因此便也罕有达到造物境界的人来到这里。 “站好别动,我要开始了!”黑熊只说了这一句,宽大的手掌便向前一伸,对着几人的身体凌空一抓。法阵连带着结界向内一收,一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将三人牢牢定住。法力压缩的过程已然开始。 三人全身的法力都不由自主的被调动了起来,耀眼的光芒将他们的身体笼罩。唯一的不同只是李玉龙身周的金光源自他的身体内部,另外两人身周的光芒却是来自羽化神甲。 李逸云先不管自己的情况,任由体内的法力与外界的压力相抗,转动目光向两边瞧去。左右两人起初只是均是露出些许痛苦之色,显然两股力量在体内相冲很是不适。但不多时便渐渐地适应了这种感觉。身周的光芒开始有规则的流转,显然是有意的调动自身法力配合法阵进行压缩。 李逸云这才放下心来,集中心神留意起了自己此时的状况。他已经达到了羽化境界的巅峰,体内法力几乎已无法再压缩一丝一毫。法阵的压缩之力刚刚落在他身上,便将他的法力彻底的推上了临界点,再也不能压缩分毫。 两股庞大的力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不断地相互倾轧。法阵不断地吸纳着天地灵气,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前赴后继的赶来。试图挤压着挡在它之前的一切。而李逸云那一身浑厚的法力自然不会屈服于压迫,早已自然的展开了反抗。它自行的沿着运功的路径飞速的运转,一边与压迫之力一次次的相撞,一边从四周吸纳着因两者相撞而溃散的灵气,补充着自身的消耗。 势均力敌的两股法力斗得不亦乐乎,李逸云却是苦不堪言。两股力量不住的厮杀,一阵阵骇人的冲击在他的体内炸裂开来,令他有一种时刻都会随之炸开的错觉。 他本想先将体内的法力稳定住,再尝试借着法阵之力实现突破。但他刚刚将法力约束住一部分,外界而来的压力立刻便发起冲锋,将它那仓促聚起的法力冲的碎成千万块,而那被冲散了的法力似乎被激怒了一般,迅速的聚拢后便以更加强劲的气势席卷而去,而李逸云就如被甩下地的骑士一般,被摔得七晕八素,徒劳的望着自己的战马脱缰而去。 连续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李逸云不禁有些心急了。而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炸开的气浪愈发的强烈,若是再不想出办法恐怕真的要受反噬之伤了。 “赌了!”李逸云一咬牙,心神一转,引导着全身的法力旋转着朝着胸口处的一个点冲去,如同在体内造出了一个漩涡。在这旋转之力的拉扯之下,本就向内压缩的法阵之力势如破竹,潮水般向李逸云体内奔涌而来。 这时,两股力量糅合而成的这股劲气已然临近了最中央的一点,力道也已然达到了李逸云从未驾驭过的强大。时机稍纵即逝,李逸云暗呼一声“破!”心神一动,这股庞大的力量轻轻一震,立刻朝着一个细小而微的点激射而去。 “糟了!”李逸云心中一惊。焦急之下,他竟然忘记了施展造化之域!而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刹那,体内由两股庞大法力形成的力量突然向内一缩,紧接着便陡然炸裂开来! 那一瞬间仿佛变得十分缓慢,李逸云眼见着一点点深邃的黑色出现在法力爆炸的每一处,每一处都呈现着不规则的形状,想一张张狰狞的巨口,向外扩张开来。 “失败了!”李逸云心中颓然叹道。而且是最糟糕的失败。原本即使不能成功,最多也不过是损失几成法力。但如今的他却是遇到了最危险的情况——不可控塌陷。那些被炸出来的空洞根本不是所要凝练出的玄妙的内宇宙。而是一处处宇宙夹缝,是不同宇宙的交界点。它们全部爆开的一刹那,李逸云就将被从身体各处炸开的宇宙乱流撕个粉碎,连魂魄也无法幸免。 而此时,所有的法力都已失控。李逸云再也不能调动这股力量的一分一毫。在这一刹那的最后时刻,李逸云释然一笑,心念猛地一转,将造化之域的效果运转到了极限! 最后一刻,他选择了赌上自己的运势。但他并不是已不相信自己。从一开始造化之域还是累赘的时候,李逸云便把他看成自己实力的一部分。如今到了最后一刻,他相信的,依旧是自己的实力! 然而这次,奇迹却并未发生。刹那间,那一个个黑色的空洞齐齐的发出一声声令人心寒的“咔嚓”之声,将它们周遭的空间炸开了一圈细小的裂痕。随后便如一只只洪荒猛兽,咆哮着冲出,眼见着便要将李逸云的身体扯成碎片。 第203章 造物之境(下) “完了!”李逸云绝望的想。 但就在这一刹那,时间再一次静止了。但这一次,并不只是李逸云的感觉。而是真的有一股力量将时间凝固住,而那力量的源头便是李逸云体内突兀的亮起的一点糅合着金、红、碧三色的绚丽光芒——三生剑气的光芒。 李逸云内视着体内的光芒,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自从这股神秘至极的剑气融入他的身体后,李逸云便一直在体内找寻着它的踪迹。然而翻遍了体内的每一个角落,但一直是一无所获。只是当心念运转,想要施展它时,剑气便会自行凝聚凝聚,却也是不知所起。 除此之外,唯一还能表明它存在的,便只有李逸云试图催发诛仙、南斗两大剑气之时,聚集而起的力量立刻被身体的某一处吸收不见,但朝那处找去,却依旧毫无特异之处,更奇怪的是,尝试几次,这个点的位置竟然截然不同! 这一次,还是剑气第一次主动在他的体内显出真容。他出现的位置,正好是法力炸裂的最中心之处,尽管李逸云并未看见它出现之前的一瞬,但他依旧可以肯定,在剑气出现之前,胸口的那个点丝毫没有显现出变化。 如一滴饱满的露珠,三生剑气在那炸裂的核心轻轻的抖动了一阵,随后,沿着那一路充斥着宇宙乱流的细小裂纹,逆着法力的运行方向,如盘旋而上的一条长龙,向着外侧席卷而出。 剑气所过之处,狂暴的宇宙乱流瞬间被抹平,那些刚刚险些将李逸云炸碎的深黑色空洞,在柔和的三色光芒中,就如一块块冰屑遇到火焰一样,悄无声息的“融化”开来,汇入那股流淌着的光芒之中。 顺流而下,三色光芒有序地将一颗颗空洞尽数抹平。一圈,两圈,三圈……李逸云惊喜的瞧着这股一直给自己带来奇迹的力量一路行来,最终来到了最外的一环,将最后一处狰狞的裂口汇入其中。 “锵!”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在李逸云脑中响起。他整个灵魂都被这股声浪振动了起来。一股奇异的感觉透入他的魂魄,他惊讶的感觉到,自己的造化之域,竟在这最后一刻,也被三生剑气吞入其中。 造化之域也是无形之物,若不是真的有效果,它倒是更像李逸云的错觉。可如今,这股无形无相的神奇力量竟在一瞬间,毫无征兆的被三生剑气席卷一空。李逸云无比准确的感受到,自己再也无法有意的去操控运势了。 “它究竟想干什么?”望着这刚刚救了自己的三色剑气,李逸云不禁心存疑惑。刚刚体验过造物之域神奇之处的他,如今陡然失去,倒还真有些沮丧。 但再看体内的变化,一抹发自心底深处的喜悦缓缓浮出,如荒原之上的星火,渐渐地有了燎原的姿态。时间再度恢复了流动。只见那盘旋着的三生剑气串连起最后一处裂痕后,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幅度并不很大,但却如洪荒巨兽醒来般吸引住了李逸云的目光。 向内,它沿着刚刚法力冲击的方向缩去,如同连接着天与地的一座旋梯,而环绕在四周的磅礴法力则如拱卫着它的诸天星辰,随着它扶摇而上,向那高渺的虚空逐渐升去。 开始时,法力收缩的速度还很缓慢,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缓缓流淌,散发着柔和的光华。渐渐地,“水势”越发的猛烈,流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终,化为了滔天巨浪般的璀璨星河,猛的撞击在法力中心处的一点。 “嗡——”李逸云的脑中再次传来一阵奇异的轰鸣,他的喜悦之情也在此刻彻底的爆发而出,燃起了熊熊的烈焰。三生剑气的光芒已然消失,恍若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体内的法力也随之平静下来,缓缓地流淌着。一切宛若毫无变化。 但李逸云却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哈”的轻笑出声。而后,他身体周围的空间微不可查一震,身形便消失在了这密不透风的结界之中。 眼前的景色一变,李逸云微微的晃了一晃,稳住了身形。不同于法阵之中,他此时已立身于实地之上。放眼望去,起伏不定的荒野蔓延到无尽的远方,一眼瞧不到头。转过身来,目光所及的尽头似乎露出了波涛汹涌的海岸。一阵阵隐约的浪潮声传入李逸云耳中,美妙的有些不真实。 抬起头来,此处的天空呈现的并不是蓝色,而是淡淡的莹黄,如同温润的美***白色的云朵东鳞西爪的点缀其上,自在而惬意。而在这天空的中央,一团由三生剑气构成的三色光团高悬其上,如同世间的太阳。但这光芒却并非一成不变,它而是状似慵懒的伸展开来,拉抻为椭圆的形状;时而发出强劲有力的震动,如同心跳;时而又在空中游荡起来,不知所往。但无论它如何变化,李逸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片宇宙的能量之源,便是由这团光芒中产生。 这便是李逸云突破到造物境界所拥有的内宇宙。到了此时,他也终于明悟了,之前在体内无法找到三生剑气的原因。三生剑气的层次,已经隐约的超出了这个世界的体系,它需要一个自成体系的宇宙才能容纳。而之前的李逸云还没拥有自己的内宇宙,所以与之相融的三生剑气无处歇脚,只能维持一个休眠的状态游离在宇宙之外。而当李逸云达到造物之境,拥有内宇宙后,这剑气便立刻先入为主的盘踞其中,抢先充当了这宇宙的核心。 造物境界的修炼,便是不断地完善内宇宙,以使它达到圆融的状态为最终目的,内宇宙中的事物、生灵,均可以由道者按自己的心意创造,因此这个境界被称之为造物。 只不过这里的生灵与真实的生灵还是有所差距,正如内宇宙并不完全独立与大千世界一样,内宇宙中的生灵也不能算作完整的生灵,因为只要道者身陨,内宇宙也会随之破灭,其间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而只有达到了混元之境的道者,他们所造的内宇宙圆融完满,才能够成为完全独立的世界,不再受到原本世界的影响,并可以在道者身陨之后继续存在。 相传人们生活着的这片宇宙,原本便是上古大神盘古的内宇宙所化。李逸云原本是不相信的,但如今站在了自己的内宇宙中,瞧着眼前正从土地中慢慢生发的嫩芽,他便觉得此事也没什么不可能的。照如今看来,自己若是能突破到混元境界,那这片宇宙又会与他原本生活的世界有多大的差异? 许多人都对李逸云说过,原本刚刚突破到造物境界之时,内宇宙不过是混沌一片,什么也没有。李逸云之所以有如今的情况,是因为三生剑气在“挤压”出内宇宙的那一刹那,便将除体内所能容纳的法力外,多余的法阵之力尽数注入了内宇宙中,并自动进行了“造物”的过程。 虽然它此举显然是越俎代庖,但李逸云却很是高兴。这内宇宙虽说看上去很是简陋,但却十分的自然圆融,而且已有了很大的规模。使得他直接跨越了造物境界的初期,达到了中期的境界。 这个过程若是由他自己来进行的话,至少要几个日夜不眠不休,而且恐怕还会出现许多不和谐之处,还要还原重来,浪费许多的法力。而三生剑气不过是须臾之间,便完成了他也很难完成的事情。 但在此过程中,李逸云却清晰的察觉到,尽管操纵着这一切的是那伟力绝伦的剑气,但真正起到关键作用,使得内宇宙没有一丝不屑的原因,却主要在于被三生剑气吸纳的造化之域。 那无形之力,如今已探出了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像网一样渗透到了内宇宙的每个角落,引导着一切造物的进行。这样一来,只要李逸云不恣意妄为,自然的催生内宇宙的发展,那他直到造物境界的顶峰,都不会因为内宇宙中的不谐,产生任何的瓶颈。 “看来你吞了它也不见得是坏事啊!”李逸云望着玉色的天际,对游荡着的三生剑气说道。那剑气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将自己伸展成椭圆的形状,在上的一段向下不住的落下抬起,似乎如人一样的点着头。 李逸云轻笑了一下,身体轻轻一震,眼前的景色如帘子般被拉开,之前所在的法阵又重新浮现。他刚要开口说话,一道漆黑的掌影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笔直的向他的头顶坠落。 那掌影的周围,浮现着一道道黑色的裂缝,显然是因为法力过于猛烈,而被撕扯开的一股股宇宙乱流! 第204章 利剑初试(上) 瞧着那些片刻之前险些杀死自己的宇宙乱流,李逸云的心脏不由得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他连忙施展出天山遁,身体瞬间向旁平移了数丈,同时大喊道:“熊前辈,手下留情啊!” 出手的正是黑熊,他瞧见李逸云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自己的一击不禁愣了片刻,随后收回手来说道:“我还当是有哪个宵小潜入,没想到你居然能连法阵之力也尽数吸纳,直接达到了造物中期的层次,天赋不错啊!” 李逸云拱了拱手道:“运气而已。前辈谬赞了!”他能有此时的成就,多半归功于他那造化之域,如此看来,这也不算谎话。黑熊咧了咧嘴,不置可否。跟着转头瞧向被法阵之力包裹着的另外两人。此时,他们身上光华已停止流转,忽明忽灭的光芒在两人身上如呼吸般一起一伏,显示着浓郁浑厚的法力。比之片刻之前,强横了数倍。简直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缓缓地收回操控着法阵的手,黑熊沉声道:“好了,你们两个基本也到了极限了,我们来说说接下来的考验。你们第二轮的敌人是我,你们是一个人上还是三个人一起上啊!”说着,他那双硕大的眼微微垂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一听这话,三人原本兴奋的神色渐渐地消散了下来。这第二轮的情况虞烬也已说过。他到这里的那次,黑熊也同样问出了这句话,却不作任何解释。那时一起来的人们感到黑熊实力强大,便选择了后者,但黑熊的实力已然达到造物境界的后期,合众人之力最终也还是败了下来。 不过虞烬却很是幸运的被黑熊看重,说了句“天赋不错”后,便将他法术中的精华传授给虞烬,将它们融会贯通之后,虞烬才有了如今那七彩的烈焰和那吞噬之力。但据虞烬所说,当几人选择了一齐迎击的时候,黑熊的神色便有些颓唐,等他们被打败了之后,黑熊的神情更是郁郁寡欢,好像被打败的反而是他一样。 那时,李逸云便想到了另一个人——候武,他受鸿钧祖师所托,守护缥缈剑灵。只有剑灵找到了下一任主人,他才能解脱。黑熊如今的行状,与候武大为相似。说不定此时的选择,便关系到取得九州鼎的成败。 三人对视一眼,由李逸云拱手问道:“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若是能侥幸得胜,这两种选择的结果有什么区别呢?”黑熊双眉一挑,似乎对他说的话有了些兴趣。“若是你们合力战胜我,便可以尽情吸收这法阵千余年来积累的灵气,直到你们承受的极限;而若是有人能单人击败我,那他便可以进入禹皇陵的第三层,传承禹皇遗留下的,他毕生的所学。”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法阵之内突然变得极为寂静,三人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连呼吸也忘记了。若是换了几年前,几人定要大叫出声,即便是如今他们见识都可称得上广博,但依旧被震撼到了。 禹皇是什么人?那可是混元境界的绝世强者!胜利者竟然能传承他的毕生所学?这已经是不能用任何价值来衡量的奖励了。而就算是稍次一等,合力击败黑熊,那也可以获得这法阵千年积累下的浓厚灵气,那效果可比刚才的法力压缩更要显著得多! 脑中灵光一闪,李逸云也已猜出了黑熊没有说出口的隐情。若有人合力击败他,吸纳了法阵积累的灵气,法阵短时间内定然无法再起作用,便会陷入休眠状态,而作为守护者的黑熊想来就可以获得一段的自由。而若有人得到了禹皇的传承,那此处的作用便不复存在,届时陵内的法阵便会消散,黑熊也将彻底解脱了吧? 强迫自己从黑熊的一番话语中镇定下来,李逸云开诚布公的说:“前辈,晚辈不敢奢求禹皇的绝学,但晚辈一直以来便想着亲眼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由禹皇所铸的九州鼎,晚辈此次来的最初目的也在于此,不知如何做,才能一睹神器之光?” “哦?你竟然是为了它来的?想必外面的那个假货让你们没少折腾吧?禹皇也真能折腾人!”说这话时,黑熊的眉眼间带上了些许笑意,似乎回想起了当年的一些趣事。但随即便转为了庄重之色,沉声道:“那样的话,你就只有选择独自挑战我了,因为九州鼎所在的位置,便是在禹皇陵的最深层。怎么样?要挑战吗?” 朝左右各望了一眼,李玉龙对着他撇了撇嘴,风沐翎则皱了皱眉。神态各异,但眼神中均透出担忧之色。黑熊的实力至少已经达到了造物境后期,而李逸云虽说也是造物境中期,但他刚刚达到造物境还不到一刻钟,对新境界的诸多能力还不熟悉,打斗起来,实在是胜算不大。 但李逸云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尽管风沐翎和李玉龙都经历了法力压缩的提升,但他们原本不过是刚刚达到羽化境界中期的层次,提升再大也不过是羽化境界巅峰。而面对着与造物境界天堑般的差距,两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获得九州鼎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事到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冲着身边的两人递出一个微笑,李逸云向前一步,朝黑熊躬身施了一礼,郑重的道:“晚辈李逸云,斗胆请前辈赐教。”说着,心念一动,一点精纯的能量从内宇宙的最深处扩散而出,似慢实快。转眼间便经由内宇宙的边缘扩散而出,这时,它也由原本的一点化为了一层流光溢彩的球形薄膜。而在李逸云体内显出真容后,这层薄膜又迅速的变形,绽放般的透出了李逸云的体外。 内宇宙形成的那一刻,李逸云原本的羽化神甲便随着法力被一同吸纳。而这时,他那天青色长衫之上再度闪烁起了光芒。刹那间,他那独有的造物仙衣便第一次在世间展露了真容。 他这套仙衣的姿态介乎于劲装与长衫之间。衣裤的线条都如一身武者的劲装般,贴合着他的身形分毫不差,顿时显出一股英姿勃发之态。但上衣又在腰间如长衫一样,垂下一段衣摆,抵在膝盖上方。衣摆前后均在中央开口,分成两半,随着他法力的鼓动轻轻摇摆,将潇洒之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内宇宙中天空的那种玉色,成为了这套仙衣的背景色。不容忽视的金、红、碧三色在胸口正中开出了一朵美丽的花朵,有些像七曜轮的形状。那图案又随着法力的流转,活物般的伸展变化、汇聚分散。时而如熊熊烈火,时而如满天繁星。几团洁白的云朵点缀在周围,为它更添了一份洒脱恣意。 正对着风沐翎与李玉龙的背后,则是李逸云那阴阳为心的七曜轮。阴阳鱼带动着五行轮盘缓缓流转,不像在羽化神甲之上时那样迅速,但隐隐间却带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两人一瞧向它,便觉自己的魂魄似乎随着这光轮的转动被吸入了其中,连忙凝聚心神,这才恢复常态,但也再不敢盯着那光轮去看。 左右两侧,从脖颈处的衣领开始,那金色在中,红、碧在两侧缠绕往复的纹路便沿着肩头的曲线向下,最终在两侧的袖口处化为环形,以火焰的姿态点缀在袖口的末端。裤子的两侧也是一样,由腰际开始,三生剑气银河坠落般垂落而下,最终在脚踝的玉色背景的尽头化为高三寸左右,向上燃起的烈焰。 一双点缀着七彩云霞的墨蓝色短靴用力一踏,李逸云便从法阵那通透的地面上纵身而起,抢先朝黑熊攻去。身在半空,李逸云双臂向两旁张开,此时的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因为随着他突破到造物的境界,某些东西终于可以再度施展了。 星空般的法阵中,两道耀眼的光芒陡然亮起,将李逸云的身体夹在中央。而后犹长鲸吸水般向内收缩,化为两道数尺长的剑芒,在他那五指并拢的双掌处延伸开去。 右侧的剑芒长五尺,宽一尺,两侧赤红如血的剑身之上,雕镂着一只只咆哮嘶鸣的巨兽,栩栩如生;另一侧的剑芒,则露出生机勃勃的青碧之色,剑长接近四尺,宽度堪堪包住手掌,一根根种类各异的枝条状的纹路,由剑身两侧的中线向外蔓延,显现出一派万木争春之象。 这正是久违了的诛仙、南斗两种剑气。随着内宇宙的开辟,三生剑气已能够在这自成体系的宇宙中得到补充,虽说它的消耗使得李逸云仍不能将它作为常规攻击手段使用,但也已不需要强行吸取李逸云的法力,于是这两种剑气也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经过了三生剑气的洗礼,再加上李逸云修为的提升,如今这两种剑气的威力比之当初不知打了多少倍,剑气凝练如实物,瞧上去就好像李逸云的双手处各生长出一柄剑一样。剑上新生出的花纹更是表明了剑气层次的提升。单就诛仙剑气来说,李逸云如今所御使的,已不逊色于当年的通天教主,甚至隐隐间还有些超越的趋势。 瞧着这两股剑气,李逸云如同面对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露出了笑容,腰身在空中一扭,身体便如疾风般旋转起来,双剑舞动,带起了漩涡状的剑芒气劲,由上至下的攻向黑熊! 这招源自李逸云当年常用的“卷云击”,但将原本的单剑改为了双剑,并且将灵蛇手也融入手腕的动作之中。于是这招原本应有的螺旋状尖端,便化为了向外扩张的凛冽旋风,再加上灵蛇手的动作,红碧两色在空中带起一道道流光,相互填充,须臾间凝成了径长丈余的阴阳鱼形,旋转着向黑熊头顶击落。 第205章 利剑初试(下) 到了造物之境,李逸云的每招每式都蕴含着他独有的宇宙之力,剑气一出,黑熊周围的空间立刻变得如水般波动,看似轻缓舒适,实则是剑气中蕴藏的内宇宙之力挥斩之下,与空间不住的碰撞,自然而然的便将周围的宇宙由虚无缥缈之态,化为了似液体般粘稠的形态,封锁了对方空间移动的法术。 黑熊那硕大的双眼猛然睁大,霎时一扫颓唐,变得如火焰般闪亮。乌光一闪,全身漆黑的造物仙衣已然覆盖在身体之上,贲突的肌肉将劲装制式的衣物撑得棱角毕现。他双手在胸前环抱,深黑色的法力立刻在胸前凝成一颗圆球,双臂猛的向上推出,那黑色球体立刻席卷而出,化为与李逸云所化双色旋风一样的螺旋形态,猛撞而来! 与虞烬和李逸云斗法时所用的法力相同,那黑色的漩涡没有一丝劲力向外,而是产生一股比真正的漩涡还要强横千百倍的吸力,将李逸云整个儿吸向漩涡的最中心。那里赫然闪烁着点点夹杂着灿银色的漆黑光彩,正是溢满了毁灭性的宇宙乱流! 然而这次,李逸云却露出了一丝压抑已久的笑容。正如他对虞烬所说,若是能够使用两种剑气的一种,他便有把握正面抗衡这强大的吞噬之力。尽管黑熊的实力远强于虞烬,但李逸云此时,却也是双剑齐出! 在两人满是战意的对视中,两股力量已然面对面的撞在了一起,李逸云手腕如灵蛇般舞动,那红碧双色的阴阳鱼飞速的舞动起来,两种剑气中所包含的庞杂法力,在李逸云的操控下分成无数缕属性各异的细流,又按着分门别类的搭配重新组合,时而相生,时而相克,变化无穷。 那漩涡所发出的的吸力非但没有将李逸云的剑芒扯碎,反而在剑芒的旋转中被剑芒带动了起来,向两旁散去为李逸云让开道路;而中央处的宇宙乱流更是缓缓收缩,如同云团相聚一般收拢起来,消失不见。而李逸云则借着这股吸力欺身而上,转眼便逼近了黑熊的头顶,剑气带起的劲风如刀般从他的额边掠过,将他那粗硬的发丝扯得如剑般笔直。 自己的法术竟然没有起到作用,黑熊显然有些始料不及。但他的神色只是波动了一下便恢复了原状,双臂闪电般的想身侧一扭,那已溃散的黑色旋风登时重新凝聚,化为一只咆哮着的巨龙,向内一拢便将李逸云的身体裹在其中,顺着黑熊手臂挥动的方向疾冲而出。 那裹挟在体外的黑龙自然奈何不了李逸云,但黑熊的法力极为浑厚,李逸云双剑齐出,一时间也无法将它粉碎;而它那前冲之势又如汹涌的巨浪般难以抵抗,李逸云也只能任由它带着自己斜向冲出,从黑熊的身侧掠过。只不过黑熊变招终究是慢了一丝,李逸云那锋锐的剑气在他的肋下擦出一道流光,带出几滴飘洒的血珠,漆黑的造物仙衣被扯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露出了被砍出一道血口的古铜色的肌肤。 瞧着空中的几点血珠,两人都瞪大了眼睛,显然都没有料到此时的情况。李逸云自然没有料到自己一招之下竟然能伤到对方,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劈斩裹着自己的黑色巨龙;而黑熊也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这年轻人竟能又如此实力,眼神中露出了又惊又喜的光芒! 回过神来,李逸云连忙双臂一挥,手腕在空中闪烁出无数残影,将裹着自己的黑色法力彻底绞碎,又借着劈斩之时的反冲之力,身体在空中一旋,有向上跃起了一截,呈现头下脚上的倒立之势。 脚尖在空中用力一点,李逸云斜刺里再度对着黑熊冲来,右手夹在身侧,赤红色的剑芒冲天而起,左手则在自己的头顶绕了个弧线,划出一轮弯月似的荧光,斩向黑熊的脖颈。 黑熊此时已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瞧着李逸云,眼神中的喜悦早已超过惊讶。他身侧的造物仙衣依然恢复原状,右手收回肋下紧握成拳,呼吸之间完成了蓄力。接着便如猛兽般咆哮而出,毫无花哨的与李逸云的剑芒撞在了一处。 李逸云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一股巨浪。吴越之地有名的江水潮信他没有见过,但他却在那极南的海水之中体验过海啸之威,想来江潮再如何庞大也是有所不及的吧?可此时,他只觉自己所面临的力道比那海啸之力还要强大数倍,而自己手中的剑气便是撑起屏障的最后一根柱子,一旦折断,自己立刻便会在一轮胜似一轮的浪潮中被挤压的粉身碎骨。 心中一凛,他倾尽全力的将法力注入南斗剑气之中。碧色的剑芒开始了轻微的摇曳,在它那如同舞姿般的姿态中,黑熊胜过浪潮的拳风被一丝丝的化解开来,但剑芒的光彩也渐渐开始有些黯淡,凝实的形体而开始显现出一丝虚幻。 黑熊已然完全沉浸在了打斗之中。见李逸云后继乏力,立刻手腕微微一收,便要再加一股力道。但就在这时,他却陡然感到五脏六腑猛的一痛,如同被万蛇噬咬,一阵眩晕之感袭来,眼中的视野突然蒙上了一层薄雾,肢体上开始传来一阵阵麻木。而紧握的拳头上,一条条血管高高凸起,露出诡异的青紫之色。 这是中了剧毒的迹象!黑熊顿时醒悟,再顾不上追击李逸云,连忙运转法力,全力抵抗正向全身扩散而去的毒素。 李逸云正有些难以支持,对方的劲气却陡然变弱,抬眼望去,只见黑熊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条条暗紫、暗红色的血管如一条条小蛇般蜿蜒曲折,向着他的额头蔓延,黑熊那一贯如山岳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一丝痛苦。李逸云愣了片刻,这才醒悟是自己刚刚的一剑无意间便蕴含了毒素,而此时,那毒素显然正在黑熊的体内横冲直撞。 机不可失,李逸云左手猛地一用力,那黯淡的南斗剑气再度发出令人侧目的光芒,随后便碎成片片光影,但黑熊那浪潮般的拳风也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李逸云的右手则在此刻由肋下向肩头抬起,他此刻是倒立之态,赤红色的剑芒对于黑熊来说是由上至下,划出的轨迹与之前南斗剑气的轨迹刚好形成一个圆形。 又是一个弯月似的劈斩!黑熊一边竭力遏止住体内狂暴的毒素,一边集中所有能够调动的法力,一掌推出,漆黑的法力凝成手掌形的一面盾牌,挡在了诛仙剑气的行进之路上。 “轰”的一声,撼动山岳的气浪爆发开来,黑熊的盾牌顷刻间化为粉碎。同时,他那壮硕的身影已如山崩时的一块碎石,被高高的抛了出去。诛仙剑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它只是为攻击而生的,追求的是最纯粹的力量,有轩辕剑之后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它,又岂是黑熊仓促间便能挡得住的? 倒飞而出的黑熊只觉一股沛然大力猛的击在胸口之上,忍不住一张嘴,仰天喷出一蓬带着暗紫色的血雨。不过借着这口血的喷出,黑熊借机将他体内的毒素随着这口血喷出体外。法力又全力一转,便将剩余的毒素化解一空。 此时再瞧李逸云,已回复了正立的姿态,双臂在身侧极力张开,如同展开了一双羽翼。巨大的七彩光轮在浮现在他的身后,如同一团冉冉升起的烈日。 但与他一贯的攻击方式不同,这次七曜轮并没有席卷而出或是释放五行属性的法力攻击,而是在出现之后的一刹那便停止在空中。突然,那光轮猛地一震,一道有些虚无的光影立刻扩散而出,形态依旧是光轮的形态,但大小却放大了无数倍。散发出的淡淡光芒将黑熊的身体也笼罩在内。 这一瞬间,黑熊震惊的发现,他与周围宇宙间的所有联系竟然都被切断了,似乎整个宇宙都在对他发出一股排斥之力。而他此时刚刚将体内的毒素完全化解,根本来不及应对。 而李逸云依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身后光轮的虚影一闪即逝,一只闪烁着淡银色光华的狐狸影像浮现在了李逸云的身体之外,与他的肢体一一相对应。背后高高扬起的尾巴,赫然有九条之多! 他的双目此时也完全变了模样,一点血红出现在双瞳最中央的位置,五彩光芒如花瓣般环绕周围。一双邪眸附体,李逸云陡然仰头高呼一声,声音高远悠长,竟真的让黑熊觉得,面对着的是一只真正的九尾天狐! 随着这一声高呼,那银色的狐狸猛的从李逸云身上跃起,瞪着那一双缤纷的眼眸,电光般朝着黑熊奔去。仓促间,黑熊须发皆张,巨大的黑色身影将他的身体包裹,赫然便是高如山岳的黑色巨熊。 对于妖族来说,他们可以如人族一样学习诸多法术,但它们最强的保命之法往往都是是引动本源之力,利用它那超出人类的最原始的身体摆脱灾厄。而黑熊此时所用的,赫然便是他的本源之力! 体态优雅的银色狐狸与黑熊顷刻间接触在了一起,没有任何的碰撞,银色的身影消散为点点光华,融入了黑熊周身的光芒之中。黑熊猛地瞪大了眼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而李逸云望着这情形,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没人知道,在他母亲去世的最后一刻,他母亲将将属于九尾狐的血脉之力尽数传给了李逸云。就算是李逸云自己,也是在突破到造物境界之后才得知了此事,正是借助了九尾狐的血脉之力,他才将从五毒咒和鲲鹏那里得到的两种瞳术合二为一,再集中在这银色的九尾狐之上释放而出。而这招的效果,便是九尾狐族最强大的能力,禁锢魂魄! 顿时,黑熊的身体停滞在了原地。他也想到了九尾狐族的专属能力,可是为时已晚,此时他魂魄十分清明,但就是无法与自己的身体取得联系,也无法凝聚成元神脱出体外。 他的眼中,那高高在上的年轻人正俯身下视,神色庄重的将双手伸到胸前,掌心相向,却微微错开。一红一碧两色光芒分别从双掌中亮起,朝着拇指所在的身体右侧探出,而在两道剑气之间,一道更加璀璨的,仿佛是万物中心的金色剑气从虚空中浮现而出。 一抹危险的气息浮上黑熊的心头,他已惊讶到了无以复加,尽管自己此时魂魄被禁,但却已启动了本源之力。这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手段,能让这个状态的他感到危险。 目之所及,只见那一红一碧双色光芒如盘旋而上的两条巨龙,一左一右的绕在了那金色的光芒之上。三色闪耀的光芒凝成了七尺长剑,出现在了李逸云的双掌之中。 不像之前的那般,剑刃直接从掌中延伸而出,此时的剑芒拥有着古朴的剑柄,正被李逸云双手合握着;延伸过剑锷,便是宽及一尺的笔直剑身。剑芒比起之前的红碧双剑要虚幻的多,剑身之上的纹路只有模模糊糊样子,根本看不出究竟。但黑熊的直觉却告诉他,此时的剑芒,比之前的要可怕十倍! 就在他焦急之中,他只觉得魂魄的核心发出一声轻微的破碎之声,随后身体便重归了他的控制。而这时,李逸云已经腾跃而起,双手持着耀眼的剑芒,如同要斩开天地一般凌空而下,一剑向他斩来。 黑熊避无可避,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周身黑色的光彩炸裂般爆发开来,与从天而降的李逸云撞击在了一处! 第206章 禹陵尽头(上) 留在最终的,自然还是三生剑气。这一次的剑气,在法力的总量上也仅有第一次出手斩杀穷奇的那一剑才能相比。但那时尽管有多人助力,但作为使用者的李逸云却仅是初入羽化之境,和如今相比判若云泥,所能发挥出的威力自然也远超从前! 一剑斩出,李逸云突然一阵恍惚。这一刻他终于触摸到了三生剑气那妙不可言的本质。在这之前,他使用这剑气一直是囫囵吞枣,不知滋味。然而这一次,一切却截然不同,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李逸云的眼前悄然绽放! 眼中的一切无声的完成了蜕变,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为了一点点细若微尘的能量,时而凝聚,时而散开,组成不同的形态。他自身的法力犹如一根根随心操控的丝线,仿佛心念一动,便能探入宇宙间的任意一处,施展神通。 一阵阵令人心旷神怡的声响在他的耳畔响起,似真似幻。李逸云只觉得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不见,但又不想禹皇的那所谓虚无空寂,而是一种“不滞于物”的潇洒恣意。这一刻,他犹如脱去了所有有形的、无形的束缚,以一个全新的生命,沉浸在这囊括了宇宙万物,却又有着独有特质的力量之中。 然而仅仅只有一刻。这种奇妙的感觉便潮水般的褪去,恍若幻觉。他的面前只有那正碰撞在一起的两股澎湃法力。如同撞在礁石之上的海浪,三生剑气之上迸出点点水珠似的光芒,似乎落了下风。 但黑熊那一身笼罩着他的本源法力,却在碰触到剑气的刹那如春雪般融化开来。而三生剑气那迸溅而起的光点只是散开几寸的距离,便又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重新聚拢。而后便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将法阵原本的光芒尽数掩盖,如同劈开夜空的闪电一样,朝着黑熊再度斩来。 电光一闪,那高壮如山的巨熊光影一僵,随后在一阵轻微的碎裂声中,凌空碎成几块,又散做漫天的碎屑,点点抖落而下。李逸云去势不止,锐利的剑锋由上划下,在黑熊的胸口处微微一停,便消失在李逸云双掌之间。他双脚在空中轻踏,消去前冲之势,站稳了身形,朝着黑熊拱手道:“晚辈侥幸得胜,前辈承让了。” 他说这话时,一层淡淡的薄膜从法阵内层剥离开来,渐渐缩小,融入了他的体内,李逸云顿时感觉自己似乎有了控制法阵的能力。显然这层能量便是证明他通过考验的印记。 这场斗法的确有了侥幸的成分,从刚一交手时黑熊处置不慎被毒素所伤后,便被李逸云牵入了他的节奏中,处在了被动的局面。他那充满吞噬之力的法力还有许多强横的进攻手段,却一直没有机会使出来。若是让黑熊全力施为,恐怕又是另一个局面了。但胜负往往就取决于一瞬间。 瞧着面前对他行礼的李逸云,黑熊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双眼中竟然隐隐有热泪溢出。他点点头说:“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夫等了一千多年了,终于可以给禹皇一个交代了!年轻人,谢谢你!”说着,竟然一躬身,对着李逸云施了一礼。 李逸云连忙双手向上一托,止住黑熊的动作。黑熊这一下用的力不小,李逸云险些便被反冲震伤,连忙叫道:“前辈,晚辈方才纯属侥幸,前辈若是这样岂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吗?”好说歹说,黑熊总算是直起了身。 见他旗开得胜,风沐翎和李玉龙也凑了过来,满脸带笑。这时,法阵的光芒已经变得十分黯淡了。黑熊收拢了一下散乱的呼吸,微笑着说道:“你已战胜了我,现在就可以启动法阵进入最后一层了,你的朋友也可以与你一同进去。不过能接受传承的只有你,他们两个只能看看。”此时的黑熊,再无之前那霸道果敢的气势,尽管身形依旧壮硕,但却有些像一个老人了,不过神色间也没了原本那化不开的忧郁,变得自在安然。 李逸云心中惴惴,连忙问道:“前辈,最后一层的传承要如何进行?不知前辈可否指点一二?”黑熊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清楚,自从禹皇建成此地之后,那地方也只有他自己涉足过,我也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有些失望的点点头,李逸云心念一转,魂魄之力立刻便与法阵联系起来,片刻间就掌握了开启法阵的方法。他又对黑熊说道:“前辈不一起进去看看吗?” 黑熊摇了摇头,叹道:“不了!禹皇已然逝去,里面无论有什么也都只是徒增伤悲罢了!再说,外面又有两个客人要来了,我帮你们招待一下吧。” 李逸云闻言一愣,心神透过法阵扩张开去,果然感到两道气息正在山洞中迅速的前进。“前辈,要不要我先留下来?”李逸云问道。黑熊挥挥手说:“用不着用不着!只不过是向他说明一下罢了,若是对胃口的话,再将这法阵中的灵气送他们一些也就是了!你们赶紧去吧,早一步结束我就早一步收工啦!”语气中透出有些疲惫的畅快之感。 “好,那就烦劳前辈了。”说着,李逸云一抬手掌,脚下的法阵迅速的转了起来,淡淡的光晕将三人笼罩在内。不知怎的,李逸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安,但此时他的造化之域已失,这股不安也不似原来那般可靠了。对九州鼎的好奇立刻便将不安掩盖。身周的光芒陡然一闪,三人的身体便消失在了法阵的中央。 “去吧去吧!”黑熊散去了造物仙衣,盘膝坐在了地上。想到了终于结束了千余年的使命,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脑中开始筹划出去之后要怎样填补生命了。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法阵的中央闪过一丝光芒,两道身影被吐了出来。黑熊回过神来,抬头瞧向两人说:“不好意思呀!你们来晚了一步,这个陵墓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有人已经得到了禹皇的传承。你们若是想要的话,这法阵中的灵气倒还有不少,你们就拿去吧!”说着便又要沉浸在思索之中。 那两人听了这话,也稍稍的愣了愣,紧接着,那年轻一点的人便开口道:“得到传承的那人是不是叫李逸云?”黑熊一愣:“咦?你们认识?真巧啊!那……”话音未落,刺目的惨白色光芒便映入了他的眼睛。 眼前的景物又是一变。李逸云三人已脱出了法阵。此时三人的眼前,呈现出的是一片空无一物的景象,不仅没有山壁般的实物,连法阵也消失不见。近似淡青色的雾气盘旋在几人的周围,好像有生命般的轻轻游动,又如同无数点青色的光华,就像一只只色彩奇异的萤火虫。 正在几人环顾周围之时,一道声音犹如从天地开辟的远古悠悠传来:“终于来了,我等的实在是太久了!”青色的雾气瞬间消散,三人立刻沐浴在了圣洁的白色光芒之中。光芒太亮,三人不由得微微闭上了眼。从缝隙间瞧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高大身影从一片耀眼的光芒中走去,来到了几人的面前。 此时,三人已渐渐适应了此处的光芒。抬眼瞧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缓步而来。那人剑眉虎目,面貌硬挺,瞧起来将近三十岁。身形虽说不及黑熊魁梧,却更显紧实有力,每一块筋肉似乎都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一身漆黑的劲装之上,无数的暗金色纹路镂刻其上,几人转目瞧去,那暗金色纹路不住的流动,晃得人们头晕目眩,始终也瞧不出其中的真容。 虽说没亲眼见过此人,但依照他相貌所画的人像却是屡见不鲜,三人连忙躬身施礼道:“拜见禹皇!”另两人都是初次见到这一级别的高手,立刻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摄,不敢妄为。而对李逸云来说,也不过是第二次。不过只是一眼,他便断定,大禹生前的实力要胜过颛顼。李逸云无法探知混元境界高手的深浅,这样的判断毫无理由,但他却十分肯定,这个判断是对的。 大禹爽朗的一笑,高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见几人站起身来,他打量了一下三人,之后将目光集中到了李逸云的身上:“通过老黑考验的就是你吧?年轻人!” 尽管知道这不可能是禹皇本尊,李逸云还是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晚辈侥幸得胜,惭愧惭愧!”大禹摇了摇头说:“不用谦虚,你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修为本就难得,更何况你体内还拥有着一种我也有些摸不透的力量,胜过老黑也不算意外。” “说起来,我当年担心自己的一身微末之学失传,便建起了这处陵墓,身化宇宙之时,便留下了这一缕神念,你们所看见的我只不过是一缕念头,可没有什么法力留给你们啊!”大禹半开玩笑的说道。 李逸云拱手道:“禹皇说笑了。不瞒您说,晚辈此次前来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您所铸的九州鼎而来,现有一群恶徒正四处查询神器下落,恐怕要牵连天下气运。晚辈黔驴技穷,也只有抢先将神器取得这么个办法了。” “哈哈!”出人意料的,大禹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李逸云一愣,虽说他语焉不详,但以大禹的悟性不可能领会不到他言语中的郑重,却为何像听到了笑话一样?难道说,大禹是一个以万物为刍狗的人?又或者,九州鼎并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效用?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就听大禹笑着说:“年轻人!话是这么说,可我又怎么知道,你所说的那伙恶徒不是你们自己呢?”李逸云双目圆睁,顿时愣住了。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能够向大禹证明自己的证据,即使有,大禹也可以不相信。 此时,另两人还没什么感触,但李逸云的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他瞬间便想起了,在蓬莱时母亲与岛上弟子论道时曾说过,帮助大禹登位天子的皋陶,很有可能便是因为受到大禹猜忌而遇害的。想到这儿,他立刻紧张了起来。他甚至有些担心,片刻之前还笑着与自己说话的大禹会突然发难,将三人杀死在这儿,以绝后患。虽说自己已然突破到了造物的境界,身边的两人也远非弱小,但面前的人生前却已臻至高无上的混元境界,就算是一道意念,动起手来李逸云也毫无把握。 “别担心。”大禹笑了笑,似乎看穿了李逸云的心思般。“无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会完成传承仪式,将我的所学传授给你。”李逸云又愣了:“禹皇,晚辈有些奇怪。若我们真是恶徒,您这样做岂不是为虎作伥?” 大禹摇摇头说:“年轻人,我已经是旧时代的逝者了,之所以盘桓不去,唯一的目的便是将我的一生所悟流传下去,你是正是邪,与我何干?就算你真的十恶不赦,自然也该由这个时代的人来终结。再者,从你的神色来看,你大概丝毫不知九州鼎的真实用途吧?它确实有改天换地的能力,但付出的代价却……看你的面貌,也不像是有什么过于执着的事情,能做到那一步的人。” 随着大禹的所说,李逸云先是舒了口气,接着却越听越奇怪,大禹刚说完,他就急着问道:“禹皇,不知九州鼎究竟有何玄妙?晚辈翻遍典籍,对它的记载都是语焉不详。还请禹皇指教!” 第207章 禹陵尽头(下) 大禹挥了挥手道:“等你完成了传承,九州鼎自会从我这神念中分离出来,归化于你。你自己便能感知它的效用,比任何人说都管用。我的时间已然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你们两个也是。”如其所言,此时他的身影已经比刚才显得有些虚无了,显然仅仅是显露身形便对他有所消耗了。 三人对视一眼,风沐翎和李玉龙先后摇了摇头。大禹的隐私两人都没什么兴趣,而他的所作所为,除了九州鼎有什么用处外其他的尽人皆知,也没什么好问的。只有李逸云稍稍踟蹰了一下,才开口道:“禹皇,晚辈有一事斗胆请教……皋陶究竟是不是被您所杀?” 此话一出,他身边的两人都顿时瞪大了眼,显然没有听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只有大禹微微一愣,出人意料的没有发怒,只是沉默不语。良久,他叹了口气说:“果然有人这样想啊!皋陶虽非我所杀,但我却没能为他伸冤,算到我身上也不为过。唉!我原本希望他和启能成为兄弟般的好友的,没想到……” 话不需点破,李逸云已然明白了大禹没有说出的话语。杀死皋陶是大禹的儿子启,而大禹却没有为他伸冤。想来是因为父子之情吧?看来即使是君临八荒的天子、世间无敌的高手,终究也是个难逃七情六欲的常人啊!李逸云心中喟然叹道。 “抱歉,禹皇。但晚辈此时不问,恐怕再无机会,还请禹皇宽恕我的好奇。”李逸云拱手道。禹皇有些意兴阑珊:“无妨,做了的事就是做了,谁也无法更改。开始传承吧!”说着,那有些虚无的身影一闪,立刻便到了李逸云的身前,左手一探,掌心便抵在了李逸云的额头正中。 连准备一下的时间都不给,大禹突如其来的动作将三人吓了一跳。但李逸云随后便觉得,有一股舒适的感觉正顺着按在他额头的手掌传入体内,向全身流去。禹皇的话也在脑中响了起来:“我一生杀伐无数,伏尸百万,唯治水一事,算得上造福众生。所传你的,便是我从水流中所领悟的虚无之道,尽数领悟后,便可以实化虚,以虚化实,无中生有,创生万物……” 果然是这个!李逸云心想。这时,大禹那原本高大的身影渐渐虚化,变为了一个仿佛由雾气组成的圆球,贴在他的额头之上。李逸云的思绪也伴着体内不断涌上来的舒适之感,陷入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境界,大禹的话只说一遍,但却自然而然的,牢牢地被他刻在了脑中。 一段段深奥晦涩的语言传入李逸云耳中,但在大禹的神念操控下,这些话语直接化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信息,烙印在了李逸云的魂魄深处,使他瞬间便明悟了其中那缥缈深奥的玄机。 当初,在白云山虚无之境中初次见识虚无之力,李逸云便对这种力量有了大致的体会,此时又有大禹亲身传授,进境自然是瞬息千里。不知在不觉间,他下意识的便运转法力,原本身体周围那一层淡青色的雾气立刻便消散一空。 并没有任何事物来取代它,李逸云身周的一层此时正是完全的虚无,然而在那之外的雾气却是恍然未觉一般,丝毫没有向内填充。这层虚无若是扩散开去,便可以造就一个与白云山完全相同的虚无之境。 正当李逸云沉浸在传道的妙处无法自拔,另两人也满是好奇的瞧着眼前的景象时,银光一闪,一道长达数丈的璀璨剑芒流星般划过,笔直的朝着李逸云的方向斩去! 惊呼一声,站在一旁的两人已经腾身而起,羽化神甲瞬间附体,一金一紫两道光芒在空中交叉成一个十字形,交点刚好将挡住那银白色的剑芒。 “轰”的一声,澎湃的气浪炸裂开来,刮得远处的李逸云衣袍翻飞,他立刻想要转身去瞧,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却从他面前的青色光球之上传来,禁锢住了他的身体,他连转动一下眼珠也做不到,法力更是只能在体内和体表运转,一分一毫也无法释放出。 李逸云心急如焚,接连调运种种法力,但只是徒劳无功,就连三生剑气也毫无作用。虽说三生剑气本身已有了混元境界的层次,但李逸云自身终究没有那样的境界,自然也就冲不开大禹所设的禁制。 这时,就听身后传来风沐翎惊讶的呼声:“啊?怎么是您?不要……”背后又是一阵劲风传来,在他背后不远处与什么东西撞击而炸开。隐约间还有压抑着的痛呼之声。 李逸云一听,心中愈发焦急。这时,大禹刚刚将虚无之道的总纲传授完,正要接着说它的运用之法,那股禁锢着李逸云的力量也如人呼吸一般,向后收缩了片刻。 这一刹那,李逸云将三生剑气运转到了极致,整个人如同化身为了一团燃烧着的三色火球,顿时将贴在额头处的光球逼退,自己则皆是向后一纵,同时身体一扭,转过身来。 一团紫影从身边掠过,正是风沐翎。李逸云刚要伸手去接,只觉背后的光球传来一股吸力,他尚且能够抵御,但风沐翎的身体却在空中猛的加速,撞在了那光球之上。光球再度闪烁起轻柔的光芒,而风沐翎的身体则变得如李逸云刚才一般,一动不动。 见风沐翎暂时没有危险,李逸云连忙转回头瞧向身前。白光闪过,李玉龙被剑气斩出数丈远,嘴角已满是血迹。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手握剑芒,身体被白光包裹,看不清相貌。 李逸云连忙施展天山遁,身体立刻出现在了李玉龙的身边,一抬手掌,将他的冲击之力化去,扶着他站直了身子。这时,李逸云眼角闪过一道光芒,只见一人正手持银色剑芒,闪电般的冲向静止不动的风沐翎。 心中大怒,李逸云身体一闪,又挡在了风沐翎的身前,右臂信手一挥,猛兽似的诛仙剑气便咆哮而出,扑向迎面而来的银色光华。然而,就在两者将要相触的一刹那,那人的面孔终于在光芒中显露出来,落在李逸云的眼中。 “怎么是你?”李逸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叫道。连忙在最后一刻收了将近一半的力道。但饶是如此,两道剑芒相撞,那银色的光芒立刻便被击退,连带着那一身银甲的男子被高高的抛飞而出。 眨了眨眼睛,李逸云好似大梦初醒的神色,他转动着震惊的双眼,朝之前攻击李玉龙的那人瞧去。此时,那人也正往这面瞧来。他身周的白色光芒略微变得柔和了一些,一张虽有些沧桑,但依旧俊逸潇洒的面容在白色光芒的笼罩中,显露出高绝的气势。 李逸云的眼神变了又变,先是震惊,而后露出激动的火焰,但随后,那火焰又仿佛被水扑灭了一般,化为了迷茫的雾气。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又张了张嘴,才有声音传了出来。 “师父,怎么是你?” 第208章 扑朔迷离(上) 站在那炽热白光中央的,正是李玉龙口中,在昆仑山被吸入未知空间的吴尘。而之前被李逸云一剑斩飞的,则是他的小师弟柳鸣。几日不见,吴尘的姿态潇洒如昔,一身洁白如雪的造物仙衣淡雅出尘。然而,他那双星目却全无往日的淡然随适,而是溢满了执着的火焰。 “云儿,快闪开,我要切断那丫头与大禹神念的连接。”吴尘瞧着他说道。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柔若清风,但语气中却多了些令李逸云颤抖的东西,那是只有在秦玄的话语中听到过的疯狂之意。 一旁的李玉龙轻咳一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李逸云瞧在眼里,目光渐渐的冷了下来。脱口便道:“少装蒜了!你到底是谁? 那人也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李逸云会有这样的反应。接口道:“我是你师父吴尘啊!怎么?连师父也不认得了?”李逸云冷笑道:“怎么可能?我师父为人谦和,就算是面对仇人也是彬彬有礼,怎会如你这样进来就打?更何况你所攻击的还是他们两个!说!你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方法装成我师父?又怎么控制了我的师弟?”最后,他咬着牙问:“你把黑熊前辈怎么样了?” 尽管那人的法力气息与吴尘一般不二,但李逸云却是绝不相信他的师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此时他已认定,这人定是用了类似于浩渺辉光诀的法术,伪装了自身的法力,至于柳鸣,比较起来实力还太弱,不可能会使用这样的法术,定是被那人控制住了。 “是啊!我从前就是那样,所以才会失去了那么多东西……就拿你来说,若是当年我能早些把秦玄杀了,你母亲说不定也不会死了。”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萧索之意,但眼中的火焰却丝毫没有变化。 而原本坚定的李逸云却反而愣住了。他母亲的事只有极少的几人知道,若这人是秦玄,双方早就剑拔弩张。完全没必要如此做作。“难道他真的是我的师父?”李逸云不由的在心中问。 这时,那人接着道:“云儿,我今日势必要带走九州鼎。你若是再阻拦,为师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手中剑光喷薄而出,直指李逸云的前胸。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是我的师父!”李逸云在心中呐喊着,将原本疑惑的声音盖了过去。双臂一伸,红碧色的两柄长剑已探出爪牙。身影一纵,便又如旋风般激射而出,依旧以由“卷云击”化生而出的“两仪漩涡”为起手式,朝着对方攻去。 那人将手中的四尺剑芒在胸前一立,剑锋笔直向上。这剑比起李逸云手中的诛仙、南斗两剑,既没有两者的绚丽光华,也没有它们的滔天气势;但却显得缥缈空灵,轻柔恣意。 雪白色的剑光笔直向上,那人探出了空出来的左手,捏成剑诀的手势,并拢的食指和中指顺着剑身向上一抹。霎时,一丝丝银白色的光线从剑芒中弹射而出,如同铺天盖地的巨网,将李逸云的身形罩在了中央。 身形连闪,李逸云避开了无数的光线,但四面八方依旧布满了银白之色,而且那些被他躲开的丝线在越过他的身体之后,又如灵蛇般转了个头再度向李逸云袭来。 虽说李逸云手部正施展着的招数叫做灵蛇手,但与这些无孔不入的丝线相比,就笨拙的多了。须臾间,便有几道光芒擦中了李逸云的身体,那些光芒的破坏力并不大,连造物仙衣都没有划破,但被它擦中了之后,李逸云只觉自己的速度似乎有些慢了下来,法力运转的速度也减缓了一丝。 心中一凛,李逸云再顾不得节省法力。双剑的光芒忽的变得炽热起来,他的整个身体都沉浸在了光芒之中。旋转着的红碧色漩涡猛的前冲,将挡在前方的丝丝光线瞬间绞成碎片。但那些丝线上却有着一种蛛丝般的黏稠之力,被李逸云无坚不摧的剑芒粉碎的同时,总能将剑气覆盖在表面的一丝法力吸走。 漫天的银色碎屑如片片雪花,这片空间此时也生出了变化,由原来的青色转成了天空的蓝色,宛若瑞雪飘洒的冬日。李逸云在此刻终于冲开了最后一层阻挡,来到了白衣人的身前,他大吼一声,旋转着的双剑呼啸而出,如两道电光般一先一后斩下,直击那人的脖颈。 “锵!锵!”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那人将银白色的剑芒横在空中,先后迎上了南斗、诛仙的锋芒。白色的剑气飘忽不定,时散时聚,但终究还是稳定了下来,阻拦住了两道惊天剑芒。悬在半空的李逸云怒目而视,但也不能让他手中的剑芒将那人手中的白光斩断。 双腕猛的一加力,那人立刻被逼退了几步,李逸云也在空中直起身来,他双臂举过头顶,连带着腰部向后一仰,整个人弯的如同一张弓。接着,他身体一弹,双剑带起了全身的力量,劈山斩浪般砍下。 而那人则将剑芒改成了双手合握,原本有些孱弱的白色剑芒顿时膨胀为宽达尺余,长逾六尺的巨剑。如一往无前的巨浪般挥出,将两道剑芒的去路拦住。李逸云的剑势依旧没能将其斩断。 无数的交击声响起,三道光华在空中不住的相互碰撞,迸出一道道逸散的光华,如同金铁交击时的火花。这人的剑气比起李逸云的两种剑气在层次上弱了一些,但胜在专一,而且这人对法力的操控显然在李逸云之上,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 另一面,李玉龙此时也已与柳鸣交起手来。柳鸣一身银色的羽化神甲,锋芒毕露,一招招剑术快若闪电。李玉龙虽说凭着修为的优势占了上风,一时间却也难以将他制服。 李逸云眼睛扫到了那边的战况,不由得一阵心惊。上次昆仑山见面距离现在还不到两个月。那时,柳鸣不过是刚刚渡过六九雷劫,如今却已然稳稳达到了羽化的层次,若非李玉龙刚刚经历了法力压缩的过程,恐怕在修为上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已经不是任何天赋能够做到的事情了!想到这儿,李逸云又有些怀疑柳鸣的身份了,但瞧着他所用的招数,却又全然是自己师弟所擅长的招数,不似作伪,想来有了某些奇遇的可能性更大。 带着满腹的疑惑,李逸云手中剑光飞舞,将白衣人牢牢地牵制住。在李逸云诸多的能力中,最突出的、实用性最强的,无疑是用他的两种剑气进行近身战。相比起来,其他的法术虽说也不算弱,可也差了不少。 而如今面对着的敌人,在修为上还要强过黑熊。很有可能在远程法术领域有着非凡的造诣,李逸云可不敢露出自己的弱项,与他比拼其它的法术。只能将两种剑气催发到极致,一招快似一招的斩出,试图让对方在快攻中露出破绽。 随着他的全力猛攻,那人手中的剑气已有了些散乱的趋势,挥舞剑气的速度也变慢了一些。李逸云心中一喜,正要趁热打铁的再加把力,眼前的一切突然都笼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整个空间也跟着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突然间的变化,使得李逸云不由一分神,而面前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双臂用力一挥剑芒将李逸云逼退,那白色的剑芒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他双手一捏法诀,身体便消失不见,他原本所在之处则化为了一团云气,缓缓的散开。 但李逸云顾不上去找他,而是赶忙一转头,向着后方金光传来的方向瞧去。只见之前大禹神念所化的光球已经消失不见,一尊高达数丈的青铜巨鼎正浮在空中,耀眼的金光便是从它的身上发出。此时,那巨鼎正探出一缕金色的光线,光线中混杂着无数古老的篆文,朝着风沐翎的眉心涌去。而此刻,光影一闪,那人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了风沐翎的身边,一掌探出,朝着风沐翎与那金光中央之处抓去。 “不好!”李逸云心中惊叫一声。身形一闪,也陡然出现在了风沐翎的身边。此时再去阻拦那人已来不及,他怕风沐翎受伤,连忙抓住她的肩头,身形又一个闪烁,带着她一同移出了数丈远。 脱离了那巨鼎的范围,风沐翎的神色立刻由刚刚的木然恢复了常态。瞧着那人即将碰到铜鼎,她不由得惊叫道:“糟了!”但李逸云只是紧紧地将她搂住,生怕再有什么意外。 眼看着那金色的光芒便要落入白衣人的手掌中,突然,另一只修长的手掌从虚空中探了出来。“嘭”的一声,与白衣人的手掌击在一处。白衣人未加防备,顿时被打的倒飞而出,而那手掌的主人则好整以暇的伸出另一只手,连接上了金色的光芒。朗声笑道:“哈哈!多谢几位帮我解决了麻烦啊!”声音阴鸷而疯狂,正是蓄谋已久的秦玄! 李逸云目眦欲裂,放开了风沐翎纵身上前,大喝道:“秦玄!今日就让我除了你这魔头!”说着双手一握,璀璨的三色光芒在空中绽放而出,席卷着宇宙间一切的能量,朝着面前之人横扫而出! 原本经过之前的一番恶斗,李逸云的法力便消耗了将近两成。此时再施展出完全状态的三生剑气,法力直接降到了不足三成。但母亲的死已让他顾不得许多,三生剑气“出鞘”的同时,他的背后又浮现出一个卦爻的图案,坤上巽下,正是易经中的地风升。 这一卦象一出,李逸云本有些衰竭的法力顿时如落在荒原上的火星,猛的暴涨而起,浩大的气势比他全盛之时还要强出数倍!地风升这招法术的效果,便是以之后一段时间的虚弱,还换取同等时间内全方面的大幅提升。 在李逸云出剑的同时,那被击退的白衣人也动了。他站住脚步,双手十指交叠我在胸前,闭上了双眼。一道乳白色的光影从他的身上剥离而出,浮现在他的头顶,那是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一尊金甲战士!金甲战士在空中无声的大喝一声,身体便如流星般划过,朝着秦玄的胸口直撞而去。 李逸云全力一击之下,三生剑气单论法力的浑厚便已及得上造物后期的高手,而那人所召唤的金甲战士,更是已有了造物境界巅峰的气势。但面对着这两道堪称当世绝顶的攻击,秦玄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甚至露出了一副轻蔑的冷笑。 惊天长虹般的两道光芒在空中一闪而逝,转眼间便到了秦玄的身前,他的身体也已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就在这时,他身前的空间微微一颤,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那里,挡在了他与两道光芒之间。 李逸云心中一惊,但那人出现的太过突兀,想绕过他已然不可能。而那金甲战士更是完全脱出了白衣人的控制。电光火石之间,金色的璀璨身影,和李逸云的三色剑芒,便尽数撞在了那人的身上! 金甲战士和三色剑芒已尽数融入了这人的体内。李逸云此时才看得清,来人正是彭祖!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如水般流动起来,整个身躯都被耀眼的光芒填满了。 “彭……”李逸云说了一个字,便不知再说些什么。在蓬莱岛时彭祖意外的襄助秦玄便令他又惊又怒,在白云山之时没见他出现,心中还隐隐抱有一丝他悔悟的希望,然而这次,他竟然甘愿为秦玄挡下必杀的一招。“为什么?为什么啊?”李逸云在心中喊着。 彭祖笑着的嘴角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话。但就在这时,流动着的光芒突然停止了,他还没吐出一个字,身体便“砰”的一声炸开,散作了微尘般的细小粉末。 第209章 扑朔迷离(下) 李逸云顿时愣在了原地。他对这个满是谜团的人有着复杂的感情,早年少年之时,彭祖曾多次襄助于他,一直到他经脉尽毁之时还与他很是相善,但后来又突然投靠秦玄。李逸云一直都想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什么。但现在应当已经没了机会,在两人全力一击之下,彭祖已然形神俱灭,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然而,还没等他再度聚集法力攻向秦玄,甚至连再感慨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李逸云的眼前突然光影一闪,那些散落的光点便消失不见,甚至连重聚的过程都没有,彭祖那稍稍发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如同之前的一切只是幻觉。他接着开口,说出了刚才没有说出的话:“你们是杀不死我的!” 说这句话时,彭祖毫无得意之色,而是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不过李逸云却已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他满脑子都在叫嚣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出道以来,李逸云所见识的最强恢复类法术,便是苍梧之野陶部秘传的六觉创生之术,并且见证了叶茵的修炼过程,当时叶茵便说过,六觉创生修炼到极致,足可以起死回生,但那也至少需要死者的一缕魂魄。而刚才,他绝对的确定,彭祖的魂魄已经与肉身一起粉碎,一丝生机也不曾留下。然而他却能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甚至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李逸云此时有些慌乱了,他想到了蓬莱岛之时,彭祖便展现了他那诡异的恢复之力,但直到刚才之前,李逸云还以为,那不过是对他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大。可如今看来,即使是将他完全泯灭,他还会恢复如初!一时间他竟然没了主意,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这时,那从铜鼎上探出的光芒已然与秦玄的掌心连在了一起,那些远古深奥的文字通过他的手臂飞快的流向他的头顶。瞧着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秦玄也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 然而干笑了两声,他的声音便低了下去,只见那先前流动飞快的光芒此时不知为何竟停了下来。他正要用自己的法力尝试去御使它,那些钻入他体内的光芒竟然一股脑儿的退了回来,重新融入了铜鼎之中。 打斗着的柳鸣和李玉龙也早已停了下来。就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中,那闪耀着光芒的青铜巨鼎竟然重又缩成了一团金色的光球,接着再伸展开来,却变成了几行灿金色的文字,字体俊逸潇洒:“此物非祥,无能之辈得之有害无益,怀恨之辈得之徒生事端,故吾以将其取走,望尔等聪明些,别再纠结此物,以免贻误终生。——鸿钧字。” 突然间,一道劲风突然无声无息的从李逸云背后袭来来。他此时正瞧着那些文字出神,察觉之时,那劲风离他已然不足两尺,并将他周围的空间封锁完毕。这时,再想回头抵挡已经来不及了。李逸云连忙以脚尖为轴,身体向一侧倾倒而去,同时赤红色的光芒在手掌上凝成一层薄膜,向着那劲风袭来的方向抓去。 但究竟还是晚了片刻,眼角中映出那森寒的白色剑芒的同时,李逸云只觉腰间一痛,一道血箭已挥洒而出,不过并不很深。随后他的双手便将那道剑气紧紧地抓在掌中。 有着诛仙剑气凝成的护罩,那剑气自然伤不到李逸云,他扭头一看,正瞧见楚戾那双比剑气还要森寒的目光。李逸云已然达到了造物的境界,但看楚戾的身上还是那副羽化神甲。他自也知道偷袭不成便再无机会,手腕一抖已然将剑气弃之不顾,身影一闪便跃到了秦玄的身侧。 溢满了生命气息的南斗剑气在伤口处一晃而过,李逸云的伤势立刻恢复如初。这时,就听秦玄怒吼一声:“混蛋!”一掌带起潮水般的法力,拍向那些悬浮着的文字。 但随着他这一掌拍下,那些文字仿佛活的一般,顿时缩成核桃大小的一块,向外逃去,正好对着李逸云的方向。秦玄见状,连忙屈指一弹,一道白芒射出,击在那一小团光芒之上。那团光芒顿时碎成两块,秦玄信手一招,那团离他较近的光团便向他飞去,但那较远的光团却是去势不绝,依旧向李逸云的方向飞来。 李逸云连忙施展天山遁,瞬间移动到了那团光芒的面前,一探手便将其握入手中,顿时,一股温和的凉爽之感从其上传了过来。李逸云还来不及去看那究竟是什么,秦玄的身体便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双手合十向下一斩,数丈长的白色剑气便朝着李逸云当头斩落。 虽然之前的三生剑气消耗了大量的法力,但在地风升的增幅之下,李逸云仍有一战之力。手掌在腰间虚握,三色光芒不再向内凝聚,而是与秦玄相同的,也化为长达数丈的惊天长虹,自由向左横着向上斩出,与那烈日般的白光相撞。 “砰”的一声,最先破碎的,便是这片已然伤痕累累的空间。周围那有些像雾气的光彩顿时如碎裂的瓷器般四分五裂,有各自解体,化为粉末,几人又回到了之前与黑熊交战的法阵之中。只见黑熊已然倒在地上,原本壮实的身体如缩水版干瘪,好似只剩了一层皮一样。 风沐翎顿时想要奔上前去,但还没等她一动一步,这好似悬浮着法阵便如之前的空间一样,破碎成千万块。几人只觉脚下微微一晃,便站在了实地之上。出现在眼前的,赫然便是那青灰色的山洞,只是雕镂在地面的法阵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这时,两道滔天剑气才炸裂开来。也如那被它们毁灭的空间般,散作了漫天的碎片。秦玄被气浪迫的向上升去,李逸云则双脚下沉,他连忙向旁疾奔几步,才没有陷入岩石之中。 见此情形,所有的人都赶紧在身周布下防护,阻挡那漫天激射的法力碎片。尽管这一击包含着两大高手全力一击的法力,但毕竟在此处的也都不是弱者,全力防御之下,自然伤不到他们。但这时,就听几道稚嫩的童声高叫了起来:“啊!好疼!”“我也被打中了,啊!” 一听这声音,原本注视着秦玄的李逸云顿时瞪大了眼,风沐翎和李玉龙也是脸色煞白,身影一闪,三人立刻抛下了战场,不分先后的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掠去。 止住脚步,在三人的面前。李聃、刘锦生和和子三个孩子正靠在煽动的岩壁之上,做错事般的的瞧着他们,三人的身上此时都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时而呈现金红碧的三彩之色,时而显出浩瀚的白芒。见三人过来,李聃先开口道:“师父!对不起,师弟师妹嚷着要来,我拗不过他们,责罚我吧!”言语间轻轻地发颤,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李逸云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那一招爆发的威力,别说是三个孩子,就是上雷劫巅峰的高手,碰到一丝也是必死无疑。而好似验证着他的想法似的,三个孩子原本圆润的脸开始变得干枯起来,眼中的光芒也随着生命力的离去变得弱了起来。 这时,李逸云又感到一股凛然剑气袭向身后,他连忙转回身来,迎着秦玄的剑芒,斩出一道诛仙剑气。然而,两道剑芒却没有相撞,而是落在了突然挡在中间的彭祖身上,身周的光芒倏忽间消散。彭祖朝着秦玄冷冷道:“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但你若是这样,我就没有帮你的理由了!” 听了这话,秦玄冷哼一声,一把拉过楚戾,两人的身体消失不见,彭祖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瞧了李逸云一眼,一挥手,身体也消失不见。 “快!孩子们要不行了!怎么办?”风沐翎在一旁急着说。李逸云转回头来,只见三个孩子此时全身已然缩小了一圈,皮肤变得枯似树皮,眼中的光芒也如风中残烛般,随时都要熄灭。 李逸云咬咬牙,一挥手,雷风恒的卦象便化为丈余宽的图案,印在了三个孩子的身上。他们身体的变化立刻停了下来,但他们的所有动作也都随着停在了那个刹那。他们的时间,已经被李逸云用雷风恒强行停下了。 这时,就听背后传来那自称吴尘者的声音:“云儿,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放心吧,就算秦玄最后真的得逞,对你也影响不大。”李逸云沉着脸回过身,又听他接着说:“事态紧急,为师这就走了。希望后会有期!” 说着,他拉起一旁的柳鸣,身影一闪便朝着洞外掠去。见他突然离去,李逸云顿时从孩子们的身上回过身,高叫道:“沐翎留下来带着孩子,老二,跟我追!”说着,已然化身一道电光,急追着二人出了山洞。 第210章 顺势而为(上) 闪电般窜出山洞,那原本挡在最外层的屏障早已消失不见。绕过挡在面前的最后一段岩壁,李逸云便瞧见了此时洞外的情形。 那自称吴尘的人正拉着柳鸣冲天而起,向着远处遁去。而在他们身前,一身金红的虞烬正与一个身穿着五彩长袍的人斗在一处,那人全身笼在各色光芒之中,瞧不清面貌。 这时,就听身在半空的柳鸣向下大喊道:“前辈!我们走!”那人也不言语,只是猛的挥出一掌,浓黑色的掌影如一座从天而降的山峰般坠落,向着虞烬当头砸来。虞烬连忙双手一圈,划出一层层嵌套着的火焰光环,向那巨大的掌影迎去。而那人则趁机向后一退,化为一道斑斓的乌光,追着先前的两人腾身而去。 转身的时候,李逸云终于瞧见了他的面容,惊讶之下,追赶的速度不由得稍慢了一丝。就是这分毫的差距,那三人的身影便几番闪烁,如龙入大海般,在天空中消失不见。 这时,李玉龙也追了上来。他瞧了瞧停下脚步的李逸云,自然也看出对方已然逃脱。远处的虞烬瞧见了他们,身影一闪便来到了两人面前,有些气喘吁吁地说:“李兄,你们没事吧。刚刚三个孩子好像追进洞里了,不过和我打斗那人实在太棘手,我根本脱不开身,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啊?” 李逸云双眼满是不解之色,他背后地风升的图案缓缓消散,脸色立刻变得有些苍白,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虚弱的说:“我也不敢确定,不过与你打斗的人身份应该不会有误,他是我从前的一个朋友,叫做九婴。” “九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虞烬咀嚼着这名字,突然惊讶道:“难道……难道他就是那传说中的……?”李逸云轻轻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而且,如今的他可比传说中的更强了。” 虞烬正想再问些什么,脚步声从洞口处响起,风沐翎一手向上托着从洞中走了出来,那三个孩子被她施了法,漂浮在她手掌的上方。李逸云和李玉龙连忙迎了上去,将两个男孩接了过来。 除了虞烬外的三人此时都抱着一个孩子,风沐翎面色沉重的道:“我瞧了一眼,黑熊前辈身体已经被吸干了,结界一破,便碎成了一堆粉末,魂魄也是丝毫不剩,应当是秦玄的法术所致,不过他之前似乎被法力所禁锢,应当是吴……那个白衣人做的。”她瞧李逸云突然变了脸色,连忙改口道。 李逸云此时依旧还在地风升所造成的虚弱状态中,脸色很是难看,但他一咬牙,抬起手对准了那此时一览无余的山洞上方,猛地击出一拳。“轰”的一声,整个山峰在他那数丈大小的拳影撞击之下,带动着地面震颤了起来。一块块比他的拳影大出数倍的巨型岩石随之从岩壁上裂开,坠落而下,碰撞着堆在了山洞的入口。 一阵烟尘散去,山洞的入口已然被数丈厚的岩石堵死,山洞内部也是一阵轰鸣,想来是洞顶也被震得塌了下来。李逸云长叹一声:“就让这禹皇陵作为黑熊前辈的安歇之处吧。我们走吧!”几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是颓唐,先后凌空而起,向着村落的方向飞去。 走到路程的一半的时候,李玉龙突然大喊道:“你们看!”几人大吃一惊,还以为又有敌人突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蜿蜒的山路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队人,正与几人逆着方向迅速的跑来。领先一人一身青衣,正是去而复返的吴且。后面跟着的,则是一群扛着锄头、镰刀的村民。 “我不是让他回去带着村民去避难吗?”虞烬疑惑道。几人落在人群的面前,一问才知,吴且确是按着虞烬所说回到村中,通知村民们迅速避难。但村民们听说他们的恩人有危险,却死活不肯离去,反而要吴且带着他们跟来帮忙。 几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些村民就算一起上,也挡不住他们所遇的任何一人的一招。不过见这些淳朴的乡民竟为了报恩不惜以身犯险,几人也都被着实的感动了。 迦娜也在人群之中,见了几人怀中一动不动的孩子们,立刻忍不住哭了出来,边哭边自责没有看住孩子们。李逸云本来有些怒气,但却也知道他这几个徒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而且再怎么责罚她也于事无补。倒是李玉龙碍于情理,厉声责备她起来,李逸云连忙出言劝解,见迦娜颇为自责,又反过来开导了她几句。 随着簇拥着的人们回到村里,包括虞烬在内的四人都已是筋疲力尽,好在李逸云已经从虚弱的状态中缓解了出来。几人各尽所能,尝试了各种方法治疗三个孩子的伤势,但却毫无起色。只能将他们一直维持在**恒的封存状态。这一番下来,原本就消耗巨大的法力更是所剩无几,见没有起色,四人便分别打坐修炼,着手恢复法力。又叮嘱了村民不要打扰他们。 这一坐便到了第二天,最先解除了修炼状态的是虞烬。之后则是李玉龙,李逸云从修炼状态解除之时,便只剩下风沐翎还在盘膝打坐。经过这一夜的修炼,李逸云已经基本掌握了造物境界的诸多能力,巩固了自己突然提升的境界。原本这个过程很是困难,但又融入内宇宙核心的造化之域,梳理法力时遇到困惑只要随心而动,便能收获到很好的效果。 而到了这一刻,李逸云也终于明白了造化之域的奥妙,和它被融入内宇宙中带给自己的变化。造化一事,本是盈亏有数。造化之域并不能从根本上增强运势,而是以改变某些细节的方式扩大盈余之势,消弭亏损之运。 然而,当李逸云有意的去调用它时,造化之域便会以从根本上改变运势的方式对他进行增幅。但有盈就有亏,正是因为他在破除禹皇陵外层结界之时将运势提升到了极致,才会在之后的法力压缩之时遭遇最不幸的突变,若是他没有那超然万物的三生剑气,定然难逃一劫。 而之后,三生剑气借着凝练内宇宙的时机将造化之域一举吸纳,表面上看去李逸云似乎丧失了造化之力,但这股力量实际上却是完全的融入了他的内宇宙中,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样,他的每一招法术,甚至每一个想法,都会蕴含着造化之力。 不再是无意间的一些巧合,也不是有意的生硬操控。造化之力以一种介于有意无意之间的状态,融入到了他的生命之中,从而帮助他自然而然的跨越之后修炼之路上的种种难关。李逸云可以确定,自己直到造物之境巅峰的道路之上,已经是一马平川,甚至,连同着那通往混元境界的天堑,也因为这股力量变得容易了许多。 先后与李玉龙和虞烬两人打过了招呼,李逸云便发现,两人目光中的神采比起昨日也是大为不同,显然经过了昨日之事,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的升高,风沐翎所在的小屋却还是毫无动静。李逸云不禁有些心急,朝着屋门走近几步,想要看个究竟。 但就在他的某一步落在地上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明明眼前的木屋清晰可见,但李逸云却觉得一切恍若是幻觉,他如同来到了与虚无之境和禹皇陵最深处一样的空间之中,再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 虚无之力?李逸云挑了挑眉毛,同样的虚无之力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与外界的这股虚无之力相接。顿时,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感觉中又恢复了正常。环绕着他的虚无之力比起他所释放的虚无层次上明显还有所不足,依旧可以察觉出其中的些许瑕疵,但变化却远比他的丰富。在禹皇陵时,李逸云所传承的,是虚无之力的根本之道,至于运用技巧,则全转给了风沐翎,所以有此时的情况便也毫不奇怪了。 正揣度着风沐翎法力的种种变化,李逸云突然感觉周身轻轻一震,环绕着他的虚无之力已然如潮水般退去,周围的事物也都被还原成了原本的状态。 心念一动,环绕着他的虚无之力也随之收回。此时,只见木门轻轻一动,一身紫衣的风沐翎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身周正环绕着一股淡淡的气息,使得她瞧起来有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无踪。 见她出来,李逸云立刻笑着说:“沐翎,你这次可是最慢啊!哈哈!”但这话一出口,他便言语一滞,顿时想到两人如今有些微妙的关系,似乎不适合说这样玩笑的话。但好在李玉龙和虞烬也随着迎了上来。虞烬直言不讳地说:“呦!若我没看错的话,姑娘该是突破到了造物的境界吧?恭喜啦!”风沐翎微微一笑:“运气运气,多谢虞大哥啦。” 李逸云赶忙趁这机会插嘴道:“抽个空我将禹皇所传的虚无之道的根本告诉你,一定能趁热打铁的突破到造物中期。”风沐翎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显得心情不坏。 闲聊了几句,迦娜便给他们带来了村民们热情准备的饭菜。几人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完全不食五谷,但几人都不是清修之人,口腹之欲还是难免,也就敬谢不敏。席地而坐便开始大快朵颐。 等几人先后吃完,便又想起了昨日里的变故,刚刚有些轻松的脸色又纷纷阴沉了下来。轻叹了口气,李逸云先开口道:“没想到此处的九州鼎也是假的,这些前辈们真把我们捉弄的好惨啊!” 李玉龙撇撇嘴:“说来,这次的始作俑者可是鸿钧啊!不过我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守护者黑熊怎么也不知道九州鼎被带走的?就算瞒得过黑熊,可那神鼎是在禹皇的神念之内,他又是怎样突破了禹皇的神念呢?” “我倒是有了个猜测:鸿钧当初可能也是以正当的方式进入禹皇陵,打败了黑熊后获得禹皇的传承,但之后……”李逸云沉声道:“他接受了禹皇传承,得到了九州鼎后,便以这块玉石幻化成九州鼎的模样,之后才将禹皇的神念重新造出来,然后在重启法阵,并将黑熊的这段记忆抹去,便造成了如今的情况!”说着,李逸云从怀中拿出了那块与秦玄争抢下破裂的玉石,放在了大家的眼前。 “李兄,你不是开玩笑吧?”虞烬插嘴道:“再造禹皇神念、重启法阵,抹去造物后期强者的记忆……这三件你觉得哪一件是人能办到的?” “常人的确办不到,但恐怕鸿钧当初,也是达到或是十分接近了混元的层次,那样的境界,应该也没什么不可能吧?”风沐翎思索着说道。 轻击了一下双掌,李逸云拉回了话题:“大家先别去想他是怎么做到的了,当务之急是确定下一步的行动。如今我们的情况,似乎比起白云山之时更加毫无头绪,又发生了这么多的突发事件,我现在实在是黔驴技穷了。你们谁有什么主意吗?”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微垂着头思索着。这时,就听李玉龙说道:“哥,我有话要跟你说。”李逸云顿时一愣,原本李玉龙刚被他用天火同人召唤出来时,因为自己的存在要依附于对方,便总与李逸云话不投机,要占些嘴上的便宜才肯罢休。 第211章 顺势而为(上) 闪电般窜出山洞,那原本挡在最外层的屏障早已消失不见。绕过挡在面前的最后一段岩壁,李逸云便瞧见了此时洞外的情形。 那自称吴尘的人正拉着柳鸣冲天而起,向着远处遁去。而在他们身前,一身金红的虞烬正与一个身穿着五彩长袍的人斗在一处,那人全身笼在各色光芒之中,瞧不清面貌。 这时,就听身在半空的柳鸣向下大喊道:“前辈!我们走!”那人也不言语,只是猛的挥出一掌,浓黑色的掌影如一座从天而降的山峰般坠落,向着虞烬当头砸来。虞烬连忙双手一圈,划出一层层嵌套着的火焰光环,向那巨大的掌影迎去。而那人则趁机向后一退,化为一道斑斓的乌光,追着先前的两人腾身而去。 转身的时候,李逸云终于瞧见了他的面容,惊讶之下,追赶的速度不由得稍慢了一丝。就是这分毫的差距,那三人的身影便几番闪烁,如龙入大海般,在天空中消失不见。 这时,李玉龙也追了上来。他瞧了瞧停下脚步的李逸云,自然也看出对方已然逃脱。远处的虞烬瞧见了他们,身影一闪便来到了两人面前,有些气喘吁吁地说:“李兄,你们没事吧。刚刚三个孩子好像追进洞里了,不过和我打斗那人实在太棘手,我根本脱不开身,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啊?” 李逸云双眼满是不解之色,他背后地风升的图案缓缓消散,脸色立刻变得有些苍白,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虚弱的说:“我也不敢确定,不过与你打斗的人身份应该不会有误,他是我从前的一个朋友,叫做九婴。” “九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虞烬咀嚼着这名字,突然惊讶道:“难道……难道他就是那传说中的……?”李逸云轻轻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而且,如今的他可比传说中的更强了。” 虞烬正想再问些什么,脚步声从洞口处响起,风沐翎一手向上托着从洞中走了出来,那三个孩子被她施了法,漂浮在她手掌的上方。李逸云和李玉龙连忙迎了上去,将两个男孩接了过来。 除了虞烬外的三人此时都抱着一个孩子,风沐翎面色沉重的道:“我瞧了一眼,黑熊前辈身体已经被吸干了,结界一破,便碎成了一堆粉末,魂魄也是丝毫不剩,应当是秦玄的法术所致,不过他之前似乎被法力所禁锢,应当是吴……那个白衣人做的。”她瞧李逸云突然变了脸色,连忙改口道。 李逸云此时依旧还在地风升所造成的虚弱状态中,脸色很是难看,但他一咬牙,抬起手对准了那此时一览无余的山洞上方,猛地击出一拳。“轰”的一声,整个山峰在他那数丈大小的拳影撞击之下,带动着地面震颤了起来。一块块比他的拳影大出数倍的巨型岩石随之从岩壁上裂开,坠落而下,碰撞着堆在了山洞的入口。 一阵烟尘散去,山洞的入口已然被数丈厚的岩石堵死,山洞内部也是一阵轰鸣,想来是洞顶也被震得塌了下来。李逸云长叹一声:“就让这禹皇陵作为黑熊前辈的安歇之处吧。我们走吧!”几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是颓唐,先后凌空而起,向着村落的方向飞去。 走到路程的一半的时候,李玉龙突然大喊道:“你们看!”几人大吃一惊,还以为又有敌人突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蜿蜒的山路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队人,正与几人逆着方向迅速的跑来。领先一人一身青衣,正是去而复返的吴且。后面跟着的,则是一群扛着锄头、镰刀的村民。 “我不是让他回去带着村民去避难吗?”虞烬疑惑道。几人落在人群的面前,一问才知,吴且确是按着虞烬所说回到村中,通知村民们迅速避难。但村民们听说他们的恩人有危险,却死活不肯离去,反而要吴且带着他们跟来帮忙。 几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些村民就算一起上,也挡不住他们所遇的任何一人的一招。不过见这些淳朴的乡民竟为了报恩不惜以身犯险,几人也都被着实的感动了。 迦娜也在人群之中,见了几人怀中一动不动的孩子们,立刻忍不住哭了出来,边哭边自责没有看住孩子们。李逸云本来有些怒气,但却也知道他这几个徒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而且再怎么责罚她也于事无补。倒是李玉龙碍于情理,厉声责备她起来,李逸云连忙出言劝解,见迦娜颇为自责,又反过来开导了她几句。 随着簇拥着的人们回到村里,包括虞烬在内的四人都已是筋疲力尽,好在李逸云已经从虚弱的状态中缓解了出来。几人各尽所能,尝试了各种方法治疗三个孩子的伤势,但却毫无起色。只能将他们一直维持在**恒的封存状态。这一番下来,原本就消耗巨大的法力更是所剩无几,见没有起色,四人便分别打坐修炼,着手恢复法力。又叮嘱了村民不要打扰他们。 这一坐便到了第二天,最先解除了修炼状态的是虞烬。之后则是李玉龙,李逸云从修炼状态解除之时,便只剩下风沐翎还在盘膝打坐。经过这一夜的修炼,李逸云已经基本掌握了造物境界的诸多能力,巩固了自己突然提升的境界。原本这个过程很是困难,但又融入内宇宙核心的造化之域,梳理法力时遇到困惑只要随心而动,便能收获到很好的效果。 而到了这一刻,李逸云也终于明白了造化之域的奥妙,和它被融入内宇宙中带给自己的变化。造化一事,本是盈亏有数。造化之域并不能从根本上增强运势,而是以改变某些细节的方式扩大盈余之势,消弭亏损之运。 然而,当李逸云有意的去调用它时,造化之域便会以从根本上改变运势的方式对他进行增幅。但有盈就有亏,正是因为他在破除禹皇陵外层结界之时将运势提升到了极致,才会在之后的法力压缩之时遭遇最不幸的突变,若是他没有那超然万物的三生剑气,定然难逃一劫。 而之后,三生剑气借着凝练内宇宙的时机将造化之域一举吸纳,表面上看去李逸云似乎丧失了造化之力,但这股力量实际上却是完全的融入了他的内宇宙中,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样,他的每一招法术,甚至每一个想法,都会蕴含着造化之力。 不再是无意间的一些巧合,也不是有意的生硬操控。造化之力以一种介于有意无意之间的状态,融入到了他的生命之中,从而帮助他自然而然的跨越之后修炼之路上的种种难关。李逸云可以确定,自己直到造物之境巅峰的道路之上,已经是一马平川,甚至,连同着那通往混元境界的天堑,也因为这股力量变得容易了许多。 先后与李玉龙和虞烬两人打过了招呼,李逸云便发现,两人目光中的神采比起昨日也是大为不同,显然经过了昨日之事,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的升高,风沐翎所在的小屋却还是毫无动静。李逸云不禁有些心急,朝着屋门走近几步,想要看个究竟。 但就在他的某一步落在地上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明明眼前的木屋清晰可见,但李逸云却觉得一切恍若是幻觉,他如同来到了与虚无之境和禹皇陵最深处一样的空间之中,再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 虚无之力?李逸云挑了挑眉毛,同样的虚无之力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与外界的这股虚无之力相接。顿时,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感觉中又恢复了正常。环绕着他的虚无之力比起他所释放的虚无层次上明显还有所不足,依旧可以察觉出其中的些许瑕疵,但变化却远比他的丰富。在禹皇陵时,李逸云所传承的,是虚无之力的根本之道,至于运用技巧,则全转给了风沐翎,所以有此时的情况便也毫不奇怪了。 正揣度着风沐翎法力的种种变化,李逸云突然感觉周身轻轻一震,环绕着他的虚无之力已然如潮水般退去,周围的事物也都被还原成了原本的状态。 心念一动,环绕着他的虚无之力也随之收回。此时,只见木门轻轻一动,一身紫衣的风沐翎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身周正环绕着一股淡淡的气息,使得她瞧起来有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无踪。 见她出来,李逸云立刻笑着说:“沐翎,你这次可是最慢啊!哈哈!”但这话一出口,他便言语一滞,顿时想到两人如今有些微妙的关系,似乎不适合说这样玩笑的话。但好在李玉龙和虞烬也随着迎了上来。虞烬直言不讳地说:“呦!若我没看错的话,姑娘该是突破到了造物的境界吧?恭喜啦!”风沐翎微微一笑:“运气运气,多谢虞大哥啦。” 李逸云赶忙趁这机会插嘴道:“抽个空我将禹皇所传的虚无之道的根本告诉你,一定能趁热打铁的突破到造物中期。”风沐翎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显得心情不坏。 闲聊了几句,迦娜便给他们带来了村民们热情准备的饭菜。几人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完全不食五谷,但几人都不是清修之人,口腹之欲还是难免,也就敬谢不敏。席地而坐便开始大快朵颐。 等几人先后吃完,便又想起了昨日里的变故,刚刚有些轻松的脸色又纷纷阴沉了下来。轻叹了口气,李逸云先开口道:“没想到此处的九州鼎也是假的,这些前辈们真把我们捉弄的好惨啊!” 李玉龙撇撇嘴:“说来,这次的始作俑者可是鸿钧啊!不过我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守护者黑熊怎么也不知道九州鼎被带走的?就算瞒得过黑熊,可那神鼎是在禹皇的神念之内,他又是怎样突破了禹皇的神念呢?” “我倒是有了个猜测:鸿钧当初可能也是以正当的方式进入禹皇陵,打败了黑熊后获得禹皇的传承,但之后……”李逸云沉声道:“他接受了禹皇传承,得到了九州鼎后,便以这块玉石幻化成九州鼎的模样,之后才将禹皇的神念重新造出来,然后在重启法阵,并将黑熊的这段记忆抹去,便造成了如今的情况!”说着,李逸云从怀中拿出了那块与秦玄争抢下破裂的玉石,放在了大家的眼前。 “李兄,你不是开玩笑吧?”虞烬插嘴道:“再造禹皇神念、重启法阵,抹去造物后期强者的记忆……这三件你觉得哪一件是人能办到的?” “常人的确办不到,但恐怕鸿钧当初,也是达到或是十分接近了混元的层次,那样的境界,应该也没什么不可能吧?”风沐翎思索着说道。 轻击了一下双掌,李逸云拉回了话题:“大家先别去想他是怎么做到的了,当务之急是确定下一步的行动。如今我们的情况,似乎比起白云山之时更加毫无头绪,又发生了这么多的突发事件,我现在实在是黔驴技穷了。你们谁有什么主意吗?”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微垂着头思索着。这时,就听李玉龙说道:“哥,我有话要跟你说。”李逸云顿时一愣,原本李玉龙刚被他用天火同人召唤出来时,因为自己的存在要依附于对方,便总与李逸云话不投机,要占些嘴上的便宜才肯罢休。 第212章 顺势而为(下) 之后李逸云将天火同人修炼到了最高层,使得他获得了完整的生命。李玉龙心中自然万分感激,但言语间却也总是习惯性的没什么好话,李逸云以兄弟相称,他却总是“喂、喂”的叫着,这样郑重的语气还是第一次。愣了片刻,李逸云也郑重的瞧向了他,但仍不免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你说吧,什么事?” 李玉龙咬了咬牙,似乎还在犹豫,又瞧了瞧虞烬一眼,终于说了出口:“我觉得,昨天来的那人,就是师父。”“什么?这不可能!”李逸云立刻便喊了起来。“那人怎么可能是师父?师父他……”李逸云突然好像变成了哑巴,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双眼也顿时变得晦暗无光,颓然道:“说说你的理由吧。” 瞧着李逸云颓然的样子,李逸云露出一丝无奈,但还是说道:“首先,那人能打败黑熊前辈,按常理看,修为定然不弱于造物境界的后期,但他与我们打斗时虽然看似出手狠辣,但事后仔细一回忆,其实是留有余地的。就算是我们被击中要害,也不过是受些伤,过些日子便会痊愈。” “而且,出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黑熊明显是死在秦玄的手下,可见那人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不过是将黑熊前辈制住便罢手了。所以我觉得,来的人就是师父,只是现在的他执着于某些不能对我们说的事,而有些急于求成了。”听着这话,李逸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李玉龙一直在直视着他的眼睛,似乎将力量以这种方式注入他体内,帮助他维持住最后的勇气。 终于,李逸云的目光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尽管晦暗颓唐,但却终于没了崩溃的迹象。他咬了咬牙,涩声道:“其实,我也感觉到了,那就是师父。可是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怎么变成这样?”说着,他紧握的双拳猛的垂在地上,震得附近数丈的土地都轻轻地摇晃了一番。 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几人又陷入了一片寂静。最后,又是李玉龙开口道:“哥,你记得师父临走时说的话吗?他让我们别管这事了,我觉得,我们不妨就相信师父一次,就别插手了吧?” 缓缓的摇了摇头,李逸云说:“不行,正是因为师父说了这句话,我才觉得,这件事一定很是危险,所以师父才不想让我们插手。可我怎么能看着师父遇险呢?” 风沐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道:“可是你心急也没什么用啊!现在又是完全没了线索,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玉石,你又要怎么找下去?” 听了她这话,几人纷纷低下了头,盯着那躺在地面上的玉石仔仔细细的瞧着。玉石通体雪白,接近银色。比几人见过的所有玉石都要白的多,原本的形状应当是一朵绽放的海棠花,不过如今只剩下了一半。 形态自然是惟妙惟肖,颇具神韵,但却丝毫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值得人注意的。颠倒反复几番,也不见任何的字迹或是暗纹,几人又分别向其中注入了各种法力,可这块玉石就与普通的玉石一样,丝毫没有反应。而那日玉石被毁之时,在场的三人也都亲眼所见,并无任何异常。 “唉……”李逸云长叹一声:“我们就不管了吧!”这句话出口,他顿时觉得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力量,再也没有精神去想任何事,但与此同时,所有的压力也都随之离去,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将他包围在内。 几人中,风沐翎的神色也与他相似,只是少了些颓唐,多了些畅快。至于虞烬和李玉龙夫妇,则几乎尽是一副轻松自在的神色了。 随着李逸云的这句话的出口,凝重的氛围变得缓和了下来。风沐翎不由得带上了些释然的笑意,轻声道:“那我们接着来商量商量,该如何治疗三个孩子吧?大家谁还有什么新的方法吗?”虽然说的是也是一件心烦的事,但比起刚刚已经轻松了不少了。 李玉龙一摊手:“该试的方法我们都试了,看来得找别的高手来帮忙了。哥,你能找到大师兄吗?他精擅丹药之术,可能会有办法。”李逸云摇摇头:“二师兄去世之后,我便没见过他了。他这人不喜欢被俗事烦扰,根本就没给我留下任何消息,我也找不到他。”听了这话,几人纷纷摇头叹息。 “嗨!”虞烬突然大叫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但还没等有人骂他,他便抢先开口说:“李兄,你怎么忘了一个人呢?说起治病疗伤,如今的她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差不太多了!” “你是说唐茵!”李逸云猛然醒悟,顿时变得神采飞扬:“是啊!她的创生六觉如今已是大成了吧?有她在……”这时,他瞧见了风沐翎有瞟向一边的目光,连忙收敛了兴奋之色,放低了语调说:“应当可以将这几个孩子治好了吧?” 虞烬点点头:“正是如此,而且听你们说了白云山、玉虚宫所遭遇的惨剧,我也正想打算回苍梧之野给大家示个警。一举两得!”而这时,李玉龙则小声的将苍梧之野与叶茵相识的过程简单地介绍给迦娜,风沐翎自然也听见了,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那好吧,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吧。”李逸云有些讪讪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人将杯盘收拾完毕,李逸云拿出许久不用的龟甲囊,将三个孩子放入其中,便向村民们告别。临走之时,李逸云还随手帮他们将庄稼收割完毕。这对于李逸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村民们却是感激涕零,一个劲儿的让他们多留几日,几人险些就走不了了。 谢绝了村民们的好意,几人各自凌空而起,从数千丈的空中向西南方苍梧之野的方向飞去,沿途那些巍峨的山峰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小的一线,而若是地面上有人抬头向他们看去,所看到的,也只是几个微不可见的黑点,定会以为是一时眼花。 除了李玉龙夫妻之外的三人,都已是到了造物境界,所用的内宇宙之力已不完全属于世间,所以飞行起来,毫不受天地灵气的阻碍,速度绝对达到了瞬息千里。而李玉龙夫妇则被三人联手用内宇宙之力包裹了起来,连毫无法力的迦娜也没有丝毫不适。 不到一个时辰之间,几人便透过下方的云雾,瞧见了苍梧之野的影子。但虞烬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李逸云忍不住问:“虞兄,怎么不停下来?你不是要去传信吗?” 虞烬涩然哭笑:“其实早就应该跟你说了,几年前,郑野就死了。如今的苍梧之野是他的妻弟称尊,只不过还叫越国罢了。”“什么?”李逸云有些惊愕,接着森然道:“他是不是死于非命?是鲁梦兰的弟弟?” 虞烬古怪的笑了笑:“你猜得倒真差不多,不过继位的人是叶青的弟弟。鲁梦兰在郑野死后不久便思念过度而去世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李逸云喃喃道。 想到叶青,就不由得想起姬玉柳,当初姬玉柳还因为他刻意撮合郑野和鲁梦兰,险些让叶青一生痛苦而责怪过他。依稀间他还能记起,叶青那温婉可人的面貌,但若真是她的弟弟害死郑野,叶青也注定难逃干系了。而叶青的弟弟,他好像也见过,那是还是个十三四岁,满脸天真的少年…… 摇了摇头,李逸云生出一股物是人非之感,叹了口气。原本有些愤怒的情绪也随之而去。即使自己为郑野报了仇又能怎样?人死不能复生,不过徒添杀戮罢了。 见他神色释然,虞烬也放松了下来,接着说道:“新王继位以来,对道者大加打压,于是在唐茵的带领下,所有的道者都南渡出海,到了海岛上生活。我们直接去那里就好。” “哦?是当年陶唐四部聚集的海岛吗?”李逸云问。“怎么可能?”虞烬提高了语调。“那个岛和苍梧之野不过相距十余里,越王的势力早就蔓延到了那里。他们所聚集的海岛,是在更南方的位置。” 说着,几人已经越过了李逸云所说的岛屿,继续向南疾驰。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前方不远处露出了一片绿色。虞烬伸出手指说:“瞧!就是那儿了!” 李逸云放眼瞧去,这岛屿比起之前的海岛可小得多了,大概只有它十分之一的大小,不过岛上生长着种种形态各异的树木,倒显得颇为精致。 他正看的出神,只见十数道光柱几乎不分先后的从绿荫中冲上云霄,如同立起了一根根擎天巨柱一般,煞是壮观。几人顿时愣住了,虞烬也愣了片刻,随后喜道:“呀!赶巧了!看来今天正好是****的日子!快走!有热闹看!” 说着越众而出,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几人见状,也赶忙紧随其后,向着岛上光柱射来的方位呼啸而去。 第213章 莲华盛会(上) 越过了天幕般的层叠的枝叶,几人开始在主干高达十余丈的一株株巨木见穿插着前进。每越过一排树木,前方的亮光便更亮一分。 眼看着光柱的源头就在眼前,虞烬突然回头说道:“李兄,我有个建议。给孩子们看病的事情也不是很急,我们不妨先看看热闹,边看我边跟你说,这样的热闹错过了可是要等一年以后才能再见了。” 一听了这话,李逸云不禁皱了皱眉,几人一路前来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一直用内宇宙之力将自己包裹住,以免有高手误会是几人前来寻衅,生出许多事端。正是由于这样的措施,几人如今已深入了岛屿的内部,也没有人发觉。但李逸云却在落到海岛范围内的第一时间便感觉到,那光柱的源头,有数道强横的气息如咆哮的龙虎般威灵四射,竟然皆达到了造物之境! 若不是见虞烬一脸兴奋的神色,李逸云简直怀疑岛中央正爆发一场堪比当初蓬莱岛的大战了。这时听他如此说,更觉不解。但没等他开口呢,李玉龙便抢先道:“虞兄说得对,先看看热闹吧!” 李逸云不觉晒然一笑,年少之时,自己的性子也常常这样的肆无忌惮吧,所以李玉龙才会成为如今这样的人,只不过行事比起自己当初还要随便些,但自己比起几年前来,却是寡言少欢的多了。经历的不同,终究使同样的人变得不同了呀! “好吧!”或许自己也该放轻松些。李逸云想。一挥手,一缕淡金色的光带从他的掌中挥洒而出。绕到了最前方虞烬的身前,又陡然回转,迅速的绕了几个圈,将几人的身体都包裹在内,之后再向内缩紧,再触到几人身周的刹那化为细小的光点,均匀的覆盖在了几人的身体表面。 金光一落到几人体表便向内融入,消失不见。拍了拍手,李逸云说道:“好了!现在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了!” 瞧了瞧彼此毫无变化的身体,人们立刻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李玉龙怀疑地问:“真的假的?哥你不是戏弄我们呢吧?” 李逸云哈哈一笑:“我们刚刚这两句话若是能如常的传出去,不是应该早就有人过来了嘛?我已经施法把大家的身体虚无化了,之所以我们还看得见、听得见彼此,是因为我留下了连接感官的法力。而别人,别说是看见我们,就是他朝我们这边攻来,不用些特别的法术也是毫无用处!不信你们用身子朝树上撞试试?” “好!我看看!”虞烬不无挑衅地回应道,他倒没真的像李逸云说的用身子去撞树,而是伸出一只手,朝着身侧正掠过的树干上拍去。 如同一抹影子般掠过,那株树毫无反应,连一片树叶也没动,而虞烬的手则径直的穿过了那株树,跟着他的身体继续前进着。 “李兄!我佩服了!”沉默了片刻,虞烬才郑重的说。 随着种种法力在内宇宙中相互融合,李逸云相应的法术也开始融会贯通。这一招便囊括了七曜谱的五行转化、浩渺辉光诀、以及虚无之道的化虚之术,这在突破造物境界之前是不可想象的,但到了这个境界后,用起来却是信手拈来了。 终于,冲过了最后一层阻挡视线的树木和高达数丈、密不透风的藤蔓,璀璨的光芒一览无余的出现在几人眼前。还没去看那些光柱究竟来自何处,几人便已经为脚下的情形惊叹了。“没想到这么多人!”虞烬忍不住叹道。 穿越密林的时候,几人一直处在十丈左右的高度,地面上又生长着繁密的高大藤蔓,所以也没有谁去留意地面上的情形。此时刚一冲出丛林,眼前还没来得及豁然开朗,便又被一些与树木截然不同的东西填的满满的。 只见地面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离他们最近的人距离树干不过一尺远,身后几步之外便是寸步难行的丛生荆棘。显得十分拥挤,原本几人还想先落下脚来再说,但瞧着地面上如此拥挤的情形,便都望而却步了。 此处的空地呈一个有些不规则的圆形。占地足有方圆百余丈,但周围的树木却也特别高大,浓密的树冠将天空严严实实的遮住,形成了一层碧色的顶棚,阳光经过它的过滤,去除了过多的炎热,只剩下令人舒适的温暖。 圆形的空地由两边向中央倾斜着,越处在中央的位置地势越低。密密麻麻的人群沿着地势围成一层层圆环,从树木边缘一直蔓延到接近最中心的位置。粗略一看,地面上站着的人已接近万余,但如此多的人,谈话的声音却是寥寥无几。大家都聚精会神的向前瞧去,盯着这块空地最中央的位置。 那里,一朵径长十丈的玉色莲花正亭然绽放。沿着花瓣的边缘,一层淡淡的光芒扩散而出,将人们阻拦在几丈远之外。而那共有八根的通天光柱,则是从八片莲花花瓣上分别吐出,指向苍穹。越过光芒,依稀可以见到八道身影,各自站在一道光柱之下。 地面上众多的人们都有些修为,不过大部分只是泛泛之辈,少数一些有羽化境界的实力,这在隐身着的几人看来就不值一提了,感知到这些气息的时候,根本就没人去计算数量,所以之前才有些惊讶如此密集的人群。 而那站在莲花之上的八个人,此时离得近了,感知也清晰的多了。那确实是八个造物境界的道者,只是在造物之境的道路上行的还不远,都只是初期。 硬要说起来,虞烬和风沐翎虽说也是刚刚达到造物境界,但虞烬已在与修为高过自己的九婴一战之后再度突破,风沐翎则在李逸云的帮助下获得了虚无之道的完整传承,所以这些人的实力比起他们两人似乎还逊色一些,比起李逸云更是有所不如。 不过那毕竟是造物境界啊!尽管是初期,但已经足够开宗立派了。李逸云转头瞧向虞烬,笑了笑:“虞兄,这次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烬满脸喜色,连忙答道:“这就要从几年前说起了。自从越国成立之后,唐茵姑娘便四处奔走为患病之人医治疾病,传授人们强身健体的诀窍。后来她收了些弟子,苍梧之野的人们身体也越发强健,于是唐茵姑娘便走出了苍梧之野,四处为人治病解难。” 一听唐茵的事迹,不只是李逸云和李玉龙面露敬佩,与她素不相识的风沐翎和迦娜也纷纷动容。李逸云想起了大师兄吴忧,吴忧虽说也游历天下,但他的目的却是为了寻求自身的宁静,比起唐茵的济世救人可就落了下乘了。不过吴忧自己应当不会这么想。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碰过面吗? “渐渐的,唐茵姑娘创出了些名头,可麻烦也就随之而来。创生六觉当年在帝尧的手中名满天下,虽说时过境迁,但不少人们仍有所耳闻。于是便有不少高手找上门来,求唐姑娘给他们帮忙。”说着说着,虞烬不仅露出一丝无奈之情。 李逸云也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地说:“难道他们想要的是那个……?嗨!叫什么名字来着?”“你是想说转劫重生丹吧?”李玉龙补充道。“对!就是这个!”李逸云说。 “两位猜得不错!”虞烬说道。“正是这转劫重生丹!”几人中迦娜本不懂修行,也不知道从何问起。但风沐翎却满是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这转劫重生丹有什么作用啊?竟然连造物境界高手都能吸引!” 李逸云连忙解释:“这转劫重生丹,是将六觉创生修炼到一定的境界才能炼制的药物,它的效用不多,只有一个。那就是消除道者身体与魂魄中的所有暗伤,使服用者恢复到如赤子般的重生状态!”“这样神奇?”风沐翎也显得十分惊讶。“若是这样的话也难怪有那么多人来要了!” 修炼之路艰险无数,无论是与人打斗受伤,还是因修炼出现纰漏受伤,都会在身体或者魂魄之中留下或多或少的暗伤。这些暗伤平日里也没什么影响,单修炼越到了高处,这些暗伤对道者的制约就越大,很多人终生难以逾越的瓶颈,便是因过多的暗伤所致。 拿李逸云来说,十年来征战无数。在融合三生剑气之前,体内也是多处暗伤,若是三生剑气没有将那些暗伤化解。他恐怕也早就因此遇到修炼上的瓶颈了。 对于暗伤,寻常的方法是无法消除的。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达到造物巅峰的圆满境界,然后借助内宇宙之力反向融合,将其化解。但这样做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而这转劫重生丹能够将暗伤化去,这样的话,那些遭遇瓶颈的人便很有可能借此得到突破,故而人们便趋之若鹜,连造物境界的高手也不能免俗了。 接着风沐翎的话头,虞烬转回了主题:“这样一来,唐姑娘自然觉得头疼。她倒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那转接重生丹炼制颇为困难,唐姑娘竭尽全力,也要两三年才能炼好一枚,于是便向所有前来寻她的人声明,每次成丹之时都会举办一次公开的大会,想要丹药的人在大会之上公平竞争,胜者得到丹药。因为唐姑娘以莲花为印记,所以这个大会渐渐地便被人称为莲华盛会。原本是两三年才会有一次,不过现在随着她修为的进境,每年至少都能炼出一枚丹药,所以莲华盛会也开始渐渐变得频繁了许多。” “公平竞争?是要打上一场吗?”李逸云皱了皱眉说。“不不。”虞烬连忙摆手道:“唐姑娘怎么会挑起争斗?她每次都是采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让人们比试,既能让人心服,又不会让人受伤。” “哦?那确实有趣了。”李玉龙插嘴道。李逸云也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场地的中央,瞧了几眼那些光柱,有些兴趣地问道:“那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比试了?要怎样才算分出胜负?” 虞烬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每次比试的规则、模式都不一样,天知道这次的规则是什么!”听了他这话,几人只好无奈的将目光转向人群的中央,仔细的观察着场中的局势。 场中的八人纹丝不动,每个人的身上都探出一股法力,与身后的光柱连接在一起。八个人的法力交叉纵横,将整个莲花所在的范围全都笼罩在内,似乎正在在抵御着其他人的法力。八股力量势均力敌,场面暂时呈现出一副平静的姿态。 第214章 莲华盛会(下) 突然,左边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袍人身影轻轻一颤,原本的平静被打破了。一股浪潮般的法力喷薄而出,撞向他右侧的白衣男子。黑袍人原本的法力便类似于流水的性质,波动不绝。此时突然爆发开来,白衣人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黑袍人的法力又迂回曲折,巧妙地引动了白衣人右侧的一个紫衣女子的法力,两股力道合二为一,白衣人自然无法抵御,顿时身影一歪,连着光柱一起跌落到莲花正中莲蓬的位置。 “哦!原来他们是在比谁能把其他人推到下面啊!”李玉龙恍然大悟的说道。他说着话的时候,场中的局势又发生了突然的变化。原本八股法力维持着平衡,但随着黑袍人的突然发动,平衡便被彻底的打***在黑袍人左侧的高大男子也不分先后的有了动作,但他却不是趁着黑袍男子不能左右坚固的时刻趁虚而入,而是调转法力,将力道集中起来,一掌拍出,攻向的处在他左侧的灰衣老者。 那老人满脸皱纹,身形佝偻,瞧着恐怕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但动作却是迅捷无比,将那男子一掌拍来,也伸出一只手,手指微蜷成爪,迎向那男子的手掌,同时另一手向后一指点出,防备身后之人趁机偷袭。 两股力道相接,势均力敌的撞在一处,相互泯灭。那男子早已准备好后续之力,狡黠的一笑,正要将法力送出,但对面老者的力道却就在他旧力耗尽,新力未发之际陡然一空,高大男子顿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自己先前所发之力的余势一带,立刻便斜着朝下方的莲蓬冲了过去。 见他跌落,老者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但立刻感到后方猛的传来一股吸力,他原本便是向后发力,借着高大男子自身的法力将他甩出去。此时这股力道袭来,正好与他原本向后的势头合并。顿时,高大男子的遭遇在他的身上重现了,唯一的区别便是他是向后飞出,划过一道弧线甩向莲蓬,下落之时,那出手之人经过他的身侧,在他的眼中留下一抹淡淡的笑意。 几乎是同时,站在他们对面的两个红衣男子也动了起来。两人修炼的路子都是刚猛一道,霎时如雷火般爆发。两只裹挟着浑厚法力的拳头毫无花哨的撞在一起。顿时震得脚下的土地剧烈的摇晃起来。而两人的身体则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向两旁分别坠去,不分先后的跌落到莲蓬之上,发出两声沉闷的响声。 片刻之间,场上原本的八人便只剩下了三个。分别是最先出手的黑衣男子,被黑衣男子借力的绿衣女子,还有那顺势将老者推下的灰袍人。三人再度陷入了平静之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诸位,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猜一猜谁能赢吧?看看谁猜得准!”虞烬突然开口道。“好啊!”李玉龙先来了兴趣。“我猜是那个灰衣人,瞧他刚刚出手,毫不拖泥带水,一击制胜,显然对法力的操控、时机的掌握都达到了极高的境界,我觉得肯定是他赢!” “我不这么觉得!”虞烬立刻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我觉得是那个绿衣女子能赢!你瞧她一直不动声色,但片刻间几人纷纷坠落,她却是十分镇定,定然是还有绝招没使出来!” “我倒是觉得那个黑衣的小个子能赢!”李逸云手掌握拳,抵着下巴说道。虞烬立刻一惊:“李兄,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那小个子虽说率先得手,但大家都瞧得出他的底细,不过就是全力一搏,攻其不备才得手。论起对法力的操控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只是运气好,身后的那位没有趁机攻他罢了!那人没攻击他,我猜也是因为觉得他弱,想先解决强的对手吧?” 李逸云摇摇头,伸手指着余下三人身后的光柱说:“你看看他们背后的光柱,比起刚刚的时候要矮了许多吧?据我看,这光柱事实上是他们能够使用的法力。每使用一分法力,光柱便会缩短一分。你瞧那女子和那灰袍人,光柱只剩下一半多一些的高度了。可那小个子却只消耗了三分之一。由此便可见他对法力的掌控能力超过了你的预计。” 听了这话,虞烬变得有些迷茫了,踟蹰着说:“有些道理!不过他用的法力少也不能说明他就强啊!没准是他不会使用那些威力大的法术呢?” 李逸云笑道:“虞兄,来这里的都是造物境界的高手,有谁会没有些杀手锏?而且你换个角度想一想,若是你站在上面,你会因为觉得自己弱,对方不会先对付你就敢全力出手吗?” 虞烬想了想:“应该不敢,谁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就是啊!我也不敢!”李逸云接口道:“所以我觉得,那人之前之所以敢全力出手,就是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制住了身边的高大男子,用摄魂术之类的法术暗示他不攻击自己!” “李兄,你也太高看他了吧?他有那么大的本事?”虞烬怀疑地说。又转头去问两个女子:“沐翎姑娘、迦娜姑娘,你们觉得呢?”风沐翎笑着摆摆手:“别问我,我不知道!”显然觉得几个人争论的情形有些有趣,迦娜也是微微一笑道:“我不懂这些!你们说吧!” 虞烬见两女不感兴趣自己的话题,顿时有些颓唐,转头来有些低落的向前瞧去。此时场中的法力已重新变得平稳,片刻前的那一阵突变引发的气浪也已完全消散。三人成一个品字形站立着,一时间无人走动。 黑芒一闪,那矮小男子又抢先发动,手指在身前画出一道径长五尺的黑色圆环,两只狰狞的巨爪从圆环中猛地探出,袭向那处在他左前方的灰衣男子。 而与此同时,那绿衣女子也动了。令人意外的是,她身形一晃便到了灰衣男子的身后,一探双臂便将对方紧紧地抱住。灰衣男子顿时一愣,他自然对两人都有提防,但却没料到绿衣女子会用出这样的手段,顿时被对方用身体牢牢地捆住,再也动不了分毫。 而绿衣女子却也在一瞬间眼神一变,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立刻便放开灰衣男子,想要向两侧逃去,但那一双黑色的巨爪却是快似闪电,还没等她跑出一步,铁钳一样的巨爪便将两人一同捏住,向后一抛,便将他们扔到了莲蓬之上。 “你瞧!”李逸云不无得意的说:“他不但会摄魂术,而且用的还相当不弱呢!” 而人群则随着胜利者的产生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黑衣男子朝着人群微微点了点头,从花瓣之上一跃而下,落到地面,他身后的那段已经所剩无几的光柱则随着消失不见。 巨大的莲花在此刻亮了起来。迅速的缩小。那被禁锢在莲蓬之上的七人随之获得了自由,轻轻一跃便落到了空地。纷纷露出颓唐的神色。 这时,一直纤细的手掌从一旁探出,将那缩成巴掌大小的莲花抓在了手中。那手掌的主人开口道:“承蒙几位瞧得起小女子,但我实在能力有限,只能请大家下次再来了!” 声音清脆甜美,如春风般让人十分受用,李逸云转头瞧去,果然就是唐茵正站在那里。几年不见,唐茵的相貌越发的柔美了,一颦一笑间无不透着温柔的神色。而她之前显然便是站在人群之中,以李逸云的能力竟然没有发觉她,显然修为也是极为高深了。 听了这话,那七人整整袍袖,冲着唐茵拱了拱手,先后寒暄了几句,随后便纷纷转身离去,倒也都甚是潇洒,有的人在离去之前还深深地瞧了那黑衣人一眼,眼中的神色有羡慕,也有嫉妒,各有所别。 围着的人群也开始慢慢的散去,唐茵也不做作,一摊手掌,一枚胡桃大小的木盒便出现在掌中,还没开封,浓郁的丹香便传入了李逸云等人的鼻中,使得几人为之一震,不过那些围观着的人们却似乎司空见惯,被这味道吸引的不多。 “司徒先生,这便是转劫重生丹,请笑纳。”唐茵温和地说。黑衣男子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伸手便去接那木盒。 但这时,一声大喝却突兀地打破了宁静:“别把丹药给这个败类!”而那道身影则比他的声音还快,瞬间便掠到了唐茵和黑衣人的眼前,一指朝着黑衣人的心口点去。 第215章 再现端倪(上) 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对刚刚那场争斗的回味中。场中的局势却瞬间突变,那些正散开的人们正慢悠悠的向四面走着,这炸雷般的喊声突然想起,吓的不少人惊叫出声。 藏在一边的李逸云等人也惊的变了颜色。他们倒不是因为那喊声太过突兀,而是以他们三个造物境界的实力,居然没有在那突袭者出手之前发现他的存在! 藏身的过程中,三人的内宇宙之力一直是相融在一起,向四周延伸开去,通过灵气的变化感知事物。这样状态的感知力强度,绝对接近造物境界巅峰的层次了。按理说只要不是混元境界的高手,都能被察觉。 然而在那人出手之前,甚至是出手之时,几人都丝毫没有感觉到有意识的法力波动。换言之,若不是它有什么难以想象的秘法,能在三人联手的感知下将自己的法力隐藏。那么他便不需要用自身的法力来引动灵气的凝聚。 即使是到了造物境界的巅峰,施展法术时依旧需要以自身的法力为核心,从而凝聚天地灵气。可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显然不是混元的境界高手! 无数的想法在几人脑中一闪即逝,顿时便引得他们露出种种疑惑的神情。但容不得他们踟蹰,那突袭者的出现已经彻底改变了局势,他的那声喊叫刚刚传出,那被他叫住的黑衣人立刻便做出了反应。一掌向前击出,浓黑色的掌影咆哮着冲向来者,另一只手并指成剑,毒蛇般刺向唐茵的咽喉。 这两招如风如电,石破天惊般爆发而出。那磅礴的法力根本不是造物初期能够比拟的,明显已然达到了造物境界的后期。而他出手之际,竟也与那来者相同,毫无运转法力的前兆。 惊变之下,唐茵首当其冲。立刻便落入了那黑衣人的剑芒笼罩之内。李逸云等三人早在那男子动手的前一瞬便飞射而来,但依旧来不及帮她挡住那道致命的剑芒。 刹那间,黑芒一放一收,毫无阻碍的在唐茵的咽喉上穿出了一个孔洞,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浸染成了黑色。喉咙已经彻底粉碎,这个温婉的女子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便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刚回过神来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发出一阵阵的尖叫。而空中的李逸云则明显的呆滞了一瞬,随后眼中浮现出一抹疯狂之色。 但那黑衣人得手后却是毫无喜色,目光反而变得有些惊慌。他身形一闪,避开了那突袭者与他掌影相撞的方向。目光迅速的环视一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他的那团掌影猛地炸开,一道青色的身影弹射而出,长虹般射向他的身前,气势丝毫不弱于他之前的那一掌。黑衣人再顾不上其他,双手在胸前一合,同时向外推去,整个身躯如同化作一座巍峨的山峰,将那青色的长虹挡在身前。 一声如珠玉迸散的声音传出,两道身影隔着那层由双方法力形成的屏障,寸步不让的抵在了一处。黑青双色光芒交替闪烁,青色的长虹如同陷入泥沼之中,迅速的被黑芒吞噬殆尽。 那黑衣人见状,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眼中的世界都被身后发出的金、红、碧三色光芒填满。他正要转过头去看个究竟,只觉得一股并不如何锐利的力道穿过了自己的胸前,自己的法力迅速的土崩瓦解。魂魄之力也被这种力量如长鲸吸水似的吞噬一空。 意识渐渐地开始模糊,他垂下头,便瞧见了那道穿透了他胸膛的三色剑芒。而紧接着,他的整个身体便被同样的光芒渲染开来。无声的散作点点微尘,他最后所见到的,是对面那一路追踪自己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 光芒的照耀下,黑衣人的尸体如春雪融化般消散,但却有一颗樱桃大小的黑芒浮现了出来。那黑芒色泽暗淡,毫不起眼。但在三色彩光的照耀下却毫无溃散之态,它轻轻地震了震,瞬间,那黑衣人尸体所化的逸散灵气便被它吸纳入体,它顷刻间便由原本的黯淡之色化为了刺目的乌黑电光,紧接着,那黑芒猛地一跳,便箭矢般的向外窜去,想要逃脱。这一下势若奔雷,蕴含着的强大力量连它周围的空间也被引动,微微的扭曲了起来。 “难道这黑芒中有那死者的魂魄?”奔来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但此刻再想出手已然迟了。而这时,一道金光从几人身旁掠过,猛虎扑食般扑向那逃窜的黑芒。 众人顺着金光射来的方向瞧去,只见那青衣人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个双手合抱的红葫芦,那道金光正是从葫芦口处射出,后发先至的赶上了那道黑芒,将它困在当中。葫芦上布满了一道道金色的纹路,此时也尽数亮了起来,很是耀眼。 那黑芒上蹿下跳,竭力想要逃脱金光的束缚,但那青衣人显然早有准备,怎能让它逃脱。几番光芒闪耀变化,最终那黑色光芒渐渐地耗尽气力,重又变得黯淡。这时,青衣人轻喝一声:“收!”那金色的光芒顿时化为无数纤细但凝实的锁链,将那黑芒缚在当中,想回一缩,便裹着那黑芒回到了葫芦之中。 青衣人的手掌一晃,那葫芦光芒一闪,顿时变成了一个只有核桃大小的饰物,上面穿着一条红绒绳的丝线,将手一收,那小巧的葫芦便被青衣人挂在了腰间,轻轻地晃动着。 在人们欣赏着青衣人的手段之时,李逸云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藏身的法术已然解除,现出身来的他立刻身影一闪,用天山遁瞬间来到唐茵的面前,一伸手,将她那马上便要跌倒在地的身体扶住。但却因法力有些枯竭,身体猛地一晃,险些连自己也跟着一同跌倒。 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之处。浓郁的的光彩瞬间通过他的手掌不断的流向她的身体。一剑杀了黑衣人,李逸云消耗已经有些过大了,一阵阵虚弱之感不住地袭来,他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手中不停地变换着各种手段,试图挽救着怀中的女子。 这时,四散的人群也都聚拢在了唐茵的身侧,纷纷神色焦虑。但瞧着李逸云出手,便知道他身手非凡,自然没人去干扰他对唐茵施救。 溢满了生命气息的法力流过,身体上那被剑芒渲染成的黑色如同污垢被流水冲走的般的消失不见,连咽喉处的孔洞也迅速的消失不见,再生成了了白皙的皮肤,但唐茵似乎已经在刚刚的一击中失掉了所有的生命力,即使李逸云已经用法力愈合了她体内所有的伤痕,但她的身体却已经冰冷僵硬,再也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有些木然的瞧着怀中人紧闭的双眸,李逸云的法力如同奔流的江水般奔流而出,毫不顾忌因此而带来的法力枯竭,甚至是内宇宙的收缩。然而无论怎样用尽全力,都无法阻止怀中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冷。同样的,也无法阻止那从他有些苍白的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看着那失去了生机的脸庞,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青年之时刚刚离开师门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先后经历种种艰难,性命朝不保夕。但那时他却满怀希望的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成为能够改变一切的人。如今,他的实力已经可以跻身与绝世高手的行列,但他却越来越体会到自己的无能。拥有超然万物的三生剑气能怎样?拥有能够改变气运的造化之域又能怎样?依旧只能在命运的洪流中随波逐流。就连自己仅有的对往事的回忆,也随着一个个故人的逝去,渐渐变成了只能自己默默品味的酒,显得那样的孤独、寂寞。 “哥!快起来吧!”李玉龙的手在这时搭上了他的肩头,令人诧异的是,他的话语中竟带着笑意。李逸云顿时心中怒起,正要回头呵斥他,却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从他上方向下探来,覆在了他的手上。 在他的手掌之下,还有另一只僵硬的手掌。在这只手覆上的刹那,那只冰冷的手掌便虚幻了起来,连同着李逸云怀中同样冰冷的身体,化作点点的光芒,在空中消散了。 瞧见了这般变化,李逸云脑中也是灵光一闪,有些忐忑的慢慢抬起头,顺着那只手掌向上瞧去,目之所及,正是那张记忆中的脸庞,只是也被岁月洗掉了青涩,镀上了成长的烙印。 第216章 再现端倪(下) 瞧着李逸云带着泪痕的脸,她微微一笑,但眼中却似乎也要落下泪来。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温婉动听:“早知道来的人是你们,我也不用故弄玄虚了。不过实在没想到,连你居然也能骗过,还是被骗的最深的。当年的时候你可是很聪明的啊!连虞烬的心思也瞒不过你。怎么过了这些年,反而越来越笨了?” 李逸云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眼中亮起了兴奋的神采,好像之前消耗的法力全然恢复了一样。他胡乱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去,破涕而笑道:“是啊!我现在笨的怕是连头猪都比不上了!多年不见,茵妹你一向可好啊!”说着,朝着唐茵拱手施了个礼。 唐茵点点头,笑着环视了一圈围过来的人们,对着他们说道:“大家各自散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声音很柔和,但数以千计的人们却都听的清清楚楚。人们见她没事,纷纷笑着回应道:“遵命!”之后便再度散开。还有不少人将那突然现身的青衣人围在当中,大声问道:“仙子!要不要把这人抓起来?”脸上毫无惧色,似乎这造物境界的高手变得不堪一击,只要唐茵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将其拿下。 脸上溢满了笑容,唐茵冲着那些人说:“不必了,这位想来也没什么恶意。况且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有他们在,大家不用担心。”听她这样说,那些人又带着怀疑的眼光瞧了瞧那青衣人,之后才缓缓离去。 那青衣人显然是很是尴尬,见围着的人群散去后,才走上前来,冲着几人拱手施了一礼,朗声道:“在下离恨天宫姜凌虚,见过几位。事出仓促,刚刚多有冒犯,还请诸位不要责怪!” 几人纷纷回礼,作为主人的唐茵自然的接过话头,回应道:“姜先生不用多礼,我也能看得出你没有恶意。这样吧,不能让大家就这么一直站着。阿云!过来!”说着,突然高声的叫了一声。李逸云险些便要出言回答。但却有另一个很是稚嫩的声音抢先应道:“在!师父有何吩咐?” 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个十二三的男孩从唐茵的身后绕了过来。比起同样年纪的李聃来,这男孩的相貌没那么俊秀,眼神也比不上李聃的灵动。但生了一副虎头虎脑的模样,瞧着甚是可爱。比起李聃那以淡漠为常态的神色要显得有活力的多。 瞧他答应的很是迅速,唐茵十分高兴的点点头,对他说道:“请几位长辈进屋!”“是!”那阿云应了一声,随后在怀中掏出一块雕成莲花状的小块玉石,向空中高高举起。顿时,那伏在人们眼前的巨大莲花随着他的动作拔地而起,在它的下方,连接着一座的小巧精致的楼阁,也随着莲花从地下缓缓升起,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那楼阁形态优美,本就十分典雅。再配上那玉石雕琢的莲花屋顶,更显的美轮美奂。而随着这楼阁的升起,顶上那原本绽开的莲花也缓缓地收拢起花瓣,化为了花朵含苞之时欲放未放的形态,恰好如一个翘起的屋顶,将原本因为花瓣绽开而稍稍出现的不谐之感全数消去。 瞧着这番变化,人们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但唯独李逸云例外,自从看到唐茵叫来的那孩童,他便又想起了正被自己用法力封住的三个孩子,想到他们,李逸云不禁又开始焦急了。原本三个孩子不听劝告的身临险地,应当好好的责罚他们一顿,但现在孩子们连接受责罚都做不到了。李逸云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了一处,在心中不住的祈祷唐茵能够有让他们复原的方法。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唐茵说道:“几位请吧!我们进去再谈。”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只见那座楼阁已经完全从地面之下升了起来。这座小楼有两层,红木的楼梯在门两边丈余远的地方向上行去,到了中途再转个弯,铺成一条很是平缓的道路直通二层。 唐茵稍稍在前,引着几人直接上了二楼。又有一个女孩从她的身后走出,与那男孩一左一右的走在众人两侧,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两个孩子年龄相仿,长的也都甚是可爱,倒是让众人的注意力从那楼阁之上有了些转移。 来到了二楼的主厅,几人便各自坐了下来,唐茵坐在了中央的位置上,两个孩子在她的身后分立左右。李逸云一行坐在了左侧的一排椅子上,但虞烬却是带着笑意到了右侧,挨着那姜凌虚坐下,将他与门分隔开来。 这样一来,姜凌虚的正面有李逸云等人,左侧则坐着唐茵,再加上右边的虞烬,已然完全落入了造物高手的包围之中。再也弄不出任何猫腻,但他却也好像真的没什么恶意似的,面色如常的冲着人们点点头,施施然坐了下来。 “阿云,阿玉,给长辈们上茶!”唐茵挥挥手吩咐道。“是!师父!”两个孩子转身到了内屋,不多时便捧出了热腾腾的清茶,给在座的每个人倒上。 李逸云一行从吴越之地一路赶来,都有些口渴了,点点头以示感谢便端起了茶杯来喝。唐茵则趁机介绍到:“这两个孩子是我收的徒弟,大名叫做襄金云和阮玉,以后若是在外面走动,大家可要多帮帮忙啊!” 话刚说完,两个孩子便齐刷刷的向着众人躬身施礼,异口同声道:“晚辈襄金云(阮玉),拜见几位前辈!”两人颇为成熟的表现配上他们的相貌不禁逗得大伙儿都笑了起来,连姜凌虚也忍俊不禁。虞烬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呦!你这阵势让他们排练了多少次啦?孩子们快些起来,以后有机会到江东,叔叔请你们喝酒啊!” “胡闹!才这么大就让他们喝酒?不许和虞烬前辈学喝酒,听到没?”唐茵厉声说,但眼中却带着笑意,众人又跟着调笑了一番,才渐渐收住笑声。 接着,李逸云便将风沐翎和李玉龙夫妇介绍给唐茵。介绍到李玉龙时,唐茵不由得也是大感意外,李逸云的天火同人她当年也见识过,但正是因为这点,才越发的觉得惊奇。 当时的分身竟然真的成为了人,这本就是件奇事。而且如今的李玉龙虽然外貌酷似本体,但由于神色和装扮迥异,瞧着竟与李逸云截然不同!这更令唐茵大为诧异,盯着两人瞧了半天,瞧得两人都有些脸红了才罢休。 之后,李逸云又说了想请唐茵救治徒弟的事情,并将事情的前后和盘托出。唐茵自然是满口应允,并立刻让阿云阿玉两个徒弟,将李逸云的三个弟子抬入内室安顿好。 这之后,几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同时不住的用眼睛扫着姜凌虚。但却都不开口。姜凌虚始终彬彬有礼,谁也不好意思气势咄咄的逼问,一时间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唐茵轻咳一声,率先开口,不过是对着李逸云等人说:“当时那位岑先生刚刚获得胜利的时候,我便感觉到有一股隐藏在暗处的法力波动,于是便有所戒备,在那一刻便将真身换去,走上来的已经是分身了。没想到是你们,你们本来藏的挺好的,怎么会突然有那么一瞬的法力波动呢?” 虞烬一拍大腿:“嗨!别提了!我们之前再赌谁能赢,李兄当时就看好那个黑衣服的矮子,我自然不信!于是当他赢了的时候我想:李兄是不是能未卜先知?所以一时有些失了神,便被你发现了。” “谁让你非跟他赌?当年斗不过他现在就斗得过了?”唐茵开玩笑道,接着又说:“不过也多亏你了,要不是发现了你让我有所防备,之后的事恐怕真的有些麻烦。倒是您,姜先生,恕我法力低微,您不只是藏身之法无迹可寻,连出手之时也是无声无息,真令人佩服。不过您是什么时候来的能向我们说说吗?” 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正题,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所有人的眼光都紧紧地盯住了姜凌虚,等着他的回答。而姜凌虚依旧泰然自若,轻轻地放下茶杯,淡然道:“几位,在下师承于天山之巅的离恨天宫,不瞒诸位,鄙门的修炼方式与通常的修炼体系截然不同,所以才能做到出手间无迹可寻。这件事若是大家有兴趣我过后再跟大家说,我先来解释一下我的目的吧!” 几人听了都感到微微诧异,面前这人也知道问他如何藏身不过是可有可无,想知道他的目的才是主题。而他毫无顾忌的便开始解释,想来真的是心中坦荡之辈吧?几人心中都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此人名叫岑渐,原本是我的师兄。前些日子,他杀害数名门人,盗走了由他们看守的,被封印了数百年的师门禁物,无尽融融丹。所以我才一路追赶到此,幸好刚刚在这位李公子的帮助下将他斩杀再次,否则在错过这次机会,怕是连我也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不会吧?姜兄,丹药之物终是身外之物,对修炼有所助益,但却撼动不了根本。我见你修为比他高,年纪又比他小,显然天赋要强于他甚多,难道这一颗丹药就能让他再过一段时间便超越你?”虞烬很是不解的说。言语间换了称呼,显然是已经相信了面前之人。 姜凌虚摇摇头,笑着说:“虞兄有所不知。对于你们来说,丹药之物自然只是外物,但对于我们门派来说,丹药就是根本。所以这颗丹药,足以决定一切!” 接着,他又说了下一句话、而在众人的感觉中,这句话不亚于在耳畔响起一道惊雷。 “我们门派修炼的,本就是是外丹。” 第217章 海棠丹派(上) 外丹派! 听着这话的人中,除了唐茵的两个弟子之外都已惊得目瞪口呆。这个派别他们都曾听长辈说过,或是在典籍中看到过,然而却又早在心中认定,它已然不可能在这个世间留下传承了。 典籍所载,外丹派源于上古之时,甚至比伏羲女娲创出元婴修炼体系还要早。但后来在轩辕黄帝与蚩尤的争斗中,外丹派由于站在了蚩尤的阵营。因此大多死于战争,所剩不多的传人也日渐稀少,渐渐地便再也没有外丹派的弟子在外走动的传闻了。 相对比而言,李逸云这些人都属于内丹派。对他们而言,修行的根本在于法术的强弱,境界的高低。丹药对他们来说只有锦上添花的作用。 而外丹派则不同。而据说,这一流派的修行者。完全不需要修炼魂魄和法力。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炼丹。内丹派也有炼丹术,但那无非是让丹药具有增长法力、洗筋伐随等功效。但外丹派却是将整套道者的修炼体系推行到丹药的炼制中! 在外丹派中,丹药被称为为金丹。就如修炼的进程一般,他们在金丹成型之后,先是如同修炼元神般凝出丹神,之后在使丹神拥有调动天地灵气的作用,就如元神到羽化境界间的修炼一致……而到了最后,他们甚至能让金丹拥有造物高手般的内宇宙!等到金丹最终炼成之时,他们便以门中的秘法与之融合,从而使自己跨越重重天堑,一蹴而就的跻身绝世高手之列。 面对着这近乎失传的流派,人们也纷纷有些坐立不安了。到底是虞烬先沉不住气,既兴奋又有些怀疑的问道:“姜兄,你们外丹派,真的能让丹药拥有内宇宙?” 姜凌虚笑了笑:“的确可以,不过并非每人都做得到。炼丹一途虽说对天赋要求不高,但却是极重机缘。在下的大多数门人,都只是把金丹炼制到了上清雷劫的境界,便寸步难行了。我这一辈中,师兄弟共有百余人,我这一辈中,能让金丹达到造物境界的,算上在下不过两人。而且炼成这样的丹药,至少也要十年的光阴,中间出现了任何偏差,都将前功尽弃。并且,我们一旦与金丹融合之后,便再难有进境了。即使有着再好的天赋和机缘,最多也只能再提升一个境界。不像诸位在修炼一途上坦荡无阻。” 原来是这样,众人纷纷暗自的揣度着。修为的境界无法再提升,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自然是致命的缺陷,这也就意味着大多数的外丹派终生无法达到巅峰。但转念又一想,即使是没有服用金丹的限制,修炼者中能达到造物境界的又有多少?千万人中都未必有一人。 而姜凌虚同辈百余名弟子中,竟然便有两人达到造物的境界,这样一算。外丹派依旧是占了大便宜。而且姜凌虚的那句“大多数都只能把金丹炼制到上清雷劫的境界”,听着似乎有些低了,但转念一想。那是以他们的高度去看,若是从大体上看,就算是当初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玉虚宫,全盛时期弟子也不过是以玉清雷劫层次的占了大多数。而到了十几年前李逸云入门之时,门中的弟子更是大部分只有元神级别的修为而已。 “既是如此,那想来你出手之时不漏行迹,便是由于以体内的金丹来调动法力的原因喽?”唐茵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姜凌虚拱了拱手:“唐姑娘一语中的,正是这个原因。方才在下出手唐突,再次请诸位谅解。”说着又冲着众人纷纷拱手致歉。人们也连忙回礼,这件事才算是完全揭了过去。 “姜兄,贵派的实力可真是了不得啊?但这些年来从未耳闻,想来是因为贵派的弟子不常外出的缘故吧?”李逸云挨着唐茵坐在左边,正与姜凌虚面对面。这时也消去了戒心,微笑着寒暄道。 姜凌虚点点头:“李兄所言不错!我派自创建那一天起便奉行,不以自身法术扰乱世间的宗旨,门派中人除了收徒之外,便极少外出,所收的弟子也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的行事作风也都代代相传,因此世间知道我派的人也就寥寥无几。” “不过说起实力来……”姜凌虚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原本我确实也觉得我们门派的实力可圈可点,但见了李兄那一剑后,我才知道实在是小觑天下英雄了!” 李逸云连忙一拱手:“姜兄谬赞了,若不是有姜兄正面顶住那岑渐,我也不可能轻易得手!”但脸上却是也显出淡淡的欣喜之色,显然也对对方的称赞很高兴。 姜凌虚没再客气,反而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目光复杂的叹道:“还好这次能够将他斩杀,不然恐怕真的要生灵涂炭了!”说着,神色间竟露出深深的后怕之色。 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李玉龙不由的插嘴道:“姜兄,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吧?那岑渐再强,也不过是个造物后期的高手,就算是我哥和你今天料理不了他,但天下的高人中不乏造物巅峰的绝世高手,他又怎能无法无天?” 姜凌虚苦笑一下,无奈的说:“小哥有所不知,这其中的奥秘便在他吃的那枚无尽融融丹上。这颗丹药,已经被我派封印了数百年,相传是创派祖师炼制而成。我们所炼制的金丹,尽管有些能力,但终究只是死物,可那无尽融融丹却已然具备了自己的意识。一旦有人服下它,固然会瞬间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却会被它慢慢的反向吞噬,最终成为它的人形宿体。这颗丹药,本就有着不死不灭的特性,想必大家也察觉了。” 人们纷纷点头,那丹药重聚灵气的场景此刻还历历在目。又听姜凌虚继续说道:“但这丹药还有更可怕的一点性质,便是能够将它所见识到的法术尽数领悟,甚至达到比原使用者更高的层次!” “什么?那要是……”虞烬一听这话,立刻叫了起来,只是仅说了一半便不再言语。不过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了:若是这次那枚丹药逃脱,它便会领悟李逸云自己都不曾明悟的三生剑气。而那时,这枚丹药很有可能跨出最后一步,达到混元的境界。那样的话……此刻,人们心中满是后怕,无比庆幸没有让这丹药逃脱。 “若是但从功效上看,这无尽融融丹真的堪称仙丹了啊!”在一片惊讶的氛围中,风沐翎幽幽地叹了一声:“贵派的创派祖师真是惊才绝艳之人啊!”李逸云也道:“的确!这位前辈的造诣堪称绝世了!在当年也很可能是冠绝天下之人啊!不知该如何称呼?” 可听了这话,原本侃侃而谈的姜凌虚却陡然面露尴尬之色,很是无奈的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的门派自掌门一下,没有一人知道创派祖师的名字,只知道他喜欢穿红衣,并以花为印记,我们门派的别称也是因此得名。”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忍不住纷纷摇头,如此的高手居然没有留下名姓,不能不说是遗憾。见气氛有些低落,唐茵便绕开话题,便随口问道:“姜先生,您刚刚说贵派还有个别名,不只是什么?” 姜凌虚甚是尴尬,见她绕开话题自然很是感激,连忙道:“鄙派的创派祖师,喜欢以海棠花为印记,所以我们的别名,便叫做海棠花派。” “哦?海棠花派,看来祖师前辈是个雅人啊!”虞烬没话找话地说道。但随后神色陡然一凛,惊道:“海棠花?”而与此同时,李逸云已经伸手入怀,手掌微微颤抖的将那半块白玉拿到姜凌虚眼前,抑制不住激动的问:“姜兄,你看看。这东西你认识吗?” “咦?我看看!”姜凌虚凑了过来,瞧了两眼,先是有些疑惑,随后猛的抬起头,神色大惊的问道:“这是雪玉海棠!李兄,你怎么会有我派掌门人才能佩戴的雪玉海棠?” “姜兄,你确定这雪玉海棠一定是你们门派之物吗?”李逸云双目灼灼地追问道。“没错!”姜凌虚肯定地说。“就算巧合之下海棠花形态一致,但这雪玉却是天山特有,绝对做不了假!李兄,你到底从何处得来此物?” 得到了确认之后,李逸云反而没了力气,有些颓然的坐回椅子,挥挥手示意姜凌虚不要着急,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而跟随李逸云来的众人也都神色复杂的一言不发,瞧得唐茵也十分不解。 半晌,李逸云才睁开眼睛,双眼间重新跳动起了不甘的火焰,沉声道:“姜兄,我现在知道,贵派的创派祖师是谁了!”…… 第218章 海棠丹派(下) “竟然是这样?”听了李逸云的讲述,姜凌虚也很是惊讶。他想了想又疑惑道:“李兄,据我所知,鄙派中别说是九州神鼎,就连鼎状的器具都没有,怎么可能藏着九州鼎呢?” “不不。”李逸云否定他说:“姜兄,若是贵派真有一个鼎大模大样的摆在那儿,我们反倒不会相信九州鼎在贵派了,但正是因为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才更加确定九州鼎即使不在离恨天宫,也一定能够从贵派处找到与它下落相关的线索。” 被李逸云这么一说,姜凌虚显然已经相信了他的推断,忙道:“李兄,既是有关天下气运的大事,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一听他这话,李玉龙立刻不干了,不顾迦娜的阻拦大声嚷起来:“哥!师父不是说不让你管这事儿了吗?难道你真想和他老人家拼个你死我活?” 虞烬和风沐翎也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显然是对前往离恨天宫的决定不是很赞同。不过李逸云却也没去附和姜凌虚,而是摆摆手说:“姜兄,我们这些人,实在是被此事弄得筋疲力尽了。原本我已经答应大家再不去管这事,不料姜兄却意外的带来了线索。” 说着,他转头瞧向李玉龙和风沐翎,目光诚恳的说:“老二,沐翎。真的对不起你们,不过这件事若是不能解决,我实在难以安心,最后再帮我一次好吗?若是此次去离恨天宫再无功而返,就算是有人将九州鼎送到我眼前,我也不会再去管,行吗?” 风沐翎注视着他的双眼,半晌才微微一叹,轻轻的点了点头。李玉龙也只好撇了撇嘴,无奈的说:“好吧!谁让你是我哥呢?不过说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次啊!” 一听这话,李逸云立刻喜上眉梢,转头瞧向虞烬说:“虞兄,你能否也襄助一次?”虞烬摊了摊手:“被你折腾了这么多次的人都同意了,我不过是陪你闹了一次,有什么好拒绝的?你发话就是了!” “好!”李逸云有些兴奋的说:“姜兄,你能否先向师门传信,让贵派的道友小心提防些?”姜凌虚颔首道:“自然可以!”说着,手指伸到眼前,在虚空中勾画了起来。青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溢出,随着他手指的划动形成了一行行字迹。正是李逸云所说的事情原委。 行云流水般的落下了最后一笔,姜凌虚手掌在空中一握,那片文字陡然向内收拢,化为一只巴掌大小的青色小鸟。这只小鸟高叫一声冲天而起,猛的冲向屋角的一根红木柱子,但在撞上的前一瞬,却是光影一闪,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好了!过一会儿负责收发消息的师兄弟们便能收到我的提醒了!”姜凌虚不无得意的说着。他这手空间法术的确玩的神妙,瞧得在座之人也纷纷赞许。 “既然如此,我们便来计划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李逸云立刻转入了正题:“现在据我们所知,以九州鼎为目标的人算上我们大概分为三股。此行的最好结果,便是能将九州鼎控制在我们的手中,之后再静观其变。” “若是无法达到……”顿了顿,李逸云才接着说:“那便让师父他们一行得手,相比之下,这样的结果造成危害的可能应当小得多。”众人听他这样说,思考了片刻便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李逸云又接着说:“我们面对的人中,最棘手的,其实还是彭祖。他那几乎不死不灭的能力实在是难以应付,有他在,我们甚至连直接与秦玄对战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打败他了。” “哥你这么说,是有对付他的办法了?”李玉龙问道。“也不能算是有,不过还是有了点眉目。”李逸云语气凝重:“关于他,我还有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不……不会吧。”虞烬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自言自语道。此时,李逸云已经说完了自己的猜测,其他的人一时间都露出异样的神色,并不是不相信李逸云的猜测,而是觉得实在太过诡异,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之态。 李逸云拍了拍手,唤回众人的思绪:“诸位,关于彭祖的身份,只是我的猜测,大家也不要太在意。这次行动的重点还在于行动的计划。”说着,他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相关的过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剩下的便是行动的方式。先前的几次,我们总是使用各种手段,但对方却每次都是仗着实力强劲单刀直入,压根就不在乎我们的任何手段。所以这次……我觉得就要跟他们来一场硬碰硬!”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周身一阵,惊讶的望向李逸云。这次一直没说话的风沐翎先开口道:“真的要硬碰硬?我们能敌得过他们?”李逸云摇摇头:“我们不需要打败他们,只要在这两股势力之间巧妙的斡旋,便很有可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这样一说,众人才放下心来。神色也变得平静了下来。李逸云却是偷偷的笑了笑,笑容中透着些许的狡黠。于是众人又各抒己见,将能拿来讨论的东西几乎讨论个遍,才终于将计划完全确定下来。 敲定了这最后一遭的行动,人们纷纷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享受着行动之前最后的休息时光。李逸云则又转头瞧向唐茵说:“茵妹,你就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了,你留下来先试试看能不能治好我那三个徒弟,拜托了!” 唐茵微微一笑:“不用客气,若是这边有什么变化要不要通知你一下?”李逸云想了想,伸出手掌说:“把手给我一下。”唐茵愣了愣,显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伸出手,手掌与李逸云的手掌抵在一处。 瞬间,便有一道光芒在两人掌心间闪过。“可以了。”李逸云微笑着收回了手。唐茵朝掌心一看,只见三色光芒在自己的掌心浮现出一幅卦爻,上巽下离,正是六十四卦中的风火家人。 “若是有什么变故,便用类似姜兄刚刚的方法将消息通过这印记传送过来,我便能收得到了。另外,若是真需要你帮忙,我也会用它来将你反向传送过去。”李逸云接着解释道。 其实不用他多说什么,印记烙印的那一刻,运用它的方法便自然而然的传入了唐茵的脑中。点了点头,唐茵又问道:“若是你说的那个‘天外天’组织出现的话,该怎么办?” 李逸云原本轻松的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沉声说:“那你记得,千万别想着和他们对抗,尽全力逃走,也别想着救人!那股力量若是能用道者的境界来衡量,绝对已经达到了混元的层次!在它面前,没人能够抵挡,就算是想逃,也只能看运气!” 唐茵本来还想着问问,看李逸云是否有办法能够免除天外天那无迹可寻的威胁,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一阵失望。但她对李逸云的判断却又是十分信服的,也只好放弃了要与之对抗的想法。 端起身旁的茶杯,李逸云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长长的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说道:“诸位!事不宜迟,我们该出发了!”此时,他的神色已然扫尽颓唐,恢复了许久不曾出现的自信满满的神态。 围坐的人们也都站起身来,瞧着他如此的神色,尽管心中依旧惴惴不安,但还是无端的多了几分自信。众人踏步走出楼阁,来到门前的空地之上,转回身对送出来的唐茵挥手告别。李玉龙则躬身一礼:“茵姐,迦娜就拜托你照料了!” 他本与李逸云一体,但由于数年来两人的不同际遇,他的性格较李逸云活泼许多,神色的不同连带着容貌瞧着也显得年纪轻了些,于是那些与李逸云年纪相仿的同辈人,也都拿他当做弟弟看待。迦娜不会法术,之前人们便想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她安顿下来,如今遇到了唐茵,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放心吧!你们早去早回!”唐茵拉着迦娜的手,向李玉龙说道。接着,迦娜又嘱咐了李玉龙几句,李玉龙才终于回到了李逸云几人的阵营中。 见人们都准备好了,姜凌虚清了清嗓子,抬手指向西北方向说道:“从此地向西北方向飞行,全速前进的话,大概半日之后便可到达离恨天宫了。几位,我们现在启程?” 人们刚要点头,李逸云突然说:“等等!不用那么麻烦。姜兄,能不能请你配合一下,瞧着我的眼睛,想一想贵派所在的地理位置。”姜凌虚一愣,但随后神色变得有些期待,说了声:“好!”便在脑中开始想着离恨天宫的位置所在。 他本以为,李逸云会用魂魄之力潜入自己的意识之中,将自己的想法烙印下来。正全神贯注的操纵着魂魄,等着李逸云魂魄之力的潜入,感受一下他这法术的奇妙之处。但他正严阵以待的时候,只觉的自己的心中一荡,好似自己的想法竟然被一股力量吸出体外。接着,他只见李逸云的双眼中光芒一闪,随后又归于沉寂。 “好了!大家站稳了!”李逸云开口道。 嗯?他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人们听的很是疑惑,心想:什么站稳?我们不是在地上呢吗?而这想法不过刚刚萌生,他们眼前的一切便瞬间消失,混乱的气流从他们身边流过,将他们吹得东倒西歪。 几人连忙运转法力,迅速的稳住身形。抬眼向四周瞧去,顿时惊得浑身直冒冷汗!此刻,他们已经处在了一片繁杂混乱的空间之中,无数闪耀着毁灭之光的裂痕在他们身周纵横交错,闪电般穿梭来去,显然是一道道宇宙乱流! 而人们的脚下,则仅有一柄三尺宽,两丈多长的三色光剑承载着他们。这柄剑释放出的光芒还形成了一道护罩,将人们的身体罩在其中,但在外部不断掠过的那些时空乱流之下,却显得那样的单薄。 看见了这剑的颜色,几人纷纷冷下了脸,转过头瞧着面带笑意的李逸云。风沐翎和李玉龙更是双眼冒火,似乎立刻便要把他撕成碎片。李逸云见状也有些慌了神,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僵硬了。他连忙转移话题,指向前方说道:“你们看!马上就要到了!” “哼哼!”李玉龙轻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和风沐翎两人从两侧各自上前,眼看着便将李逸云围在当中。 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亮起,众人纷纷紧闭起了双眼,紧接着,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似的力道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几人事先都没准备,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纷纷摔倒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我要宰了他!”李玉龙还没等睁开眼,便凄声地喊出了这句话。 第219章 离恨天宫(上) 除了李逸云之外的几人爬起身,立刻便要找那个罪魁祸首算账。但却又不约而同的渐渐地停下了动作,有些痴怔的立在了原地,凝视着前方的景物。 几人此时正处在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目之所及,地面之上尽是一片无瑕的白色,从他们的脚下向远方蔓延开去。环首四顾,周围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一眼望不到头。 而若是向着山脚下望去,一座座白雪皑皑的山峰竟又如春柳般勾勒出柔和舒缓曲线,一路向下,穿过层叠的云雾,延伸到远方大地的尽头。 “这……不是昆仑山吗?”李玉龙喃喃道。但随后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这里与昆仑山的感觉不同!”的确,昆仑山也如这里一样,是漫无边际的雪山,然而,两者带给人们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 皑皑的昆仑,如同一柄横亘在大地上的利剑,让人一眼望去,便能觉出它的锋锐之气,散发着凛冽而孤高的气息。然而此处的雪峰,却要显得柔美的多,它没有昆仑山那样的霸绝天下之气,但却更显得洁净、神圣、飘然出尘。若是硬要用一样事物来比拟,那便只有皎洁的明月与之最为神似了。 瞧着几人满目的赞许之色,姜凌虚很是得意地说:“怎么样?这就是我们离恨天宫所在的天山,几位若是有兴趣,以后不妨常来转转。”虞烬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问:“这么说我们还真来对了地方了?”姜凌虚点点头:“正是,李兄的这手法术真是堪称神来之手了,数千里的距离弹指间便到,佩服佩服啊!” 可被他夸奖的李逸云此刻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这一说,原本被景色吸引住的人们立刻便回过神来,想起了之前要做的事,纷纷面露凶光的朝他走来,从三个方向将他围在了中央。 “别冲动!别冲动啊!”李逸云连忙赔笑道:“我这也是初学乍练,使用之前我也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见几人面色稍缓,他连忙趁热打铁的伸出手指,来不及细想便指天起誓道:“我保证,下次的话,一定能控制好力道,绝对不让大家摔跟头,宇宙乱流我也会用障眼法遮住,绝对不会吓到大家!” 这一句话出口,却是适得其反。几人原本有些缓和的神色再次凌厉起来。风沐翎咬着牙狠狠道:“你还想有下一次?”李逸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停地说着:“不会有下次!绝对不会有下次!” 见他这幅神情,几人才终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可李逸云却忍不住在回味刚刚施法时的感受,心里不住地想着下一次的时候,该怎样改良这门法术了。 可以说直到他悟出这招法术的时候,李逸云才真正的了解了造物境界的修炼之路,那便是融合。达到造物境界之后,道者需要将自己拥有的所有法术神通,以某种法力为核心,逐渐的化繁为简、融为一炉,从而使以同样此为核心的内宇宙渐渐的包罗万象,趋于最终的圆满之态。 这也正是那些造物境界的高手,修为越高,法力所展现的光芒便越单一的原因。就像秦玄无论用什么样的法术,法力的颜色都是纯净的森白之色,而彭祖则是近乎通明的琉璃之色。这并不是他们使用的法力属性单一,而是他们已经将自己掌握的所有能力,都融成了这一股力量,以至达至自身的圆满。 李逸云的内宇宙和法力核心毫无疑问是三生剑气。以此为核心,李逸云开始将自身的诸多能力渐渐地删繁就简,融为一体。他最开始直接从姜凌虚脑中读取想法的法术,便是以三生剑气为载体,融合了五毒神诀、九幽索魂的能力,之后超长距离的空间移动,则是天山遁和宇宙诀的融合,尽管操控起来还没有驱如臂使,但毕竟已经成功的使用了出来。不知不觉间,李逸云的修为便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不过李逸云现在还没什么时间去体会自己的提升,见人们终于放过了他,他连忙朝姜凌虚问道:“姜兄,既然这里已是天山,那便有劳姜兄带我们前往离恨天宫可好?” 姜凌虚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请几位跟我来。”说着,一抚袍袖便飞身而起,如同一只展翅而飞的青鸾,向着身后峰峦的更高处掠去。剩下的人也都纷纷纵身而起,化作一道道流光追着姜凌虚的身影向上飞掠,身体渐渐地没入了更高、更厚重的云层之中。 云海之中白茫茫一片,与白云山峰顶的云海之阵相似,都是无处不在,将人们紧紧地裹在其中。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此处远比白云山冷,因此云气也要凛冽的多,与飞速上升的几人擦身而过时,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凛然寒气。 不过以这些人的修为,对寒冷的抵御比起常人要强出千万倍,因此这足以让常人毙命的寒冷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有些发凉,反而让他们有了些异样的舒适之感,就如同回到了修为孱弱的童年时的冬季,一阵阵的寒意微微有些刺骨,但这几人却是乐在其中。 突然,人们只觉周身一轻,紧接着便已冲出了云层。有些刺眼的阳光洒在了人们的身上,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等到他们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慢慢的睁开眼睛之后,立刻又被眼前的景色吸引的移不开目光。 为蓝色的天空之下,一座座洁白无瑕的山峰被阳光撒上了淡淡的金色。群峰横向蔓延开去,好似由一株株通体白色的巨型树木组成的银色森林。再也不用姜凌虚指引方向,因为在这片森林之中,有一道格外高绝的白色身影屹立在群峰之中,如同鹤立鸡群般指向更高处的天空。而在那峰顶之上,霓虹般的七彩光芒将它牢牢的覆盖住,如同少女身上的轻纱,被它遮挡着的宫殿若隐若现,隐约间显露出它那尊贵雍容的气势。 “贵派果然不同凡响!”李逸云忍不住赞叹道。他险些被人们修理一番后,人却反而放得开了。隐隐间竟有了些年少之时活泼的神色。此时见了离恨天宫这样的形貌,不由得心中大觉惊叹。比起建筑规模,玉虚宫要远远超出离恨天宫,可若是比起典雅尊贵,那就大大的不如了。 听他这样说,姜凌虚自然十分高兴,哈哈大笑地说:“多谢李兄称赞,事不宜迟,几位这就随我去门里做客吧!”说着身形一转,斜斜的向上掠去,直射向那七彩的霓虹。几人也都纷纷跟上,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转眼间,人们便来到了那面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屏障之前。正要询问姜凌虚该如何通过,却见他毫不停留的向前冲出,身体径直的穿过了那道光芒,而那七彩的光芒在他穿过后立刻便恢复原状,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起伏。 人们的心中都有些奇怪,按理说这样的屏障,应当有着不同特色的阻挡之效!可瞧着他穿越之时竟是不管不顾,几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尝试着向那七彩光芒飞去。 与光芒一触,几人的身体顿时毫无阻碍地穿越而过,大家惊讶的察觉,这看似耀眼的七彩光芒,竟然是没有任何实质的!然而又有些微的不同,几人穿越之时,便能感觉到有种奇特的东西被这层光芒烙印在了他们的身上。这事物极为微小,但正是因此才难以察觉。 正当他们暗自揣度的时候,就听姜凌虚已然朗声喊道:“二位师弟辛苦了!我之前发出的消息你们收到了吗?”顺着声音瞧去,只见面前十余丈远处,便是高达十丈的金色巨门,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从两边盘旋而上,龙头在空中聚在一起,中央隔着一颗巨大的圆球。似乎是仙丹,又似乎是宝珠。 而在门的下方,两个手持长枪的青年正分立左右,两套以金色为主的羽化神甲十分耀眼。姜凌虚话音未落,左手边的那名青年便拱手答道:“姜师兄!您发来的消息,掌门人已然得知,宫内的各处都已派人戒备!这几位便是您信中所说之人吧?请一同入内,掌门人有请!”说着连同另一位青年向两旁一闪,让出了中央的道路。 见路途已通,几人纷纷跟住姜凌虚的脚步,迈过了高近一尺的门槛,步入了离恨天宫之内。放眼四顾,一栋栋典雅高古的建筑矗立在四周,组成了错落有致的建筑群,每一座建筑之前,都有至少两名弟子把守在门口。还有一些离散的弟子正在建筑之间穿梭行走,显然是对来自于他们的消息显得十分重视。 看着这情形,李逸云心中不由得很是满意,甚至有些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居然会得到这样的重视。但突然间,他的心中猛的升起一股警兆,一股森然的寒意掠上心头,他想也不想,顺手拉过身旁的风沐翎,同时大喊一声:“小心!” 出言的同时,李逸云的法术也已展开,炫丽的三色光柱以他为中心向外飞速扩张,转眼间便将身边的几人护在当中。而这光柱几乎刚刚成型,便有一道森然白光陡然亮起,从被它撕裂了空间中斩出,劈上了那绚丽的光柱。 霎时,三色光柱便碎裂成了无数的碎片,而那剑芒也变得黯淡无光,几乎便要消散。但下一瞬又重新变的刺目,携着一阵刺骨的寒意将失去光柱庇佑的几人笼罩在它的锋芒之下。 第220章 离恨天宫(下) 光柱不过阻挡了剑芒短短的一瞬间。但对于高手来说,这一瞬间已经足够让他们做好准备了。造物仙衣霎时便浮现在李逸云的身上,他的手臂向后一斜,数尺长的三色光芒便弹射而出,随后他身影一闪,手臂跟着挥去。“叮”的一声,两道剑芒便交在一处,发出很是悦耳但又致命的响声。李逸云只觉一股凛冽的大力压向他握着剑芒的双手,如同坠落的整个儿瀑布,他一咬牙,全力催动法力,三色剑芒忽明忽暗的闪了又闪,总算是抵住了对方这一击,而那白色剑芒的主人也从破裂的空间中显出了身影。 竟然是秦玄亲自动手!李逸云心中一惊。同时又有些自己能挡住他蓄势一击的得意之感。这时,其余几人的攻势也都随后赶上,一招招势如开天辟地的法术从各个方位朝秦玄袭来。 但见了如此,李逸云心中却在暗呼糟糕,秦玄可是造物境界巅峰的层次,自己能挡得住他的一击已经是拼尽全力,其他人除了姜凌虚之外,均全面的弱于自己,就算是一拥而上,秦玄想必也有办法化解。而若是彭祖在此时乘虚而入从后方攻来…… 李逸云刚要大喊提醒众人小心,却见面前的秦玄露出了一种在此时很不可思议的神色,似惊讶、似不解、而又藏着深深的恐惧,李逸云还是第一次从这叱咤风云的枭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由得微微失神。 而在秦玄的脸上,这样的神色也不过是一闪而逝。他的面容恢复了冷冽之色,嘶声道:“你疯了?”随后身影一闪,竟然再不还手,如出现时一样突兀的消失不见。而李逸云刚刚还在惊疑于他的表情,一时间竟忘了追击,只是手中的剑芒在失去了抵挡者之后顺势斩了出去。 这样的无心之击自然没有追上遁去的秦玄,而其他人的攻击比李逸云还要晚上半分,自然全都落在了空处。只是凭空激起了团团气浪。 由于秦玄给众人的积威实在太重,因此即便见对方突然远遁,几人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转身巡视了许久,才缓缓地撤回法力,但造物仙衣却未曾收回,显然是进入了随时备战的状态。 周围原本巡逻的离恨天宫弟子们,此刻大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目光有些呆滞。尤其是那些离得近的弟子们,想想那些轻易撕裂空间的法力差一点便落在自己身上,人们纷纷吓得不寒而栗,有些胆小的甚至开始了不受控制的颤抖。 又瞧了眼四周,确认已经没了敌人的踪迹后,姜凌虚目光一凛,显然有些怒气。他对李逸云等人抱了抱拳说:“真是惭愧,在本门中居然还让几位受惊!为防再有意外,请快些随我去见掌门人,那时便可齐心协力商讨如何惩治他们了!”几人纷纷点头,跟着他加快了脚步,朝着离恨天宫深处迅速行去。 绕过几座别致的建筑,那远远便望见的高大殿堂便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红木的门窗构架、鎏金的瓦片纹路,组成了这座尊贵古朴的建筑,更令人惊讶的是,门外三十多级的台阶,整体都是用与那海棠饰物同一材质的雪玉建成,纯净无瑕间显现出奢华典雅的气息。踩在这样的台阶上,连平日里最爱蹦跳的李玉龙也露出一丝肃穆的神色。 顺着台阶走了上来,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口,远远地望见了他,姜凌虚便拱手一礼道:“王师兄!师父就在殿中吧?这几位便是我所说的那些朋友!” 那王师兄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在下王骏,家师等候多时了!请进!”说着便一闪身,摆出了邀请的姿势,李逸云等三人便朝他拱了拱手,迈步踏入了大殿,而王骏和姜凌虚师兄弟则跟在几人后面,也随着进入殿中。 殿内的地面同样是用雪玉铺成的,但与外界的冰冷不同,此处的雪玉散发着淡淡的温暖之感,让几人之前紧绷的身体也随着略微放松了一些。 而在大殿的中央,正有一个身着雪色道袍的人背对着门口站立着。他的面前,端坐着一尊高达数丈的雕像,顶端距离屋顶不过几尺。那雕像盘膝而坐,姿态很是自在,一身长袍呈现鲜艳的海棠红之色,妖艳而华贵。奇异的是,在他头部的位置,一团白色的云气将他的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完全瞧不见哪怕一丝的容貌。 缓缓地转过身来,那人面向了正从门口走入的几人。只见他须发皆白,剑眉星目,瞧上去便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虽说与秦玄、吴尘相比,及不上两人的潇洒,但神色挥洒间,却比之多了几分出尘之态。 “老夫许乾坤,几位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请坐吧!”没等李逸云等人说话,这老者却是先开口让几人坐下。李逸云等人只好拱了拱手,分别向老者报了名,称了谢后,便在大殿中间靠左的一排座位上依次坐了下来,王骏和姜凌虚则习以为常的坐到了另一面,与三人面对面。而老者见人们都坐好了,便转身走向对着门口摆放的一张长椅,施施然坐了下来。 “首先一事,感谢李公子不吝赐教,令老朽能够得知祖师名讳,实在是万分感谢。”刚一落座,许乾坤便又微微欠身,朝着李逸云拱了拱手说道。李逸云心中焦急,但见对方如此,也只能起身回礼道:“哪里哪里!前辈无需挂怀!”但言语间已有了些不耐。 许乾坤似乎也瞧出他的心思,提了一遍便再不罗嗦:“小徒传来的消息老朽已经看过了,据老朽所知,本门并没有鼎状物的存在,但若依之前所说,本门的创派祖师是鸿钧祖师的话,那么可能有九州鼎线索的在本门中倒是有一处所在极为可能!” 李玉龙沉不住气,起身道:“那我们别在这儿坐着啦!前辈,您倒是快点带我们去一看究竟啊!”但李逸云却是心中一凛,伸手拦住了他,示意他坐下。而许乾坤则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子稍安勿躁,刚刚你们进门之前的情形我也看到了,本想出手相助,但还没等动手对方便远遁而去了!虽说几位都是有大神通之人,但又那么一股势力在暗中徘徊,我们若是轻举妄动,一个处置不好,神器便有可能落入歹人之手,那时便追悔莫及了!” 李逸云点了点头:“前辈所言甚是。晚辈正要向您详细的说一说事情的原委,请前辈帮忙抽丝剥茧。”于是,他便将九州鼎相关事件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许乾坤沉默片刻,抽了口冷气皱着眉道:“李公子,老朽发觉有一处有些奇异。按你所说,这批人先前采用的手段一直是凭借实力横冲直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方才却是藏头露尾,一击即走,恕老朽直言,即便是几位修为大进,但以对方的实力,似乎也不用这样改变方略啊!” “晚辈也觉得此处奇怪!”李逸云不免有些激动。“晚辈与那秦玄面对面之时,曾发现他竟然露出恐惧的神色,似乎在惧怕什么。可就算是我们一起上,他也不至于无计可施,所以他惧怕的显然不是我们!” “奇怪!什么东西能吓到秦玄?哥你不是看错了吧?”李玉龙怀疑地说。“不可能!绝对没错的!”李逸云摇摇头否决了他,随后皱着眉苦思了起来。其余人也跟着冥思苦想,大殿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时,门外正有一队弟子巡视经过,说话的声音传入了殿中:“田师兄!我也没和人动过手啊!若是遇见敌人应该怎么办?”“呦!小张!现在知道怕啦?别担心,一会儿师兄陪你练练!以后记住,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师弟!有些分寸啊!要练出山练去,别忘了禁止在门中斗法的戒令!” 听着听着,李逸云觉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他苦苦的想着,眉头皱的更深了。突然,他双眼一亮,猛的转向许乾坤问道:“前辈,恕晚辈斗胆问一句,贵派中,曾经因为斗法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情吗?”许乾坤顿时神色一变,但还没等他说话,另一边的姜凌虚便惊叫道:“呀!李兄你怎么知道……?”随后又似乎觉得此话不该说,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有些害怕的瞧向许乾坤。 不过许乾坤只是脸色变了变,随后便恢复如常,他叹口气说道:“不瞒李公子!据老朽的师父说,在他年幼的时候,曾经有两位惊才绝艳的师兄,都是直接将金丹练到了造物的境界。有一次两人在门中斗法,引得几乎所有的门人都来观看。那一场斗法,据师父说可真是令天地变色的斗法,远远地看过去,便令人心生敬佩。可是……” 说到这儿,许乾坤神色变得有些诡异:“在两人斗法斗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空间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几乎所有的人都瞬间被吸入了其中,只有包括家师在内的几名年幼的弟子可能是距离较远的原因逃过了一劫,那一次的大劫,使得本就人丁不旺的本门更是元气大伤,经过了这近百年才渐渐恢复。而自那以后,本门便明确规定,不允许以任何的理由在门中斗法。” 他没说一句,李逸云、风沐翎和李玉龙的神色便古怪一分,尤以李玉龙最甚,虞烬在他身边瞧着,也很是摸不着头脑。等许乾坤说完,李逸云和风沐翎一齐转过头来瞧向李玉龙,异口同声的问道:“天外天?” 李玉龙此时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他长出了一口气,冲着面前的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221章 通天之路(上) 听他们这样说,离恨天宫的师徒都是一脸茫然。而虞烬起初也是不知所谓,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曾经听他们说过的关于“天外天”的事件,双目立刻变得锋利了起来,神色也变得万分专注。 许乾坤见几人神色大变,开口问道:“李公子,老朽愚钝,你说的天外天究竟指的是什么?可否明示?”李逸云便将有关天外天的情形再次说了一遍。 一番话过后,离恨天宫师徒三人均已是一身冷汗。半晌后,许乾坤才心有余悸的再次问道:“李公子,那你们对这天外天的来历可有什么了解吗?如此神秘的组织究竟是源于何处?”李逸云摇摇头,遗憾地说:“晚辈惭愧,直到现在除了见识过他们的实力之外,对这股势力依旧是一无所知,不过晚辈现在有一个猜测。”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犹豫了片刻才下了决心,瞧着许乾坤的双眼说:“我怀疑天外天的起源很可能与贵派有关!” “什么?”李逸云话一出口,坐在远处的王骏立刻便脱口喊道。姜凌虚也是满脸的惊骇之色,正要说些什么。许乾坤突然回过头来,深深地瞧了他们两人一眼,两人立刻便停住了正要说出的话。瞪着眼不再言语。 而最靠近许乾坤的李逸云留意到,自己说出所想的一瞬间,许乾坤那淡泊的双目间也掠过一丝震惊,但随后便又恢复了淡然,又透出一股信服之感,显然在刹那间便已经将李逸云的猜测仔细的分析了一番,并相信了他的判断。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逸云在他的眼中还发现了一股转瞬即逝的凶厉之色,好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 这时,姜凌虚和王骏的神色都已恢复了平静,然而一抹惊讶和恐惧的神色还是在他们的眼中盘桓不散,看来也有些相信了李逸云的话。而李逸云身旁的几人则在片刻的惊讶后了然的点了点头,都露出一副明悟的神色。 “李公子说的有理!”许乾坤依旧一副淡然出尘的神色:“这天外天在中土现身,只是近两年发生的事,若是本门早年遭遇之事是这天外天所为,那么它在本门现身就比在中土现身早了近百年,这样一看,天外天的起源说不定真的与本门有些关系,不过时光飞逝,早已是物是人非,就算是以前存在过一些痕迹,如今怕也是尽数消散了吧?” 李逸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神色一变,重又变得郑重起来:“前辈,毕竟那天外天实在是太过诡异,又强大的无法抵抗,所以晚辈觉得与其在它的身上浪费精力,不如专心对付眼前的秦玄。九州鼎当年被鸿钧祖师拿走,想来定然是不愿让歹人得到它,若从师门传承上论,我们玉虚宫与贵派可以说是系出同源,祖师留下的神器,可万万不能落入宵小之手啊!” “李公子说得有理!”许乾坤袍袖一振,站起身来。其余诸人不敢怠慢,也都跟着站起身来。“事不宜迟!几位这就跟着老朽前往通天之路一探究竟如何?若是本门当真有神器踪迹,那就只能在那里了!”许乾坤朗声说道。 他这样一说,李逸云等人反倒愣住了。他们原来想着,自己一行人刚来到人家的地盘,就像要人家将门中的机密拿出来,这怎么想都有些无礼,李逸云刚说出了关于九州鼎的事,便在心中准备好了数套说辞,以应对许乾坤的种种反应。可就是没想到许乾坤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于是他准备的那些说辞,便只能被在肚子里了。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姜凌虚听了这话后,眉头皱了皱,露出有些古怪的神色,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却一个字也没说。这情形李逸云也瞧在了眼里,顿时生出一阵疑惑。他心中思绪电转,转眼间便思索了无数种可能,但始终也想不到,许乾坤要借助此事对他们不利的理由,于是只好与身旁三人一同站起身,朝着许乾坤拱了拱手道:“前辈请!” 许乾坤点了点头,手掌随意一挥,几人便觉身体一轻,眼前的景色骤然一换,便已置身于碧空之下,微凉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让人们精神为之一震。 几人身处的位置,正是原本大殿的屋顶上的一块平台。放眼瞧去,四面八方的一座座山峰都已被他们踩在脚下。皑皑的白雪与层叠的云雾相互缠绕在一起,无边无际的延伸到天地的尽头。而再向上,便只剩下那高挂在碧空之巅,俯瞰众生的烈日了。 放眼远眺,满目都是那延伸至世界尽头白色。不禁李逸云等人生出一种渺小卑微之感,连呼吸也都暂时忘却。而就算是出身离恨天宫的姜凌虚和王骏,此时的眼神也都溢满了那无论看过多少遍,都不会消失的赞叹之色。 唯一神色如常的便是淡然出尘的许乾坤,他沉默了片刻,等几人从对眼前的景象的震撼中恢复平静,这才开口道:“几位,老朽现在便要开启通天之路,请小心些!”李逸云等人连忙拱手答道:“前辈请!” 许乾坤微微一笑,手掌一翻,一块雪白的事物出现在他的手中。正是一块与李逸云所得相同的雪玉海棠,只不过他手里的这块玉石是完整的,洁白无瑕的海棠花为这天地之巅带来了一丝淡淡的柔和之美。 一点白芒从花蕊出亮了起来,随后飞快的扩散到了每一片花瓣之上。玉质的海棠花如同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白色光焰,紧紧地贴在许乾坤的手掌之上。 轻喝一声,许乾坤将手掌向外一推,那闪烁着光芒的海棠花顿时烙印在了他面前的空中,如同贴到了一块看不见的墙壁之上。紧接着,那白色光焰便开始向外扩展,依旧维持着海棠花形状的轮廓,迅速的便超过了他的手掌宽度。 而在那花形轮廓的的中央,一个幽深的孔洞随着光焰的扩张渐渐增大,转眼间便扩大到了径长丈余的大小。淡淡的暗紫色光晕从其中散发出来,显得华美而神秘。 又向外扩张了少许,那白色的光焰便停了下来。这时,那孔洞的大小已经达到了径长两丈左右。随着光焰扩张的停止,一条淡紫色的光带从孔洞的深处延伸而出,斜斜向下穿出孔洞,地毯一样铺到了平台之上。 之后,淡紫色的空洞便再无变化,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般,静静的注视着众人。许乾坤摆出了个请的手势,向着李逸云几人说:“这便是本门的秘境——通天之路,几位请!” 李逸云微微一笑,身子不经意的一动,挡住了正要上前的李玉龙,抢先说道:“既然是贵派重地,我等怎敢无礼?前辈先请才是!”许乾坤神色毫无变化,捋了捋胸前的白色长须,微笑道:“那好!老夫便做一回不客气的东道了!”说着脚步一动,便踏着那铺到身前的紫色光带,踏入了那孔洞之中。 见他真的进入了孔洞之中,李逸云才身形一动,跟着他走了进去。有意无意间,用自己的身体将其他人和许乾坤隔了开来。从许乾坤爽快的答应了共享九州鼎之谜的那一刻,李逸云的心中便生出一种隐约的不安。 开始的时候,李逸云还以为是自己常常遇人不淑所以疑神疑鬼。但随着这通天之路的开放,这种不安之感更是越发的强烈起来,李逸云已经确定,这根本不是什么疑神疑鬼,而是造化之域的力量带给他的警示——有危险即将来临!而它的源头,便是一副仙人模样的许乾坤! 又仔细的瞧了他几眼,李逸云始终不敢相信他会对自己不利,但对多次创造了奇迹的造化之力,李逸云毫不怀疑。因此他已经判定,即便不是他出手,即将到来的危险也一定与他有关。而面对着这样的危险,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无法应付,反而会让自己缚手缚脚,因此便干脆挡在了许乾坤与他人的中间,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等到最后一人也迈入了这紫色的空间之中,那用来支撑着入口的白色光焰顿时向内一缩,再度化为了那不过茶杯大小的雪色玉石,飞回了许乾坤的手掌之中。 收回玉石,许乾坤伸出手横着一扫周围的空间,转头向身后的李逸云说:“李公子,请看!此处便是自从鸿钧祖师立派之时便开创出的一处异宇宙,本门称之为通天之路,用来放一些典籍法器之类,比起玉虚宫想必是相差甚远!让李公子见笑了!” 李逸云连连摇头:“哪里哪里!贵派与本门各有千秋,晚辈今日也是开了眼界了!”说着,他转目光向四周瞧去,目之所及,空间中的一切都呈现着淡淡的紫色,散发着如同被罩上紫纱的灯笼一样的光芒。而在其中,又有许多特别耀眼的光点,点缀在各个角落,像夜空中的星辰。 但李逸云的神识却明确的告诉他,这看似平静安谧的景象完全是错觉,一种有些熟悉的恐怖能量,正隐藏在这层伪装之后,一不小心便有身死道消的危险。 感受着那隐约透出的恐怖,李逸云陡然一惊,神色凛然的瞧向许乾坤,沉声道:“前辈!除了我们脚下的光带外,这四周的一切,都是宇宙乱流吧?” 他这话说的很是大声,后面跟着的人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人们便惊讶的止住了脚步,一齐望向许乾坤,连他门下的两名弟子也不例外。 一抹惊骇在许乾坤眼中一闪,但立刻便消失无踪,他微笑着点点头,依旧一副淡然的神色道:“李公子果然见识不凡!不错!除了我们脚下踩着的这条路之外,四周一切的本质都是宇宙乱流,只是施加了干扰视觉的法术,防止吓到人罢了!” 第222章 通天之路(下) 他这一句话出口,除李逸云之外的所有人,立刻便瞪大了双眼,神色间已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恐惧。前进的脚步也变得慢了下来,并且每走几步,便要瞧一瞧自己是不是有些偏离光带的中心,生怕掉出光带之外。 此时通天之路上的几人,并不是胆小之辈。别说是几个男的,就算是身为女子的风沐翎,也是屡经生死,早已极少产生恐惧之感。即便是遇上秦玄那样的高手,也能抑制住心绪的波动,不会露出恐惧之色。 然而宇宙乱流却是唯一的例外。对于这种触之既死的危险之物,即使是修道高手也不敢去研究它究竟从何而来。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一种说法流传了下来:某位混元境界的大能曾经研究过宇宙乱流,最后得出结论:每一处宇宙乱流,都是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交界点,两个世界的能量在此处相互排斥,便生出了宇宙乱流。 宇宙乱流的规模,大概分为大小两种。小型的宇宙乱流比较常见,李逸云突破造物境界之时在他体内出现的,以及他用法术来到天山时遭遇的那些,都是小型的宇宙乱流。它们是由类似于造物高手的内宇宙那样的“半世界”,与这个世界相交形成的。但这样的宇宙乱流,但凡有一个爆发起来,便足以毁灭数个造物境界的高手。 而大型的宇宙乱流,它的另一端连接着的,是与这个世界级别相同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完整的、拥有完美的自我循环的宇宙。这样的宇宙乱流若是一旦爆发,接近它的修道者自然是无法幸免,而它所产生的破坏,还将迅速将外波及,扩散到世界的各个地方。 天裂地陷、江河倒流、火山喷发……无数的灾难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着宇宙乱流的影子,而记载之中最有名的,便是上古之时那场女娲以五彩石补天才得以消弭的灾祸。 那场灾难,表面上看来是因为共工撞断了不周山天柱,但根本的原因则是那不周山本是一个大型宇宙乱流的封印,而共工的这一撞破坏了封印,使得宇宙乱流彻底的爆发开来。并且在不周山断裂的同时,共工将自己体内已经达到混元境界的内宇宙彻底引爆,相当于两个大型宇宙乱流同时爆发,这才才造成了灾难的发生。 而在不周山中,伏羲仙逝前下的法阵即刻发动,相当于伏羲本人在全力消减着宇宙乱流的能量,女娲也立刻开始施法,以五色石将宇宙乱流再次封印。伏羲和女娲,即使是在混元境界的高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但即使是这样,女娲最终还是透支了自身的生命力,才将宇宙乱流的爆发完全遏止,而就在她短暂的施法期间,爆发出的能量余波,便给这世界造成了天翻地覆般的灾难,甚至连山河的格局也为之改变。 正是因为如此,当许乾坤神色如常的说出周围都是宇宙乱流之时,在场的人们才都变得战战兢兢了。这样说来,李逸云之前就算被几人一起修理一顿,也是纯属活该! 回答了李逸云的话之后,许乾坤便再不多说一句,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着。但本来与他同样神色如常的李逸云却是双瞳微微一收,显出一丝凶狠的气息:“许前辈,如此的事情,您应该事先跟我们说一声吧?”说着,他隐在袖内的掌中光华闪动,一直覆盖在身体之上的造物仙衣也不留痕迹的微微鼓荡起来,已经准备随时出手。 但许乾坤却依旧是一副笑脸:“李公子,并非老夫蓄意隐瞒,只是你想,就算我提前告诉了你这里充斥着宇宙乱流,你难道就不会进来了吗?还是说你能让你的哪位朋友待在外面?而你看,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后,唯一的变化便是大家都觉得恐惧,除此以外别无改变,那为何还要说出来呢?” 他这番话将李逸云说愣了,掌中凝聚的法力也缓缓消散。的确如他所说,就算事先得知此处的真实情况,他们这些人也是都要进来的。因为秦玄一行人显然已经到了,李逸云一行人又都与之有仇,这个时候孤身待在外面反而更为危险。就算是他们不愿意进来,李逸云也要强行把他们拉进来。这样一想,似乎又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逸云用力的摇了摇头,自嘲式的笑了笑,可那股不安之感依旧不曾消去,而是随着前进的脚步,不住的加强、加深…… 各怀心思的又走出一段,几人来到了一处圆形的平台。平台依旧是那半透明的紫色光芒构成。下方空荡荡,距离越远处光芒越暗,不知通向何处,让人瞧着有些惴惴不安。 而这平台似乎也有了灵性,想要吓吓他们。几人刚一踏上平台,灿烂的光芒便从他们脚下亮起,越过他们的头顶将他们裹在其中。无比繁复的纹路在平台上刻画出一个浑然天成的法阵,转眼间便将人们包围在其中。 几人当中,风沐翎作为女娲的后人,本就擅长法阵,如今到了造物的境界,在法阵上的造诣在世间也算是屈指可数了。而李逸云的浩渺辉光诀更是号称可破万法,就连禹皇陵内的法阵,李逸云也觉得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便能够将其破解,不需完成考验便能直接见到大禹的神念。 但现在的这座法阵,两人一眼看去,便生出一种无穷无解之感。眼睛看到的每一处,都似乎包罗天地万物,囊括宇宙至理。按理说,这样的位置便应该是法阵的中心了,可稍稍一转目光,法阵的另一处同样也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顷刻间李逸云便明悟,就算是给他再多的时间,他也无法破除此处的法阵,唯一的办法便是用三生剑气强行破阵,但且不说能否成功,就算是成功了,以他现在的修为,法力也会瞬间消耗一半,根本不敢再向前走了。 但好在他们并不是前来破阵的。法阵的光芒刚刚亮起,许乾坤便又将那雪玉海棠拿了出来。银白色的微光在灿烂的法阵中毫不起眼,但随着这白色光芒的亮起,法阵那灿烂的光芒顿时潮水般退去,重又没入脚下的平台之中,消失不见。 许乾坤长出一口气,似乎这一下带给他的消耗也不小,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说:“之前叛徒岑渐盗取无尽融融丹之时,以炸裂了一枚雪玉海棠为代价,破了这通天之路上的所有禁制,至今也没恢复完全,不过倒是省了些事,若是完全状态的法阵,老夫想要破除也不会这么容易了!”接着深深地呼吸了一番,才继续向前走去。 而听了他这话,李逸云等人的神色又是为之一变。如此威灵四射的法阵居然还是处在不完全的状态,那么它完全状态时的威能究竟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于是便又想到了那位高不可攀的祖师,而知道李逸云前世因果的两人,瞧着李逸云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继续向前走,又出现了几处各不相同的防护法术,而许乾坤自始至终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凭借着雪玉海棠破除了一切的阻碍。等到走出大约五六里地的时候,一行人在许乾坤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左中右三条蜿蜒的道路向远处延伸,不知还有多远。 停住脚步,许乾坤指了指三条岔路说道:“几位,前面的这三条路各自通往不同的地方,左面的路通往的是典籍室,右边的路通往的是宝藏室,今日怕是不能带大家前往了。还请大家随我走中央的这条路。” 他说的客气,几人心里都有数,典籍室和宝藏室这类的地方,都是门派的隐秘所在,自然不能轻易给外人看。几人朝许乾坤拱了拱手,便继续随着他沿着直线的方向向前行去。 接下来的行程,再也没有阻碍前行的法术存在。人们又走出了两三里远,远远的便瞧见几点金色光芒,在远处的黑暗中忽明忽暗的闪耀着。 想到这道光芒很有可能与九州鼎的秘密有关,蓬勃而生的好奇心顿时压住了对宇宙乱流的恐惧,人们纷纷加快脚步,朝着光芒的源头不断地靠近。 那金色光芒的形体随着人们的走进渐渐地显露了出来:一个金色的圆台孤零零的站在远处,大约有五尺多高。顶端之上左右对称的位置竖起了两根手指粗细的圆柱,两道金色的光芒分别从两根圆柱的顶端射向中央,穿过了两个嵌套着的圆环后,连接在了一起、而那两个圆环则以这道光芒为轴,缓慢而有序的转动着。 宇宙轮?!李逸云心中暗叫一声。不知怎么了,看到那两个旋转着的金环的那一刻,李逸云便想到了蓬莱仙岛的镇派之宝——宇宙轮,尽管两者除了旋转的圆形之外再无相似之处。不过仅凭这一丝感觉,李逸云便能够确定,面前的这件不知是不是法宝的事物,定然也与宇宙穿梭相关。 走到了距离它数尺的位置,许乾坤站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向后一伸手说:“凌虚!把葫芦给我!”姜凌虚闻言,立刻从腰间摘下那布满金纹的红葫芦,一晃手掌将它变回了双手合抱的大小,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许乾坤。 而许乾坤却没有伸出另一只手,而是轻轻一托,那葫芦便悬浮在他手掌之上三寸的高度,随着他手掌的动作移动到了他的身前。紧接着,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在葫芦嘴的位置一抹。一道七彩光芒顿时激射而出,投向那嵌套着的圆环中心。 而光芒的正中,赫然便是那犹如活物的无尽融融丹! 第223章 群雄逐鹿(下) 见此情形,李逸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今日彭祖的表现一再的证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就是彭祖虽然因为他那逆天的恢复能力不怕任何攻击,但限制、封印类型的法术,却对他依旧有效。 九婴之前的攻击,是尝试用魂力直接封印他的魂魄,而白晓苏此时则是从魂魄和身体两方面对他进行封印,更侧重身体一些。面对这两招法术,彭祖都不敢再不闪不避,显然是无法避免它们的效果。 面对着放弃了独身硬抗的彭祖和有些惊讶的秦玄,白晓苏那成爪的手掌再度恢复成平举的形态。黑白双色的掌影也随之还原为割裂一切的“割昏晓”,一往无前的胡啸而去。 而此时的彭祖和秦玄两人,再无其他措施,只能硬接。一缕纯净的魂力为核心,森白色的光芒瞬间在秦玄的掌中凝聚为一道五尺长的巨型剑芒,而彭祖则是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右手并指成剑,在空中由内向外划出一个漩涡状的图案。玉色的莹润光芒依照着这个图案的形状在他的凝聚成型,挡在了他与光刃之间。 秦玄所用的,依旧是他的招牌法术“万魂斩”,而彭祖此时用的法术,却是像极了大禹虚无之道中的“漩涡劫”。李逸云瞧在眼里,对心中的那个猜测更确信了几分。 耀眼的光芒在空中一闪而逝。三股法力已经在各自主人的操控下撞在了一处,白晓苏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衣衫被风刮得剧烈抖动着,而秦玄与彭祖则是脸色微微一白,显然是受了些伤,不过彭祖的脸色瞬间便又恢复如常。 而随着三人法术的相撞,堪比之前宇宙乱流爆发时的震动再度袭来,原本便千疮百孔的幻境影像顿时尽数化为齑粉,伴随着掀起了整个空间的震动,化为一点点光点,坠落向下方无尽的深渊,露出那之前被遮挡着的无数的宇宙乱流。 真实的景象一被掀开,别说是本就对宇宙乱流心怀恐惧的那几人,就连早先便猜出此处聚集着宇宙乱流的李逸云也不由得露出惊骇之色。因为这宇宙乱流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几十、几百、几千,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数量,只有夜空中星辰的数目,才能够与之相比拟。 即便是那几位老一辈的高手,此时也不由得微微一呆,之后才回过神来。而几乎是同时,吴尘的身影便悄然出现在了白晓苏的身侧,趁着她还未完全从对宇宙乱流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手掌便无声的探出,抓向那被她虚托在掌中的金黑双色光团。 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目标之时,一颗紧握着的拳头裹着浓郁的三色光芒,重重的撞在他那探出的手掌中心,连同他的身体也被击出了数丈远。而那拳头的主人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是神色复杂的李逸云。 “云儿!都说了你不要管这件事!快将那东西交给师父!”吴尘有些不耐烦的喊道。李逸云微微的摇了摇头,轻轻的说道:“师父!我原本的确打算将九州鼎交给你处理,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我的身上设下传送法印呢?”说着,他的双目亮了起来,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宇宙诀是这世间集宇宙法术之大成的典籍。随着李逸云用三生剑气将他的的种种法术融合同化,他在宇宙诀上的造诣也越发高深。以他如今对宇宙诀的掌握程度,在秦玄和吴尘两人出现的那一刹那,李逸云便知道了他们两伙人来到这里所使用的方式。 秦玄一伙借助的,是一个在风沐翎身上布好的法术印记,想来是她在蓬莱被楚戾劫走后被悄悄施加在了身上。而吴尘等人出现的那一刻,李逸云感受到了与风沐翎身上法印类似的法力波动。而那法力波动的源头,正是他自己。 不知怎么的,即便是之前在禹皇陵内吴尘出手攻击他们之时,李逸云在心底也从未怀疑过他。然而当他感受到那来自自己身上的法力波动之时,他的心便悄然改变了。甚至一些多年来从未想起的事情也开始在他的脑中出现,而这些事情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比如说,他还不知法术为何物时,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 而在他心中犹豫不决之时,正好见到吴尘企图偷袭抢夺灵丹,于是那一瞬间,李逸云便下定了决心,只能把神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在他们师徒两人说话的时候,白晓苏的方向又传来一声闷响。九婴的身体跟着倒飞而出,狼狈的越过脚下的紫色光芒,坠向下方的深渊。但好在在最后一刻用手勾住了平台的边缘,身体一翻便又重新站稳了身形。 “师兄!可不能让你徒弟乱搞呀!”秦玄带些冷意的声音从吴尘背后传来:“要是这样下去,我们可就都要完啦!”他这话一出口,吴尘的脸色明显一变。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云儿!你相信师父!把那东西给我,要不我们大家都要完啦!”说到最后,语气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但李逸云却是不为所动。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师父!我还记得在我小的时候你就教过我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与谋。’我和现在的您,就已是道不同了,所以师父。请恕徒儿得罪了!”说着,他原本垂在身侧的右臂已然抬起,长达四尺的三色剑芒在他的手掌前端凝成实体,直直的指向吴尘。 “一起上!”吴尘低喝一声,身体已经纵跃而起。双臂在两侧高抬,迅速的在胸前划过,变为相互交叉的形态。两道相交的白色光芒斩出一道十字形的白光,切向李逸云的胸前。而与此同时,彭祖和秦玄齐齐一跃,已然分别来到了白晓苏的左右两侧。磅礴的法力洪水般倾泻而出,向着白晓苏攻去。 李逸云手腕一翻一挑,剑芒先变成指指向下,后又由下至上的挥去。一招“拨云见日”正中那白色十字的中央,顿时将它分成两半。出手的同时,李逸云又大声喊道:“许前辈!快去帮白前辈!” 而另一边的白晓苏,此时也确实有些难以招架了。她那招“割昏晓”的确让两人合力也吃了点亏。但秦玄和彭祖也不是碌碌之辈。须臾之间便找出了这“割昏晓”的弱点所在。 这招法术不需要施法者在施放前进行蓄力,但它在施放之后却需要借着缓慢前行的那段时间进行自身的蓄力,从而获得惊人的破坏力。于是两人对白晓苏进行攻击的时候,便采用了近身缠斗的方式,将她身体所能活动的空间尽可能的减小,从而让她无法施展出之前的杀招。而彭祖又有无与伦比的恢复能力,白晓苏攻击他时,只能使用限制类法术,而她还要用一只手抓着光团,只能单手对敌。几番攻守之后,虽说还未受伤,但也已有些左支右绌了。 李逸云话音刚落,许乾坤的身影已经到了白晓苏的身旁,一掌挥出,挡向了彭祖的一道掌影。虽说有些吃力,但还是勉强成功了。许乾坤的实力虽说比起提升后的李逸云还差一些,但也实打实的达到了造物境界后期的层次,有了他的加入,白晓苏所处的情势立刻为之一变,几招下来便摆脱了左支右绌的尴尬局面,变为了互有攻守的状态。 而在这四人缠斗的同时,剩下的人也各自找到了对手。风沐翎和虞烬联手挡住了九婴,稍稍有些吃力,但还能维持。王骏、姜凌虚则分别攻向楚戾和柳鸣。 这时,再次挡住吴尘的攻击的李逸云惊讶的发现,不过是几日不见,楚戾和柳鸣便都突破到了造物的境界。王骏和姜凌虚都是造物境界的中期,但一时间竟也不能把他们降服。 所有人中,唯一没有达到造物境界的,便是李玉龙了。其余的人都已经缠斗在了一起,而李玉龙却有些插不上手的感觉。于是他便索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在胸前合十,双目缓缓地闭合了起来。在他双目闭合的瞬间,数道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掌心射出,刚好分别射中了他们这一方的每一个人。紧接着,这金色的光芒便蔓延到了人们的整个身体! 第224章 舍身之计(上) 在这之前,人们的打斗已将附近的灵气搅的混乱不堪,因而影响到了这片范围内人们的动作。而被李玉龙的金光笼罩了之后,人们便好似在身体的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将身体与周围的灵气隔了开来。 而当人们要有所动作之时,这层罩在身体外部的膜又自行扩张,将附近那混乱的灵气迫开。于是这些人的动作便变得畅通无阻,身体与之前相比,变得无比的轻盈。 不仅如此,金色光膜在消除周围灵气对动作干扰的同时,还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开启了一处处细小的漩涡,自动的将附近的灵气吸纳入体。不断地补充着消耗的法力。 原本双方正呈现势均力敌的状态,而在李玉龙的这招名为“天人之身”的法术施展后,此消彼长,形势顿时有了变化。李逸云等人的速度与法力的恢复都得到了提升,出手之时便更加无所顾忌,几招下来,对方的那些人便被逼得左支右绌,而本就实力不及对手的柳鸣,更是频频遇险,眼看着便要落败。 这时,从开始便沉默不语的九婴突然使出全力一击,将风沐翎的攻势逼退,瞧向吴尘喊道:“留不了后手了!把外面的那几位叫进来吧!”话音未落,虞烬的圣天火刃便已斩到了他的面前,他赶忙双手在身前一拢,聚起一团旋转着的圆形光芒,挡向虞烬那金红色的耀眼光刃。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中除了吴尘和柳鸣之外,均是微微动容。而正与吴尘面对面的李逸云则立刻双手一环,手掌轻盈的律动着,使出了烘云托月的手法。耀眼的三色光芒顿时随之化为了漫天云霞,将吴尘牢牢地困在其中。 但他随后便觉出了不对,立刻纵身而起,朝着那处在云霞中央的吴尘一剑刺去。而那裹挟着漫天云霞的剑芒还没真正接触到吴尘的时候,吴尘的身影便开始变得虚幻了起来,最后在剑芒带起的一道罡风之下化为了一团模糊的光影,被剑芒前方缠绕着的三色云霞彻底驱散。 而这时,吴尘已经出现在了原本位的置三丈之外。手掌如刀的在身侧的空中一划,顿时将空间划出一道丈余长的裂痕。相比起李逸云之前所施展的宇宙诀,吴尘施展的法术要简陋的多,但在此时已经足够了。裂痕刚一出现,还没等人们看见其中的景象,便有两道黑色的身影先后掠出,而那被吴尘划出的裂缝也随之立刻复原。 此时的李逸云,已经处在了增益全开的状态,在他那双三色瞳孔的注视之中,立刻就判断出了这两人实力的强弱。当先的一人身材高大,实力大约处在造物初期到中期之间,而后面的那个身材稍矮一些的人,则是一位处在造物后期的高手,比起吴尘等造物巅峰的高手,来也只是稍逊一筹。 一瞬间,李逸云便做好了决断。法力顷刻从脚掌爆发而出,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快若闪电的冲向处在前方那道黑影。同时,双手在身前虚握并拢,三色流转的五尺长剑顿时从他的双手间生长而出,剑身之上那遍布着的纹路似乎是一个个古老的文字,又像是一幅亘古的画卷,朦朦胧胧的叫人瞧不清楚。但又似只隔着一层微风便能吹起的淡淡光晕,随时都可能清晰地展现出它的真容。 此剑一出,周围原本混乱着的灵气顿时在一瞬间停滞不动,随后化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朝着李逸云手中的长剑迎头撞去。无论何时,只要李逸云的三生剑气全力出手,立刻便会成为一切的中心。时间在这一刻也仿佛被凝固住了,所有人的动作连同思维都似乎变得缓慢,只除了李逸云和他手中那柄能斩开一切的长剑。 向上一纵,李逸云再次腾空而起,身体在空中剧烈的旋转,化作一股三色闪耀的旋风。那些被三生剑气吸引而来的一股股能量,则随着李逸云的旋转被纳入了这股能量飓风之中,凝聚在他高举向天的剑芒之上,使之变得越来越凝实、耀眼! 而下一刻,随着空气爆出的一声炸裂的闷响,李逸云身周旋转着的气浪瞬间被驱散一空,露出了他的身体,以及那被他高举而起的通天巨剑。而在那响声落下的最后一瞬,高举着三色神剑的李逸云如陨石般坠落而下,三色神剑由上至下斩出一道锐利无匹的弧线,携带着龙吟虎啸之声,对着那当先的黑衣人斩了下来。 这时李逸云用的招式,正是他那自创的“云法”中,正面攻击力最强的风虎云龙。以三生剑气使出这招,更是无可匹敌,炸雷般的龙吟虎啸声中,那被攻击之人的全身都被三色光芒所笼罩,他的面容也落在了李逸云的眼中。 有些面熟!李逸云心想。随后心中一动,想出了这人的身份。其实,李逸云自从对吴尘攻出第一招的时候,便做好了觉悟,无论再遇到哪个熟人挡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以剑斩之。但此刻这人却恰巧没有那么熟,一眼之下没能认得出来,于是他便用片刻时间去思索了这人的身份。而正是他的这个思索使他的动作慢了一丝,于是便改变了这一剑原本应有的结果。 那人显然也是久经生死,三生剑气刚一出现时,便从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但三生剑气的压迫与限制已正面落在了他的身上,再加上李逸云一气呵成的攻势,他根本没有机会进行应对。眼看着便要被一剑斩杀,李逸云却忽然慢了一瞬。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心念一转,自身的法力已经提升到了巅峰,双拳一齐向上击出,两只狰狞的狼头在他的凝聚在他的拳锋之上,扑向三生剑气的光芒。 几乎同时,他身后那稍矮些的黑衣人也出手了。他那修长的手掌对准了李逸云的方向,微蜷的五指自上而下猛地一划,五道由手指划出的利刃顿时破空而去,击向李逸云那双手合握着的三色长剑。正是当年一击破去李逸云“乾坤一掷”的离恨斩。而右侧又是白光一闪,玉虚宫的招牌绝技“三清剑气”已经从吴尘的手中挥洒而出,绕过了三生剑气,直接斩向它背后的李逸云。 面对着三个造物境界高手的联手反扑,李逸云的脸部不禁微微的抽搐了起来。尤其是那离恨斩,当年被它击中后的一切至今还历历在目。这样一来,他不得不放弃了之前想要先一击将较弱的那人斩杀的计划,手腕轻动,原本垂直斩下的剑芒顿时变成了倾斜的角度,由右至左的挥斩而出,先后与那两只狰狞的狼头、冰冷的离恨斩、以及纯白的三清剑气撞击在一处。 三股不分先后的气浪依次在空中炸开,李逸云立刻被反弹出十余丈远,跌跌撞撞的落到了地上。手中原本通天彻地的剑芒也变成了近乎透明的姿态,扭动着钻入他的体内。他的神色也有些委顿,显然是法力枯竭的迹象。 而对面的三人此时也颇为狼狈,那首当其冲的黑衣人双臂都呈现不正常的扭曲,显然已经骨折,而发出离恨斩的那人,脸色也十分的苍白,嘴角上还向下流出一缕细小的鲜血。吴尘倒是看不出什么伤势,可脸色忽红忽白好一阵,才恢复了常态。 一刻也不耽搁,吴尘立刻朝身旁的两人沉声道:“云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犬兄你挡住他,我去去就来!”说着一动身形,朝着柳鸣所在的方向奔去。 李逸云心知肚明,对方打得显然也是各个击破的心思。他立刻强行运转法力,一闪身便要缀着吴尘的方向追去。但不过刚奔出几步,一道身影便从侧面奔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同时那冰冷的手掌由下向上一挥,逼着他向后退去。 有些踉跄的站稳了脚步,李逸云目光冰冷的瞧着面前的人道:“犬神前辈,你也打算阻我?”犬神听了他这话,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轻叹道:“对不起啦李公子,原本您是我们犬戎的恩人,不该对您出手,可我们犬戎数百年来逐草而生的生活终于有机会改变,我实在不愿意放弃。不过我若是败了,还请公子不要迁怒与犬戎一族,这一切不过是我和老四的自作主张,圣犬王他是不同意的。” 之前被李逸云一击断了双臂的人,正是圣犬王的弟弟,那个当年在李逸云北征之时与之激战过的圣四王。犬神的后半段话解释了为什么是他随着犬神前来,而不是更强的圣犬王,但他的前半段话给李逸云的震撼却更大!改变犬戎逐草而居的生活?吴尘竟然答应了犬神这样的条件?他究竟要做什么?难道是要颠覆这个天下? 而这时,另一边的战场在吴尘加入之后又有了颠覆性的变化,原本柳鸣已经岌岌可危。但吴尘出手后,几招之内,岌岌可危的就变成了姜凌虚,好几次都险些被一刀两断。这样的情况下,与楚戾打斗占了上风的王骏不得不出手相助,帮着姜凌虚挡开吴尘的数次攻击。但他自己原本不过是稍胜过楚戾半筹,这样一分心便立刻落在了下风,即使加上李玉龙的天人界也无法再逆转。 瞧着急转直下的战局,李逸云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也越发的坚决了。的确,此时他的状态可以说是油尽灯枯,地风升、九尾之力等一系列增幅也早已自行消散。若不是剩余的最后一丝三生剑气反哺自身,此时他定然已经因增幅法术带来的虚弱感而失去了意识。不过,就像吴尘有着犬神作为后手一样,作为他的徒弟,李逸云也事先准备了一些东西。 碧光一闪,一柄四尺长剑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笔直的剑身宛若一块晶莹的翡翠,分外耀眼。一条条种类各异的藤蔓、枝叶从剑刃中央的那条贯通始终的金线上蔓延开来,布满了真个剑身。这可不是李逸云施展剑气所凝聚成的事物,而是货真价实的南斗神剑! 第225章 舍身之计(下) 早在从会稽山出发之前,李逸云便意识到自己的三生剑气消耗过大,一不小心便会陷入法力枯竭的境遇中,于是便从李聃身上取回了南斗神剑,将其中注满内宇宙之力,预备在法力枯竭时从其中借力。此时,这招预先做好的准备刚好起到了作用。 一剑在手,李逸云顿时一扫颓唐。当年他不过上清雷劫层次的修为,靠着单纯消耗南斗剑中的能量战斗便不输于同级别的道者。而现在,造物境界的他,南斗剑中的能量不过是作为引动周围灵气的媒介,比起当年来自然是强上百倍,稳稳的有了造物境界初期的实力。 见他顷刻间如同脱胎换骨的变化,犬神也显得有些震惊。垂在身侧的双手一只蜷成爪状,另一只手则并拢成掌,斜斜的指向下方。银蓝色的光芒如一道道锐利的刀刃,鳞次栉比的排布在他的双掌之上,形成了两道寒意四射的晶芒。 而他对面的李逸云则将碧色长剑举到了胸前,大喝一声:“天光云影!”这句话喊得太过突兀,犬神离他又太近,不由得被惊的浑身一颤。但他立刻收束心神,手臂微微弯起,准备迎接李逸云的攻击。 然而,最后的“影”字不过才喊出一半,李逸云的身影便在犬神的眼前一闪,消失不见。犬神这时才意识到上了对方声东击西的伎俩,一转身便也朝着吴尘所在的战场掠去。 但他还尚未起步,视野便被无处不在的金色云霞填满。犬神的魂力一扫,不用眼睛瞧便已知道,他身体周围的每个角落,此时都布满了那金色的云霞,再无一丝空隙。而在那云霞的后方,一个人的身影也因为极度快速的移动而化为无数的光影。虽然穿着不同,但仔细瞧去,容貌却是与李逸云一模一样。但两人的神色又是迥然不同,因此又显然不是同一个人。犬神皱了皱眉,对着本就有些难以破解的招式更有些头疼了。 李逸云的那声“天光云影”自然不是再出招时报出招式的名称,而是喊给李玉龙听的,作为在玉虚宫时便悟出的两招,李玉龙自然也能够使用。于是李逸云便趁着犬神被他的一声大喝扰乱心神的一瞬脱身而出,而李玉龙这时也已随后而至,挥洒而出的天光云影将本就受了伤的犬神困在了其中。 这时,吴尘手中的三清剑气正朝着姜凌虚一剑斩下,姜凌虚却正被柳鸣纠缠住无法脱身。而王骏此时也正全力抵御着楚戾的一番连续攻势,无法出手相助。于是吴尘的这一剑便毫无阻碍的斩下,眼看着便要把姜凌虚斩为两段。 突然,一道笔录色的光芒腾空而来,剑尖点在吴尘的白色气剑的剑刃之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那势不可挡的白光顿时向旁一偏,从姜凌虚的身侧划过,以分毫之差没能命中。而那碧色长剑又顺势跟进,刹那间逼入吴尘的身前,吴尘一转头,便与这长剑之后的李逸云四目相对。 “云儿!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要是再这么胡闹下去一定会后悔的!”吴尘挥手拨开李逸云那强弩之末的长剑,有些恼怒的说道。李逸云则一振长剑,又一次聚拢了力量,一边挥出一道碧色的弯月,一边回答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不过若是我现在不这样做,那我立刻就不能原谅自己!” 吴尘咬了咬牙,又接连与李逸云对了几招后,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好!既然这样,我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为师,知道真相后绝对不许再胡来!” 听了他这话,李逸云心中一动,原本已经绝望了的心似乎有了一丝转机,但还是不敢轻信,立刻追问道:“你先把所谓的真相告诉我!胡不胡来由我自己决定!”说着,手腕一转,再一次将吴尘的一剑荡开。 “好!那你听好了……”吴尘双目一凛,正要继续说。身侧不远处一阵激烈的爆炸声猛然传出,将他要出口的话挡在了半路。众人均忍不住向那响声传来的方向瞧去,只见原来是白晓苏法力凝出的一条粉红色的巨龙正横冲直撞,接连突破了秦玄和彭祖的数到护体法力,将他们向后推出十数丈远,而这龙形法力又只是单纯的向外推着两人,并不爆发开来,让彭祖的一身恢复之力无处可用。 终于逼退了两人,有些疲于奔命的白晓苏也长出了一口气,立刻趁机将手中的光团朝着许乾坤一抛,轻喝道:“快把它收好!我可没空再帮你拿着了!”许乾坤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便也被白晓苏的霸气所感染,有些唯唯诺诺的连连点头,身影一飘,便又飘向那放着金色支架的地方,而被他托在手中的那团光芒,也再度朝着它原本的目标飞去。 “不!”秦玄和彭祖齐声大喊道。同时身周闪烁起太阳般耀眼的光芒,那推着他们后退的巨龙顿时被冲的支离破碎。而后。两人先后纵身而起,手中各自凝出一柄长达丈余的巨型剑光,秦玄的那柄剑的剑刃之上,镂刻着千姿百态的骷髅形状,如同地狱的景象。而彭祖的那柄剑的剑身,则似乎在不断地流淌着,如同奔流不息的时光长河。两人的气势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来得好!”白晓苏之前一只手无法动弹,束手束脚的很是难受,如今解开了束缚,顿时便生出一种痛快之感。双臂斜着举起,两道长达丈余的粉红色光刃从他的手掌上生长了出来。那是两柄宽达一尺的巨型长刀,无数的山峰、浪潮雕镂在厚重的刀身之上,为其增添着气势。而后,伴着两声刺耳的胡啸,便分别迎上了两人那颜色各异的剑芒。 不分先后的两声轰鸣声响起,秦玄和彭祖两人的身体瞬间便被反弹而出,他们手中的剑芒也已尽数粉碎。但李逸云却是心中一动,因为这时,那许久没有出现的危机感再一次浮上心头,不知预示着何事。 这时,一道乳白色的光芒悄然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抬头一看,只见吴尘面色严峻,双手呈现五指指尖相触的姿态放在胸口,拇指向内,小指向外,正托着一团乳白色的光华。那光团之中正有点点银芒不住的闪动,似乎是一些细小的雷电,而在李逸云的注视之下,那团光芒正迅速变得浓郁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激射而出。 太乙神雷!李逸云心中突然冒出个声音。那还是他不满十岁的时候,问师父最厉害的法术是什么,师父不肯告诉他,最后还是从二师兄刘甫那里才知晓,那便是这太乙神雷。 世间的雷霆,最高的莫过于太清雷劫之时的太清玄雷,但吴尘的这太乙神雷,却是比最强的太清玄雷更要强上无数,造物境界的高手一旦被正面击中,多半也逃不了粉身碎骨的结果。而他居然在现在用了出来! 李逸云再也不敢犹豫,拼命地一点地,身体便向一旁跃去,极力避开吴尘的攻击。但出乎他意料的,吴尘理都不理他,而是将手中的那团光芒对准了另一个方向,光芒一闪,这团太乙神雷便猛地射出,所对着的正是那正要将黑金双色光团放到圆环中央的许乾坤。 这时,所有人都已来不及出手,只能静静地看着,而许乾坤却似乎没有察觉背后那致命的攻击一样,依旧稳稳地拖着那团光芒向着圆环的中心移动着。而等那太乙神雷到了他身后三尺远的地方。他却猛的一转身,硬生生的用身体抵住那团乳白色的光芒。两者一触,立刻引发了震耳欲聋的爆炸,许乾坤瞬间便浑身是血,无数的孔洞出现在他的身上,好像蜂巢一般。但那黑金双色的光团却终究稳稳地落在了那圆环的中心。 “混蛋!”见此情形,李逸云顿时大怒,正要找吴尘算账。却陡然发现,一股强横的力量正拉扯着自己的身体向着某处靠近,抬头一看,那力量的源头正是那被无尽融融丹填上的圆环中心。此时在那个位置,一个漆黑的孔洞正不断扩大,转眼间便化为径长一丈有余的圆洞,而那股吸力也随之不断增大。 原来真的是他!李逸云这时真的是后悔莫及,他苦涩的瞧了眼不远处的吴尘,叹道:“师父!真该听你的!”这时,其他人也因为突然的变化慌了手脚,不停地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只有姜凌虚和王骏没有受到影响,但也是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大家别慌,这阵势再强,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也一定冲的开!来,一起用法力挣!”吴尘瞪了李逸云一眼,接着便高声喊道。众人此时也暂时放下了敌对,纷纷应和道:“好!”“好!” 但这时,一道并不响亮却十分清晰的笑声传了出来:“哈哈哈!你们还想挣脱?在这绝世之力的面前,没有人有机会抵抗!实话告诉你们,我们离恨天宫的使命便是守护天外天的秘密。又怎么会帮你们对付天外天?”满身血迹的许乾坤阴测测的笑道:“你们不是那么想知道天外天究竟是什么吗?那就自己去一趟好了,不过能不能回得来可就难说了!” 说着,他的身上已经开始燃起黑色的火焰,火焰的尽头与那黑洞的中央紧紧相连,一股股由他身体化成的火焰不断的注入黑洞之中,那黑洞的颜色变得愈发深邃了起来,施加在众人身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人们现在大多以无法动弹,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许乾坤环视一周,似乎颇为满意,随后盯着依旧发愣的两个徒弟说道:“凌虚,骏儿!离恨天宫今后就交给你们了!典籍室中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我先走了!”说着,全身的火焰猛的一张,便将他的头颅也淹没在内,顷刻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形体,尽数投入那黑洞的中央。 而随着最后一缕火焰的透入,黑洞中猛的冲出一股吞噬一切的浪潮,将那几个被控制住的人们尽数吞没,随后这股浪潮犹如长鲸吸水般的向内一收,便又回到了那黑洞之中,而原本站着的几人也随着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内。 吞噬了几人之后,那黑洞也平静了下来,缓缓地缩小、缩小,最后重又化为漆黑的丹药状,静静的躺在圆环的中央,一动不动。 第226章 天外之境(上) 一根参天的巨木,直插云霄。叶片从枝干之上抽发而出,如同一根根长长的羽毛。而叶片的正中,更是极为奇异的生长着一条金色的线条。从叶片与树枝的连接处直穿到叶片的末端,又沿着叶脉的纹路分散开去,延伸到叶子的每个角落。至于那那本应是褐色的树皮之上,也遍布着金色的纹路,好像是这棵古树的血脉一般,随着微风的浮动在它的身上缓慢的流淌着 若是说这一棵不似人间所有的树木若还算不得什么,那么便再向它的周围瞧吧。无数与它相同的树木星罗棋布的分布在它的周围,形成了一片一眼望不穿的森林,浓密的绿叶将整片天空都遮蔽住,将这一片空间中的一切,罩上了一层夹杂着金色的碧绿光芒。 但这却还不是本质,只有当你抬起头,并且视力足够好的条件下,才能够真正了解此处的奥秘。在那那层层密布的枝叶之后,所有的枝干其实都源自于中央的那颗巨木。每一颗树木都是由它的枝条向两旁展开后再垂入地下生长而成的。整片森林都只不过是一棵树木而已! 而在那无比粗壮的主干之上,一座暗金色的宫殿矗立在主干第一次分支之处,平稳的坐落在那些粗大的枝干的合围之处。那宫殿呈现着与树干相同的颜色,灰褐色中暗含流淌着的金色细流。溢出一股股生命的气息。 宫殿从头到脚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栩栩如生的雕刻,大多是种种植物的枝干。除了图案,宫殿的造型也是精美别致。檐牙高啄、雕梁画栋自然是不必说,它还有着一个更加神妙之处:若是有人第一次看向那宫殿底部,与各个枝干相触的地方,一定会惊讶的目瞪口呆,即使他在之前的景象中都能保持平静。因为那时他会发现,这座宫殿是从那几根伞状撑开的枝干中生长出来的! 而此时,在这神迹般宫殿的一层大厅正中,正盘坐着一个绿袍人,他的身下自然的生长出一处圆形的凸起,承托着他的身子。他身上那带着一条条金色纹路的碧色长袍则顺着圆台的边缘铺展而下,垂落到地面。 一道道混着金光的碧色气流在他的身周不住的游走,掠过他那轻阖着的双眼,在他的头顶凝成有些像树冠的的形状,随着他悠长的呼吸而不断地忽明忽暗。 突然,一阵嘹亮的鸟鸣打破了这平静的场景。一道金红的身影由远及近,刹那间便由一个芝麻大小的光点变为了长达数丈的庞然大物。鸡头蛇颈、鹰翅雀尾,赫然便是早已在华夏大地上绝迹了的神鸟凤凰。 而那凤凰双爪一勾,便抓着那宫殿巨大的窗棂站稳脚步,把头探入开着的窗子,瞧着屋中的人,口吐人言说:“尊主!刚刚收到消息,西南方三百里之处出现两位实力较强的入侵者,如何处置?” 一听这话,那绿袍人并未立刻有所动作,而是将刚吸进的这口气缓缓吐出,才不紧不慢的睁开眼。而在他双眼睁开的一刹那,顿时有两道精光从他的双目中射了出来,惊的那凤凰险些掉落下去。而之前盘旋在他身周的那些碧色气流也瞬间收回了身体之中。 “入侵者?”他站起了身,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地光芒:“好久没有这样的人了吧?我在这青木神殿里也待得有些闷了,就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吧!”说着,他朝着凤凰笑了笑,身周一道金光闪过,身体便消失在了这座鬼斧神工的宫殿之中。而凤凰见他离去,也一振双翅,瞬间飞出数百丈,消失在了这片森林的尽头。 而这时,在这座被绿衣人称为青木神殿的西南方数百里处,李逸云和秦玄正打得不可开交。三色辉映的彩光与森白色的光芒在空中荡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比世上最美丽的霓虹还要绚丽的多。只是每一次两道光华的交击,都会激起周维空间激烈的震荡,爆发出一团团震动天地的气浪。至于两人下方方圆数十丈的地面,早已从原来碧色浪潮似的草原变成了一个深达十数丈的的圆形巨坑。 之前在通天之路中时,李逸云便已经法力几近耗尽。被那漆黑的浪潮吞噬的第一时间,便失去了意识。而当他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身处这样一处一望无边的草原之中了。 想了想许乾坤最后说的话,李逸云便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在的,便是那名为“天外天”的空间。而这也验证了他在许乾坤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危机感,只不过已经迟了。 坐在草地上慢慢的回想,李逸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人家说的多明白了。离恨天宫的所在之处便叫做“天山”,而宫中的那处禁地又叫做“通天之路”,合起来明显便是“天外之天”的意思。人家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自己却是毫无所觉。可真不是一般的迟钝了。 这样一想,似乎师父吴尘等人所做的事情才是正确的。那就是说,是自己冤枉了师父?这个想法一出现,李逸云顿时感觉心情好了许多,尽管依旧是自己判断失误,但这样的失误却令他很是满意。“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实情呢?下次见到师父一定要问个清楚。”李逸云在心里暗自下着决心。 想通了这一切,他便站起了身。法力也已经完全恢复,甚至还有所提升。于是李逸云向前跨出一步,便站在了空中,浩如瀚海的神识扩散开去,向着四周蔓延。 哪知刚一探出神识,便有一股熟悉而又冰冷的神识呼啸而来,与他的神识撞在一处。李逸云顿时感觉一阵眩晕,神识已尽数被撞回体内,而同时他也知道了那人的身份。天山遁已然了成为身体的本能,一步迈出,李逸云便跨越了百余丈的空间,进入了秦玄的视野,同时手中的三生剑气同时便自上而下的斩下,一招风虎云龙呼啸着冲向秦玄。 并不是李逸云对自己有多大的信心。而是一旦遇上秦玄这样的对手,想要逃也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在两人神识相触的一瞬间,秦玄便可以用他的内宇宙将李逸云锁定,无论李逸云用怎样的空间法术逃遁,秦玄都能够利用这份锁定瞬息而至。想要脱身,唯一的方法便是利用斗法之时所引发的混乱,挣脱对方的锁定,趁机脱身。于是李逸云便选择了抢先出手,想要攻对方个措手不及。 但令他失望的是,秦玄的应对很是有条不紊,丝毫没有给他可趁之机。但却不知为何,又有些束手束脚,一直都没有全力进攻。反倒是李逸云将他那“出云五式”施展的淋漓尽致,并夹杂着他那种种各有妙处的法术,多次将秦玄打的左支右绌。 法力流转间,李逸云对法术的使用越来越得心应手,各种招式间的衔接也越来越圆融,甚至一些法术有了相互融合的趋势,那久未有进展的“第六式”,竟然开始显出端倪! 李逸云心中不禁有些奇怪。按着他的判断,他所认识的当世高手中,最强的无疑是白晓苏。而排名第二的便是面前的秦玄,之后才依次是:吴尘、彭祖、犬神、许乾坤……而后才轮到那些造物后期及其以下的人们。只是彭祖拥有那神妙的恢复之力,反而是最难对付的。 而自己就算再强,不过只是造物境界的中期,即使是算上三生剑气全面爆发,最多也就只能跟犬神不相上下,吴尘便能稳胜他,更不用说还在其上的秦玄了。 这样来看,自己之前的偷袭之计失败了之后,便应当陷入苦战才是。可结果虽然压力极大,却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秦玄没有全力出手。于是李逸云也犹豫了起来,秦玄并没有理由对他手下留情,那便是其他的原因了。在离恨天宫之中时,秦玄便是一击即退,那定然是因为惧怕天外天的力量,而如今两人都已身在了这天外天之中。他难道还在惧怕着什么?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也害怕? 这样一下,李逸云的出手也变得犹豫了起来。一丝淡淡的恐惧在他的心中浮起。秦玄都惧怕的事物,他没有理由不担心。但转念又一下,说不定自己又想错了?秦玄之所以不全力出手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受了伤,实力受到了影响?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可就再难得了! 这样一想,法术的施展又变的凌厉了起来,但几番攻不破对方的防御后,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李逸云的想法就这样循环往复,出手的方式也时而凌厉时而犹豫,秦玄则一如既往的中规中矩,但始终有些缺乏威力,不知是为了什么。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缠斗在了一起。 一阵风吹过,李逸云正又一次处在犹豫之中,双手使出风卷残云,尝试正面破开秦玄的防御,但又却暗自留了几分力,以应对突发事件。而这时,眼角的余光中,一道光芒突然亮起,刹那间蔓延到李逸云的整个视野,笼罩了打斗中的两人! 第227章 天外之境(下) 眼看着便要被这光芒吞噬,李逸云再顾不上秦玄。立刻强行收回风卷残云的剑势,全力施展融合了宇宙诀的天山遁。周身轻轻一震,他的身体便向后移出近百丈的距离。而秦玄也瞬间将整个天空也染成跨越了数十丈空间,来到了高处,眉头微皱的瞧着下方。 两人刚刚的打斗之处,一道径长三十多丈的巨大光柱正呼啸而过。它扫过的每一处,都被染上了与他同样的碧绿之色,许久才散去。但即便是光芒散去,那恐怖的法力波动也似乎依旧存在,令刚刚险些被它吞没的两人心有余悸。 李逸云和秦玄都瞧见了那出手之人。他正站在距离两人都差不多五十丈的位置,一只手掌掌心向前的举在身前,依旧保持着刚刚放出攻击时的姿态,他没有瞧向两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笔直的瞧向远处,不知在看些什么。 碧绿的衣袍与地上的绿草颜色一致,一道道金纹在衣袍上纵横交错,勾勒出一幅幅图案。满是金色条纹的衣领之上,他那颇显儒雅的双眉轻轻一皱,幽幽的道:“生命是一件多么宝贵的事物?怎么能随意损伤呢?”说着,一边微微的摇头一边随手一挥。一道带着裹着金光的碧色光芒顿时从他的手中挥出,掠过那片被李逸云和秦玄两人打斗所破坏的土地。 顿时,那片土地原本的凹陷瞬息向上拱起,重又恢复平坦。而一点点绿意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地面之上生长了出来,几个呼吸之间便又成长为高达尺余的碧草,根本看不出曾被彻底摧毁过的迹象。 瞧着绿衣人轻而易举的施法,秦玄和李逸云两人倒是都算镇定,可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面前的人显然不好对付。而出了这一手后,那绿衣人又将手在身前一挥,挥洒出一片淡金色的光雾。光雾离开他的手掌后,便变得凝实了起来。瞬间化为一层封闭的球形薄膜,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转眼间便到了李逸云的面前,如真正的雾气一般穿过了他的身体,将他也罩在了这个球体之中。 原本李逸云想要避开,但神识的感知中,这层光膜除了有阻隔的作用外,并无其他的效用,但破坏起来却是极为吃力。而远处的秦玄也是一动不动,毫无闪避的意思。于是李逸云也把心一横,仍凭着这层光膜将自己包裹在内。 “好了!这次就不用担心伤及无辜了!”那绿袍人拍拍手,轻松的说。而后,他那双与李逸云相似的凤眼扫了扫远处的两人。朗声道:“两位,最后劝你们一句,投降吧!加入我青木神殿如何?”李逸云顿时一愣,投降?无缘无故的哪儿来的这话?青木神殿又是个什么组织? 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绿袍人又自顾自的说道:“就知道你们不会同意,看来只有动武了!”李逸云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正想开口回应,但一股滔天的威势已经从那绿衣人的身上扩散而出,紧紧地压制着他。李逸云不得不凝聚起神识,全力与之相抗,没说出口的话也不得不收了回去。 一片晴空之下,三人鼎足而立,都是一动不动。神识之间相互倾轧,展开了无形的争斗。不知是不是秦玄留手的原因,绿衣人以一敌二,竟也能稍稍占得上风。微微有将两人的气势完全压下的迹象。 “看来秦玄是真的有伤在身,否则到了这生死关头,怎么还敢留手?”李逸云暗自揣度。面前的这绿衣人的实力,明显已经达到了造物境界的巅峰,和吴尘的层次不相上下。秦玄即便全力出手,想要获胜也不是那么容易。又怎么敢有所保留? 正想着应当怎样应对面前的局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李逸云脑中响起:“小子!现在情况有些难办了!我们必须一起把他干掉,要不然我们俩都得死在这儿了!” 听着秦玄神识释放的传音,李逸云有些惊讶。但立刻便也如他一样,同样用神识传音道:“前辈你自己一个人应该足够收拾掉他了吧?还需要我上来捣乱吗?”语气中显然带着看笑话的意思。秦玄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受伤了,实力发挥不出来?” 李逸云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自然,否则你全盛状态,我不是早就死了?”一阵冷笑传来,秦玄轻蔑的说:“你怎么还是这么没长进?你以为这天外天是乐土吗?你想一想,若是说它在与之相接的离恨天宫将人吸走还是处于这个宇宙的自保功能,那在昆仑山和白云山的法阵呢?难道也是这个宇宙无意识的行为?那些法阵明显是有人在操控的。而若是能操控那样的法阵,那人的实力又该达到怎样的程度?你难道想不到吗?” 宛若一道惊雷在李逸云脑中炸开,他神色也木然了片刻才恢复平静,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开口问道:“你是说,天外天中藏着混元境界的高手?而你之前不肯全力出手的原因也是因为怕被他发觉?”秦玄冷笑一声:“那你觉得呢?还有什么样的存在能让我如此忌惮?怎么样?我提议的联手对敌,你究竟同不同意?” “同意!”李逸云毫不犹豫的说道。面对着那随时可能出现的混元境界高手的威胁,与秦玄的敌对立场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因为一旦引来那样层次的敌人,无论是他还是秦玄,都会如蝼蚁一样再无回天之力。 秦玄显然对他的果断也很是满意,语气不再那么蔑视的说:“好!那我数一二三,数到三时我们俩便一起全力出手!务必以最短的时间将这人干掉!”“就这么办!”李逸云咬咬牙说。接着便听到秦玄沉稳的声音:“一、二、三!”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便闪电般的蹿出,如两颗彗星般托着长长的尾焰,一齐朝那绿色的身影撞去。 李逸云手中依旧是闪耀着的三生剑气。只是那缠绕在金色剑芒上的碧光变得极为耀眼,甚至压过了那作为核心的金色光华以及那凌厉无匹的血红之色。而在剑锋之处,碧色光芒更是延伸到了剑锋之外,多出的部分化作一颗数丈大小的碧色龙头,咆哮着向绿衣人冲去。 而秦玄手中的森寒白光此时则多了一丝莹润之色。那原本刺骨的气息,也随着这丝莹润之色的出现变成了浓郁的生命气息。而那环绕在绿衣人身周的碧色光芒,也随着这丝莹润白光的出现变得躁动不安,向着秦玄的方向不住的跳动着,显然是受到了吸引。 绿衣人炫耀似的出手之时,李逸云和秦玄便判定这人的法术修为,是以偏向生命的属性为核心的。李逸云更是准确的判断出,这种生命属性并不是唐茵那样纯粹的生命力,而是混合着一种类似于净化的神圣属性。因为作为他的三剑之一的南斗剑气,就是这样的一种属性! 于是两人一出手,便动用了克制对方属性的方法。李逸云将三生剑气的大部分能量集中在南斗剑气上,从而让它的属性得到升华,在层次上已经压制住了绿衣人法力。而秦玄则全力发动了他那“噬天诀”对生命的吞噬能力,从而用法术克制住了绿衣人那源源不绝的生命属性。 两人此时均是全力出手,打算的便是一击毙敌。而那绿袍人也的确如两人所料,完全没有料到静止的两人一出手便要分生死,神情很是惊讶。但仅仅的一瞬,他那惊讶之色便一扫而空,一抹有些妖异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丝不安?分明是恶鬼般的神色! 接着,他身形一晃,便纵到了李逸云和秦玄两人的面前。双掌由身体两侧斩出,向着身前合拢。两道碧色光线则贴在他的手掌边缘,切向二人的脖颈。 没有任何的花哨,也不涉及什么技巧。绿衣人用的也根本不是空间法术,而仅仅是纯粹的快。这次吃惊的变成了蓄力一击的两人了。无论是二者中的谁,都没有见过有人能将单纯的肉体速度提升到这样的层次,简直如同鬼魅。 两人刚忙放弃了攻击,身影一闪,极力像两边纵去。这时,使用任何空间法术都已经来不及,两人所能依靠的,也仅仅只是肉体的速度。 两声裂帛之声不分先后的想起。两人靠向中央的一侧终究没能完全避开,被那锋锐的碧光一划,带出了几滴鲜血。两人顿时觉得有些奇异之感传入魂魄,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魂魄被抽离了体外。 而紧接着,那绿衣人双手轻轻一拢,那些血珠便分别聚在他的两只手掌之中。光芒一闪,那两团血珠便又化为了两个拇指大小的小人。细细看去,小人的相貌竟然分别与李逸云和秦玄两人一模一样!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李逸云的心头,比之前在通天之路之时还要强烈百倍,那强烈的直觉明确的告诉他:再不做些什么,就一定会死! 而在他惊骇的目光中,那绿衣人双手一探拇指,猛的向内一戳,“嘭”的一声,将他掌中的两个血色小人化为了碎片! 第228章 青木尊主(上) 两个拇指大小的血人即便是炸得再碎,也不过是两声细小的响动。但在他们炸开的同一时刻,满脸惊愕的李逸云和神色淡漠的秦玄,周身猛的一颤,随后便在两声堪比炸雷的响声中,化作了漫天的血雨,连魂魄也一丝不剩。 他们的内宇宙,连同体内的法力也全数炸开,在空中绽开了两团绚烂无匹的光彩,一层层的法力不断地从中央涌出,再一次次的炸开,无穷无尽的气浪将这生命的光彩不住的掀起,经久不散。 但这光彩终究还是散了。烟尘尽去,绿衣人挺拔的身影独自的的站在空中。他好整以暇的弹去指尖留有的血迹,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神色间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似乎在他看来,杀死这两个造物境界的高手,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只不过是碾死两只蚂蚁而已。 手掌向内一招,那淡金色的结界边重又化为一团光芒涌入他的体内。向脚下的大地瞧去,满眼都是充斥着生机的绿色,正随风舞动着。他似乎十分喜欢这样的景色,瞧着瞧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真正欣喜的微笑。 然而接下来,他的笑容便僵住了。嘴角微微的抽搐着,他低头看向胸口。一段闪烁着金红碧三色的剑刃从他的胸口穿出。他那黑色长须也已被锋利的尖端削成两半,向下坠落而去。剑刃的光芒并不十分刺眼,而是如水般柔和。但就在这水般柔和光芒中,他的整个身体正在被迅速的渲染成同样的颜色,并渐渐的失去知觉。 “你居然……”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喉咙便失去了知觉,再说不出一个字。而他背后则想起了一个颇为好听的青年男子的声音,但在他听来却是索命的阎罗。 “前辈——”李逸云语气显然透着讽刺的意味。“你出手也太狠了!这就别怪我以下犯上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来生,若是有的话,千万记得,别再小觑天下英雄了!” 说着,那晶莹的剑芒骤然亮起,瞬间盖过了空中的烈日。而那绿衣人此时全身都已失去了知觉,脸上最终定格在之前惊骇的神色中,随后便如刚刚的李逸云和秦玄一般,嘭的一声,炸的粉身碎骨。 而他的炸裂,比起那两人还要彻底。他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身体、魂魄……每一丝一毫都被三生剑气同化,化作了一颗颗细小如尘的三色光芒,在那一团光雾中静静的飘荡。 三色光芒如丝带一样在空中一卷,顿时将这团光雾裹在其中,一起沿着李逸云握剑的受流回了他的体内。随着光雾的注入,李逸云原本很是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血色。 他也如绿衣人之前一般的独自站在空中,长长的喘了口气,朝着下方的一处阴影处喊道:“秦前辈?出来吧!”空荡荡的草原将他的声音传出很远,但却无人回应。李逸云不由得笑了起来,似乎感到有些滑稽,换了个称呼道:“师叔?师叔?您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先告辞啦!可别怪我无礼啦!”说着立刻便要转身离去。 “站住!”秦玄阴恻恻的声音从下方响起,黑影一闪,便出现在了李逸云的对面。此时的他,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还是依旧锐利,显然伤势不重。 “师叔你别绷着个脸啊!好歹我们刚刚合力干掉了个对手不是?”解决了危机,李逸云也颇感轻松,连秦玄这时也显得不那么可恨了。而秦玄听了他这语气有些古怪的话,却也没什么大的神色变化,只是嘴角微微抽了一抽。而李逸云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现在是一头雾水,你和我师父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怎么样师叔?能和我说说吗?说不定我了解了以后,还有可能帮你呢啊!” 沉默了良久,秦玄才缓缓的开口,而他没说出一个字,眼中的寒意便亮了一分:“我有点想在这里把你杀了。”他这话一出口,李逸云那的神色也随着瞬间一变。原本轻松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凛然与戒备,还有一丝暗藏着的自豪感。 若是秦玄之前所说的是真的,那他自然不会忘了那依旧没有现身的混元境界的高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有想要不顾一切杀掉李逸云的想法,自然说明了他觉得李逸云今后的威胁有可能不在那混元高手之下。听出了他话中的这层意思,李逸云心中自然有些感到自豪,甚至将对死亡的恐惧也压了下来。 两双锋芒尽显的目光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秦玄收回了目光。挥挥手道:“算了!就算你真的有天赋和机缘,想要与我抗衡也至少还要几年,时间终究是来不及。多杀你一个也没什么用处,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一掸袍袖,便要转身离去。 李逸云见他放弃了杀自己,不禁有些错愕,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等等!”听了这话,原本准备离开的秦玄停了下来,转头又瞧向李逸云,那冰冷的目光顿时让他心底一寒。但他定了定神,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师叔。你这样走了,我也实在不知该去向哪儿。我也不问你的目的,你能不能至少提醒我一下,我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往什么地方去。给我指条路也好,或者告诉我离开天外天的方式?” 秦玄冷笑了一声:“你小子倒是聪明,居然这么绕着弯的问我。那我就跟你说两句。”他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道:“第一,据我所知,这天外天除了混元境界的高手外,没人能够离开,也就是说你想要离开的话要么自己突破到混元境界,要么就去找那隐藏着的高手,不过我猜他一定不会帮你!” “第二!”秦玄又伸出一根手指:“你不知道去哪儿,我建议你去找这个世界中的高手集中的地方去,或许会从与刚刚被我们杀了的那人类似的人处找到方向。” “还有最后一点。”秦玄收回了手指:“我不想告诉你我的最终目的,不过你也猜得到,九州鼎最后的秘密,就在这片天地间。而这不过是这里所隐藏的隐秘之一,还有许许多多的隐秘,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只要你能将它破解。若是你真的能破解这个世界最深的谜团,别说是九州鼎,就算是突破混元境界,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秦玄的语气自始至终波澜不起,但李逸云依旧感觉像是被一柄越来越重的铁锤一下下敲击着心灵。尤其是最后一句“不过是举手之劳”险些令李逸云跳起来。突破混元境界居然是举手之劳,那你们这些造物巅峰的高手们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他险些便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若是换个人说这话,李逸云一定不会相信。但面对着这高深莫测而的秦玄,李逸云却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服,尽管主观上不愿意相信他,可心底深处却已经觉得他的话是对的了。 “我走了!下次若是再给我添乱,我可真的会杀了你!”说完这句话,秦玄便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转眼间消失在李逸云的视线尽头。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望了许久,李逸云长出了口气。紧绷着的心稍稍缓和了下来。 之前在那绿衣人诡异的攻击之下,李逸云是在事先的警觉之下抢先施展了替身法术,在绿衣人施法的前一刻用替身代替自己,并使用宇宙诀中的“光阴篆刻”将身体在那一刻的所有属性,包括受到攻击后的影响都剥离到了替身之上。于是才躲过一劫。 但他看的清清楚楚,秦玄可没有像他这样取巧,而是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击。而那之后,在绿衣人疏忽之下,秦玄的魂魄与肉身就在他脚下的阴影中完成了重聚,除了消耗了一些法力之外,连一丝伤痕都没留下! 原本李逸云还有些小瞧秦玄的“噬天诀”,但现在看来,仅仅从恢复能力来看,也只有彭祖才能比得上他。看来自己在通天之路中有过的想要击败他的想法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静下了心,李逸云思忖道:“我要不要偷偷跟在他后面?不行!他说了再添乱一定会杀了我,我现在势单力薄,不能和他硬碰!还是暂时避开他,反正只要他在这天外天中闹出些事情,我总能知道。” 这样一想,李逸云双脚轻轻一踏虚空,身体便如一片羽毛般,轻盈的划过天际,消失在与秦玄相反的方向。而他所站立之处,则被他带起了一阵劲风,许久才缓缓消散。只剩下微微的风吹过一望无际的草原,现出一缕缕碧色的浪潮。 然而就在这碧色的浪潮轻轻的舞动间,一道光影伴着草原呼吸的节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这片碧色之中。轻轻地摇晃了几下,他便由虚化实,显露出挺拔匀称的体态来。 这人瞧上去大约在三十左右的年纪,下颌上整齐的留着三寸左右的黑色胡须。若是将他的五官单独拿出来,并不算是精致,眼睛有些小,鼻子又有些低。别说是与之前那儒雅的绿意男子相比,就算是和李逸云闭起来,也是大为不如。但这些并不出色的五官结合起来,却显得无比的和谐、完美。再加上那双月光般皎洁明亮的眼眸,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自然而然从他的身上透了出来,连周围的景象似乎都为之所动。 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他轻轻眨了眨眼说:“跑的倒是快!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说着,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类似失望的神情,接着身形又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摇晃着便要消散。 “嗯?”他突然皱了皱眉,停止了正在释放的法术,手掌在空无一物的空中一捞,一缕微不可查的光芒被他托在手心,拿到了面前。那光芒十分微弱,甚至连原本的颜色都瞧不清楚。但这人看了一眼后,却是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他轻叹一声,身影便在摇晃中被一阵微风吹散了。 第229章 青木尊者(下) 而与此同时,在三百里之外的那片神秘森林的中央。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从那座坐落在巨树上的宫殿中射出,直冲云霄。同样的光芒也以宫殿为中心,圆环形向着四周的扩散而去,既向外又向上,如咆哮着的巨大浪潮,一阵高过一阵的向外冲去。 一阵阵杂乱刺耳的声音随之不断传出,伴随着的便是一只只鸟兽被这汹涌而至的金色浪潮强行推出了森林。有的是被平着撞了出去,还有的是被直接掀到了空中。其中还包括不少气度不凡的人类。 而将所有的生物推出了这片森林后,那如天河之下般的光浪便不再前进。而是形成了一层坚固的护罩,将整片森林都牢牢地罩在了其中。金色光芒浓郁的犹如实物,隔着它,林中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模糊,只能隐约看见那些距离较近的,姿态各异的树木。唯一连通着外界的,便只剩那从宫殿中发出的金色光柱了。 变故刚一出现,一青一红两道光影便从两个方向飞掠而来,在这片森林的上空县露出身形。那道红色身影便是刚刚离去不久的那只凤鸟,而那道青色光影,则也是一只神鸟,且形态与它十分相似,只是身形稍显纤细,尾部也较为简洁,不像凤鸟那般绚丽。 “火凤,怎么回事?尊者怎么会陨落?”那青色神鸟开口道,声音是柔和的女生。火凤语气有些颓唐:“刚刚我的分身在西南方发现了两个陌生人,他们在互相打斗,而且一看便是不死不休的打斗,我想一定是入侵者,就禀告了尊主,尊主说他亲自去处理。恐怕正是如此才……青鸾,事情有些麻烦了呀!” 青鸾哼了一声:“那可不?尊主被入侵者杀死这样的事,天外天千年来也不过只有过三例,而近百年来,更是一次也没有过,我们青木神殿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到家啦!”火凤怒道:“瞧你说的!好像你不属于青木神殿似的。” 他还想再说两句,但见青鸾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便又止住了嘴,转头瞧着那向上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金色光柱,自言自语地说:“林尊主以达到造物巅峰,即便是在七大尊主中,实力也能稳居第二位,究竟是什么样的入侵者,才能杀的了尊主呢?” 不知走了有多远,李逸云总算见到一个还算有些规模的城镇。若说房屋建筑,沿途之上他倒也见过了不少,其中甚至还有华美的楼阁。但十分奇怪的是,那些建筑不是独自立于山脚下、溪水畔,就是藏身于深谷密林之中,周围再无其他的房屋。这与华夏大地上人们群居的习惯截然相反。 开始的时候,李逸云还以为只是遇到了几个如华夏中隐士般的人物。但走出数百里,这样的情况已经遇到了数百次,然而依旧是有增无减。李逸云这才开始怀疑,独居生活的状态才是天外天中的常态。他原本想找个城镇之类的地方安顿一下,找些人打听打听,不愿意直闯这样独居者的家门,但这样下来,他也渐渐没了耐心,开始想着要怎样向人家询问了。 这样一来,他飞行的高度也降低了下来,距离地面不过百余丈。这若是在华夏,早就引起百姓的骚动了。肯定不少人嚷嚷着见到了仙人,甚至还会有人跪下磕头。但天外天中的居民却是波澜不惊,李逸云思考着的时候又略过了不少座房屋,其中也有些人恰恰看到了他,但却都不过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从容的继续自己的事了。 李逸云瞧着,心中更觉得此处的居民很是有些奇异了,他也终于下了决心,遇到下一户人家一定要下去询问。但是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和他开玩笑似的,视线尽头的绿色突兀的断开,一处房屋错落的城镇群嵌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虽然说它是城镇,但它不过占地方圆十几里,连李逸云幼年时生活的那个叫做青石的小村子都比它大。不过这对李逸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了,他连看看城镇的结构都没了耐心,双脚在空中一点,便一头扎向那片房屋之中。 “砰”的一声,李逸云有些沉重的砸到了地上,掀起了一阵尘土。但街上的行人很是稀少,他落地之前又特意选了个附近没人的位置。所以那尘土只是把他暂时包围了,没有殃及任何人。而早有准备的李逸云事先便用法力包裹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因此当烟尘散去之后。他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从头到脚连一粒尘土也没有溅上。 而街上的人们,也都如那些李逸云沿途遇到的人们一样,对他见怪不怪。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纷纷转过头去,各自前行。虽说李逸云本来觉得华夏大地的人们对修道者的热忱有些愚昧,但突然像现在这样,他又有些觉得自尊受挫了。几次伸出手来,向拦住那些擦身而过人们询问,但他只说了半个字,人家便急匆匆的离开,根本不给他机会。 就在他尴尬的不知所措之时,一阵物品破碎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粗声的谩骂之声:“******!你还敢躲?看老子怎么修理你!再躲?再躲?”剩下的便是一阵压抑着的痛呼声。 李逸云顿时皱了皱眉。身影一闪,便来到了那声音的源头处。立刻瞧见了一幕令他震惊的画面。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正不断的用脚踢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瘦小身影,仔细一看竟是个少女。而周围行走着的人们,却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拦,甚至连观看的人都没有! 少女的身周也裹着一层淡白色灵力,防御着壮汉的攻击。但那被土黄色光芒包裹着的脚每一次的踢在她的身上,她那白色的灵力护罩便颤抖一下,越来越剧烈,随时都要破碎。而一阵阵压抑着的痛呼之声,便是从少女的口中传出。 “居然刚顶嘴?老子踢死你!”壮汉一边骂着,又是一脚踢出,直接踢向少女的后心之处。而那处的白色护罩,已经十分的稀薄了,在他这一脚之下八成便会破碎。 但这时,壮汉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呼啸而来,猛撞在他踢出的腿之上。那股力量浩如山海,已经将身体重心前移的他被这股力量一撞,再也保持不了平衡,顿时整个人被向后掀了起来,摔了个仰面朝天。激起了大蓬的尘土。 这一摔立刻把他摔晕了。好半晌才恢复了神智。有些踉跄的爬起身,立刻便看到正扶着少女起身的李逸云。他怒火中烧,猛地大喝一声,一纵身便冲了上去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了拳头之上,笔直的击向李逸云的额头。 然而他只觉眼前光影一闪,李逸云的身体便消失不见。随后只觉那击中了自己全身之力的拳头似乎被坚硬的岩石卡住了,再难移动分毫。抬眼一看,只见握着自己拳头的是一只修长的手掌,比起他那拳头来要瘦弱得多,但那手掌不过微微用力,一阵透骨的疼痛便顺着手臂传来,痛得他冷汗直流。他硬撑着没有叫出声,向着那手掌的源头看去,便对上了李逸云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双目。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青木神殿?在这儿跟老子逞什么威风?”冷汗顺着额角不断留下,但这汉子却依旧不肯服软,瞪着双眼吼道。“什么青木神殿?我不管那些!”李逸云皱着眉应道。手上又加了把力,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来,那汉子立刻痛的蹲下身去。而他那只手也在李逸云放开手掌后软软的垂了下去,显然是已经断折。 “滚吧!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李逸云不耐烦的说。壮汉显然也知道惹不起李逸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便伸出那未受伤的手掌一招,召出一柄宽刃剑,踩着它御空而去。 李逸云则转回身,回到那少女的身边,伸手将她搀扶起来,轻声道:“姑娘你没事吧?”那女子摇了摇头说:“没事,多谢您帮忙!”声音很是悦耳。随后便抬起了头,与李逸云四目相对。 “李师兄!竟然是你!”那少女兴奋地惊叫道。同时身子一扑便跃入李逸云怀中。一阵温软的触感贴在身上,李逸云顿时便愣住了,片刻后才扶住少女的肩膀,轻轻地试图将她推开,轻声道:“等等,恕我眼拙,你是……?” 那少女从李逸云的怀中脱身而出,神色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接着说道:“师兄你不记得了?我是小师妹啊,我是小晴呀!你不记得了么?” “什么?你是小晴?”李逸云用力眨了眨眼睛,面前的少女十六七的年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容貌虽说还带着些天真的印记,却也被藏在即将成熟的秀美中,难以察觉。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圆脸的小女孩简直是又如云泥! “你……真的是小媛?我的小师妹,周雨晴?”李逸云依旧有些怀疑。“不是我还是谁?”周雨晴皱起她那秀气的双眉,抱怨道:“亏你当年下山的时候我还哭了好几天呢!居然连认都认不出我了!”李逸云笑道:“你是因为我伤心吗?你应该是因为怕吃不到饭伤心吧?”周雨晴气得直跺脚:“哼!三师兄最坏!不理你了!”天真的模样逗得李逸云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李逸云神色又变得凝重了起来,沉声道:“刚刚那人打你真的没事吗?”双眼中已经露出了杀意。周雨晴连连摇头:“没事没事!”随后面露奇怪的神色,踟蹰道:“不过师兄,你刚刚既然没认出我,为什么要出手帮我呢?按着《道经》中所说的,没有这个道理呀!” 李逸云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或许就要抓住什么关键的东西,连忙追问道:“《道经》?小晴,那是什么?快告诉我!”周雨晴瞪大了眼睛:“你没读过《道经》?难道……你是入侵者?” 说着,她的眼神已经满是恐惧,颤抖的继续问道:“难、难道青木尊者,是、是师兄你杀的?” 第230章 谜境之秘(上) “什么青木尊者?我不知道。”李逸云脱口而出。“那就好,那就好。”雨晴拍拍胸口,一副好似脱了大难般的神色。但不过短短一瞬,她便又警惕了起来,扫视了一周来来往往的人们,生怕有人往这面瞧。事实上,就算是刚刚李逸云出手之时,也没有几个人转头过来,而现在更是无人问津。 但周雨晴仍是反复瞧了好几眼才放下心来,拉起李逸云的胳膊小声说:“师兄,你先跟我进屋里来。”说着便拉着他走进了街旁的一间还算宽敞的木屋中。一进门便是一排桌椅,一副小饭馆的模样。门口的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碗掀翻了的面条,显得有些狼狈。 周雨晴领着李逸云走了进来,立刻便将门关的严严实实,还上了两道锁。之后挥挥手,施法将那片狼藉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李逸云满腹的疑问,但见又不好打断她,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而周雨晴收拾完了这些,依旧没有停下来,而是走到了柜台后面,将一张蓝布帘子掀了起来,露出后面的隔间来。她轻声招呼道:“三师兄,进来说!”以李如如云现在的实力,觉得小师妹做的这些有些好笑,但仔细一想,却又是心中一痛。这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日子,才养成了现在这样谨慎的过了头的习惯?无声的叹了口气,李逸云跟着她走进了隔间。 “三师兄你坐!”周雨晴这时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先是让李逸云坐到了一把长椅上,又给他倒了杯茶,之后才在李逸云的身旁坐了下来。 “三师兄,你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人找上过你?”没等李逸云那开口,周雨晴就抢先问道。李逸云皱了皱眉,还是实话实说道:“有啊,有那么个人,不过被我和一个前辈联手杀了。怎么了?” 周雨晴的神色顿时又紧张起来,有些颤抖的问:“那人……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李逸云踟蹰道:“他没说他叫什么名字。模样嘛……留着副挺长的胡子,长的有些秀气,可下起手来就太狠了!我差点就死在他手上啊!”说起这事,李逸云依旧心有余悸。 听他说完,周雨晴瞪大了双眼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开口道:“看来青木尊者真的是被你杀的了,没想到三师兄你现在已经强到这样的程度了!”这时,语气反倒不像之前那样恐惧,变的自然了起来。 “哦?原来那人他就是你说的青木尊者啊!”李逸云恍然道。这时,他才终于得到了第一条有用的信息:原来他刚来到这天外天,便已经杀了一名名号不小的高手。 不过他此时心中的疑团却更甚了,见周雨晴的神色平复下来,立刻问道:“小晴,刚刚你被打是怎么回事?”周雨晴神色有些黯然的说:“师兄你也看见了,这里是个小饭馆,那人嫌我做的面难吃,就动手打人了。”说着说着,眼角开始有些许的泪花浮现了出来。 不过李逸云此时却还想不到安慰少女,而是更加关注他所见到的古怪之处,追问道:“我之前便觉得有些奇怪,听你这一说就更奇怪了!既然他这么欺负人,那些行人怎么没有一个出手帮你的?”剩下的半句话是:怎么练看热闹的都没有?但李逸云觉得这样说有些嘲笑的意味,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次疑惑地变成了周雨晴,她一副满脸都是问号的神色答道:“帮我?为什么要帮我?我修为比不上他,挨打是应该的呀!”随后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师兄你没经过《道经》的洗礼,思维方式还是华夏大地上的习惯,所以才会这样问。” 听着这话,李逸云心中一惊:记忆中的那个七八岁活泼可爱的女孩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崇尚力量了?即便是十年的时光也未免有些太夸张了吧?突然,他想到了另外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师父吴尘和师弟柳鸣。据李玉龙说,他们两人也曾被吸入天外天的黑洞之中,而后在禹皇陵中意外的重逢之时,两人的性格也是大为改变,变得李逸云有些不认识了。而他们与面前的少女,很可能有一个共同之处! 想到自己终于要找到师父性格大变的原因,李逸云的呼吸不由得也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他极力平复着心情,双目灼灼的瞧着周雨晴问道:“小晴,《道经》究竟是什么?能说给我听听吗?” “师兄我从头说起吧!这样你也能听得懂些!”周雨晴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随后便从自己被吸入天外天之后说起,一直说到被那汉子打为止。当时玉虚宫内,包括吴尘在内的昆仑七仙正在争论要不要派人去白云山增援。而天外天的那巨大的黑洞便在这时出现了,周雨晴叫它“天梯”。 天梯一出现,人们开始极力抵抗,但都无济于事,纷纷被它吸入其中,周雨晴不过是堪堪达到上雷劫的水平,自然没撑多久便失败了。 而被吸入其中后,便有一个声音在出现在她的耳边,将在天外天中生活所要遵守的规则告诉她,并给她读了被称为天外天圣典的《道经》。 而《道经》所讲的,便是一种思维模式。按照它所说,世间的一切,最终都是以强弱来评定。只要你足够强大,你便可以拥有一切。什么德行、修养全都只是实力的附庸,有了实力谈它们才有意义。而对于人与人之间,《道经》则主张:不涉。即不干涉与自己无关者的任何事情。所以之前周雨晴挨打,街上的人甚至连看都不看,而她自己也觉得实力差被打天经地义,这便是遵循了《道经》的准则。 被那神秘的声音传授了《道经》之后,周雨晴便失去了知觉,醒来之时便在这城镇不远的一片田地之中,身旁还有一个门中的师姐。两人修为都不高,还不能达到不食五谷的境界。于是为了生存,便在这镇子上开了家饭馆,以满足衣食住行。 在那之后,两人一直在打听其他同门的消息,但一直也没有收获。直到上午之时传来青木尊者陨落的消息,那位师姐觉得师门中一定有人会到长生林去,于是便匆匆赶去,留下周雨晴看店并留心是否有同门寻来,以免错过,于是便发生了之前的事情。 至于在天外天中生存要遵循的规则,其实也没什么。羽化境界以上的生灵可以不食五谷,与俗事间的纠葛很少,因此限制他们的规则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许杀人。至于触犯了的后果,周雨晴听一位老人说过,从前曾经有人杀过人,被他杀的那人魂魄都还未散尽,便有一道巨雷劈到了杀人者的身上,瞬间将他化为乌有,一分一毫也没有剩下。 而相对于周雨晴这样修为低的,衣食住行与常人分别不大,因此也如华夏大地上一般有各种行业的存在,只是人数都要少很多。而对于这些人,杂七杂八的规矩倒有不少,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真正的铁则也只有不许杀人一条。甚至像之前壮汉打人的行为,也是完全可以的,因为这也是根据《道经》中实力至上的准则生发而来的。 周雨晴的修为不怎么样,可这段经历讲的,却是有条有理,脉络清晰,而且还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波三折、高潮迭起的效果,听的李逸云津津有味。但听着听着,李逸云便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性格温和如水,内心却坚硬如铁的男人。自己小的时候,便常常听他讲故事,但现在。那人却已经永远的躺在了雪山之巅,再也醒不过来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李逸云说道:“小晴,你也听过二师兄讲过不少故事吧?”周雨晴刚刚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听李逸云这样一问,兴奋地说:“是啊是啊!师父也说我说话像二师兄,要不我再……”说着说着,她的笑意也消失不见,有些黯然的说:“可惜二师兄他已经……” 见她双眼含泪,李逸云有些歉疚了。连忙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别想伤心事了,二师兄肯定也不想你伤心!还是给我说说《道经》的事吧?你居然相信它所说的?我怎么觉得它虽然有些道理,可是根本上却是本末倒置啊!”原本李逸云认为,包括师父在内的人们之所以性情大变,很可能是被《道经》所蛊惑,但听了周雨晴的话后,又反而觉得不可能了。因为他实在不相信,以师父多年的修行,会被这样偏激的想法所蛊惑。 “三师兄你可别乱说!《道经》说的句句在理,是我刚刚总结的不好而已!”周雨晴倒像是有些生气的模样。李逸云心中奇怪,但还是连忙道歉说:“好好!是我乱说,你别生气,咱们说说别的吧。”他又想着怎样从别处找到线索。但周雨晴却是不依不饶,自顾自的说:“我给你读一遍《道经》的原文吧,这样你就懂了。”说着,她语调一转,一个奇异的声音从她的口中跳了出来。 她说出口的刹那,李逸云的眼睛便瞪得老大,目光中已经尽是震惊之色。而他的整个身体也完全静止了,喝空了的茶杯就那样举在空中,一动不动。 此时的李逸云,只觉得一股沛然莫敌的力量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而那力量的源头,便是从周雨晴口中说出的话语。 她刚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这股力量就汹涌而出,而以李逸云如今的实力,居然连反应都来不及,瞬间就被完全控制住了。置身于这样的一股力量之中,李逸云心乱如麻,一个字也听不清周雨晴在说什么。但这股力量却采用了极为简单的方式,将这些文字直接烙印在了李逸云的魂魄深处。 说起来容易,但李逸云可是货真价实的造物境界高手,而他所修炼的元灵,在自身的稳固上还要强于元神许多,单论抵抗干扰,李逸云的魂魄也就仅仅次于白晓苏,比起秦玄和吴尘说不定都能不落下风。然而在这股力量的面前,李逸云那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就如同纸一样,轻轻一戳便被戳破了。 第231章 谜境之秘(下) 李逸云的神色开始有了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震惊,而是五官不住的扭曲着,时而狰狞,时而惊恐。与之对应的,被烙印在他的魂魄中的那些话语活了起来,在那股操控他们的力量的引导下,不住的在李逸云的魂魄中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声音。 一阵阵交错着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比强大的意志,不断的冲击着通往李逸云魂魄核心的最后防线——魂珠。而它所蕴含的含义也一遍遍的被强行灌入李逸云的脑中,不停的告诉他:万事万物尽是虚幻,唯有力量至上的道理。李逸云的一部分思想也已经受到了影响,好像被分裂成两个人一样,时而崇尚力量,而是坚守自我。于是在脸上呈现出神色不住变化的样子来。 “不!”眼看着自己的思想就要强行被改变,李逸云的魂魄深处发出一声怒吼。元灵核心那浑圆的魂珠陡然一动,化为实质的三色光芒猛的咆哮而出,全力一扑,将那环绕着的由文字组成的各色光芒冲出了魂魄的核心。 只是短短的一瞬,那股力量又卷土重来,再次呼啸着冲向魂珠。气势之强,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而李逸云的魂珠却是无比的渺小,眼看着便要被彻底淹没。 但李逸云也抓住了刚刚稍纵即逝的机会,提升气势的地风升、激发魂魄的瞳术,以及全面增幅的九尾狐本源之力尽数发动。三股力量缠绕着在李逸云体内聚集到一起,不像三生剑气那样泾渭分明,而是水乳交融般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后,这股融合后力量如同一颗初升的太阳般,在李逸云的体内绽放了崭新的光华! 两股力量一撞,这股新生之力顿时便将那股力量彻底的驱除到了李逸云体外。而李逸云再未给它反扑的机会,立刻开口大喝一声:“停!”他的意念通过这喝声直接传入了周雨晴的魂魄,少女身体一震,神色有些恍惚的停止了正滔滔不绝的话语。 不过只是短短的片刻,她的神色便由恍惚变为了惊讶与羡慕,因为在她的眼前,李逸云的身体正呈现着一种奇妙的状态。他整个身体好像变成了透明一般,璀璨的三色光华从他身体的最深处亮起,一直蔓延到他的身体表秒,覆盖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光芒随着李逸云的呼吸轻轻的跳跃着,此时的李逸云,就如同浑身燃烧着三色的火焰,不!应该说是他整个人都化为了三色火焰,将周围的空间渲染上了同样的颜色。他站在那里,似乎整个身子都在轻轻地律动着,爆炸般的力量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将面前的周雨晴完全的震慑住。 在刚到天外天,与秦玄打斗之时。李逸云隐约的摸到了融合他那几种增幅类法术的方式,只是当时青木尊者突然来袭,打断了他的尝试,这才没有成功。 而这次,借着这股险些从思想上改变了他的强大力量,李逸云终于在危机面前一举成功,因祸得福的领悟了这一招。他的“出云五式”也终于变成了“出云六式”。这一招的增幅效果,远大于原本三招的叠加效果,李逸云一时沉浸在它所带来的强大力量中难以自拔,连身边周雨晴的存在也忽略了。 元灵之中仍有之前那股力量的残余,但李逸云在这招法术的增幅之下,无论是魂魄还是法力都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连那力量的全力出击都能够击退,仅仅是残余的力量又怎么还会在乎?宛若涅槃了的魂珠轻轻一震,一股柔和的力道扩散开来,顿时将那些残存的力量震得粉碎,化为了一颗颗光点,被李逸云的身体自动的吸纳。 这时,李逸云才终于从沉浸着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瞧见了周雨晴那瞪大了的一双秀目,这才意识到自己法术的外放形态还没有解除,连忙收了法术,将身体的形态恢复成原状。顺手将之前还未放下的茶杯在桌子上摆好。 “三师兄,你这招法术好美!比最美的云霞还美!它叫什么名字?”李逸云笑了笑:“这是我刚刚创出来的新招,还没有名字。”随后灵机一动,接着道:“既然你说与云霞相似,那便叫它‘云蒸霞蔚’吧!” “是自创的吗?三师兄你可真行!”周雨晴很是崇敬的说道。李逸云笑了笑,没有否认。他自己对这自己创出的第六招也很是满意。他甚至想,若是当时在蓬莱岛的自己有现在的实力,那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样子了。不过往事已成定局,他也只能空自感慨了一番。 转回了思绪,李逸云严肃的瞧着周雨晴,沉声道:“小晴,你跟师兄说,你刚刚在读《道经》的时候,还做了什么?有没有在同时主动或是不由自主的使用某种法术?” 简单一想便能明白,单纯的文字根本不可能产生刚刚那样的效果,定然有着法术的成分在内。于是李逸云便想要弄清楚,这样的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 疑惑地摇了摇头,周雨晴说道:“没有啊!我除了背书之外什么也没做呀!倒是师兄你刚刚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看来不是将法术设定成自动发动的模式。”李逸云心想。不过他又有了新的疑惑,于是问道:“小晴,你既然瞧我不对劲,怎么不自己停下来?还要我喊你你才停?” “《道经》一出口直到结束停不下来的呀!”周雨晴脱口而出道。接着又说:“不过可真奇怪!以往我跟人说《道经》的时候,就算是有人在我耳边大喊我也停不下来,师兄你的声音还不是很大,我竟然就停下来了,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事啊!” 听她说着,李逸云双目之间的迷茫之色渐渐地消失,但双眉却皱得更紧了。半晌才长出口气说:“我知道了!小晴你先别说话。”说着一手支住下巴,开始了沉思。 按照周雨晴的说法,那幕后之人应当是用了某种手段,直接将他的意志灌输到了《道经》的文字之中,之后通过将这些文字来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那些被他抓来的人们。而这些人若是再向他人阅读《道经》,则会再次的激发蕴含在文字中的意志,从而将听者感染。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既能不断地增加被他的意志所改变的人的数量,又能够在谈话间相互巩固已有的人群,从而控制着所有人的思维方式。 这样的过程,正常是要持续到将《道经》全部说完,而周雨晴之前之所以能够停下,是因为李逸云以他自己的意志去与《道经》中的意志相抗,将其击退,才使她停了下来。虽然那施法者神通广大,但他并不是与李逸云正面斗法,只是对付他留下的一道意志,李逸云还是游刃有余的。 但即便小有战果,李逸云的担心却丝毫未减。若按他之前所猜测的,是用法术来改变他人的思维,这样的手段,现在的李逸云尝试几次应当也能成功。但是直接将意志融合到话语中,还要烙印在他人的魂魄中,改变其思维,这样的手段李逸云想都没想过。 即便是修为高过他的白晓苏、秦玄,李逸云也可以断定,他们绝对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只有真正达到混元境界的人才可能办得到!这也再次证明了秦玄的推断:天外天中有混元境界高手的存在!而这天外天中的一切,它劫掠华夏大地上修道者的行为,以及一些李逸云还不知道的隐秘,背后的操控者一定就是这混元高手。 李逸云并很不担心有两个或者以上的混元高手的存在,因为华夏大地千年以来,能够确定的混元高手不过三位,存在于同一时期的,更是只有一人。这天外天的世界规模,要比华夏大地所在的世界小上不少,因此混元境界高手存在两人以上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 并且,到了混元境界,修道之路已经到了顶峰。应当再没有什么除了大道之外的事物能够吸引他们,而每个混元高手所追求的,又极难相同,有这样一个心思晦涩难懂的混元高手存在,在混元高手的阵营中也已经是万中无一了,又怎么会有第二个? 话说回来,若是真有两个以上混元境界高手的存在,李逸云就真的打算认命了。因为那样的话,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式能够抵抗。 想了这么多,但对这混元高手的踪迹依旧是一无所知。李逸云不得再次使用了李玉龙妻子迦娜说过的“从侧面着手”的方式,向周雨晴问道:“小晴,你刚刚说近期许多人都会去长生林,这又是为什么?” “你说这个?”周雨晴目光陡然一亮,顿时来了兴致,神采飞扬的说:“其实这样的局面就是师兄你造成的!” 第232章 长生之林(上) “我造成的?”李逸云心中不解,有些糊涂。但并没有打断周雨晴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周雨晴也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解释道:“天外天中的区域分为日、月、金、木、水、火、土七块,我们现在所处的是青木域,长生林是青木域的核心,在它中央有一座青木神殿,青木域地位最高的青木尊者便居于神殿之中。” “那青木尊者曾说过叫我加入青木神殿,想来指的就是此处了!”李逸云一边若有所悟的想着,一边听周雨晴继续说:“现在,青木尊者林宇已经被你杀死,他在青木神殿中的的魂魄烙印因此消散了,于是神殿的守护之力自行发动,将连同整个长生林所在的区域封闭了起来,直到下一任青木尊者接管神殿为止!” “哦?”这次李逸云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下一任青木尊主?青木尊主之上还有什么存在吗?能够指定谁来接任?”他一门心思想要找到那个最强的混元高手,于是立刻发现了这个问题,青木尊者已经是造物巅峰级别的实力,比起秦玄来只是略微逊色,那么有权利指定他的继任者的人,按理说也只可能是那个站在巅峰的人了。 “指定?”周雨晴皱了皱眉,突然笑了:“没人指定啊!青木尊者谁实力强就是谁的!我还正要说呢!师兄,若是你有兴趣,说不定得到这个位置的人就是你呢!” “什么?我?”李逸云完全糊涂了,也跟着皱起了眉:“你说的详细些!” “是这样的。”周雨晴清了清嗓子:“每一次青木尊者逝世之后,天外天中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去争夺他的位置,只要谁能够第一个冲破长生林中的层层考验,进入青木神殿,谁便是新任的青木尊者!所以我那师姐才觉得门中高手可能会去长生林,才会赶去那里寻人。” “竟然有这样的事!”李逸云双目亮了起来。但随后又暗了下来,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挥挥手说:“可惜青木尊者死了快一天了,那长生林就算再大,造物境界的高手用内宇宙传送之法呼吸之间也就到头了,这个时候怕是早就选出新任尊者了吧?看来是空欢喜一场了。” 周雨晴又笑了:“师兄这次你可说错了!青木尊者才没那么容易选出来呢!据《道经》附录中记载的天外天历史中说过,长生林等七处圣地均是内藏宇宙,在神殿有主人之时,它们呈现着的是一种被封印的状态,方便人们进出,但当主人死去之后,它们的封印便会自行解开,一旦进入其中,便是一副无边无际的场景。而其中还有诸多的考验,《道经》上说过,前几次尊主去世之时,最短的一次也是三天之后才有人入主神殿,继承尊位的!这才没到一天,哪儿会这么快!” “这样啊……”李逸云沉默了下来,开始思考: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有混元高手在暗中操控着天外天的一切,他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局,几乎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师父师弟之所以性情大变,也可以肯定是受了《道经》的影响。而李逸云现在,也陷入了这个巨大的局中。 这个时候秦玄的事情不得不放在一边了。想要离开天外天,或是解开这个迷局,就需要釜底抽薪,找到那个混元高手。而成为青木尊者,显然对这个目的又极大地帮助。 “好!”李逸云拍案而起:“我这就前往长生林。小晴,麻烦你给我画一幅地图,给我指明方向。”周雨晴也跟着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现在就走?那好,师兄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和你一起去!”说着起身便要开始收拾东西。 李逸云一愣:“你不是还要在这里等同门的其他师兄弟吗?你走了若是有人来怎么办?”周雨晴笑着打个了哈哈:“嗨!师姐和我想要找人无非就是怕被人欺负,现在有了三师兄你,还用得着找什么人?我看那些烂蒜就算来几百个也挡不住三师兄你的一招!我说的对吧?对吧?嘻嘻。” 他这话一说,李逸云也被逗得噗嗤笑了出来,他原本还想谦虚一句,但瞧着少女水灵明亮的双眼,也不愿扫了她的兴,含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对自己的称赞。心想:看来像小晴这样天真的人,即使被改变了思想,也还是挺可爱的。嘴角不禁浮起淡淡的笑意。 不多时,周雨晴便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往后背一背,开心的说:“走吧!”说着迈开大步便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但刚走出一步,脚还没落实,便被李逸云一把抓住了胳膊。她疑惑地转过头,只见李逸云笑着摇摇头说:“不用这么麻烦。” 话音刚落,她便觉眼前的世界陡然一黑,随后又重现光明。但此时的她,所处的区域已经是万丈的碧空之上。脚下的城镇看上去只有芝麻大小,两人刚刚所在的屋子更是小到无法分辨了。 “啊!”周雨晴不由得高声大叫起来,许久才停下来,微喘着气大声说着:“三师兄你太厉害了!这样的事情我只见过师父做到过!”李逸云会心一笑,周雨晴虽然有些大惊小怪,但说的倒是真的。按照他上次离开玉虚宫时宫中的情况来看,能这样轻描淡写的跨越万丈空间的,怕也只有吴尘了。就算是过了这些日子,恐怕结果也不会改变。因为宫中的年轻一辈中,像他这样游历四方,屡屡在生死之间获得机缘的绝无仅有,因此还远远没有成长起来。而老一辈又都已到了他们的极限,再难有所突破了。 “小晴,扶好我的胳膊。”李逸云一句话出口,周雨晴立刻照办,双手紧紧的环住李逸云的胳膊,满眼崇拜的瞧着他,逗得李逸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像小时候一般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往那边走?” 周雨晴崇拜的情绪被这句话打断了,她想了想,伸手指着右侧说:“向西走!就是那个方向!”李逸云“哦”了一声,瞧了瞧天空中与华夏大地相同的太阳,有些无奈的说:“如果天外天对方向的定义和华夏大地一样的话,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那个方向是南。到底往哪儿走?” “这个……那边是南?”周雨晴瞧着李逸云木然的脸自言自语地说。随后又皱着眉想了好久,不时的还抬头确认太阳的方位。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像是确定了一样点点头说:“没错!不管是西还是南,就是那个方向一直走就对了!” “唉!”李逸云长叹一声,半信半疑的说:“那就信你一次吧!我现在可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小时候连去厨房偷吃的也能迷路了!扶好吧!”说着,也不给周雨晴辩解的机会,心念一动,一柄三色闪耀的巨大光剑便出现在了两人脚下,剑锋前指,如贯日的长虹般带着两人朝着那遥远的天边飞去。 操控着脚下的光剑飞行的同时,李逸云已经在两人的身上布下了一层薄薄的结界,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以阻隔因速度过快产生的劲风。虽说以他的身体强度,就算是毫无防备也不过是吹吹凉风的感觉,但以周雨晴的修为,可完全受不了这样的速度。 之后,李逸云便自行屏蔽了身旁少女的大呼小叫,开始感受自己的如今的修为层次,并对法力进行梳理。他发现,借着《道经》的压力悟出了云蒸霞蔚后,自己的修为也水涨船高,再次精进,正式的迈入了造物境界后期的层次。 造物境界的几个层次虽然实力差距很大,可划分却并不严格。大致的划定规范是:内宇宙由一片空冥的能量形态化为实物,就像李逸云当初突破造物境界,内宇宙中所拥有的土地、天空等之类的事物。这样,便算是达到了造物的中期。 这个过程较为简单,大多数突破了造物境界的人都能达到,少数天赋绝顶的人或是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便能像李逸云一样直接越过初期,进入中期。 而中期与后期的划分,判断的根据则是内宇宙中有生命出现,一旦有生命出现,便说明你的内宇宙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接近了最终的圆融无暇之态。 而那圆融无暇的层次,便是达到造物境界巅峰的门槛。到了那样的层次,内宇宙在能量的循环、产生之上,已经完全的自成体系,每当有消耗,便会自行恢复,完全不需再从体外的天地中汲取能量。因此也只有到了造物境界的巅峰层次,才能够完全达到法力无穷尽的层次,而在大道的修炼上,也才算是真正的“不滞于物”。 此时在李逸云的内宇宙中,许多细小的嫩芽已经从土地中渐渐地露出头来。它们呈现的形态与华夏大地上的物种全然不同,但那生机勃勃的之感却是大同小异。而在它们的周围,不少小到看不清形状的昆虫也纷纷爬来爬去,彰显着它们旺盛的生命力。神念透过作为内宇宙核心的三生剑气瞧着这些,李逸云只觉心中出现了一阵豁然开朗的感觉,对生命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体会,相关的法术也自然而然的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凭着这更胜往昔的雄厚法力,李逸云尽管带着周雨晴,但却并不比以往他一个人的速度慢。瞬息之间,便掠过数十里的大地,脚下的景象如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光带,晃得周雨晴有些头晕。这还是李逸云有照顾周雨晴的心思,没有全速前进的结果。 如风如电的一路行来。两人又经过了不少房屋建筑,其中还有几个比他们来处的城镇还要大些的聚居区。但无一例外的,李逸云的神念从高空向下一扫,便发现剩下的所有人都只是修为较低的修士,别说是造物境界的高手,连羽化境界的都所剩无几,显然都赶去长生林凑热闹了。 第233章 长生之林(下) 李逸云不觉心中恍然:天外天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靠实力说话。这里的人们显然也都认同了这点,可那么多羽化境界的修士都赶去做什么?难道他们觉得自己有机会登上尊主之位。 想到这儿,李逸云不禁轻轻摇了摇头,但脑中灵光一现,又突然想起了一件紧要之事,连忙问道:“小晴,有件事之前忘了问了。按照这里的规矩,我还属于入侵者吧?那么我有资格去争这个青木尊者的位置吗?不会我一过去,其他人就群起而攻之,打我一个人了吧?” 周雨晴一直在看着下方的浮光掠影,听见李逸云问话才收回目光,想了想,笑着说“这个师兄你不用担心。无论是谁都有可以争夺青木尊者的位置。而且在这个世界,只有七位尊主才有资格处置入侵者,其余人就算想,也不敢杀人。否则同样会引来天谴。况且,”她停了一下,想了想才说:“现在的你,应该已经不算是入侵者了吧?” “嗯?”李逸云对自己身份的转换有些奇怪。立刻问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入侵者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周雨晴也有些犹豫:“按规定,只要有人给入侵者读过《道经》,那么入侵者就正式成为天外天所属。虽然三师兄你的《道经》好像没听完,但规定中也没说过一定要听过完整的《道经》才算数,所以……你现在应该不再是入侵者了吧?” 她自己有些不敢确定,但李逸云却是定下了心来:显然作为幕后主导的混元高手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他一定认为,只要那贯彻着他意志的《道经》一出口,所有的人都会被他改变思想。这一点,李逸云也毫不怀疑,但前提是,这《道经》是由他本人亲口说出来的。 经过他人之口,《道经》的威能自然大为降低。更为重要的是,它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可由主人操控多种变化,以及那旁人无可取代的。混元高手独有的威压。正是借着这个可能是唯一的破绽,李逸云才免过一劫,保持住了本心。 在光芒的笼罩之中,李逸云还在垂头思索。但周雨晴却不再盯着脚下飞逝的光影,而是使劲望向前方的远处,用力眨了眨眼睛,一抹灿烂的笑意从她的嘴角荡漾开来,一直蔓延到了脸上的每个角落。“三师兄,三师兄!”她用力摇着李逸云的胳膊,另一只手高高的指向前方:“快看那个!我们到了!” 因为有了之前指路时的事情,李逸云听她说话还有些怀疑。但刚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起头,脸上也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此时已经入夜,原本高挂着的太阳早几乎已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之下。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正是黑暗肆无忌惮的侵蚀仅存的光亮之时。但此刻,在两人的面前,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从已经寥寥无几的云团之后现出身形。 金色的光柱直插云霄,即使以李逸云的目力也看不见它最终通向何处。而在它那炽热的金光之下,这一片天地的黑暗被一扫而空。天地间的一切都沐浴在它的光芒之中,显得柔和又明亮。 随着两人不停地前进,那金色的光芒已经将他们连同脚下的光剑囊括在内,而这光芒的源头,那唯我独尊似的光柱,正在两人目光所及的终点,发出无声的召唤。 “我们走!”一股豪情自然而然的从李逸云的心中生发而出。雄浑的法力向下一冲,承载着两人的的光剑陡然加速,瞬息跨越了最后的百余里里距离,将原本阻隔在前方的云雾扔在了身后。 这样一来,金色光柱与两人之间再无其他,只是隔着几百丈的空间遥遥相对。这时,李逸云便感觉到。那金色光柱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若是自己再靠近,就会受到它的排斥,而想要破解它,以目前自己的能力似乎还力有不逮。 其实这个法术比起禹皇陵之外的结界来说要简单地多了,随便一个造物境界的高手都能找到破解它的方式,但是却都没有足够破解它的法力。毫无花哨的,就像一个敌人明确的告诉你他的弱点在哪里,但你就算是集中全力,也无法突破它最弱的那个点。 这便是混元高手难以企及的能力啊!李逸云又一次在心底赞叹道。自从到了天外天,他赞叹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转眼向下瞧去,两人的脚下此时也是一片金色的光芒。一个半球形的护罩正盖住地面上的一块方圆五十余里的土地。透过这层护罩,里面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很不真切。而在那护罩边缘的地面上,正有不少的人、兽各展神通,试图穿过护罩,进入其中,但始终也没有谁能办得到。 “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你那师姐和其他的师兄弟。”李逸云说着,便将自己的神念与周雨晴的连接在一起。辅助着她扫描了整个圆形护罩的周围。 “没有!”周雨晴摇摇头,显然有些遗憾:“没有师姐,也没有我认识的师兄弟们!”李逸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表示安慰:“没关系,他们应该是跟着别人进去了。我们进去找吧!”说着神念一动,脚下的光剑轻轻一挑,便毫无迟疑的射向那铁壁般的金色护罩。 周雨晴吓得低呼一声,情不自禁的闭起了双眼。但李逸云却是面不改色。手掌向前一伸,一个崭新的卦爻呈现着熟悉的三色光芒,在他的掌心浮现而出。上震下坎,正是《易经》中的雷水解。 正所谓一道通,百道通,早年李逸云早镐京阅读成王的手书之时,穷尽半年的时间不过领悟了两招,但随着他的修为精进,对天地大道的感悟越发的深刻,那些原本阅读时不知所谓的地方渐渐的有所领悟,与之相应许多的法术。也再不需刻意研究,自然而然的便掌握了其中的要领。 三色光芒与那金色护罩一触,两者的结合处顿时荡漾出如水般的光晕。光芒流淌间,那挡在李逸云身前的光罩顿时露出了了一个空洞,足有丈余高。而这个过程不过是在须臾间完成,李逸云脚下的光剑连减速都没有,便径直的冲入其中,在他身后,那金色的光芒又重新合拢,没留下一丝痕迹。 进入其中,放眼望去便是一片辽阔的平原。远处似乎还有几个身影正飞奔着前进。李逸云正要驾驭飞剑追赶上去,却突然感到一种全方位的压迫感,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无比沉重,连保持悬浮的状态也很困难。脚下的光剑不住的颤抖着,光芒也忽明忽暗,显然是与这压迫之力陷入了苦战的局面。 “难道考研这就开始了?”李逸云心中想着,正要运足法力与之相抗,周雨晴却已经痛呼出声,双眉紧皱,表情很是痛苦,显然已经受不了这股力量的压迫。见她这样,李逸云也不敢放手施为,连忙顺着压力的势头,缓缓地向下降落,落到了地面之上,脚下的光剑随之消散了。 当他的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那股压迫之力便骤然消失,他的身体重又变得轻盈起来。而周雨晴脸上的痛苦也一扫而空,恢复了轻松愉悦的神色。刚一恢复,她便跳着脚对李逸云说:“师兄!你可真厉害!居然一下子就把金光界给破了!我还担心头上会撞个大包呢!” 李逸云拦住了她的兴奋:“小晴你先别夸我了,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为什么会有那样强大的压迫力?”周雨晴拍了拍脑袋:“哦!忘了说了,进入金光界以后,除了那些本就能飞的兽类除外,其余的生灵都不可以长时间的飞行。这也是夺取青木尊主的规则之一!” 李逸云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哭笑不得的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还有什么没说的?现在赶紧说!”“没有了,没有了!剩下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周雨晴伸了伸舌头,神色笃定地说。 “那我们走吧!”李逸云语气有些无奈。扫视了一眼四周,便转回原本的方向,背对着金光界,指向前方说:“我们就先直走吧!怎么说青木神殿应该在这块天地的中央,向那儿走总是没错的!”周雨晴毫无怀疑,信服的点点头。于是两人展开身形,在地面上朝着前方飞掠。 这个过程,同样是李逸云拉着周雨晴跑,还要不时的停下来等她休息。跑出了百余里,周雨晴又要停下来休息,李逸云虽然有些着急,但还是任她休息。这金光界中满是淡金之色,无日无夜,但他估计着,距离两人进入其中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外部想来已经进入深夜了。 运转了一个周天的法力,周雨晴站起身来,朗声道:“师兄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李逸云点了点头,正要拉着她继续前进,但突然,一缕不寻常的声音从他的耳边扫过。 “等等!”他轻喝一声,同时摆出噤声的手势。随后一挥手,二人的身体便由实化虚,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正是在莲华****上用过的化虚之术,只是这是更加驾轻就熟罢了。 而两人的身影刚刚隐去片刻,一道漆黑的电光便从两人身后的方向激射而来。李逸云法力聚在双眼,视觉开启到了极致。只见那道电光的中央,一只漆黑的异兽正在纵情奔驰。 那异兽生着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牛尾、马蹄……全身漆黑如墨,赫然便是一只墨麒麟! “嘿嘿,这下不用再跑了!”李逸云坏笑一着,身体顷刻间化为一道惊天长虹,冲向那奔驰而来的漆黑电光。 第234章 异兽麒麟(上) 李逸云刚一现身,那墨麒麟就有了察觉,两条前蹄抬起,光芒流转间,迅速的向人类的形态转化着。 不过李逸云在现身的同时,已经使出了增幅极强的“云蒸霞蔚”。身体的所有潜能都被激发了出来,这种状态下的他,甚至有信心可以和青木尊主比一比移动速度,又哪里是墨麒麟的能赶得上的? 墨麒麟那站起一半的身躯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光影,便感觉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脖颈,一股浩瀚的法力从其中喷涌而出,瞬间蔓延到了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它正在运转着的法力顿时被打断,身周的光芒停止了流动,身体也跟着恢复回了原本的形态。 李逸云出手之前感知了一下,这墨麒麟的修为仅仅处于造物初期的水准,应当是刚突破不久,即使任由它施为,动起手来也无论如何不是李逸云的对手。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若是让它变成更适合施法的人形,拿下它有需要消耗一些时间,倒不如让它保持原形,以力破之省事得多。 浩渺辉光诀模拟出与它相同的法力,逆向运转,须臾间便禁锢了墨麒麟变身的举动。李逸云跟着身形一转,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便落在了墨麒麟的后背之上。手掌依旧抓着它的脖颈,同时施展出了千斤坠的力道,借助天地之力将自己的重量瞬间增加了千万倍。 那墨麒麟虽说体格健壮,可此时法力已经被禁锢,又如何能禁得起这千万斤的重量?被这恐怖的重量一压,立刻砰地一声,四蹄重重的跪倒在地。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墨麒麟瞬间便估计出了自己与的实力差距,知道不是对方的敌手。立刻高呼饶命。它这一叫,李逸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虽说天外天中实力为尊,但却又规定尊主之外的人不能杀人。对方要是死不低头也不敢拿它怎么样。可现在还没等发狠,这只墨麒麟居然主动表示臣服,李逸云自然是有些意外之喜,甚至反而有些羞惭了。 “不客气不客气!”撤去了千斤坠,李逸云笑着说。但他并没有撤去对它法力的禁锢,以防它暴起发难。没有了千斤坠的力道,李逸云自身的重量自然压不住墨麒麟。摇晃了一下身子,它便驮着李逸云站了起来。而李逸云则一面撤去周雨晴的化虚之术,招呼她过来,一面对身下的墨麒麟说:“嗯……,不好意思,你怎么称呼?” “不少人叫我黑子,上仙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随意叫。”尽管站起了身,但墨麒麟说起话来依旧满是恐惧的语气。“黑子?”李逸云皱了皱眉:“这名字有些难听,我还是叫你小黑吧!小黑,我想去青木神殿,走的有些累了,麻烦你载我们一段。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一切听您的!”墨麒麟毫不迟疑的说道。随后沉默了片刻,颤颤巍巍的说:“上仙,我载您到了地方,您能饶我一命吗?” 李逸云一愣,心想:不是不许杀人吗?刚要脱口而出,已经爬到了墨麒麟身上的周雨晴突然道:“啊!三师兄,我又想起一件事!在争夺尊者的过程中,禁止杀人的规定暂时废除,只要在这长生林所化的空间中,即使杀人也不会遭天谴!” 一听她这话,墨麒麟浑身陡然一颤,露出了一副很是古怪的神色。如果这时候它还能自由活动,周雨晴恐怕早就没了八条命了。“原来他以为不能杀人!”它在心里嘶声喊着。不过现在已经晚了,正是因为它提起了这件事,才了解了其中的隐情。 “蠢丫头!你怎么不早说?”气的敲了一下周雨晴的额头。他倒不是想杀墨麒麟,而是想到万一在对付实力均等的敌人时,自己以为不能杀人不敢下杀手,对方出手却肆无忌惮,那可就危险了! 这话一出口,墨麒麟顿时又以为想要杀它,吓得浑身直抖。见状,李逸云赶忙转头安慰道:“小黑你别担心!我不是说要杀你啊!你放心吧,不会杀你的!”安抚了一番,墨麒麟才终于停止了颤抖,恢复正常。 “上仙,往哪儿走啊?”恢复了正常的墨麒麟四处张望了一番,开口问道。“嗯?你不知道吗?”李逸云有些奇怪,给自己指路的周雨晴本身修为低微,又到这里没多久,自然不可能知道在长生林中怎样去青木神殿。可这墨麒麟已经有了造物境界的修为,想来也是来争夺尊者之位的,刚刚见它奔驰如飞,一方面图省事,想要找个坐骑,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它一定知道青木神殿的大致位置,这才出手拦截,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听了李逸云的反问,墨麒麟苦着脸,无奈的说:“我哪儿知道啊?我要是都能知道,那岂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进入神殿了?”他这一说,李逸云也无奈了,但还有些不甘心:“你不是骗我吧?你既然不知道怎么去神殿,那怎么还进来争夺青木尊者的位置?” “上仙!您误会啦!”墨麒麟尖着嗓子解释:“我哪儿是来争尊者的啊?那是您这样的高手办的事,我就是趁这个机会来碰碰运气,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宝物,增强一下修为罢了!” “哦?这里还有宝物?”李逸云有些惊奇。墨麒麟此刻已经完全确定背上的人是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的新人了。但无奈自己的命握在对方的手上,还是得不停地献殷勤:“上仙你有所不知。这长生林原本就有许多奇珍异宝,只是都用某些法术隐藏着,如今解开封印后,那些宝物自然也就都现身了。只是这些东西对我们这样的小辈还有些用,到了您这样的修为怕是就看不上了!” “原来是这样!”李逸云恍然大悟,但依旧保持着平和的心境。墨麒麟说的话虽说有阿谀的成分,但说的倒是没错,到了他这样的修为,一般的宝物已经没什么作用,反而会产生不谐。影响修为的精进。不过,能够对造化初期境界的修士产生作用的宝物也已经堪称奇迹了!他不禁想起了秦玄告诉过他的,若能解开这里的所有秘密,突破混元境界也是易如反掌。事到如今,他已经越发的相信了。 摸着下巴想了想,李逸云下了决定:“既然这样,那就还按原来的方向走吧!要是沿途遇见什么宝物,都归你就是!”“真的吗?谢谢上仙!谢谢上仙……”墨麒麟千恩万谢的说。李逸云摆了摆手,语气中透出了些许的不耐:“好了!就这样吧,别废话了。赶紧走吧!”“好好!”墨麒麟连忙答应,四蹄一踏,便再次的化为一道黑色电光,向前方飞驰。 这墨麒麟奔跑的速度,可比之前李逸云跑的速度快得多了。凛冽如刀的狂风从身边毫无止息的吹过,不过他来说却也不过是清风拂面的感觉,反而异常的舒适。坐在他身后的周雨晴却是怕得要命,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完全藏在他的身后。 墨麒麟的后背十分宽阔,而且虽然它跑的快,但后背却十分平稳,坐在上面的两人很是自在。除了身体的享受之外,李逸云的心里也很是得意:自己居然有机会能够将在华夏大地上几乎绝迹的墨麒麟当做坐骑,实在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要知道在他之前最近的一次有人拿墨麒麟当做坐骑的,还是前朝殷商的太师闻仲,而那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作为百年来的独一份,他的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这时他早已忘了,被他骑过的晶晶其实更为尊贵,只是相比之下,还是晶晶骑在他肩头的时间要长一些。 不只是觉得享受。渐渐的,周雨晴也习惯了墨麒麟奔跑的速度,不再害怕,脸上渐渐地浮现出开心的笑意来。当沿途追上前面的人时,她还饶有兴致的和人家搭话。只是几乎没人理她。 不多时,载着两人的墨麒麟便穿越了平原,进入了一片森林。森林中古木参天,各式各样从没见过的植物将的视野填满,一股股浓郁的灵气冲的他也不禁有些魂魄激荡。 李逸云随便的找了找,便发现了一枚成熟的金色果实,虽然连见都没见过,但一感受它散发的奇妙灵气,便知道不是凡物。于是便按照之前所说,任由墨麒麟收起了它。见李逸云真的兑现了承诺,墨麒麟立刻便由献媚转为了感谢,又说了一通感激涕零的话,直到再次被他惹烦了。 除了金色果实之外,李逸云还发现了几颗在图鉴上见过的灵果,都是调理身体魂魄、提升潜质的,很适合周雨晴,于是便让她收了起来。转了几圈后,周雨晴和墨麒麟都是满载而归,只有李逸云不需要这些外物,什么也没拿。 出了森林之后,两人一兽继续前行着。想着那森林中的珍奇灵果,又瞧了瞧身下的墨麒麟,李逸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开口问道:“小黑!你是什么时候被带进天外天来的呀?” “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啊!”墨麒麟随口答道。李逸云不禁有些失望,他原本猜测:华夏大地上异兽、灵果不断减少的原因,如那些修真门派的消失相同,也是因为有人将它们偷偷带到天外天里来。但墨麒麟这样一说,显然与他的猜测不符。 “难道是我想多了?”怀疑起了自己的猜测。但这时,那墨麒麟小黑又开口道:“不过我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她是被从一个叫华夏的地方带过来的,那里还有一个王朝,叫……好像叫商!” “果然没错!”验证了初步的猜测,李逸云便又开始往深层推断:墨麒麟是在商朝的时候被抓来的,其他的奇珍异兽想来也差不多是在同一时期被移过来的,那就至少是百年以前了。看来天外天的掌控者是先行将这些物种转移,最后才开始劫掠各大门派的修士。 这时,李逸云又想起那死在他手中的青木尊者,他那险些将置于死地的法术,很像一本古籍中记载的“血灵术”,这血灵术源于一个神秘的宗派——血宗,据传说血宗在殷商中期曾兴盛一时,甚至隐隐有了玉虚宫消失之前的地位,但后来不知怎么,却突然销声匿迹,想来应是门中的修士都被带到了这天外天中的缘故。 第235章 异兽麒麟(下) 见微知著,李逸云又想到了这百余年来消失无踪的那些小门派,对于它们,多数人说是因为玉虚宫过于强势,使得那些小门派不得不避世隐退,以免被吞并。但李逸云一直有些怀疑,就算是他们再怎么害怕玉虚宫,不随意显露法术也就罢了,也不至于非要躲在深山里不见天日啊?而现在,他更有理由怀疑,这些小门派的消失,事实上也是因为门人被卷入天外天之中所造成的。 天外天的格局,已经初步有了了解。依照着青木域的大小,估计了一下,若是七块区域都差不多大小的话,那么这里土地的面积比华夏大地还要大数倍,当然,用来比较的仅仅是昆仑山以东,北海以南的土地。像李玉龙去过的昆仑山西南的身毒国,以及更西方的大地,因为没有去过,所以也不好拿来做比。 这样的规模,绝对不是造物修士的内宇宙那样,不完全独立的空间能够拥有的。绝对只有混元境界高手陨落后内宇宙脱离体外才能形成。而有了之前遭遇的种种事情作为基础,再加上墨麒麟被抓来的时间作为依据,这个人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就是被玉虚宫创始人元始天尊和碧游宫宫主通天教主奉为师尊,盗走禹皇陵神殿,又留下离恨天宫守护天外天的绝代高手——鸿钧!而在他的名字前面,李逸云还想再加两个字:疯子! 他的具体想法还猜不到,但李逸云还是有了个大致的思路。鸿钧的想法,大概是觉得华夏所在的世界不够完美,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建立一个更好的世界吧? 对于鸿钧的举动,李逸云很是反对,他从心底有种“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感觉。但又一想,人家毕竟是混元境界的高手,想法之高深又怎能是自己所能体悟的?不过从《道经》的内容中倒是可以推断出,鸿钧应当是一个崇尚力量的人。 至于现在天外天的掌控者,绝对不可能是鸿钧。这点李逸云也是很有信心的。即使是混元高手,也不可能存活如此长的时间,一定是有人继承了他的事业,继续的经营着天外天。而对他的身份,李逸云依旧一无所知。 这样一来,尽管已经可以确定不少存在于天外天的隐秘,但对于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却依旧毫无进展。李逸云不禁有些苦恼,皱着眉思索着:九州鼎被鸿钧盗走后,应当便是藏在着他自身内宇宙所化的空间中。秦玄接下来的行动目的大概依旧是它,师父吴尘可能也是如此。但他自己呢?还要跟着吗? 事到如今,李逸云对追寻九州鼎也已经彻底厌烦了,禹皇神念消失之前,并没有告诉他九州鼎的作用,为了这自己几乎一无所知的神器和各方势力争斗,即使是他,到了此刻耐心也已消耗光了。他现在再也没有兴趣找什么九州鼎,甚至对天外天隐藏在最深层的隐秘也兴趣不大。只想着能够找出一个离开这里的方式,将与自己有关的人尽可能的带出去,再想办法解除改变他们思想的法术,让他们做回原本的自己。其他的事情,再也不想多管了。他之所以决定争夺青木尊者的地位,最主要的,也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就在这时,遥远的前方,一片银色出现在土地的尽头。放眼一看,那是一片浩渺无垠的银色湖泊。一尘不染的水面如光滑平整,伴着微风轻轻地上下起伏,泛起一道道柔和的波纹。 “又到新地方啦?好快呀!”周雨晴在后面大声叫道,李逸云则微笑不语。其实,自从进入这片空间以来,至少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只是李逸云一直暗中用法力替她吸取天地灵气,使她不感到饥饿,因此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并不长。 走到了湖泊的边上,墨麒麟缓缓地停下脚步,有些怀疑的说道:“上仙,咱们先停一下吧。我觉得这湖水有问题!”李逸云微微点了点头:“嗯,我也发现了。你等一下,我下去看看。”说着一翻身,从墨麒麟的背上来到了地面,走到湖边查看。 刚一接近湖水,一股巨大的吸力便从其中传出,以李逸云的修为也需要刻意的抵抗才能稳住身体。他慢慢的探出手掌,朝着湖面不断接近,用法力感受着其中的奥秘。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探出的手掌刚一触到湖面,皮肤上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条条皱纹,并迅速地向着手臂蔓延。 李逸云吓得赶忙抽回手掌,蕴含着浓郁生命力的法力随即注入其中,手掌上的皱纹才缓缓消失。而这时他也感觉到,他的生命力竟在这吸引力之下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要从躯壳中抽离出来。将他变为一具干尸。 “这湖水竟然能吸收人的生命力?这可难办了!”心中大骇。抬起头四处张望,开始寻找有没有能够绕路的地方。 这时,就听一道声音从远处悠悠的传来:“是李师侄吗?”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出是谁。转头瞧去,只见一群数十人的队伍正奔跑着涌来,均是身着玉虚宫月白色袍服,当先一人白须垂胸,正是的师伯,吴尘的四师兄白明子。 “原来是白师伯!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李逸云赶忙拱手回应道。周雨晴也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不住的朝人群中她认识的人挥手示意。李逸云也随着她的手势举目望去,只见人群中除了白明子之外,都是些未及弱冠的少年弟子,自己觉得脸熟的不过三五人,叫得出名字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说来也正常,李逸云自从十七岁便独自下山,那时面前的这些人多数还未上山,即便上山也不过是未到十岁的光景;而他前些日子回山,也不过住了几日便又离开,自然认不出多少人。 倒是有不少人纷纷来到他面前,对他拱手施礼道:“见过李师兄!”李逸云装作自在的纷纷拱手回应,心中却有些惭愧的想:“唉!我这师兄当的可真不称职!连谁是谁都不知道!” 白明子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事情,笑眯眯的走到他面前,轻拍着他的肩膀说:“师侄!见到你就好了!这下没人敢再欺负我们了!”言语中满是兴奋的语气,眼中的神色也透出喜悦的光彩。 李逸云一听,便知道他这位师叔把自己当做靠山来看了,想来是自己曾在他面前展露过实力的原因。想到这位师叔虽然有造物境界的修为,当初却险些被羽化境界的自己失手杀了,便颇感无奈,不过他制造出的那些辅助人们生活的法器,倒是极为佩服。 李逸云与白明子及其身边的几人寒暄了几句,了解了这些人的情况。他们的心思大都与周雨晴的那位石芳师姐相同,都想借着这机会找到同门。通过长生林外结界的方式,则大都是趁着某位高人破阵之时,尾随着进入到这里。 可一番寻找之下,人们遇到的修为最高的人便是白明子,别说是另外四位造物境界的师伯师叔,就连与年纪相仿的几位修为较高的师兄也未曾见到。而在此时,便碰巧遇到了。而也将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原本他不想说青木尊者死于自己手中的事情,但没等他提醒,嘴快的周雨晴便将这事传了个遍。 这下子,白明子瞧着他的眼神更加尊重了,瞪着眼睛瞧了好久,突然伸手扶住李逸云的肩头,大声道:“师侄!努力!这青木尊者的位置就是你的!” 忍着肩膀上的痛,李逸云使劲儿将他的双手拉了下来:“师叔!您先等等,我倒是也想当上青木尊者,可现在没路了不是嘛!您老跟我说,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绕路?” 白明子镇定了一些,摇摇头说:“应该没有。我自己都起着铁马绕着湖走了一圈了。没有地方能绕过去,看来青木神殿只可能是在湖中央了!” “哦?你绕了一圈?”开始有些不信,他有墨麒麟当坐骑,也不过刚刚到达,这些人大多数应当没有他的待遇,以他们的修为,即使比他先出发多半日,也不过是刚刚到达才对。即使是白明子应当也没有时间绕湖走一圈。当想起他说的铁马,顿时醒悟,恍然道:“哦!又是师叔您制出来的法器吧?” “对对!这铁马可真是方便,我给你说……”见他又要喋喋不休,李逸云赶忙打断他:“师叔!师叔!以后有的是时间啊!现在我还要赶着去抢尊者的位置,您不是也叫我努力吗?”那铁马虽然肯定很有独到之处,但这个时候可没有时间去研究它! “啊?你这就要走了?”白明子有些慌了:“那要是有人欺负我们怎么办?”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师叔!你好歹也是造物境界的高手!有人来你就用玉虚阵和他们打,这么多师弟师妹,人数足够了!要不还有三清剑气,这是基本功,你应该会吧?” “我倒是会!可是我没跟人动过手,能行吗?”白明子依旧有些心中惴惴。李逸云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再给你找个帮手!小黑!过来!”说着抬手招呼墨麒麟,墨麒麟赶忙跑了过来。 手掌在它的背上轻轻一抹,法力的禁锢立刻解除,但又在同时下了一道宇宙诀的烙印,这样,李逸云便能够时刻感知它的位置。做完了这些,他拍拍手说:“小黑!我出去的这段时间,这些人你就帮忙看着点!要是敌人太强你跑我不怪你,但是你要是敢拿他们泄愤,我可饶不了你!”“是是!”墨麒麟连忙点头。 终于安排完了一切,李逸云又和众人告别了一番,这才重新回到湖边。他皱了皱眉,思忖道:“虽说这湖水有些古怪,但终究是水!先拿水生木试试!” 心念及此,信手一挥,一道碧光闪过,凝成几团巴掌大小的光点,落到了湖面之上。 第236章 无涯之水(上) 碧光闪烁间,一片绿色的浮萍在湖水之上铺展开来,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枯黄干瘪,裂成无数细小的粉末,沉下了水底。 “看来植物还是能够在湖面上生长,只是时间过短。这样的话,只有……”李逸云打定了主意,一抬脚便径直的向湖面踏去。眼看着他的鞋底就要接触到湖面,一道淡绿色光华陡然绽放,以一朵莲花的形态浮在了湖水之上,承接住了他的身体。 一如既往的,玉石色的莲花不过弹指间,便枯萎干瘪,迅速的向下沉去。但在它彻底沉下的前一瞬,李逸云的另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踩着一朵新生的莲花支撑住了身体。 “白师伯我先走了!你和师兄弟们若是等得烦了不妨退出去,我自有办法找到你们!”脚下的莲花一朵朵枯萎、又一朵朵浮现,李逸云也没什么多余的时间,扔下这一句话,他便如蜻蜓点水般连踏几步,踩着脚下的莲花渐行渐远,消失在人们的眼前。 李逸云现在施展的法术,是从李玉龙那里学来的“步步生莲”。李玉龙经过了身毒国的游历,自身修炼体系已经与华夏大地的所传的截然不同。当初李逸云便是因此无法施展李玉龙教给他的包括这招在内的种种法术。 而如今,李逸云以其造物后期的境界,已经十分接近了世界本源的大道。一道通百道通,施展法术再不拘泥于法力的运转方式,而是从法术最本源的道出发,信手拈来的展露神通。 论起层次、威力,这招步步生莲都不算上品,李逸云若是用更精妙的法术,比如说浩渺辉光诀,在水面的情形一定会比现在更自在一些。但那些法术消耗的法力较大,而这招对如今的李逸云而言则已不会产生消耗。能跨过这诡异的湖水争夺青木尊者的,实力都不会差。李逸云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自然要节省每一分法力还对付强敌。 贴着湖水掠出不知有多久,面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地平线也被毫无变化的淡白色雾气罩的严严实实。虽说法力依然充沛,但李逸云的心却有些浮躁,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李逸云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如同一面帘幕被拉开了一样,掩盖着极远处的地平线的雾气终于透出了一丝光彩,一个模糊的景象在它的背后透出淡金色的辉光。隐约间正是一座建筑般的事物! “找到了!”李逸云心中一喜。正想加速前进,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杀气伴着一道凛冽的攻击从他的身后斩来。那攻势尚未临体,李逸云便生出一种身体已经被撕裂的错觉。而他背后的空间也涌出一道道扭曲的力道,阻止着他的闪避。 强敌两个字瞬间出现在李逸云的心头。浓烈的法力从他的体内暴涌而出,强行抑制住空间的扭曲,随后一个天山遁来到了身后三丈远的地方,刚好看到正背对着自己向前劈斩着的那人。李逸云也不客气,垂在身侧的右臂向上一掠,身体借着这股力道箭一样的冲向前方。吐信而出的三生剑气直指那人的后心。 不过那人的反应速度也丝毫不慢,回身一击,一道银黑相间的弧线便与李逸云的三生剑气交击在了一起。 与李逸云手中没有实体的剑气不同,这人的手中拿着的,是一柄货真价实的巨斧。巨斧通体灿银,而那漆黑的颜色,则是一道道围绕在利刃周围的空间裂缝。 两股力道撞击之下,两人各自退了一步,不分高下。那人眼神始终古井无波,李逸云则从原本满目怒火的状态中冷静了下来。脚下荡起一道暗金色的光芒,那两朵正在枯萎的莲花顿时停止在了那一刻的状态,不再变化,而以他为中心方圆几丈内的湖水,也被染上了暗金色的光华,似乎被阻隔了力量。而对面那人的脚下,则踩着一团由无数黑色裂痕组成的屏障,将他与下方的湖水阻隔在两边。 瞧着这中年模样的壮汉,李逸云从自身的状况入手,快速的分析起了他的底细。处在三生剑气源头的三把剑,无疑都是绝世神兵。而三生剑气的使用大致分为两种:其一是完整的三生剑气,即将剑气凝成近似实物的状态。这个状态下,三生剑气形成的类似于自主生命的力量便会完全的附加其上。李逸云可以肯定,这时的三生剑气若算作兵器,绝对是古往今来最强的神兵之一,甚至有可能是绝对的最强。 但这样的使用方法,即便是现在的李逸云,也会瞬间消耗超过一半的法力。所以,李逸云经常用的是第二种方法,那就是不去召唤三生剑气的本源之力,只是利用浩渺辉光诀使出与之属性一致的法力,之前李逸云与这突然出现的敌手过招,自然用的也是这样的方式。 这样的状态,自然距离完整的三生剑气有不小的差距,但依旧不是一般的兵器能够抵挡得住的,而这人手中的巨斧却是毫发无损,自然不是凡品。又仔细的想了想那些曾在华夏大地上显赫一时的门派,李逸云便大致猜出了这人的身份:曾经有一个门派叫做裂天门,他们崇拜盘古大神,门派中镇派之宝裂天斧,便是仿造传说中盘古的开天神斧的碎片铸造而成的。这个门派在肉体力量的修炼上有着很强的水准,显赫一时后便归为沉寂。种种的线索与面前的敌人都十分吻合,想来他即使不是裂天门的门主,也相差不多了。 想通了对方的来历,李逸云立刻便有了对付他的手段。一纵身,离开了脚下踏着的莲花,手持剑气朝着壮汉飞射而出。那人与李逸云过了一招,自然知道李逸云的实力不容小觑,立刻一转手腕,手中的银色斧刃转过一道弧光,迎着三生剑气的轨迹斩了出去。 但他出乎意料的是,他那蓄力一击的斧刃竟然劈空了。三生剑气和操控着他的李逸云如同一团烟雾一般,径直的穿过他的斧刃,穿过他的身体,又在他的身后现出身来,而他除了觉得似乎有一丝发凉的气息从肋下一穿而过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心中疑惑的转身回望,李逸云依旧保持着单手持剑的状态,身体青烟似的在水面浮出的莲花上一点,又一次鬼魅般向他射来。他这次不再抢攻,而是将裂天斧在胸前舞成了一团灿银的屏障,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挡在后面。但这些对李逸云来说似乎不存在一样,他的身体又一次笔直地穿过一切的阻碍,从对方的身体之中冲了过去。 这一下,那人更摸不着头脑了,之前的攻击,他怀疑李逸云是用空间移动类的法术来虚张声势,所以这次的防御中,加入了凝固空间的法术,可依旧毫无作用。而李逸云却并不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身影如烟似雾般的穿插来去,化成了无数个亦真亦幻的身影,将他牢牢地困在了当中。而他却只能徒劳的防御着,任由李逸云的身体来回的穿插。 突然,所有的光影如长鲸吸水似的归为一体,现出了李逸云的真身。此时的他,脸上已经带着一抹自信的笑意。右手原本的三色剑气消失不见,掌心向上的放在胸前,五指迅速的一握,捏成了拳头。 “嘭”的一声,以那手持裂天斧的男子为中心,径长五丈范围内的湖面陡然向外炸开,正好是李逸云之前天光云影所覆盖的范围!而在这范围之中,无数手臂粗细的三色锁链凭空出现在那男子的身上,将他从头到脚牢牢地锁住,而每一根锁链的另一端,都深深地沉入湖水之中,不见踪影。 强大的拉力从每一根锁链上传出,如同无数的洪荒巨兽一同向下拉扯着他,即使是以他修炼数十年的裂天诀,也根本无力抵抗,脚下那团黑色的空间裂缝也抵受不住这股力道,顿时彻底的炸裂开来,将他的双脚炸得粉碎,而他的惨叫声刚出口,身体便在无数锁链的拉动之下,重重的跌入了湖水,掀起漫天的水花。 在湖水的吸力之下,他那狰狞的面容不断地下坠、下坠,同时迅速变得枯槁干瘪,生命力被湖水尽数吸去,最终在李逸云视线的尽头,彻底的破碎,化为一点点光点,又变得黯淡下来,被湖水完全的吞噬了。而他那柄裂天斧,在失去了主人后,也缓缓的沉入湖水的最深处,不见踪迹。 静静的瞧着这一切的完结,李逸云放松了下来,开始慢慢的踏着不断新生的莲花行走着,同时恢复着自己的法力。刚刚他借以取胜的招式,是新创出的天光云影的变式——云影锁。是使用从大禹那里学来的虚无之术将自身及法力虚化,以天光云影的身法将虚化的法力缠绕到对手的身上,之后再将它化实,从而困住敌人,而这湖水又成了天然的帮手,借着它本有的吸引之力,这才解决了这位裂天门的高手。 战胜了这人,李逸云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人虽然力量攻击惊人,但论修为不过是造物中期,比墨麒麟强出一线而已,战胜他实在没什么可骄傲的,之后定然还要许多胜过他的敌手存在。 怀着平和的心境,几个呼吸之间,李逸云的法力恢复了许多,脚步又开始渐渐的加快,向那朦胧的金色宫殿飘身而去。 自从那宫殿的虚影出现之后,李逸云周围的景物就越发的奇怪了。除了那金光四射的宫殿之外,李逸云便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碧水蓝天,再无其他的人或物,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之前那用裂天斧的人偷袭之前,李逸云便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而随着他向前行进,又不时的有三三两两的敌人出现。有几次还是李逸云从对方的背后接近。李逸云留心观察,毫无例外的,都是等到彼此的距离在十丈以内才能够相互察觉,距离十丈以上的时候,对方明明就在那里,可无论用眼睛看还是用神念去探查,都一无所获。 但好在他的运气还算不错,遇到这这些人里,修为最强的比起他来也有所不如,尚未达到造物的后期。李逸云有过数次对战更高级别敌人的经验,凭着他的实力和谨慎的态度,有惊无险的战胜了一个个对手。 对付他们的方式李逸云也是分门别类,像之前用裂天斧偷袭他,想要杀他的那类人,李逸云毫不客气,施展各种霹雳手段将对方斩杀。但对于那些恶意并不深,只是存着竞争之态的人们,李逸云则有所保留,让对方知难而退而已。 而通过对这些人的观察,李逸云渐渐的对天外天的这种力量至上的理念也有了些新的认识。开始的时候,李逸云觉得将这种思维灌输给人们,驱使他们为了力量而争斗,无疑是一种心灵扭曲的行为,将无数的生命置身炼狱之中。但是现在,李逸云却渐渐发现,即便是被强行灌输了这种思维,每个人的表现依旧不同。 有些人自然如他所想,为了追求力量失去了本性,随意践踏弱小者的生命。但也有人虽然有着力量至上的思想,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良知,除了守护自己与在乎的人之外,并没有滥用力量。这又与原本的他们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第237章 无涯之水(下) 而想想华夏的周王朝,又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力量别一些其他的事物取代,诸如权利、地位、金钱……无数错综复杂的隐形力量将每个生活在其中的人连接在一起,形成者复杂而又多变的强弱地位。相比之下,倒是这天外天显得更为简洁明了,让人省去了不少勾心斗角。 至于像青木尊者之位的竞争,华夏大地上更是轮番上演,大到改朝换代,小到市井纠纷,其中的激烈程度,比起这里又差得了多少?最多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一边想着这些,李逸云任由自己的脚步不紧不慢的向前。这个时候,宫殿的轮廓已经渐渐地清晰了。瞧着那金碧辉煌,而又生机勃勃的雕刻,李逸云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起来。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这宫殿的造就,蕴含着无数震古烁今的法术,而如今的他对鸿钧的态度也不是那样的反感,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了崇敬之感。 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而又熟悉的气息,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中,再不像之前的那些人,这股气息所代表的人,带给他的是危及生命的危险。毫不犹豫的,他便一剑斩向那人出现的位置,同时造物仙衣也已被召唤而出。身形一转,他向旁退出数丈,瞧向那人所在的方向。 并不出乎他意料的,他斩出的那道剑芒在那人手中玉色的光华的扭动之下,变得柔和了起来,其中的那份狂暴之力渐渐消失,并在玉色光华的流转中,被弯曲成一道柔软的光带,盘旋着消失在那人的掌心。 “彭前辈,真是狭路相逢啊!”瞧着一身白玉色仙衣的彭祖,李逸云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的讥讽的说。他脚下的莲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宽三尺,长六尺的耀目卦爻,上离下坎,形成了火水未济的卦象。玄妙的法力从它的上面散发而出,从道的层面产生了一种阻隔,将李逸云和湖水分隔在它的上下两端。对上彭祖,李逸云不敢再用那限制颇多的步步生莲,顾不上法力的消耗,祭出了自己真正的绝招。 “好小子!短短几日便又精进了不少,看来也许我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啊!”彭祖如没有听出李逸云的讽刺一样,神色自若的说着,语气中反而透出一种类似于欣慰,又似乎有些遗憾的味道。 但转眼之间,他的神态便又坚定了起来:“不过就算错了,也只能错到底了!听我一句,你快走吧!你还年轻,生命对于你来说还没有展现出它的全貌,若是死在这里不是很可惜的吗?” 他的话李逸云听在耳中,但却一句也没去想。此时的他,心中的怒火已经涨到了极点。蓬莱岛之战,虽说胡媚儿死于秦玄之手,但若没有彭祖凭着他那不死之身拦住几位高手,这样的结局十有八九不会发生。 而且,秦玄早年以七邪魔君的身份杀戮许多,间接地造成了李逸云养母的死亡,因此他在李逸云的心里一直都是十恶不赦之人,而对他有所了解之后,李逸云反而觉得他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坏。比对彭祖,初识李逸云之时,彭祖便对他诸多帮助,俨然一副令人尊敬的前辈模样,而转眼间,却成为了秦玄的一丘之貉,这样的背叛,令李逸云无法释怀,对他的恨意无形中便达到了秦玄之上。 李逸云冷哼了一声:“前辈!现在说这话还早了点吧?希望您可别像青木尊者似的,死在我手里啊!”说着,璀璨的三生光华便从身体的最深处燃起,使他的整个人都沐浴其中。与此同时,他已经纵身而起,双掌舞动着两道锐利的剑芒,在空中划出阴阳鱼的流转图案呼啸而出,伴着他剑芒的舞动,霹雳般的龙吟虎啸之声从他的身周传出,将周围所有的法力纳入他的攻势之内,使之威力更盛。 天光云影、风卷残云和风虎云龙被他融为一体,三招本就融合了诸多法术的绝技相互叠加,爆发出了李逸云前所未有的攻击,朝着彭祖的身体笼罩过去。 出手之间,彭祖也瞧出了这招的威力。因为自身的隐秘,他并不惧怕任何破坏性的攻击,即便是身魂具陨,也能够恢复。就算是李逸云用出更强的招式来,也杀不了他。 但是李逸云却能做到另外一点,那就是趁着他的身体被破坏,无法自由闪避的时候,用封印之法将他禁锢,而李逸云的雷风恒他可是亲眼见过的,若是被那招封印…… 想到这儿,彭祖心中一凛,不敢任由李逸云的攻势落到自己的身上。右手并指成剑,朝着李逸云那太极光轮的中心笔直刺去,一道道玉色的光华从他身体的每一处涌向指尖,并没有剑芒之类的事物出现,但他的整个手掌却似乎完全变成了玉石,晶莹剔透,散发着无暇之美。而伴着光芒的聚集,一道连绵不绝的声音由小到大,渐渐化为山崩海啸般的巨响,如同千万的将士齐声呐喊,将李逸云的龙吟虎啸之声完全的压了下去。 “颛顼的山河指!”李逸云心中骇然,但对自己的那个推测更加的确信了。 彭祖的这一指出的恰到好处,在他手臂伸展到尽头之时,晶莹剔透的指尖恰好点在了李逸云剑芒的中央。这一刻,时间在瞬间变得无比缓慢,一阵淡淡的波纹从彭祖的指尖荡漾开来,使得李逸云的剑芒微微荡漾起来。而李逸云那旋转着的剑芒也带动着彭祖的手指,螺旋般的运转着,似乎要将它搅入其中。 转瞬之后,时间再度恢复了流动,两股绝世之力尽数爆发开来,将各自的光芒绽放在这一望无际的湖面之上,滔天的气浪掀起了巨大的水花,覆盖了足有方圆十余里水域! 足足有数十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出后,那滔天的浪花才渐渐止息。相距十丈的两人显露出身形。李逸云浑身上下已经湿透,脸色有些苍白的笔直站着,造物仙衣也无法维持。而彭祖的造物仙衣虽说还勉强的披在身上,但整只右臂已经消失不见,残余的三生剑气在他的断臂处不断的缠绕逼近,想要对他造成进一步的伤害,但无奈已经是强弩之末,鲁缟不穿了。 瞧着面前有些狼狈的年轻人,彭祖微微的摇了摇头。尽管这年轻人展现了令他也有些震惊的实力,但终究还是败了。三生剑气虽说伤到了自己,但却远远未到影响自己行动的地步,这样的伤势,须臾间便。而李逸云自己,却因为在最后时刻引动了完整的三生剑气之力,法力已经接近枯竭,再难有回天之力了。彭祖现在正在思考,究竟是杀了他为自己当前的计划减少阻碍,还是留下他为自己的计划留一个后路了。 但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对面的李逸云突然笑了,笑容中有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之色。他轻轻地一抬手,彭祖眼前便突然亮了起来,浓郁的三色光茫从他的脚下升起,笼罩了他的全身。 瞪大了双眼的低下头,他惊讶的发现,之前在李逸云脚下的卦爻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脚下,而那卦爻的方位,则与李逸云之前正相反,身前为坎,身后为离,变为了上坎下离的水火既济! 刹那间,一股道之本源的力量穿透了他脚下的屏障,将他与湖水紧密而完全的联系在了一起。他虽然仍旧是彭祖,却好像已经成为了湖水的一部分,根本无法脱离。 在这力量的牵引下,彭祖的身体缓慢而又不停的沉入了湖水之中。他一眼不发的瞧着李逸云,目光复杂。李逸云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有些放松的大口喘着气。 与之前被李逸云打入湖中的人们不同,衰老的征兆丝毫没有出现在彭祖的身上。他就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向下沉去,一直到沉到了李逸云目光所及的极限。但就在这时,他那木然的脸却陡然一变,一抹似乎是惊喜的神色在他的眼中闪过,他竟然冲着李逸云笑了一下,随后便被湖水深处的黑暗吞没了。 他突然的笑容令李逸云很是奇怪。但时间紧迫,李逸云恢复了一番法力之后,便再次上路,继续向宫殿的方向行去。然而这次,他向前已经走出了很远,可放眼瞧去,与宫殿的距离却是丝毫没有改变。而在彭祖之后,李逸云也再没有遇上其他的敌人。 “人都去哪儿了?他们都找到方法进去了?”李逸云心中狐疑,展开了种种法术探查,但却一无所获,无论怎样延伸神念,那宫殿所在之处好像一直恰好位于自己神念的尽头之外一样,眼看着便要接触到,却始终感到的是虚无的一片。 尝试了种种法术,一无所获的李逸云有些颓然的坐在火水未济的屏障之上,微微的叹了口气。突然,一道灵光在他的脑中一闪,彭祖最后的微笑的原因变得无比的明了。 “青木尊者,选的可是青木尊者啊!”说着,李逸云的神情由原本的颓唐变得激动了起来,忍不住站起身,满脸兴奋的说道:“我果然还是嫩了些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 伴着一声豁然开朗的笑声,他脚下的光屏一闪即逝,他的身体失去了依托,重重的摔入了水中。无数的皱纹顷刻间爬上他的皮肤,但李逸云依旧得意的笑着,尽管笑着的连已经开始干枯开裂,如干尸一样的开始碎裂 在他的笑容中,他的身体迅速的下沉,如之前被他打落湖中的人们一样,在下沉的过程中迅速的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干枯的身体裂成了数十碎块,每一个碎块又继续粉碎着……最终化为点点微不可见的碎屑,消失在湖水最深处的黑暗中。 第238章 水底重生(上) 黑暗中,一点柔和的光芒悄然亮起,照亮了周围寂然无波的湖水。那光芒呈现着金、红、碧三色糅合的美丽光彩,如同一团小小的火苗般轻轻地跃动。 随着它的律动,数不尽的细小光点从水底的每个角落亮起起来,如一群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的朝着它涌去。而那三色光团则是来者不拒的将它们尽数吞噬,每吞噬一个光点,它便微不可见的增大了一分。 涌来的光点越来越多,三色光团吞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体形的增大自然水涨船高,以星火燎原的态势膨胀了起来。随着体积的增大,三色光团同时也在拉抻变形,几个凸起从它的四周延伸了出来,扭动了几下后便保持不变。 这时的它,已经呈现出了人的形状,只是仅仅有巴掌大小。而这小人似乎是刚睡醒一样,摇晃了几下脑袋,有些慵懒的动了动四肢。之后,他转头四顾,瞧了瞧依旧不断涌入体内的纷繁光点,手脚猛的一用力,将他那并不身体伸展到了极限。 顿时,那从四周涌向他,本就十分迅速的光芒速度再次增加了数倍,如铺天盖地的巨浪,从他身体的各个方位涌来,瞬间便将他细小的身体淹没。 不过这样的光景,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伴着一道无比耀眼的光芒,那巴掌大小的小人刹那间吞噬了与他身体不成比例的庞大光浪,化为了数十丈高的巨大身影,向外扩散着睥睨天下的光芒。 借着,那巨大的身影又迅速的缩小,身上的光华也随之敛入体内,露出了身披造物仙衣的李逸云的模样来。李逸云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之前还有些忐忑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 几番尝试接近那湖面的宫殿无果后,李逸云便开始怀疑了起来。虽说他尚未达到造物巅峰的层次,但凭借着他掌握的诸多绝学,若是比起法术的奇妙来,他敢说就算是白晓苏也未必比得上他。若是连他也无法到达那神殿,难道还要混元高手才能通过考研,继承青木尊者之位吗?显然不是,死去的前任青木尊者,距离混元境界也还有天堑一样的阻隔。 还有第二点,就算真的是他实力不济,但这个空间并没有发生变化,显然还没有人入主神殿,可他在与彭祖交战后便再未见到过一个敌人,这显然与众人都在神殿之外的情况相矛盾。于是李逸云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青木尊者所代表的意义。 依照周雨晴所说,天外天的七个区域是按照七曜的属性划分的,而七曜的七种属性各自代表着不同的道,其中木属性所代表的,便是生命之道。与之相对的青木尊者,又怎能是个对生命之道没有领悟的人呢?再想到彭祖之前神秘的笑容,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李逸云的脑中。 大多数达到造物境界的修士对生命之道都有或多或少的体会,但生命中有一个过程,却是他们中的每个人在正常情况下,只能在生命的最后才能体会,那便是死亡! 有了死亡,生命才是完整的。而没有经历过死亡的过程,对生命的体会也很难达到完满。于是李逸云便猜测,真正的青木神殿,其实是存在于湖底,而这湖水则是想要成为青木尊者的必经之路,只有通过它,才能经历死亡的过程,对生命进行新的体悟,从而具有成为青木尊者的资格。而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下沉的过程中,李逸云的生命力在湖水的吸引下迅速的流逝,直到被吸收一空,丧失了所有的生机。李逸云的元神也随之渐渐失去了力量,深切的感受了由生到死的过程,最后完全消散。 只是当属于李逸云的一切都从这世间被消除了之后,他却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那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感受,明明已经丧失了一切,连魂魄都不复存在,但却还有着一种介于有知和无知之间感觉,朦朦胧胧,又无比清明。 就在这样的感觉中,重生的过程开始了。先是魂魄从虚空中凝聚,与大禹的无中生有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然相同。之后,这新生的魂魄便开始自动的吸收周围所有的能量,开始重塑肉身。 这个过程,李逸云便如重新经历了生命从孕育到降生一般,只不过是在他有知的情况下,新奇而玄妙。等到他的意识完全之后,他便立刻自行运转法力,以与之前半无意识时同样的方式,但却要快的多的速度,迅速的将那些被他召唤出的能量吸收一空,重新恢复了肉身。而这新生的肉身,虽然外表与之前一般不二,但李逸云的神念在体内一扫,立刻就察觉出了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他的身体经过多年法力的滋养,又蕴含着三生剑气的力量,也算得上坚韧了。可与现在的身体相比,就显得弱的可怜了。首先便是身体的强度,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防御,都提升了数倍,身体的综合素质已经不下于重生前的他使用了云蒸霞蔚的状态。 而他的整个身体,包括体内的经脉、内脏之类的事物,也都全部脱胎换骨,不再局限于肉体的性质,变的可以根据他的意念在实体与法力状态间自由的转换。这样一来,他再不需施展任何法术,也具有与秦玄类似的,身魂破碎重生的能力。 站在湖底的土地上,李逸云没有使用任何的法术隔绝湖水。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可以从湖水中汲取气息,供给他呼吸。抬起手来,轻轻地一握拳,无穷无尽的力量便从身体中涌现了出来。此时的李逸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青木尊者的速度可以那样快,因为现在的他,也可以做得到,甚至比他更快!这完全没有什么奥秘,只是身体的强度达到了某个层次罢了。 而他也清楚,这身体的强度变化与湖水的重生之力并没有直接关系。真正的功劳,是他内宇宙中因为突破到造物后期,凝练不久的创造生命的力量。湖水的重生之力只能为他恢复生命,而在他重生的过程中为他塑造了全新身体的,正是存在于他内宇宙中的这股力量。 而若是说到根源,李逸云要感谢的,恐怕还是自己的造化之力。正是因为这股力量以造化为依据,完全代替李逸云进行内宇宙的修炼,他才能在突破造物境界后毫无阻碍的突飞猛进,否则若是他自己修炼内宇宙,很容易便会造成内宇宙生化过程中的不谐,从而举步维艰。自然无法在这不到月余的时间内,达到如今造物后期的水平,也就得不到如今的好处了。 收回思绪,李逸云展开神念向四周探去。肉身增强了以后,神念也得到了增幅,探查的范围至少增大了一倍。神念向前一扫,李逸云便感觉到了十余里之外的一处,能量波动极为强大,许多修士的气息也都集中在那里。他微微一笑,身周的空间轻轻一震,便跨越了十余里的距离,来到了他所探知的那处所在。 放眼瞧去,面前不到十丈远的地方,一根主干占地足有方圆数里的巨大树木正笔直的立着,只是它露出地面的部分并不多,大部分还埋在湖底。而在它主干分支之处,距离湖底丈余高的地方,一座尊贵典雅的宫殿便静静的立在那里。在它的门口,隐约可见到六道漂浮着的光门,将入殿的通路完全堵死。 而在宫殿的周围,正或站或坐着数十人。有些人正用法术隔开湖水,保持呼吸,有的人则如李逸云一样不施任何法术,似乎也可以做到在水中自由呼吸的程度。 除了彭祖以外,被李逸云打落湖中的人尽在其中。刚交手没多久,李逸云瞧着他们倒还有些印象。这些人瞧见李逸云,也都是目光一变,但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其他的人也都脸色颓唐,一个人也没有动手的意思。李逸云向前走着,他们反而纷纷避让,给他让开了那通往神殿的道路。 有些好奇的走到神殿门前,李逸云抬起头向上瞧去。六面光门闪烁着不同的光芒,静静的停在那里。光门的最高处,分别雕镂着七曜中除树叶之外的其他图案。轻轻地闪烁着光芒。其中代表着金火土月四曜的光门,此时的“门口”处都已经静止不动,隔绝了“门”内外的一切。只有日、水两门,门口处的光芒还如水一样的流动着,似乎正召唤着人们进入。 “走哪个门呢?”李逸云思索着。七曜之中,水表变化,木表生命,火表爆发,土表容纳,金表永恒。可日月表示的是什么,却谁也不敢肯定。李逸云把心一横:就进日门里看一看,又能如何?于是朝着那耀眼的金色光门一步迈去,身体便淹没其中,消失不见。进入门内的最后一刻,他隐约的听到身后有人惊呼着:“他疯了!” 听了这话,李逸云有些狐疑:难道这日门不能走吗?不过他此时已经完全的没入了光门之中,还没等他再想些什么,身体便穿越到了光门的另一侧,来到了一个新的空间,而在他穿过光门的一瞬间,那门形的光芒便在他身后凝实如铁,变成与之前金火那几扇门一样的形态。 此时,李逸云已经处在了一座宽阔的大殿之中。放眼瞧去,大殿的面积比起青木神殿还要大上一些,而在它地面、墙壁上的每一处,都布满了一种李逸云从未见过的灿金色晶石,无数的金色火焰图案在地面遍布,最终凝聚到中央的一处巨大的太阳浮雕。 璀璨的阳光透过琉璃般屋顶照射下来,这本就绚丽的大殿显得更加尊贵奢华,一种别样的魅力瞬间揪住了李逸云的思绪,令他微微失神。 第239章 水底重生(下) 眨了眨眼睛,李逸云适应了这里有些明亮的光线,收束心神向前瞧去,只见一个身穿金色劲装的人正背对着他,那人的身材并不高,比起李逸云矮了半个头左右,但体型却十分的匀称,在稍稍紧绷的劲装之下,显露出强横的力量之感。头发则是奇异的金色,随意的在肩头披散着。 在这里有着这样一个人,李逸云隐隐间也猜到了恐怕是要与他过招才行。存着先礼后兵的想法,他朝那人的背影拱了拱手说:“晚辈李逸云,见过前辈。” 他这一报出名字,那背对着他的人身体竟然轻轻地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而经历了重生之后的李逸云,视觉的敏锐已经是今非昔比,自然而然的便捕捉到了这一细小的变化。正要去琢磨其中的原因时,便听那人以苍劲有力的语气说道:“呦!现在变得会说话了啊?当初在我的店里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 说着,他转过身来,露出了被金色发须环绕着的苍老脸庞。李逸云顿时一愣,随后惊喜的叫道:“侯前辈!怎么是您?”候武笑了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能来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 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候武,无疑让李逸云格外欣喜,他立刻笑着朝候武的方向走去,但刚走出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神色变得十分凝重,一抹冰冷藏在双眼的深处,随时都要划破屏障展露出来。 “前辈,你就是这天外天的主人吗?”李逸云双目灼灼的瞧着候武说。对于李逸云突然变化的神色,候武明显的一愣,但还是镇定的回答道:“我可不敢称什么主人。天外天是由七曜尊者共同掌管的,我是其中的金日尊者,在七人中居于首位罢了。” “这样啊……”李逸云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下来。他之前一直瞧着候武的眼睛,其中的神色完全没有作伪的成分,若他说的是假话,那么他伪装的技巧未免有些可怕了,于是李逸云决定相信他。“那么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天外天幕后的主宰者究竟是谁?”李逸云接着问。 “主宰者?”候武又愣了。“哪里有什么主宰者?这天外天的本源是以道果为核心,自行运转万物生化,而具体的事物是由七曜尊者负责,七曜尊者就是地位最高的人了,哪里还有主宰者?”说着说着,他又恍然道:“哎呀!年纪大了话也多了,你现在还没坐上尊者的位置,这些话不应该跟你说的!” “真的吗?”李逸云在心中问自己。尽管候武这样说了,李逸云也不怀疑他在说谎,但他还是选择相信秦玄的推断。而这样的话,就只能说明,那隐藏在幕后的人,连身为七尊者之首的候武也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一时间,李逸云对这神秘之人的手段更加恐惧,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惧怕之色。 候武却对李逸云的表情有些不解,连忙笑着说:“你别担心!一会儿就算是输了,你也能照常回到地面上,不会被困在这水底的!”李逸云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所幸也不辩解,只是笑了笑,问道:“前辈,若是打赢你就能得到青木尊者的位置了吗?” 候武金色的眉毛一挑:“哦?看来你是胸有成竹啊!不过我得实话实说,打赢了我,之后有可能还有最后一关。在那一关也取胜之后,才能坐上青木尊者之位。” “好!”李逸云淡淡的说,随后朝着候武再次拱手一礼:“既是如此,晚辈就要得罪了,请前辈赐教!”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道模糊的光影,一道柔中带刚的剑芒从他的手中舒展而出,如同一道飘忽不定的祥云,向着候武的身体罩去。 这一招起手式,是李逸云刚创出不久,甚至可以说是在出手前的片刻才确定下来的招式,“孤云出岫”。原本他糅合自身法术创出的“出云六式”,每一招都堪称惊天动地,但正是因为这些招式威力太大,老实说来都不适合在刚一交手时便使用。因为一旦用出这些招式,便是逼得对手不得不全力出手,使局势没有丝毫过渡的进入到决战的地步。 这招孤云出岫,威力比之那些招数大为不如,但却最适合用来在刚交手时探敌虚实。而且,创出这一招的过程,李逸云并没有模仿他所掌握的任何一种法术,完全是由自己的本心出发,创造出仅仅属于自己的一招。这招使出的同时,也预示着李逸云的修为,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被李逸云手中剑芒的光彩笼罩了全身,候武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甚至还微微闭着双眼。直到剑芒的最前端距离他仅有几寸远的时候,他才陡然瞪大了双眼。无比强烈的金光从他的身体中发出,与他面对面的李逸云,顿时忍不住闭上了双眼,而就在他闭眼的那一刹那,原本已经被他剑芒完全锁定的候武,在他的感知中彻底消失了。下一瞬间,一道足以撕裂空间的劲风从他的背后袭来,击向他的后脑。 情急之下,李逸云也顾不上什么策略了。云蒸霞蔚甚至不用他操控便条件反射的施展了出来。他那正使着孤云出岫的手臂则陡然回转,转为气势滔天的风虎云龙,迎上了候武击来的金色掌影。 也多亏了风虎云龙重气势而不重招数,李逸云才能把它通过使了一半的孤云出岫施展出来,从而抵挡候武强力的一击。但作为本质招数的孤云出岫终究威能较弱,不能与对方相匹敌。两道光芒一撞,李逸云立刻被弹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金色的墙壁上,又滑落了下来。 “前辈好本事!”李逸云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说。若不是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今非昔比,只是这一招便足以令他重伤,尽管李逸云吃亏的主要原因是策略出了问题,但候武的实力通过这也已经可见一斑了。 候武微微一笑,满是期待的瞧着李逸云说:“我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要是第一招就被你占了上风,那岂不是白活了?不过你的天赋可比我强多了,不到三十岁就达到造物后期的实力,这样的成就不说空前绝后,也是冠绝当代了吧?使出全力吧!我们好好斗上一场!”说着,候武右手手掌向上一托,一团灿烂的金色火球在他的掌心的上方寸许远的位置燃烧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太阳!在李逸云的目光中,这颗太阳开始不安分起来,不住的轻轻跃动。一副想要逃脱禁锢的模样。 法力在体内循环一周,之前所受的轻伤便消失无踪。李逸云双臂在胸前一交,两道三尺剑芒交叉成了十字形。随后他纵身一跃,身体似乎在一瞬间如云雾般散开,成了一片朦胧的光影,每一处光影中,都夹着一道流转着的阴阳鱼图案,将候武的四面八方尽数封死。这一次,同时被他使用的是天光云影和风卷残云,加上从之前便保持着的云蒸霞蔚,依旧如之前在湖上与彭祖打斗时一样,三招齐出。 相比起来,候武的应对便要单调的多了。他只是将拖着金色火球的手收回了身侧。那金色的火球失去了手掌的控制后,立刻便围绕着候武的身体飞速的旋转。它的旋转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恰好的挡住李逸云从光影中闪现的每一次攻击,并击在他力量最薄弱处,使他无功而返。 无数次的攻击被破解,李逸云不得不收回剑光,接着双臂在胸前一环,漫天的光影便被他揽入怀中,右掌再跟着顺势击出。一招烘云托月,便将这些光芒凝聚成一道长宽过丈的巨大掌影,一往无前的冲向候武的胸前。“这次你没法挡了吧?”李逸云心中恨恨的说。 面对着他的掌影,候武面色也有些凝重,但却依旧镇定。他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掌,掌心对向了李逸云的掌影。那团飞舞着的金色火焰立刻乳燕还巢似的回到了他的掌心,抵住了正面袭来的三色掌影。 “小李,你知道七曜分别代表着什么吗?”候武在这两人法术胶着在一起的时候问道。好在李逸云此时也未尽全力,也能说出话来,于是回答道:“水表变化,木表生命,火表爆发,土表容纳,金表永恒,至于日月,晚辈愚钝,并不知晓。” 候武满意的笑了笑,好不理会自己掌中那已经如残烛似火球,好整以暇的用另一只手捋了捋胡子说:“恩恩,说的不错!这五种代表的,是通往混元境界所要经历的五个方面的蜕变,或是肉身,或是法力、法术的运用,或是元神的升华。而日月所代表的,与它们有些不同,并不是对某方面的提升,而是两种最原始的理念。” “哦?”李逸云好奇了起来,暂时也忘记了正在交战的事情,问道:“是哪两种理念?”候武微笑道:“月所代表的,是模仿,每个人的一生,或多或少的都要去模仿。而日代表的,则是创造!”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火球亮起了刺目的光芒,由原本不过拳头的大小化为了几乎填满殿堂的庞然大物,李逸云那渺小的身体立刻便失去了平衡,被弹飞了起来。 接着,候武手腕一抛,那无比耀眼的巨大火球犹如出海的狂龙,闪电般朝着李逸云激射而出,瞬间便将他的全身笼罩在了炽热的光焰之中。 第240章 创世之日(上) 在巨大的金色火球面前,即使是李逸云的烘云托月也没法阻挡。他由攻击转为的防御转眼间便土崩瓦解,那金色的火球吞没了他的身体,继续向前方射去,击穿了大殿那金碧辉煌的墙壁,又穿过了罩在大殿外的一层光芒扭曲着的光罩,不知去向了何处。 只是这一下,整个大殿便被毁去了四分之一。而李逸云则被大殿之外的那层光罩挡住,没有跟着火球一起冲出去。此时,他的身体已经遍布了鲜血,变得残破不堪。已经折断的双臂摇晃着飘荡在胸前,残破的造物仙衣之下,露出了许多深可见骨的伤痕。 候武瞧着满身鲜血的李逸云,以及那正如冰雹般砸落的砖石碎块,一副淡然的神色。但突然,他的双眉轻轻地一挑,右手陡然立起,手掌边缘亮起一道璀璨的金色光刃,横着劈向空无一物的身侧。 一声金铁交击之声立刻传了出来。李逸云的身影掀开一抹光影,出现在候武的身后。而空中的那个身负重伤的他则嘭的一声,如一团烟雾般消散。 李逸云微垂着头,淡然地说:“前辈,您下手可挺狠的呀!不过打不到人的法术,再强也没什么用吧?”虽然是这样说,不过他此时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的恐惧,反而有一丝藏不住的兴奋之色。之前候武的那一击确是非比寻常,但正是这样的危急关头,他才突然灵光一现,将那之前逃脱青木尊者杀招的“时光篆刻”与分身术,天山遁融合为了一招崭新的法术,以分身代替自己承受攻击,自己的本体则毫发无伤。 这几招法术的连续使用,带给李逸云的好处可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造物境界的高手,法力中都会带上自己独有的内宇宙之力,自动便会与被攻击者所处的空间产生联系,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对周围的空间的封锁,使得敌人无法运用空间转移类法术逃脱。 但李逸云在与青木尊者打斗的过程中意外的发现,他那宇宙诀中的“时光篆刻”,不仅能将自己身体在那一刻的法力剩余多少、受到法术后的身体状况从身上完全剥离下来,过渡给分身;连所处空间的状况也可以完全剥离。这样一来,李逸云就有可能抓住那自身属性被完全剥离的一瞬间,解开对方法术的一切桎梏,唯一的问题便是这一瞬间太过短暂,本体刚一分离便会又被束缚住,来不及使用其他法术。 而这一次,他在候武这一击的压迫之下,将这三招成功的融合在了一起,这样一来,施法的时间变短,可利用的时间则长了那么一瞬。借着这一瞬的光景,李逸云成功的移动到了候武的身后,避开了他的攻击。是躲过了候武的一招仅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李逸云从此掌握了躲避造物境界高手法术的一门秘技。 “看来还真不能小看你啊!”候武背对着李逸云,幽幽的说。他面前那破损的宫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一块块粉末重新聚合成块,一层层的垒起了殿堂的墙壁。 微微闭上了双眼,候武右手还在与李逸云的剑芒相持,依旧没有转头瞧对方,轻声说:“你现在有了造物后期的修为,对法术的运用又到了这样的境界,我能拿的出手的,怕是只有完整的创世之日了。不过这招一出,我可有些控制不了。怎么样,想试试吗?” “哦?”李逸云挑了挑双眉。原本他并不是鲁莽之人,但被之前候武的那招所激起的战意一时未消,又对青木尊者的地位志在必得,想要速战速决。所以一时间抛去了所有的顾虑,手腕一扭撤回剑芒,纵身退出几丈,朗声道:“请前辈赐教!看看晚辈有没有资格当这青木尊者!” “好!”候武双眼圆睁,闪烁着熊熊的烈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你小心了!”话音刚落,一团耀眼的金光便从他的体内亮起,如昙花绽放似的舒展开来,吞没了他的身体! 接着,这团金光继续的向外膨胀,速度并不算快。但是每膨胀一丝,便有新的事物从它的内部生发出来:耀眼的雷霆、跃动的烈焰、凛冽的狂风、翻卷的沙石…… 这些事物将光球原本的金色化作了五光十色的模样,并且仍在不住的添加着新的事物,变得更加繁复。瞧着这一幕的李逸云,如同正见证着一个世界的诞生,见证着那个世界的第一道光、第一团火、第一滴水的出现。与此同时,一股令他胆战心惊的恐怖气息也从那越来越浓郁的、随时都可能炸开的光芒中不断地透出,沁入他元神的最深处,震颤着他的魂魄。 突然,他露出了一丝笑容,满是释然。脚尖一踏地面,身体便纵身而起,一头顶破了上方的屋顶,站在屋顶之上的虚空中。 头顶着那扭曲的光影结界,李逸云朗声道:“前辈!多谢您指点,晚辈也有了新的体会,还请您赐教!”说着,他单手向上一举,一团毫不逊色的三色光芒从他的掌心喷薄而出,在他的头顶化作一团圆球状的光雾之态。 接着,这团光雾也在李逸云法力的不断注入之下变得越发的浓郁,但与候武的创世之日越来越绚丽相反,李逸云手中的三色光芒却是渐渐地镀上了一层漆黑的颜色,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的加深,到后来连三色光芒原本的色彩也完全瞧不见了。而若是仔细地看去,便会发现这些漆黑的光芒,其实是无数围绕着那团光雾的宇宙乱流,而乱流的密集程度,比起离恨天宫的通天之路还要密集无数倍! 原本李逸云所擅长的,是像包括孤云出岫在内的他的出云七式那样,讲究技巧与法力运用的法术,务求精妙准确。而像他此时这样的招数则被李逸云认为是浪费法力,无的放矢。但现在,他却发现了这样法术的一个无可取代的优点,那便是能够将最大量的法力同时使用,并产生一些其他累法术无法做到的事,比如说,通过搅乱空间,引动大规模的宇宙乱流为己用!于是通过与候武那招相反的道理,李逸云这招法术便应运而生。 手托着一团径长十丈的黑色光球。李逸云高声道:“前辈!我就以这招黑云蔽日,来接一下您的创世之日!”说着,他纵身而下,手中的黑色光球猛的砸向那大殿正中烈日般的光华。而将候武淹没了的创世之日也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轰然炸裂开来。 两团巨大的光球相触在一起,并没有立刻炸开,反而同时开始了缩小。在两者相触的位置,候武法力所化的璀璨光球,不断地被李逸云所掌控的宇宙乱流吞噬,而那些宇宙乱流也在吞噬中不断地收拢、凝聚,从而产生更大的吞噬之力。但候武的那些被吞噬的法力也不是坐以待毙,即便是身处宇宙乱流之内,它们仍在不住的翻涌跌宕,一次次冲击着宇宙乱流间本就不稳定的界限。 两颗光球越缩越小,候武的身影也从光球中显露了出来。他与李逸云两人一上一下的手托光球相抵,纷纷调动着自己全身的法力涌向手掌。这时的两人,谁也没有有余力开口说话了。 渐渐的,两颗光球收拢到了仅剩核桃的大小,但它们相触的中央,都不时的有一点溢满了毁灭之力的刺目光点闪烁着,又一次次的被双方涌来的法力压制下去。而这时,相对的两人的法力也开始后继乏力,两只手掌同时用力一推,将最后一股法力注入了自己的攻击之中。那道惨白色光点再度亮起,这一次再也没有能压制它的力量。带着两人之前注入的所有法力,这点光芒猛的炸开,将两个人的身体淹没在了犹如实体的耀眼光芒之中。 连串的爆炸声不断的响起,整个大殿在第一声爆炸响起之时便彻底的坍塌了,无数碎石伴着爆炸声向下砸落,又被新一轮的爆炸炸得更碎。而与此同时,大殿还在不停地自我修复,将碎裂的小块重新凝聚。一时间形成了一副毁灭与重建共存的奇异景象。 惊天动地的爆炸持续了足足数十个呼吸的时间才渐渐地缓和了下来。零星的爆炸声中,候武的身影从翻涌的光浪中显露出来。此时的他,就如之前的李逸云一样,全身都浸在鲜血之中,衣袍翻卷,数不清有多少处伤痕。但原本应该距离他不远的李逸云,却是不见踪影。 “难道他在之前的冲击下粉身碎骨了?”候武有些怀疑的想。但他随后便醒悟:不对!他显然已经经历了重塑肉身的过程,这样的攻击虽然能够重伤他,但还不足以让他丧命,他在哪? 候武刚重拾警惕,想要搜寻李逸云时,一道淡淡的凉意便掠上他的脖颈。李逸云有些喘息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前辈!承让了!” 此时的李逸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造物仙衣也多处破损,形貌十分狼狈,但那只举起的右臂终究将晶莹剔透的南斗剑稳稳的架在了候武的肩上。 第241章 创世之日(下) 候武双目中还带着些许惊讶,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李逸云轻轻一笑:“第一次被前辈打出殿外之时,我便贴着结界留下了一道印记,然后在刚才爆发的前一瞬间用法术转移了过去,运气还不错。” “应该是你够快吧!”候武笑了笑,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管怎么说,你赢了!恭喜你!”他带着一丝欣慰说道。听了这话,李逸云才放心的撤下长剑,恭敬的说:“多谢前辈了,还请前辈指点,我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候武转过身来,两人再一次对面而立。这一刻,李逸云从这老者的眉眼中瞧出了一丝忧虑,接着便听他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祝贺你。若是你在刚刚没能躲过最后的爆发,此刻的伤势虽说肯定颇为严重,但却没有性命之忧,而现在……” 从蓬莱岛那场变故至今的几个月来,李逸云的心境已经被诸多突发事件磨砺的坚如磐石,当下爽快的笑了笑:“前辈但说无妨。”候武见他神色从容,便也不再犹豫,直截了当的说:“你赢了我,便可以进入青木神殿了。不过在那里还有战胜了其他尊者的人等着你,在你们集齐之后,青木神殿便会重新浮出水面,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它的面积会越来越小,并且一旦在此时碰到它的墙壁和屋顶,便会被神殿吸入它内部的空间中无法解脱。最终,神殿会缩小到仅有一个人能够容身的大小,这时剩下的那个人,便是最后的胜者,同样的,那些被困在青木神殿中的人的生死,也都会尽数落在这新任青木尊者的掌握中。” 听他说完,李逸云神色不变的拱手施礼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前辈指点。”候武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原打算把你打败,让你和那些站在殿外的人一起跟着神殿浮上去。可没想到被你小子捡了便宜,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据说上一任青木尊者,可是将那些与他竞争失败的人尽数杀死了。” 李逸云神色轻松的挥挥手:“这还不简单,我赢了不就好了吗?前辈,我该怎么走?”他瞧着恢复了原状的太阳神殿问道。“年轻人果然有胆气!”候武伸出拇指称赞道。随后指了指李逸云来时的门:“从你来的那条路回去就好,从我说出‘你赢了’之后,它已经自动与青木神殿之内相连了。” “多谢前辈,晚辈告辞了!”李逸云一转脚步,头也不回的走向来时的那扇光门,身影一闪,便进去了光芒之中。瞧着他消失的背影,候武嘴角带笑的说:“希望你能成功,你要是做了青木尊者,说不定能给这个死水一样的世界,带来一些变化吧。”说着,一道金光在他的身周闪过,他也随着消失在这金色的大殿中,不知去向。 眼前的光芒一暗,李逸云便穿越了光芒,来到了一处新的殿堂之中。那光芒则在他脚踏实地后便消失不见。 这座神殿正是李逸云目的所在的青木神殿。比起之前的太阳神殿来,它要小上一些,但更为精美典雅。穹顶呈现出优美的弧线,花蕊似的封住屋顶。四周碧色的墙壁之上,一道道金色的条纹刻画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卷,看上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浓烈的生命气息。 如太阳神殿一般,外部有一层薄薄的屏障笼罩着神殿,将周围的海水阻隔在外。李逸云放眼四顾,还能透过殿门外的屏障瞧见之前在殿外遇到的那些人。拦在殿门口的那些光门此时也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的七扇门此时只剩下三扇,包括李逸云通过的日门在内,四扇门都已经消失不见。 李逸云的双脚刚一踏上地面,一圈圈碧色的光环便从他脚下的地面升起,在他的身体上上下浮动。一股股轻柔而又浑厚的法力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迅速的恢复着他的法力和受到的所有伤势。 转头四顾,李逸云开始观察起大殿中的一切,寻找是否有值得注意的地方。突然,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因为在他的眼前,赫然有一个身穿棕色衣衫的人正盘膝而坐,与李逸云同样的光环也在他的身上不断的起伏着。 令李逸云惊讶的并不是这人能够通过之前的那关,自己能通过,别人自然也有机会。他所惊奇的是,这人明显是在自己之前便来到此处的,但他全身竟然没有一丝气息散发出来,就像一个死人一样。因此李逸云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下意识的,李逸云便要移动脚步,但此时他发现,那碧色光环在恢复他伤势的同时,也紧紧地将他束缚在了原地,使他一步也移动不了。正当他焦急的时候,一道白色光芒在他的身侧一闪,一道身穿黑衣的身影从其中跌落出来,有些狼狈的落在地上。门外的一扇光门也随之消失。 瞧着这个跌落的人,李逸云有些动容。因为这人也是熟人,正是在离恨天宫与自己争斗的犬神。但此时身体动不了,李逸云便只能在原地对他怒目而视。 紧跟着,又有两道身影不分先后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中。稍稍领先的那人正是彭祖,这点并不在李逸云意料之外。但另一人刚一站起身,李逸云便惊讶的大呼出声:“师兄!” 那人罩在一身五彩斑斓的造物仙衣之中,胸前则有一副很是显眼的阴阳鱼图案。他的身形稍显臃肿,正有些摇晃的从跌坐的状态试图站起来,听了李逸云的话有些疑惑地朝这边瞧来,一看是李逸云,立刻也高兴的喊道:“三师弟!居然是你在这儿!”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李逸云传音道:“这下青木尊者这劳什子位置,怕是逃不出我们兄弟的手心啦!”话语之中透着隐约的兴奋之情。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到你!”李逸云也跟着传音说。吴忧想了想说:“应该是在你之后吧,我来的时候只剩下一扇门能走了。”接着,他目光一凛:“这束缚马上就要解开了,到了真格儿的时候了,小心!” 他这话刚说完,李逸云便觉身周一轻,那束缚着他的力量一扫而空,青木神殿也如候武所说的,在一阵震荡中开始上浮,并且不断地缩小着。 几乎就在同时,彭祖与犬神的身影从两侧一齐朝他扑来,显然两人在之前也以传音的方式完成了协商。而那身穿棕色长袍的人却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真的是具尸体一样, “看来你们打的是各个击破的主意啊!不过恐怕要失望了!”李逸云心想。身体一晃,便化为一道残影射出,舍下了犬神,直扑彭祖。一招拨云见日由下至上,将自己前冲的势头尽数纳入其中,凝聚起闪电似的一道弧光,斩向彭祖的肋下。 对于李逸云这样毫无迟疑的行为,扑了个空的犬神也是一愣,但随即明白了李逸云的用心:彭祖因为身体的特殊性,能吸取生命力的湖水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但也因此无法实现重生的过程,使身体强化。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再也及不上强化身体后的李逸云了。 明白是一回事,能够对付就是另一回事了。犬神的身体虽然也得到了强化,但他原本所擅长的是力量方面,在速度方面本就有些不及李逸云,而李逸云那完全由造化之力操控的重生过程,又使得他的身体比起犬神由自己意识操控重生的身体更加完美。这样一来,就算是犬神与李逸云面对面的同时出手,他在速度上也会逊色不少,更不用说这时他已经落后于对方的情况下了。 两道弧光一闪即逝,彭祖根本来不及反应,双臂便被同时斩落。不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李逸云身影一闪,云影锁瞬间发动,漫天的光影化作一条条盘旋的锁链,不断地缠绕到彭祖的身上,束缚住他的身体。 这时犬神的攻击终于赶得上了。他一拳击出,一只漆黑光芒凝聚成的巨狼便从他的拳中一跃而出,天光云影的那些虚影在它眼前犹若无物,它瞬间便找到了李逸云的本体所在。狰狞的巨大身躯直扑上去,足有一丈宽的巨口咬向李逸云的后背,似乎要将它咬成两段。 但一面烟雾似的光芒却挡在了李逸云与巨狼之间,那烟雾看似轻飘飘的,毫无坚韧可言,但那狰狞的巨狼一撞上这层烟雾,立刻便被烟雾同化,变为了一团淡黑色的雾气。接着,吴忧慢悠悠的晃到了犬神的面前,笑着说:“别急,你的对手是我!”说着一掌击出,漫天的雾气顿时黑云压城似的压向犬神的头顶。 而此时,李逸云的云影锁也已经趋近完全,彭祖的身体被困的越来越紧,渐渐的连转头也做不到了。李逸云心中正浮出一丝欣喜,彭祖却突然瞪大了双眼,他的全身则亮起了璀璨的光华,使得李逸云那些闪耀的锁链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而后,还没等李逸云想如何应对,彭祖便大笑一声,身体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血肉碎片。 第242章 天心道果(上) 李逸云万万没想到,彭祖居然会用自爆的方式从他的束缚中解脱,惊讶之余也生出一种对他壮士断腕的敬佩之感。挥手甩出一片光雾,将这些血肉尽数粉碎。但李逸云并没有接着去封印它们,因为他清楚,彭祖恢复伤势的能力并不依托于他的身体,甚至可能不依托于他的魂魄,他自身的一切! 而现实也不出他所料,光芒一闪,彭祖毫发无伤的身体便出现在了之前自爆的位置,连脚步也没有移动半分,只是脸色有些差。而李逸云的云影锁已经因失去了目标,在彼此纠缠之下相互抵消了。 恢复后的彭祖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说:“瞧见了吗?有谁比我更能掌控生命的力量?有谁比我更适合青木尊者的称号?小子,赶紧认输吧!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李逸云回身拍出一掌,帮助稍落下风的吴忧抵住犬神的攻击,回身笑道:“呦!彭老——前辈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弄口舌了?对你刚才的话我只想说一句:有生有死,才叫生命!”说着,他一振袍袖,身体斜着掠到空中,由上至下的击出一道掌影。 但这时,彭祖的神色却不像之前的那样得意了,他的神色顷刻间变得恐怖了起来,一抹难以抑制的怒火从他的双眼中喷射而出,他伸手挡下了李逸云的攻击,咬着牙说道:“你都猜到了?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见自己的猜测初步得到了验证,李逸云得意的同时也再次想起了母亲胡媚儿的去世,神色变得疯狂了起来,他一边击出一道道凌厉剑光,一边狂笑着说:“我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没使用过宇宙轮,却出现在了上古颛顼帝的时代,那你就只能是从那个时代一直生存到了如今。而你那所谓的不死之身,也不是什么法术,而是中了诅咒之类的事物,使得你永远都死不了!我说的对吗?前——辈——?” 彭祖眼中的怒火跳了又跳,最终归于平静,叹了口气说:“你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了。那是一枚丹药,赐予了我无尽的生命,也剥夺了我死亡的全权利,并让我在这无尽的岁月中不停地忏悔着往昔的罪过。千年的岁月,我已经看够了人间的一切,我的那些至交好友早已纷纷远逝,而偶然找到的他们的转世又与前世大相径庭,只能徒添伤悲。现在的我别无所求,只求一死。” 李逸云怒意更盛,也不管有无用处,纵起身来,一招黑云蔽日砸向彭祖,嘶声怒吼着:“你要死就去死好了!为什么要牵连旁人,你说!你说!”无数狂风骤雨似的攻击接在黑色光球之后接连使出,澎湃的光浪淹没了彭祖的身体。 “哈哈!死?连混元境界高手都杀不了我,你让我怎样去死啊?除非有人能够超越当年的那位炼丹者,那至今仍令无数修士顶礼膜拜的女娲大神,否则,没人能杀的了我。”彭祖幽幽的声音从光浪的后面传来。 听到女娲的名字,李逸云也是一愣,跟着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绪已经影响了战斗,连忙减缓了攻击的速度,开始恢复起法力。而被光浪阻隔的彭祖却在此时接着开口了:“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照顾你吗?” 李逸云一惊,险些忘记了继续压制彭祖。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若是彭祖当初没有对他处处帮扶,他也不至于向现在这样恨他,而彭祖的用意他却一直也不曾知晓。“为什么?”他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问道。 “因为我在你身上见到了终结!”彭祖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然后在李逸云不解的目光中补充道:“我曾经与姬昌结交,他的周易便是在我的帮助下完善的。而我也从他那里学来了占卜之术,除了他本人,应该没人能胜得过我了。而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从你的身上预见到了终结,那并没有明确的显示出我的终结,但却显示出了更大规模的终结,似乎是整个世界。我想,你所终结的事物中应该也包括我吧?不过后来与你相处之后,我发现你为人性格慈善,连杀了你养母的师父也不愿意去恨他,所以我又觉得你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毁灭世界的,于是我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占卜的准确性。” 这时,青木神殿已经缩小到了一个极小的程度,墙壁与屋顶传来的吸力开始拉扯着几人的身体,试图将他们吞入其中。于是打斗着的四人更加拼尽全力,生怕一退后便会与墙壁相撞,只有那棕色衣袍的人依旧盘坐在地,他身后的墙壁已经距离他不足一丈,可他依旧一动不动的宛若石像。李逸云瞟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到了彭祖的身上,冷哼道:“我会不会毁灭世界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可是很想杀了你呢!”说着双手交叠,一道兑上坎下的泽水困从他的双掌间奔出,化作密不透风的囚笼,试图将彭祖拢在当中。 而彭祖则再一次的自爆,将泽水困的牢笼也炸得粉碎,他的声音则依旧隔着炸开的光浪悠悠的传来:“后来我见到了另一个人,从他的身上我见到了清晰明确的毁灭,而且了解了他的真实意图后,我也可以确信,他可以让我的生命走到终点,于是我就跟随他的脚步,帮助他实现目标。” 李逸云双眉一掀:“果然若是让秦玄得逞,会有更多的人被毁灭吗?”“哈哈!”彭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的笑着说:“很多人?他要毁灭的可是这个世界啊!虽然做法太过疯狂,但是却绝对能够实现我的目标,而且我也真心的以为,之后出现的新世界要比现在的这个世界好上许多!” “混蛋!”李逸云大吼一声:“别人的性命是你们能拿来随意实验的吗?”这时,吴忧与犬神之间的打斗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而随着青木神殿的不断缩小,被吞噬其中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逸云把心一横,法力全数注入了手中的三色剑气之上,玄奥的纹路随着法力的流动布满了整个剑刃,剑锋也伸长到了七尺左右。同时,雷风恒的卦象在剑刃上不住的闪动,李逸云想赌一次,赌这蕴含了雷风恒之力的三色剑气,究竟能不能击败彭祖。赢了,他便可以去支援吴忧,输了,就是能束手就擒了。至于那一直不动的棕袍人,李逸云此时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了。 彭祖一见到李逸云这招,脸色便立刻骤然一变,李逸云的众多法术中,他最害怕的便是这雷风恒,若是李逸云在三生剑气中融入了这招法术,那便会在三生剑气破坏了他的身体与魂魄之后,将他的状态停留在那一时刻。他的能力只能保证他不死,若是被这样的招数命中,只要李逸云不解除雷风恒,他便会一直保持在身体残破的状态无法恢复,那对于他来说,可是最严酷的刑罚了。 一想到这些,彭祖也不敢再有所保留。双手在胸前环保成球,一颗无比绚丽的光球出现在他相对着的双掌中央,它的颜色已经不能用种类来描述,世间所有的颜色的光华都被它囊括其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同时,一缕缕的不同颜色的光虎从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流出,涌向了他的胸口,在他的胸膛之内凝聚出一颗同样五光十色的光球。一内一外两颗光球相互呼应着,它们的光芒越来越强,其中所蕴含的法力也越来越恐怖。 这可不是像山河指那样前人的绝学,而是独属于彭祖的,那份来自不死灵丹的力量。在这一刻,被他完全的点燃。而李逸云的全身法力也已经凝聚在了这一击上,双手带着剑芒在身侧一扫而过,那宛如实体的长剑被他脱手甩了出去,化作一道新月形的弧光直奔彭祖旋去。彭祖双手虚托着的光球也在这一刻绽放了无与伦比的光华,一道炫目的光束从其中射出,与李逸云掷出的长剑撞在了一处。 爆炸的光浪刺的人们睁不开眼睛,原本便不太稳定的神殿摇晃的更加厉害了,而神殿本身好像也因为两人过于强大的攻击做出了反应,缩小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带着那被这股爆炸炸得支离破碎的墙壁,飞快的向内收缩。 而这时,那盘坐在地的棕袍人终于动了。身影一闪,他便闪电般的逃离了已经贴上他后背的墙壁,纵身蹿了出来,而他面向的方向,正是李逸云所在的位置。这时,他的气势也彻底的爆发出来,一股洪荒巨兽的气息瞬间便将李逸云整个身体笼罩,以巨兽的血脉之力施展了压制,令他动弹不得。同时,一道黑褐色的巨兽虚影也在他的背后浮现而出。 李逸云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巨兽,但他那已经苏醒的狐族血脉比他读过的书上的图画更清晰的告诉了他这种巨兽的名字——饕餮!李逸云心中一惊,饕餮一族是活跃在远古的强大神兽,虽说九尾狐比起它来也不逊色多少,但还是差了一些,而且更主要的是,李逸云此时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于是毫无悬念的被完全压制,连移动都很难做到。 原本李逸云见他一动不动一直有所警惕,但彭祖的猛攻他不得不应对,又想到即便是这人趁着他击败彭祖后虚弱的时候进攻,也还可以联合吴忧一起对付他,只要不是伤势过重,在场的任意两个人都可以稳稳地胜过他。可他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在这个不早不晚的时候发动,而且直接瞄准了他。这样就算是他将自己解决,恐怕也会败在其他人联手之下吧? 那人的动作比起李逸云法力充盈之时还要快上一分,而如今状态的李逸云,更是连侧身躲避都来不及。“希望师兄能利用好当前的局势,取得胜利吧?”他在心中祈祷着。 然而下一刻,那全身笼罩着饕餮光影的男子却只用他有些呆滞的双眼扫了李逸云一眼,便从他的身侧冲了过去,直奔正抵御攻击的彭祖。 第243章 天心道果(上) 李逸云万万没想到,彭祖居然会用自爆的方式从他的束缚中解脱,惊讶之余也生出一种对他壮士断腕的敬佩之感。挥手甩出一片光雾,将这些血肉尽数粉碎。但李逸云并没有接着去封印它们,因为他清楚,彭祖恢复伤势的能力并不依托于他的身体,甚至可能不依托于他的魂魄,他自身的一切! 而现实也不出他所料,光芒一闪,彭祖毫发无伤的身体便出现在了之前自爆的位置,连脚步也没有移动半分,只是脸色有些差。而李逸云的云影锁已经因失去了目标,在彼此纠缠之下相互抵消了。 恢复后的彭祖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说:“瞧见了吗?有谁比我更能掌控生命的力量?有谁比我更适合青木尊者的称号?小子,赶紧认输吧!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李逸云回身拍出一掌,帮助稍落下风的吴忧抵住犬神的攻击,回身笑道:“呦!彭老——前辈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弄口舌了?对你刚才的话我只想说一句:有生有死,才叫生命!”说着,他一振袍袖,身体斜着掠到空中,由上至下的击出一道掌影。 但这时,彭祖的神色却不像之前的那样得意了,他的神色顷刻间变得恐怖了起来,一抹难以抑制的怒火从他的双眼中喷射而出,他伸手挡下了李逸云的攻击,咬着牙说道:“你都猜到了?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见自己的猜测初步得到了验证,李逸云得意的同时也再次想起了母亲胡媚儿的去世,神色变得疯狂了起来,他一边击出一道道凌厉剑光,一边狂笑着说:“我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没使用过宇宙轮,却出现在了上古颛顼帝的时代,那你就只能是从那个时代一直生存到了如今。而你那所谓的不死之身,也不是什么法术,而是中了诅咒之类的事物,使得你永远都死不了!我说的对吗?前——辈——?” 彭祖眼中的怒火跳了又跳,最终归于平静,叹了口气说:“你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了。那是一枚丹药,赐予了我无尽的生命,也剥夺了我死亡的全权利,并让我在这无尽的岁月中不停地忏悔着往昔的罪过。千年的岁月,我已经看够了人间的一切,我的那些至交好友早已纷纷远逝,而偶然找到的他们的转世又与前世大相径庭,只能徒添伤悲。现在的我别无所求,只求一死。” 李逸云怒意更盛,也不管有无用处,纵起身来,一招黑云蔽日砸向彭祖,嘶声怒吼着:“你要死就去死好了!为什么要牵连旁人,你说!你说!”无数狂风骤雨似的攻击接在黑色光球之后接连使出,澎湃的光浪淹没了彭祖的身体。 “哈哈!死?连混元境界高手都杀不了我,你让我怎样去死啊?除非有人能够超越当年的那位炼丹者,那至今仍令无数修士顶礼膜拜的女娲大神,否则,没人能杀的了我。”彭祖幽幽的声音从光浪的后面传来。 听到女娲的名字,李逸云也是一愣,跟着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绪已经影响了战斗,连忙减缓了攻击的速度,开始恢复起法力。而被光浪阻隔的彭祖却在此时接着开口了:“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照顾你吗?” 李逸云一惊,险些忘记了继续压制彭祖。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若是彭祖当初没有对他处处帮扶,他也不至于向现在这样恨他,而彭祖的用意他却一直也不曾知晓。“为什么?”他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问道。 “因为我在你身上见到了终结!”彭祖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然后在李逸云不解的目光中补充道:“我曾经与姬昌结交,他的周易便是在我的帮助下完善的。而我也从他那里学来了占卜之术,除了他本人,应该没人能胜得过我了。而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从你的身上预见到了终结,那并没有明确的显示出我的终结,但却显示出了更大规模的终结,似乎是整个世界。我想,你所终结的事物中应该也包括我吧?不过后来与你相处之后,我发现你为人性格慈善,连杀了你养母的师父也不愿意去恨他,所以我又觉得你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毁灭世界的,于是我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占卜的准确性。” 这时,青木神殿已经缩小到了一个极小的程度,墙壁与屋顶传来的吸力开始拉扯着几人的身体,试图将他们吞入其中。于是打斗着的四人更加拼尽全力,生怕一退后便会与墙壁相撞,只有那棕色衣袍的人依旧盘坐在地,他身后的墙壁已经距离他不足一丈,可他依旧一动不动的宛若石像。李逸云瞟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到了彭祖的身上,冷哼道:“我会不会毁灭世界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可是很想杀了你呢!”说着双手交叠,一道兑上坎下的泽水困从他的双掌间奔出,化作密不透风的囚笼,试图将彭祖拢在当中。 而彭祖则再一次的自爆,将泽水困的牢笼也炸得粉碎,他的声音则依旧隔着炸开的光浪悠悠的传来:“后来我见到了另一个人,从他的身上我见到了清晰明确的毁灭,而且了解了他的真实意图后,我也可以确信,他可以让我的生命走到终点,于是我就跟随他的脚步,帮助他实现目标。” 李逸云双眉一掀:“果然若是让秦玄得逞,会有更多的人被毁灭吗?”“哈哈!”彭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的笑着说:“很多人?他要毁灭的可是这个世界啊!虽然做法太过疯狂,但是却绝对能够实现我的目标,而且我也真心的以为,之后出现的新世界要比现在的这个世界好上许多!” “混蛋!”李逸云大吼一声:“别人的性命是你们能拿来随意实验的吗?”这时,吴忧与犬神之间的打斗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而随着青木神殿的不断缩小,被吞噬其中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逸云把心一横,法力全数注入了手中的三色剑气之上,玄奥的纹路随着法力的流动布满了整个剑刃,剑锋也伸长到了七尺左右。同时,雷风恒的卦象在剑刃上不住的闪动,李逸云想赌一次,赌这蕴含了雷风恒之力的三色剑气,究竟能不能击败彭祖。赢了,他便可以去支援吴忧,输了,就是能束手就擒了。至于那一直不动的棕袍人,李逸云此时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了。 彭祖一见到李逸云这招,脸色便立刻骤然一变,李逸云的众多法术中,他最害怕的便是这雷风恒,若是李逸云在三生剑气中融入了这招法术,那便会在三生剑气破坏了他的身体与魂魄之后,将他的状态停留在那一时刻。他的能力只能保证他不死,若是被这样的招数命中,只要李逸云不解除雷风恒,他便会一直保持在身体残破的状态无法恢复,那对于他来说,可是最严酷的刑罚了。 一想到这些,彭祖也不敢再有所保留。双手在胸前环保成球,一颗无比绚丽的光球出现在他相对着的双掌中央,它的颜色已经不能用种类来描述,世间所有的颜色的光华都被它囊括其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同时,一缕缕的不同颜色的光虎从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流出,涌向了他的胸口,在他的胸膛之内凝聚出一颗同样五光十色的光球。一内一外两颗光球相互呼应着,它们的光芒越来越强,其中所蕴含的法力也越来越恐怖。 这可不是像山河指那样前人的绝学,而是独属于彭祖的,那份来自不死灵丹的力量。在这一刻,被他完全的点燃。而李逸云的全身法力也已经凝聚在了这一击上,双手带着剑芒在身侧一扫而过,那宛如实体的长剑被他脱手甩了出去,化作一道新月形的弧光直奔彭祖旋去。彭祖双手虚托着的光球也在这一刻绽放了无与伦比的光华,一道炫目的光束从其中射出,与李逸云掷出的长剑撞在了一处。 爆炸的光浪刺的人们睁不开眼睛,原本便不太稳定的神殿摇晃的更加厉害了,而神殿本身好像也因为两人过于强大的攻击做出了反应,缩小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带着那被这股爆炸炸得支离破碎的墙壁,飞快的向内收缩。 而这时,那盘坐在地的棕袍人终于动了。身影一闪,他便闪电般的逃离了已经贴上他后背的墙壁,纵身蹿了出来,而他面向的方向,正是李逸云所在的位置。这时,他的气势也彻底的爆发出来,一股洪荒巨兽的气息瞬间便将李逸云整个身体笼罩,以巨兽的血脉之力施展了压制,令他动弹不得。同时,一道黑褐色的巨兽虚影也在他的背后浮现而出。 李逸云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巨兽,但他那已经苏醒的狐族血脉比他读过的书上的图画更清晰的告诉了他这种巨兽的名字——饕餮!李逸云心中一惊,饕餮一族是活跃在远古的强大神兽,虽说九尾狐比起它来也不逊色多少,但还是差了一些,而且更主要的是,李逸云此时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于是毫无悬念的被完全压制,连移动都很难做到。 原本李逸云见他一动不动一直有所警惕,但彭祖的猛攻他不得不应对,又想到即便是这人趁着他击败彭祖后虚弱的时候进攻,也还可以联合吴忧一起对付他,只要不是伤势过重,在场的任意两个人都可以稳稳地胜过他。可他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在这个不早不晚的时候发动,而且直接瞄准了他。这样就算是他将自己解决,恐怕也会败在其他人联手之下吧? 那人的动作比起李逸云法力充盈之时还要快上一分,而如今状态的李逸云,更是连侧身躲避都来不及。“希望师兄能利用好当前的局势,取得胜利吧?”他在心中祈祷着。 然而下一刻,那全身笼罩着饕餮光影的男子却只用他有些呆滞的双眼扫了李逸云一眼,便从他的身侧冲了过去,直奔正抵御攻击的彭祖。 第244章 天心道果(下) 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那前奔的身影已经被他背后的巨兽光影尽数吞噬,棕褐色的饕餮巨兽奔跑着,露出它那吞食天地的狰狞獠牙,一口便将彭祖连同李逸云的剑芒一起吞了进去。 它那黑褐色的身体如同霎时变成了透明的,不断地有缤纷绚丽的光华从其中透了出来,将他的身体撑的不时凸起,显出一副随时都可能炸开的形态,显然是被他吞入口中的彭祖开始了反击。但匪夷所思的,饕餮并没有试图抵抗,而只是继续向前,一头撞在了青木神殿的墙壁之上。顷刻间,他的身躯便连同那些光华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李逸云呆呆的立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饕餮无论是之前的一动不动,还是突然发难与彭祖同归于尽,都透着十足的古怪,李逸云想了半天,也只有“他与彭祖原本有仇”这一个想法有些可能,虽说两者在这之前一属华夏,一在天外天,但像彭祖那样活了千余年的人,结下的仇恐怕自己也数不清吧? 一阵震动从脚下传来,唤回了李逸云的思绪,他这才想起离他不远处还有两人正在打斗,这个时候,因为犬神见势不好加紧了攻势,吴忧已经频频遇险了。 脚尖用力一点,李逸云整个人已经凌空跃起,一柄琉璃状的剑芒在他并拢的食中两指指端延伸开去,直指犬神的眉心。吴忧见有人助阵,也没了顾虑,双手一环,推出了一团闪烁着五彩光芒的光球,直击犬神的胸膛。 即使是犬神,此时也已经无力回天,他的境界虽说早已是造物后期,但距离吴尘、秦玄那样造物境界的巅峰层次还是差了那么一丝。而吴忧和李逸云两人又都达到了造物后期,单人与他相比不过稍稍逊色,两人合力之下,犬神自然无法抵挡。 犬神全部法力凝聚成了一股汹涌的黑色浪潮,与两人的攻击撞在了一起,双方同时破碎。但不同的是犬神被这一击震得倒退数丈,一口鲜血喷洒在空中。而吴忧和李逸云却只是身形微微一晃,面色如常的各自一转手腕,同时击出一掌。 两人用的不再是什么独门绝技,而是玉虚宫大部分弟子都会的玉虚掌。但由两人使出,威力却也甚是不凡,而此刻的犬神,再也无法凝聚半分法力,只能任由两道璀璨的掌影击在他的胸膛之上,推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出,撞在已经缩到他身后几尺远的墙壁之上,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长出了一口气,李逸云和吴忧对视一眼,轻松的笑了起来。但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从四面压来的墙壁已经把神殿的面积缩小到了两人周围几尺远的范围,棚顶的高度也低到了无法容纳两个人的程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逸云心中突然冒出一丝警惕:能不能相信大师兄呢?万一他也如师父一样改变了呢?这样想着,他看着吴忧的眼神也不觉间有了一些变化。 “老三!”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吴忧的一声叫喊打断了他的思绪,也将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抬起双手摆出防御的姿势。吴忧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这时候还走神?” 李逸云这才恢复了镇定,但一瞧吴忧放在他肩头的手掌,立刻又醒悟:若是吴忧真的有心害他,刚刚的两下自己怕是已经被制住了。于是心中又同时充满了惭愧与隐约的后怕。 这时,吴忧已经将手从他的肩头拿了下来,一步迈到李逸云身前,挡在他与墙壁之间说:“这位置我没什么兴趣!当初就是正巧在附近,觉得好玩才来的。老三你应该是要做什么事吧?之后别忘了放我出来就好!”说着迈开了大步,两三步之间便来到了墙壁面前,一头扎了进去,消失不见。 李逸云呆呆的站在原地,不仅是因为羞愧于自己的小人之心,更是因为吴忧的背影为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原本一直都没有认真的去想过关于善恶,或者说应该如何的做人。年少轻狂之时心性纯朴,但行事多是率性而为,后来屡经磨难,他的心灵也不由得受到了影响,变得有些混沌迷茫。而在蓬莱岛从自己的外公与杀父仇人邢诚舸那里听到了自己的身世,以及遭遇了吴尘的“背叛”后,李逸云才开始思考,究竟何为善恶?究竟应当如何选择? 直到吴忧离去的背影在他的眼前消失,李逸云终于有所明悟。虽然善恶为何还有些捉摸不定,但他已经知道今后的道路该如何去走。那就是如师兄那样,守住自己的本心。 此刻,只剩下了李逸云一个人,神殿的缩小过程自动的便停了下来。它依旧在上浮着,并且开始迅速的增大。上方的湖水越来越浅,光线也越来越亮。终于,伴着一声犹如水泡破裂的声音,青木神殿浮出了水面,重新沐浴在了阳光之下。但这一刻,李逸云却突然感到周身的空间突然产生了一股扭曲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自动的连接上了另一处空间,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的身体便消失在了神殿之中。 这时,在神殿的下方的黑暗中,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游了出来。其中一人肋下还夹着另一个没有意识的身体。“完全如我所料!”那空着手的人的说,语气中满是尽在掌控的自信:“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被那东西寄身,连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那夹着一人的身影轻哼一声:“放心吧!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只要有力量亲手杀死他!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支付!”“好!”另一人很是满意的说道:“那我们就依计而行。”说着,两个人的身影轻轻一晃,便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逸云脚下陡然一轻,之后身体向下微微一坠,便又踩在了实地之上。放眼瞧去,自己所在的是一块不大的平台,漂浮在空中,上下四方局势空无一物,仅有有些虚幻的蓝天白云。眼前不远处,平整的青石地面上,凸起了一块托盘大小的圆形石柱,石柱高五尺左右,它的顶端漂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光芒,呈现不规则的球形,颜色则是艳丽的海棠红。 而围绕着这妖艳的红色,正站着或老或少的六个人,均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面带微笑的瞧着李逸云,其中之一正是一身金袍的候武。见李逸云瞧向他们,几人便纷纷朝着李逸云拱手致意,齐声道:“恭喜新任青木尊者登位!”李逸云自然也猜的出这六人便是七曜尊者中的其余六位,也拱手道:“晚辈李逸云,见过六位前辈!” 候武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李你别客气,大家同样都是尊者,无所谓前后辈。”跟着他的话,其余五人也都纷纷报了名字。之后,其中最年轻的男子,看上去仅有二十许的许瑜说道:“几位,时间宝贵,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修复封印吧!”“你小子总是没有耐性!多说几句话怎么了?”体态婀娜的余熏用她那双凤眼瞥了他一眼说。 “诶诶!别在这里打情骂俏啊!”候武没好气的说,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随后他又转向李逸云说:“小李,我倒是很想和你多聊聊,不过你刚刚赢了尊者之位,应该也有许多事要处理,快些解决这里的事情也好!” 李逸云皱了皱眉:“前辈,这里要怎样处理?”候武笑了笑,指着那团海棠红的光球说道:“这团光球,便是这天外天的核心,名为‘道果’,是由鸿钧陨落之前用神念凝结而成,操控着天外天中包括天谴在内的一切能量循环,我们七曜尊者除了维护各个区域之内的秩序,剩下的责任就是守护这枚道果。正常情况下,道果之上应当又七位尊者共同施加的封印,如今前任青木尊者陨落,原本的封印被破坏,所以需要我们一起来重新进行封印。” “道果?”李逸云心中一动:难道从华夏抓人的法阵是由它发动的?真么说不存在什么混元境界的高手?在禹皇陵他亲眼见过大禹的神念,因此开始觉得之前的事情若是这神念完成的,倒也说得过去。但这时并不适合仔细思考,他立刻又问道:“那前辈,封印该如何完成呢?”候武一脸轻松的说道:“嗨!你只要注入法力就好,道果会自动完成对自己的封印的!” “是吗?”李逸云心中暗自嘀咕着。这时,其余六人已经伸出手掌,罩在了道果之上,李逸云也只好将信将疑的与他们做出同样的动作,并向外输出法力。 顿时,李逸云便感到自己输出体外的法力失控了。它与另外六人的法力在道果的操控下,围绕着它自身勾勒出一条条繁复的纹路,五行与日月的图案渐渐地升腾而起,在它上方围绕着它旋了一周,又瞬间下落,融入那道果表面那层繁复的纹路之中。光芒一闪,一层七彩闪耀的封印已经将道果完全的包裹在内,将它保护了起来。 “呼!这下好了!”那许瑜轻快的拍了拍手,拱手道:“诸位!我先走了!”说着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几人的面前。候武朝李逸云笑了笑:“小李,下次再聊!”身影也是一闪即逝,其余四人也都依次离去。其中那个名为上官仑的中年男子拖到了最后,有些疑惑的瞧了瞧李逸云,自言自语道:“奇怪!他只不过是造物后期的层次,打赢我的那个人可是半只脚踏入混元境界了啊!难道是我判断错了?”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也跟着消失不见。 不过李逸云却没有听到他这句话,依旧有些呆愣的站在那里。因为在他与其余六人封印道果之时,他在那道果之上感觉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就好像血脉相连那样令人不忍割舍,直到封印结束,他也沉浸在这种感觉中无法自拔。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似有似无的冷风吹过,才将他从恍惚中唤醒。用力摇摇头甩出困惑,李逸云神念一动,便锁定了自己之前所在的青木神殿,身影一动,如之前的六人一样消失不见。 白云上下浮动,空无一人的平台之上浮起一阵云雾,一个与之前七人全然不同的人从其中走了出来,皱着眉瞧着那团被封印了的光球,满是遗憾的说:“你说你既然都来了,怎么又把它封印起来了,你把它拿走,我不是也省事了吗?唉!”说着,他的身体又隐入云雾中,随着它的消散消失不见。 平台之上又变成了空无一人的状态,一阵轻风吹过,道果上那刚刚完成的封印便随风而动,如河流般流淌着它那浓郁的光芒,显得神秘而诱人。 第245章 无何尊位(上) 在大殿一端的宽大藤椅中坐了下来,沐浴着从窗口中射入的阳光,李逸云终于有机会将精神放松了下来。正要放空思维准备休息,忽然一件很是重要的事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大叫一声站起身来,忙不迭的挥动双手,在身侧的空间拉扯出一道裂缝。那缝隙刚一浮现,便有一道身影踉跄的跌了出来,砸在了地面上。 “老三你怎么回事?现在才想起我!我都快要憋死了!”吴忧拍了拍衣袍,站起身来对李逸云怒目而视。尽管如今李逸云比起他还要稍胜一筹,但自幼的积威加上本就有的惭愧,令李逸云立刻赔礼说:“大师兄实在是对不住啊!不过我可不是故意的,刚才实在是有事耽搁了。”说着便将与几人一同修复道果封印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这天外天的核心是这东西啊!”吴忧捋了捋颌下寸许长的胡须,若有所思的说。李逸云生怕被他揪住不放,借着这个机会赶忙转移话题:“师兄,你是怎么来这里的?给我说说?”“嗨!别提了!”吴忧一拍大腿,在李逸云身侧坐了下来:“一说这事我就全是气!我跟你说……” 他这一开口,李逸云立刻就有些后悔了,反倒希望他骂自己一顿了事了。因为他记忆中的吴忧,说话总是词不达意,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也往往说了好久也说不清。李逸云初入山门,吴尘颇为懒散,扔给他一本秘籍便什么也不管了。于是吴忧主动承担起了讲解的任务,但李逸云后来发现,让他给自己讲,还不如自己摸索,但吴忧讲上了瘾,他不想听还不行,幸好有刘甫敢跟吴忧顶嘴,从他的手上抢来了指导李逸云的工作,否则李逸云当真是堪忧了。 不过如今,吴忧那词不达意的毛病倒是好得多了,虽说还是有些啰嗦,但终究说明白了自己的经历。自从数年前镐京一别,吴忧便重新开始了他那行遍天下,研究丹道的生活,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了离恨天宫的存在。立刻便按捺不住对内丹的好奇,登门求教。而后,便被离恨天宫的掌门人骗到了通天之路,被送进了天外天中。 不过他在离恨天宫中也不是一无所获,借着从宫中学到的东西,吴忧在天外天中得以突破,使他那凭借丹道的独特法力更进一步,达到了造物境界。之后的时间,他便也是在这天外天中随意游荡,直到李逸云杀死青木尊者的事情发生。至于《道经》,则早在到来不久便被人读过了一遍。 “那个老混蛋!”吴忧咬牙切齿的说:“居然敢算计我!等我回去以后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李逸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呵呵,师兄你消消气,那个老混蛋吧,呵呵,已经为了把我们一群人送进来,自己自杀了!” “什么?他居然敢自杀?”李逸云料想中的吴忧的愤怒果然爆发了出来,他用力的垂着身边的墙壁,怒吼道:“混蛋!混蛋!妈的他死了我找谁算账去?我被算计这一回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说着,又对着墙壁一顿猛捶。 这时,一青一红两道光影由远及近,落到大殿门口显出身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从它们长长的鸟喙中传了出来:“属下青木使者青鸾、火凤,拜见新任青木尊者!”但接着,它们又有些疑惑地对视一眼,最终青鸾踟蹰着问道:“请问,在座的二位谁是新任的青木尊者?” 吴忧哈哈一笑,拍着李逸云的肩头说:“我师弟就是!有事就找他说!”青鸾和火凤纷纷瞧向李逸云,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年轻,但片刻间便端正了态度,恭敬的垂下头,像人类行礼那样冲着李逸云点了一点,朗声说:“属下两人为青木域南北使者,负责青木域中一切的调查、搜集的任务,愿为大人效劳!” 一听这话,李逸云立刻眼中一亮:像它们这样的神兽,寿命必然不短,面前的两只鸟恐怕要活了几百年了,从它们口中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于是他立刻开口道:“二位不用客气,今后还请二位多多帮忙!” “是你!”火凤突然尖叫道,满是惊恐的瞪大了它的双眼:“我认得你的声音!你是杀了前任林尊者的入侵者!”李逸云心中一动,但想想周雨晴对自己所说的入侵者的判断标准,又想想自己如今已是尊者的身份,立刻定下心来,沉声道:“火凤使者!本座现在可不是什么入侵者,不要妄言!林尊者不问是非,下手狠毒,自有其取死之道,难道你觉得本座杀错了吗?” 言语间,凛冽的气势自然而然的从李逸云的身上释放而出,火凤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垂下头去,恭敬的说:“属下不敢!一切听尊者吩咐!”李逸云点点头,依旧沉着声音说道:“那好!我现在命令你们去找一群玉虚宫的人,他们人数大约有两百,带着头墨麒麟,找到以后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遵命!”两只神鸟齐声回应道,不分先后的一振双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远方飞去了! “啧啧!这当过公爵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想摆样子的时候立刻就叫人不敢直视啊!”吴忧含笑着瞧着李逸云,半真半假的说着。李逸云捶了他一下:“师兄你可别取笑我啦!”说着,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师兄,还记得在水下时带着彭祖一起被封印的饕餮吗?”吴忧一听,眉毛也扭了起来,敛去了笑容说:“哦?你怀疑他的目的?”李逸云点点头:“我本来猜想他可能是与彭祖有仇,但心里没底,最好还是亲口问问他,要不我也把他放出来?反正我们两个人,他要是胡来我们也不怕!”“行!就这么办!你放他出来吧!”吴忧面色凝重的说着,同时法力已经在体内开始了运转,随时准备出手。 李逸云点点头,探出左手在面前的空中猛的向下一拉,立刻便拉出了与之前释放吴忧时相同的裂缝,而那身穿棕色衣袍的男子立刻便从裂缝中跌落了出来,笔直的向李逸云砸去。 “他想杀我?”李逸云心中大惊。空着的右手立刻拍出一掌,吴忧也闪电似的斩出一道剑芒,两道攻击打在那身体的身上,如同打在一块石头上一样。这具身体毫无反应的倒飞而出,砸到了距离两人十余丈的地面上,胸口被洞穿了两个大洞,但却连一声惨叫也没发出。 两人同时起身,奇怪的走到近处去看,只见那伤口之处略微发黑黑色,鲜血也镀上了同样的颜色,流出的速度有些异常的缓慢,显然是死了有一会儿了。 “难道他在里面闷死了?”李逸云疑惑的说。“不可能!”吴忧立刻否决道:“我刚刚只是在与你开玩笑!被封印到神殿里面之后根本感觉不到闷,因为所有的生命体征都被暂停了,唯一剩下的只是思维,所以有些无聊而已,绝对不会死人的!” 李逸云灵机一动:“那他难道是在之前就被彭祖最后的一击杀死了?”吴忧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应该就是这样吧?可惜再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手了,不过他好歹也算帮了我们,好好送他上路吧!”李逸云点了点头,一挥手,一篷金红色的火焰从他的掌中飞扬而出,落到那饕餮化身的男子身上,立刻将他点燃了。而神殿的地面则自动的闪过一道碧光,阻隔住了火焰的热量。 火光中,那男子的身体并未缩小,反而迅速的膨胀,化为了身长十丈的庞然巨兽,恢复了饕餮的本来面目,接着才在火焰升腾中一点点的熔化破碎,化为一片细小的光点飘散在空中。 瞧着漫天的光点,两人都想到了当日一同火化刘甫的情形,若有所思的的沉默着。突然,吴忧开口道:“老三!你刚才不是说有不少朋友与你一起来的吗?你没有什么办法找到他们?若是拖得长了恐怕会出现意外啊!” 李逸云摇摇头:“没办法!我先前……等等!”他陡然瞪大了双眼,感应着自身的变化。在禹皇陵见过虞烬在吴且身上施下的法术印记后,李逸云便也照猫画虎,在每人身上种下了“风火家人”的印记,给风沐翎施法的时候,因为怕对方拒绝,还是偷偷摸摸的进行的。 进入了天外天后,李逸云立刻便想通过这印记去找寻他们,但不知为何,他却再无法像在华夏之时,通过法术穿越空间去感应他人。就好像被剥夺了与他人的联系一般。 而在水下,当神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那一瞬间,青木神殿便自动的与他进行了融合,那时,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似乎某些限制解除了一样,但那时时间紧迫,来不及仔细感应。而吴忧向他提议寻找其他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再次使用风火家人感知了一下,却惊讶的发现,他又能感知到那些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们了。 也顾不上与吴忧说话,李逸云左手向前一推,三色闪耀的风火家人卦象便从他掌心跃出,在空中化为高两丈,宽一丈的巨大光幕,之后又向两旁一分,露出一面光华流转的三色光门来。 接着,光门轻轻一吐,一身紫衣的风沐翎便从里面跌了出来,站稳脚步,有些惊讶的瞧着李逸云。紧接着,光门又接连抽动,虞烬和白晓苏两人也先后从其中现出身来,只是白晓苏迈出光门之前,似乎尝试着反抗了一下,光门险些被震碎。 将三人召唤成功之后,李逸云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在身前举着的手掌轻轻一扭,那光门也随之而动,开始缓缓地旋转,它所散发的光芒也越发的强盛起来,但却再也没有什么人从其中走出来。 皱着眉,李逸云又尝试了几次,这才悻悻的收回了手掌。冲着面前的三人拱手施礼说:“都怪我冲动莽撞,害的几位因为我而有了这许多的麻烦,实在是抱歉,希望三位能够宽恕!” 白晓苏轻轻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到这里来一趟,也长了不少见识。呦?这里是哪?不会就是青木神殿吧?青木尊者是你杀的?然后你取而代之了?” 第246章 无何尊位(下) 见白晓苏三言两语间便将事情分析的如此清晰,李逸云顿时生出一股敬佩之感,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一旁的虞烬扫了一圈大殿,用力的拍着李逸云的肩膀说:“李兄,干得真不错!”而风沐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印记是在去离恨天宫之前下的?”之后便一言不发了。 几人都自行幻化出座椅坐了下来,李逸云将吴忧介绍给他们。之后,人们又各自将经历相互讲述了一番。听完了几人的讲述,李逸云皱着眉踟蹰了片刻,还是问道:“有件事我不得不问,那个《道经》大家听过了吗?” 白晓苏的脸色立刻发生了变化,破天荒的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听过了。”她双目凛然的说道:“要不是我还算有点本事,现在就完全是另一个人了!不过若是写下道经的那人亲口给我读上一遍,恐怕我也已经着了道了。” 风沐翎和虞烬则满脸疑惑的表情对视了一眼,虞烬抓了抓头问:“什么是《道经》啊?”见他们两人尚未听过《道经》,李逸云心中舒了口气,有条不紊的将他对《道经》的了解讲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叮嘱说:“若是有人想要对你们读《道经》,千万别去听,切记切记!” 这时,一旁的吴忧发话了:“话不能这么说吧?我也听了道经,觉得它说的很对呀,力量才是一切的观点有什么不好?简单有效,而且你觉得我与以前有了什么变化吗?” 李逸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师兄,你现在也算是前辈高人了,一种思想对你来说不过是件武器,怎样用都行。可是对于大多数的人,他们的想法浅薄得多,这样的思想已足够从根本上改变他们,你是没见过那些仗着实力强欺负人的行径,那样的话你应该就会有所改观的!” “是吗?”吴忧皱了皱眉,挥挥手说:“算你说的有理吧!不过若是当初我们有如今的实力,应该就能杀光那些君王的爪牙了!老二也就死不了了吧?”李逸云张了张口,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师兄,你已经变了,以前的你绝对不会把杀人说的这样轻巧的!但同时,他的心中又在思考:师兄说的难道不对吗?没能救得了二师兄,不正是因为我们实力不够的原因吗?一时心中矛盾重重。 这时,两声嘹亮的鸣叫混成一股,从远处冲入李逸云的耳中。他抬头一看,只见青鸾火凤正从远方飞回,它们那位于内侧的双翼之间,正托着一大片青红双色的云霞。开始的时候距离远,云霞的形态有些模糊,渐渐离得近了人们才发现,那巨大的云霞足有百余丈宽,玉虚宫中的那些人们,以及那称呼李逸云为上仙的墨麒麟都站在那云霞之上,在两只神鸟的带动下朝着神殿飞速接近。 带着身后的大片云霞平缓的落下,两只神鸟一齐朝着李逸云垂首施礼说:“禀告尊者,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聚在一处的玉虚宫人全部带到!”李逸云面带微笑的瞧着它们:“辛苦你们了!等我得了空还有好多事情要请教你们呢?有没有什么方法能随时找到你们?”“我们与神殿之间是有法力联系的,尊主只要稍稍研习一下就能掌握,通过神殿召唤我们即可!”青鸾回应道。李逸云点点头:“这样就好!那你们先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休息,之后再去叫你们!”两只神鸟齐声应道:“是!”随后双翅一振,便消失在了大殿之前。 这时,玉虚宫的人们纷纷涌进了殿中,兴高采烈的围到了李逸云的身边,一个个的恭喜着他,其中甚至还有那被李逸云猜测为前朝太子殷郊的师叔祖,以及吴尘的大师兄,他的大师伯,身为玉虚宫七星之首的天权子冉易风,他依旧如上次所见那般,一副庄严肃穆的神色,不过到了李逸云面前之时,却是伸出了拇指,满是赞许的说:“李师侄!干的不错!没丢我们玉虚宫的脸!”李逸云无奈的一笑,看来这位师伯爱面子的性格也未曾改变。 不只是冉易风,与李逸云在湖边与他们相见时相比,队伍中多了许多人,从李逸云的师伯到他的师侄辈,几乎除了吴尘与柳鸣之外所有的玉虚宫人都在这里了。但李逸云依旧在搜索着什么,直到一道翠玉色的身影跳跃着奔到他面前,在他兴奋地目光中扑到他怀里抽泣着叫道:“哥!” 轻拍着李玉琦的后背,李逸云微笑着安慰她说:“好啦好啦!哥不是来了吗?别害怕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安慰了好一阵,李玉绮才止住哭声,但抬起头见到风沐翎,一双大眼睛又溢满了泪水,扑到她的身上再度痛哭了一番,才终于停了下来。 对于见到玉虚宫的这些人,李逸云一方面十分高兴,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人太多了有些厌烦。于是尽量在与每个人说过话之后便以需要休息为理由,委婉的请几位师伯带领师兄弟们离开,不过也答应了他们在长生林中建造住所的请求。至于那墨麒麟,李逸云又给了他一些好处,虽说之前的试炼空间随着李逸云入主青木神殿已经再度封印了,但李逸云却已经能够掌控那片空间的一切,拿出几个宝物自然是不在话下。于是墨麒麟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之后才告辞离去。 大殿中又重新空旷了起来,剩下的就只是李逸云、风沐翎、虞烬、白晓苏、吴忧,以及不愿离去的李玉琦和周雨晴。李逸云皱着眉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问道:“你们谁有没有见过李玉龙?我刚刚尝试用风火家人的印记去联系他,可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啊?”虞烬最是惊讶,有些害怕的说:“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前几天抢青木尊者听说抢的挺乱的!”李逸云摇摇头:“他的性命绝对没有危险,因为若是他死了,我无论身居何处都能有所感应。”“那是怎么回事呢?”虞烬自言自语地说,几人冥思苦想,但始终也没有进展,只好作罢 这时,风沐翎忽然说道:“喂!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找一下我的族人,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就在这里!”她瞧着李逸云,开始时语气冷冰冰的,但说到后来似乎也被话的内容感染,语气有了一丝颤抖。 李逸云心中一阵苦叫,心想:我怎么忘了这么好的一个献殷勤的机会。连忙热忱满满的说道:“有办法有办法,你等等啊!”说着闭上双眼,将自身的神念与青木神殿融合,向四周延伸而去。 成为了青木神殿的主人之后,李逸云的神念便与青木神殿完成了融合,借助神殿的力量,他可以将自己的神念覆盖到青木域的每一个角落,粗略的一看,李逸云便觉察出了青木域的庞大,比他之前的封国还要大得多,已经近乎周王朝总面积的一半了! 搜索着,一道熟悉的气息在李逸云的神念中浮现出来。李逸云心中一喜,神念溯源而上,锁定了那人,一招泽雷随配合着宇宙诀使出,伸手用力一拽,便将一道身影从他身边的光门中拉了出来。 那人刚一现身,立刻便要出手攻击,但他的目光一转,立刻停下了动作,瞪大了双眼震惊的叫道:“翎妹?你怎么会来这里?”风沐翎也是惊讶的捂住了嘴,沉默片刻才说:“江大哥!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这人正是江奇越,当年给李逸云留下的印象颇深,若非旁人,他还真不一定能一下认出来。接着,他便对风沐翎说了他的遭遇,正如风沐翎所猜测的一样,他们一族就是被与玉虚宫、白云山相同的遭遇,被抓到了天外天中,而江奇越则是在调查的过程中找上了离恨天宫,他倒不是受骗,而是实实在在的被打败了,然后被扔入了天外天之中,至于其他的族人,江奇越在这几年间也已经找的差不多了。 听他们这样一说,李逸云也跟着放下心来。正要提议与他们一同去见见他们的族人,突然,一股自从与前任青木尊者斗法后,便没有出现过的的危机之感浮上心头,李逸云高叫一声小心,一展袍袖,便将众人一起推向大殿的一侧。而在他身后,六道光芒呈现纵横交错的闪现在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将那一处的空间封死。 同时,六道身影也出现在了大殿正中,正是除了李逸云之外的六位尊者。只不过他们此时再非一团和气,而是满面怒色,就连候武的神色也变得冷峻十足。“几位这是何意?”李逸云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气愤的同时,他还是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开解误会。 “何意?”许瑜冷笑着说:“我们守护的道果在刚刚被偷了!你说我们是何意?”“什么?”李逸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不可能!我们七人一同布下的封印,若是道果被盗我怎么会感知不到?” “哼!你当然感知不到!”身材矮小的胡梓冷哼道。他那矮小的身体,在这时发出了无比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长生林:“因为它就是被你偷的!别再装模做样了!入侵者!” 第247章 鏖战天心(上) “这一定误会,几位,你们弄错了!”李逸云为自己辩解道,尽管竭力保持着冷静,但语调依旧有些激动,他实在想不出为何会有这样的变故。见诸人依旧冷眼相对,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候武的身上,诚恳的说:“侯前辈,难道您也不相信我吗?” 候武脸上也颇显为难,但还是说道:“若是从我自身来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留在天心台的印记确切的表明,拿走道果的人就是你,让我不得不信啊!” “什么印记?”李逸云有些怒了:“各位前辈难道不知道各种伪装法术吗?无论是面貌还是声音,甚至是法力属性都是可以伪造的呀!怎么能以此判断呢?” “还在狡辩!”胡梓冷哼一声:“侯老,你跟他说明白,让他死了狡辩的心思!”候武沉着脸,双眼一眨不眨的瞧着李逸云说:“孩子,我们用来判断的,可不是什么相貌身形,也不是法力属性,而是魂魄的气息。我应该跟你说过,每一个到达天心台的人,都会被它自动记录下魂魄的气息,而我们发现,道果被盗的那一刻,天心台留下的印记,正是你的气息。” 这一下,李逸云终于无话可说了。其他的事物可以伪造,但魂魄的气息却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孪生子,也不可能相同。但自己明明连大殿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魂魄气息又如何会被天心台记录? 这时,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沉默的风沐翎开口道:“几位前辈,你们真的误会了。他从一个时辰之前到现在,一直就在这里,不可能去偷什么道果啊!” 李逸云心中一喜,一方面是因为她肯为自己辩护,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洗脱冤屈的希望:自己自从与他们分别后,便一直在这大殿中,自然没有时间去偷道果,接下来只要叫来青鸾火凤这样他们信得过的,给自己再作证一次,误会自然就解除了。 正在李逸云准备呼唤青鸾火凤之时,一句森严冰冷的话语打破了他希望的泡沫:“偷走道果的人使用了时间类的法术,使得我们感知道果被盗的时间延缓了。所以,他很可能是在还未回到大殿之前便盗走了道果,可能就在我们六人从天心台离去后,你这样的证据不足为凭,证明不了什么。”一听这话,李逸云刚刚升起的希望顿时消散一空,身穿银蓝色衣袍的月曜尊者庄君如,她是除了余熏之外的另一个女子,只是年纪要大上许多,并且神情也严肃的多,而在这时的李逸云眼中,她的神色更是像极北的冰山一样寒冷。 “没话说了吧?”胡梓指着李逸云吼道:“我可记得你当时是留到最后才走,还一脸古怪的表情,我看就是那时候顺手牵羊了吧?大家一切上,先把他拿下再说!”说着,他那矮小的身体在空中一折,灵蛇吐信一样的朝着李逸云冲来,一点银芒在他掌中瞬间弹出,向李逸云的眉心刺去。 同时,其余五人也都纷纷出手,除了候武稍稍犹豫了一分外,其余人都快若奔雷,六道各色的光华映照着整个大殿,瞬间完成了对李逸云的合围之势。 然而没等他们的攻击落到李逸云的身上,几道从李逸云身旁亮起的光芒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与这些攻击碰撞在了一起。吴忧、风沐翎和虞烬各自拦住一个人,白晓苏则以一敌二,留给李逸云的,只剩下他正面所对的金曜尊者胡梓。 李逸云这时也知道这一战已经是无法避免,眼神顷刻间便射出利剑似的光芒,手掌一振,一招孤云出岫缠绕着卷出,将胡梓的攻击缠住,另一只手则将手腕转了一周,再猛的击出,三色的光团如一团炫目的火焰,击向胡梓那悬在空中的身体。 双方的攻击还未相触,便有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惊的人们心神激荡。目之所及,白晓苏的割昏晓已经将大殿的整面墙壁劈成了两半,上方的屋顶失去了支撑,立刻向下坍塌。而原本站在墙壁与白晓苏之间的土曜尊者上官仑,则已经在这“割昏晓”之下化为了漫天的碎片,虚幻的元神则被白晓苏牢牢抓在了手中,无法动弹。 “敌人太强!去天心台!”与上官仑一同抵挡白晓苏的火曜尊者许瑜强忍住将要喷出的血,大声喊道。同时,他一指点向李逸云,李逸云连忙闪身躲避,可他的指端却什么都没有发出。但诡异的是,李逸云感觉到有一种桎梏落到了他的身上,如同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住一样的难受。 “糟糕!他锁定了我所在的空间!”李逸云心中骇然,刚要试着用宇宙诀破解,那股无形的力量便猛的向内收束,他的身体随之陡然一紧,之后眼前的景象便成了混沌一片,然后他又再次落到了那青灰色的悬浮着的天心台之上,只是中央的石台上已经没了之前色彩绚丽的道果。 而在那之后,五道身影先后浮现,在他的身周站定,将他围在了中央。而李逸云的那些同伴,却是一个也未曾出现。李逸云立刻运转法力,之前身体因为被锁定的不适之感已经消失,但他却再也无法与这片区域之外的空间联系,显然这几人已经对此处的空间事先施下了禁制,也正是因此,李逸云也无法用法术叫来哪怕一个帮手。 绝境!瞧着面前的五人,两个冰冷字在他的心头炸开。但他还想最后尝试着解除误会,嘶哑着说道:“几位,你们真的判断错了。如今真正的窃贼正逍遥法外,说不定已经吸收了道果!你们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证明我的清白!” “哼!我们倒真希望有人敢吸收道果!”水曜尊者余熏满脸怒气的说,许瑜的受伤显然被她迁怒到了李逸云的身上。胡梓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着脸插嘴说:“还在废话,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大家一起上!废了这小子!”但这次,他的动作却是稍稍缓了一缓,刻意的落在了另外几人的后面,不再敢直面李逸云的锋芒。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法力,一股悍勇之气从李逸云的体内被激发了出来。他再不管什么加深误会,也不去想什么实力差距、身陷绝境,向下用力一踏便纵身而起,用云蒸霞蔚的光芒将自身点燃,双臂一挥,一招风虎云龙便咆哮而出,水雷破的卦爻悄然融入其中,为他的剑芒镀上了一层锋锐的光彩。 一剑之下,水曜、火曜、月曜三人的法术被击得粉碎,但李逸云的剑芒也到了强弩之末,在候武的一招“元天爪”之下分崩离析,他的身体则紧接着被胡梓的一掌烈山震结结实实的打中,嘭的一声,鲜血应声而出,被他仰头喷上了碧空。 瞧着喷血的李逸云倒飞而出,几人都露出轻松的神色,尤其是胡梓,得意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他紧跟一步追上前去,便要落井下石。这时,有一道卦爻从李逸云身上浮现而出,上离下震,是为火雷噬嗑。胡梓微微一愣,这道卦爻便突然来到了他的眼前,闪电般的融入了他的身体。胸口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如之前的李逸云一般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大叫一声便向下跌去,重重的砸在石台之上,再没了声音。 这时,半空中的李逸云直起身子,通过火雷噬嗑,他的伤势大半都加倍的转移到了胡梓的身上,但就算这样,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而目光却溢满了疯狂。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竟然露出了笑容。“来吧!”他说道,随后身体一闪,便消失在了几人的眼前。 寻找他的踪迹根本是毫无必要的,因为在他消失的下一瞬间,与其他人距离有些远的月曜庄君如,就已陷入了李逸云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当中,庄君如用的武器是一柄银色的月牙形弯刀,极擅长远距离攻击。为了克制她的优势,李逸云连剑都弃之不用,直接冲入了她身前不到三尺的距离,双手如流光般挥舞,招招都是狠辣迅捷的招数,逼着她比拼速度,这些招数有的来自灵蛇手,有的来自玉虚掌,有的则是李逸云自创,但威能却更为强劲。 即便是初入天外天的李逸云,近身战也不会弱于擅长远战的庄君如,更不用手如今脱胎换骨后的李逸云,短短刹那间,李逸云的拳头便在她身上砸出了十数道伤痕,他也顾不上对方身为女人,只想着能够抓紧时间将她打倒,那样自己面对的敌人就又少了一个,或许……就有机会获胜了! 但即使是以他的运气,终究抵不过实力的绝对差距,他一拳击出,庄君如已经跟不上他的动作,眼看着李逸云便要击中她的眉心,一冰一热的两道交错光华倒卷而上,光华的中央刚好抵住他的拳锋,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撞在一起,反弹之力立刻将李逸云弹起,使他远离了庄君如,失去了这宝贵的机会。与此同时,出手拦下他的火曜尊者许瑜、水曜尊者余熏已经从分别从左右两侧袭来,如同剪刀的两柄刀刃,绞向李逸云的身体。 双手自下而上一扫,两道十字交错的三色剑芒像一只飞鸟般振翅而去,撞在迎面而来的两道光芒之上,与之相互泯灭。一道如熔化的黄金般的光彩一闪,许瑜便跨越了那两股力量炸开的光浪,到了李逸云的面前,双手化成了漫天的虚影,或掌或拳,像一片密不透风的落石一样,罩住了李逸云的身体。 拳掌相击,无数短促的撞击声组成了一连串的声浪。李逸云已经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但依旧对许瑜形成不了绝对的压制。若是从修为上看,许瑜比起李逸云还差上一些,但正如青木尊者掌控生命之道、肉身强横一样,作为赤火尊者的许瑜也因为掌控了火曜的“爆发”之道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优势,那就是爆发力。他那熔金般的拳掌每一次的击出,都能产生远超出他实力的攻击力,增幅程度甚至比李逸云的云蒸霞蔚还要强上许多。 第248章 鏖战天心(下) 近战对上许瑜,李逸云已经占不到多少上风了,而黑水尊者余熏也在一旁对他展开了攻势,她用的是一根似有似无的薄纱长绫,那淡粉色的绸带随着她的心意伸缩自如,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柔软似水,招式更是千变万化,将水的变化之道发挥的漓淋尽致,一次次填补许瑜的漏洞,将李逸云撕开敌人防线的机会消灭。 对于这一切,李逸云却好像视而不见一般,打法没有似乎的变化,依旧全力激发肉体力量,不断地绽放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似乎是已经放弃了逃走,打算以死相拼了。 与之对阵的两人见他这样的反应,心中顿时一喜,眼中似乎已经看到了李逸云败北的局面:两人的修为的确都不如李逸云,可毕竟是以二对一,李逸云怎样节省,消耗的法力也接近两人各自的二倍,而他有选择这种以快打快的方式,这样一来所有人法力的恢复速度均跟不上消耗的速度,而这样的最终结果,就是李逸云最先耗尽法力,束手就擒。 两人很想笑一笑,但却没有时间,他们不得不压榨着身体的每一分力量,去挡住李逸云越来越快的攻击。转眼间,两人已经与李逸云交战了数百招,可李逸云的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反而越发的强猛,风雷般的轰鸣声裹在他的每一拳每一掌中,像一颗颗陨石不断地撞击着两人的防御。 渐渐地,两人生出了一丝不耐,而李逸云在这时又击出了漫天的掌影,许瑜连忙如法炮制,以无数的熔金铁拳相对,而余熏也甩出了她那粉红的绸带,抖出一片波纹般的光浪,裹向李逸云的身体,阻止他进一步的攻击。 但这次,李逸云的一道掌影却恰好击在了熔金铁拳与粉红光浪的交界处,被这一股猛力一击,两股不同的力量顿时产生了不同的变化,熔金色拳影立刻爆发,绽开了烈日般的光彩,而粉红色的光浪则扭曲了起来,试图用化力的方式化解这股力道,两者不同的反应顿时在它们之间形成了一处漏洞,而双方各自抵御着李逸云的法力,一时间也无法将其弥补。 李逸云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之前就打定了主意,对方在人数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空间又被封锁,即使自己的法术再如何精妙也难以脱身,而面前的两人更都是高手,每个人比起自己也弱不了许多,两人的夹攻之下,自己则是一点优势也没有。但他们却也有个弱点,也是唯一的弱点,那就是——他们是两个人。 两个人的配合就算是再完美,也终究无法向一个人那样随心所欲,只要不停地以快打快,并且主要瞄准两人法力的交接处攻击,就一定有让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刻。与两人相同的等了许久,这样的时刻终于被李逸云等到了! 璀璨的三色剑芒又一次的遮蔽了所有其他的光彩。李逸云信手一挥,顺势而出的拨云见日精准无误的挑中了那个毫无阻挡的点,紧接着剑芒顺势而入,向着两人法力交界之处猛的一挥! 那由两种光彩形成的光芒立刻出现了无数的裂痕,随后便炸裂成无数的碎片,操纵着他们的两人被这力道掀了起来,身体在空中剧烈的摇晃,一时站不稳脚步。而李逸云的身体已经在这时闪电般的蹿出,如之前前任青木尊者对付他那样,并拢的双手在身体两侧一挥,从身体两旁挥向胸口。但与之不同的是,李逸云的双手并非空着,两道长逾三尺的三色剑芒在他的手掌上延伸而出,向着分离左右的两人的咽喉斩去。 一抹希望的光芒浮现在李逸云的眼中,若是这一招将这两人解决,剩下的庄君如也不在话下,而候武显然对自己手下留情,说不定可以说服他,就算是说服不了他,李逸云也还给他留下了最后一招。 但就在他那两道剑芒已经掀起了两人的发梢之时,一片银蓝色的光芒遮蔽了李逸云的视野,那是无数弯月形的刀刃,它们像一根根尖牙一样的叼住了李逸云的两道剑芒,前赴后继,刹那间便将李逸云的两道剑芒尽数遮挡,而后一声轻轻地破碎之声响起,李逸云那两道剑芒顿时随着这些光刃的碎去化作了萤虫一样的光彩,撒向四方。 李逸云抬眼一看,出手的正是庄君如,此时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身上原本的血迹却是丝毫不见,出了这一招后似乎还有些气息不继,显然是伤势刚刚恢复到可以勉强使用法术的地步。 终究是晚了一步吗?李逸云心想。但他依旧不肯放弃,双手在胸前合握,长逾七尺的巨大剑芒冲天而起,渲染了周围数十丈的天空。“啊——”李逸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手臂上的衣衫应声破碎,露出了青筋暴起的手臂。 接着,那双有些狰狞的手臂用力一挥,旋转着从胸前移到了头顶之上。顿时,整个空间都随着他剑芒的搅动扭曲了起来,磅礴的能量凝聚在剑芒的四周,形成了一条巨龙般的彩色飓风。甚至属于空间本源的力量也被搅动而起,一道道裂痕出现在空无一物的碧空之中,并在不断地扩大着,不祥的破裂之声从空间的许多角落传来,昭示着这片空间随时都可能坍塌的事实。 这一招,李逸云将它命名为“云动九天”,是他所掌握的最强的攻击手段。其实这招的使用方式,早在三生剑气诞生的那一刻便已经出现,之后在李逸云突破造物境界后,自动烙印到了他的元神之内,这根本不是他所创出的招式,而是三生剑气自身觉醒的能力,也是能将它的威能发挥到最强的方法。 但相应的,它消耗的法力也是极为恐怖的,李逸云之前之所以从未使用过它,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法力,即便是以现在造物后期的法力,这一招使用之后,李逸云的法力也将完全耗尽。但他此时已经没了选择,再消耗下去,连施展这招的法力都不够了。 怎样都是死,不如拼一把!把心一横,李逸云大喊一声:“破!”两只肌肉紧绷的手臂挥舞而下,带着那七丈长的巨大剑芒,以及被它带动的百丈光浪,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圆润的弧线,将身前的三人全部笼罩在内。 并没有像之前的攻击那样声势浩大,因为在李逸云的“云动九天”之下,他们的防御简直犹如纸帛般不堪一击。长剑自上而下的一斩,挡在它道路上的三人便先后如短线的风筝般,被抛飞到空中,一蓬蓬鲜血在空中绽开,像一簇簇鲜艳的花朵。李逸云手腕一转,斜指向下的剑芒便带着那消耗了大半能量、缩小了许多的光浪向上挥来,扫向那三个失去抵抗之力的身躯,要将他们彻底终结。 一道灿烂的金光突入了李逸云的眼帘,那光芒也散发着如烧熔的黄金一样的颜色,只是比起许瑜的光彩来,要炽热的多。转头一瞧,一只高达十丈的巨大猿猴正箭矢一样的朝着他冲了过来。那猿猴似乎通体是黄金铸就,而此刻它正在燃烧。至于候武原本的身躯,早已完全融入其中,看不出一丝的痕迹。 “用了本源之力啊?”李逸云心中一凛,对于几乎所有的妖族来说,本源之力都是它们最强大的手段,万万不可小觑;同时,李逸云也有些失望,候武使出了本源之力,那就表示他也彻底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侯前辈也不相信我?”李逸云心中叫苦,但随后便转为了疯狂的意念:“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还顾念什么?连你一起击败!”随着心绪的转变,他的眼中已经尽是熊熊的烈火,他大呼了一声“斩”,原本想要向上挥去的剑芒立刻转为水平挥出,带着依旧庞大的数十丈光浪,重重的战在金色巨猿的胸膛之上。 宛若太阳炸裂的耀眼光芒渲染了整个天地,除了光,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事物。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带来了一道道漆黑的裂痕,露出一处处宇宙乱流,但在强光的映照下,那些黑芒不过闪烁一下,便被炽热的光芒所掩盖…… 不知过了多久,光浪才缓缓散去。显露出的天地已经是一片残破,无数的裂缝正在劈啪作响,缓缓地在四周凝聚能量弥合着自身。天心台也已经碎成数块,还在漂浮着缓缓合拢。几个衣衫破碎的人则毫无意识的停在空中,缓缓地漂浮着。而在这炸裂的核心之处,李逸云正挺直了身躯站在那里,他身上的造物仙衣已经破碎不堪,如乞丐服一样的狼狈,脸色也是一片惨白,看不出任何的生命气息。 “赶快离开这里!”李逸云自言自语地说。此时的他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眼睛也看不清东西,强行运转法力,尝试了数次才勉强的运起一丝力量,立刻朝着身侧的空间按去,试图解开此处的禁制。 但就在他的手掌与与之贴合的空间处刚刚发出光芒之时,李逸云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金色的光影,接着他感到后颈猛的一痛,便失去了本就模糊的意识。 托住李逸云的身体,候武飞快的在他眉心一点,封住了他的神识。接着他又用仅存的右手朝着漂浮着的几人各自一点,那些人的身上便都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毫不理会左臂断折处的创口,候武立刻捏了个法诀,与那些人身上相同颜色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随后,这几道光芒轻轻一闪,所有的人便都消失在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 而他们不过刚刚消失,一道巨大的光门便浮现在了残破的天心台之上,数道气势磅礴的身影从其中奔掠而出,有白晓苏、风沐翎、虞烬、江奇越、吴忧,甚至还有冉易风、白明子、无名老者等诸多玉虚宫高手。 瞧着这残破不全的空间,任谁都能瞧得出这里之前的争斗有多么的激烈。白晓苏双眉一皱,哼了声:“可恶!”握拳一击,便给这本就残破的空间又添了一道伤痕,玉虚宫众人则是满脸凝重的四处探查,试图找寻线索。 而风沐翎,则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那些可怖的裂缝,无声的流着泪。 第249章 身陷囹圄(上)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一阵仿佛从远古而来的声音,穿越了数千年的时光,传入李逸云的耳中。从无边的黑暗中将他的意识唤醒。 “我这是在哪?”李逸云下意识的想。虽说依旧有些眩晕,但意识已经清晰,他还准确的记得双眼最后所见到的那属于候武的金色光彩。“看来是被他们抓住了啊!”他有些沮丧的想。 整个脑子都因为思考着这场变故的原因而混乱着,但那唤醒他的声音却依旧无休无止:“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那声音不属于李逸云认识的任何一人,却又仿若最热切的呼唤,不住的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讽刺的笑了笑,心想:这又是他们搞出来的把戏吗?想让我招认罪行?可我能招认些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真是可笑! 他不再理会这虚幻空明的呼唤,而是缓缓地凝聚力量,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与白云山秘境及禹皇陵结界最深层的景象十分类似,可又不像那两处那样的虚无,而似乎是在不住的跃动着,充满了创造的力量。 在这空间的中央,李逸云正四肢摊开的躺着,无数看不见的锁链将他的身体牢牢地捆住,固定在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巨物之上。他的神念也已经被彻底封印,连一丝法力都无法调动。 “他们要拿我怎么样?”正想着这个问题,一股淡淡的温和触感毛毯一样的裹住了他的全身,淡淡的红色光芒从他身体的每一处浮现,使得他成为了这片空间唯一的光源。 而这些光芒出现的下一瞬间,李逸云的身体便成了一团炽热的人形火团,堪比太阳一样的烈焰在身体内外同时燃起,吞噬了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前所未有的疼痛从他身体的每一处传来,他的四肢忍不住剧烈的痉挛着,原本俊朗的面貌此时已经比地狱最深层的恶鬼还要狰狞,他的嘴张已经开到了难以想象的极限,两腮都已经撕裂,但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有的,只是一团团从他口中喷吐而出的烈焰。 按理说,这样的痛苦已经足够使人失去意识,但李逸云的意识却反而越发的清晰起来,精准无比的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处疼痛,像是在经历着一场没有尽头的雷劫。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渐渐敛去,现出了李逸云的身体。火苗刚一退去,一声不似人语的惨叫便从他的口中传出来。但随后又戛然而止,李逸云惊讶的发现,他那在火焰中被烧尽了的衣袍此时竟是毫发无损,片刻前几乎变成黑炭的身体也完好如初,使得刚刚的感觉变得如同幻觉。只有那方才还遍布身体的痛感还残留在李逸云的脑中,刺激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平静自己的心绪。 一股隐约的****之感从他的勃颈处袭来,李逸云动了动肩膀,但那****之感却丝毫未减,反而越发的强烈了起来,而同样的感觉也在他身体的其他位置出现,手腕、脚踝……这****之感如同一只只爬行着的昆虫,在他的身上划出一道道盘旋曲折的线条,布满了他的全身。 李逸云的眼睛开始了迅速而又疯狂的转动,他那被牢牢锁住的四肢也用尽全力扭动着,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减弱这种****。但毫无用处,这种****就像是在他体内生出了无数的嫩芽,而李逸云的动作则像是在为它们不停地翻土,促使它们不断地成长,在他的身体内部不停地向外一拱、一拱,却始终不肯冲出体外。 酥麻之感成千上万的诞生,慢慢的变强,又缓缓地减弱、消失,但旧的****刚一消退,便又有新的****之感诞生,持续不断的折磨着李逸云的身体与魂魄。它所带给他的感觉,甚至比烈火焚身的触感还要无孔不入,任何方法也无法使他转移注意力,从而减弱这种折磨。 手脚上没有丝毫的痛感,但李逸云却有想把它们统统斩断的冲动。不仅是手脚,他还想破开自己的肚腹,劈开自己的胸膛,甚至是撕裂自己的头颅。无处不在的****像是一只只小虫在他体内缓慢而有力的爬行,从骨髓的最深处直到紧贴皮肤的筋肉,勾起了他的每一丝触感。 这时,面前的黑暗突然被拉开,露出了一片刺目的光亮。李逸云不由得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等他适应了光线,缓缓睁开眼后,一身紫衣的许瑜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你醒了啊!”脸色苍白的许瑜轻咳了两声说道。李逸云强忍住遍布周身的****,咬着牙说:“托你的福,还没死!”许瑜摇了摇头,他那咳嗽似乎只要他一想要说话便跑了出来。好容易止住咳嗽,他擦掉了嘴角的一丝血痕说:“你还别说,真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支持把你关起来,你现在还真就没法说话了。侯老主张暂且把你关起来,胡梓和庄姐则说要杀了你。我支持侯老,小薰一向跟我一致,你这才保住了一命。” 李逸云不想说什么,也不愿浪费力气,若是开了口,憋着的这口气泄了,****之感便又会带给他更深的折磨了。但许瑜却似乎想要多说几句,他那咳嗽的毛病也好了不少。深呼吸了几次后便又开口说:“你知道你那天把我们打的多惨吗?侯老半个身子几乎都被你那一剑毁了。我、小薰和庄姐硬接了你那一招后,五脏六腑几乎全碎了,已经三天了还没有恢复,胡梓那家伙受的伤看着倒是较轻,但似乎损及了元神,恐怕再难恢复了!” 听他这样一说,李逸云顿时火冒三丈。顾不得****之感破口大骂:“妈的你还怪我?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想要我的命,还怪我伤你们伤得重?要不是你们诬陷我,哪有后来的麻烦?”气息一吐,****之感便又如洪水般袭来,李逸云勉力说了这些话,便再也说不出话,五官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了起来。 许瑜皱了皱眉,终于有些颓唐的叹了口气:“也许你真的是被冤枉了吧?我们轮番扫描了你的元神,果然没有盗走道果的记忆。”李逸云裸露着的牙齿咬的直响,挣扎着说:“嘶,嘶……那你们还关着我干什么?难道是没有胆子,怕我今后报复吗?” “报复?”许瑜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露出一副古怪的神色,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找不到道果,整个天外天都会崩溃,而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哪还有什么以后?更别提报复了!”接着,他神色变得庄重起来:“侯老不愿意见你,若是胡梓来了怕是要折磨你,所以只好我来跟你说,拜托你,好好的想一想,有没有关于道果的线索,毕竟那里留下的是你的魂魄印记。为了大家,也为了你自己。”说完这句话,他又深深地看了李逸云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李逸云喊着,等许瑜转过身来后,勉强忍住浑身的****说:“能不能给我换个地方?要是继续受着这里的酷刑,我还不如死了呢!那样的话我就算想到什么东西也绝不会说的!” 瞪着眼愣了一愣,许瑜才意识到李逸云在威胁自己,但他却没有愤怒之色,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恐怕不行!不瞒你说,你的那些朋友正不断地聚集,试图救你出来。而道果被盗后,天外天的秩序已经开始紊乱,连天谴的能力也消失了。这里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够困得住你的地方,把你放在其他地方,我们怕是根本守不住!” “那就别废话了!滚吧!”李逸云怒道,嘴角又开始连续的抽搐。许瑜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但刚一转过身便又回过头来:“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这个地方的名字叫做绝境神域,相传在天外天创立之初便已经存在,也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妨探索一下。”这次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黑暗之中,那因他而展现的一抹碧空也随之消失。 “呸!”李逸云又忍不住朝他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这才缓和了愤怒。这时,那道神秘的声音再次伴着浑身的****传来:“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李逸云一愣,“难道这不是他们那五人搞的鬼?而是真的有什么秘密?”他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好奇,在心中说道:“我叫李逸云,从华夏而来,为探求埋藏于此的秘密。” “秘密?你想探求什么秘密?”那声音再次说道,这次的语气不再像之前的那样木然,而是展现出了人性化的疑惑。李逸云心中一喜,“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这时,身上的****之感也已经荡然无存,李逸云正思考着如何回答,一股汹涌的浪潮突然由上至下的砸到了他的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淹没其中,他如同正站在一处巨大的瀑布之下,无法闪避的汹涌水瀑不断地砸落在他的身体上,冲击着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的头部也完全被水瀑包围。一阵阵窒息之感从喉咙处传来,使得李逸云双眼鼓起,布满了血丝。肺部也传来一阵阵憋闷之感,似乎马上要炸开,但却始终没有爆炸。而他的意识也如身体一样,被瀑布般的能量一次次的冲击,一次次的感受窒息的痛苦,可又无法解脱,他那未来得及萌生的想法,也在这生不如死的窒息中化为乌有。 巨浪一番番袭来,在李逸云的脑海中,他如同乘坐在一叶漂浮在风暴海面上的独木舟上。汹涌的浪潮之下,独木舟毫无抵抗的能力,而他自己更是连呼吸都无法进行,只能一次次惊骇的瞧着自己被海浪一次次抛起,又一次次坠落,不断地被变幻莫测的伟力玩弄于股掌。 许久,李逸云内心中的浪潮才渐渐地平缓了下来,诡异的窒息之感也离他远去,但他却还是处在无意识的状态,机械的连续的呼吸了了一番,才恢复了自己的思维。接着,他想到了之前那声音提出的问题,不知是否是窒息之感带给他的灵感,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连思考也没思考,便在心中暗语道:“晚辈想探求的是九州鼎的秘密!” 第250章 身陷囹圄(下) “九州鼎?”那人的似乎更奇怪了:“你想找九州鼎应该去会稽山禹皇陵啊!到这里胡闹什么?”李逸云刚要回答,腰间却陡然一痛,整个腹部似乎都被剖开了,他忍不住大叫一声,脑中再次变得一片空白。而在这之后,肉体被切开的锐痛从他身体的每一处传来,手脚四肢、甚至是头颅都被一一切断,但随后又被另一种力量弥合,之后迎来的便是下一轮的切割。 渐渐的,那股弥合的力量占了上风,利刃再也切割不断李逸云的身体,但那丝毫不弱的疼痛感却依旧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但渐渐的,李逸云的魂魄深处,缓慢的凝聚起了有些朦胧的意识,这意味着他已经有些习惯了这样的感觉,只是不知是因为之前在同样程度的痛苦中煎熬过一番,有了经验,还是他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剧痛之中,李逸云尽全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在魂魄的最深处思考那人刚刚说过的问题,他隐约的意识到,自己回答的恰当与否,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最终的命运,于是在思考出确信的答案之前,不再敢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那人。 “他竟然说我来错了地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之前的猜测是错的?”李逸云开始怀疑,但最终他还是决定拿自己猜测的结论来试探一下,于是他在心中发出一声略带戏谑的笑意,提高了语调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你为何不能行个方便呢?鸿钧前辈?” “咦?”那人极为诧异的惊呼一声,李逸云则心中一喜,有些为自己的猜测自鸣得意了起来。按着许瑜所说,这里是天外天的另一个核心,那么从这里发出的声音,可能性最大的便是来自鸿钧遗留的神念,就像禹皇陵中一样。 但沉默了许久,那人却说了一句令李逸云无比惊讶的话:“孩子看来你是误会了,我可不是鸿钧。”“怎么可能?”李逸云立刻在心中不相信的嚷道,接着又反问:“那你是谁?” “哈哈,看来已经没人记得我啦!连我创建的天外天也被冠上了鸿钧的名头,唉!其实也怪不了旁人,我修炼的便是与世隔绝的大道,这样的结果不正是我需要的吗?”那人轻快的说着,语气中毫无悲伤之态。 为他潇洒的姿态折服的同时,又是无数的疑问爬上李逸云的心头,但他想要进一步提问的时候,那折磨他的痛楚又陡然改变了方式,他的身体被一层厚重的事物密不透风的包裹在内,就像是被活埋在了土地中一样,呼吸已经无从进行,而他的一切似乎都在缓慢而不断地朝四周裹着他的事物中融入,意识依旧清晰,但却变得十分缓慢,那人已经说出了一大串话,但李逸云的思维还停在他的第一句话上难以离开。于是他再也无法跟上随访的步骤,只能被动的听着对方继续说着。 幸运的是,那人并没有吊李逸云的胃口,而是滔滔不绝的继续说了下去:“老夫名唤莒龙子,在世之时所处的朝代是大禹所建立的夏朝,而如今留存的,是我的神念。想必你也知道,修士突破混元境界之时会引起天地异变。但我却是个意外,我所追求的,是超然物外之道,所以在突破混元境界之时,我就直接的脱离了华夏大地,并没有引发任何的天地异变。” “这个世界,最初便是由我的内宇宙所化,那时它的规模比现在要小得多。我陨落之后,残余的神念便在此处凝聚,静静的守护这个世界。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一天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闯入了这里,他便是你说的鸿钧了。在与我交谈后,他便将他那同样突破到混元境界的内宇宙与我所造的这个世界融合,使之扩大到了如今的模样,并称之为天外天,他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天外天中唯一的主宰。之后,他又嫌天外天的生灵进化太过缓慢,于是从华夏大地搜罗珍奇异兽,时不时的抓到这里来。于是这里才渐渐地变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模样。” 那使李逸云意识迟滞的力量渐渐消散,无数的信息透过莒龙子的话,涌入他的脑海。这时也没了其他的痛楚干扰,他连忙抓紧时间问道:“那后来呢?鸿钧他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莒龙子似乎思索了许久,这才开口答道:“后来他好像是要研究一门自由穿梭时光的法术,因为那法术无比凶险,于是他便在事先留下了一缕神念,代替他执行他所制定的法则,后来有一日,他来找我,对我说这门法术已经研究成功了,再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是在哪个时空游荡,还是被宇宙乱流扯碎了。” “原来道果是这样来的。”李逸云恍然大悟,接着他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莒前辈,那你知不知道鸿钧前辈从禹皇陵中拿来的九州鼎被他放在何处?” “又是九州鼎!”莒龙子语气平淡地说着:“我甚至不知道他把九州鼎拿来的这回事,更别说他放在何处了。这个问题我是回答不了你了!不过你找九州鼎有什么用?你的修为似乎还不够驱使它呀!” “是这样的,前辈……”李逸云将与秦玄等人的纠葛向莒龙子简单地说了一番。这番话他已经对无数人说过,但没人能给他明确的建议,此时他也只是表示一下礼貌,并没指望能有什么收获。所幸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也没有什么浪潮利刃,才能让他将这不短的一段经历说完。 “他想找九州鼎?天呐!该不会是……?”一直淡然的莒龙子突然有些激动起来,到了后来竟像是叫喊一般,却又戛然而止。听着的李逸云更是心中焦急,急忙问道:“前辈!你有什么推测吗?能否指点一二?” 莒龙子沉默了半晌才重新开口:“我也不知道我判断的对不对,我先跟你说说九州鼎的具体作用,再说说我的判断,你也来一起思考思考。听好了……” 不过短短几句话,但说过之后,却带给了李逸云天崩地裂般的感受,他瞪大了眼睛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滚落,砸到那不存在的地面之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李逸云不断地重复着,最后已经高声喊叫了出来,他不再使用心语,而是激动地大声喊着:“前辈,帮帮我,帮帮我,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阻止他!”但这时,久违了的刺目烈焰再度从他的身体上燃烧了起来,他再一次的陷入了炼狱之中,说不出,甚至想不出一句话来。 莒龙子轻笑了一声,却没有讽刺的意味:“年轻人总是心急,其实你不应该离开,对现在的你来说,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似乎也知道李逸云理解不了,他又接着说:“你知道这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它被天外天中的人称为绝狱,所有修为不到造物后期的人被扔进这里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在轮番的五行炼狱中死于非命,但对于达到造物境界后期的人,这里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将你的肉身与魂魄在一次次的锤炼中,拥有火的爆裂、木的生命、水的变化、金的永恒、土的包容,从而使你的身体真正的达到混元境界的标准!” “真、的、吗?”尽管身处炼狱,但李逸云还是挣扎着用心语问道。莒龙子微笑着说:“当然是真的,要不然我的神念为什么留在这里呢?所以稍安勿躁,仔细感悟这源于五行又高于五行的本源之力吧!希望你能从中有所收获。” “好!”只说了这一句,李逸云说不下去了,莒龙子也不再开口。任由火焰在身体中奔腾,李逸云仔细感受着体内法力的变化,果然如莒龙子所言,在这烈焰的引导下,他体内的法力正以一种李逸云前所未见的方式运行着,运行的途径并没什么奇特,但流转之间,却又异乎强大的力量从其中不断地炸裂,比起云蒸霞蔚所带来的增幅更加恐怖。 “原来这就是许瑜爆发力量的方式啊!”李逸云恍然大悟,他的心神也随之整个沉浸在这法力的变化之中,仔细的揣度着其中的奥秘。许久,火焰褪去,嫩芽生发,带给李逸云更深刻的生命之感,接着又是突然袭来的巨浪,将他卷入变化无端的潮水之中……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炼狱的轮回,李逸云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痛苦,他的身体已经可以在不同的状态出现之时,自动调节自身进入同样的状态。这样一来,这些感受对于李逸云来说非但不再是折磨,反而给他带来了难得的享受。而他的身体、魂魄也在这力量的流转之下不断地升华、蜕变着。 时光流转,李逸云正闭目沉浸其中之时,黑暗再一次的被突然掀开。李逸云心中不悦,猛的睁开双眼向着光明处望去,那陡然而至的亮光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不适,但那进入的人身体却突然一震,似乎被李逸云的这一眼震慑住了。 “你这是……?”许瑜愣了愣才回过神,有些沮丧的走上前来:“这种差事总是我来干,李兄,你的那些朋友可真不要命,看来必须得把你先带给他们看看了,还请你一会儿出言的时候,要顾全大局啊!” 说着,他信手一挥,束缚着李逸云的那些无形的锁链已经尽数消失,只是元神的封印还没有解开,令他无法调运法力。接着,许瑜拉住他的一只胳膊,脚步一跨,便踏出了这片黑暗。 第251章 决战天渊(上) 踏出了黑暗的深渊,李逸云便站在了灰褐色的坚石之上,他这才知道,自己之前身处的是什么样的所在。 不负“天渊绝狱”之名,他们此时所在的,正是圆形深渊的深处,一层层盘旋的石路似乎是自然铺就一般,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沿着周围山壁的走势一层层上升,一直延伸到有些遥不可及的上方,连接着如洗的碧空。而在他们身体的另一侧,则静静的躺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它仅有极小的一部分露在外面,看上去有些接近平地,其余的部分则被四周的岩石所掩盖,藏在更深处的地下,不知其貌。 “走吧!”李逸云瞧了一眼囚禁自己多时的黑球,主动对许瑜说。许瑜一愣,随后微笑道:“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如今这样的情况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李逸云轻哼了一声:“那我又能如何?还是别废话了,跟我说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吧!” 许瑜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神色:“你的那些朋友在你被抓走后,便夺去了失去你掌控的青木神殿的控制权,并通过它追到了天心台,自然是扑了个空。之后,他们又调查出我们将你关在这里,便开始召集人手,现在聚集的人主要包括玉虚宫、太古神裔、白云山三股势力,之后又有其他不少的零散修士加入其中,他们中许多并不是为了救你,而是单纯的找我们报仇。该死!胡梓那个混蛋怎么惹了这么多的仇家?” 表面上面色平静,但李逸云心中却也是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想到如此多的人都愿意为了他的安危出力,心中感激的同时,也生出对他们的担忧:五位尊者尽管性格各异,但都是果决之辈,也不知有没有对他们出手。 沿着山路向上,许瑜走的很快,但李逸云却也不觉吃力。他现在虽然无法调动法力,但有了天渊之下淬炼肉体的经历,他的肉身已经再一次的蜕变了。进入青木神殿之前的那次变化,改变的仅仅是他肉体的硬性属性:力量、速度……诸如此类。而这一次,他从内到外都已经焕然一新,不仅仅是肉体本身,还有魂魄、与天地沟通的能力,以及运转力量的方式,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若是莒龙子没有骗我的话,那我现在除了自身的境界以及法力的总量之外,其他的属性都已经达到混元的境界了。”李逸云心想。 走着走着,两人越发的接近顶端,一缕缕细小而模糊的声音开始在他们的耳畔环绕,并不断地的放大。李逸云渐渐的听到有人在喊:“你们这群混蛋!快放了我师弟!”显然是吴忧的声音。更多的声音则在重复的呼喊着:“快放人!快放人!”单调乏味,但依旧让李逸云听的眼中含泪。而在这之中,也时不时的传来一些另类的声音:“胡梓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敲掉你满口牙!”可笑的是,还有人嘶吼着:“许瑜!你有本事抢女人怎么没本事露面?给大爷滚出来!”李逸云不觉笑了出来,许瑜则是又羞又怒,最终压下怒火,无奈的摇了摇头。 头顶的道路只剩下了最后一层,李逸云身周的世界也开始在他的眼中显露出本来的模样。原来这是一处高达千丈的山峰,而此时他们正站在山峰的顶端。径长数十丈的深渊孔洞的周围,是一圈还算平整的,山岩形成的地面,五把高背椅围绕着深渊摆放,一把空着,其余四把则坐着候武、胡梓等人。整个山峰从半山腰开始,便被一层透明的结界所笼罩,结界之外则围山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看样子远远超过了一千之数,而李逸云之前身处的黑色圆球,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芝麻状的黑点,显得十分渺小。 李逸云一出现,山下的人群便又沸腾了起来:“师兄!师兄!”“师弟!你没事吧?”“师侄!别担心!我们这就救你!”“李兄!没想打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啊!”无数的声音呼唤着李逸云,他双眼已经溢满了泪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一直以来,因为幼年养母被杀的变故,以及得知真相后的崩溃,令他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即便是身边有再多的人环绕。他后来的确原谅了吴尘,但这层阴影却并未消散,而是沉到了心底的最深处,潜藏了起来,不时给他带来一阵阵的冰冷。直到这一刻,这层坚硬的寒冰才终于在一声只有李逸云听得到的破裂声中,碎成了无数的冰屑。 “云儿!你没事吧?”一道苍老而又急切的声音越过这纷繁的噪声,传入了李逸云的耳中。他身体一震,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从脸颊汹涌而下,他猛的转过身,朝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跪了下去,用尽全力吼道:“师父——!”心中的那些冰屑已经变成了熊熊的烈火,带给他一阵有一阵的温暖。 吴尘的身影在他满是泪水的眼中显得十分模糊。却又十分的闪亮。听到他那声溢满感情的呼唤之时,李逸云便已经确定,尽管因为自己的误解起了冲突,甚至拔刀相向,但自己的师父终究没有变,他一直是自己的师父,如父亲般无可替代的人。 “云儿,你别急,师父这就去救你!”吴尘轻柔的话语清晰地响在他的耳畔,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颅,接着,那声音陡然转为凌厉,像巨龙般咆哮道:“候武!我们已经给了你们三天!你们毫无进展!现在还不放人,难道真的要我们打上去,拼个鱼死网破吗?”他这声喊叫一出,其余的人们被声势所逼,声音不自觉的便小了下来。 “腾”的一声,坐在李逸云身侧的候武站起了身,直视着山下的吴尘,朗声道:“吴兄!不是我不通情理,想必你也知道,这道果关系到整个天外天的存亡,若是找不到,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天外天必然崩溃,所有的生灵都要丧命!” “废话!这不用你提醒!既然活不了多久了你快给老子滚下来,老子也要尝尝尊者的滋味!”“已经给了你三天了!有什么进展?把人交给我们我们来查!我们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对对!把他们揪下来!”人群再次变得疯狂了。 “肃静——!”候武猛地一吸气,大吼一声。古老肃穆的洪荒气息从这声吼声中淋漓尽致的展露了出来,像一阵飓风刮过山下所有人的身体。在这声怒吼之下,他们纷纷骇然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瞧着人群安静了下来,候武才接着说:“吴兄!我有一个提议,或许能够解决这件事,不知您可否听取?”吴尘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说!”候武勉强笑了笑:“我们现在有五个人,我提议你们也推举五个人上来,我们一对一的斗法,五局三胜,若是你方胜了,我们便将人交给你们,但若是我们五人胜了,我们也会将人交出来,不过在那之前,你们所有人都要接受我们检查十天之内的记忆。不知吴兄意下如何?” “老头子你疯了吧?怎么会提出这种条件?”“吴前辈,不用理他!我们直接杀上去就好!”“就是就是!别听他放屁!”杂乱的声音又组成了新一轮的浪潮,不断地冲击着这座孤峰。而吴尘却只是紧紧地皱着眉,沉思不语。 人们的喊叫声似乎无休无止,不知过了多久,吴尘终于舒展开了眉头,有力的吐出了几个字:“好!我同意了!”他这一句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人高喊道:“前辈不能啊!”“前辈……”但那些围在无尘周围的玉虚宫弟子立刻纷纷转头,朝着这些人怒目而视,于是那些说了一半的话便被吞了回去,而吴尘则背对着这些人接着说道:“若是我们输了,我会帮你完成检查记忆的过程!” “好!”候武面露喜色。“那我们就先指定出场者了!”说着扭头朝身旁的许瑜瞧了一眼,许瑜立刻走上前来,朝着山下的人群拱了拱手:“在下赤火尊者许瑜,不知哪位前来应战?” “我来!”一身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吴尘的身旁想起,李逸云这时正站起身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瞧去,只见冉易风雄壮的身躯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满是战意的瞧着许瑜。 “二位请!”候武说着手掌一挥,一蓬金色光芒在他的手中挥出,落到两人之间的结界之上,那结界顿时分成两层,各自向外扩张,不多时便形成了一块方圆百丈的区域,依旧被结界所笼罩,只是那结界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的牢不可破,而是如水般流动着。 而对着它的两人各自身形一闪,便穿过结界,进入了被它笼罩的区域之中,笼罩着他们的结界也在两人进入的瞬间再次变得凝实,如它的其余的部分般隔绝住了一切。 此时,李逸云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他瞧了候武一眼,轻蔑的笑了笑,随后便浑不在意的坐到了许瑜空下的长椅中,目不转睛的向下看着。 两名将要对决的人正一动不动的站着,紧紧的盯着对方。双方都不敢轻易出手,冉易风是一个极重身份尊严的人,他之所以抢着出手也有这样的一层原因,而许瑜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怎么看都是他的后辈,若是输了面子上自然是挂不住,因此变得十分谨慎。 至于许瑜,则也有必胜的理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双方达成的协议可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五位尊者赢了还好说,若是他们输了,聚在山下的这些人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吗?尤其是他们身居高位多年,积怨不少,现在又没有了天谴的手段,这些人们脑子一热,说不定他们五个人的明就都要扔在这儿了。而唯一能保护他们的,守护天渊的结界,也随着道果的失踪渐渐削弱着,这也是他们主动提出这样解决方式的根本原因。 第252章 决战天渊(下)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淡白色与熔金色两种光彩分别在两人身上不断地升腾,像一道道云霓环绕在他们的身周,又渐渐的向外蔓延,当二者抵在一处之时,整个半球型的空间内便被这两种颜色分成了两块势均力敌的区域。 光芒如太极鱼一般的缓缓流转,只不过是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显示着两人法力的起伏。终于,许瑜沉不住气了,环绕在他身周的熔金色光彩突然向内一收,接着又猛的爆发出来,他本身则双臂一张,熔金色的光焰在他的手臂上凝成了两道璀璨的光刃,像一双绽开的羽翼似的,随着他的身形向冉易风横斩而去。 见他终于出手,冉易风也松了一口气。与后辈过招不能先出手的尊严使得他艰难的等到了对方先出手,到了他们这样的层次,在互不了解的情况下抢先出手已经抢不到什么先机,反而容易被对方看出底细,抓到弱点。 而许瑜这一出手,冉易风立刻就判断出来。他所擅长的应该是速度与爆发力,于是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一抖手,一柄淡白色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剑柄好似玉质,而剑身却像烛火一般飘忽不定。他一转手臂,这柄长剑并不快,甚至算得上缓慢的向着许瑜的熔金色双刃挥了过去。 坐在长椅上的李逸云见了这样的情形,心中不觉也轻松了一些。对他这位顶着玉虚宫掌门名头的师伯,他也多少了解一些。这位师伯修炼的天赋比起吴尘、秦玄两人要差上一些,但正是因为天赋所限,他在修炼之路上比起两人要专注的多,所精研的便是剑法一道,此时他所施展的剑法,与玉虚宫的三清剑有些相似,却要博大雄浑的多,而它的特点正是缥缈空冥,刚好克制依靠爆发力的战斗方式。 果不其然,许瑜那双无坚不摧的利刃一撞上冉易风的剑刃,立刻便被其柔和而又绵密的劲道一卷,偏离了方向,从冉易风的身侧掠了过去,在与结界相撞的前一瞬随着许瑜的身体一个急转,擦着结界的边缘猛转了一个弯,从冉易风的后方再次攻来。 而冉易风依旧是以静制动,只不过稍稍扭转了脚步,便又面向了许瑜冲来的方向,几乎不变的方式一剑挥出,又将许瑜带的偏离了方向,从他身侧掠了过去。一来一往,两人就这样重复着同样的战法,同样的结果,来回交战了十数个回合。 李逸云微微一笑,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许瑜便会在冉易风的批亢捣虚之下筋疲力尽,最终败亡。他瞧了瞧远处聚拢着的人们,以及身边的四位尊者,甚至开始预测下一场的比试了。但突然,他的眼睛又盯住了交战着的两人,愣了片刻后突然站起身高叫一声:“糟了!”原本坐着的长椅也因为他动作太过迅速险些掉下深渊。 远处的结界之中,战局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但却不像李逸云预计的那样,而是许瑜依旧气势如虹,冉易风却渐渐地跟不上对方的动作,环绕着身体的白色剑光开始出现了混乱的迹象。瞧着这些,李逸云先是震惊,随后便恍然大悟。以柔克刚的三清剑的确能克制爆发力强劲的对手,但那针对的是同一级别的技巧,而许瑜爆发法力的技巧,却已经是混元的级别,又怎么是造物境界的技巧所能抗衡的?因此一旦时间被拉长,拖垮的绝不是许瑜,而是冉易风。 相通了这些,李逸云的心情也随之紧绷了起来,也不再坐着,而是踮起了脚,尽力的朝着那战斗的中心望去。而山下的人群显然也发现了此间的变化,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像一团云笼罩着人们,只有李逸云身边的四位尊者神色始终淡然,无喜无怒。 而作为参与者的冉易风,自然更加清晰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困境。原本他以为凭着柔劲打退对方的几轮攻势,敌人便会自行崩溃,可没想到拖来拖去,渐渐跟不上速度的却是自己。缠斗之下,许瑜的速度毫无减慢的趋势,反而越发的迅速,全身的那层熔金色的光彩也越发的璀璨,闪耀着令冉易风生出绝望的光芒。 虽说常年居于昆仑之巅,极少下山,但毕竟修炼已有数十载,冉易风的实战经验也算得上丰富。见情况对自己越发不利,他神念一动,身周的白色光华开始如漩涡般旋转,周围的空间也开始微微的扭曲了起来,带动着他的身体,即将脱出许瑜攻势的中心。 但就在他的瞬移法术即将完成的时刻,半空中的许瑜闪电般的探出一指,一道极淡的金色光芒从他的指尖射出,闪电般的击在了冉易风的身上。那之前环绕着他的白色光芒随着这道金光的击落,立刻停止了旋转,而那扭曲的空间也尽皆平复,变得水平无波。 “这是他之前用来锁定我所在空间的那一招!”李逸云心中骇然,但苦在无法援手,只能捏紧了拳头,在心中期盼着。结界之内,冉易风见自己的空间法术失效,也不禁愣了片刻,但随即便恢复镇定,双目的神采也发生了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如云般缥缈,而变得锐利如电,手中白色长剑也由原本云雾般聚散不定的形态化成了无比锐利的锋刃,挥舞之下,刺耳的风雷之声在其间激荡不休,释放着属于自己的滔天气势。 玉虚宫的三清剑可不仅仅有以柔克刚的招数,也有极为刚猛的招式,此时冉易风所用的这与李逸云风虎云龙相似的剑法,就是从其中衍化而来。瞧着他改变了攻击方式,许瑜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对对方的选择有些不屑,而后,他在空中急转了两周,原本便甚是绚丽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之后陡然下冲,如烈日从空中坠落一般的砸向冉易风的头顶。 须臾间,一上一下的两道光芒便相互交击了无数次,许瑜的熔金色一次次的下落,又一次次的被弹起,冉易风的剑芒一次次的掠起,又一次次的被压下。两人的攻势势均力敌,不断地撞击出耀目的火花。 身在高处的许瑜又一次的被弹了起来,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继续下落,而是陡然又纵身而起,再度升起十丈有余,已经接近了结界的顶端,他的双目瞬间变成了璀璨的黄金之色,而身体则在这样的目光中融化了,原本俊朗的面貌变成了数尺宽的狰狞兽首,四肢则化为了坚硬的利爪,而那纤瘦的躯干却变为了柱子般粗壮的庞大身躯,无数金色的鳞片在上面鳞次栉比的排列着。竟然化为了一头张牙舞爪的巨龙! 他这可不是将法力凝聚成龙形聚在体外,而是真真切切的化身为了巨龙。但他也不是龙族,而是像李逸云拥有狐族血脉一样,拥有着龙族血脉!金色的巨龙猛的大吼一声,一股浓郁的苍凉古老的气息从其中扩散而出,携带着龙族傲视八荒的威压,连远处的李逸云在这声吼叫之下,体内的狐族血脉都忍不住微微的悸动了起来。 至于正面面对着他的冉易风,或许他也很恐惧,但却隐藏的很好。淡然的神色中,他将手中的长剑抛起,使它漂浮在空中,剑尖斜向上指着那庞大的龙头,同时双手合拢,一股股浓郁的法力从他的掌间涌出,不断的注入空中的长剑之中。那柄剑在法力的灌注下,不断地膨胀着,光华也越发的耀眼。 而那许瑜所化的巨龙则再度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全身如燃烧般的亮起了金色的烈焰,接着他身体一卷,身长三十余丈的巨大身躯如电光般弹出,带着金色的光浪向着下方的冉易风猛冲过去。而此时,冉易风所操控的长剑也已经有了接近十丈的长度,他那合拢的双手猛地向外一推,那道裹挟着风雷的炽白色光剑便呼啸而出,直刺从天而来的金色巨龙。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巨剑,金龙却不闪不避,咆哮着直冲了过去,两道光华在空中绽开了炫目的光浪,将那身长数十丈的金色巨龙与冉易风的身体尽数的掩盖在其中。 耀眼的光芒刺得人们不由得遮起了双眼,只有李逸云、四位尊者以及少数的高手能够忍受着刺目的光芒,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光芒的最深处。 当光芒渐渐消退后,两道静止的身影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冉易风的那柄白色长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大小,笔直的插在了化为人形的许瑜的胸口,许瑜一身金色的造物仙衣已经破烂不堪,暗红色的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溢出,但他的手掌却紧紧地贴在了冉易风的眉心处,将老者惊讶而羞愧的双目分隔在两旁。 “我输了!”冉易风有些涩然的说,一挥手,插在许瑜胸口的长剑便烟消云散,接着他一转身,径直的穿出自动变为流转着的结界,奔向人群聚集的山脚。而许瑜则摇晃了两下才站稳身形,随后一纵身,有些滞涩的跃上了山峰,面色惨白的坐到了已经被李逸云空下了的长椅之上。 “下一场我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传上了山巅,李逸云循声望去,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人身影正快步走来,身影如烟雾般的轻轻晃动着,步入了结界之中。 第253章 龙争虎斗(上) 极目远眺,出现在李逸云视野中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气度奢华尊贵,李逸云努力的辨认了一番后,才确认她是睽违多年的风瑾炎,风沐翎的母亲。而在她身后,许多身着深色衣装的人们也都纷纷涌上前来,正是太古一族的男女老少。 在其中李逸云并没有发现风沐翎的身影,但他知道,风瑾炎能够为自己出手,其中定然有风沐翎的原因,自己的确为他们一族做了些事情,但在场的对手都是造物后期以上的境界,他所做的那些事,还远不能让这位老成持重的前辈甘愿冒险。 除了许瑜之外的四人纷纷对视了一眼,皱着眉思考了起来。他们一方刚刚胜了一场,而他们又只能看出风瑾炎的修为处于造物后期,再具体的便无从得知了。于是几人目光闪烁间,已经决定了迎战的人选。庄君如沉默的走上前来,一道银色的弧光承接住她的身体,正是那之前曾用来与李逸云对敌的弯月形银刃,刀刃之上亮起一道柔和的银色光华,包裹着她的身体,像一片羽毛一样的漂浮着,载着她的身体进入了那半球形的结界之中。 瞧着他们的出场顺序,又回想了一下之前与他们五人打斗的经历。李逸云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官窍。这五人中实力最强的无疑是候武,排在第二的应该是许瑜,之后依次是胡梓、庄君如、余熏。率先出场的冉易风是中规中矩的造物后期,而五位尊者对于这些人的实力不敢轻视,生怕他们之后的人越来越强,于是便派出许瑜,赢下第一场的比试。 而风瑾炎在修为上与冉易风相差不多,而剩下的人中除了候武没有人敢确定能胜过她,于是便派上了实力中等偏低的庄君如,能赢自然好,输了之后也有机会翻盘。 与上一场打斗不同,这一次双方并没有让双方的人们久等,甚至连等待的过程都没有。在李逸云还在揣度形势的时候,冲入结界的庄君如已经卷起了漫天的银色弧光,扑向风瑾炎身体的每一处。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攻势,风瑾炎双手一张,太古一族招牌式的五色光芒在她的掌心绽开,像一团巨大而繁复的花蕊,不断地向外绽放。每一层花瓣绽开后,都化为波纹状的光浪席卷而出,而风瑾炎的掌心之处又陆续的绽开着新的光华。 庄君如自然不甘心自己的攻势无功而返,手掌一挥,那些银色的弯月便化为振翅而飞的群蝶,它们震动着自己细小而径直的双翼,钻过五色光浪间的缝隙,时左时右、时上时下的向着风瑾炎跳跃而去。 五彩的光浪微微一滞,随后便随着风瑾炎双手的收拢,闪烁着向内聚集,最终化为了一层半球形的护罩,球心向内,将风谨言的身体遮在后面。那些银色的光蝶撞在五彩的护罩之上,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全身燃烧起五彩的光焰,并在光焰的升腾中渐渐地“熔化”、消失。但那点燃了漫天蝴蝶的护罩本身,也随着蝴蝶的不断相撞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渐渐的,庄君如释放的银芒已经所剩无几,她那握在胸前的双手陡然向外一张,一道道银色的丝线闪电般的弹射而出,在空中纵横交错,织成了一面晶莹的银色巨网,每一个丝线都如同最锋锐的刀刃般,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这些光芒像是一群乱舞的银色蟒蛇,以风瑾炎为中心飞快的向中央收拢。而它们身上的光芒,则与之前风瑾炎释放的光浪十分相似,在波动中不断地加强,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 “这便是月曜的模仿之道吧?”李逸云心想。按着候武所说,这可是凌驾于五行之“术”之上的两种“道”之一,只可惜庄君如显然在这模仿之道上的造诣并不高,否则她的实力也不会如此了。 瞧着对方变招,风瑾炎微微一笑,举在身前的双手变成了单手,仅余的手掌向后一收,带着那已经黯淡无光的五彩光芒移到了胸口。接着,她那修长的五指并拢如刀,五彩光芒顿时由原本的圆润化为了凌厉的刀锋,聚在了她的手掌之上,沿着她手掌的轮廓从指端延伸出五丈多长的光刀。而它那黯淡的颓势也焕然一新,重新披上了炫目灿烂的光芒。之后,风瑾炎手臂一挥,那凝聚了光刃的手掌便朝着那由无数银色光彩织就的巨网呼啸着斩去! 光芒一闪,银色巨网之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长达十余丈的裂口,银色光芒的断口处,则燃烧着无色的光焰。随后,那五彩的刀光纵横交错,在空中织成了另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与庄君如那银色的网一撞,便按着五彩光华的纹路,将银色光芒撕开了相应的裂纹。最终,在风瑾炎斜劈的一刀之下,银色的网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的散为漫天的光点,而风瑾炎手中的光刀也随着这最后的一击脱手而出,笔直的斩向身在半空的庄君如。 见此情形,庄君如神色一凛,双掌在胸前竖起,两道银色的刀光聚集在她的手掌,除了颜色之外与风瑾炎的光刀一般无二,接着,她双手连番舞动,两道新月似的刀光先后斩出,在她身前数丈的距离劈中了五彩光刃,刺目的光芒中,两者相互泯灭,化为虚无。以二对一,显然庄君如的模仿之道已经落到了下风。 而风瑾炎并没有再给她时间改变战略,她的攻势悄然的变得越来越快。双臂在身体两侧猛的上举,无边的五彩光芒如同逆卷而起的瀑布一般在她的背后弹起,在光芒的顶端咆哮着探出了无数狰狞的巨兽头颅。 这些头颅或大或小,或圆或尖,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从它们之上散发的恐怖煞气。这些狰狞的头颅,宛若一只只择人而噬的厉鬼,伴着风瑾炎的一声“破!”,拖着粗壮的蟒蛇身躯从光芒中竞相冲出,紧跟着之前斩出的光刀扑向空中的庄君如。 这一次,庄君如再没有能用来“模仿”的法术,她只能双手捏了个法诀,脚下的弯月形刀刃立刻旋转着来到了她的胸前,绽放出的银光则形成了一个银色的球形光罩,将她的身体密不透风的包裹在其中。那些前赴后继的巨大头颅撞在银色的光罩之上,立刻便被撞成了碎片,那些喷涌的光芒就像是鲜血一样。只是在被撞碎了的头颅的断折处,立刻又有新的头颅生长出来,依旧无休无止的撞向那银色的光罩,前赴后继,悍不畏死。而那银色的光罩则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撞击中,出现了轻微的震荡,开始晃动了起来。 从身后涌出的无数蛇身巨兽还在咆哮着前冲,风瑾炎却缓缓地放下了双手。她双掌交叉着搭在双肩之上,闭起双目,神色无比的虔诚。在她这样的动作下,她身后的那团五彩光芒飞快的膨胀着,巨兽的身影则向两旁分开,露出了中央的一团璀璨的光芒。这团光芒看似缓慢的向上伸展着,但不过转眼间便达到了十余丈的高度。随着它的伸展,原本球形的光芒蜕变似的,显露出了人类的形貌,隐约可见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在群蛇环绕的中央站立着,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气势。 不用问,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道光影原本的的身份。虽说没有相应的实力,但这光影所展露的气势,已经超过了秦玄、吴尘……超过了李逸云所识的当世所有高手,这样的女子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位,再结合她们一族的来历,除了作为他们先祖的女娲大神之外,又怎么可能会是旁人? 庄君如的神色有些慌乱了。她一咬牙,雄浑的法力喷薄而出,注入身前的刀刃之中,无数银色的光刃随之席卷而出,旋转的如同圆盘一样,切过一颗颗狰狞的头颅,在盘旋而回,在新的头颅刚刚生出之时便将其斩断。 银色的光芒瞬间遮蔽了大片的天空,而那些狰狞的头颅却被迅捷无匹的攻势逼退,缩回到风瑾炎身周的一隅。而风瑾炎却依旧闭目矗立,除了身后的那道身影的不断清晰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变化。 抓住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庄君如大喝一声“疾!”,那漫天的银色光芒陡然合拢,以她身前那新月形的刀刃为中心,聚成了一道长达三十余丈的弯月刀芒,随着它主人手掌的挥舞旋转着斩出,抢先于敌人发起了攻击。 银色的光芒瞬间充满了结界中的每一处空间,风瑾炎周身的五彩光芒也被镀上了银色的外衣,而那锋锐冰冷的光刃也胡啸而至,转眼间便到了她的身前。 这时,风瑾炎睁开了眼。她背后那道身影在这一刹那变得无比的清晰,黛眉似月,杏眼如波,连嘴角的笑纹都无比的清晰,宛若女娲重生一般。但紧接着,风瑾炎抬起了手掌,并拢着的食中双指笔直的指向那迎面而来的银色刀光,而她身后的高大身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她的整个身躯都随着她伸出的手指化作了一道径长过丈的巨大光柱,笔直的冲向那弯月的光华。 像长枪刺败革一样,那森寒的刀光在五彩光柱的面前片片碎裂,如落叶般在光柱卷起的气浪中狂舞翻飞,而那五彩光柱毫不停留,又接连突破了庄君如设下的数层防护,最终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擦着她的脸颊射出,撞在结界之上,融入了其中。与此同时,从风瑾炎手指上延伸出的那道纤细的光线,也已经点在了庄君如的眉心处。 第254章 龙争虎斗(下) “你输了!”风瑾炎淡淡的说。庄君如勉强的笑了笑,耳边的鬓发随着她嘴角的动作从中折断,掉落了下来,显示出了那擦身而过的光柱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是!我输了!”她也淡淡的说,跟着一招手,召回了她那掉落在地的银色利刃,一纵身回到了山巅,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风瑾炎也松了口气,转身跨出结界,回到了族人之中。 回到山顶的庄君如,脸色甚是难看。李逸云不敢招惹她,赶忙起身让出座位。这时五个座位都被占满,李逸云没了位置,只好席地而坐,继续瞧着局势的发展。 双方一胜一负,第三场便显得十分关键了。但这次与前两次不同,围在山下的人们中并没有有人走出来,而是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半晌,人群才散开。同时,吴尘的话语也传了过来:“前两场都是我方先有人登场,这一次该你们先派人了吧?” 听了这话,五位尊者脸色稍变,却也算不上惊讶,毕竟对方也是聪明人,识破己方按对手的实力确定出战者的打算只是早晚的事。未出场的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身材矮小的胡梓便跃出长椅,像一颗陨石一样的砸落下去,冲入了结界之内。他冷笑一声:“哪位道友上来赐教啊?” 山下的人群骚动了一番,一个身穿彩衣的人影从其中挤了出来,向掀帘子一样的掀开了结界,缓步迈入其中。他朝着胡梓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晚辈吴忧,请前辈赐教。” 见出场的是师兄,李逸云朝着人群中望了一样,便知道了这场比试的关键性。剩下的两场比斗,出场的定然是吴尘和白晓苏,而五位尊者剩下的则是候武和余熏。候武是实实在在的造物境巅峰的人物,事实上,他在太阳神殿之中与李逸云对战的那一场,本就是李逸云利用了双方不能离开殿中的条件,并且候武也没有出全力,否则那时的李逸云绝不是他的对手。后来两人在天心台全力相拼的结果便是证据。无论是白晓苏还是吴尘,对上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在他之后,就只剩下刚刚迈入造物后期,境界在五位尊者中居于末位的余熏了。无论是对上吴尘还是白晓苏,她都绝无获胜的可能。也就是说,剩下的两场中铁定已经赢下了一场,那么若是这一场吴忧能够获胜,那么五位尊者就已经确定输了。 而在吴忧迈出人群的那一刻,胡梓的神色也发生了变化,一抹突如其来的怨毒之色从他的一双三角眼中射了出来。五位尊者中,对李逸云态度最差的就是他。而究其本源,他所讨厌的,并不是李逸云这个人,而是这类人——年少英俊,实力强大。 因为身材矮小且相貌丑陋,他自小便被人们嫌弃,即使是后来他凭着努力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他的容貌却还是让人敬而远之。久而久之,这样的经历便日复一日的,将嫉妒、怨恨的情绪堆满了他的灵魂,嫉妒那些英俊优秀的青年,怨恨上天对自己的不公。因此之前在对付李逸云的时候,他才那样的凶恶狠毒。而此时面前的吴忧,虽说比起李逸云要年长不少,身材也有些发胖,但仍就算是年少俊朗,实力非凡。于是那源自灵魂的怨恨嫉妒之情,便又自动的涌上了心头。 “好!那我就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吧!”高呼了这一声,胡梓的身体便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朝着吴忧的方向扑了过去。一层莹黄色的光芒凝聚在他的身上,使他那原本瘦小的身躯展露出无比强横的气势,宛若一座万仞的巨峰般,砸向吴忧的头顶。 经过青木神殿的重生湖,吴忧的也已经脱胎换骨,按说速度上应该比胡梓快,但他却没有躲闪,而是左手向前一拍,一道五色光雾凝成的巨大手掌便将他的手掌覆盖在内,并随着他手臂的探出朝着胡梓的身体拍了出去。而他的右手则覆盖在了丹田之上。与他手掌等大的一道五彩光芒从他的体内透射了出来,并延伸出数条绚丽的线条,以丹田为中心,向他身体的其他部位蔓延开去。 那只五彩的手掌就像吴忧的手一样,有些像婴儿的手掌,胖乎乎的,软绵绵的。但与胡梓的身体接触到了一处,便立刻变得如山般厚重,那由胡梓的身体带来的冲击力不过让它稍稍后退了尺余,便稳定了下来,虽说随着胡梓的再度发力依旧缓缓地后退,但已经使胡梓一举突破吴忧防御的打算破灭了。 一边用左手与胡梓相抗着,吴忧的右手在他的丹田处缓缓发力。那从他丹田发出的无数缕光线陡然加速,在他的眉心处收拢成一点。就像是以他的身体为画布,将他的经脉勾勒成了一幅画卷一样。而这画卷中的每一笔,都展露着澎湃汹涌的力量。 吴忧的修炼是以丹道为核心,他的众多法术也都是从丹道中领悟而出的。与玉虚宫所传的法术类别相比,也算是另辟蹊径了。此时他所施展的,便是模拟灵丹出炉之时的灵力波动,激发自己的法力,从而使自身的能力达到一种爆发的状态,虽说比不上李逸云的云蒸霞蔚,可也算是绝佳的增幅类法术了。 五彩的纹路在他的身上同时亮了起来,吴忧的气势也随之攀升,和善的容貌在布满脸庞的纹路的衬托下,也显露出威严之态。接着他身影一闪,任由左手释放的光掌被胡梓击碎,身体瞬间来到了胡梓的身后。手掌在空中五指一握,一团七彩的光芒从他的掌心涌现,接着向外一扇,一团七彩的火焰奔跃而出,朝着胡梓的后背冲了过去。 胡梓双目圆睁,显然对之前慢悠悠的对手突然变得如此迅捷有些猝不提防。但他的反应也颇为敏捷,双脚猛地一转,身体便面向了吴忧挥出的火焰。双臂向前一挥,莹黄色的光芒潮水般的从他的身侧掠过,合成一股迎上了吴忧的七色火焰。 吴忧释放的这团七色火焰,光芒十分柔和,毫无炽热之感,比起虞烬的圣火自然是相差万里,就算是许瑜的熔金色法力,感觉上也要比他炽热的多。但胡梓的法力一与之相触,就像是撞上了火炭的水一样,立刻融化成漫天的莹黄色雾气,再也聚不起来,而它的本身则消耗甚微。 而吴忧的手中,那七彩的光芒也已经露出了形体。那是一柄长约一尺的羽扇,通体遍布着七彩的羽毛。扇柄则是黄玉所制,末端雕镂着凤鸟的头。它的形体刚一显露出来,那些瞧向吴忧手掌的人中,便已经有人惊呼了起来,“五火神焰扇”的字眼出现在他们的口中。 一听这话,李逸云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五火神焰扇是当初封神之战中,由玉虚宫的一位高手使用的法器,被称为最强火属神兵。它所释放的火焰感觉上并不炽热,但却有着炼化万物的功效。相传无论是什么样的法力,遇上这把扇子扇出的火焰,都无一例外的被炼化。吴忧对上胡梓本就不落下风,再有着这样的神器襄助,几乎已经是必胜了。 瞧着那在师兄手中轻盈舞动的七彩羽扇,李逸云欣喜的同时也不禁生出一股好胜之心,忍不住想:“炼化法力的原因无非就是与浩渺辉光诀相同,找出对方法力的属性和微小构造。只是我的浩渺辉光诀修炼的不足,没有它这样快捷有效罢了。只是不知,它扇出的火焰能不能把我三生剑气的法力炼化?” 而战局的发展也正如李逸云所预料的,有了秘法增幅的吴忧再加上五火神焰扇,胡梓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吴忧只是站在原地潇洒自如的挥着扇子,便将胡梓逼得到处逃窜。 终于,胡梓似乎逃得有些累了。他大吼一声,身周的莹黄色光芒顿时变得璀璨刺目。而他的身体也在他的催动下朝着吴忧的方向全力撞了过去,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 面对他的举动,吴忧用力的一挥手中的羽扇,一道比之前都要庞大的火焰挥舞而出,迎着胡梓的身体撞了过去,两道光芒撞在了一起,立刻爆发开来,七彩的光芒像一张巨口一般将胡梓整个人吞噬在内。透过光芒能隐约的看见,他的身体在光球之内不住的挣扎着,但七彩光芒的变化却十分缓慢。这时,大多数的人们都已经预料到了结果:胡梓就算是能破开这层七彩光球,他的法力也所剩无几了,根本没有胜机。 但突然,李逸云双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的光彩。他那因为肉身蜕变而增强的听觉隐约的捕捉到,一丝好像金铃一般的声响从困着胡梓的光球中发出,短促而细微,但却十分诡异。 一闪而逝的铃声之后,胡梓也终于冲破了七彩光芒的围困,正如人们所想,他身上的造物仙衣已经多处破损,却不见恢复,显然法力已经枯竭。但接着,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面对着衣衫破烂的胡梓,吴忧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将手中的宝扇收起,微笑着冲着胡梓拱手施礼。 于是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胡梓一拳击出,莹黄色的璀璨光柱夹着风雷之声,重重的击向毫无防备的吴忧的胸膛。 第255章 决胜之战(上) 就在胡梓的攻击落在吴忧身上的前一瞬,一只由纯粹的雷电凝聚成的巨大手掌刀刃一般的破开了结界,一把拉住吴忧的身体,把他带了出来。吴忧的身体刚脱出结界,结界便又重新凝实,挡住了胡梓击出的那道光芒。 被吴尘探出的那只手掌拉到了他的身边,吴忧的神色还有些迷茫。他皱着眉狐疑的喊着:“你不是认输了吗?怎么还发动攻击?”不过随后就醒悟过来,高呼道:“幻术!你用的是幻术!”听他这一说,众人也都明白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的经过,显然是胡梓使用了幻术让吴忧以为他已经认输,这才收起了扇子,之后便猝不及防的受到了攻击。 “卑鄙!”站在吴尘身后的柳鸣咬着牙说。胡梓却只是冷冷一笑,撇着嘴说:“黄毛小子!如果是生死对决,他早就没命了,谁会在乎卑不卑鄙?哈哈!”柳鸣气的双目圆睁,但说了声:“你……”便无话可说了。瞧着他的模样,胡梓更是得意了起来。但这时就听吴尘淡淡的说:“要是生死对决,我们这些人强攻上去,早就没命的,怕是你们五个吧!” 正大笑着的胡梓听到这淡然但隐含冰冷的声音,立刻像是被泼了冷水的火苗一样,渐渐地收拢了笑声。他朝着吴尘的方向瞧去,一对上对方利刃般的双目,更是从魂魄深处发出了一阵战栗,再不敢多说什么,立刻转身向回走去。 而这时,又有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追了上来:“小子,你刚刚用的是惑心铃吧?”胡梓从声音上判断,对方最多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居然敢管自己叫小子,顿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回过头来便要斥责对方,但一瞧见白晓苏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他那股怒气顿时便发不出来了。不像面对吴尘之时的恐惧,而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将他的身体、魂魄,连同想法都凝固住了,他再也无法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连想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听着对方接着说:“你用别的法宝也就罢了,这惑心铃可是当年我一个姐妹的法宝,可不能让你糟蹋了。看来无论怎样,结束之后我都要找你一趟啊!先滚回去吧!” “是!”胡梓下意识的回答道,转过身来浑身已经布满了冷汗。他再也不敢停留,身影一闪便逃出了结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坐下的那一刻,候武所坐的长椅上金光一闪,他的人便出现在了结界之***了拱手,他朝着围在前方的人们朗声道:“接下来的第四场,由我来领教,不知哪位肯赐教!”他这一主动出场,剩下的余熏也跟着松了口气。因为之前胡梓的行为无疑引起了众怒,接下来出场的人一定会被连累的遭到记恨。候武这一出场,自然免去了她的危机。 见候武出场,外面的众人也都神色稍变,白晓苏双眼一亮,高兴的说:“终于来了个还凑合的了!让我来!”声音不大但却连李逸云也听得清清楚楚。说着,她一点脚尖,便要向前冲去。但吴尘的手掌却从旁边伸了过来,拦在了她的身前:“前辈,救我徒弟这关键的一场,就让我来吧!”他没有回头去看白晓苏,但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更改的坚定。 “嘁!”白晓苏撇撇嘴:“好!这时候可想起是你徒弟了!”说着向后退了一步,重新回到了人群之中。而吴尘的身周则环绕起一圈圈白色的云雾,将他的身体淹没。接着,这团云雾又向四周散去,但同样的云雾出现在了候武对面的结界之中,吴尘的身影从其中显露而出。接着,结界凝实,恢复如初。 双方如今的获胜场数是二比一,但谁都知道,剩下的两人中。余熏对上白晓苏的胜机无限接近于零。这样的话,双方自然而然的便成了各胜两场的局面。这样一来,哪一方在此时的这场比斗中胜出,哪一方就会是最终的赢家了!想到这场比斗的关键性,李逸云也有些激动了起来,他也顾不上去坐候武空下来的那张椅子,就那样笔直的站着,踮起脚目不转睛的向着下方瞧去。 结界之中,面对面的两人先是相互拱了拱手,随后吴尘一抖手腕,一道缠绕着雷电的白色剑光从他的手掌上延伸了出来。仔细看去,那剑光本身便完全由雷电构成,只是内部的雷电太过凝实让人无法分辨。从内到外,雷光渐渐发散,最终以一层层螺旋环绕的方式,嵌套在了剑光的最外部。 “太乙雷剑!”李逸云心中骇然:“师父已经能够将太乙神雷运用自如了?”作为吴尘最强的攻击法术太乙神雷,是由吴尘对玉清、上清、太清三重雷劫雷电的感悟,而悟出的一种超越三者的绝强雷属性法力。刚创出之时便被人称为“太乙雷劫”,拥有着将所有造物境界之下的修士完全毁灭的能力。 而随着他修为的精进,这法术的能力也就越来越强。之前与李逸云合力对战彭祖之时便可见一斑,若是彭祖没有那独一无二的恢复能力,必然已经在两人的合力一击之下形神俱灭了。而此时他将这太乙神雷凝聚成了前所未见的太乙雷剑,则表明他在这招法术的造诣上又有了质的飞跃。除了李逸云爆发出完全力量的三生剑气之外,它应该不在当世的任何剑气之下了。 召出了剑气之后,吴尘手腕一扭,那银色的剑光立刻搅动起周围的灵气,在它那四尺长,手掌宽的剑刃外,聚起了宽达一尺,长达数丈的巨大光刃,朝着候武劈了下去。 候武之前一直闭着的双目,在吴尘的这一剑斩出的刹那陡然睁开。一副耀眼的太阳图案出现在了他的眉心之处。接着,他双手朝着剑刃袭来的方向一推,一块太阳似的圆形盾牌旋转着挡向那银色的剑刃。两者相撞的刹那间,太阳状的盾牌立刻被砍出一道裂痕,但借着旋转之力,它也成功的使剑刃向后退出了数尺,扼住了它的攻势。 随后,候武双手一推,那金色的太阳便脱出了他的手掌,继续旋转着向前冲去,迎向那雷电环绕的光刃。而他自己则纵身一跃,像一支金色的箭矢一样朝着吴尘射出,同时十根手指上都探出了尺余长的金色光华,而他便用他的这两只狰狞的巨爪一左一右,朝着剑气被挡住的吴尘砸落。 而看似陷入困境的吴尘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情。他手腕轻轻一抖,那四尺长的银色剑气便像是被从剑鞘中抽出一样,轻巧的自那数丈的庞然大物中抽离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将候武指端生发的十道光线纳入了它所笼罩的范围之内。 一系列的金铁撞击之声不分先后的响起。候武仍在空中的身体被这一击弹得更高了。他双手向内一收,又再度向外一展,两只长达五丈的巨大手臂便生长而出,呼啸着从两边向中央合拢,似乎想将吴尘的身体拍成碎片。 面对着这样的攻势,吴尘双手握住银色的剑柄,将剑竖直向上的放在胸前。耀眼的光芒从剑刃上发出,那剑刃再度变成了长达数丈的庞然大物。接着,吴尘脚步转动,宛若舞蹈般的在原地开始了旋转。那巨大的剑芒则在他身体的带动下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圆形银光。银色光芒一次次的撞击在那一双金色的巨手之上,一次次的将它剥离成细小的碎片,而它自身也不断地消耗着。 而这时,释放了金色巨手的候武已经到了吴尘的正上方。他左脚向上蜷在右腿的膝盖后侧,右脚则燃烧起金色的光芒,跟随着整个身体猛的向下坠去,击向那位于银色中央的吴尘。 吴尘手中的长剑还在飞速的旋转着,但他也悄然抬起了右脚,银色的雷电迅速在上面凝聚,发出噼啪的声音。落在地上的左脚则猛的一点地,整个身躯以腰部为中心一扭,他那原本处在下方的双脚猛的上翻,那银色的右脚甩着弧线,迎向了从天而降的金色光芒。 金色两色的光芒撞在了一起,并没有立刻爆发,而是以两人双脚相接的那一处为中心,荡漾起了一圈圈波纹。似缓实快的,最外圈的波纹碰触到了结界的边缘,两者一触,凝实的结界自然而然的便将这波纹向内反弹,而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刺激,这波纹以扩散时十倍的速度回缩,转眼间便与内层额其他波纹撞在一起,回到了它产生的那一点。 接着,刺目的金银双色光芒便绽放出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让人们失去了一切的视觉与听觉。渐渐的,轰鸣声弱了下来,一声声铿锵的金属撞击之声不住的从那团遮蔽着视线的光芒中传出,星芒似的光点则不时地从那些已经稀薄的光芒处透射出来,显示着两人打斗的位置。 俄而,那闪烁不定的银色光芒陡然一转,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形的弧线,顿时将那大半的光浪带动了起来,凝聚成一道弯月形的光芒,如惊天长虹般挥斩而去。 而另一只金色的拳头则以手臂为转轴,用螺旋状的劲道将剩余的光浪缠绕在拳锋之上。两道璀璨的光芒撞在一处,顿时双双碎成漫天星芒,两人的身体也终于重新显露了出来。 此时,双方的形态与之前相比都是大相径庭。吴尘身体的周围,有无数雷电环绕,将他衬托的宛若九天尊神一般。电光闪烁间,形成了一层不断变幻着的护罩。而候武则好似成为了黄金铸就的雕像,从头到脚的每一处,都被璀璨的金色所覆盖,眉心处那如呼吸般闪烁着的太阳印记更是让人无法直视。 挥出之前的那一击后,两人都稍稍后退了一些。吴尘退后的较少,于是便率先发起攻击。他那变得更加纤细、却又更加凝实的太乙雷剑圆融的由下至上一挥,构成结界的护罩都随之颤动,似乎要跟着它的轨迹去劈斩。而候武身体周围的灵气,更是瞬间便凝聚在这一招中,随着吴尘的剑锋一齐攻向他。 第256章 决胜之战(下) 而化身金人的候武,似乎变得比之前迟钝得多了。他慢慢的抬起手,向驱赶蝇虫那样的随手一挥。那些被剑芒带动起来的灵力顿时像是摔碎了的陶器一样,化为零散的碎片,再也聚不起来。而候武竖起的手掌则凝指成剑,不紧不慢的向前一点,却刚好点在了那银色长剑的剑身之上。 银色的剑被这股从侧面点压的力道一点,立刻便向旁歪去,连带着吴尘的身体也跟着转了起来。但那旋转着的剑光却在半空中一闪即逝,随后,同样的剑芒出现在了吴尘的左手之中,借着他自身旋转着的势头,斩向了候武那正蓄势待发的双拳。 剧烈的爆炸声中,两人被反冲之力在此冲开。但又化身为两道色彩各异的光芒,电光般撞在一起。金银两色的光芒交替闪烁,织成了一张旋转交错的巨网,螺旋般的向外扩散,布满了结界中的每一个角落。 两人的身影则随着他们动作的加快越来越虚幻,开始时还能看得出手脚的挥舞,后来则渐渐的成为了一道道模糊不清的残影,到最后则完全融入了两人法力织就的网格中,只能通过他们身周所激起的,远比其他地方更耀眼的光芒来分辨他们的位置。 兔起鹘落般的,两人的身影像是瞬移一样的不断跳跃着,不时伴着一声洪钟般的响声,便有人被打的撞到了结界之上。但未等对方上前,那人便又闪电般的蹿出,又一次的扑向对手。 一丝丝的血光渐渐地从金银两色的光芒中显露出来,偶尔露出的身影则显现着双方都已负了伤,只是辨不出孰轻孰重。终于,金银双色的光华在接近结界中央的位置划过一道太极鱼线形的轨迹,将两人暂时分隔开来,双方也都借此机会向后纵去,摆脱了对方的攻势。 这一次,双方的模样再不像之前那样潇洒自在了。吴尘那一身银色的造物仙衣已经多处破损,虽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修复着,但之下的那些恐怖伤痕依旧依稀可见,周身环绕的雷电也变得躁动起来,不时地发出刺耳而危险的爆裂之声。而候武那纯金色的身体上,此时已经有一半有了殷红的血迹,有些是对方的身上溅上来的,但更多的,却是源自他身体上那一处处向外翻起的金色血肉。 尽管双方都受伤颇为严重,但此时他们的神色却是溢满了兴奋,似乎这场势均力敌的打斗,将他们那沉睡已久的战意也点燃了起来。 寂静陡然被打破,吴尘纵声大笑了起来。笑声中,他身周的雷电向巨龙一样的搅动起一圈圈的光芒,将他的身体环绕在当中,那些造物仙衣的破损之处瞬间消失,苍白的脸色也重新闪烁起银色的光华。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通透了,经脉透过皮肤展露出来,勾勒出一幅幅如同上古文字一样的图案。 而候武则矗立不动,一道金色的光圈从他的头顶亮起,一直下落到双脚,流过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光环经过之处,那些翻卷着的血肉即刻复原,血迹也丝毫不剩。在光圈落到他双脚的一瞬间,一尊高达十丈的金色巨猿的光影在他的身后浮现,隐约可见的面容之上,呈现着与候武相同的肃穆之色。而这道光影出现的下一瞬,候武的身体便弹射而出,拖着身后与他姿态相同的巨大光影,撞向被雷电环绕着的吴尘。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置身银色光浪中的吴尘双臂在胸前聚拢,双手一齐握住了那银色的太乙雷剑剑柄。银色的剑芒立刻如巨龙吐水一样的喷薄而出,由原本的四尺多长变为了长达丈余、宽约一尺的巨大光刃,而它的轮廓比起之前也没有丝毫的散乱,反而更加的清晰,剑身之上更是显露出一道道纹路,似是文字又似是图案,与李逸云三生剑气完全状态下剑身之上的那些纹路极为相似。 双手紧握着这柄巨刃,吴尘朝着奔袭而来的候武猛的斩去,对方则伸出那纯金色的手臂当了上来,背后那金色巨猿则做出同样的动作,大小两只金色的手臂合二为一,与吴尘手中的雷剑撞在一起,绽出一连串的光彩,宛若双剑交击的火花。金色巨猿的手臂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而候武本身的手臂则毫发无损,只是多了一道淡淡的痕迹。而吴尘的太乙雷剑也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便恢复了原状,随着他的第二次劈斩挥舞而出,又一次斩向候武。而候武则换成另一只手臂,挡住那从天而降的银色雷光…… 你来我往,双方那足以撕裂天地的攻击相互交击了多次,但依旧只是擦出一些火花来,并没能分出胜负。而即使是以他们两人的修为,用这样威力的法术不停的相斗,法力也有些显出枯竭的迹象了。恢复的速度开始跟不上消耗的速度,攻击的频率也渐渐慢了下来。空中的金银双色的光芒,随着他们动作的减慢,闪烁的频率也越发缓慢了,开始变得像液体一样黏稠了起来。 终于,两人在一次全力对冲之后再度分开。在那尚未消散的光浪之中,吴尘将手中的长剑水平的举在胸前,剑锋直指前方,剑刃则分裂上下。接着,他高喊了一声“疾!”,那些环绕在他身周的银色电光立刻旋转着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发出了像巨龙吼叫一样的声音,咆哮着涌入了他那柄银色的巨剑之中。接着,吴尘手中的这柄剑便消失不见了,因为它已经变成了长达十丈,刃宽过丈的真正的巨物,而吴尘的身体处在剑锷之处,被银色的光芒完全笼罩在内。 在他的对面,候武身后的光影也产生了变化。太阳和巨猿的身影在他的身后不断地转换着,转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亮。最终,两道光影在刹那间同时出现,重合在一处,猛的绽出一道炸裂似的光华,便化成两道熔金色流光,涌入了候武的体内,在他的身上浮现为一层金色的光晕,似有似无的七彩光芒在表层不时地闪现着。 这时,吴尘的那柄巨剑也已经亮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程度,同样的七彩流光在剑刃处微微闪耀。伴着两人的纵声狂吼,两道身影拖着属于自己的光芒,轰然撞在了一起。 候武的身上分明没有什么文字,但李逸云此时却生出一股有些诡异的感觉。他在候武的身上仿佛看到了一个字,而裹着吴尘那柄剑身之上的纹路也变得无比清晰,尽管纹路繁复,但在李逸云看来,却也只是一个字。候武的是“护”,吴尘的是“破”。 两道身影撞在了一处,掀起的光浪再度将两者淹没。那包围着两人的结界瞬间破碎,化为一片片碎石般的事物跌落下来,再化为点点细小的光芒消散。 而随后,在那耀目的光浪中,一个身影跌落了出来,像被抛出的石块一样,高高的抛起,又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那人一身的衣袍上溢满了血迹,身体也已然残破不堪,连面容也分辨不出,只有从他那身金色的衣袍才能分辨的出他的身份。 “结束了!”李逸云心想:“候武绝对是输了。不管师父的情况如何,即使是平局,剩下的一局五尊者方面都是必输无疑,而此时结界已破,他们连保护自己的屏障也已经失去了。” 一阵罡风从光浪的中央吹起,将它们吹散开来。吴尘的身体在其中显露了出来。身上的银色衣袍也变得破破烂烂,但好在还在自行修复着。他瞧了一眼跌落在地的候武,淡淡的说了声:“你输了!”之后便转身走回了玉虚宫的人群。 吴尘一回到队伍,围着山的人们顿时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呼喊声,不少人立刻便要冲入结界之中,但没有修为高的修士陪伴,仍旧忌惮五尊者的实力,这才作罢。 余熏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了起来。虽然没动过手,但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自己和白晓苏的实力有着巨大的差距,根本就不可能获胜。但她还是咬咬牙,一步步的坚定的向着已经被破坏了的结界中央处走去。白晓苏见了她的模样,则露出了一丝好似赞许的微笑,脚步微动迎了上来。 “等等!”候武沙哑的声音从余熏身侧传来,令她止住了脚步。只见候武挣扎着爬起身,用残存的法力勉强的清除了身上的血迹,向朝他望来的余熏勉力的笑了笑:“丫头,不用逞强了,放弃吧!”接着,他对着山下的众人拱了拱手,尽力的朗声道:“诸位,这最后一场,我们……”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修长的手从他的身边探了过来,压下了他握拢的双手,接着一个陌生年轻人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侯前辈,这最后一战,由我来代替这位姑娘出战可好?”语气低沉而充满了魅惑之力。 候武转过头,瞧着这陌生而妖艳的男子,皱着眉道:“你是……?”而这时,玉虚宫的方向已经沸腾了起来,无数“叛徒!”“恶贼!”的声音接连响起。那人却只是轻蔑的一笑,瞧着人群的某处深深地望了一眼后,转头瞧向李逸云的方向,轻笑道:“李兄,别来无恙啊!” 李逸云则是夸张的仰天笑道:“原来是楚师弟,彼此彼此!”双目瞬间泛起冰冷的光芒。 第257章 意外之敌(上) 与楚戾对视着,李逸云疑惑的皱起了眉。在他的印象里,楚戾是一个浑身透着阴沉而凶狠气质的人。但此时,面前的他却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鸷,不知是性情大变还是将其隐藏了起来。 更为古怪的是,他的眉宇之间,多出了一丝飘忽不定的神情,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改变着他的气质,但尚未完成一样。至于外观上的差别,则是他的造物仙衣由原本的暗紫色变为了纯净的白色,一条条红色的纹路在其上勾勒出一幅巨大的图案,只是纹路纠缠不清,瞧不出真切的形貌。 在李逸云疑惑的注视之下,楚戾朝着他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随后转回头接着对候武说道:“侯前辈,最后一战由我来代替贵方出战可好?” 这时,候武才终于记起面前的青年,是曾在周军与犬戎的战场上见过的,秦玄的弟子楚戾,与李如云相同,他也从楚戾的神色中,发现了一丝古怪。但此时显然不是研究这事的时候,最急着做的,便是决定要不要接受他的建议。而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候武的近前并将其拦下,则充分证明了楚戾的实力,也许他修为境界不足,但能做到这点,比起余熏来已经强出太多了。 想到这些,候武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好!那就有劳少侠了!”“前辈客气!”楚戾拱了拱手,身体如幻影般的一闪,便到了那破损的结界中央,手掌一挥,一篷淡白色的光雾散开,须臾间便与周围那尚且完好的结界相连,恢复了结界之前的形貌,并且看上去还要更加坚固。 这一下,玉虚宫方向传来的喧闹声纷纷停了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露出了程度不一额震惊之色。他之前移动的时候,众人丝毫没有感到法力的波动,这无疑是极为高深的空间法术才能办到,而他挥手间便修复了结界,更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办到。 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自不量力,与白晓苏斗法纯粹是自取其辱。但现在,再也没有人敢笃定的这样想了,因为他所展露的实力,已经是他们无法企及的了。 吴尘和白晓苏的神情也有了变化,吴尘是震惊中透着疑惑,而白晓苏却是疑惑中透着兴奋。淡粉色的光芒闪烁间,她的身体也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楚戾的面前。 见她出现,楚戾微笑着拱手道:“见过白前辈!”白晓苏挥了挥手:“免了免了!现在的年轻人实力越强越会笑里藏刀了啊?不过称呼倒是没错,尽管你叛出了师门,但按年纪来说,叫我声前辈倒也不差!”楚戾依旧微笑着:“前辈取笑了!形势所迫,晚辈不得不与前辈动手,还请前辈谅解。” 白晓苏哈哈一笑:“别说那么多废话了!瞧你刚才的出手还算凑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纸老虎!还是手上见真章吧!”说着,她那纤细的手掌轻轻探出,朝着楚戾的肩头搭了上去。 她的手刚一探出,在其周围的所有灵气瞬间凝为了实体,无数缕厚重凝实的灵气锁链将附近的空间都尽数凝固,楚戾所有的移动方向也自然而然的被封锁了,在这之中,唯一能动的就只剩下白晓苏的那只白皙的手掌,五指微蜷,似缓实快的抓向楚戾的肩头。 直到此时,楚戾脸上的笑容依旧保持着。他只是轻轻的一扭脚尖,那些禁锢着空间的锁链便瞬间破碎。接着,他屈指一弹,一道指风裹挟着扭曲的空间,击向白晓苏的手腕,迫使对方撤回手掌,同时脚步后撤,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一声钝器击打的声音响起,那道指风击在了空间的一处,撞出了一块巴掌大的漆黑裂缝,其中透出的混乱而充满毁灭之力的光彩将人们眼中的震惊之色再度加深。而白晓苏虽然依旧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但目光却也变得更加凝重了。她轻哼了一声,沉声道:“再接我这招试试!”说着,周身闪烁起耀眼的粉色光华,双手如电般挥舞,数十道粉色的光刃从各个方向朝着楚戾斩来,而每一道光刃的两侧,都闪烁着截然不同的黑白双色光华。 “竟然一次性释放这么多的割昏晓?”深知其中奥秘的李如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当初在通天之路中,白晓苏仅凭着一招割昏晓,便重创彭祖与秦玄两人,虽说如今她所释放的每一道光刃,比起当时的那一招都要弱上许多,但这数十道光刃总的威力,定然还要远远胜过当初,而她的对手,则仅仅有楚戾一人。 被这铺天盖地的粉色光刃所笼罩,楚戾脸上的笑意也终于消失不见。他双手十指交叠的握在胸前,手腕一翻,双手自然的张开,便成了手指交叠,掌心向外的姿态,拇指则指尖相抵的指向下方。 一层淡白色的光华从他那相叠的手指间绽放而出,迅速的化为一个半球形的屏障,球心向内,将他的身体护在其中。那些足以撕裂天地的光刃斩在他的上面,立刻将其压的塌陷了下去。但那塌陷的位置,却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空间裂缝,粉色的光刃冲入其中,便不见了踪影,不知被转移到了哪个空间。吸纳了光刃之后,那黑色的空洞便消失不见,白色的护罩重新恢复了原状。 瞧着自己的攻击纷纷失效,白晓苏眼中的火焰变得越发的强烈了起来。她双手一合,一柄淡粉色的刀刃出现在她的胸前。这柄刀长约三尺,好似由无数羽毛编织成的,显得精致而淡雅。好似来自九天之上的仙境,带着那一丝不属于人间的、翩然出尘的气息。白晓苏轻笑了一声,那本就悦耳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更加空灵了:“能挡住割昏晓,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将这柄光羽刃也一起挡下吧?”说着,身周光影一闪,身体陡然穿过了楚戾布下的结界,握着这柄刀的手腕一挥,那粉色的光刃便带着一串星芒般的光华,斩向楚戾毫无防护的身体。 这柄“光羽刃”是白晓苏早年所使用的兵器,名字是源自“吉光片羽”,以表达她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最初,这柄刀是灵宝道尊送给她的礼物,而在封神之战的最后,这柄刀所代表的美好,与送出它的人一样在她的心中崩塌了,于是她便将这柄刀弃之深谷。之后在被李如云点醒之后,她又回到当年弃刀的地方搜寻,但一无所获。而到了这天外天后,她竟然在一处水瀑之中发现了它,于是便重新拿来使用。 刀刃附带的破防之力将楚戾的护体法力视若无物,那些法力甚至自然而然的分开一道通路,使刀光在其中一闪而逝,将楚戾的身体拦腰斩为两段,挥洒出漫天的血光。 但越过了那分成两段身体的白晓苏,脸上却却毫无喜色。她轻轻一震手腕,那柄不染尘埃的刀刃化作一道拖着长尾的粉色光芒,在她的身周不断地旋转着。隐然将她的身体护在中央。 在她的身后,那裂成两段,正在跌落的身体陡然消失,连同飘扬在空中的血光一起化作了一团白色的雾气。在那雾气之后,楚戾的身影完好无损的浮现了出来。他垂下头,轻声道:“前辈果然了得,这么快就觉察到了!”白晓苏背对着他冷笑道:“别说笑了,我觉察出来又算得了什么,能在那种情况下用出空间法术,你才是真了不起!怎么?打算反攻了?” 楚戾笑了笑:“是啊!一直都是前辈您在进攻,我也应该回敬一下才对!”说着,他陡然探出手指,一道莹白色光华从他的指端箭矢一样的射出,鬼魅般跳跃着射向白晓苏的后心。这一次并没有空间裂缝的产生,因为空间中的一切都自动的向两旁散去,为它让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依旧背对着楚戾,白晓苏嘴角勾起了一抹轻巧的弧度,她不躲不闪,任由那道白光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但她的身体却像是不存在的一样,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接着她转过身,傲然的说:“竟然把远程攻击用在我身上,看来我当年的称号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啊!”说着,光影一闪,她的身体便消失了,与之前的所有人都不同,她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在结界的另一个角落,而是完全的消失了踪影。 听到她之前话语的所有人中,李如云最先恍然大悟:白晓苏当年号称“长耳定光仙”,“长耳”指的自然是她兔妖的本体,而“定光”说的则是她的速度,据说她的速度提升到极致的时候,连光都来得及将其施法定住。而自从认识她以来,除了在蓬莱彭祖硬接她的攻击后的反击使她受伤之外,她便再也没有被任何法术击中过。 身影消失,那并不是什么空间法术,而是她正以那远超常人的速度移动着,快到了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到她的程度。在这样的情形中,一道道血光毫无预兆的在楚戾的身上不断浮现,将他那一身白色的造物仙衣渐渐染红。白晓苏的声音也从结界中的每个角落响起:“你有办法应对我的速度吗?有的话就拿出来,否则就认输,今天玩得也挺尽兴的了!” 楚戾淡然一笑,额角的鲜血殷红若梅:“前辈,您未免也太心急了吧?”说着,一篷白色的光芒从他的身后亮起,一根根银色的锁链像从其中弹射而出,须臾间变成了长达百丈的一群庞然大物,像妖兽的长尾一样灵动的挥扫着。顷刻间,结界中的每一处空间便被布满了这些似真似幻的锁链。 银色锁链林立的空间中,一抹淡粉色的身影渐渐的从虚无中显现了出来,先是一道不太真切的粉色光影,之后渐渐变得凝实,移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最终在一块尚未被锁链填满的空间停了下来,重新显露出白晓苏的身影。手掌一挥,一道粉色的光罩从她身周绽开,阻挡周围锁链的靠近,接着她轻哼了一声说:“小子,你这招的确能让我施展不出速度来,但这招消耗的法力怕是也极为巨大吧,你又能坚持多久?” 第258章 意外之敌(下) 楚戾抬手将额角的那抹血迹拭去,轻摇着头说道:“前辈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样大规模的法术我的确坚持不了多久,但只要能在我坚持不了之前,打败了您不就行了吗?”说着,他的眼中亮起了两道璀璨的光芒,似乎将他的整个身体瞬间点燃。接着,他双手在身侧一挥,两道纤细尖锐的银色剑芒从他的掌中弹出,银色剑身的中央,各有一条别样的红色细线贯穿始终,从他的掌心生发,一直延伸到剑尖之处。 这道红色的光芒一出现,李如云顿时就察觉出了一丝古怪的意味,而这古怪的意味来源,竟是他身旁的五位尊者。向两侧瞧去,只见这五人都紧皱着双眉,神色疑惑的盯着那一抹细小的红色光芒,显得甚是古怪。但无论是他,还是那五位尊者,片刻后便又被战局的变化吸引了注意力。 两道萤火似的红芒在空中一闪而过,无数银色的锁链像是一只只被召唤了的巨兽,随着楚戾的动作一起击向被围在中央的白晓苏,锁链的顶端则化为无数形态各异的狰狞兽首,摆出它们最具攻击性的姿态,猛的击向中央的那一点处。 这招与之前风瑾炎对付庄君如时用的法术类似,但威力要强大了不止一筹,而最为被攻击者的白晓苏,更是已经被这些锁链围在了中央,身体的各个方位同时面临着攻击。 只不过白晓苏的手段,可远不是庄君如所能比拟的。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向胸前一挥,那环绕着她的粉色光团顿时如旋风般旋转了起来,上下舞动间,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道粉色的螺旋光柱。接着,螺旋光柱的长度陡然暴涨,化作了高达数十丈、宽达五丈的擎天巨柱。那些银色的、骨骸一样的兽首刚与它相触,便立刻被切得粉碎,成为了挥洒的银色星芒洒落下来。 而在绞碎了这漫天妖魔状狰狞的头颅后,这璀璨的光柱又再度化为那柄空灵飘渺的粉色刀刃,缓缓的从空中落下,在降落到与白晓苏腰部平齐的地方,被那只白皙的手掌轻轻地握住,随后便与那手掌之后的身体一起化作朦胧的光彩,划过一道柔美的弧线,撞向迎面而来的楚戾。 粉色与白色的光芒交织在了一起,那些断掉了的锁链也都重整旗鼓,再次的袭向白晓苏。一道道光芒聚在一处,像是白色的浪潮一般,环绕着白晓苏一次次的向内冲击。而白晓苏则宛若舞蹈一样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刃,将那白色的光浪一次次击退。她的那抹粉色的光华,就像是点缀在雪中的唯一的一朵梅花,耀眼而挥之不去。 但作为那白色光浪的中心,楚戾的身影也分外突出,他的速度比起白晓苏的确差了一筹,但远远未到之前白晓苏初次展露速度时,他表现出的无计可施的程度。尽管动作有些狼狈,但那双手挥舞着的银色双剑,却是一次次的将白晓苏那华美而致命的刀芒阻隔在外。而随着他挥剑次数的累加,他的动作还在不断地变得更加圆融如意,神态也变得越发从容不迫。 最使人注意的是,他那剑刃之上的红色渐渐的有了扩大的趋势,其上的光华也越来越亮。而随着这红色光芒的闪亮,一股苍凉久远的气息从这两道原本平常的剑气上透了出来,浸透了白晓苏的身体,覆盖了每一个人。 被这股气息所覆盖,五位尊者的神情再次变化,他们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一般,原本的疑惑之色一扫而空。或震惊、或恍然……五人的神色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他们目光的深处,都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崇敬之情。 这时,白晓苏也终于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她将自身的速度与法力提升到了极限,将光羽刃挥舞成了变幻莫测的绚烂云霞,一次次的试图将楚戾纳入云霞的光彩之中,她那雄浑的法力带动起的能量,使得周围的空间出现了麻绳状的一处处扭曲,被撕裂出的宇宙乱流更是随处可见。 但在这样疯狂的攻击之下,楚戾却始终像一片漂浮在浪潮中的树叶,随着白晓苏掀起的一次次粉色光浪起起伏伏,但始终保持着自身的节奏,不被浪潮所吞噬。而在这一次次的起伏之中,他手中的那两道原本细小的红色光芒,则在不住的扩大着,由弱渐强,渐渐地盖过了原本居于强势的白色。最后终于在某个瞬间,将最后一抹白色的光芒驱散,化作了两道通体红色的晶莹剑光。 “破!”楚戾大喝一声。他手中的红色的剑光陡然闪亮,瞬间将他的一身造物仙衣侵染上了同样的颜色。接着,那些漫天的白色锁链也变成了这妖艳的红色,而后便纷纷破碎,染红了整片天空。但在它们破碎的那一刻,结界中的空间却反而凝固了起来。那些碎片刚一破碎便被定在了空中,无法动弹。 同样无法移动的也包括白晓苏,在那红色光芒炸裂的刹那,她周围的空间便变得像岩石一样的坚固,甚至连转一下眼睛也做不到。而在她的对面,楚戾双手一合,两道细锐的剑光合成了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如水波般温柔。双手握着剑柄,楚戾的身体化作与之相同的红色光芒,笔直的斩向白晓苏的脖颈。 白晓苏心里很清楚,这凝固了空间的法术是通过那炸裂的红色碎片施展的。但楚戾那刺目的剑芒正在她的瞳孔中迅速的放大着,她已经没有时间去尝试破解了。双目一凛,一道决然的光芒在她的眼中闪现而出,她打算自爆肉身,从而解开身周空间的凝固,尽管这对她的伤害颇大,但如今的情况,也顾不了许多了。 然而她刚刚下了决心,还没来得及运转法力,突然感觉一阵空虚之感从元神的深处袭来,她刹那间丧失了对身体的一切控制!“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她骇然的想着。但一股突兀的力量突然环住了她的身体,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揽着她的腰际一样,那限制着她的凝固之力宛若无物一样的被她摆脱。接着光影一闪,她的身体便出现在了结界之外。 一抹异样的神色浮现在她的脸上,双目中闪烁过一阵阵波光般绚烂的光彩,但终究归于平静。她冲着结界中的楚戾淡然一笑道:“年轻人,你赢了!”说完转身便返回了人群,再不说一句话。 击在空处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白晓苏爽快的认输还是让楚戾露出了笑容。他向着白晓苏的背影说道:“多谢前辈赐教!”接着手掌一挥,那漫天的红色光芒消失不见。他的身体也落到了地上,再次出现在了五位尊者的面前。 他那身造物仙衣却并没有变回白色,仍是从头到脚的红。这时离得近了,没有了其他光彩的干扰,李如云终于确认,这种红色,是十分罕见的海棠红。而同样的颜色,他在几天前便亲手触摸过。 “是你盗走了道果,并把它吞噬了吧?”李如云双目灼灼的瞧着楚戾,沉声说着。楚戾哈哈一笑:“李兄果然聪明!只可惜晚了一步,你看!”说着手掌在身侧一拉,一道裂缝出现在他身侧的空间之中。一个衣衫破碎的身影接着从其中跌落而出。 “老二!你怎么样?”李如云焦急的喊道,李玉龙艰难的睁开了双眼,眨了眨眼,勉力说道:“还……还好……”李如云又转向楚戾,冷冷的说:“看来你是用法术操控他盗走道果,再利用他与我魂魄波动相同的这一特点诬陷我,给你自己制造吞噬道果的机会啊!” 楚戾傲然道:“不错!想来这世间,两个魂魄波动完全相同的人,大概也只有李兄了吧?我能成功,李兄可是第一功臣!”李如云“呸”了一声,转头瞧向候武等五位尊者,朗声道:“几位尊者,现在真正的犯人已经出现了,该把我放了吧?我们一起将他绳之以法!” 但出人意料的是,听了他的话,五人却是毫无所动。而远处的人群之中,新一轮的嘈杂之声也由小渐大,萦绕在人们的耳畔。五位尊者中,四人都瞧向候武,而候武的神色却极为复杂,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瞧着他们的神色,楚戾又发出了一阵笑声。从他的神态中,李如云渐渐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疯狂之色。接着他便听到楚戾对他说道:“李兄,这天外天还有一点规矩是你不了解的,而这也将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他瞧向候武等人,神色变得潇洒而傲然:“侯前辈,怎么?我与你说了这些话,你也该回应我几句了吧?”候武那挣扎着的神色终于渐渐止息,颓然之色爬上他的双眉,他双手虚合,朝着楚戾躬身施礼,恭敬地说道:“属下金日尊者候武,见过天尊!” 在他身后,另四名尊者也都躬身施礼道:“属下见过天尊!”而远处的人群之中,除了玉虚宫、太古神裔和白云山三派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纷纷垂下他们高昂的头颅,朗声道:“见过天尊!”声音响如雷霆,震颤着每一个直立着的人的心灵。 第259章 决死之战(上) 李逸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他那双正看见数以千计的人们同向楚戾臣服的眼睛。强行使自己保持镇定,他涩声问道:“这是为什么?是他盗走了道果,难道不应该一起对付他吗?为什么反而叫他天尊,向他臣服?” 楚戾轻哼了一声,似乎是嘲笑他的无知。五位尊者也都面色尴尬,别过脸去不敢瞧他。只有李玉龙深吸了口气,气若游丝的说道:“哥你有所不知,盗走道果自然是重罪,按天外天的法则来说无疑应当受到尊者们的围攻。但天外天的法则还有另外的内容,那就是一旦这人已经与道果融合,天外天中的所有人都要向他臣服,尊其为天尊。因为包含在道果之内的鸿钧的道之精髓已经被他继承,同时,整个天外天也都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说完这话,李玉龙的脸色已经变得如死灰一样,李逸云的神色间也现出了绝望之色,但他仍不甘心,追问道:“道果能够给他的,无非是法术法力的运用之道,他又是如何能够短时间将修为提升到这样的程度呢?”在李逸云看来,楚戾此时的修为尚未达到混元境界,这点眼光他自信自己还是有的。而他又强于白晓苏,那就应当是处在造物巅峰和混元之间的半混元之境。而在通天之路中时,他不过造物中期的层次,就算得到了大道的传承,这样的提升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法力的积累才够。 李玉龙颓然的笑了笑:“哥你没发现少了一个人吗?他把九婴给吞噬了!”“什么?”李逸云高呼一声,双目中的绝望已经被怒火所替代。九婴曾陪伴了他数年的时光,不仅在修炼上对他有颇多助益,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好友之一。虽然在禹皇陵和通天之路时曾与他为敌,但那都是与吴尘在一起。而现在,听了莒龙子关于九州鼎作用的说明,他对于师父的目的,也多少有了些猜测,对九婴的怨怼自然便烟消云散。他甚至计划着再见面之时要痛饮一番一释前嫌,可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楚戾,你敢解开我的禁制吗?”李逸云一字一顿的说着。这时,围在结界之外的人们也都纷纷得知了人们向楚戾臣服额原因,但以吴尘为首的人们却毫不顾忌这些。一道道凛冽的光芒在他们手中绽放开来,重重的击在结界之上,整个结界顿时开始了剧烈的摇晃,一道道裂痕也开始浮现了出来。 但楚戾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态,他随手一挥,一道海棠红色的光华挥洒而出,落到那正受到攻击的结界之上,那结界顿时便被镀上了一层妖艳的红芒。同时,奔涌的灵气从西面八方冲来,无休无止的融入结界之中,瞬间修复了它所遭到的破坏,甚至比起遭受破坏之前更为坚实。 接着,楚戾又伸出食指,竖直的指向天空。一道细而尖锐的光芒穿过了上方的结界,没入无边的天空。之后,墨染般的乌云迅速的凝聚,布满了这座山峰上方的大片天空。无数醒目的漆黑光华像大海中的浪花一样在乌云中翻滚着,瞬间便各自掀起了一道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光柱,从空中笔直的坠落,砸向山峰四周的人群。 每一道雷霆,都堪比太清雷劫的威能。山下的数千人中,仅有百余人能够正面抵御,其余的人中,有的移动迅速避开了雷霆,有的通过他人的帮助避开了雷霆。但大多数的,却是被那些漆黑的电芒击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有的则连最后的惨叫都没有发出,直接在雷光中魂飞魄散了。 雷霆渐止,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布满了整座山峰。而空中的黑色云团中,却又在酝酿着下一次的攻击。那些伤或未伤的羽化境界以下的人们连惊叹的时间都没有,就立刻全速向远处飞奔,有的则依托于身旁造物境界的师长,藏入了他们的内宇宙之中。而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漫天的黑色雷霆便再次击落,将人们的身影纷纷淹没。 这时,楚戾才回过头来瞧向李逸云。他又笑了,不再是那招牌式的微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觉得某件事物可笑而发出的笑意。他甚至笑出了眼泪,边笑边说着:“哈哈李兄,你想要杀了我吗?那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做的这一切,哈哈哈,现在甚至把自己献给一个死人,哈哈,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说到这儿,他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带着泪光的双目瞬间燃起了火焰。“我的目的就是在堂堂正正的决战中,将你杀死啊!”说着他一抬手,手指朝着李逸云的眉心一点,红色的光芒箭一样的射出,正中对方的眉心。一层薄膜状的光华从李逸云身上脱离开开,散入了他周围的空中。神念与法力的连接瞬间构成,之前限制着他的力量全部消失了。 “虽说你之前一直被囚禁,但我也刚刚和人斗了一场,我觉得还算公平。李兄你觉得呢?是现在就开始还是等我们各自休息一番再开战?”时隔多年,楚戾再一次的向李逸云正式邀战,而这时的他,言语显得极为平和轻柔,就像与友人相邀出行一样,但他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杀气,却比数年前还要强盛数倍。 “现在就开始吧!”李逸云的声音也平静了下来。他活动着四肢,淡淡的说:“不过我还想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恨我?”楚戾哈哈大笑,半晌才停了下来,他摇着头说:“李兄,这么多年你还没想明白?也罢,让你死个明白吧。我想杀你说到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嫉妒啊!” “嫉妒?嫉妒什么?”李逸云反问道。楚戾轻笑着:“嫉妒什么?那可多了。你有一个爱你如子的师父,即使是你叛出师门他也毫不追究,甚至还替你掩饰,而我师父却只把我当作棋子,用不到了就丢在一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而我深爱着的女子,也是一心倾情于你,可你却不顾她的深情,和别人双宿双飞。就连你最弃之不顾的官场之中,你也是时时有贵人相助,一路平步青云,甚至裂土封侯。而我呢?从头到脚都是一个笑话。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李兄!”楚戾闭上了嘴,目不转睛的盯住了李逸云。 “我理解了,原来是这样。”李逸云释然地说:“看来真的要有个了断了,那就来吧。”说着,他的身影一闪,便来到了楚戾的面前,全身的每个角落都已经燃起了三色闪耀的火焰,手中一道四尺长的剑芒挥斩而出,发出狂龙般的咆哮。 而相比起来,楚戾的动作要温和的多了。他轻抬手腕,一道海棠红色的剑光弹射而出,随着他手腕的转动影响李逸云蓄力一击的风虎云龙。两道光华在空中一撞,发出宛若琴弦弹拨的悦耳响声,之后又各自弹开。 楚戾像舞蹈一样轻盈的旋转着身躯,红色的剑光划过新月一样的曲线,再次斩向李逸云。而李逸云的动作虽说不那么轻盈自然,却也是有条不紊。三色剑芒化为了凝实的掌影,招式自然而然的转换成了烘云托月,影响楚戾的红色剑芒。 剑芒斩在了三色掌影的中央,那三色的光芒顿时炸裂开来,化为了耀眼的气浪。这时五位尊者早已退出老远,将整个山顶都留给了他们两个。李逸云借着这股气浪对楚戾的阻挡,纵身掠过了那漆黑深邃的深渊。 这时,李逸云起了乘机遁走的想法,立刻便要施展瞬移类的法术。但这时,有一道红色剑芒越过那三色光浪劈斩而出,像生了眼睛般精准的划过一道圆弧,斩在了李逸云身后的空处。李逸云身周的空间瞬间变得凝固了起来,使得他再也无法撕裂空间遁走。 而面前的光浪也在另一道红芒的闪现中一扫而空,楚戾面带笑意的瞧着李逸云,淡淡的说:“李兄,别走啊!那多无趣啊!再说你难道忘了吗?如今整个天外天都相当于我的内宇宙,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已经隔着百丈的距离,开始朝着李逸云不断地点去,每一次手指的点出,都会射出一道红色的尖锐光芒,像一根根锐利无匹的长钉一样,闪电般的射向李逸云。 手臂一齐挥动,两副太极图般旋转着的圆形光芒在李逸云双手的剑芒中涌现。现在的他,已经能用两只手分别施展风卷残云,挥出两股太极形的剑芒。剑光闪烁的同时,他也将自身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不断地纵横跳跃,躲避着楚戾指端射来的细密的锐芒。 但即使是这样,也终究无法完全抵挡住楚戾的攻势。尖锐的红芒无处不在,不但布满了李逸云的前方、两侧,有的还绕过他的身体,从他的身后射来……而每一道穿过他阻拦的红芒,都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一个贯穿的孔洞。每被击中一次,那锥心的疼痛便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但他却只能强忍的疼痛继续挥剑,否则便会被接下来更加密集的攻击刺成筛子。 渐渐的,李逸云身上的衣袍已经布满了血迹,堪比混元境界的肉身愈合速度也无法及时愈合伤口。他开始心急了,脑中思绪走马灯似的闪过。他现在的整体实力,已经不弱于白晓苏,但那还不够,因为白晓苏刚刚便败在了楚戾的手中,要想取胜,只有找到楚戾的弱点这一条途径。 在修为层次上,他是造物后期,而楚戾则是半混元级别,足足高出他两筹,而身体、法力的强化方面,楚戾可能还没有像他那样在五个方面都达到混元的境界,但肯定相差不远。他并没有明显的优势,这从之前两人近身交手的那一个回合便看得出来。“我到底有没有可能击败他?”李逸云心中开始渐渐失去了信心。 第260章 决死之战(下) “住手!”一声女子的娇喝从远处传来,交手中的两人一听心中都猛的震了一下,楚戾眼中露出一丝涩然,李逸云的双眸则再次闪烁起求胜的火焰,两人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透出不死不休的姿态。但风沐翎接下的的话语却令他们的神色又陡然变化,险些掉过个儿来。 相互交击的光芒中,只听风沐翎高声喝道:“楚戾,住手!我跟你走!”一听这话,李逸云立刻就呆在了那里,手中挥舞的剑芒消失不见,悬浮在空中的身体也向下跌落。两道长而尖锐红芒从正面径直的贯穿了他的胸口,带出两道喷涌的血线,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尽是迷茫、不解与痛苦之色。好在楚戾这时也被这句话震住了,暂时忘记了继续攻击,否则李逸云已经殒命于此了。 转头瞧向远处的女子,楚戾声音颤抖的问:“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吗?沐翎姑娘?”风沐翎悬在空中,一边试图打破结界,一边大声喊道:“真的!你现在住手,我马上就跟你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楚戾笑了,这是他自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那一瞬间,所有的杀气、仇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单纯的满足之态,但这样的神态不过持续了短短片刻,便渐渐地转为了怅然的无奈之色。他轻叹了口气说:“沐翎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才这样说的,但能听到你这样的话,我也很是满足了。若是今日之前,只要你说出这样的话,不管你的心意究竟是什么,我都会听你的,但是现在,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接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回来瞧向李逸云:“李兄,我们继续?” 李逸云没马上理他,而是转头瞧着风沐翎,他那神色迷茫痛苦之色也已经转为了复杂而激动的神情。他目不转睛的瞧着对方,嘴唇不住的轻颤着,最后终于毫无顾忌的大喊了出来:“我就算是死,也不用你来牺牲自己!若是连你也保护不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这一刻,他将两人尴尬的关系扔到了一边,肆无忌惮的喊出了这有些暴躁的话,顿时觉得灵魂深处的某处被豁然贯通,再也没有以往的郁结之感。 之后,他毅然的转回头迎上了楚戾的目光,笑着说:“来!我们继续!”说着手中剑光一转,圆形的太极图样出现在他的身前,一道道灿烂的光华从其中不断地射出,向之前楚戾攻击他一样的反攻了过去。而楚戾则缓缓的抬起了手,似乎有千斤的重量压在上面。而随着他手掌的抬起,他身周的空间再次变得凝固。李逸云发出的那些光箭瞬间便被封冻在了空中,再也无法移动。而楚戾跟着手腕一转,一篷密布的红色光雨从他前指的指端挥洒而出,穿过李逸云光箭的缝隙,向他刺了过来…… 一行滚烫的泪水从风沐翎的脸上流了下来。她之前的确是想着牺牲自己,因为她觉得对于李逸云来说,自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事物。直到现在,她还清晰的记得李逸云得知姬玉柳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时的神情。她也正是因此觉得,李逸云爱的人,始终都是姬玉柳,他们两人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时光,也只是因为那时的他以为姬玉柳是他的姐姐罢了。 而后来姬玉柳死了,她非但没有觉得有机可趁,反而更加绝望了。因为她觉得,活着的人是永远没办法和死了的人相比的,更何况她还是死在李逸云的怀中。她原本的打算,只是在李逸云因为姬玉柳的死而伤感的时间里安慰他,之后便再不相见。因为她对感情的要求,也是极为苛刻,容不下一点模棱两可。只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才使得她没能及时离开。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狠下心,却总是忍不住用尽全力帮他,甚至恳求母亲带领族人为他出战。 而刚才,见到李逸云岌岌可危的事态。她便生出了用自己来换取李逸云性命的想法。她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李逸云不过失去了一个朋友,却能够平安。楚戾也能得到他想要的幸福。唯一没有被满足的便是自己的心意,可那又有谁在乎呢? 而李逸云那更像是训斥的表白传出来时,她之前的想法瞬间崩溃了。“原来我在他的心中竟是这样重要的吗?”她心中想着,泪水不由自主的便滑落了下来,心中那原本存在于两人间的隔阂也被滚烫的泪水融化,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一定要活下来啊!”她在心中祈祷着,目不转睛的瞧着打斗中的两人。 楚戾的发出的那红色光雨所过之处,空间尽数凝结,像是一股凛冽的寒气,正向李逸云所在的方向扩散着一样。李逸云双眉一挑,天山遁的卦象从他的身体中浮现了出来。接着,那迎面袭来的红色光雨,连同它后面的楚戾,都瞬间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作为李逸云最早掌握的法术之一,天山遁已经被他修炼到了极高的层次,他甚至有信心,即便是比起它的创造者伏羲,也差不了太多。而他现在所使用的,可不是那最基本的空间转移的能力,而是一种极为高深而玄妙的能力——遁去。 这时的他,身体周围都是一片虚无,他在这一刻,已经完全脱离了所有的宇宙,不处在任何的空间中。现在的他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到之前他所在的空间,二是任意转移到天外天的其他位置。而无论他在这个“不存在的空间”中停留多久,他回到天外天的时刻都会紧接着他发动法术的那一刻,没有丝毫的延迟。 若是对手是其他人,甚至是货真价实的混元境界的高手,李逸云都会选择第二条路。但如今的对手是与道果融合的楚戾,李逸云有理由相信,无论他逃到天外天中的哪个位置,楚戾都有办法让攻击毫无迟缓的落到他的身上。因为整个天外天,不过是楚戾的内宇宙罢了。 因此他只剩下唯一的选择,那便是回到原处,击败楚戾。可楚戾的弱点究竟在哪里呢?他得到了道果,吞噬了九婴的全部力量……突然,一连串的画面连同话语在李逸云脑中纷纷闪过,他准确而及时的抓住了那道灵感的电光! “我知道了!”他露出一丝明悟的微笑,身体轻轻一震,便回到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迎面对上那漫天的光雨。但这时的他,眼中却是充满了自信。握在手中的剑光消失不见,他掌心朝前的伸出手掌,地天泰的卦象从他的掌中浮现了出来。 一股天地倒转的洪流从那卦象中喷涌而出,光芒的深处,仿佛正展现着宇宙崩塌、世界重塑的光景来。而那气势汹汹的红色光芒在与之接触之后,立刻以相同的气势倒卷而出,反向朝着楚戾射出。 而用这招逼开对手的李逸云,则展开天光云影的身法,顺着红光反射的势头化作残影掠了出去。同时,他的双手已经将那被完全唤醒了的神剑高擎过头,狂龙般的漩涡光浪在长剑的剑刃上汇聚了起来,似乎一剑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 面对着李逸云全力一击的云动九天,楚戾有些出乎意料,但依旧保持着胜券在握的神色。他手掌向前轻轻一拍,那些倒卷而出的红色光箭立刻便粉身碎骨,连同李逸云地天泰的卦象一起化为片片碎屑,呼啸着冲向李逸云。而在李逸云云动九天的席卷之下,都纷纷卷入那三色的光浪之中,一起朝着楚戾劈斩而来。 楚戾神色不变,双手在身前一抓,一股磅礴的能量朝着他掌心抓着的空间处凝聚了起来。在这一刻,那一处变成了整个天外天的中心,所有的灵气全部集中到那一点上,经由楚戾的手化作一股海棠红的冲天光柱,带着整个世界的威压缓缓倾倒,迎向李逸云全力一击的云动九天。 两道光芒迅速的靠近着,李逸云的三色光浪已经出现了扭曲,楚戾的光柱却是岿然不动。不用比较也知道两者孰强孰弱了。楚戾眼中开始露出一丝释然,他好像已经看见李逸云在这一击下身死道消的场景。 但就在两者相撞的前一瞬,一道以旋转着的黑白透明三色为中心、七彩光带环绕的光芒陡然从李逸云的双目中激射而出,笔直的冲入了楚戾的双眼之中。楚戾愣了一瞬,随后便感觉一股撕裂的剧痛从元神的深处传来,他手中的光柱顿时溃散,双手用力抵住额头,一阵阵疯狂的神色从双眼中射了出来,张大了嘴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同时,一道道模糊的光影从他的眉心中涌现出来,为首的是一只有着九个头颅的巨兽,还有无数其他的光影纷纷涌现,争抢着要从他的头颅中钻出来。在他们的拉扯下,楚戾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甚至连一步都无力移动。 李逸云之前的思考中,想出楚戾的唯一弱点便是他所吞噬的魂魄,按他自己所说,他所修炼的噬天诀,是经过秦玄改进的,不需要有与自身阴阳相补的魂魄填充就可以修炼。但正是这样,他也无法将吸纳的魂魄尽数炼化。因此,李逸云便想起了九婴的“九幽索魂”之术,用这直击魂魄的力量将他的魂魄搅乱,从而使那些被吸纳而来的魂魄纷纷爆发。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完全正确。 瞧着九婴那虚无缥缈的魂魄,李逸云心中浮起一丝悲凉。他双手落下,聚在手中的剑气重新钻回了他的体内。此时,他也已经来到了楚戾的身前。手掌遥遥对着他的眉心,山地剥的卦象从掌心浮现,烙印到楚戾的眉心之上。一颗巴掌大小但无比璀璨的光球在楚戾的惨叫声中浮现而出,落入李如云的手中。 “道果!”李逸云的身后顿时响起了五位尊者的声音。但李逸云却毫不理会他们,泽地萃的卦象在他的眉心与海棠红的道果之上同时浮现,缓缓地没入两者之中。而在它消失的同时,道果也化作一道海棠红的光彩,融入了李逸云的体内。 转回身瞧向五位尊者,李逸云刚想笑一笑,但一股撼动天地的力量猛的砸在了他的魂魄中央。他忍不住痛呼一声,在他这声痛呼声中,那淡红色的结界轰然破碎,化作漫天的碎片。 而几乎在同时,一道璀璨的白色剑芒从虚空中陡然刺出,瞬间笼罩了白晓苏那惊讶的脸庞! 第261章 灵宝道尊(上) 闪耀的白色剑芒中,无数道细小的光芒似乎组成了一个个旋转着的环形,昭示着法力在其中的无尽循环。浩瀚无垠的宇宙至理通过这光华的流转肆无忌惮的展现着,昭示着他那玄妙而伟大的力量。 比起楚戾用来对付李逸云的那招,这一招显得并没有那样的威震天地、声势浩大,但却有前者所欠缺的圆润、和谐、无懈可击。这样的攻击,只有真正混元境界的高手,才能施展的出来! 在它那光芒的笼罩中,白晓苏身体似乎被冻结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她的思维也变得极为迟缓,甚至连恐惧之感都来不及生出,只是呆呆的瞧着那逼近的炽热白光,似乎整个人都陷在其中不能自拔。 那道白色的剑芒却是毫不留情,转瞬之间,已经无声的贴上了白晓苏的脖颈,眼看着便要继续斩下。这时,一股满含愤怒的气息陡然爆发,那一瞬间,站在白晓苏周围的人们无端的觉得好似置身于炼狱之中。同时,一道七彩光华自下而上的划去,击在了那白色的剑芒之上。 光华闪烁间,那之前还无可匹敌的白色剑芒立刻像是被击中要害的毒蛇一样,抽搐着弹了回去。七彩光芒顺势跟进,将那白光进一步的逼退后才收回攻势,而那手持七彩光芒的身影则站在了白晓苏的身侧,空出的左手已经将她揽在了怀中。 白光退散,那限制着白晓苏的力量立刻如退潮般撤去,她的思维恢复了正常,也瞧清了正揽住自己肩膀的人。眼波如沸腾的水一样激烈的波动着,她扬起手来,毫不犹豫的用力的抽了那人一个耳光。接着又猛的扑了过去,将整个身子没入那人的怀中,用力的将他抱紧,任凭自己的泪水顺着他的衣衫滑落。 而对面那被逼退的白光后方,秦玄的身影闪现了出来。他的造物仙衣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一种自然圆融的光芒却正从他的身体中源源不断的发出,相貌也似乎年轻了十岁,变成了三十许的模样。站在那里,他面色深沉的瞧着对面的两人,嘴角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收起了剑芒,一向孤傲的他竟然对着那站在白晓苏身边的那人拱了拱手,神色也变得难得的郑重,不无尊敬地说:“晚辈秦玄,拜见灵宝道尊!” 秦玄的突袭无疾而终,但另一边李逸云的情况却是千钧一发。他原本的想法是觉得将道果从楚戾身体中剥离后,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自己与之融合,这样一来消除了楚戾夺回道果的可能,而来他也想借机戏弄一下五位尊者,以报他们囚禁自己的仇。但他刚将道果纳入体内,一道磅礴的意念便冲道果中钻出,向着他魂魄的最深处涌去。像撞击城门一样的一次次的碰撞着他的元灵自动展开的壁垒。 伴着它的冲击,无数模糊的光影也开始在李逸云的脑中闪现,有众人开怀畅饮的情形,也有女子巧笑的娇颜,更是不乏修炼之路上一次次突破瓶颈的场景,但这些场景,却没有一个是李逸云经历过的,它属于另一个人,那个喜欢海棠红色,霸绝天下的绝世强者——鸿钧! 李逸云这时终于明白了楚戾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他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吞噬道果的代价,就是让自己的意识被鸿钧取代,完全的失去自我!楚戾应当是用了某种方式延缓了这个过程,但从他常态神色、惯用语气的变化中,依旧可以看的出,道果吞噬人意识的过程是不可阻挡的。 “难道作为‘李逸云’的我,就要在此地死去了吗?”他在心中问着自己。此时的李逸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对那见到他情形古怪,正凌空而来的人们也视而不见。 但楚戾却在这时稍稍稳住了躁动的魂魄,也瞧见了那正飞掠而来人们,他的目光落在了当先的风沐翎身上,但她此时却是目不转睛的瞧着李逸云,对他的注视置若罔闻。楚戾心中最后的火焰被燃了起来。他嘶声吼道:“李逸云!我要杀了你!”说着,他全身闪烁起白中透红的璀璨光芒,身体像被最炽热的火焰点燃了一样,从灵魂的最深处燃烧了起来。接着,他的身体便在空中炸开,殷红似血的光浪在惨白色的背景下绽放,带着他最后的执念,向李逸云冲去。 “不要!”风沐翎尖叫一声,身体一闪,下意识的便来到了李逸云的身前,将他与那致命的光芒隔绝的两侧。她根本就没有思考自己那纤细的身体能不能挡住光浪,变成了空白的脑中也再想不出其他的手段,只是将双臂张到了最大,毫无惧色的迎向那红白双色混杂的光芒。 但在她即将被光浪淹没的时刻,一个褐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那人回过头,冲着她露出了一丝久别的微笑,那是她自从父亲去世后,便在未见过的笑容。接着,一只手掌搭在她的肩头之上,温柔的一推,将她推向了后方。然后,风瑾炎便在那温柔的笑意中,同样引爆了自己,化作了与楚戾相反方向的光浪,与之对冲在了一起,化作了漫天的星辰。 “不——!”风沐翎用尽全力的呼喊,无数的画面一齐涌向她的眼前,最后化作那消散的点点星光,她的头无力的向下一垂,失去意识的身体笔直的向下方坠落,两行泪水从她那闭着的眼中轻轻地滑落。 这时,吴尘也赶到了近前。他手掌一挥,一道柔和的劲气便托住了风沐翎的身体,将她缓缓地放在了地上。接着,他转身瞧向正双手死命摁着额角,面目狰狞的李逸云。略一思索,从指尖弹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射向李逸云的眉心。但在它到达之前,一层红色的光幕在他的眉心处一闪,顿时将那白色的光芒凌空击碎。 “没办法的!”候武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吴尘转过头,对上了他那双苍老而无奈的目光。“与道果融合的人,都会被鸿钧祖师的神念洗去自己所有的记忆,再以‘鸿钧’的记忆重生,成为新生的他,正是因此,天外天才规定与道果融合的人,便是掌控一切的天尊。”说到这儿,候武又瞧向那些尚未消散的光浪,摇着头说:“至于之前的年轻人,可能是用了一些手段延迟了这个过程,但归根结底是不可逆转的!” 吴尘听完了他的话,脸色变得铁青,但却依旧没有停下来。双手不停地舞动,手指组合成一个个繁复的手印,身体上再度展现出与候武斗法时那电光环绕的姿态。一道道形态、特质各异的光芒像雨点般的从他的指端吐出,不停地向着李逸云倾泻过去。但毫无疑问的,这些光芒刚一接近,便被那闪现在李逸云体内的海棠红色光芒弹开。渐渐地,吴忧、虞烬连同上官纵等人也都围了过来,但面对着这样的局面,他们自然也都是束手无策。 李逸云此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在道果中鸿钧意识的不断冲击之下,他那元灵所构建的防护已经千疮百孔。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质疑自己的记忆。偶尔闪现的清醒状态也开始越来越无力。法力转化魂魄之力的速度已经被他压榨到了极限,但依旧快要崩溃了。无论是那无往不利的三生剑气,还是那为他带来无数奇迹的造化之力,此时都毫无作用。 “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他?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一个混元境界高手的神念?”李逸云不停地问着自己,突然,一个令他无比激动的想法跃出了他的脑海。绝处逢生的喜悦,甚至让他在这一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双目闪着耀眼的光芒高呼道:“我知道了!” 听他无端的喊出这样一声,周围的人们都愣住了。但李逸云可没有时间去看他们。抓住这可能是仅有的机会,他纵身一跃,身体先升高了几分,之后又近乎笔直的向下坠落,跌入那山峰中央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消失不见。 见他如此,吴尘立刻按捺不住,也要跟着跳下去。但候武却突然探出手,越过他身周的电光拉住了他,沉声道:“你刚刚没听到他说的话吗?”吴尘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对,各自燃起耀目的火焰,之后又各自收敛,吴尘轻轻地甩脱了他的手,转回身瞧着围在周围的其余人说:“大家稍安勿躁,先静观其变吧。”于是众人也都在山顶找位置站好,转而关注远处那悬浮在空中的三人。 搂着白晓苏的那人对秦玄冷冷的扫了一眼,轻轻地拍了拍白晓苏的肩头,示意她暂时退开。这才开口对秦玄说道:“你知道是我?”语气虽有些诧异,却也并不惊讶。若是李逸云和候武在此,则说不定认得出,他正是那十年前在召南剑山中,给候武掌柜、李逸云做厨子的客栈送柴禾、野味的那个乡民! 秦玄笑了笑:“自从我知道天外天这个存在的时候我便在想,究竟是谁能有这样翻天覆地的本事呢?作为鸿钧造出的世界,这里的确更适合修炼,但鸿钧却图省事,抓来的都是些有了根基的修士,他们的确使这里人们的整体修为很高,但正是因为他们修为上有了基础,走的路已经固定,而鸿钧却又用自己的意志去影响他们,道、路不通,几乎断绝了所有人突破混元境界的机会。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来自华夏的人操控着这一切呢?接着我就想到了你!” 在灵宝道尊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秦玄接着说:“尽管三十年前,曾经有人声称亲眼见到你陨落。但我实在不相信,作为百年前仅次于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存在,当代天赋、气运最强的修士,你会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里,以一种默默无闻的方式死去。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应当是你修为突破,达到混元境界的时候吧?我说的对吗?灵宝前辈!” 第262章 灵宝道尊(下) 灵宝道尊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没错,没想到你居然猜的这么准,继续说,你还知道些什么?”秦玄对他的话不以为意,神色依旧如常:“至于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实在是猜不透,不过想来应当是与鸿钧在华夏留下的某些事物有关吧?不过这只是猜测,我完全确定天外天幕后之人是你还是在我到达这里以后,许多人或许不知道。虽说鸿钧的法术中也有日月五行的法诀,但真正将它作为法力核心,并创出《七曜诀》的,可是前辈你啊!”说完这句,秦玄微笑着盯着灵宝道尊,不再言语。 “看来我真的是小看你了啊!”灵宝道尊幽幽地说。他有意无意的向着李逸云跌落的深渊处瞟了一眼,便又转回了目光,瞧着秦玄,但似乎是对白晓苏解释着:“我是从……祖师与剑灵一起留下的神念中,获取了这里的信息,他说按着他的计算,十年左右便可以完成,于是我便来到这里,打算遵循他老人家的脚步,把这最后一程走完。” 之后,他温柔地将白晓苏抱着自己的双手从身上拉下来,用手一推将她送了出去,目光变得如火一样炽热:“我的使命原本已经完成了,一切都跟我无关了,我也没打算去理你的关于九州鼎的计划。可你居然在这个时候来针对我?还以晓苏的生命作为威胁!看来今天一定要有一位混元境界的高手在这里陨落了!只是我很好奇,你突破混元境界时,为什么没有什么征兆?难道像我一样,是风调雨顺的祥瑞之兆?” 但随即他又露出明悟的神色:“哦!我懂了,你是借着道果离位而又未与人融合之时,造成的天地间能量混乱之态蒙混过关的吧?”秦玄哈哈一笑:“前辈果然是我的知心人!不过有一点您似乎也故意没提吧?若是我对您不理不睬,恐怕您离去之时,会将九州鼎的掌控悄悄地转移给那个小子。”说着他也朝着山巅瞟了瞟。“那样的话,不管他仍旧是那个蠢小子,还是变成了鸿钧。对我来说恐怕都更麻烦了吧?所以在这之前除掉您,才是最简单的方式吧?” 灵宝道尊哼了一声,喝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费什么话?开始吧!先让你出招!”说着手掌一挥,七彩的光芒缩回了他的体内。这时,白晓苏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灵宝!不许死!”灵宝道尊撇了撇嘴,小声说着:“女人真是麻烦!”不过还是背对着她大喊了声:“知道啦!” 见此情形,秦玄又发出了一阵笑声,笑着说:“前辈,既然你这样客气,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话音未落,厚重的白色光浪已经从他的身体中国扩散出来,顷刻间将灵宝道尊围在了中央。厚重的白色光芒立刻将他的视线遮挡住,并且还在朝他的身上扩散着。 灵宝道尊将手一挥,七彩的光华拖着长长的尾焰,从他的脚底升起,环绕着攀上他的头顶,并向着更高处冲去,那些白色光芒与之一触,顿时便像冰消雪融般的消散了,其中还伴随着仿佛厉鬼哭嚎的凄厉之声,一团团生着人类面孔的光球也随之暴露了出来,小心地避过灵宝道尊的七彩光芒,拖着尾焰在白光中来回穿梭着。 瞧着自己的攻势被击退,秦玄却一点也不惊慌。他淡然的声音从白色光芒的每个角落传了出来:“灵宝前辈,我的噬天诀可不会这么轻松的被你解决哦,糅合了诸多生灵魂魄的它,特点之一就是近乎无限的生命力!”话音未落,那些被灵宝道尊击散了的白色光芒便又重新聚拢,发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再次朝着灵宝道尊冲来。 嘴角勾起,灵宝道尊冷哼了一声“封!”手掌向天托起,五指指端各自闪耀起五行的光彩,掌心处则闪耀着日月嵌套的图样。但此时,那金日银月正飞速的旋转着,一点微不可见的黑芒出现在它们的中心,强横的引力从其中爆发而出,借着那些白光冲来的势头,将它们一股脑的吸入其中。 如同被抽丝剥茧般的,浓重的白光迅速消逝,那些狰狞可怖的鬼魂状光芒渐渐地变得无处可藏,在灵宝道尊掌心处传出的引力拉扯下,开始挣扎着向他掌心处靠拢。 这时,一道白色的螺旋状光华在那残存的白色光芒之外出现,那些拖着长尾的魂魄立刻露出人一样兴奋的神情,依照它的召唤纷纷投入其中,在它的中心化作一道纯白色的剑光。接着,它便在身后那人的推动下,闪电一样的刺向那七彩环绕的灵宝道尊。灵宝道尊也在刹那间再度挥舞出他的七彩剑芒。 光影交错间,两人的剑光已经在空中交击了无数次。但所传出的声音却只有长长的一声,因为双剑交击的实在是太快,响声都连在了一起。此时,还留在这里的人们也都纷纷被吸引了过来。剩下的人数只有不到百人,但能从刚刚楚戾引发的太清雷霆之下幸存,实力大都达到了羽化境界。但即便是他们,此时也完全看不清两人的动作,甚至连人形都看不见,只能瞧见七彩和纯白的两团光华在空中不停的相互接近,又相互分开,而它们的每一次碰撞,都使得整个空间产生了震荡,连空气都似乎有裂开的迹象。 而即便是那些造物境界的高手,也只有达到造物后期或者更高的寥寥几人能够勉强捕捉到两人的动作,其余的人也都像看着一场虚假的幻影一样,生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处在众人目光的中心,打斗着的两人却是泰然自若。秦玄狂放不羁的笑声不住的传出,笑声中,他朝着灵宝道尊朗声道:“前辈!我在剑法上也是浸淫过将近十年的,怎么样?可还拿得出手?”虽说出言询问,但他傲视天下的语气却已经自行给出了答案。 一听这话,下方的玉虚宫门人顿时便恼了。纷纷骂了起来:“呸!大言不惭!还好意思在灵宝祖师面前卖弄?祖师认真起来,一招就把你废了!”“你这个败类!看你还能得意多久?灵宝祖师!快快清理门户啊!”即使是冉易风这样的前辈也忍不住大喊道:“灵宝祖师!请帮助我们除了这败类!” 但当他们的声音渐渐弱去,灵宝道尊的话语却传出了事与愿违的意味。他不辨喜怒地说着,对象则依旧是秦玄:“的确不错!我当初曾被人称过近战无敌,你能与我相持不下,剑法的确值得称道!” 听他反而称赞起秦玄,玉虚宫的众人顿时露出了一副尴尬的神情。秦玄则语气如常的笑了笑:“前辈!舒活了这么长时间的筋骨!我们也该拿出些真本事看一看了吧?” 说着,他带着周身的白色气浪向上冲去,来到了距离灵宝道尊数十丈的高处。双手在头顶一合,炽白色的光焰从其中喷涌而出,化作长达十丈的巨大光刃。无数闪着各色光芒的眼眸在剑刃上猛的睁开,像是夜空中璀璨的群星,但与之相反的,这些光芒并没有群星那样安静祥和的美,而是散发着妖艳而致命的光彩,却又极为诱人,让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瞧着这柄诡异的光刃,灵宝道尊那笼罩在七彩光华中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右掌向天一举,七彩的光芒旋转着凝成了不亚于秦玄手中的光剑,但他的左手却有些奇异的放置在身侧空无一物的一处,毫无动作。 长啸一声,秦玄便像一颗白色的陨石般坠落。那柄长剑则如同流星拖着的尾焰,在空中荡起一道道涟漪,向灵宝道尊不断的逼近。白光一动,方圆数十里的一切都开始了剧烈的震动,一道道可怖的裂缝在人们身周不断地开裂,发出致命的漆黑光芒。围观着的人们既不想错过这一场绝世之战,却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全,一时摇摆不定。 这时,灵宝道尊出手了。他站在空中不动,手中的七彩光剑像鞭子一样的向上挥去,另一种震荡之力一直为中心扩散开去,恰到好处的弥合了秦玄所引发的震动,使那些宇宙乱流消失无踪。 接着,两道光芒便触在一起,它们相交之处像是遇到了油的火焰一样,剧烈的燃烧了起来。燃烧中,七彩光剑变得越发耀眼,却也在不停地缩小,而秦玄那白色的光剑倒是变化不大,只是上面那数不清的眼睛越来越亮,渐渐地将周围的空间都镀上了妖异的光芒。而在这妖异的光芒的笼罩下,灵宝道尊那七彩光芒燃烧的越发的迅速,持着它的灵宝道尊也开始有了向后退去的势头。 一丝得意的笑容浮现在秦玄的脸上,此时正是双方全力出击之际,若是灵宝道尊向后退去,那么他便可以乘势而进,一举重创他。但就在这时,灵宝道尊一直停着的左手突然动了。手腕猛的向上一挥,那手掌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一样,向着秦玄拦腰斩去。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一股危险的气息却十分明确的出现在秦玄的感知中。他赶忙在空中翻个筋斗,极力躲闪。但他还是感觉身体一轻,一只手臂连同肩头都被那似乎不存在的事物瞬间消去。他连忙借着翻筋斗的势头施展出瞬移之法,横着移出百余丈,这才避开了两道剑气炸开的能量。 一边催动着断肢的再生,一边向光芒的中心望去。挥手驱散了光浪的灵宝道尊正在站那里,他的右手已经空了,但左右依旧虚握着。用眼睛看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但在神念的感知下,却可以模糊的发现,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柄长达四尺的长剑。透明剑刃之上,散发着古老而悠远的气息。 “这是……颛顼的承影剑?”秦玄挑着双眉问道。灵宝道尊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秦玄却笑了:“原来你是因为有它在手,这才有恃无恐。可是前辈,你知道我手里有什么吗?” 瞧着他溢满自信的目光,灵宝道尊有些疑惑他在见了承影剑之后还有信心的原因,正要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突然,一声炸裂的响声从身侧的远方传来,灵宝道尊用眼睛一瞟,神色顿时露出一丝惊讶,连身体也随之转了过去。 秦玄见他的模样,便也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了过去。只见李逸云跳下的深渊之中,一道混杂着各色光芒的光柱正笔直的冲天而起,直冲过那些散落的云朵,冲过万里的碧空,一直冲过人们目之所及的极限,最终消失在了世界的尽头。 第263章 超越之我(上) “只有同为混元境界的人才能对付混元境界。”这就是李逸云在片刻的清醒中想通的道理,于是他便毫不犹豫的跳入了深渊之中。 像是穿越了一层厚重的雾气一样,身体再度回到了之前将他折磨的狼狈不堪的空间中。而他那难得变得清醒的意识也终于支持不住,再次变得混沌了起来。那源自道果中意识的冲击则再度聚起,对着他那岌岌可危的防御猛撞过去。 而这时,莒龙子的声音再度出现在李逸云的脑海中,他惊讶的“咦”了一声,随后,李逸云只觉好似一阵清风在自己元神上拂过,一股清爽之感瞬间浸透了他的灵魂。而后,那之前在道果威压下产生的压迫感也荡然无存,道果对他意识的冲击也听了下来。 “果然有效!”李逸云舒了口气。但他并没有有所动作,而是凝聚心神,意识从魂魄本源中分离出来,凝聚成形出现在元神的精神之域中。抬起头来,便能见到自己那三色为核心,七彩环绕的元灵。而他的面前,则有两道身影,左侧的是一个身穿麻衣芒鞋的老者,白眉白发,宛若冰雪。脸上溢满了慈祥和蔼的神色,而右侧则是个径长丈余的光球,呈现着耀眼的海棠红色,正呼吸似的一起一伏。而它之前那不可一世的气势则在老者那看似温和的目光中变得收敛了一些。 “这是……?”莒龙子瞧着身侧的光球,皱着眉疑惑的说。还没等他的下句话说出口,一声慵懒的哈欠声便从那起伏的光球中传出。光球向两侧拉抻了起来,隐约间可以看到,内部的人正在抻着长长的懒腰。 李逸云瞧了它一眼,便转头向着莒龙子躬身施礼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否则晚辈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了。”莒龙子挥挥手笑笑说:“没什么,这个是……鸿钧?” 没等李逸云回答,一个优雅而潇洒的声音便透过光球传了出来:“哈哈!多年不见,老兄依旧风采照人啊!猜的没错,就是我!”说着,那光球便从最高处的那一点裂开,就像花朵绽放,而一个身穿着相同颜色华服的男子则坐在一张藤椅之上,施施然的瞧着两人。 这还是李逸云第一次真切的瞧见鸿钧的相貌。他的长相绝对堪称完美,即使是女子见了,大多也要自惭形愧。将近三旬的容貌,充满了成熟的魅力。那一双带着笑意的凤目与李逸云的几无二致,但却不似他那样柔和,而是充满了凌厉而傲然的光彩。剑眉高挑,末端与额角垂至胸前的黑色长发贴在一起,显得潇洒自在。而那挺拔鼻梁下的纤薄嘴唇,则给他英俊的面貌增添了一丝冰冷。 但瞧着这姿容绝世的美男子,李逸云的脸上却是一副冰冷的神色。他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冷冷的问:“鸿钧前辈,你这是何意?晚辈哪里得罪了您?居然想用神念将我抹杀?”也难怪他如此反应,面对着一个险些杀了自己的人,恐怕谁也难以保持平和的心境。 鸿钧笑了,像是面对老友谈天一样。他理所当然地说:“你要是连这点也应付不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而且我若不这样做,又怎能使我们三个聚在一起,完成最后的“三我合一”创举呢?” “三我合一?”李逸云和莒龙子异口同声的说道。眼中均是疑惑不解的神色,但不同的是,莒龙子的目光中似乎在寻求着什么回忆,接着,惊讶的神色开始浮现,最终化作震惊的神色,他也顾不上礼节,抬起手指指着李逸云说:“你是说……你是说,他就是那个……?”语气竟有些颤抖了起来。 鸿钧哈哈一笑,身体从长椅上弹了起来。伸出了手指指着莒龙子说:“没错!你是我的前世。”说着又指向李逸云:“而他是我的来世,我的目的就是要在这里完成我们三个融合的过程,从而使我们共同的超脱宇宙间所有法则的限制,达到真正自在如意的境界!” 好不容易等他停了下来,莒龙子立刻沉声道:“真的要这样做吗?”李逸云的反应则更为激烈,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惊呼道:“什么?你说你是我的前世?这怎么可能?” 鸿钧夸张的将手指放在唇上,摆出噤声的手势道:“嘘!这么重大的秘密怎么可以喊出来呢?要是让人听到了,他们就该怀疑我就是毁掉最后一块三生石的人了!”听了他这句话,李逸云心中冒出的却是另一个想法: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拥有过三生石?三生石可是传说中能够窥见人前世和来世的旷世奇珍,玉虚宫中的那面溯源镜据说就蕴含着三生石的部分力量。若是他真的是从三生石中窥见了我的模样,那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 莒龙子依旧皱着眉:“那老实说,最后一块三生石是不是被你毁的?”鸿钧撇了撇嘴:“老兄你居然还在纠结于这件事……好吧,是我毁的,不过不是有意的!”莒龙子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唉!可惜了这旷世奇珍啊!”鸿钧则不服气的反驳道:“我不过打碎了一块罢了!原来有那么多的,都被前人糟蹋光了,怎么能全怪我?” 李逸云对他们此时的争吵没了兴趣,打断了他们问道:“鸿钧前辈,你刚刚说的三我合一究竟是什么?该跟我说说了吧?”鸿钧这才将注意力又转回他的身上,开口解释说:“三我合一,指的就是以我为媒介,将莒老兄的神念、你的魂魄以及我本身融为一体。从而获得超脱一切的力量,摆脱以元界为核心的所有宇宙的限制,达到出连混元境界也无法形容的崭新境界,怎么样?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瞧着李逸云惊讶的神色,他又追问道:“怎么?你不知道元界是什么吗?”李逸云摇了摇头:“不,我知道!莒前辈已经对我解释过了。”元界的存在,是华夏大地,以及已知的所有世界法力的来源,甚至可以说它创造了所有世界最原始的“炁”,而九州鼎的存在,便与它息息相关。把这些想法暂时从脑中驱逐,他朝着鸿钧冷冷的一笑:“前辈,你恐怕有一点没说吧?融合之后的我们三人,怕是由你来做主导吧?” 鸿钧听了他的话,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笑了:“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虽说融合之时是由我作为核心,但你仔细想一想,我和莒老兄如今所剩的只有神念,连魂魄之力都没有,没有作为依托的力量,我们对你的影响只能停留在记忆层面。即使是你的意志力再差,最多也不过是失去所有的记忆罢了,说到底,最后存在的,依旧是‘你’!” “哼!”李逸云哼了一声:“连记忆都没有了,我还是我吗?”鸿钧毫不动怒,轻飘飘的扔回他一句:“你存在的依托难道仅仅是记忆吗?那我随便找一个人,将你们的记忆调换,那你就变成他了吗?真是笑话!” 李逸云再一次愣住了。鸿钧的话像是一声炸雷在他的心中响起。他想起了刚刚与之死战的楚戾:“若是两人的记忆调换,我会像他嫉妒我那样嫉妒他吗?不会!一定不会!即使面对着同样的情形,人们的选择也不会尽然相同,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啊!”想到这儿,他的心中豁然开朗,似乎又一次将道的大门推开了一道裂缝。 瞧着他不发一言,鸿钧有些不耐了:“要不然我把我的记忆全清空,这样就不会影响你了!……不行,那样的话我连融合的方式都会忘记,哎呀!真麻烦!”但这时,李逸云却抬起头来,笑着说:“前辈!不用了,我已经明白了,无论怎样我都还是我,记忆什么的无所谓了!” “好!”鸿钧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莒兄,你的意见呢?”莒龙子也爽朗的笑了笑:“李兄弟正值风华,都敢和你尝试这逆天改命之举,我一个死人,还怕什么?陪你们就是了!” “等等!”李逸云听出了一丝不妥:“什么意思?有失败的可能?失败的话会怎样?”鸿钧摊了摊手:“自然啊!世间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呢?老实说,若是失败了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本就超越了世间存在过的任何事情,根本就无例可循。不过若是成功的话,我们会立刻摆脱世间的一切,真正的达到自在!” “不行!”李逸云这时终于意识到,他所面对着的,是一个为了探求道不顾一切的人,九婴的面貌似乎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坚决的说:“我不能答应你,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去做!”鸿钧笑着说:“什么事情?一旦我们摆脱世界的限制,这里的一切跟你都没有关系了,还管它作甚?” “我没有你那么冷血!”李逸云沉声道:“也永远不可能像你那样洒脱!”说着,他那由意识凝成的身体闪烁起了耀眼的光芒。“若是你来硬的,我现在就引爆自身的魂魄。失去了载体,你的什么计划也都实现不了了吧?” 鸿钧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小子!不瞒你说,作为我神念载体的道果已经移位多日,若是现在不完成融合,我的神念便会彻底消失,而受了我影响的莒兄,也会是与我一样的结局,所以你若是真的要这样做,我们也只有跟你比一比快了!” 李逸云转头瞧去,只见莒龙子的神色也变得犹豫了起来,显然在考虑鸿钧的话。他急中生智,又一个灵感浮上心头:“等等!我能使用雷风恒的封印之术,这对你们有效吗?” “雷风恒?”两人都很是惊奇。莒龙子微晃着头说:“没想到伏羲的易经居然传承了下来,真是难得啊!”鸿钧也收回了杀气,不无赞叹地说:“当初我也遇到过一个易经的传人,本想和他讨教几下,可居然被我撞见他****女子,被我一气之下杀了。” 李逸云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也就是说,管用是吧?”见两人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手掌一挥,将两道雷风恒的卦爻印到了两人的身上。之前,两人身上的光芒一直是明灭不定的闪烁着,但在那卦爻融入他们的身体后,光芒停止了闪烁,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不再变化。 第264章 超越之我(下) “那我们就暂时融入你的体内,等你处理好事情在进行融合吧!”说着,鸿钧朝着莒龙子瞧了一眼,两人的身体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前辈,等一下!”李逸云突然想到一事,再次喝道。 两人停下了动作,莒龙子倒还神色如常,鸿钧则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还有什么事?”李逸云咬咬牙,沉声说:“鸿钧前辈,您能不能将您的法术的领悟传授给我,就像刚刚与我斗法的楚戾那样。莒前辈,你若是不吝赐教,晚辈也定当万分感谢!” “哦?想要力量?”鸿钧奇道。“可以啊!不过对你,可不能像刚刚那小子那般。他身体的变化,是由道果完成的,是直接将他本身的法力由我的替代,之后再将他的魂魄也全部蚕食,但你显然不能接受这样,所以,我们能提供的就只剩下经验之类,你要根据自己的法术将其融会贯通才可以。” “这是自然!”李逸云点点头。莒龙子也皱着眉说道:“只是这些经验都是属于我们的,有些你未亲身经历过,就算是再怎样说也是隔靴搔痒,恐怕无法将你的实力提升到外面正打斗的最强两人的层次!” “最强两人?那是谁?”李逸云疑惑的问。鸿钧淡淡的说:“等你出去自然就知道了,那可是两位混元境界修士的斗法啊,应该多年未有了吧?怎么样?现在开始吗?” “好!开始吧!”李逸云话音刚落,那两人便迫不及待的将身躯化作两团光华,一团朴实无华的淡褐色,另一团则是张扬耀眼的海棠红色。两团光芒轻轻一颤,之后便跳跃起来,不分先后的撞上了李逸云意识体的胸膛之上。 这一次没有丝毫的撞击之感,两团光华毫无阻碍的钻入了他的体内。与此同时,李逸云的意识体好似变成了正被渲染着的布匹,两种颜色瞬间浸透了他的胸膛,并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但下一刻,那属于李逸云的三色光芒便从他的眉心处发出光芒,瞬间充满了他的头颅,飞流直下的冲去。三种光芒触到了一起,交界之处顿时变得格外的闪亮。尽管李逸云的三色光芒更为耀眼些,但一眼便能看得出,那两种光芒比起它来要浑厚的多,但它们有意为之的,并不与李逸云的三色光芒相冲突,而是将自身缓缓地转化为点点的星芒,使其融入李逸云那三色光芒之中。而那由上而下的三色光芒,则在这样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浑厚。 尽管这个过程看似十分缓慢,但在李逸云的脑海中,却如同正经受着最汹涌的浪潮冲刷,无数关于法术、法力、天地之道的信心蜂拥而至,他原本所知的那些,在这些涌入的信息面前,就像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某一缕信息的领悟,李逸云突然间明悟,造物后期到达造物巅峰的道路在他面前一览无余:造物巅峰所要的突破,就是使内宇宙能够完成自我的循环,从而完全不再依赖外界的灵气,而循环,最简单的形状便是圆形。圆形只是一个方向的循环,但无数个圆便会构成一个圆球,从而在每一个方向上都完成循环。 心念一动,那变得更加自然玄妙的造化之力便在他的内宇宙中苏醒了过来,用它那无形无质的力量,自动的吸取周围那黑色光芒中蕴含的独特灵气,将李逸云的内宇宙向着更高的层次推进…… 瞧着那冲天而起的光柱,秦玄笑了:“灵宝前辈!看来你的计划好像出了意外啊!我在这光柱里可没感觉到鸿钧前辈的气息啊!”灵宝道尊原本皱着眉头,听他这样说,立刻又转会目光盯着他,有些诧异地说:“你知道我想唤醒祖师?”秦玄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的眉梢挑了挑说:“前辈,我知道的,怕是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啊!” 此时,他的手臂已经重新生长了出来。这次他并没有再聚出剑芒,而是将手掌缓缓地伸到胸前,一团乳白色的气流从他的掌心呈螺旋状盘旋而起,一件巴掌大小的事物从其中露出身影。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的气息也在同时扩散了出来,天地间陡然变得寂静了起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止了说话,目不转睛的瞧着那团事物,眼中的神色也充满了见到美景的奇异之色。 渐渐的,这件事物从白色的气流中显露出了形貌。那是一只与手掌大小差不多的白玉葫芦,显得十分精致。葫芦从头到尾都是圆润的乳白色,没有一处瑕疵。而在它表面上的那一层,则一直在缓缓的流转着,不断的形成一幅幅华美的景象,时而是旭日初升,时而是飞流直下……最为奇异的是,这图案明明只有不到手掌大小,但距离葫芦百余丈的那些人们竟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那景象就在他们眼前一样。 而在它面前的灵宝道尊却没有用眼睛去瞧,反而闭上了双眼,双眉微皱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突然,他猛的睁开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道:“这难道是师父的有无之匣?不!这是只葫芦,但又分明有着师父有无之匣的气息!这到底是什么?” “哈!原来前辈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呀?”秦玄轻快的笑了笑。“前辈还记得李逸云在镐京时的情况吧?那时候他们在‘传道阁’读书,您也看了不少。您别惊讶,我是在您走了之后才去的,否则以我那时的修为,岂不是早被您发现了吗?我要说的是,在那里我也找到了一本不错的书,您可能没有见过。” 说着,秦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声音也低沉了下来:“那本书叫做《太古杂谈》里面记载了一些上古之时流传下来的笑话、民谣等等,但通过书中记载的一个笑话,再加上一些我知道的事,我推测了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两人青年时曾经得到两块材质一致,形状有别的白玉,原始天尊将它炼制成了他的本名法宝有无之匣,而通天教主则将他赐给了弟子云霄,练成了后来在封神之战中几无对手的强大法器——混元金斗。但其实,这两块白玉在更古老的时候是一件完整的法宝,它也有着自己的名字。” 放慢了语速,秦玄几乎一字一顿地说着:“混元葫这个名字,前辈你听说过吗?”“什么?这是伏羲的混元葫?”灵宝道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有些失控的神情。与此同时,他的手掌已经举过头顶,七彩的光芒像是最深的漩涡一样,聚拢着周围的一切能量。那恐怖的吸力让人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整个天地都要被它吸入其中一样。 能量所凝聚的,是与李逸云周天一掷有些相似的形态,只是将其中央圆盘状的黑白光华改为了旋转着的金银双色圆球,而围绕在它周围的光芒,又岂止只有五片?无数的五彩的光芒像是布在天幕中的繁星那样数不胜数,而在它们的的中央,又透出金银双色的光芒,仔细一看,那又是无数的细小光球,在它们的周围,又有着无数更小的无色光团…… 从这光芒的出现到凝聚成形,甚至连一个刹那都没到。所有看着的人只觉得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气息,集体的窒息了一下,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而灵宝道尊的这团七彩轮转的光球也已经从手中掷了出去,旋转着冲向秦玄,而灵宝道尊的身影则紧随而至,七彩的光芒像一条咆哮的巨龙一般缠绕上了那柄不见实体的神剑,使它展现出了属于上古神器的霸绝之气。经由灵宝道尊的双手,这股气势融入了七彩的光芒,弯月般附在剑刃之上,紧追着那七彩的光球向前斩去。 面对着这一前一后的两轮攻击,秦玄微微笑了笑。他将葫芦托在右手,左手则施施然向前一探,掌心对向正冲来的七彩光球。一道道白色的光阴从他的掌心钻了出来,椭圆的头颅后拖着摇摆不定的尾巴,前赴后继的撞向那七彩光球。 两者相撞,那白色的光影立刻便烟消云消,而七彩的光华却只消减了微不可见的一簇。但那自秦玄手中发出的白色光影却似乎无穷无尽,简直有成千上万之多。而秦玄则在这白色的光浪后狡黠的说道:“前辈!这些都是我早年用噬天诀吞噬的人的魂魄,你每除掉一个可都是杀了一个人哦!” 不过灵宝道尊的心志也早已坚如磐石,不过是须臾之间,目光便又坚定了起来。沉声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没有我你还会把他们复活?这样的招数你应该用不了第二次了吧?”说着,他再次加力催动手中的光球,秦玄的释放的白色魂魄终于无以为继,溃散了开来,不过它们最后还是将七彩光球的轨迹转偏,使它从秦玄的侧面掠过,只是将他左侧的小半个身躯摧毁。 但灵宝道尊蓄力的一斩随后而至,它从秦玄的身体右侧斜劈而下,将他的右臂齐肩斩下。那白玉葫芦也随之坠落,跌向下方。接着,灵宝道尊无形的长剑已经抵住了秦玄的眉心,双目冰冷的瞧着他。 但即使是这时,秦玄依旧没有丝毫惊慌之色,相反,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一股不祥之感掠上灵宝道尊的心头。但还没等他细想,一连串的白色光环已经从他的头顶贯下,直冲他的脚下,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 顿时,他的身体变成了石头一样的事物,分毫也无法动作。接着,他眼见着一道身影从他的身后飘到身前。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相貌生的很是儒雅,但眼中的目光却像秦玄一样的冰冷可怖。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深深的瞧了灵宝道尊一眼,之后便化作一道白光,钻入秦玄的眉心,秦玄则得意的笑着说:“哈哈!前辈!实话告诉你,我的这位兄弟,才是我真正的杀手锏!” 说着,他的断肢已经重新生长,手掌向下一招,那白玉葫芦便又回到了他的手心,接着他将葫芦嘴对向灵宝道尊,朗声喝道:“收!” 同时,在那漆黑光柱的深处,李逸云睁开了双眼,眼中闪出耀眼的三色光华,环绕在他周围的黑色连同那冲天而起的光柱尽数粉碎,解除了对他身体的一切束缚。 第265章 天心之秘(上) 伴着一连串的破碎之声,李逸云的身体已经弹到了空中。没有丝毫的刻意催动,只是心念一动,体内的法力便自行按照他的心意完成了运转,三色光芒从内之外的将他的身体照亮。 对于下方那些瞧着他的人,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过目光,朝着前方飞掠过去。并不是他不想仔细地瞧瞧他们的状况,而是在黑色光芒碎裂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了之前鸿钧所说的那两个绝世高手,也意识到了他们的强大。 而此时,秦玄的混元葫已经按到了灵宝道尊的胸膛之上。一点微小的漩涡状气流在两者的接触点涌现了出来。它不过指甲大小,但在它出现那一刹那,灵宝道尊的胸口便已消失不见。而那恐怖的吸力顺势而上,将他的身体、法力,甚至连带那并不实在存在体内的内宇宙连根拔起,向着它的内部吸取。 刹那间,灵宝道尊的眼神接连变化,先是震惊,继而恐惧,但短短的刹那间,他的神色就变为坚定之色。右手猛的绽出一团七彩光浪花,那限制着他的白色光环顿时崩溃。而他那溢满了七彩光芒的神剑也顺着自己前胸与混元葫相触之处垂直斩下。 七彩光芒一闪,一道血线挥洒而出,但灵宝道尊也终于从混元葫的限制中解脱了出来,他连忙借势倒退出了数百丈,远远地避开了混元葫。 胸口的血还在点点滴下,但灵宝道尊却是松了一口气。但那让他几乎无力抵抗的吸力所带来的恐惧一时挥之不去,使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而被对方摆脱了的秦玄依旧站在原地,毫无动作,只是他手中混元葫的葫芦口处,依旧呈现着那漩涡状的气流,看上去有些像风车一样。但突然,那旋转着的气流猛的一收,瞬间便尽数收回了体内。而灵宝道尊则感觉自己身体中的某种东西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捏住,而后被对方用力一扯,从自己的身体中吸入了混元葫之内。 刹那间,他不禁愣住了。但随后他就意识到那被抽走的东西是什么。那胸口有着一处破洞的造物仙衣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恢复如初。反而渐渐地融化,接着又变成了点点星芒,开始消散在空中。 “糟了!”灵宝道尊心中惊叫道。他下意识的便要举剑做最后一搏,但那原本对他来说驱如臂使的神剑却在此刻变得重逾万斤,他的手腕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立刻软软的垂了下去,而他的手指也自然的松开,任由那绝世神剑坠落下去。 “前辈,你的内宇宙已经被混元葫吸了进去,你也一起来吧!”说着,他的身影便像鬼魅般的冲向灵宝道尊,手中的混元葫依旧前指,葫芦嘴出那螺旋形的气流也再次浮现。 但这时,另一个人影从侧面冲了过来,他轻巧的探出手掌,握住了那正坠落着的承影剑剑柄,接着向鹰隼般迎向秦玄的方向,将手中那凝聚着三色剑气的承影剑斩出一道纤细锐利的光芒,向着那白色的葫芦横劈过去。 混元葫虽然效果惊人,但本身的材质却并不坚固,否则当初也不会损坏了。见对方的剑气极为凌厉,他也不敢冒险硬挡,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左侧十余丈之处,避开了那道剑光。 停住脚步,秦玄瞧着前方一前一后的两人,把目光落在了前方那人的身上。笑着说:“看来你还是姓李的那小子,我用不着管你叫前辈了。不错!力量也已经达到了瓶颈,比楚戾当初还要更进一步,唯一差的就是自身的体悟了吧?” 确如秦玄所言,李逸云接受了鸿钧与莒龙子两人所传授的道之精粹后,实力再次蜕变,身体的所有属性都完全达到了混元的层次,法力已经超出了造物境界巅峰的程度,但却没有想象中的质变,距离混元的境界依旧有一线之隔。 现在的他,已经窥见了混元境界与造物境界的分别:造物境界达到巅峰,自身已经近乎完全脱离了所在宇宙的限制,但内宇宙的形成源头却依旧是突破造物境界时所在世界的灵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形成的内宇宙即使再强大,也无法达到作为源头的世界的层次。而混元境界,则是无中生有的重新造出内宇宙,使其具有彻底独立的性质,从而获取那终极的力量。 但知易行难,尽管鸿钧和莒龙子已经通过神念倾囊所授,但正如莒龙子所预料的,李逸云还是没能突破这层障碍,达到真正的混元之境。不过他现在的实力,也已经完全超越了造物的境界,因此才能一剑将秦玄逼退。 这时,白晓苏也已经跟了上来,扶住灵宝道尊有些摇晃的身躯。尽管脸色苍白,但灵宝道尊的神色已经变得镇定下来。他瞧着秦玄,微微的勾起嘴角说:“真没想到啊!这混元葫居然能将我的内宇宙剥离。不过你不会忘了吧?达到混元境界后,内宇宙对我们来说,也是可以再生的事物了啊!” 但秦玄却突然笑出声来,因笑而被挤压着的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只淡淡地说了句:“是吗?”之后身体就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 灵宝道尊愣了愣,随后眼中再次露出惊惧的神色,朝着李逸云大喊道:“快!快去天心台!否则就来不及了!其他的事情我之后再向你解释!”李逸云本有些怀疑,但瞧着他的神色却是十足的惊慌。“能让这样一名绝世高手感到恐惧的该是怎样可怕的事情啊?”想到这儿,他立刻下了决心,元神轻轻一震,立刻锁定了天心台的所在,之后身体也消失在了原地。 光影一闪,李逸云再次来到了那宛若仙境的天心台。几日前他与五位尊者打斗所造成的损伤都已经恢复如初,但气氛却依旧寂静沉重,因为有一股更强大的气势正覆盖着整个空间,压制着除它本身的一切。 此时,秦玄正站在天心台的中央,混元葫已经被他收入内宇宙,修长的左手正按在那之前用来盛放道果的圆台之上。淡白色的光芒从他的掌心涌出,渗入那圆台之中。那坚硬如铁的岩石立刻像沾染了火焰的蜡烛一样,开始融化了起来。而那白色光芒则依旧向下,一直覆盖了秦玄所站立的整个石台。整个石台也都如那圆台一般,渐渐地失去了原有的形体,朝着一个崭新的形态变化。 光芒一闪,白晓苏搀扶着一身白布长衫的灵宝道尊出现在了李逸云的身侧。一看到秦玄正在做的事情,灵宝道尊立刻大喊道:“快去阻止他!快!”此时,李逸云也意识到秦玄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可怕。再也没有时间犹豫,身影一晃,三色剑光在空中划过柔和又锐利的弧线,斩向秦玄那正按着圆台的手臂。 一丝不耐出现在秦玄的脸上。一层光芒从他的身体上升腾而起。凝聚成了之前那封住灵宝道尊行动的那人,展翅般的张开双臂,向着李逸云迎面扑来。 李逸云愣住了。并不是因为对方的气势毫不逊色于秦玄,而是因为他的相貌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还是在一个极为重要的时刻,但就是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 而在他愣住的那一刹那,对方却已经像鹰隼一样袭来,两只鼓起的袍袖的前方,凝聚着一道从他一只手起,到另一只手终止的银色光芒,将他的头部囊括在内。像一道巨大的利刃一般,向着他拦腰斩去。李逸云连忙撤回剑光,转而将其挡在身前,迎向那道劈斩而来的光芒。 两道光芒在空中一撞,立刻掀起了波及整个空间的震荡。两人各自被反弹向后,之后又再次冲上,那人将那光刃的两端握在手中,将其化为了一杆银色长棍,拖着类似尾焰一样的光芒,迎向李逸云手中的剑光。李逸云也将自己的思绪抛到一边,专注对敌。两人手中的剑光棍芒顷刻间交击了无数次,一时间谁也无法占到上风。 灵宝道尊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了。他脱开白晓苏的搀扶,转而对她大声道:“别管我!快去阻止他!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白晓苏犹豫了一下,但瞧见灵宝道尊眼中的那一抹近乎疯狂的急切,她便一咬牙,化作一道粉色的光芒,挥舞着光羽刃避开李逸云交战的方位,攻向没有防备的秦玄。 然而对于她的攻势,秦玄却连头都没抬。他只是抬起那空着的右手,击出一道白色的掌影。那白色的掌影与白晓苏的粉色光芒一撞,立刻便将她击的倒飞而出,而秦玄带着冷笑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耳中:“白前辈,你以为我们实力的高下永远停留在通天之路的那时吗?你可知道,我为了今天,付出的有所少?” 说着,从他手上发出的白色光芒骤然变得炽热了起来。被侵染成白色的整块石台已经被他凌空托起,举过了他的头顶。在更高的地方完成着最后的蜕变。 石台原有的最后一个棱角消失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也随之被驱散。灵宝道尊的骤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手掌紧紧的按住眉心,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这时,又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这个空间中,分别是吴尘和候武。 “快!一起拦住他!”灵宝道尊有些声嘶力竭的喊着。而这赶来的两人显然也体会了他话语中那份焦急与颤抖,下意识的便立刻出手,毫不犹豫。 吴尘的太乙雷剑再次笼罩了他,雾气似的淡白色剑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出锐利的锋芒。候武的身躯也瞬间被金色巨猿的身影多笼罩。也许是在混元高手的威压之下有所突破,两人这一次凝聚法力的速度,比起他们两人相斗之时,快了数倍之多。 第266章 天心之秘(下) “去!”吴尘大喝一声。那以纯白为主、带着微微的七彩光,又着气流状电芒环绕的巨剑立刻呼啸而出,将秦玄连同被他举起来的天心台尽皆笼罩在它的光芒之下。而候武的出手几乎也在同时,他长啸着一拳击出,那高达近百丈的巨猿身影随着这一拳尽数席卷而出,化作一个径长十丈、凝实的宛若纯金般紧握的拳头,陨石一样的砸向秦玄。 紧随其后,白晓苏也发出了她的全力一击,一抹淡粉色兔子的光影从他的身体中升腾而起,融入了手中那羽毛织就的光羽刃。接着,她双臂用力一挥,粉红色的光芒连同那美丽的刀刃一起飞出,紧贴着白、金两道光影,闪烁着极为华美,而又锐利无匹的光华,斩向那被围攻着的人。 不仅他们,李逸云也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全力一击。他手腕一翻,螺旋般的剑气将面前的白衣人逼退。接着,浓郁的三色光芒从他握着的剑柄处弥漫开来,顺着那瞧不见的剑身充满了整个长剑。无数玄妙的纹路在剑身上浮现,与剑身上本就有的那些叠加了起来,形成了一副全新的画卷。而更加强大的力量也从这崭新的神剑之上散逸而出。 接着,手持神剑的人挥动着将它撤回了身侧,那柄剑所谓的位置像是突然塌陷了一样,周围所有的能量都朝着它旋转着涌去。使用的人相同,使用的地点也相同。但这一次,这招云动九天却并没有像之前的那样,灵气像一条肆虐的狂龙缠绕在剑上。那些聚拢而来的能量,在贴近剑身的刹那,都被剑上所蕴含的力量彻底降服,想一层柔软的轻纱一样,罩在了长剑的表面之上。接着,李逸云手腕一挥,这柄融合了一虚一实两柄神剑的新事物像是一只展翅的凤鸟,轻灵而又迅捷的斩向面前的白衣人。 没有太过耀眼的光芒,也没有撕裂空间的裂缝。但那白衣人却生出了一种无可抵御的感觉。就如同,面对着整个世界的攻击一样。他双手一圈,那银色的长棍顿时化作一面圆形的护盾,旋转着挡在了身前。 但在那宛若霓虹般的剑光之下,这白色的圆盾像是纸糊的一样,刚一接触,立刻便被那长剑柔和的光芒绞的粉碎,连同他那举着盾牌手掌都绞成了碎片。 并没有常人般的鲜血喷涌,那人的断肢处溢出的是一些银色的光芒,散在空中就立刻消失不见。而李逸云的剑光则毫不停留,在斩断了他的手臂之后立刻乘势而进,朝着他的胸膛斩了过去。 一丝惊讶出现在了那人有些虚幻的脸上。接着,他身影一闪,立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气息都消失不见。李逸云一愣,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原本就没想逼的那人硬接自己的这招。因为这招本来就不是为他准备的。 手臂带动着整个身体猛地一转,三色剑芒便从长剑之上脱体而出,划过流星一样的轨迹,超越了在它前方的三道光芒。重重的斩在秦玄那用来阻挡的白色光芒之上。 三色光芒与白色的屏障相撞,那一处的空间顿时像剑芒凝聚时一样的塌陷了下去,似乎要吞噬掉一切。接着,又陡然爆发出来,掀起了遮蔽天地的光浪。白、金、粉三色光华就在这耀眼的光彩中斩入了那滔天的光浪之中,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炸裂,掀起更加狂暴、汹涌的光芒。 一时间,天地剧烈的震荡着,越来越强烈,无数黑色的裂缝在周围浮现,并且随着震荡的加剧,不断地增加着。终于,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空间轰然破碎,像是一件被大力挤压的陶器,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再也无法复原。 而位于其中的人们也像是从一个隐形的球体中冲出了一样,再次来到了他们之前离开的地方,脚下的所在,依旧是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这时的几人,都已经露出了疲态,吴尘、候武、白晓苏三人脸色惨白,甚至比不上内宇宙被剥离的灵宝道尊,连悬浮在空中都有些困难,身体不停的摇晃着。李逸云的情况没他们这样凄惨,可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次施展之前那样的攻击了。 几人瞧着那逐渐消散的光浪,全都有些呼吸急促。模糊的人形身影从其中浮现,毫无疑问那是秦玄。人们无法从他的脸色判断他的状况,因为他的整个身体,从头到脚,都已经被殷红的鲜血浸透了。但他的右手却依旧高举过顶,一尘不染。他的目光也正朝那个方向望去,似乎托着某件最神圣的事物! 那是一件长宽均为丈余的青铜鼎,比起它的那些替代品来,他既不算巨大,也不算精致,甚至连光华也不曾绽放。但一种古老而深远的气息从它的上面传了出来,让人对它的身份毫无疑问。 秦玄双目闪光,丝毫不管他那一身的血迹,露着森白的牙齿说道:“除了道果,九州鼎是天外天的第二个核心所在吧?灵宝前辈,你就是通过将元神与之融合,才能间接地掌控天外天的一切吧?不过现在,你的这一丝元神已经被我炼化了,元神有了残缺,你应该再也恢复不了原本的实力了吧?” 说着,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又是一蓬鲜血从他的喉咙中喷吐而出。银光一闪,那身穿白色长袍的人再次从秦玄体内钻了传来,第一次在人们面前开了口,说话的对象则是秦玄。“你还挺得住吗?”他关切的问道,声音意外的显得儒雅温和。 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似乎体内已经没有血液能用来咳嗽了。秦玄这才直起身来,朝着他挥挥手说:“兄弟!别担心,最后的这一段路,我一定能坚持走完!”说着,他那浸满了鲜血的手掌一翻,八枚色彩各异的玉石被他托在空中。随着他手腕的抖动冲天而起,呼啸着冲向那更高处的九州鼎。 如同阴阳相吸一样,八块玉石自动找到了自己的方位,严丝合缝的贴到了鼎面上相应的凹陷处,融入了铜鼎之中。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霞光般柔和的光晕闪烁了起来。一道圆形的光环从铜鼎顶部的边缘升了起来,一边上升一边扩大,一直到距离铜鼎十丈远才停下来,而它的大小则固定在了径长十丈的规模,而圆环的正中,则闪烁着彩虹一样柔和的七色光芒,一种原始而纯粹的气息透过它们,从那不知何处的另一端缓缓地溢出来。 瞧着这七彩的圆环,一抹热泪竟然从秦玄的眼角滑落。将他脸上的血迹冲开了一条线。他瞧着身边的人,声音有些颤抖的说:“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那人也极为激动,一双虎目中也似乎有泪光涌动。但他先秦玄一步恢复了平静,沉声道:“但还差了一点,你别忘了!还有伏羲留下的那道封印啊!” “嗯!”秦玄点点头。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李逸云的身上,目光再次变得冷冽:“已经没有能够与灵宝道尊比肩的人物了,最佳人选就是这小子了吧?” “是啊!我也同意。”那人淡淡的说了声。话音未落,他与秦玄便化作一白一红两道光芒,从李逸云的两侧朝他冲了过来!两股混元境界的法力也在同时将他堵在中央。 刹那间,李逸云再次陷入了绝境。刚刚使用了云动九天的一击,他此时的法力已经不足五成,面对受伤的秦玄或者是那白衣人一人倒还能勉强应付,但同时面对两人就束手无策了。 情急之下,他只能尽全力运转法力,忽明忽暗的三色光芒像风中残烛一样在剑刃上闪现。下意识的,他避开了那奔掠而来的白衣人,集中自己的力量,朝着浑身浴血的秦玄斩了过去。 他这一招出手,挡住重伤的秦玄应该不成问题,但背后已经完全落入了白衣人的掌控中。他那纯白色的长剑带着实质般的寒风,已经吹动了他的衣领。 “滚开!”又一声出人意料的声音响了起来,宛若巨兽最疯狂的怒吼。但一听到这声音,李逸云却突然流下泪来,大吼一声,手中明灭不定的光芒又重新变得耀眼,迎向秦玄手中那遍生眼眸的惨白色长剑。 而在他身后,那咆哮的源头。一道融汇着七彩光芒的金色身影用它那利爪撕裂了空间,从李逸云身后被他撕开的空洞中弹了出来,用他的咆哮代替爆炸,像一座爆发着的火山,将所有的力量倾泻在了那正要斩断李逸云身体的长剑之上。 第267章 门之彼端,泱泱元界(上) 金色光芒像风暴中的浪潮一样,一往无前的撞在那白色的剑刃之上。炸裂之声向密集砸落的雨滴声一样接连响起,而那白色的光剑则在这样的响声中碎裂成成千上万的碎片,那神色木然的白衣人也在同时被掀了起来,像块石头一样飞了出去。 见此情形,秦玄顿时露出一丝惊讶,凝聚的法力也产生了一下微不可见的震动。而李逸云却是生出一种战无不胜的勇气来,在背后那金色光芒的照耀下,他手中的剑芒似乎像是直接从太阳中汲取的一样耀眼,狂龙一样的与秦玄那邪魅的长剑站到一起。 秦玄长剑上的那些眼睛似乎被这炽热的光芒刺激了似的。在一瞬间猛的瞪大,之后又尽数炸裂开来,将那原本有些妖异美感的长剑炸出了无数的缺口。秦玄的身体也随着这一击退出老远,施施然站住脚步。 向后跨了一步,李逸云的后背融入了那金色的光芒中。他朗声道:“晶晶!最近玩得可还好?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完成了最终的进化,达到你的那些前辈们从未达到的混元境界啊!” 而在他的后方,那宛若烈日一样的金色光影已经停下了动作。它是一只灿烂而又华美的巨兽,它的身长足足有三十丈,通体灿金,一道道彩虹似的七彩毛发对称的分布在身体两侧,组成一幅幅图案。而它的形态有些像虎,只是耳朵削尖,宽阔的后背上对称的分布六只长近二十丈的洁白羽翼,像巨大的顶棚一样将它的身躯连同李逸云一起笼罩在阴影之中。 “是啊!大哥,借着那位前辈给予我的属于过去的力量,我终于完成了我们一族的终极进化了。”语气显得正式庄重,不像以往那样的调皮欢脱,但其中那令李逸云熟悉的感觉却是丝毫未变。说着,晶晶的身体飞速的缩小,在光芒的笼罩中,四肢以流动的光芒进行着变化,最终变成了人形站在了李逸云的身后。他看上去长大了很多,已经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了,只是目光中的光彩依旧那样纯净。 两人后背相抵,力量瞬间便涌入李逸云的身体。他仰天大笑,手中的长剑直指秦玄,朗声道:“秦玄!我们今日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三生剑气不知疲倦的喷薄而出,再次燃起了激战的烈焰。 但令人意外的,秦玄和那白衣人却是一言不发。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秦玄挥手将身体上的血迹除去,指着那九州鼎上方的圆形光门说:“先把他引到元界去?”那白衣人似乎犹豫了片刻,但目光立刻变得决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好!”随后两人一起朝着李逸云的方向瞧了过来,但眼神却未落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了他,落到了更远的某处。接着,两人身影一闪,一起从原本的位置消失不见。 “糟了!”李逸云这时也醒悟了两人的目标,立刻大喊道:“快去保护……”但为时已晚,刹那间两人的身体便又重新出现在他的前方。秦玄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而那白衣人则将一个紫衣女子扛在肩头,赫然是之前晕倒的风沐翎。 “你!”李逸云戟指着他怒道:“你居然偷袭一个无法反抗的女子?原先虽说你手段狠辣,可我还当你是个枭雄。可没想到你如今竟是这样的不择手段!” 没等秦玄回答,站在他身边的那白衣人便开口道:“就是因为以往我们行事还顾忌着那些骗人的礼义廉耻,所以才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这么多年,我们也已经老了,没有时间耗下去,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什么手段都可以!” 话语的内容是那样的狠毒,但语气却是极为温和的儒雅,结合在一起,不禁产生了一种有些诡异的效果。令人们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朋友!”灵宝道尊闪过身来,不顾他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实力。直视着那人的双眼,目光中满是诚恳:“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拿自愿与秦玄融合,助他练成噬天诀的人吧?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做。但你现在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身边的人一旦完成他的目的,我们所有人……” “都会死。”秦玄冷冷的接道。接着他伸出食指,冲着灵宝道尊晃了晃:“前辈,别白费口舌了。也不怕告诉你,夺走我这唯一兄弟一切的人,就是一名修为高强的修士。当然,现在的他在我们看来就是一只蚂蚁。你可能和他没关系,但是,想要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最稳妥的方法不就是毁掉你们吗?毁去所有修士,将法力从这个世间彻底拔除!这样,不久万无一失了吗?” “正是!”那人点着头说,李逸云本来想反驳他们以偏概全,但一瞧见那人那绝望而又决绝的眼神,未说出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而说完这句话,那人便一转身,径直的奔向那悬浮着的光门,背对着秦玄喊道:“兄弟,快些!我有些等不及了!”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刻?”秦玄背对着他那正没入光门中的身体说道。接着再次瞧向李逸云,双眼带笑的说着:“小子!想要救你的心上人,就跟我们来吧!”说着,便追着那白衣人的脚步,身体嗖的钻入了那光门之中,消失不见。 “可恶!”李逸云大吼一声,凝聚起剩余的法力,立刻便要追赶过去。但一只带着金色护手的手掌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一回头便瞧见了晶晶一脸严肃的表情。 “晶晶你让我去!”李逸云有些奇怪,平时遇到事情晶晶总是冲的比谁都快,而他也从来没有瞧见过晶晶这样凝重的表情。晶晶瞧着他,双目像是覆盖在火焰之上的煤炭,隐隐透着暗红色的光芒。接着他开了口:“我自然不会拦住你,我也会和你一起去。但是在那之前,你应该把想要处理的事情先处理了,因为去了,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瞧着他那眼神,李逸云立刻从中读出了一种别样的意味,那是只有洞悉了其中官窍、知晓了个中奥妙的人才能够展露的神情。他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反过来抓住了晶晶的双手,急切地问:“你知道元界,你知道那里的秘密,是不是?是不是?” 晶晶点了点头:“是,我们下去说吧。”于是两人运转法力,身体缓缓的下降,再次落到了山顶之上。几乎所有能动的人们都围了过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央。嘈杂的声音瞬间就将他淹没:“天尊,那个光门是什么?进去的那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天尊,道果和天心台都毁了,我们不会有事吧?”“天尊我们该怎么办?”…… “停!”李逸云大喝一声,像是平地掀起的巨浪,将人们的声音压了下去。皱着眉瞧着渐渐平静下来的人群,他朗声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解释那么多,有的事情我都还没想的十分明白。所以我们现在把事情从头梳理一遍,想知道的人仔细听吧,听不听得懂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扔下这几句话,他便不再理会人群,将目光转会空中的几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说道:“师父!灵宝师伯祖,您二位过来一下好吗?”不用他说,两人也已经朝着这边飞了过来,缓缓地降落在地面之上。 这时,李逸云、晶晶、吴尘和灵宝道尊四人已经聚在了最中央。李逸云这才开口道:“师伯祖,您最先说吧。请您把您与天外天之间的关系从头说完,现在事情的发展,您也知道有多么的严峻了。” 灵宝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好!那我就从头说起。三十年前的某一天,我在最后一次从晓苏那里无功而返之后,突然间就顿悟了,于是迈入了混元境界。但我同时也迷茫了,因为我开始怀疑之前自己在封神一战中的选择,刚刚晓苏对我说了你的猜测,没错。我当时想的就是想尽快结束纷争,但突破了混元境界之后,我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只要这个世界没有本质的改变,这样的事情就会一次次的发生,于是我开始寻找,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之后就是十年前与你和候武前辈在藏剑山的相遇,那时的你得到了缥缈剑灵,但你没有机会继续探索,在剑灵所在的更深处,留有鸿钧祖师的神念,那道神念告知了我天外天的存在,并指引了我要走的路,于是我来到天外天中,将神念与九州鼎融合,成为了这天外天幕后的主宰。” “在那之后你就开始四处劫掠修行之人?甚至是整个门派?”虞烬问道,语气显得有些暴躁。众人也都被他煽动了起来,嘈杂的声音再度袭来。而灵宝道尊只是点了点头:“没错!因为我赞同鸿钧祖师的观点,与其像华夏大地上那样,用错综复杂的隐形条件来划分人们的高低,还不如单纯的以力为胜。我知道这肯定会造成一些以力欺人的事件,但在天谴的限制下,却绝对不会过分。大家仔细想想,比起原本的世界,是不是这里要显得更加好一些,至少,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的声音立刻弱了下去,纷纷垂头不语,显然灵宝道尊说的的确属实。而灵宝道尊则将目光转回到李逸云的身上,沉声道:“而你,师祖在神念中已经说明,你是他的转世,也将继承他的遗志,所以自那时开始,我便找机会有意的将天外天的信息不断的渗透给你,只是你在我将玉虚宫搬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你现在可以想想,无论在传道阁还是太古神裔的藏书楼,都会有一些‘天外轶文’之类的书籍在你眼前晃荡,只是你从来没有翻看过,而关于秦玄以及九州鼎的事……” 第268章 门之彼端,泱泱元界(下) 李逸云伸手打断了他:“那件事我们最后再说,师父,您请!”他心想:前辈,您是被鸿钧给坑了啊!他的确想建立一个更完美的世界,但那只是心血来潮,像他这样一会一个想法的人,怎么会执着于这样需要大量时间,又看似简单的事情呢?但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灵宝道尊几乎修为尽失,李逸云可不想再给他这样的打击。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吴尘已经略一思索,开始了讲述:“从蓬莱岛回到玉虚宫后,我也留心起了关于九州鼎的事情,后来终于在一本师祖留下的典籍中,找出了九州鼎的真正用途,于是我也下定决心阻止秦玄。但几乎是同时,刚好赶上灵宝师伯发动了对玉虚宫的劫掠,所以我便被吸入那空间通道之中。” “凭着我那差强人意的修为,我带着身边的老四一起挣脱了束缚,没有来到天外天。但是,我却体会到了《道经》的真谛,对世界的认识也变得多了。我感觉到,如果我力量足够强,一切都可能会不同。所以我改变了初衷,原本我只是打算阻止秦玄得到九州鼎,但从那一刻起,我决定要自己将九州鼎置于掌控之中,借助其力量完成我想要做的事。而这件事风险太大,我不想将他人卷入其中,而时间又有些来不及了,所以我便采用了最简单的方法,结果被老三你误会了。”说着,他转头瞧向李逸云,双目中满含深情。 李逸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师父你想要做的事我隐约有了些猜测,不怪您,若是我站在你的角度,说不定也会这么办!犬神的事情您就不用说了,接下来由我来汇总一下,您和灵宝师伯祖听一听,看看是否有误。” 见两人点了点头,李逸云清了清嗓子说:“首先说九州鼎的作用,正如我们所见,它的能力看上去并不强大,只是开辟出一条空间通道。关键之处在于通道的那一端,据我所知,那一端的世界,名为元界,对吧?” “没错!”灵宝道尊沉声点了点头:“你是从鸿钧前辈那里知道的?”李逸云不愿和他解释莒龙子的存在而浪费时间,于是只点点头便继续道:“而那元界之中,存在着一件名为创始之源的事物,应当是圆球状。据说它的存在,是华夏、天外天,以及所有宇宙灵气的源泉。正是它无休无止的向外扩散着灵气,人们才能够从中汲取精华,修炼法力。而现在看来,秦玄的目的,就是要毁了它!” “是啊!”灵宝道尊叹了口气:“从他的眼神我就能看得出,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珍视的东西了,他想要的,就是彻底的毁灭。”“毁了它我们会怎么样?”白晓苏插嘴道。灵宝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创始之源是一切灵力的源头,它一旦被毁,所有的灵气也将全部毁灭,而连带着修炼法力的人,除了达到混元境界的人以外,所有的人都将与灵气一同炸裂成最微小的粒子,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我们都会死!”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现在把一身法力散了还来得及吗?”人群再次躁动了起来。李逸云气的再次大吼:“肃静!肃静!肃静!”连喊数声,人群总算再次安静了下来。于是他又将头转向吴尘,轻声道:“师父,您的目的怕也与那创始之源有关吧?” “没错。”吴尘沉声道:“不过我的打算得到九州鼎后,再争取突破混元境界,之后进入元界中将创始之源彻底封印,从而使这个世上的灵气渐渐地消失,这样就能创造一个没有法力的世界。那样的话,律法的作用也会搭上许多了吧?” “原来是这样。”李逸云点点头,随后又摇着头说:“师父,看来你最喜欢的,始终都是二哥啊!的确,我们谁也比不上他。”吴尘长叹一声:“是啊!或许只有他才最懂得,如何才能将原本的世界改造,从而使大家都能过的更加幸福。但是老三,在我的心中,你才是我的徒弟里面最聪明的,你不要否认。”李逸云正要出言反驳,吴尘又重复道:“你不要否认,你能够活下来,并且达到如今的高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事情到了现在,能依靠的,也只能是你了。” 李逸云露出一丝释然而又苦涩的笑容,对着身旁的那些想见到的面孔说道:“师父,我就要走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大哥,四弟、小妹,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我回不来的话,替我对师父尽孝。虞兄,进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有机会的话一定补偿你。白前辈……” 就这样,李逸云几乎对每一个与他有交集的人们都各自嘱托了一句,最后将目光转向已经基本复原了的李玉龙身上,双手搭住他的肩头说道:“弟弟,好好活下去,为我也是为你自己,尽情的享受生命吧!”李玉龙哈哈一笑:“那还用你说!”语气很是洒脱。但在李逸云就要抽回双手时,他却突然喊道:“哥!”随后用力的抱住了李逸云,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字的说道:“一定要活下来啊!” 李逸云拍拍他的肩头,轻声道:“知道啦,不过在我回来之前,我的那几个徒弟你可要照顾好哦!”说着握住他的手掌,将与唐茵缔结的法术印记渡到了对方的手掌之上。“哥!你不再去见茵姐一面?”李玉龙轻声说。微微皱了皱眉,李逸云摇摇头,一言不发的笑了。 “各位,现在请大家向周围让一让!”挥了挥手,众人在他的示意下从他身边退开,给他留出了径长十丈的空地。他的手掌在眉心一按,再向外一拉。一团海棠红的光芒便从他的眉心处钻出,落到了他的手中。接着,他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其向着身旁的空间一拍,那红色的光团立刻就像流水一样,融入了其中。一面十丈多高,以海棠红色为边框的方形门便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而之前那因为诸多高手争斗而裂开的空间裂缝也飞快的恢复,遍布的乌云也消散一空。 “通过这扇门,就能够回到华夏大地。操作方法很简单,大家自行体悟就可以了!”说着,李逸云又将手一挥,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从他手掌在空中划出的缝隙中,重重的跌了出来。 “犬神!刚刚我已经解开了对你们感知的禁制,想来你之所以帮助师父也是因为封印了华夏大地的灵气后,周朝便无法以法术高强的修士还压制你们犬戎了吧?”李逸云垂着头对一身黑衣的犬神说道。 没等犬神说话,同样身穿黑衣的圣四王便从人群中蹿了出来,搀住犬神的身体,直视着李逸云说:“没错!我们犬戎被压迫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一直被压迫下去吗?凭什么?就凭你们实力强大吗?” 面对他的指责,李逸云不但不以为忤,反而笑了起来,以为在他的脸上,李逸云再次见到了在这天外天中本该没有的,挑战强者的勇气。他刚刚将道果从体内剥离的时候,便将那属于《道经》的意志也顺便抹消了,看来效果不错。随着时间的流逝,《道经》强加给人们的思想将仅仅是一种想法,而不是准则。从今往后,人们依旧知晓力量的重要性,但却不会因此彻底改变他们的思维。自始至终,李逸云都觉得能够做出选择,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权力。 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同样已经产生变化了的人们,李逸云瞧向了彭祖,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神色淡然地说:“彭前辈,你的苦衷我还是能理解一些的,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助纣为虐,把其他人的性命置若罔闻。我也杀不了你,不过你还是不要再为虎作伥了。否则你只会比现在更加凄惨。我向你保证,如果我能活着,一定想办法帮你解除诅咒。那时的我,应当也具备了相应的能力,不多说了,我要走了!” “等等!”彭祖拦住了他:“你知道你这一去,很可能会死吗?”李逸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过在我的心里,有许多东西,比起我自己来要重要许多。”说着,他拉起晶晶的手臂,扔下发愣的彭祖便朝着那光门走去。 “大哥等等!我也要说句话!”晶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李逸云笑了:“呦!怎么?和我玉绮妹妹还没说够啊?”晶晶摇摇头:“不是,是更重要的事情。” 说着,他转过头来,朝着众人说道:“大家认真听好,如果你们中有人能够达到混元境界或者是接近那个层次,而那时我们还没出来,灵气也没有消失的话,那还请你们最好能够进来看一下,也许那时我们继续帮忙。” 包括李逸云在内,几乎所有人都立刻觉得他这是无稽之谈,因为即使在场有人能突破到混元境界,也至少要今年的时光,那时什么都来不及了。只是在晶晶突破之后那溢满了威压的眼神之前不敢出言调笑,但晶晶接下来的一句话又使他们惊讶的瞪大了眼:“因为元界中时间的流逝,远远比这里要慢得多,说不定在场的几人老死了,我们还没有打完!”说完,他便反过来拉起李逸云的手臂,径直的跃向那圆形的光门。 “你说的是真的?”李逸云惊讶地问。“当然!要不你以为我刚刚和玉绮说些什么?我是让她将自己沉睡等着我!”说了这句让李逸云目瞪口呆的话,两人便钻入了九州鼎上方的光门之中。眼前的景致骤然一变,晶晶的下一句话也在此时传了出来:“大哥,在到达之前,再看一样东西吧!” 即使他不说,李逸云的双眼也已经瞪大了瞧着周围的一切,露出了怀疑的神色来。 第269章 残酷的真相(上) “这是……玉清劫境?”李逸云望着四周,只见茫茫的黑暗之中,正有无数颜色各异的光团竞相飞舞,相互撞击、厮杀着。唯一没有被波及之处只有他们的脚下,那一道从背后光门中蔓延出来的光带之路上。 “没错,大哥。这正是你们突破玉清雷劫之时渡劫处,我也是完成突破后,获取了前辈们的记忆后才知道的。再往前走,便分别是上清劫境和太清劫境。”说着,晶晶抬手指向远方,那里的尽头,矗立着一道灿金色的光门,细小但十分耀眼。 “哦!”李逸云点了点头:“那你想告诉我的事情又是什么呢?”晶晶笑了笑:“大哥,你有没有好奇过,周围的这些光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李逸云脱口而出,理所当然的说:“那还用问,这不就是……” 他突然呆住了。这时他才想到,没人告诉过他这些吞噬后能够帮他突破桎梏的事物究竟是什么,修炼典籍上也只是称呼它们为“灵源”,但对它的本质却没有一点解释。即使是师父,也从来没有对他讲述过“灵源”的奥妙。 “大哥,你为什么不自己感知一下呢?”晶晶站在他背后,沉着声说道。一句话提醒了李逸云,如今以他无限接近混元境界的能力,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的准确性能超过他自己的感知了。 于是他心念一动,浩如海潮的神念从元神中迅速涌出。像网一样朝着四面八方散布而出,每一条神念之线的末端,都连在了某个跳跃移动的光团之上,小心翼翼的感受着它的性质。瞬间,李逸云便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神念也猛的一颤,将那些连在他神念末端的光团全都带动的剧烈的震颤了起来。李逸云赶忙收拢神念,这才没有将那些在他面前无比渺小的光团扯碎。 “这些是……这些是……”李逸云连续两次,才终于在晶晶那坚决的目光中说了出来:“他们居然每一个都是一个修士的元神?”晶晶点点头:“没错!不过是不是修士可就不一定了。因为他们并不是全部来自华夏,有的世界里,修炼法术的人并不叫修士。” “这是怎么回事?”李逸云目光变得沉重了起来:“难道说,我在渡过雷劫的时候,也是靠着吞噬别人的元神才成功的吗?”晶晶依旧神色如常,点了点头说:“是的,而且不只是你,除了极少的一些宇宙外,几乎所有修炼的人在做相应突破之时,都是需要吞噬他人的魂魄才能突破,若非如此,为何突破雷劫后元神之力就会暴涨呢?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原来是这样。”李逸云点点头:“看来秦玄想彻底毁掉这一切倒也不是没道理,他那样做,倒真是一劳永逸了!看来几乎每个人只要踏上修炼之路,要么成为屠夫,要么就会被杀啊!”晶晶不置可否,只是说道:“现在让你知道这件事,就是防止过会儿见到秦玄后,他会用这件事来干扰你的心神,还是你现在知道要好一些。” 思索了片刻,李逸云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说:“我现在知道了,我也的确动摇了,也许法力真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不过我依旧要阻止秦玄,因为我实在不能看着那么多的人都死于非命,一定还有其他更好的方式!”说着,李逸云的神情也逐渐坚定了起来。他转回头瞧向晶晶,疑惑地说:“不过你是怎么对这里比我还熟悉?你不是压根不需要渡劫吗?而且,你刚刚说的元界的时间流逝要比天外天和华夏大地慢,又是怎么回事?” 晶晶笑了笑:“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现在时间充裕,我就从头说来。这样一来,就要追溯到我的前身,混沌和吉光两大神兽的来历。”“等等!”李逸云打断了他:“不对吧?吉光是神兽的确没错,可混沌兽可是千古以来的第一凶兽,怎么也能叫神兽?” “大哥你是被古人的典籍误导啦!”晶晶语气夸张地说:“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神兽、凶兽的分别,只是它们的能力不同,有的异兽的能力对人类没有威胁,人们便叫他们神兽,而那些拥有能威胁人安全力量的异兽,人们便叫它们凶兽,哪有什么善恶?至于后来,伏羲将两者合二为一倒是真的,关于这段记忆,我比较混乱。但绝不像现在所传颂的那样,混沌为恶,吉光献身这样的简单。” 李逸云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晶晶接着说:“这两大神兽是来自元界创始之源的两种本源之力化生而成,在诞生之时又掺杂了其他的能量。而在它们融合之时,那些掺杂的力量都相互抵消,只有剩下的两种本源之力融合在了一起,于是便产生了拥有着元界本源之力的我,也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需要渡劫。而我每次进化之时,也都是在元界之内完成的。” “也就是说对你来说,元界就是你的内宇宙?”李逸云双目神光一闪,露出一丝兴奋之色。但晶晶却摇了摇头说:“不,正相反,我应该是创始之源的内宇宙,我的一切都会受到它的限制。而在元界中作战,我的实力也没办法完全发挥,因为元界要维持自身的平衡,不可能任由我去调动它的力量。” “竟是这样?”李逸云眼中的神采消失了:“看来我们的情况更加不利了啊!”晶晶点点头,又继续说道:“至于这里,是通往元界唯一的方法,原本我打算等你实力达到造物境界便带你去元界,但现在九州鼎被开启了,我也无法自由的往返于两界,所以只能跟着他们走了!至于元界时间流逝的问题……” 晶晶笑着说:“那就更好解释了。你渡雷劫的时候,往往在吞噬灵源之时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但在原本的空间却只是短短一瞬,万物有盈必有有缺,有缺必有盈,这里的时间流逝远比外界慢,那元界之中,自然就远比外界快了。我以往进化之时你都说要用几个月,但我所经历的,只不过是短短一天罢了!” “居然相差这么多?”李逸云惊叹道。随后一个对他来说可怕的后果在脑中浮现而出:“那也就是说,就算是我能杀了秦玄,我也再见不到我的那些朋友了是吗?” 晶晶无言的点了点头,涩然道:“是啊!所以我刚刚才让你把所有想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其实现在也来得及,我们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出去以后不过是短短的刹那,怎样?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李逸云脚步一转,立刻就要向回走去,但刹那间,他又停住了脚步,释然地笑笑说:“算了,我刚刚是抱着必死的心,该说的也都说了,一切随缘吧!”说着迈开大步,向前方走去。 上清雷劫的金色雷电在如今的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层门帘。穿过它,两人便到了第二层的上清劫境,这里的光团数量明显要少了很多,但力量也强了不少。李逸云边走边说:“这么说我才想起来,刚进来的时候那附在光门之后的那层银色,就是玉清雷霆吧?我都没在意!” 晶晶笑道:“是啊!现在看来,它们对你来说实在是弱小的不值一看。不过大哥,”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我刚刚已经说了。在元界中作战我的实力会大打折扣,而你又还没彻底达到混元的境界,还有没有什么能提升实力的办法了呀?” 依旧走着,李逸云的身体却似乎无形中变得挺拔了起来。一种力量从他的眉宇间溢了出来,遍布了全身。“我有!”李逸云将手掌一伸,一幅尺余长的卷轴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当年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合力炼制的唯一一件法宝——山河社稷图,可以充当一个内宇宙。而我现在的能力,已经能使用它,同时操控两个内宇宙,这样的话,我即使没有达到混元境界,但战斗力说不定反而胜过他们。”李逸云充满信心的说着。而信心的来源却是不仅仅在这法宝之上。 “二哥!给我力量吧!”李逸云这样想着,手掌一抛,卷轴便在他身周铺展开来,化作一个圆环将他围在中央。接着,卷轴便贴在了他的身上,像是融化一样的融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走!”李逸云轻喝一声,当先穿过了漆黑的太清雷霆,朝着最后的那道不断变化着颜色,烟雾一样的光幕走去。“大哥,还有最后一件事。”晶晶在他的耳边说:“关于他要引你进来的原因……” 空荡荡的天地间,充斥着个色的光芒,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但这些光芒却在不断地凝聚着不同的形态,模拟着世间的万物。而在它们的中央,一个硕大的光球正悬浮在那里,随意自如的旋转着。 光球的颜色也闪烁不定,时而纯白,时而漆黑,时而又是五光十色的绚烂,而随着它的旋转,各种颜色的光芒不断地从其中扩散出来,将围在它周围的,那些之前从它身上分离的光芒推向更远的地方…… 第270章 残酷的真相(下) 而在这所有光芒的中央,那最接近光球的地方,秦玄正虚托着双臂站在那里,整个人沐浴在那变幻不停的光芒中,随着它的变化被镀上不同的光彩。他的双眼都紧紧的闭着,一丝满足而又无比期待的神采在他的脸上一览无余。强大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空间。 在他的身后,风沐翎也正闭目垂立着,一层淡金色的球形光罩将她裹在正中,托住了她的身体。有些奇怪的,这层光罩并没有削弱她的法力来限制她,反而源源不绝的将几位浓郁的灵气注入她的体内。悬浮在空中,风沐翎的气息越发的强盛了起来,已经明显超过了她应有的造物中期的层次。 这时,两道身影像是两柄利刃一样划破了空间,落入了这片光华闪耀的世界中。像是两块石头落入水中一般,立刻掀起了波纹般的震荡,而在中震荡中,秦玄的双眼也猛的睁开,两道神芒从其中电射而出,射向刚刚站稳身形的两人。不过李逸云和晶晶也早有准备,各自一凛双目,三色光彩与金色光芒以同样的速度回射而去,与对方的精神冲击相互抵消。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秦玄的脸上丝毫不见凶狠,反而带着微笑瞧着李逸云。李逸云也笑了笑:“当然了,你要的是我,我怎么能让别人替我承担呢?不过——”他此时也察觉到了风沐翎身体的变化,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打算用她来代替?” “嚯!看来你连封印的事情也知道啦?”秦玄有些惊奇:“没错!九州鼎和灵宝道尊混元级别的内宇宙帮我破除了大禹的封印,但现在还剩下一层伏羲留下的封印,虽说年代已久,但仍需要至少是半混元境界的内宇宙能量才能够与之相抵消,而剩下的人里面,只有你最合适了!” 听他一说,李逸云与晶晶对视一眼,也在心里确定了之前的猜测。晶晶告诉他,元界最核心的事物除了创始之源之外就是伏羲于大禹先后留下的两道封印。这两道封印嵌套在创始之源的外部,它们的效果则是限制创始之源能量的外泄,从而降低灵气的浓度,使的修炼界再也无法出现上古之时,羽化境界多如沙尘,造物境界比比皆是的现象了。 但同时,它们也保护了创始之源不会受到破坏,秦玄想要达到目的,就必须要将两层封印尽数解除。用法术解开他们的封印的方法必定十分困难,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封印,在绝对的力量之前都可以被破除,而那用来破除封印的力量之源很可能就是修士的内宇宙,这也就解释了秦玄之前要用混元葫吸收灵宝道尊的内宇宙的原因。 而此时在他们的上方,混元葫果然正悬浮在那光球的顶端,属于灵宝道尊的七彩光芒从其中溢出,变化成像手掌一样的形状,紧紧地抓着一团淡白色不断腾跃着的光芒,阻止它朝光球的方向移动。 “其实你不来也没什么。”秦玄淡淡地说:“你也应该感觉得到,这里灵气的浓度无论是比起华夏还是天外天,都要浓郁数十倍,只要我不断地将灵气注入她的体内,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达到你现在的水平,层次或许不够,但法力的量却是足够的。到那时,我也就不需要你了!” “先别急着说大话!”李逸云冷笑着说:“我既然现在来了,就不许你再动她,至于我,你还是先打赢了我们再说吧!”晶晶也跟着说道:“就是!你那个帮手在哪呢?叫他一起出来打个痛快呀!” 秦玄摇了摇头,脸上掠起了一层嘲讽似的神情:“神兽,你也未免太自信了。若非你的本源在此,就算是将你引爆也不会又丝毫效果,我说不定就把目标定在你身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这里你无法全力施展攻击,而这小子又没有完全迈入混元的境界,你们两人都是攻强守弱,我干嘛还要将法力一分为二?集中力量各个击破不就好了吗?说来真是可惜,混元葫只能盛放一个混元高手的内宇宙,所以我只好把你的魂魄一起引爆,来破除伏羲留下的这层绊脚石了!”说着,他的身体已经化作一连串模糊的光影,朝着李逸云迎头冲了过来。 手腕一翻,缠绕着三色剑气的承影剑已经被李逸云握在了手中。灵宝道尊已经丧失了修为,这柄剑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的手中。但他可不敢向灵宝道尊那样,仅向神剑中灌注法力便使用,因为实力的差距,若是他那样做,恐怕根本无法阻挡秦玄的攻势,于是他只能舍弃了承影剑无形无迹的优势,通过用三生剑气与之相融的方式,将它的攻击力提升到最大。 内宇宙中的法力全力涌出,李逸云手腕连颤,一连串的响声也随之传出。他那孤云出岫所划出的剑光顷刻间变得混乱不堪。还好晶晶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双手手指交叉向前一冲,一道带着尖峰的金光便从他手中脱离,朝着秦玄的胸口撞去。秦玄只好略一放缓进攻李逸云,空出一只手朝那金光袭来的方向一挥,用一道白色的掌影将其击退。但李逸云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下一次双剑交击之时,以剑气生出了一股从水火既济中化出的黏劲,将对方的剑光牢牢地黏在自己的长剑之上。 两人这一番的对攻,称得上是惊天动地,若是换在别处,恐怕两人身周的空间都会像之前的天心台那样崩碎了,而此处却连一道空间裂缝都没有出现,坚固程度可见一斑了。 而从秦玄手中的剑光之上,李逸云也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感受,这感受源于那剑光的属性,它既不像剑气那样虚无缥缈,也不像承影剑那样真实,而是介于虚实之间的一种状态。之前在天外天时,还没有这样的感受,想来这也是秦玄新悟出的一些事物。 这样看来,秦玄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弱于大禹。这样不类虚实的攻势,若非李逸云用的是上古神器承影剑,即便是用水火既济的力量也很难将其挡下。而李逸云此时也感受到,承影剑的特质与之类似,也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性质,因此才能拥有那有质无形的特质,才能在爆发法力的时候也不发出丝毫的气息。 “果然有些手段,不过这还不够!”秦玄大喝一声,那白色剑光之上众多的眼瞳瞬间睁大,绽放出色彩各异的绚丽光芒。李逸云的刚刚稳定下来的三色剑芒立刻就被搅的粉碎,而那白色的光芒则顺势而上,朝着李逸云握着的承影剑缠了上来。他连忙向后一退,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影,瞬间退出了百余丈远,这才摆脱了对方的纠缠。 可秦玄的攻势却又立刻接踵而至。浓郁的白色剑气突然变得轻灵纤薄了起来,锋锐的剑气相隔百余丈,气势便已到了李逸云的面前,使得他产生了自己被切开的错觉。接着,那在李逸云眼中呈现一条纤细银线的剑刃便猛然暴长,在他的眼中飞速的放大。 “晶晶!”李逸云大喝了一声,云蒸霞蔚已经自然而然的运转了起来,将他身体每个角落的力量激发到了极限,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没什么把握,只好双手挥舞长剑,自下而上斩出一道璀璨的光华,迎向对方那无坚不摧的剑芒。 这一式,他将风虎云龙和拨云见日一起用出,这是除了云动九天外,他最强的两招。二者结合起来,无论在气势还是攻击力上都已经完全匹配他如今的实力。但在秦玄的攻势之下,却只像是外强中干的事物,空有其表。两道光芒一触,李逸云的三色剑气立刻便开始紊乱,甚至连斩出一半的招式都有些无以为继的态势。李逸云那停在半空的双手剧烈的颤动着,虎口处开始溢出一丝丝的血迹来。 而就在这时,浓烈的金色光芒充斥了整个空间。将秦玄与他的剑光全都笼罩在其中。接着,这道光芒从天而降,化作一个径长百丈的金色巨斗,重重的砸落到秦玄的身上,将他连同那白色的剑芒一扣在其中,而晶晶的身影,则站在金斗的最高处,双手按在脚下的金斗,雄浑的法力从其中喷涌而出,融入金斗之中,金斗之内探出了无数金色的锁链,将秦玄的身体牢牢地锁住,接着,这些锁链又飞速的蔓延开来,布满了金斗内部的每一处,使得金斗的内部几乎整个变成了实体,而秦玄的身体,则被剥夺了所有能够移动的空间。 更为关键的是,这金斗的四面八方,连接着无数金色的光芒,散布到空间的许多角落,源源不断将法力注入其中,使其越发的稳固、凝实。 “大哥,成了!我已经用元界的本源之力将他锁住了。这样一来,就算是他是混元境界,没有伏羲女娲那样的实力,也是不可能挣脱的!”晶晶拍拍手,满是自信地说。 李逸云也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他与晶晶之间的默契绝对是无可挑剔的,甚至在他那声呼唤之前,晶晶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一招。虽说在元界之中,他攻强守弱,但终究是他与这里的关系最为密切,也只有他能够如此顺利的调用这里的本源之力。 但此时,在两人都没有注意的角落中,一道微不可见的白色光芒拖着细小的尾巴沿着金斗的内壁迅速的游了上来,一直游到金斗顶端晶晶的脚下,然后猛地穿过金斗,钻入了晶晶的体内。那些连接着金斗与周围空间的无数金芒,也都在这一瞬间猛的绽放,随后尽数破碎。 晶晶连忙伸手一招,想要召回它们,但却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一刻,他与元界之间的联系,全部消失无踪了。 第271章 峰回路转(上) 刹那间,晶晶就慌了神。本源之力的丧失令他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而紧跟着,他脚下的那金色巨斗被由内之外的巨力一撑,立刻便炸裂成千万块碎片,秦玄的身影则如白鹤一样冲天而起,向着正目瞪口呆的晶晶冲去。 李逸云双目圆睁,立刻跟着腾身而起,一边朝着秦玄的方向掠出,一边遥遥的劈出一道剑光,企图阻止他的行动。但面对这他这一次仓促间的出手,秦玄仅仅是背对着他一挥袍袖,挥洒而出的白色光芒便将那剑气击散。而他的手掌则毫无迟疑的探向晶晶的脖颈。 尽管心神震惊,但秦玄的气势是那样的张扬,晶晶的身体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反应,脚步一转便向后退去。但此刻,原本空无一物的后方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像一面墙一样拦住了他的动作。撞在坚硬的屏障之上,一阵眩晕之感向着他袭来,与此同时,秦玄修长有力的手掌已经紧紧的掐住了他的脖颈,法力灌注之下,阻断了晶晶体内的法力流动。 “别动!”秦玄一只手拎着晶晶,转回身朝着李逸云高声喝道。见此情形,李逸云正向前冲来的身体连忙停下,他站在与秦玄相对二十丈的位置,冷冷地说:“把他放了!” 秦玄哈哈大笑,随后说道:“你有资格说这话吗?信不信我只用一只手,也能在坚持到我把他的元神完全毁灭?”这时,晶晶也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因窒息有些发红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挑衅似的说道:“把我的元神毁了?你试试看呀?别忘了我与元界可是一体的,刚刚你的确是通过将带着你的法力的一缕魂魄注入我的体内,通过改变我法力的性质,阻断了我和元界的联系,但若是破坏我的肉身和元神,元界的本源之力便会自动的保护我,重塑我的一切。在这里,我可是不生不灭的!” 接着,他又瞧向李逸云,大声道:“大哥!不用管我!趁这个机会把他杀——”还没说完,秦玄的手掌猛地缩紧,将他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不过随着他这一动,晶晶身周的灵气立刻化作黏稠的光芒自行钻入他的体内,他的脸色也随着这些光芒的流动飞快的好转着。 “你说的对!”秦玄点点头:“我的确没办法在这里杀了你,封印什么的也不一定有用,但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说着,他神念一动,之前钻入晶晶体内的那道白色光芒立刻从他的丹田处浮现了出来,移动到脖颈的位置,顺着秦玄的手掌回到了他的体内。之后,秦玄则腾身而起,朝着那核心所在的巨大光球飞去。“站住!”李逸云大喝一声。也跟着追了过去。 “我一直就在想。”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着晶晶说着:“你与这个世界是一体的,那若是让你与这个世界的核心接触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会不会是像我想的那样……”说着,他手掌一推,将满脸震惊的晶晶朝着那光球的中央送了过去。 “噗”的一声,像是穿透水泡一样的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结界,晶晶的身体便与那光球接触到了一起。那层结界则在他穿越之后又恢复原状,依旧无形无相。而晶晶则在一副惊恐的神色中被那不断变幻着颜色的光芒渐渐吞噬,先是四肢,继而胸腹,最后只剩下头露在外面。 但这时,他的眉心处亮起了一幅图案,出现之初是七曜轮的形状,正是当初他与李逸云订立契约之时的印记,但它的颜色顷刻间便化作了三色闪耀的光彩,它的形态也在三色光芒之中渐渐融化了,不再局限于那五瓣花的形状,而是不住的变化着,时而如火焰,时而如星辰…… 而这三色光芒出现之后,光球对晶晶的吞噬过程立刻就停了下来。两股光芒相邻之处出现了一道圆环形的界限,卡在晶晶脖子与双肩之间,两股光芒则位于两侧,各不相让。 秦玄瞧着这变化,双眉一挑,有些意外地说:“哈!看来这小子的内宇宙之力阻挡了元界的力量,这么说来他不死你也不会被重归混沌了。”接着他又转而瞧向正冲向这边的李逸云,淡然地说:“不过你终究是没法在参战了,只剩下他一个,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说着,他双手一合,炽热的白色剑气从他的双掌射出,直指李逸云的胸口。这一次的剑光之上,没有那些诡异的眼眸。但气势却似乎更加雄浑霸道,仿佛连天地也能一击斩开。 但这一次,李逸云并没有躲避,甚至连速度都没有降下来。正如秦玄所说,失去了晶晶的帮助,他的胜机已经微乎其微了,唯一的机会就只剩下了险中求胜! 双手将承影剑笔直的举在身前,三色光芒瞬间充斥到了剑身的每一处。而李逸云本人则闭上了双眼,露出了一副飘然出尘的神色,似乎有一种凌空欲飞之感。而此时的剑芒也一改以往的风格,颜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所展现的光彩却让人觉得它与以往已截然不同。原本的三生剑气,给人的感觉是中正平和的浩瀚之感,但现在却露出了一副霸气四溢的决然之态,尽展锋芒。 这已经不是李逸云的个性能够创出的法术了,而是源自鸿钧的剑意,特质也完全符合鸿钧遇强则强的个性。随着这光芒的陡然转变,秦玄露出一丝惊奇之色,而鸿钧的身影似乎也在李逸云背后一闪而逝,这道剑光便随之纵劈而下,毫无技巧可言,只是以硬碰硬,以强对强,用自己最强的一面去迎击对手。 两道剑芒相交,瞬间融在一处,之后又炸裂开来。气浪翻涌之下,李逸云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滞便又继续向前。而秦玄却后退了半步。以硬碰硬的比拼,竟是李逸云占到了上风。 但此时他的脸色也已经白的吓人,秦玄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身影一闪便向前掠去,森白色的剑气也挥洒而出,再度向着李逸云当头斩来。刚刚那一招,李逸云内宇宙的法力便消耗的七七八八。不过在他的体内,还有另一个由山河社稷图化成的内宇宙。 神念一动,那纯粹由能量化成的内宇宙像是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息般,将法力源源不断的喷吐而出。李逸云的剑芒也再次燃起,这一次,剑芒的光彩显得古朴简约,而又完满无缺。连环嵌套的法力与秦玄的剑芒一交,立刻便将对方绞入了自身的光彩之中,旋转着将其扯向了一旁。 这第二剑,用的已是莒龙子的剑意,混元高手对法术的体悟果然是非同凡响。李逸云再次以弱胜强,将秦玄的攻势击退。而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接近了十丈,可以算的上是短兵相接的距离了。 到了这样的距离之内,秦玄的动作猛的变快了。白色的剑光像是迎面而来的巨浪一般笼罩了李逸云的身体,从每个方向斩向他的身体。而李逸云体内的两个内宇宙则交替运行,全力输出的法力,他也不断地在鸿钧与莒龙子的剑意之间来回转换,将秦玄的一次次攻势接连挡下。 但不过几招以后,李逸云的两个内宇宙都有些显出颓势,身体周围的灵气已经尽数被他吸纳,但依旧跟不上消耗的速度。而这时,两人的距离也已经到了五丈之内,连对方的神态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了。 李逸云把心一横,体内的两个内宇宙同时输出,几乎疯狂的法力让他这堪比混元境界的肉身也有些支撑不住,连双眼都已经尽是血红之色。 顶着从体内隐隐透出的血色光芒,李逸云大喝一声,手腕翻转间再次使出了云动九天。这一次,裹在剑芒之外的能量依旧是贴在剑身的表面,但比起之前却要光彩夺目无数倍,力量之强也不可同日而语。就连元界这至为坚固的空间也在这一击下,被带起了荡漾的波纹。 而这次,秦玄也用了双手,无数只眼眸从他的手掌向外蔓延,一直蔓延到剑锋的最前端。在他双手法力的注入下散发着同样耀眼夺目的光华。两道光彩像是两道开天辟地的神兵一样,在空中呈十字形交击在一起。 双方的剑芒刹那间炸开,耀眼的光浪则顺势吞没了两人。李逸云体内两个内宇宙的法力都已耗尽,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在气浪的推动下向后方飞出。而就在这时,一道银色几乎透明的光芒在他的身前一闪而逝。接着,他便感觉一丝冰凉的触感覆上他的眉心,一股法力注入,元神便被彻底的禁锢了。 转头一看,那禁锢着自己的人正是之前在秦玄体内出现的那人,此时两人的距离更近了,瞧着他的长相,之前的那种古怪的熟悉感再次浮上心头,并变得更加浓重。而那人瞧着李逸云,似乎也皱了皱眉,但随后便恢复正常,转过他那有些透明的头颅,瞧向光浪另一端秦玄所在的方向。 李逸云也从这种古怪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瞧着对方有些透明的身体,心中暗恨自己竟然忘记了他的存在。看他现在的状况,秦玄的法力定然是所剩无几,若是自己刚才再谨慎一些……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已经再度陷入了绝境。 一只巨大的手驱散了遮挡视线的光芒,将秦玄的身影展露在李逸云面前。正如他所料的,此时的秦玄法力紊乱,脸色也有些难看,显然是受到了损伤。不过他此时的神情却是格外兴奋,并透出了十足的迫不及待。 “兄弟,放开他,把最后一下交给我。”说着,秦玄缓缓地举起手臂,浓郁的白色光芒将他的整个手臂化作了宛若玉雕的形貌。接着,他那竖直上举着的手臂便缓缓的下挥,一道仅有丈余长的白色剑芒从他的手臂上斩出。像一片随风飘舞的树叶般,朝着被人松开手脚,正向下坠落的李逸云飘落过去。 第272章 峰回路转(下) 比起他之前的攻击,这一招看起来简直称得上温柔。但在场的人却都能察觉出其中蕴含的恐怖之力。那是属于秦玄混元宇宙的本源之力,在他世界中的地位相当于元界的创始之源!它的威能,足以毁灭一个没有控制者的世界! 但尽管知晓它的可怕,但李逸云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他的身体正不断的下落,速度渐渐变慢,包括元神在内的一切都被那难辨虚实的人禁锢,连出声说话都做不到,更不用说躲闪招架了。而被困在创始之源中的晶晶也已是动不了分毫,额头上已经是一副青筋暴起的模样,但被裹着的身体却没有一点被抽出来的迹象。他所能做的,也只剩下拼尽全力的仰天怒吼。 而秦玄斩出的那道落叶似的光芒,则伴着他的怒吼不停地朝着李逸云靠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化作一道近乎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光影,准确的斩向坠落着的李逸云。 这一刻,李逸云纷繁的心突然静了下来,他瞧着悬浮在高处的风沐翎,突然间想起了已死的楚戾曾经指责他,“你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她重,你没有我爱她!”这句话来,一丝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现在秦玄得到了我的内宇宙,她可能会平安的吧?楚戾,你说的不对,我马上就会证明给你看了!”想到这儿,李逸云释然的闭上了双眼,静静的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但出人意料的,他什么也没有等到,只有一声很是细微的响动在身前响起,之后便寂静无声了。疑惑地皱起双眉,李逸云犹豫了片刻才睁开眼睛。而在他眼前呈现的,则是一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情景。 白色的光芒化作了径长丈余的光球,不断地腾跃鼓动。而伴着它的运动,类似于创始之源的变化在它的身上出现,无尽的各色光彩在其间不住的涌现,似乎正在创造世界。但在它靠近李逸云的一侧,却有一道身影挡在了它的化生万物的光辉之前。他的身体不断地被摧毁,但又立刻被重塑,似乎正与那光芒比拼着速度。瞧着那道身影,李逸云眼中立刻重新燃起了光彩,能够拥有这样恢复能力的人只可能有一个,那便是彭祖! 他正要想办法解开自身的禁锢,眼前光影一闪,秦玄已经掠过彭祖来到了他的面前,手臂如灵蛇般探出,径直抓向李逸云的头颅。而这时,一柄如雾气般缥缈的长剑陡然从一旁斩来,凛冽的剑锋下,秦玄不得不后退一步,但他脸上的神情不怒反喜,笑着说道:“我正担心他一个半混元境的内宇宙不足以破开伏羲的封印,没想到你居然送上门来啦,真是我的好师兄啊!”说着,他双手成拳依次击出,白色的光芒化作咆哮的巨龙,一左一右的缠向了吴尘的身体。 吴尘手中那缥缈无迹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圈,那两条巨龙便都被束缚在内,随着他的挥舞被甩向了一旁。而他则背对着李逸云出言安慰道:“老三,你做的够好了,接下来的就交给师父吧!”说着手中长剑在空中连点数次,荡出一连串涟漪似的光浪,向锁链一样朝着秦玄荡了过去。 身体渐渐在空中停了下来,李逸云的心中纷繁的想法竞相翻涌了起来。两人的到来令他同时感到了惊喜与感动。但他对形势的看法却不像吴尘那样的乐观。从法力的特点上看,吴尘尽管实力强大,但却仍旧没有达到混元境界,而是与李逸云相同的半混元境。而彭祖比起之前,修为更是毫无进展,根本没有摸到混元境界的边缘。他能够突破最外层的结界所依靠的,定然还是他那永不死亡的特质。 若是他们来得再早一些,在晶晶还未被禁锢之时,合四人之力与秦玄一战胜算就很大了,若是李逸云此时还能施展法术,三人合力,也不乏胜机。但此时他们所面临的,却仅仅是二对一,或者说是二对二的局面。这样的情况,并不比李逸云与晶晶最初的情况要好,这样一看,他们取胜的可能便微乎其微了。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想,没有再出现什么奇迹。几个回合下来,彭祖便已经被那沉默男子一此次遮天蔽日的禁锢、封印搞的左支右绌。能够移动的空间越发的缩小,渐渐地,他的整个人都已经被对方法力凝聚的光华笼罩在内,完全瞧不见形貌了。 而另一边的吴尘,也已经渐渐陷入了与李逸云相同的境地。之前他甩出的那片涟漪,秦玄挥手间便将其化解。而他之后施展的各种攻击手段也都被轻而易举的一一化解。两相比较,可以看得出吴尘已经竭尽全力,而秦玄却是淡定自若,恍若玩笑一般。 终于,吴尘也被逼入了李逸云之前遭遇的境地。秦玄的攻击已经像网一样遍布了四面八方,随时都可能收紧,他也不能再避开锋芒,唯一的方式只剩下了硬拼。 双手在胸前一握,一道白色的雾气从他身周腾起,将那些逼近他身体的光芒尽数逼退。同样的光芒在他的双手中升腾而起,化作一柄长达十丈的庞然大物。尖利的剑锋直指向上,将它四周的灵气都缠绕到了身上。跟着,吴尘双臂下挥,那柄天柱般的长剑便随着他的动作笔直坠落,像一座倾倒的山峰一般朝着秦玄的头顶砸落而下。 厚重的灵气像风一样旋转着裹在了长剑之上,使得原本淡白色的剑华变得光彩夺目。不过,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面对这样的攻击,秦玄比起之前面对李逸云时神情还要更加轻松。他甚至都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将右手掌心向上,笔直的朝天击去。似乎想要以一只手接住对方的攻击。左手则随意的向外一挥,对着吴尘的胸口挥出一道掌影。 然而实力的差距就是这样让人绝望。经过一番打斗,秦玄显然对混元境界的能力掌握的更加完美,那宛若玉雕一样的手掌一握上那从天而降的光彩,那些裹在剑身外的灵气立刻尽数溃散,白色的剑刃则被秦玄举重若轻的抓在了手中。 这时,他那击向吴尘的一掌也已经击中了对方的身体。一声闷响之后,吴尘的身体向风筝坠落一样被掀到了空中,剑光则脱手而出。伴随着的,还有正从他口中喷散的鲜血。至于那失去了掌控者的巨剑,则在秦玄手指的紧握之下化作了漫天的碎片。 而这时,彭祖所在之处的光芒也散了开来,将他的身体吐了出来。但此时,无数的淡银色光环已经像它们之前禁锢灵宝道尊一样,将彭祖从头到脚罩在其中。而彭祖绝没有灵宝道尊的实力,自然无法将其挣脱。在他的身边,那白衣人依旧沉默不语的站着,冷然的瞧向秦玄与吴尘的方向。 “师兄!怎么样?黔驴技穷了吧?”秦玄有些得意地说着,他并没有立刻将吴尘杀死,而是开始了对他的嘲讽,因为以此时的情况,无论有谁来看,都已经成了定局,走向最后终局所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听着他的嘲讽,吴尘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边咳嗽着,一边转动他那惨白的脸色,朝李逸云的方向瞧了过来。但转向李逸云的方向之后,他却不发一言,只是双目灼灼地瞧着他,似乎想找出什么东西一样。 秦玄瞧见他的样子,冷笑着继续着嘲讽:“怎么?师兄?舍不得徒弟?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们聊一聊,不过要我说没什么必要,因为你们一会儿都要死了。哎呀!就是不知道被剥夺了内宇宙和元神的你们还有没有可能转世?” 而吴尘依旧直直的盯着李逸云,眼中开始透出一丝不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李逸云则满头雾水,并且他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得见,被禁锢了的彭祖也正朝他这边瞧过来,神情与吴尘一般无二! “他们在干什么?”李逸云心中狐疑。但突然,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力量从他身体的最深处涌来,那力量与他自身的法力融合之后,爆发出无比庞大的力量,瞬间便将他的意识彻底的吞没。 “嗯?”尽管有吴尘挡着,但秦玄也发现了此时的异常。白玉般的光泽再度闪现。夜长梦多,他已经不打算再拖了,这一击就会了结一切。 但同时,吴尘和彭祖同时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之色。而他们的身体则在他们的笑声中如燃烧般的亮起,发出刺目的光芒。 瞬间,耀眼的光浪便从他们的体内炸裂开来,使他们的身体尽皆燃烧起来,化作最精纯浓郁的力量,在刹那间吞没了那两个分别站在他们身边的人! 第273章 无上混元(上) 秦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人竟会在同时选择自爆,顿时愣在了当场。要知道,此时双方实力的差距,已经不是靠着自爆能够解决的了。 这样的做法固然会使秦玄受伤,却绝不致死,而彭祖受的伤却要重的多,吴尘更是魂飞魄散。此消彼长之下,对战局毫无作用,反而像帮了秦玄的忙。但对方似乎完全不顾这些,疯狂的力量顷刻间笼罩了秦玄的身体,仿佛要将他炸为齑粉。 秦玄还在震惊,站在彭祖身边的那人已经抢先一步反应过来,身体像烛火熄灭般闪烁着消失。同时,秦玄的身体亮起了一层银光,两只呈现银色,有些虚幻的手臂从他的肩头探出,向上一推,撑起了一层防护。熟悉的声音则在秦玄心底响起:“你还在干什么?赶快施法啊!” 听到这声音,秦玄顿时醒悟过来,连忙将双手一推,在光浪淹没他的最后一刻,撑起了一层遍布着纹路的白色屏障,将身体包裹在内。 这两股耀眼夺目的光芒,即使在元界之中,也无法被忽视。它们升腾着、咆哮着,将各自的身姿映入了李逸云那双已经看不见事物的双眸之中。一滴泪水在光芒的辉映下,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流过他的脸颊,向下坠落…… 无数的信息化作滔天的浪潮,从他无法触摸到的地方汹涌而来,溢满了他的魂魄。那是无数对法术的体会、感悟,以及数不清的技巧。期间占据着主要成分的,则是一整套与李逸云修炼体系截然不同的修炼模式,从开端到巅峰,应有尽有。 而伴随着的,还有那仿佛就在眼前的诸多经历:与爱人隐居世外,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手足无措焦虑与快乐,眼见儿孙逐渐成长,自己则满头华发的天伦之乐;以及爱人逝世,无可比拟的悲痛……这一刻,李逸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将他一生的经历回顾了一遍,然后融入自己的魂魄深处。 这样的情况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李逸云更清楚了。只有用天火同人修炼出的分身死亡后,他的记忆连同所有的感悟,才会回到本体之中。李玉龙已经死了,而且是寿命走到了尽头,不会再有复生的可能。 这一刻,李逸云也想通了师父和彭祖刚刚等待着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之前与秦玄整个儿的打斗过程,根本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们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李玉龙的死,等待着新的力量的到来。 天火同人的最强大之处,绝不是多出一个战力。而是分身所经历的所有人生,都会毫无差错的叠加在本体的身上。此时李玉龙一死,他的所有法术、招式,都已经毫无滞碍的注入了李逸云的魂魄之中。但更为重要的,则是他那有始有终,完整无缺的人生经历。 鸿钧曾经对李逸云说过:“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才能够真正体会,别人说的再通透,也只是隔靴搔痒。”而现在,李玉龙的人生已经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的眼前,这已经不能用感同身受来形容了,因为两人本就是一体,不分彼此。 心境无比的通透,所有在修炼、人生、世界上的困惑都已经迎刃而解。在无需鸿钧或者莒龙子的什么经验,李逸云的自身已经彻从本质上得到了升华,力量的源泉,则是从那同样达到半混元境界的另一个他处获得的人生。 他的身体也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变化。全部的法力连同着元神之力、内宇宙……所有的一切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分毫不剩。而在这之后,一丝与外界截然无关的,独属于李逸云自己的,从他自身体内创生而成的力量像花蕾一样绽放…… 糅合内丹,凝聚元神,凝练锻体,化生内宇宙……一切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完全。而李逸云的气势也跳跃着攀升、攀升,终于水到渠成般的突破了最后的界限,达到了那至高无上的混元之境。 也只有真正的达到了这层境界后,才能真正的体会到混元境界的至高无上。此时的李逸云,已经可以完全不依靠任何事物,包括修炼必须的灵气而继续生存。 他的内宇宙——此时应该称为混元世界——也已经彻底的蜕变了。山河社稷图所化的内宇宙连同它本身都瞬间被逼出了体外,而在仅剩的混元世界中,缓慢而有序的过程不再需要李逸云的操控,便自如的进行着,无数的生命在其中诞生、消亡,完成着各自的循环。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强大起来。以此来看,修炼者的产生,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现在,即使是李逸云消逝了,他所创造的混元世界也会一直存在下去,直到走向对于它的世界尽头。 “这就是修道最终所追求的吗?留下自己所创造的世界,刻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心绪流转,李逸云双手下意识的合握,无穷无尽的力量自如的涌起。根本没有法力凝聚所需要的时间,而力量的来源也是无穷无尽,永不衰竭,而与之同源的混元世界,也毫无变化。现在的李逸云,可以被杀死,但他的力量却可以永存,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之中。 双眼重新恢复了视觉,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吴尘用生命绽放的光彩。李逸云笑了,笑容中带着坚定与决心。他将眼角的有一滴泪水拭去,轻声道:“师父,接下来的路交给我吧!”说着,他的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光浪的边缘。云蒸霞蔚所产生的光芒依旧,不过在李逸云的感知中,它所提升着的,已经是整个世界的力量。 手臂挥出的那道三色闪耀的匹练自上而下划落,将那云团似的光芒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并将两旁的光芒卷在剑身之上,朝着其中正要突围而出的秦玄斩下。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依旧镇定。秦玄的手掌也自上而下劈落,白玉色的剑身带着繁复绚丽的纹路,从他那五指并拢的手掌之上延伸出来,与李逸云裹着三生剑气的承影剑以一个极小的角度击在了一处。 “当”的一声,如同敲响了的古钟一般悦耳。在这样的声响中,两人身周的光浪瞬间烟消云散,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两人的身体也随之各自向后退去,但这一次,李逸云是如同翩然起舞般的洒脱自在,秦玄则是在气浪的冲击之下狼狈退去。 李逸云望了望远处,彭祖已经再度恢复。只是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仰面朝天,悬浮在那里,显然连意识都已经丧失。他转会神来,瞧向正怒视着他的秦玄,冷然道:“秦前辈,让我们重新来过吧!”说着手腕一抖,施展出了与吴尘之前一般无二的招数。点点剑芒像清风掀起的涟漪,飘荡着向着秦玄挥去。而与吴尘不同的是,李逸云的剑光的流转显得无比圆融完满,似乎在流转间,蕴含着创造世界的奥秘。 面对着它,秦玄也再难像之前那样从容随意,双手在身前一环,圈出了一个白色的圆环,双手一挥,那道圆环便被他凌空掷出,旋转着与李逸云的剑芒撞在了一处,将对方裹在其中,相互泯灭。 “你居然也达到了混元境界,这可真是没想到啊!”秦玄微垂着头说道。李逸云微微一笑:“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受死吧!”说着身影一闪,再次出现在秦玄身前丈余远之处,手中长剑一挥,彩虹般的光芒便朝着秦玄坠落而下。 “哈哈!”秦玄似乎听到了几位滑稽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挥手,手中握着的剑光阻断了彩虹的划落,神情有些癫狂的说道:“小子,别太狂妄!说到底你不过是达到了与我一样的层次,但别忘了,我可不是一个人!” 说着,一层淡银色的光彩从他的体内绽放开来,蔓延到了他身体的每一处。他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则有一条条宛若蛛丝的细线遍布其上,组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眉心的正中是一只棱角分明的眼睛,似乎是活的一般,李逸云一眼瞧去便觉得心惊肉跳,心绪翻涌,显然是极为强大的惑心之术,连李逸云也难以抵挡,他连忙转移视线,让自己的双眼离开那只奇怪的眼睛。 “你还有什么招数,拿出来吧!否则就在没有机会了!”说着,秦玄手腕一挥,剑芒化作不便虚实的漫天光彩,像一群飞舞的银色蝴蝶般在空中掀起银色的浪潮,冲向手持长剑的李逸云。 在漫天银色光芒之下,李逸云的身躯就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块礁石。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放在胸前,一上一下的掌心相对,唯一依仗的长剑则被他随手抛开。自然,那三色的长剑并没有坠落,而是以他双掌中央的那点为中心,剑柄向内、剑尖向外,飞速的旋转着。 耀眼的太极图案挥洒而出,不像之前的风卷残云那样气势恢宏,但却显得自然纯净,毫无刻意的造作。就像是自然兴起的旋风一样,三色光芒旋转着扩散而出,转眼间化作径长百丈的巨大圆盘,如高达万仞的岩壁一样,将那银色的浪潮尽数阻挡在外。 银色浪潮一波波涌来,那挡在李逸云身前的光芒随之渐渐黯淡下来,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终恰巧在挡下了最后一波银色浪潮之后彻底的消散,回复了长剑原本的姿态,竖直的悬浮在空中。 手腕一挥,李逸云将它抄在了手中。顺势一剑挥出,以劈山斩浪态势攻向秦玄,同时怒吼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毁掉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说着手中长剑连舞,纵横交错的剑光交织着砸向对方。 第274章 无上混元(下) 截然相反的,面对着他的怒吼,秦玄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挥舞剑光荡开一道道利刃,一边笑着说道:“为什么?果然啊,像你这样的小子就算到了混元境界,依旧还是彻头彻尾的幼稚啊!这个世界,呵,你知道在伏羲给创始之源设下第一层封印之前,它是个什么样子吗?我来告诉你!那时候灵气的浓郁程度是现在的数十倍,十位修士之中至少会出现一个下雷劫层次的高手,当然,代价是另一个生命的消逝,那个时候,人们甚至可以不进入元界裂缝,直接通过吞噬他人的方式来提升修为。不,那个时候,哪儿还有几个人啊?都是一群野兽!野兽!” 嘶声怒吼着,秦玄身体一转,挥洒出一圈白色的圆环,将对方那纵横交错剑芒尽数席卷。接着他的剑光笔直的向前刺出,白色的锋芒坠在光环之后直刺李逸云,他的声音则更快一步传入了对方的耳中:“伏羲的封印限制了灵气的浓度,封锁了同一世界人们相互吞噬的可能,大禹则进一步加强了效果,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只要还有灵气存在,就只能是强者为尊,世人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所以我要把他彻底抹去,明白吗?你明白吗?”话音未落,他又横向斩出一剑,这道光芒后来居上,与之前的那道剑芒合二为一,化为一道拖着月牙状横刃的锋芒,将阻挡在前方的光浪瞬间切开,流星似的向前冲去。 嘴角紧抿着,李逸云已经将法力催动到了极致,手腕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光雾,长剑在刹那间被他斩出了成千上万次,密不透风的剑芒像一幅幅利齿不断地咬在秦玄斩来的剑芒之上,不断地从它身上剥离出一点点零散的光芒,最后终于在剑锋与它真实接触的瞬间,将它斩成漫天碎片。 “我们可以继续加强封印!一代人不行就让下一代继续!直到灵气的浓度低于一定界限,使得人们无法凝练元神为止!”李逸云口若悬河地反驳着:“像你那样做会有多少人死你知道吗?他们中间又有几个是真的有罪?”说着他抬起手臂,将长剑顺势举到肩头,周围的灵气顿时裹在剑身之上,给它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华,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光彩。有些遗憾的是,这绚烂的光彩只是停驻了短短的瞬间,便随着李逸云手臂的挥动化作惊天长虹,向秦玄坠落而去。 “这才是这招真正的力量吗?果然够强!”秦玄瞧着这宛若创世之光的云动九天,心中暗自揣度着。同时,那遍布在他身体上的银色纹路同时闪烁了起来,将他本就霸绝天下的气势再度提升。没有凝聚任何的法力攻击,他只是伸出了那两只裹缠着银色问路的双手,毫不犹豫的抓向那劈斩而来的剑光,同时怒吼道:“下一代?说实话我倒是真的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但是世间有几个你这样的人?只要有一个人想获取力量,便有可能使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我不能接受这样不确定的结果!”怒吼声中,他的双手爆发出比剑芒还要闪耀的光华,双臂一挥便将剑芒由身侧掷向了后方,使它淹没在远处起伏的光浪之中。 “你就这么不相信别人?”李逸云的声音也随着他的怒吼水涨船高,咆哮般的脱口而出,云动九天也第二次挥出,由左至右地划出一道水平的弧线,向秦玄拦腰斩去。 “相信?哈哈!”秦玄又笑了,笑声中却充满了凄凉:“我的父母为了节省粮食活下去,把我骗到满是野兽的林子里;我的师兄们强暴女子致死,把责任推在我的身上;我师父则信了他们的一面之词,亲手废了我的丹田,之后还拿我当药鼎,你让我相信谁?”秦玄再次挥手拨开李逸云的攻击,全身的银色纹路在瞬间升腾而起,如同地狱的烈焰。 他双眉正中,那只银色的眼睛如同一轮银色的太阳,发出的光辉将秦玄的身体笼罩在其中。沐浴在这样的光芒中,秦玄很是享受的闭上了双眼,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我所能相信的,只有让我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与我一体的兄弟。而他的想法和我一样,都是想让你们,死!” 说着,秦玄一拳击出,那浑身升腾着的光芒顺着他的力道,尽数朝着他的右拳涌去,化作一颗熊熊燃烧着的拳影,像一颗陨石般朝李逸云射去。 甚至不需要用神念感知,李逸云就感觉得到这一击的强大,那囊括八荒、毁天灭地的气势,就像是整个世界朝你当头砸来一般。双手握着长剑在左右挥动两次,交错的两道光芒集中了他所能凝聚的全部法力砍向那燃烧的铁拳。 而在这之后,李逸云将左手放开,右臂向后一挥,那被三生剑气缠绕,浮现着玄妙纹路长剑立刻被他拉到了身后,之后随着他手臂在空中划过的一道优美的弧线,充斥着三生剑气的承影剑飞射而出,旋转着劈向那重合着的,铁拳的中央和之前两道剑芒的交错点。 一左一右的两道剑芒先后斩到那燃烧着的铁拳之上,但却像是蚍蜉撼树般的毫无作用,反而被对方推着朝后退,一齐向李逸云靠拢过来。这时,那处在最后的,光彩夺目的长剑终于带着劈开一切的气势,流星赶月般斩在了那铁拳的中央之处。 一阵开山裂石的响动中,银色的巨拳被它一分为二,又在那两道依旧存在的剑芒中再度粉碎。但承影剑上裹着的三生剑气也彻底耗尽,神剑失去了与李逸云之前的联系,顺着去势继续向前,不知落到了什么角落。 两人之间的光芒,也都随着这一击向两旁散开,使他们再度四目相对。秦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自身毫无气息,既是承影剑的最大优势,也是他的最大弱势,现在,就算让你找你也找不到它了吧?我看你这次你还有什么手段?乖乖的把命交出来吧!”他手臂向下一挥,纤薄锐利的白色剑芒化作撕裂平静的电芒,将李逸云从头到脚纳入了它的锋刃之内。 李逸云手中已然是空无一物,但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如秦玄之前徒手接下他的攻击时相似。李逸云也抬起了双手,五指微张,掌心相对,刚好将那劈斩而来的银色电芒拢在他的双掌中央。 “难道他自信能接下我的这一击?”秦玄皱起了眉头:“不可能!虽说混元境界已经没有明确的高低衡量,但他修为显然比我差,此时更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事?”而在他思绪翻涌的这一刹那,他斩出的那道剑芒已经几乎贴上了李逸云的身体,银色的光芒立刻便将他身上那已经十分暗淡的光芒彻底的吞没。 但就在那银色利刃斩中李逸云双手的前一刻,一层淡淡的光华毫无预兆的从他的身体中亮了起来。瞬间与那充斥着他全身的三色光芒融合在一起,毫无滞碍。这一瞬,那原本黯淡的三色光芒立刻重新亮了起来,如同涅槃重生一样,而在它之中,还夹杂着那莫名而强大的光彩。 双手轻轻一合,那势若奔雷的银色光刃变得如同树叶一般被他夹在了双掌之中。接着在他手指用力的挤压之下化成了一块块瓷片状的碎片,在李逸云挥手之间洒满了天空。 柔和的光芒从他的手臂延伸而出,化作了一柄长达四尺的古朴长剑,剑身宛若流水般平滑、通透,没有任何的赘余,剑锷与剑柄也都是极为简洁的形状,返璞归真。至于长剑的光彩,则在不停地变幻着,每变幻一种光彩,长剑都会显露出与其相应的,独一无二的特质,像是具有千万张面容的人,正在不停地展露着他的每一张脸。 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秦玄转头向后瞧去。原本晶晶所在的地方果然已经人去楼空,变得空无一物了。“你利用承影剑把他召唤到了你的体内?”秦玄眼中燃着黑色的烈焰盯住了李逸云。 “没错!而且我还顺带着让他用创始之源强化了一下承影剑!”李逸云有些得意地说。之前出手时,他便已经算计好,承影剑最终到达的,定然是晶晶之处。而他也借着承影剑将结界划开的刹那,将晶晶召唤回他的体内。承影剑则在刚刚沾染到创始之源的时刻,被晶晶一起带回,融入他的体内。 李逸云早就想这样做,但之前的他还没有达到混元境界,无法承受晶晶那混元级别力量的融合,但是现在,一切的问题都已经被解决了。 两股力量水乳交融般的融合在一起,在李逸云体内不断地游走。他的思绪则在这一刻穿越了数载的光阴,与晶晶融合后一次次力挫强敌的经历在他脑中接连闪过。从这一战开始时便没有出现过的自信,像火焰一样在他的心中“腾”地燃起。带起浪潮般的暖流涌向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无处不在。 “这一次,该结束了吧!”他淡淡的说着,手中崭新的神剑以难以辨识的速度,朝着对方笔直斩落。 第275章 最后一战(上) 并不很耀眼的光彩随着李逸云的这一劈斩挥洒而出,速度也并不快。但它沿着轨迹前进却只有短短的片刻,之后突然一闪,消失在它应处的位置,径直来到了秦玄的身前,迎面斩向他的头顶。 原本秦玄见这招的速度并不惊人,加上他之前的消耗有些大,便没有强行凝聚法力,但这一剑突然地跳跃空间却出乎他的意料。仓促之下,他根本来不及使出全力,只能勉力的将双手挡在身前,试图阻拦李逸云的攻击。 但这样的措施自然无法阻挡李逸云的攻击。巨响之中,秦玄的身体已经像风中落叶般的被掀起,被高高的抛向后方,一蓬鲜血也不受控制的从他的空中喷出,从空中洒落。 而后,他眼前的光影一闪,带着笑意的李逸云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前。神剑的力量被他灌注在双手之上,或拳或掌的攻击如从天而降的雨滴般密集,刹那间笼罩了秦玄整个身体。 强打精神,秦玄也用尽全力挥舞着双臂,扫出一层层的光浪迎向李逸云的攻击。但此时正与李逸云刚刚掷出承影剑时的情况完全相反。李逸云法力充裕,实力更强,而秦玄则处在与李逸云之前相同的,强弩之末的状态。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完全阻挡李逸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在那错落交织的光芒中,他的身体之上很快的出现了一各个血洞,虽说都没有落在要害之处,但也使他的身体像筛子一样残破,他那决然的神情也失去了原有的威慑力,脸色像雪般苍白,双目间近乎熄灭的光华,似乎已经是他体内仅存的生机。 瞧着他的狼狈模样,李逸云心中的杀气略微消散,秦玄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他仅存的力量全力倾泻而出,将李逸云的有些缓和的攻击击退,同时也将李逸云的逼的退开自己身体附近。 双手在身侧向下轻轻一按,李逸云稳住了身形。他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已经如风中残烛般摇摆着的秦玄,沉声道:“前辈,放弃吧!你现在已经没有成功的可能了,不如你自行了断,用自己的元神去封印创始之源,还可以死的有些尊严。我保证会守护着这些封印,直到创始之源完全被封印,你看怎样?” “呵呵,好啊!”秦玄咧着他那留着鲜血的嘴角说着:“想要我的元神和内宇宙,把我杀了,自然就有了。有本事的话,就自己来拿吧!”说着,那几乎布满他全身的鲜血刹那间亮起了夺目的光华,进而扩散开来,化作一层血色的护罩,布满了他的身体。在那血色的光罩之下,那些银色的纹路也仿佛瞬间具有了生命一般,如同江河般流动起来,之前黯淡下去的光华也被重新点亮,气势宛若雨后的春笋节节攀升。 瞧着他的模样,李逸云摇了摇头,眼中更多了一丝无奈。这样迅速的恢复力量,是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而对于混元境界的高手来说,能算得上代价的,大概也只有生命了。 “不惜缩减寿命也要达到目的吗?”李逸云心中慨然。对方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决心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在这样的情形下,显然任何的说辞都只是无用功。于是他收敛心神,开始凝聚法力。 双手一上一下的紧握剑柄,剑锋竖直、直指苍穹。光华流转间,那原本光滑平整的剑刃之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高低起伏的纹路。与以往都不相同,这一次那些纹路,再不像之前那样只是浮在剑刃表面,而是真切的刻在了剑身之上,彻底的改变了它的原貌。 这一刻,三生剑气与蜕变后的承影剑,终于在李逸云手中彻底的完成了融合,绽放出全新的光华。而它上面的那些不知所谓的纹路映在李逸云的眼中,也终于第一次被他领悟。尽管直到现在,无论他怎样努力去看,都看不出它的图案。但它所代表的意义却化作了最简洁明了的文字,烙印进了他的脑海:剑者无心,唯人御之。 多年缠绕心头的迷雾被瞬间驱散了。李逸云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同时他的信念也变得更加坚定了。就像神剑无心一样,法术的存在本身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作恶的,是那些使用他们的人罢了。而为了将它抹消,就让更多人去送命,又怎么称得上正确? 相对于李逸云周身的炫目光芒,秦玄此时的形态极为恐怖。他双手如握剑那样虚握着举在头顶,血红与银色混合的光柱从他的手中喷吐而出,它长达百余丈,像一根擎天巨柱一样的直插云霄。在它的顶端,则凝聚成一团暗红中带着银芒的光芒。像乌云一般的悬浮在上空。而在那云团之中,则有无数张面目狰狞的脸竞相涌现,纷纷发出无声的咆哮,徒劳的冲撞着血色云团的每一处,竭力想要逃脱这个牢笼。 “这是我所吞噬过所有人的魂魄,包括我爹娘、师父、师兄……我所有的仇恨。我们一击定胜负怎么样?”秦玄此时的惨白的脸上布满了银色与血红混合的条纹,宛若厉鬼。 “正合我意!”李逸云高声喊着,笼罩着身体的三色光芒猛的以他身体为中心炸裂开来。就像是树木抽枝发芽一般,无数只三色光芒的手臂从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探了出来,每只手中都握着长约四尺,锋芒毕露的三色剑芒。它们笔直的指向各自的方向,将它们中心的那个人,烘托的宛若太阳。 “斩!”李逸云大喝一声,双臂向头顶举起。那些散在他身体两侧的手臂在同一刻举了起来,尽数脱离了他的身体,融入了他那双手擎着的神剑之中。之后,李逸云双手向前一挥,神剑毫无花哨的经过他的头顶斩下,直到他的身前。附在其上的百丈光刃像脱弦的利箭,如光如电般劈斩而去。 “来得好!”秦玄大喝一声,双手如李逸云挥剑那样从头顶劈下,那血色的云团立刻如陨石般坠落,其中被困的魂魄不止息的嘶鸣着,展露出世间最为恐怖的神情,朝着迎面而来的璀璨剑芒撞了上去。 “轰”的一声,血色的光团在三色剑芒的劈斩下散做漫天的血雾。尽管还有几团血色光华环绕在剑芒的周围,但已经无关痛痒。呼啸的剑芒流星般划过天际,将秦玄的身体吞没在它的光芒之中。 请叹了一口气,李逸云身影一闪,已经跨越了百丈的空间。来到了那三色剑芒之前。这一招虽说已经完胜,但让混元境界的高手一击毙命毕竟太过危言耸听。更何况秦玄噬天诀的奥秘究竟有多少,李逸云知道现在也不清楚。除恶务尽的道理他早就明白。闪烁着光芒的右拳无声击出,像一道闪电一般击向光芒深处那道气息的所在之处。 出人意料的,一道血色电光从那光芒的深处刺出,准确的迎向了李逸云的拳头。双拳在空中相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李逸云感觉到对方的拳头上传来一股吸力,他竟然无法收回自己的手了! 光芒散去,浑身浴血的秦玄出现在了李逸云的眼前。他此时简直已经有些看不出人的形状了。身体多处残缺不全,满身都被暗红的血液所浸透。但他却突然笑了,露出同样血红的牙齿,勉强能够辨认出的双眼直盯盯的瞧着李逸云,毫不动摇。 对上他那野兽一般的目光,李逸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警兆。那感觉就与当时他与秦玄被那青木尊者得到血液之后的感觉一样。无形无迹的造化之力明确的告诉他,马上就会有极大的危机到来,不能破局,就只有死,再也无可挽回。 神念一转,一股股澎湃的法力通过相接的双拳不停地撞击着秦玄残破不堪的身体,每一次撞击,都会再次掀起一阵血雾。但秦玄却似乎已经丧失了痛觉,依旧张着黑洞洞的嘴笑着。笑声中他说道:“我一定要毁了它!毁了它!” 说着,他的身体开始融化了。以眉心所在的身体中央为分界线,整个左半边的身体像烧融了的蜡一样流淌下来,银色的半透明光芒则显露了出来,填补在原本的位置。而在他的身体右侧,则从内部涌出一种银色的浪潮。两股浪潮混合在一起,汇成一股从李逸云的双脚攀上,而它们所覆盖的地方,瞬间便从李逸云的感知中剥离出来,他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那一部分的存在,更不用说操控它们。 心中闪过一丝惊惧,李逸云再度发力,一次次的用法力撞击着秦玄,秦玄的那半侧身体的血似乎已经流光了,只是不住的颤抖,再没有血光涌现,而另半侧银色的躯体也渐渐变得透明,随着李逸云的一次次撞击像雾气般飘渺不定,但秦玄与之紧贴的手,却始终不堪放开。 李逸云见一时无法摆脱秦玄,便又转为对付那正在自己身体上攀爬的黏稠光芒,但无论他采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阻拦它哪怕一瞬,这股光芒都固执的一往无前,似乎怀着最深刻的执念,一直向上、向上,最终将覆盖到他的头顶,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再次剥夺了他的一切行动能力,分毫不漏。 这时秦玄才移开两人紧贴着的拳头,释然的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我和我兄弟付出了各自的一半才完成的封印,无论什么样的方法都不可能解的开的。”手掌一挥,覆盖着他身体的鲜血便消失不见,但他的身体并没有随之复原,仍是分成两半截然不同的部分,两侧的相貌也截然不同,右侧依旧是秦玄自己的脸,左侧却是那面容儒雅的男子的脸。 第276章 最后一战(下) “上路吧!”秦玄冷声道。手掌已经按住了李逸云的眉心,即将发力。“等等!”这时,那面容儒雅的男子开口道:“等等吧!我们让开,让他再看一眼自己的爱人吧!”秦玄撇撇嘴,有些无奈地道:“你又心软,好吧!”说着闪过身,让开了李逸云与风沐翎之间的视线。 少女的身影清晰地映入李逸云的双眼,一时间,两人之间的过往在他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那初遇之时,藏剑山凌空飞渡的倩影;那患难之时,犬戎军中舍命相护的佳人;那揭晓真相时,木桌上寂寥决绝的书信……最终重合到一起,成为了此时眼中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李逸云没有一次这样的确定,自己爱着的人,就是她。但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再陪在她身边了,甚至连最后表白心迹的机会都已经没有。“沐翎,尽快忘了我,快乐的活下去吧!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这样想着,李逸云的双眼不由得微微一酸,留下了两行热泪。 “看够了吧!”秦玄向前一步,再次来到他的面前:“这次真的要了结了,别不甘心,你也算是为这个世界做了件大事!”说着,他将手掌按在李逸云的眉心之处,手臂向后一拉,一团拳头大的绚烂光芒顿时被他扯了出来。那光芒的核心,是三色光彩环绕着的元灵。在三色光芒之外,镀着的则是属于晶晶的七彩金光。李逸云的一切感知也都随着这团光芒脱离了身体,他眼中最后瞧见的,是那躺在远处,依旧一动不动的彭祖。 “要死了吗?”李逸云心想。向每个垂死的人一样,他开始回忆起自己短暂的一生,并不是李玉龙的那份记忆,而是独属于他的,他的人生。 首先出现的,是自己的养母。时隔多年,李逸云早已忘记了她的相貌,但此时,却又变得格外清晰。而自己围着她调皮的绕圈仿佛就在昨天。“娘,你在天上还好吗?”之后出现的,则是师父和两位性格迥异的师兄,后来还多了师弟和师妹。“大师兄应当救了不少人了吧?师弟师妹一定很快乐的渡过一生了吧?”他在心中想着。 再之后,太古神裔、苍梧之野的那些朋友以及他的昆仑军中的众将士也都轮番登场。与他们在一起,似乎永远都那么快乐,喝酒吃肉则是大家永远的话题,不时还揶揄一下对方在心仪女子前吃瘪的经历,但旋即便为其出谋划策。李逸云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与他们喝酒似乎喝的有些少了。 姬玉柳和穆王的身影先后浮现,但李逸云此时已经将这些看的透彻,前者与自己尽管有缘无分,但依旧一起渡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已经比许多人幸福的多了。而后者,虽然做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但却一直拿自己当亲生儿子那样照顾,实在是恨不起来。最后李逸云对他们微微的笑着,瞧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再之后,他的那几个可爱的弟子也都竞相登场,老成严肃,却又脸皮极薄的李聃,像他父亲一样思维敏捷,而又可爱呆萌的刘云书,还有粉雕玉砌,吃东西就露出本相的姬和子,三个娃娃的脸在他的眼前不断地摇晃,最终渐渐的走远,消失不见。 最终,胡媚儿的身影出现在李逸云的眼前。她温柔的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李逸云,爱不释手。似乎在抚摸着世界上最珍惜的宝物。祖父邢诚舸的相貌也出现了,他的神色竟也极为温和,默默地站在胡媚儿的身后,远远地望着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李逸云只在溯源镜中见过一次,已经忘记了长相的亲身父亲。那面目模糊的身影站在胡媚儿身边,也朝着他伸出手来。 “爹、娘!我就要和你们团聚了!”李逸云想着,心中变得无比的平静,思绪也渐渐的放空,再没有一丝不甘。 “不!不!”突然,那与秦玄共用身体的人疯狂的叫喊了起来。那属于他的一只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神情。他的这一叫喊,听的秦玄也很是莫名其妙。正要去问他,他却突然伸出那只银色的手掌,用尽全力朝着带着李逸云魂魄的光团一推,顿时将他桉回了李逸云的身体,之后在秦玄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又一掌推中李逸云的胸口,将他的身体远远地推了出去。 意识回到了身体,还带回了其他的一些东西。在李逸云眼前,一副画卷无声的展开:那是一个临河而建的木屋,一对青年夫妇和他们初生的儿子住在那里,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但有一天,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从天而降,不由分说的将那女子带走。 于是男子便抱着自己襁褓中的儿子去追赶,他顾不上吃喝,每天除了给孩子喂食之外便没命的赶路,后来一不小心还掉入了河中。不过正是顺着河水,才终于追上了他们。之后,夫妇两人苦苦哀求那灰袍人,但对方却不为所动,最后在争执之下,挥手间将抱着孩子的男子推下了山崖。 男子再度醒来之时,已经是身处悬崖之下,孩子不知跌落到何处,想来是活不了了。他自己全身也都已断成了无数段,连动也动不了,身下全是红色的鲜血,不断地带走他的生命力。但他此时感受到的却不是疼痛,而是对这个世界,对法术的无比痛恨。 这时,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从远处走来,从相貌上依稀可以看得出是青年时的秦玄。但此时的他脚步摇晃,脸色苍白,看上去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秦玄瞧见了他,快走几步来到他的面前,低下头问:“兄弟,你这是被人推下来的?” 趴在地上的他挤出力气答道:“是啊!是个修道的高人!你能替我报仇吗?”秦玄摇摇头:“不能!我只能给你个痛快,说实话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他咬了咬牙:“好!给我个痛快吧!不过记得帮我找一找附近有没有一个男婴的尸体,将我们合葬了吧。”秦玄点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一柄匕首。沉声道:“兄弟你和那婴儿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我也好给你们立个碑!” 他惨笑一声:“我的是壬申、己酉、丁未、庚子,我儿子的是……”“等等!”秦玄打断了他,双眼闪烁着火焰:“我现在有办法替你报仇了,不仅可以为你报仇,甚至可以让这个丑恶的世界彻底消失,不过需要你帮个忙,心甘情愿的将你的魂魄与我融为一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他先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喷出一大滩的血沫。“好!”他勉力抬起目光。目光中满是疯狂:“我就陪你,灭了这个世界!”画面到这里停止了,但李逸云的目光却依旧呆滞,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涌出,从他的脸颊滑下。 “你干什么?”秦玄怒道。说着探出手掌,想要将李逸云拉回来。但那人却伸出仅有的银色手臂拉出了他。眼中满是坚决:“他是我的儿子!不许你动他!” 秦玄一瞬间呆住了,随后用他那仅剩一半的嘴大笑了起来:“哈哈!李钧山!李逸云!说起来你们俩的眉毛、鼻子长得一模一样啊!哈哈!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说你也要背叛我喽?兄弟?” 李钧山依旧紧紧拽着着他的手:“总之不许你动他,我要他好好活下去!”秦玄的神情镇静了下来,但目光却变得无比的冰冷:“哦?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他说道:“你陪我一起死吧!” 说着,他已经拖着李钧山的那一半身体凌空跃起,直冲向创始之源的方向,身在空中,他那由两人混合的身体绽放出至为耀眼的血色光芒,比之前吴尘和彭祖自爆时耀眼百倍不止。 这颗血色烈日咆哮着,一往无前的撞向那有着无形结界笼罩的巨大光团,最后在相撞的前一刻轰然炸开,掀起了比李逸云秦玄对攻时要强出十倍的气浪,悬在空中的混元葫,连同与之相连的两股光芒瞬间破碎,而风沐翎、彭祖、李逸云三人则无一例外的被这气浪掀起,抛向远离创始之源的方向。 翻涌的光浪中,裹着李逸云身体的血色光芒碎成片片碎片,解放了他的身体。但李逸云既没有稳定自己的身形,也没有去管另两人,而是徒劳的捞着那之前困着他的血色碎片,但只能看着它们渐渐地消散,最终化在身周的光芒中,消失不见。 最后一块血色碎片消失在了他的掌中,他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任由周围的光浪翻着自己的身体,他面向创始之源的方向高昂起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的喊一个人。 “爹——!”声音被无处不在的光浪吞没,消失不见。 第277章 风归云隐 李逸云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量。那一家三口临水而居的情形在眼前挥之不去,“爹!爹!——”他不停的呼喊着,双目赤红的瞧向那光浪翻涌的中心,一动不动。 许久,翻涌的光浪渐渐消散,露出了那毫无屏障的创始之源。然而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所有的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李逸云的眼神也终于露出了彻底的绝望之色,叫喊声渐渐低了下去,转为了凄凉无比的呜咽。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柔若无骨。柔和的法力从那只手上传入他的体内,帮助他恢复着之前的伤势。但对于李逸云来说,更重要的,却是通过它传递而来的那股令人温暖的关切。抬起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李逸云再也顾不得别的,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风沐翎的双腿,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而风沐翎此时也想到了之前为她牺牲的母亲,又想到与面前之人的重重,也忍不住双目垂泪,哭得梨花带雨。 随着泪水的留下,两人心中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终于渐渐的止住了血,李逸云放松了手臂,慢慢的站了起来,但依旧拉着对方的手。风沐翎此时脸上也挂着泪水,任由他拉着自己。她瞧了瞧远处依旧躺着不动的彭祖,柔声道:“我们去看看他吧!” 李逸云点了点头,两人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彭祖的身侧。李逸云俯下身来,将手按在他的眉心之处,柔和的法力绵绵不绝的涌入他的体内,帮助他重塑破碎的身体,修复受损的神念。彭祖本就有极强的自我恢复的能力,再加上李逸云法力的帮助,不多时,他的身体和神念便被修复好了大半。闭着的双眼颤了一颤,睁开眼来。 瞧见了面前站着的李逸云,彭祖露出了十分欣喜的神情,满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行,怎么样?除掉秦玄了吧?”但他立刻注意到了李逸云的神情,于是向风沐翎问道:“他怎么了?” 风沐翎也只是从李逸云的喊叫中得知了些皮毛,又不愿再刺激李逸云,便低声说:“前辈这个事情我们过会儿再谈好吗?”彭祖立刻会意,岔开话题道:“小李我之前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不妥,希望你别怪我。对了,送你个惊喜!”说着,他将手掌伸到李逸云的面前,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一个人形像蘑菇破土而出一样从那白色的光芒中钻了出来,向李逸云露出一个微笑。 “师父!”李逸云又惊又喜的瞧着这个缩小版的吴尘,忍不住惊叹出声。吴尘站在彭祖的手掌上笑着说:“师父和彭前辈也采用了某种方式合二为一,所以师父也具备了不死的特质,只是比起彭前辈要差一些,不过过些日子,就能够恢复了!” 这件事总算让李逸云感觉心情好了一些,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将悲伤凝聚在其中,一口吐出。之后他再抬起头来,至少在表面上,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 身上金光一闪,晶晶再度出现。李逸云则转过身来,瞧向那依旧不断向外扩散着灵气的创始之源,皱起了眉头。如今除了晶晶,他已经是唯一的混元境界的高手,而他对这创始之源的处理,也将真正的决定世界未来的走向。 “老三,你打算怎么处理它?”吴尘飘到他的身边,轻声道。李逸云没有回答,反而转过身来瞧向身后的几人,问道:“大家想怎么处理?”几人没人出声,他又追问道:“彭前辈,你怎么觉的?” 彭祖笑了笑:“原本我这个罪人是没什么发言权的,但既然你问我,我就说说。我觉得法术的存在也许真的没有必要,将它毁灭正如你所说有些极端,不过如果能找到封印它的方法,那就最好了。” 李逸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吴尘,吴尘神色凝重了起来:“老三,我的想法也依旧不变,只有将它封印,老二所想的那种法制世界才有实现的可能。你别怪师父偏心,老二说的,的确才是能让人们获得平等的办法呀!” “我知道。”李逸云轻声道,又转而瞧向风沐翎,还没等他停住目光,对方便开口道:“我赞成将它封印。”之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但那目光中分明透着“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的态度。 “好!”李逸云朗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这就将其封印吧!”说着身体一转,便要向创始之源的方向飞去。 “等等!”吴尘大喝道。风沐翎虽然没有出声,但目光却已是大惊失色。李逸云转过身,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吴尘有些结巴地说道:“老、老三,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你也不能去寻死啊!不说别人,就说你死去的父亲,他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封印又不急于一时!”风沐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她那满是泪水的双眼盯着李逸云,似乎要将他紧紧的拉住。 “师父、你、你说什么?”李逸云目瞪口呆地说:“你该不会以为我要用元神去封印它吧?”吴尘和风沐翎也愣了,吴尘皱着眉说:“不、不是吗?除了用元神和内宇宙将其封印,难道还有其他的方法?” 李逸云忍不住笑了起来:“师父,原来是没有,不过现在已经有了。”接着他转头指向创始之源:“其实当初伏羲大神完全可以将其彻底封印,但考虑到当时世间凶兽颇多,若是人类失去了法力定当遭其屠戮,所以才只是简单地加了层封印,之后的大禹一方面由于相同的情形,另一方面则是破解不了伏羲的封印,于是便将其加固,我说的没错吧?彭祖前辈!” 彭祖点了点头:“没错,那你现在是想……”李逸云点点头:“正是!现在这创始之源之上的封印已经尽数除去,我们可以直接将法术作用在它的本身之上,的确,它所产生的灵气无穷无尽,但我正可以利用这一点,引动它自身的法力封印它自己,使它陷入自锁的境地,这样循环往复,总有一天它会彻底封死,之前散出的灵气也会消失干净,这样,不就达到了我们的目的了吗?” “原来是这样!”吴尘恍然大悟,几人这才恢复平静。风沐翎则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的重重锤了李逸云胸膛几下,又退了回去。李逸云忍着疼挨了这几下,转身瞧向晶晶:“晶晶,不过恐怕要对不住你了。我若是将它封印,你也将失去永生的能力,之后恐怕要和我们这些凡人一样的转世轮回了。” 晶晶哈哈一笑:“大哥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点我还看不透?永生又能怎样?看看彭祖前辈不就知道了,赶快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即将被封住的,只是我们所在的华夏大地的创始之源,在其他的位面,创始之源依旧存在,准确地说,现在在我们眼前的只不过是创始之源的一个投影,其余位面可不会受到你的影响哦!” “我知道!”李逸云点点头:“我也不过是一个人,其他位面的事情我怎么能管得了?相信那里面也有许多有识之士,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不过在封印之前,我在最后用它一次!” 说着,李逸云把手一挥,遥遥的对向创始之源。一缕光芒收到他的吸引,从创始之源中延伸出来,在他手掌的牵引下注入了吴尘渺小的身体。而吴尘的身体则随着这光芒的注入瞬间变大,几个呼吸间便恢复了原来的身形,身体也变成了真实的肉体,而不是之前虚幻的光芒。 之后,李逸云身影一闪,瞬间来到了创始之源的跟前。他在心中默念着:“爹!我会完成这最后的一步,彻底地改变这个世界!”手掌抵在那光球之上,心念一动,无数缕细小的光芒从光球之上弹射而出,在离开它之后又一个接一个,规则的连接在一起。相触之点顷刻间融为一体,形成了一层距离创始之源尺余远的薄膜。 薄膜稳定了下来,李逸云也跟着收回了手掌。创始之源仍旧在不断地向外喷吐着灵气,但仅有极少的一部分透出体外,大部分都被那层不起眼的薄膜挡了下来,并融入其中,使得薄膜越发坚固,能够透出的灵气也越来越少。 “成了!”李逸云释然地说。一种彻底放松的神情浮上他的眉梢。身影一闪,他又回到了几人的身边。愉快地说:“事情结束了!我们走吧!”几人点了点头,李逸云手掌一挥,一层三色的光彩便化作球形,将人们裹在其中。光芒一闪,带着这几人的光球便跳跃似的,消失在了这片空无一物的空间之中…… 第278章 终章 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像指天的长剑一般锐利。清澈的水流则从它的顶端一泻而下。打在下方的岩壁上,撞出无数银色的水花,最终坠落到下方清澈冷冽的泉水之中。 瀑布之旁,一个身穿白袍,面貌英俊的男子正正襟危坐,修长的双手拨动的膝上的古琴,发出一连串如宛若流水般自然写意的声响。清风吹拂着他垂肩的黑色长发,显得格外潇洒自在。 在他的对面,同样身着白袍的青年男子盘膝而坐,目不转睛的瞧着瀑布,不过好像只是在发呆。他的相貌不若那弹琴男子般显得尊贵,不过却更显飘逸出尘。一头雪白的长发自然的披散着,像是另一个瀑布一样垂在身后。 过了半晌,他依旧瞧着那奔流不止的瀑布,侧身对着那弹琴的男子开口道:“老二,你的琴艺又有长进啊!怎么这么努力?难道是想通过琴艺探究天道?” 黑发男子停下双手,轻笑了一声:“哥你真有意思,我哪里会为了那种东西练琴,我新认识了苏家小姐,她很喜欢听琴,我是打算弹好了给她听的!” “你……”白发男子气的无言以对,转头对他怒目而视,最后忿忿道:“这么好的天赋你居然全用来做这些?也罢,道法自然嘛!不过我听说你上个月单人独剑击败了江东十八位青年高手?你能不能低调一些!你一天萍踪无影的,他们可都是要去青羊宫找我的!看来师父当时没选你当守护者,可真是明智啊!” 黑发青年哈哈一笑:“你是我哥,帮我担着这些事难道不应该吗?说到守护创始之源的人,当初可是我们抽签选出来的哦,碰巧是你抽到了。看来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啊!”说着双手挥动,又奏出一连串的悦耳之声。 “你们在谈什么?谈的这样热闹?”一声黄莺般的声音传来,一道粉色的身影如烟雾般出现在两人的身前,自顾自的坐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笑嘻嘻地瞧着两人。她的身材很是娇小,但身体的曲线却极为动人,即便是坐在那里也掩盖不了。一双杏眼很是灵动,点缀在那水蜜桃般粉红的脸庞上,甚是可爱动人。 “小妹果然来的准时!”那黑发男子放下手中的古琴,瞧着那少女说道。白发青年点了点头,跟着问道:“小妹你在东瀛过的还好吗?可有需要大哥帮忙的?” “挺好挺好!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不过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我今年还收了几个弟子,叫她们一些法术和武技。等回去之后我打算正式成立个门派,就叫阴阳道派,虽说再过些年,法术用不了了,但技巧、文化什么的,还可以传承下去嘛!” 白发男子频频点头,转而瞧向身旁的黑发男子,斥道:“你瞧瞧小妹!比你强多少?成天不务正业!”黑发男子撇了撇嘴:“大哥!当年我们被那攻击命中,可是足足在雷风恒的状态下等了百多年才散尽残余的法力,被师父放出来。躺了那么久,不好好玩玩怎么够?你不是主张道法自然吗?为何还要限制我?” 说完,他又瞧向那少女,笑嘻嘻地说:“小妹,这一年你见过师父吗?”少女摇摇头:“没有,晶晶师叔倒是见过一次,可师父连影子都没看见。说是隐居,也不用每年都换地方吧?”说着说着,似乎有些不满,撅起了她那可爱的小嘴。 瞧着她那模样,白发男子似乎看得呆了,见对方向他看来,连忙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轻声道:“师父应当有他的想法,不是我们能够揣测的!”黑发男子挥挥手:“得了吧!就是怕我们吃!等等!” 这时,一道微不可见的流光由远及近,刹那间来到了几人的面前。停在三人中央的地方。黑发男子伸手一招,那光芒便落入他的手中,化作一连串的文字。瞧着这些字,他先是满脸怒色,接着转为一脸坏笑的模样。抬起头,他忍俊不禁地说:“师父说,得晚几天让我们去了!这几天他和小弟把师母给惹生气,爷俩都被赶出家门了!哈哈哈!” 另一处四季如春的山谷之内,一座二层阁楼临河而立,虽然面积并不大,但却极为精致,显然建造之人花了一番心思。此时在一层的屋内,风沐翎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她越想越气,从那已经去世百多年的姬玉柳一直想到了现在。当初从元界出来的时候,她明明告诉过李逸云自己与他再无瓜葛,可他却拿为师父安心做借口,他那些朋友也都跟着帮腔,自己无奈只能继续留下来。后来吴尘逝世后,他又说几个孩子需要她帮忙照顾,求她留下来。而等到前几年,三个孩子眼看着就要长大了,他居然用美食诱惑她,趁着她喝醉了……之后就有了那个鬼头鬼脑的筝儿。事已至此,她就认命了。可他现在居然背着她教孩子喝酒!而那小鬼居然还说他爹真好! 心里像火一样的烧着,她藏在阴影中,透过窗口紧盯着门外。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渐渐地靠近,一股香味也随之而来。从味道上判断是刚烤熟的鹿肉,风沐翎不禁有些动摇了。但怒火瞬间重燃而起,压下了食欲。 那两人轻手轻脚的放下了装着肉的盒子,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回去。瞧着他们的背影,风沐翎心中不禁想到:“他们两个昨天睡在哪儿了?会不会冻着?”她一边想着,那两个身影已经渐行渐远,有些看不清了。 再也按捺不住,风沐翎身影一闪出现在了门口,一把推开屋门大喝一声:“门没锁!”之后又用力的关上了门,砸出哐当的一声。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立刻转过身来,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灿烂笑容…… 洛邑,天下之中。自从平王东迁以来,已有数个年头。虽说周道尚未衰亡,但比起百年前的煌煌盛世,已经是云泥之别了。此刻正值初秋,天气微寒。洛邑城中靠近王宫的一个角落中,有一座很是古老的酒楼,门柱上的油漆早已斑驳不全,飘荡的旗子也沾了些许的污秽。 酒楼中错落的坐着一些人,正一边闲聊一边浅酌着。这时,一阵苍凉而又高远的歌声从上方飞下,传入了众人的耳中: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众人抬头瞧去,只见一名华服老者正端坐在正中,双手弹拨着古筝,高声歌唱:“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 这首歌源于穆王统治时期,歌颂的是穆王的德高长寿。想到歌中所描绘的那番欣欣向荣的景象,那时周王朝所拥有的荣光。众位客人都纷纷垂头不语,各自感慨着生不逢时。 而老者的声音依旧在继续,他遍布鬓角的白发,和脸颊的皱纹都昭示着,他的人生即将走上尽头。但他却依旧神采奕奕,比起那些喝酒的青壮年来,似乎还要更为开心一些。只是他那苍凉高古的声音,似乎是穿越了无尽的时光,将心中的情感都蕴藏在歌声中,肆无忌惮的释放而出。 “南山有杞,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南山有栲,北山有杻。乐只君子,遐不眉寿。乐只君子,德音是茂……” 悠扬的歌声飘出门口,缠绕上那半空中的旗子。旋转着上升,随着风的流动越飘越高,越飘越高,超越了所有的飞鸟,超越了人目光所能达到的极限,最后融入那极高之处,自由无羁的狂风之中,飘向了千山万水…… 【全书完】 第279章 新书《诛魔纪事》已发布 如题,欢迎大家阅读 (赶上起点自查,目前只能在手机端看,网页版搜不到) 有推荐票的,也麻烦投给新书《诛魔纪事》,谢谢 《云起尘封》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全书斋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全书斋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