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引魂人》


 第一章 死龙套与小导演

    吴穹怎么也没想过到，魂穿这种只有在小说中存在的奇遇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作为一个死跑龙套的，前一秒，他还在扮演假死尸。
    下一秒，他就因为片场落下来的吊灯，成了真死尸。
    按照那个吊灯的重量和下落速度来看，被砸中之后，百分之百死亡率，没毛病。
    可现在他醒了，重生到一个同名同姓的导演身上。
    还没等他想好出院之后去潜规则哪个演员，一个西装革履金丝眼镜自称李玉龙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
    “我是阿龙您还记得吗？您昏迷前在我们这里拉到一笔三百万的投资用于恐怖新片的拍摄。根据您跟我们签订的合同，六个月内出不了成片，需赔偿我司九百万！”
    李玉龙每一句话，都是砸在吴穹脑门上的惊雷，让他脑瓜子嗡嗡响。
    凭借脑中残缺的记忆，吴穹想起来这身体的原主人为啥躺在这了。
    女朋友卷走了他的三百万，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爱是一道光，绿的心发慌。人财两空，他直接被气得昏死过去。
    这一躺，就是整整五个月，现在这人专程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一件事。
    要么交钱，要么给片。
    我特么能用命抵债吗？吴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只给阿龙留下了一个忧伤的侧颜。
    我特么就一死跑龙套的，要拍片你去阴间找那个死鬼啊！
    吴穹思忖着，要不出院以后直接跑路？跟前女友一样玩人间蒸发？
    “想当初有个骗子拿着剧本把咱老板给忽悠了……”李玉龙突然滔滔不绝的聊起来，“也说半年出片，结果拿钱就跑路了……小样，还真以为自己能跑得了！结果……现在还在牢里捡肥皂呢！您别误会，我就随口一说，我不是说您是骗子，您怎么可能是骗子呢？您是吴大导啊！是不是？”
    吴穹擦拭着冷汗，嘴角微微抽搐：“那个……那肯定啊！我……一个月……恐怖片……没问题！”
    “就知道您没问题！就冲您这魄力，我就知道您不是池中物！咱老板看人的眼光那是没的说！行啦！合同我放桌上了，您好生收着！”
    吴穹目瞪口呆的目送着阿龙离去，瞥了一眼合同，天旋地转。
    要是一个月之内给拍一部爱情动作片，说不定吴穹能来个自导自演。
    可现在，让他亲自拍恐怖片？！就他那晚上上个厕所都得开灯的胆子，光是想想就要亲命。
    一个大男人在病床上嚎叫起来：“老天爷！不带这么玩我的！”
    “别人魂穿都是各种奇遇，各种艳福，各种狗屎运，再不济也能自带个系统啥的！我有啥？我啥都没了！比过去还惨！”
    “这他妈就是个地狱难度啊！”
    忽然间，吴穹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因为他发现眼角出现了一行血字在跳动，周身被阴冷的空气笼罩，耳畔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唤。
    “地狱影视系统启动中……”这声音飘飘悠悠，清冷难觅。
    吴穹只吓得三魂离体，七魄升天，这是什么玩意？难道还闹鬼不成？
    这时，吴穹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感觉周身越来越冷，那一行血字也越来越清晰，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当下就感受到了血字上粘腻的触感。
    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一声凄厉的哀嚎在吴穹耳边响起：“地狱无门……”那似乎是无数幽怨恐惧绝望的声音在一同朝着他呼喊。
    紧接着，之前凄冷的女声自虚空中慢悠悠的说道：“欢迎使用地狱影视系统。”
    “请选择您的任务。”血字在眼前晃动，飘飘悠悠的排成了几排。
    【主线任务：酒店夜惊魂。请前往红玫瑰酒店202号房间找到你趁手的拍摄工具。限时：3小时难度：一星失败惩罚：死亡】
    【主线任务：怨音绕梁。你的恐怖片需要一个主演，你的抽屉里有一封信，为什么不拿出来瞧瞧？限时：三日难度：一星失败惩罚：死亡】
    【主线任务：烧焦的房间。剧本就藏在……一个神秘的房间，入夜之后你可以在出租屋里找到它的入口。限时：3小时难度：一星失败惩罚：死亡】
    【支线任务：引魂人。深更半夜，地板上传来了微弱哭声，要不要把耳朵贴上去，细细倾听？限时：无限时，难度：一星失败惩罚：？？？】
    【特别提示：所有主线任务自动选取，按顺序完成，未在时限内完成任务或任务失败将抹杀宿主。支线任务可选可不选，无时限，失败惩罚随机。】
    吴穹瞪大了眼睛坐在床上，等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系统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来给他派发任务了？怎么这任务不完成还有生命危险了？！
    更要命的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一个主线任务直接显示激活中。
    “主线任务【酒店惊魂夜】已开启，请宿主迅速完成任务！”
    “护士！出院！！我要出院——！”吴穹几乎是从病床上滚了下来。
    12个小时内找到拍摄工具？真是要了亲命了。
    “出租车出租车！”吴穹摸了摸自己兜里仅剩的五十块钱，迅速的拦下了一辆绿皮的士，在医院办个出院手续都花了不少时间，吴穹耽搁不起，“去红玫瑰酒店！”
    一听红玫瑰酒店，司机脸色一变，直接准备一脚油门溜号。
    “这五十块都给你！带我过去！”吴穹硬扣着车门。
    一路上司机沉默不语，时不时的瞟向后视镜。
    还没到红玫瑰酒店就死活不肯再前进，吴穹无奈下了车，只能自己步行前进。

 第二章 酒店夜惊魂

    昏暗的路灯映照出老街区残破衰败的样子，见不着居民灯火，大概都搬出去了。街边一排过去全是喷着红“拆”字的老门面，冷风吹拂着塑料袋和落叶，一个人站在街口，既不见行人也不见车辆，清冷至极。
    “有点邪乎啊……”吴穹打量清楚周围的环境，感觉有些心头打鼓，独自一人行走在昏暗的路灯下。
    这个红玫瑰酒店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越靠近酒店，吴穹就感觉有股子冷气往身体里钻，穿着大衣也挡不住。前方路灯彻底暗下来，不得已吴穹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模式，独自融入昏黄灯光笼罩下的黑暗。
    等到了红玫瑰酒店门口，吴穹终于明白司机为啥不肯进来了。
    这是家深藏在待拆迁区域的废弃老酒店。
    手机光照过去，感觉一切都雾蒙蒙的，泛黄的墙砖开裂，旋转门锈迹斑驳，原本镶嵌在门口的“红玫瑰酒店”的商标也碎裂脱落，与其说是酒店，更像个破败的家庭旅馆。
    酒店大堂一片死寂，鞋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声响，吓得吴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慌张的在狭小的大堂寻找上楼的楼梯。
    周围一片死寂。
    “叮……”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吴穹差点扔掉手机。
    电……电梯响了？
    手机小心翼翼的照过去，早已停运的电梯面板一片黑色，倒是发现了楼梯的入口。
    二楼回廊的猩红地毯上布满黑色的孔洞，垃圾桶里能瞧见一钻就没影的老鼠，窗户里边灌进来的冷风吹得吴穹直打哆嗦，也吹得客房的门微微震动。
    手机的光亮照射到了202。
    拍摄工具就在这房间里吗？
    吞咽着口水，“咔哒”一声，轻轻的推开门。
    吴穹眯缝着眼，光亮在黑暗幽闭的房间里乱晃，确定屋子里没什么异常发生，吴穹才蹑手蹑脚的走进这屋。
    房间很大，但摆设很少。
    角落里一张书桌上散落着凌乱的稿纸，正中间摆着一把椅子，上面垒着几本书，正对着门的墙面挂着一个猫头鹰的挂钟，瞪大着眼睛瞧着慌乱无措的吴穹。
    现在已经是11点多了，只剩不到一个小时。
    从医院到这里我花了这么长时间？
    吴穹只能压抑着内心的不安，赶紧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房间的角角落落，吴穹提心吊胆的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仅剩那把整齐摆放着书本的椅子！
    会不会系统……把任务物品藏在了书本里？
    刚要朝着椅子的方位过去。
    “哐当”一声，椅子直接翻倒，书本散落一地，吴穹被吓得往后一缩。
    更要命的是，吴穹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在椅子翻倒的方向。
    吱呀……吱呀……很轻微，光亮扫过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吴穹堵住自己的耳朵，房间里里外外全查看了个遍，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拍摄工具！
    不在房间内……难道在墙里？
    吴穹想起了墙中藏尸的桥段，倒吸一口凉气。
    拍打着墙壁，实心的墙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吴穹快把手拍烂了也没找到能藏东西的地方。
    “距离任务完成时间，还有十分钟。”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是吧！一小时过这么快吗？
    房间里的声音，越发明显了，这一次，吴穹分辨出了那是什么声音。
    有什么重物，被绳子拖拽着，在半空中晃荡，这声响，是绳索摩擦固定物的声音。
    吴穹亡魂大冒，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想马上出去。
    “不！不能出去！出去完不成任务，很有可能会被抹杀！”吴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
    猫头鹰挂钟的指针缓缓的偏转，指针的声音似乎和绳索摩擦的声音重合，敲击着吴穹的心房。
    吱呀…咔哒…吱呀…咔哒…
    手机光亮照射的位置，一团白色的影子在黑暗中晃荡，定睛一瞧，却又消失不见了。
    “难道之前有人吊在那里？！”
    心底冒出的这个念头，吓得吴穹手脚冰冷。
    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散乱的稿纸上，尽管冷风从窗台倒灌进来，薄薄的稿纸却贴在桌面纹丝不动。
    “欢迎进入拍摄现场，我的主角！”稿纸上印着猩红的话语。
    “主角？拍摄现场？什么意思？”吴穹只感觉脑中一片混乱，极端的恐惧快要把他压垮了。
    “啪！”那个重物摇晃的声音忽然停住，紧接着是一声闷响。
    短暂的寂静后，吴穹小心翼翼的将手机照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物。
    “距离任务完成时间。还有五分钟。”系统好死不死的提示着。
    身旁响起滑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可房间里除了吴穹，还能有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吴穹心急如焚。
    身后滑动的声音似乎越发靠近，寒意贴着后背侵袭。
    这时，吴穹眼角隐约瞧见一个微弱的光束。
    那光束的来源，是一台模糊的dv，悬浮在半空。
    任务物品？不对？之前为什么没有看到这玩意？而且还是一台虚拟的？
    “距离任务完成时间。还有五分钟。”
    系统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这台虚拟dv的形态居然比之前更加清晰了。
    吴穹终于明白这个任务要怎么完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物品就会跟着这房间里潜伏的东西一起显形，他要做的，不是寻物，而是等待。
    窗口的冷风忽然变得剧烈，将稿纸全部吹拂开。
    露出了压盖在稿纸下，用小刀刻画七歪八扭的字。
    “来吧！恐怖片的大结局，嘿，嘿嘿...”
    下个瞬间，吴穹似乎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吹气，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身后。
    吴穹闭着眼睛告诉自己别怂，贴着墙根，将手慢慢伸到dv所在的位置。
    随着他的移动，吴穹已经明确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吹气，它就在自己身后。
    “距离任务完成时间。还有一分钟。”
    吴穹心一急，手不停在慢慢显形的dv位置抓挠。
    “距离任务完成时间。还有30s。”
    一只僵硬冰冷的手，掐住了吴穹的脖子，空气被抽干，吴穹不敢睁眼，他感觉那只手拖拽着自己的身体，似乎要把自己活活掐死。
    “老哥，你再不显形，我真的要被……掐死了……呃呃呃……”
    右手忽然感知到了冰冷的触感。
    吴穹已经处于意识模糊的边缘了。
    摸到了！！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获得新手道具：鬼眼dv！奖励尖叫值100。惊吓盒抽奖系统开启……”

 第三章 那个声音……

    嘈杂的一切变得安静，阴冷的感觉慢慢从身体褪去。吴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白色的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起起落落，像是女人的裙摆，捏着这所谓的“鬼眼dv”，吴穹感觉像是捏着一团冰块。
    看了眼dv，眼前突兀的跳出几行血字介绍。
    【鬼眼dv：地狱影视系统指定拍摄道具
    属性：该dv可以进入自动拍摄模式，无需使用者，它能自动捕捉最可怕的镜头。
    备注：咦？这玩意怎么自己拍起来了？】
    吴穹手忙脚乱的逃了出去，这里他一刻也不敢多待。
    这个所谓的地狱影视系统，就像寄生在他脑子里一样，即便闭上眼睛，依然能看到左上角的血字任务栏在跳动，任务完成之后新加了两个功能，右上角的尖叫值显示，以及任务版块旁的惊吓盒抽奖。
    “主线任务已开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的恐怖片需要一个主演，你的抽屉里有一封信，为什么不拿出来瞧瞧？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特别提示：您现在拥有100点惊吓值，可用于惊吓盒抽奖，是否开启？”
    “是！”吴穹在路灯底下叹气，这系统摆明了专门就是来玩自己的。
    “叮！您获得了微光手电筒1个，奖励已发放。”
    吴穹感觉裤兜一凉一紧，拿出来一看，是个黑色的微型手电筒。
    这东西和普通的手电筒有什么不一样？
    【微光手电筒：普通道具。
    属性：一定几率照见隐藏黑暗之中的不洁之物。
    备注：嘿！我看见你啦！】
    能照见……不洁之物？勉强也算的上一个宝贝。吴穹赶紧将手电筒放到背包里。
    根据记忆碎片找到了原导演吴穹的家，一个普通的廉租房。
    我穿越的这个身体，真的是受人追捧的导演吗？
    吴穹随手将dv放在餐桌上，他现在明白了，凭自己的本事，一月内肯定拍不成恐怖片，但是靠着系统就不一样了。
    这不，一个主线任务下来，拍摄工具都有了。
    时间有限，怕死的吴穹紧锣密鼓的在房间里寻找起了第二个主线任务的线索。
    吴穹很快就发现了抽屉里那个墨绿色的信封。
    收件人叫向东，寄件人叫向冰，像是妹妹寄给哥哥的信。
    这年头，有手机有电脑的，却还要写信，真是莫名其妙，吴穹摇头将信封拆开。
    【哥……那东西，好像又回来了。
    夜深人静，我的室友都睡着了，就我一个人能听到……她在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可我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
    我不敢打电话，电话里全是她的声音。
    我整天缩在寝室里不敢出门，室友们都说我疯了。
    我没疯，你相信我，那个东西，又在缠着我。
    哥，我现在很害怕……我该怎么办？
    你不要给我打电话，我怕又听到那个声音，你给我回信吧。
    快点回信……
    我马上就快崩溃了。】
    后面的字迹似乎被眼泪打湿糊了，吴穹也是勉强才辨认清楚。
    吴穹看了一下发件地址，是悬河影视艺术学院。就是本市的一个影视专业的院校。
    巧了，原导演吴穹认识悬影的一个辅导员，属于朋友的朋友。
    半夜打电话过去，对方正加班，听到要约见向冰，显得很惊讶，吴穹只是托词新片找女演员，邹越却说向冰休学了。
    “不管她是休学了还是住院了，请务必让我跟她见上一面。”
    大概是抵不住吴穹的反复纠缠，最后还是给了吴穹一个地址。
    “你小心点……那孩子有点怪异。”辅导员最后叮嘱道。
    ……
    吴穹盯着眼前的安置小区，老旧的六层居民楼刷着焦黄的墙漆，底下全是门面摊子，苍蝇追着垃圾的臭味打转，黏糊糊的水顺着开裂的路面流到了吴穹的脚上。
    今天天气不大好，阴云笼罩，楼道也昏暗沉闷。
    “三栋4单元417。”盯着门牌号，轻轻的敲门。
    门缝中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满是焦虑的血丝。
    “我是悬河艺术学校的辅导员，我来看看向冰。”
    “她病了，不见客！”房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很显然这是向东。
    透过木门，吴穹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喊叫声，只可惜透过门缝也只能看见幽深的房间轮廓。
    吴穹开口道：“她不是病了，而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对吗？”
    向东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说不定我有办法解决你妹妹的问题呢！”
    吴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顺着门缝挤进屋子。
    房间里一股霉腐味，窗帘子是拉上的，凌乱而狭小的空间显得掠阴暗，这房子有些年头，墙根底下都有霉斑。
    微弱的呼喊声从卧室传来，那里的门没关，向东显得有些窘迫。
    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被毛巾摆大字捆在了床上，脸色苍白，双目血红，扭动挣扎，发出微弱的嘶吼，嘴里也咬着毛巾，虚弱而癫狂。
    等吴穹进入房间，少女停止了扭动，而是喘息着，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
    向东带着惊异的神色走进来，他不知道狂躁崩溃的妹妹怎么瞬间安静了。
    “她好像想说话……”吴穹用手指戳了戳床上的向冰，向东皱着眉头走近，疑惑的取开毛巾，向冰确实微张着苍白起皮的嘴唇在说着什么。
    吴穹觉得有些发毛，但还是凑近了耳朵。
    “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朝功名利禄具在手，糟糠妻安能共白头……”还没等吴穹细想对方在唱什么，一声尖啸便差点让吴穹耳膜撕裂。
    床上的少女双目暴凸，面目狰狞，剧烈挣扎。
    向东手忙脚乱的过去按住自己的妹妹。
    吴穹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了退，这他妈就是我的女主角？

 第四章 撞邪

    半小时后，安抚住躁动的妹妹，向东疲惫的坐到椅子上，苦笑一声，“你帮不了她的，回学校去吧。”
    吴穹没有做声，这孩子多半撞邪了，掏出自己的【微光手电筒】，也不知道系统出产的东西到底靠不靠谱。
    “你这是？”旁边的向东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吴老师究竟要干嘛。
    吴穹拿着手电筒晃了晃，投射出的一道绿光直接映照到向冰身上。
    光照中，一团黑影一闪而逝，是张苍白的女人脸！
    背后的向东瞪大着眼睛，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系统新功能感应模式解锁！是否进入感应模式？首次使用不消耗尖叫值。”系统冷不丁的一句提示把吴穹给吓了一跳。
    “进入！”吴穹眯缝着眼睛，他也想知道这感应模式究竟能感应出什么来。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都陷入了灰暗，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一团模糊的轮廓，散发着黯淡冰冷的白光，只有远处的向冰，身上缭绕着一层黑烟。
    吴穹清晰感受到，向冰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消逝。
    吴穹下意识的朝她靠近，而她身上的那团黑烟，似乎跃动缠绕成了一个人影，正注视着缓慢靠近的自己。
    恍惚间，他触碰到了向冰那冰冷的手，冷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刚要抽回，下一个瞬间，吴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将他整个人拖入了一片破碎黑暗而又冰冷的空间，整个人轻飘飘的。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堕入了另一个时空。
    空气湿热又沉闷，耳畔的缝纫扇吹得呼呼响。
    吴穹甩了甩头，发现此时自己正漂浮在空中，一个相貌和向冰十分相仿的女孩就端坐在他眼前。
    窗户被拉开，一个满脸通红虎头虎脑的男孩直接翻窗进来，样子和向东有七八分相像，吴穹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进入到向冰小时候的记忆里了。
    向东拉着向冰，一脸兴奋：“小妹，走……咱们看戏去！”
    向东似乎很着急，出了村口就拼命朝着大路狂奔。
    吴穹紧随其后，路的尽头是学校大门，此时约摸晚上八九点，四下无人，月光幽寂。
    向东带着向冰来到礼堂门口。
    整个学校空落落的，不见人影走动。
    礼堂内幽深晦暗，半边残月照的门口鹅卵石路一片惨白，夜风吹的香樟树叶子沙沙作响，吴穹只感觉几分瘆得慌。
    这地方真的有戏可看？
    “咦？都散场了吗？”向东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无奈的叹了口气，“都怪我妈，非逼着我把作业写完，现在好了，啥也没的看了！”
    “小妹，咱们回去吧！”向东牵着向冰的手，打算回家。
    忽然，吴穹注意到一缕微弱的光亮从沾满灰尘的窗口映照了出来，好像有人在礼堂里面点亮了蜡烛。
    没多久，礼堂里就传出了唱戏声，那唱腔微弱却又十分动听。
    吴穹被那哀婉的声线和凄迷的唱腔所吸引，禁不住竖直了耳朵。
    向东兄妹好像也察觉到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里边还有人在唱戏！”向东有些兴奋，他个子小，透过窗子瞧不见更仔细的画面。
    但吴穹却清晰看到台子上正站着一个涂白抹素，神情哀婉，捻指清唱的女人。
    只是这么一瞥，吴穹就察觉唱戏的女人似乎瞧了他一眼。
    既然有热闹可看，向东也舍不得就这么回家。
    前门就开着一条小缝，向东刚一推开，吴穹能明显感受到一股阴冷寒风顺着门里吹拂到了脸上。
    “哥哥，我们回去吧。我怕！”向冰有些害怕的扯住向东的衣角。
    “没事，看完就回去，哥哥保护你！”向东大包大揽的拍着胸脯，不等向冰回应扯着她就往里走。
    吴穹视角跟着向东转进礼堂，一股诡异感扑面而来。
    只见台下看戏的观众都举着根白蜡烛，木然不动地凑在水泥台前，黑乎乎的人影，全穿着黑衣裳，男女老少都有。
    舞台上就那个女人在唱，白袖翻转映着她惨白的脸色，不见半点活人气。
    白幕布遮着两边，天上飘着白花花的碎纸权当是雪花坠地，那唱戏的女人神情悲怆，泪眼朦胧。
    “只叹不修仙缘惹凡尘，此情切切空余恨。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朝功名利禄具在手，糟糠妻安能共白头……”
    唱腔很轻，却如泣如诉，吴穹听得清清楚楚。
    他只觉得周身寒意涌动，这曲调飘飘悠悠，有种移魂夺魄的微妙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跟着这音色一齐悲叹落寞。
    穿着白衣的女人唱到“白头”二字，忽然抬头睁眼，竟然死死的盯向了吴穹！
    女人幽怨的眼睛里流出血泪，在煞白的脸上勾画出一道道殷红的沟壑，整张脸紧绷扭曲，她眼睛里的愤怒和哀怨如有实质，让吴穹脊背生寒。
    那些穿着黑衣看戏的人也齐刷刷的跟着回头，露出铁青的脸色。
    “都是死人！！”

 第五章 锁怨铃

    吴穹心头惊骇万分，恐惧到了极点，连叫喊都无法发出。
    冷风吹拂着血腥腐烂的味道，两孩子看到这一幕，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吴穹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余光就看见一席白影朝自己扑来，惊慌的闭上眼睛，一股阴冷的腥风穿身而过，强烈的恶心在胸腔打转，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向东他们小时候住着的屋子。
    病床上的向冰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眉头紧蹙，似乎十分痛苦。
    向东正躲在角落抹着眼泪。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白皙的中年女人，眉眼间透着茫然和忧虑，神情憔悴，一言不发，她应该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
    “咿呀！”一声低吼惊得吴穹侧目望去，这时候他才发现，房间里还站着第四个人。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子，披头散发，却又涂脂抹粉，腮红鲜艳，怪异非常。
    老婆子脚底踩着迷幻的步子，嘴里不清不楚的念叨着什么咒语，对着香案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最后掏出一张符纸，沾着朱砂，胡乱画着吴穹看不懂的文字，将符纸点燃，接了一缕香灰，上面还闪着火星子，她也没觉得烫手，直接将香灰撒进了陶瓷碗里。
    “这个喝下去……她今晚就会醒！”老婆子将这碗脏兮兮的水交递给向冰母亲。
    “仙姑！我这孩子的邪就算驱完了？”向冰的母亲捏着碗，疑惑的看着老婆子。
    “不成！”老婆子眯缝着眼睛摆摆手，“那东西顽固的很，赶不走！你先把符水给她喝了。”
    说话间，老婆子从满是补丁的破包里掏出一个弹珠大小的青色铃铛，上面缠着红线。
    “你把这个带在她右手上，等她过了二十岁生日再取下来。老婆子法力低微，不是那脏东西的对手，只能靠着这个将邪祟镇压。”
    吴穹盯着这个青色的铃铛，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指尖刚碰到铃铛，那东西便自动晃荡起来，发出清脆声响，吓得他连忙看向几人，发现一切照旧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向冰母亲无奈点头，接过老婆子手中的铃铛，轻手轻脚的将红线系在向冰苍白冰冷的手腕上。
    这时，躺在床上的向冰无意识的抖动了一下，吴穹看到她的脸似乎在那一刻便恢复了血色，原本紧皱的眉眼也舒展开了。
    这一瞬间，吴穹总算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向冰幼时的一次经历，让她意外撞鬼中邪，家中请了神婆驱邪，却没有将邪秽驱逐干净，那东西其实一直都藏在向冰体内。
    怪不得向冰给向东的信中提到：那东西又回来了。
    吴穹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场景似乎又起了变化，切换到了游泳馆。
    吴穹尝试着向游泳池里的人打招呼，不过他们依然瞧不见吴穹本人。
    “今天大家自由练习。”带着黑泳帽的男教练朝着水中的十几个学生说道，“各自注意安全，解散。”
    哨声一吹，学生们如同游鱼一般在敞阔的游泳池里散开。
    在深水区的角落，吴穹找到了那个白净安然的向冰，她手中还挂着小时候用红绳穿着的铃铛。
    她晃荡着柔软的身子如同银鱼在水中游过，纤瘦而美好。
    吴穹在一旁安静的瞧着，她就像冰雪捏成的少女，阴郁却惹人怜爱。
    吴穹摇了摇头，阻隔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一抬眸，就发现深水池里，只剩下向冰一人站在水中，一动不动，泳帽和泳镜不知何时都摘了下来，发丝如同飘摇的水草，手上却不见了那铃铛。
    吴穹不由得瞪大眼睛，明明刚才还瞧见了她手腕上的铃铛的。
    此时的向冰，整个人都潜在水中，隔着水面朝吴穹露出了微笑。
    吴穹吞咽着口水禁不住后退，“她怎么能看见我呢？她应该看不见我才对！”
    地面上，教练感觉到向冰的不对劲，一个猛子扎下水，朝着向冰的位置飞速游去。
    向冰就这么瞧着吴穹，嘴角含笑，眼神却幽怨难明，苍白的嘴唇在水底张合，却没有气泡涌现，她撵着兰花指，似乎在唱着什么。
    “只叹不修仙缘惹凡尘，此情切切空余恨。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朝功名利禄具在手，糟糠妻安能共白头……”
    冷风灌进耳朵，就像她靠在吴穹耳边低声的哼唱，无法驱散，令人脊背生寒。
    “她是在唱给我听吗？我……我只是个旁观者啊！这难道不是向冰的记忆空间？”
    吴穹不知道系统给他招惹了什么，这时，教练将向冰从水中迅速救起。
    穿着红绳的铃铛，也被冲到吴穹脚下。

 第六章 戏痴之死

    【叮！恭喜宿主获得关键任务道具，锁怨铃。】
    手指捏住铃铛的一瞬间，系统冷冰冰的提示让吴穹回过神来，此时的他再次回到了现实时空。
    “吴老师！吴老师？”向东拍打着吴穹，直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才舒了一口气。
    等到吴穹摊开掌心，手心里的铃铛让向东再次大吃一惊。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向东看向吴穹的眼神，茫然，惊慌，随即化成狂喜。
    这男人进门后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怪异，要不是担心自己妹妹的病情他早就将这人赶了出去，不想竟收获这么大的惊喜。
    吴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我是哆啦a梦，你妹妹的铃铛是我从神奇口袋里掏出来的。”吴穹倒是想这么回答来着，但他怕被打。只能佯装地咳了咳，“我在游泳池捡到的，我想……令妹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主要是因为铃铛遗失，导致她体内潜藏的怨魂再次复苏。”
    “所以……”吴穹将铃铛交到向东的手里，“帮你妹妹再带上这铃铛，应该就能压制住她体内的脏东西！”
    “您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向东惶惑的瞧着吴穹，对方的身份，恐怕不仅仅是一个辅导员这么简单。
    自从五年前那个仙姑去世，后来又丢了铃铛，就再也没什么东西能压住妹妹体内的邪物，愧疚与无奈几乎将自己逼入绝境。
    吴穹摆了摆手，有些事情，既然无法解释清楚，那还不如不解释，天机不可泄露。
    向东知道高人做事都是神秘莫测的，吴穹既然闭口不言，他也没敢追问。
    小心翼翼的将红绳上的铃铛重新系回妹妹的手上。
    吴穹仔细观察着床上的向冰，对方一动不动，依旧一副苍白虚弱的样子，任务面板仍旧在倒计时，并没有给出任务完成的提示。
    吴穹留了电话给向东，嘱咐向东如果向冰醒了或者发生了其他异常，都要打电话通知自己。
    拜别向东，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吴穹有些茫然无措。不过细细一想，如果开启一个感应模式，就解决了任务，未免也太过简单了。
    “只叹不修仙缘惹凡尘，此情切切空余恨……”吴穹耳畔忽然又响起那哀怨的腔调，他猛地睁开眼睛。
    此时正是入夜时分，狭窄的房间门窗紧闭，老旧的日光灯管闪烁不明，封闭的空间突兀刮起一阵冷风，气氛越发的诡异。
    房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吴穹吞咽了一口口水，自我安慰道：“呵呵……幻听吧！”
    不过吴穹肯定是睡不着了，索性将那句唱词放到电脑上搜索，很快就将整出剧目给搜索了出来。
    这句词来自青梅戏《狐尘劫》里的狐女叹雪这一段，正是悬河本地青梅戏中的经典曲目。
    这故事以吴穹的眼光看，就有些老掉牙了。
    无非就是凡人书生无意间救了受难的仙狐，于是狐狸报恩下嫁书生，等到书生高中，金榜题名，却又娶了当朝公主，荣登驸马，将自己的糟糠妻扔到一旁。
    寒冬雪夜，受了书生抛弃的狐女感慨人心薄凉，喟叹书生无情无义，最后心碎而死，狐女叹雪唱的就是这一段。
    吴穹点开了相关的视频。大多是七八十年代的影像资料，画面很模糊，音源也不好，画面上模糊的人脸轻启朱唇，舞台上飘落凄零风雪，折人肝肠的哀怨唱腔令人动容，十几个视频大同小异，值得注意的是，狐女的表演者都是一个叫明小婉的女人。
    更有意思的是，吴穹搜索到更多条关于明小婉的新闻。
    青梅戏知名表演艺术家，年纪轻轻就靠着《狐尘劫》这么一出戏，成为了青梅戏大师。
    只可惜红颜薄命，二十五岁那年她在舞台上突发心脏病死了，死在某个小学的礼堂内。
    看到这里，吴穹几乎能百分之百的断定，那个纠缠向冰的怨魂，就是这个叫明小婉的女人。
    只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小婉个人资料显示，这个女人是个戏痴，将一生都献给了青梅戏，平日里也不争不抢，只花时间钻研剧目，既不得罪人也没有花边新闻，身体也很健康，怎么就突然发病去世了。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也许只有当事人才能给出答案。
    吴穹皱着眉头关闭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思索着，要不去市里的青梅剧团走访调查一下？毕竟任务时间限定只剩下不到2天了。
    吴穹查找了一下市里剧团的位置，披上自己的休闲西装就转头出门。
    楼道里一片昏暗，背后的冷风吹着吴穹一阵哆嗦。
    那低唱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来，这一次不是幻听，楼梯转角真有人在唱青梅戏。
    吴穹怔怔的立住，手上的汗毛根根竖直。
    “只叹不修仙缘惹凡尘……”一道模糊的白影慢慢转过楼道。
    “此情切切空余恨……”吴穹瞪大眼睛，黑暗中，那张苍白的脸，缓缓抬起。
    “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吴穹有种在看黑白电影的感觉，眼前的人脸，和之前的视频资料相重合，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开门，喘息着躲回自己的房子。
    门外的声音似乎消失了，吴穹感觉冷汗浸湿了自己的后背。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个东西缠上，难道铃铛没用？
    窗帘被冷风吹起，窗子也打开了，一片白的晃眼的东西飘落进来。
    下雪了？显然不可能，惊魂甫定的吴穹悄然靠近。
    白纸？
    吴穹忽然想起，记忆空间里，小礼堂不也飘零着白纸当做雪花漫天？
    “糟糠妻安能共白头……”那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吴穹猛然回头。

 第七章 狐女叹雪

    直到明小婉在自己眼前显形，吴穹才反应过来为何这任务还没完成。
    系统本意根本不是让他出手拯救向冰，引导他进入感应模式，除了让他了解向冰被附身的来龙去脉外，最重要的目的是让他找到那个阻挡邪物作祟的铃铛。
    那个铃铛，不是拿来帮助向冰驱赶邪物，而是用来对付这只邪物的。
    直到此刻，吴穹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一切为时晚矣。
    向冰只是任务的引子，自己才是任务的主角啊！！
    漫天风雪，悲风怒号，荒野四下只有光秃秃的枯树。
    冰雪遮盖眉眼，吴穹只觉得手脚冰冷地不听使唤，单薄的衣裳阻挡不住逼人的寒意，远处的明小婉……不，远处一身白衣的狐女正朝自己慢慢靠近。
    “穆郎……你好狠的心……十年生死相依，敌不过一朝富贵登天。攀龙附凤又如何，人间匆匆百年，名利权势不过一场云烟。我舍了仙家位，只求与你共枕缠绵，没曾想只是芳心空许，错付良人！我好恨呐！”明小婉语声凄厉，双目瞪圆，血丝漫布，面色狰狞，悲呼嗟叹如杜鹃啼血。
    吴穹冻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你有没有搞错？我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穆郎，你也不是狐女！”
    寒风怒号，吴穹的喊叫被冰雪无情掩盖。
    “这是个戏疯子啊！”生死边缘，吴穹恍惚意识到明小婉的怨念从何而来。
    即便是死了，明小婉都没意识到自己不是狐女。她忘了自己是个叫明小婉的演员，人戏不分，到了魔怔的地步。
    好歹吴穹生前也跑过龙套，多少也算是明小婉的同行。
    这明小婉对艺术精益求精，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奉献在了青梅戏上，如痴如狂，又十年如一日的演着同一出剧目《狐尘劫》，自然是将狐女这个角色研究透彻到了极点，可以说她就是狐女的化身。
    献身于自己的事业，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坏就坏在，明小婉已经人戏不分，将自己彻底的带入狐女这个角色中，感同身受，休戚与共。
    明小婉本没有怨气，她就是演员而已。
    可剧中狐女被情郎抛弃，一身怨气难消，在这空间中虬结成了不化的寒气，砭骨入髓。
    明小婉之死，完全是将自己带入了狐女的遭际之中，因为痛苦难以排解从而发病死去，香消玉殒之时，自然也带上这狐女的怨恨。
    而现在，因为系统的缘故，这来自狐女的怨恨，多半是落在了吴穹身上。
    明白了这一切，吴穹只觉得自己冤到了家。
    没有铃铛来保命，还有什么能补救的办法么？吴穹在脑子里迅速的思索。
    唤醒明小婉？似乎不太现实，对方就是个戏疯子，这只怨魂的脑子里很有可能已经没有了明小婉的记忆和人格，它的认知，全部来自于《狐尘劫》这出戏。
    此时朝着吴穹靠近的怨魂，与其说是死去的明小婉，倒不如说是在明小婉的尸体上活过来的狐女。
    那双雪白乌青的手，已经落在吴穹的脖子上，冰冷和恶寒侵袭着吴穹的脖颈。
    “我要你不得好死！”狐女的脑袋上沾满白雪，她凄厉狂笑，似要将吴穹的脖子彻底捏碎。
    生死攸关，亡魂大冒的时刻，吴穹忽然瞪大眼睛。
    “小婉……你可知我才是此情切切空余恨……有道是情深不寿，明小婉！你且睁开眼瞧瞧！我不是穆郎，我是爱慕明小婉的吴穹！”吴穹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这句话。
    “你说什么？”狐女一下子松手，吴穹这才缓过劲来，拼命吸了一口凉气，止不住的咳嗽。
    “我不是你的穆郎！”吴穹一边咳嗽一边看着神色凄迷的狐女，“我是你的吴穹啊！”
    “你胡说！你不是穆郎，谁又是穆郎？吴穹又是谁？我不知道……”狐女不信吴穹的这一套说辞，一身怨气全部集中到了吴穹的身上，正要再次掐住他的脖子。
    这个时候，多年龙套经验养成的演员修养开始发酵了！
    吴穹露出了梁朝伟专属的忧郁眼神：“你忘了咱们一起排演《狐尘劫》的时候了？我演穆郎，你演狐女，现实生活中咱们是一对，我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然后你病发去世，留我一个人痛苦煎熬。你一直以为自己是狐女，可是狐女只是一个虚构的角色，从来没有存在过！”
    为了扰乱明小婉的思绪吴穹也算是豁出去了。
    十分迅速的给自己立了个角色人设，一秒入戏，深情款款。
    就像是饿了十天的人看到了眼前的鸡腿盒饭。
    “你可知，这十几年来我都在苦苦等你寻我！”吴穹爱怜的瞧着眼前的明小婉，半天挤不出泪花，眼屎倒是一个劲的在跳，“还好，我终于等到了！”
    吴穹觉得自己眼中的爱意都要溢出眼角，如果旁边有观众，绝对能被他忧郁深情的表演感动到膀胱失禁。
    “婉婉，现在我见到了你，虽死无悔。我知道你现在人戏不分，苦于一身怨气无处发泄，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死在你明小婉手里，我无怨无悔！”
    “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今日便是与君绝的时刻！！”
    “但是我只有一点要求，我只能被明小婉杀死！因为我不是什么狗屁穆郎！我是明小婉的爱人吴穹！”难以形容这段话是急中生智还是满嘴浆糊。但是这一段念白的表情拿捏绝对是影帝级。
    狐女迟疑了。
    当她开始思索过往的时候，吴穹感知到了周身的寒气在迅速的消散。
    “你说谎！”明小婉自然搜索不到和吴穹有关的记忆，但是她这么一思考，多少也意识到自己不是狐女了。
    “我没有说谎！若你是明小婉，现在就可以动手！”吴穹的表情坚定不移，十几年的龙套生涯，只有今天他感觉自己的演技是在线的。
    “好好想想，你究竟是狐女？还是明小婉？”
    明小婉生前的记忆很单薄，至少资料里是这么显示的。
    吴穹其实是在赌。
    赌明小婉丢失了生前的大部分记忆。
    赌明小婉并没有完全的变成狐女。
    赌这是明小婉精神错乱的幻觉，她错把自己当成了戏中人，而明小婉自己的人格没有真正消失。
    时间渐渐流逝，吴穹在感叹自己即将变成冰棍的时候，风雪偃旗息鼓，寒风止戈不前。
    事实证明，吴穹赌对了。
    “你……”此时的明小婉眼帘抖动，她疑惑的瞧着吴穹，“我真的……是？”
    在明小婉迟疑的片刻，吴穹知道自己再不行动就小命不保了。
    于是他昧着良心抱住明小婉冰冷身体，轻轻的吻了上去。

 第八章 烧焦的房间

    还没等他吻上，明小婉就这么嗖的一下不见了，吴穹茫然的环视四周，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怨音绕梁】！获得lv1级鬼魂演员：明小婉！lv1级活人演员：向冰！奖励尖叫值100。
    任务完成评价：【完美】，额外奖励：感应模式使用券1张。团队模块开启。”
    吴穹蹭的一下坐起，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家中。
    眼前血字跳动，系统显示出新的“团队”模块，旁边显示了个数字“2”。
    点开团队，只有演员这一栏是亮着的。
    【演员：明小婉未合作】
    【等级：1经验：0】
    【类型：怨魂】
    【技能：虚化——怨魂聚敛怨气，能在有无形之间切换。】
    【技能：幻觉——怨魂能制造幻境，将活人拉入其中，难以逃脱。】
    【好感度：10%】
    【演技评定：人戏不分】
    【天赋：过度带入——明小婉很容易将自己带入角色，她吓起人来不遗余力，能给与观众额外的惊吓，但也容易在片场失控。】
    【演员：向冰未合作】
    【等级：1经验：0】
    【类型：活人】
    【技能：台词记忆高手——三遍之内，她能记住角色的所有台词】
    【好感度：0%】
    【演技评定：面瘫美人】
    【天赋：撞邪达人——天生的招阴体质，可能在片场招来其他的脏东西。】
    “宿主请注意，主线任务【烧焦的房间】已开启，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系统这是把我当猪赶呢，想偷个懒都不行！”吴穹躺在沙发上扭动着自己的脖子，“这团队系统我都还没整明白呢！”
    不过还好，这个任务是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找入口和剧本。想来也没什么危险，恩...或许吧。
    但吴穹明白，这个所谓的神秘入口，一定不能以常理来揣度，毕竟系统本身就是个邪门玩意。
    大门通向的是楼道，打开门除了嗖嗖的阴风，吴穹什么也没找到。
    窗户就更不可能了，外面车水马龙的。看了两眼路灯下那个熟悉性感的小姐姐，吴穹吸了口温暖的尾气便将窗户再次关严实。
    坏了多年的老旧彩电屏幕泛着阴湛湛的光，洗手池的镜子映出吴穹疲惫而又苍白的脸，蹲便器黝黑的孔洞散发着微弱的异味，从卧室到客厅，吴穹把整个出租屋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系统提示的入口。
    “差点忘了自己还有手电筒！”吴穹拍着脑门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能照见不洁之物的玩意。
    手电筒绿幽幽的光亮扫过镜子。
    原本镜中平常的场景在微光手电筒的诡异光亮映照下，里面的画面逐渐发生了变化。
    焦黑斑驳的墙壁满是裂痕，焦黑的门框上带着丝缕火星，整个画面被浓烟笼罩，像是刚刚发生过火灾。
    关闭手电筒，画面恢复正常，镜子里映出和往常一般无二的镜像。
    再次打开手电筒，镜子里面，大火肆虐过后的火灾场景再次出现，吴穹甚至感觉自己能闻到镜子里传来的焦糊味，伸出手触碰镜面，诡异的灼烧感让吴穹迅速的将自己的手掌抽回。
    任务名就是【烧焦的房间】。
    那镜子绝对就是任务提示中的神秘入口，那它背后必定就是烧焦的房间这一点确凿无疑，可是该怎么进去呢？
    关闭手电筒，打开厕所的灯，吴穹敲打着冰冷的镜子发出闷响，镜面背后是实心的墙面。
    而手电筒照出来的，等于是另一个空间！常规的办法肯定是进不去的。
    感应模式！吴穹想起来自己不是还有一张券么！
    试用过一次感应模式，吴穹大体了解到了这模式的功能，开启之后能让他进入到普通人进不去的空间，看到肉眼无法观测的存在。
    “开启感应模式！”吴穹轻声呼唤道。
    “开启感应模式需消耗尖叫值100点，或感应模式使用券1张，请确认开启方式。”
    不是吧！上一个任务刚奖励100点尖叫值，下一个任务就得挥霍掉，真是好算计啊，不过还好奖励了一张使用券，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使用感应模式使用卷！”
    眼前的明亮世界立马变成灰暗空间，灯泡的光线显得格外微弱。
    四周的声音都被过滤掉，一片死寂。
    吴穹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镜子里传来的微弱的声音。
    是呼吸声。
    像是一个人在灼热封闭空间中剧烈的喘息，压抑而又绝望。
    镜子里头的烟雾，似乎一缕一缕的延伸到吴穹的面前，吴穹不得不伸手驱赶这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一片被大火灼烧过的房间，余烬闪烁着点点猩红，串流在黑暗中的热浪让吴穹感觉口干舌燥。
    墙壁有些烫手，嘎吱一声，焦炭化的木地板被吴穹一脚踩碎，一股热力从鞋底渗透上来，吴穹觉得自己的运动鞋要化开了。
    不……擦拭着额头上的热汗，吴穹觉得自己都要化开了，这闷热又干燥的空间，让人呼吸困难。
    手电筒绿幽幽的光照亮了这个沉闷燥热而又死寂的空间。
    这时吴穹才发现，自己听到的压抑呼吸声，不过是热浪在房间里乱窜导致的结果。
    正要踏出门，一声脆响，一团血红色的影子在门口扑倒，咔啦一声，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一只焦黑的人手落在吴穹眼前，吓得吴穹连连后退。
    那是一具烧焦的人体模型，倒伏下来，脖子在热力的烘烤下扭曲变形，凹缩的脸像是被怪物啃咬过，唯一完好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望着吴穹，给这燥热的空间平添一丝寒意。
    提心吊胆的走出房间，客厅里的景象让吴穹更加的胆颤心惊。
    几十个人体模型，通体焦黑，扭曲变形，或坐或站的摆放在各自的位置，诡异的是，它们呆板的眼睛却全都看向吴穹所在的位置，似乎在静默的观察着这个入侵者。
    手电筒的光亮下没有任何异常，吴穹吞咽着口水告诫自己，这些东西只是人体模型而已。
    剧本……应该在卧室的书桌吧。吴穹小心翼翼的穿过模型占据的空间，走到卧室。
    书桌被烧掉了一脚，椅子上坐着一个模型，倒伏在书桌上，脑袋在高温中化掉了一半，一只手按压着一摞稿纸。
    似乎……得来全不费工夫？吴穹小心翼翼的挪步过去。

 第九章焦炭空间

    这摞疑似剧本的稿纸，没有任何被灼烧过的痕迹。
    口干舌燥的走到书桌前，轻轻挪开模型的手，一只变形的钢笔跌落到焦黑的地板上，发出脆裂的声响。
    高温下，塑胶人体模型竟有种活人柔软温热的触感，吴穹有些害怕的将模型手扔到一旁，驱赶着空气中刺鼻的塑胶味，一把抓起书桌上的剧本。
    “你也能看到他们……对吗？”被稿纸遮盖住的桌面上，显露出一行似乎用钢笔刻出的小字，吴穹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内容。
    这是……这个模型刻出来的？他们又是谁？
    吴穹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抱着刚到手的剧本，蹑手蹑脚的从卧室中出来，。
    等会？这些人体模型的位置，是不是变动了？
    吴穹有些讶异的盯着门口一个做出奔跑姿势的模型，记得之前明明是站立在一旁的啊。
    这模型绝对动过！
    吴穹吞咽着口水，刚刚在房间里可没听到任何的响动，脑子里又开始浮现书桌上的那句话“你也能看到他们……对吗？”
    热风鼓荡，吴穹却感觉头顶直冒凉气，因为他惊恐地发现，整个客厅里的模型位置都变动了，原本神态各异的人体模型，此时却都摆成了……奔跑的架势？他们……活过来了？
    背后忽然吹起热风，吴穹仓皇回头，发现原本那个书桌上的模型，此时顶着尚未融化的半边脑袋，抓着门框，探出半边身子，就这么直挺挺的出现在吴穹背后。
    “得赶紧出去！”
    吴穹不知道自己现在冒的究竟是冷汗还是热汗，他只想出去，可当他将手电筒的光线抬起来，却发现原本进来的厕所门，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堵烧焦的墙。
    门呢！吴穹瞪大眼睛，仓皇四顾，房间的变化让他目瞪口呆。
    不止是门，连原本开着窗的位置，也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空气越发的灼热，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笼子，将吴穹和这些诡异的人体模型锁死在里头。
    “噼啪噼啪……”背后忽然响起奇怪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烧着了，吴穹再次回头。
    背后被一片火光笼罩，原本站在身后的人体模型，此时已经完全燃烧起来。
    吴穹突然明白，这些模型摆出奔跑的姿势，是想想逃离这个空间。
    可哪里有门？
    吴穹瞪大眼睛。背后的灼烧感让他不得不将身子挪动到客厅中央，整个卧室已经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海，像是旺盛的火炉，将热力和烟气一股脑的吹拂过来，火焰顺着地面蔓延到了那些模型身上，吴穹觉得自己要被烤干了。
    热力盘旋，烟气缭绕，模糊了视线，原本充斥房间的诡异呼吸声，似乎变成了绝望的呐喊和嘶吼，模型们好似在火中活了过来，扭曲挣扎，要一点点爬向吴穹身边。但最终还是在炼狱般的烈焰中慢慢灼烧融化。
    “这回真的要把自己玩死了!”吴穹贴着墙壁，发现自己无路可退，这个神秘房间，更像一个陷阱，一个牢笼，无法逃离，只能坐等烈焰焚身，化为焦炭。
    吴穹恍惚中想到，或许那些模型曾经也是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活人，无意间进入这一片诡谲地狱，最后被灼烧而死，变成无法逃离的亡灵，时刻都要遭受烈焰焚身的折磨，在焚烧中不断重生，周而复始！
    吴穹绝望的闭上眼睛，热汗顺着额角留过面颊和下巴，落在灰黑的地面上，“嗤”的一声泛起白烟。
    “不行！”吴穹睁开眼睛，“不能坐以待毙！系统……系统难道就真的没留给我一点活路吗？”
    火焰如同包围圈，慢慢的朝着吴穹所在的位置收缩，周身的空气越发灼热，氧气被抽干，烟气呛得吴穹睁不开眼，手电筒的光亮落在那些尚未被烧化的模型身上。
    他们确实是想逃离这烈焰炼狱，可是这个房间已经没有出口了……
    吴穹瞪大眼睛：“或者说……这些模型其实能看到我看不到的出口？”
    火焰阻隔了吴穹的视线，他不知道这些做出逃离姿势的人体模型所面朝的方向，是不是真的有逃离的入口，随着火势愈演愈烈，吴穹已经没有时间选择了。
    吴穹咬紧牙关，在火中一路狂奔，用稿纸扑腾着飞窜上来的火焰，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钻火圈的猴子，猛地一跃，跨过火势最凶猛的地带，一路扑腾着肩膀燃烧的明火，吴穹抬头瞧见洗手池的镜子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的墙壁上，镜子那头映照的，是自己原本的房间。
    身后的火势延烧过来，吴穹踢开旁边的人体模型，直接朝着镜子飞扑过去。
    凶猛烈焰如腾空火龙，朝着吴穹嘶吼咆哮而来，吴穹闭上双眼，好似沙包般扑过去。
    生死就在这一瞬！
    “噼啪！”镜子碎裂的声音响起。
    “轰……呼呼呼……”巨大的爆炸声震彻耳膜，烈焰和罡风虬结在一起，将狭小的房间席卷成赤色的炼狱，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鲜血顺着被碎玻璃划破的手掌流淌出来，滴落在洁白的稿纸上，吴穹躺在那里惊魂甫定。
    背后逼人的热力消失，转头看去，镜子从中心龟裂开，碎片跌落满地，无数碎裂的镜面，映照出无数张惊慌失措的脸。
    吴穹拾起手电筒将其关掉，那些脸都消失了，碎片里只剩下吴穹苍白的神情。
    吴穹皱着眉头，镜子的位置只剩下斑驳的空墙，幽暗的厕所传来水龙头的滴水声。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烧焦的房间】！获得剧本《租客》。奖励尖叫值100。”
    “宿主完成三个基础主线任务，额外奖励尖叫值：300。解锁拍摄模块。宿主可以使用地狱影视系统进行自己的恐怖片拍摄，通过惊吓观众赚取自己的尖叫值，去成为散播恐怖的影像大师吧！”
    吴穹愣住，自己终于……能用上这玩意来拍片还债了么？

 第十章 万事俱备

    吴穹注意到系统面板上“惊吓盒抽奖”功能在跳动。
    点进去，发现除了原本的100尖叫值抽取的“惊吓盒”选项，还多了个需要消耗1000尖叫值的“高级惊吓盒”选项。
    “这个高级惊吓盒是怎么回事？”
    “高级惊吓盒抽奖有一定几率的获得稀有道具。”系统的回答很官方。
    “一定几率，那是多少？”
    吴穹追问，系统罕见的沉默以对。
    这他妈的跟氪金手游一个尿性啊。
    面无表情的点开“拍摄模块”。
    “特别提醒：使用拍摄模块需支付相应尖叫值作为拍摄成本。如宿主尖叫值不够，则无法进行新片制作。”
    “尖叫值可通过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或者拍摄恐怖片惊吓观众来获得。”
    “果然是地狱氪金系统！”吴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王八蛋系统！任务得强制做，不做就抹杀宿主！我给你拍片，你还向我收钱？哪有白嫖还找小姐要钱的啊？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弄死我算了！”吴穹痛哭流涕。
    “宿主不得辱骂系统！口头警告一次！”系统的声音明显冷厉了很多。
    “我……”想到系统动不动就抹杀宿主，立刻让吴穹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还是老老实实研究这个拍摄系统怎么运转吧！
    吴穹眯缝着眼睛盯着面板。
    有三个子版块
    【剧本选项】
    【可选剧本：《租客》未拍摄】
    【剧组成员：暂无】
    【编剧：无名氏】
    【导演：吴穹】
    【摄影：鬼眼dv】
    【道具：地狱影视系统】
    【化妆：地狱影视系统】
    【灯光：地狱影视系统】
    【场务……】
    【主演：向冰/明小婉待邀请】
    “请在确认新片拍摄前尽快联系演员进行合作，邀请参与新片制作！”在浏览的演员界面的时候，系统发出了提示。
    “默认拍摄场地：【吴穹的出租屋】。完成系统提供的后续主线及支线任务将解锁更多的拍摄场地。”系统再次提示
    【道具库】
    拍摄工具：【鬼眼dv】
    拍摄道具：暂无
    最后一行就一句话：请确认新片拍摄，是否使用剧本《租客》。
    “是！”吴穹突然很想知道这系统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尚未和主演取得联系，请确认演员合作之后再进行影片拍摄。”
    “什么意思？”吴穹有些摸不着头脑，“合计我还得把人请过来？”
    退出拍摄面板，吴穹注意到原本的基础页面多出了一个【宿主个人资料】。
    【宿主：吴穹】
    【尖叫值：500】
    【尖叫等级：0经验：0】
    【已拍摄：0】
    【技能：无】
    【个人道具库：未展开】
    【宿主功能解锁：感应模式】
    “我这还有技能的？”吴穹瞪大眼睛，“话说我怎么获得宿主技能啊？”
    “通过惊吓盒抽奖一定几率可获得宿主技能，宿主技能可用于辅助拍摄，辅助任务完成。”
    吴穹点点头，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说服向冰当女主，来自己屋子拍摄，将拍摄工作全权交给系统，到了约定时间，将成片往李玉龙手里一交，问题解决！
    这一路紧锣密鼓的做任务，这会总算有点短暂歇息的时间，吴穹抽空整理了原吴穹导演的记忆。
    发现这死鬼压根就不是什么大导演，只是一个拍恐怖小短片、微电影拍出了点名声的网红。
    因为赚了点口碑和钱，就想玩票大的，拿出自己千辛万苦写来的剧本，靠着对赌合同从李玉龙所在的新世界影视公司拉到三百万的投资。
    千算万算，谁能想到后院起火，女朋友卷走三百万，人财两空，正好便宜了吴穹，鸠占鹊巢。
    不过只有一个人主演的恐怖片，李玉龙那边能买账吗？
    吴穹自己心里也打鼓。
    另一边，向东在家里也是懊恼万分，当时着急照顾妹妹，也没注意到吴穹转身不见人影，电话打不通，也没问地址，要感谢都没地方感谢。
    想着对方是悬河影视艺术学院的辅导员，电话打过去一问，查无此人。
    “这吴老师恐怕就是电影里头的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高人吧……”
    向东左右思量，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对方浪迹江湖，游历风尘，眼见屋子邪气高涨，阴风炽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假托向冰学校里的老师，前来搭救被邪祟缠身的向冰。
    这不是高人是什么？也亏得自己小妹有这样的运气。
    正打算给吴老师立个牌位，啊不，神位，每天在家里供着。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向东不耐烦的开门一看，牛眼瞪圆，这不是大恩人吴老师又是谁？
    “吴老师！您请进、您请进！”向东受宠若惊，“上次是我脑子浆糊，没来得及感谢您，我向东以后做牛做马，以报您的救命之恩。！”
    向东把胸膛拍的梆梆响，看的吴穹很慌：“不是！向东兄弟！你不用这样！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麻烦……呃……”
    吴穹偷偷瞄向向冰房间，小姑娘依旧沉睡在床，但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
    “要麻烦向冰！”吴穹认真的瞧着向东。
    “有什么事找我就行……”向东有些憨厚的说道，“小妹刚恢复过来，还有些虚弱。”
    要是系统没有点名她，我自导自演都行啊，谁都不用麻烦。
    “是这样的！”吴穹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我不是影视学院的辅导员！”
    “我知道！”
    “我其实是个……小导演！”这时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其实想请向冰做我新片的主演！”
    “拍电影吗？”向东皱着眉头，“会不会很累？她的状况您也知道。吴老师……啊不，吴导！您能不能等几个月？”
    吴穹心说我倒是能等，可李玉龙这催命鬼可等不了啊。
    “哥……我能拍……”向冰的声音幽幽响起。
    不对！吴穹瞪大眼睛。
    这特么不是明小婉的声音吗？！

 第十一章用绳命圆谎的男人

    听到明小婉的声音，吴穹心中咯噔一下。
    想起自己当时在危急关头做出的举动，不由得冷汗直冒。
    “你这身体能行吗？”向东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妹妹身边。
    “没问题的……哥。”向冰的声音有些颤抖，吴穹竖直了耳朵，这一次从她嘴里发出的却是向冰本人的声音。
    “演员向冰/明小婉，正式加入剧组，请尽快进行拍摄！”系统冷不丁的提示，让吴穹一阵发蒙，而坐在床头的向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吴穹，让他瘆得慌。
    “那……”向东皱着眉头，他转头认真的朝吴穹说道，“吴导，我有个要求，我得全程陪着我妹妹，我怕她有什么不舒服……”
    “没问题……”吴穹求之不得，急忙答应下来。
    一个戏痴，一个撞鬼达人，谁知道这两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爆炸，旁边站个大老爷们壮壮胆也好。
    向东出去买菜，房间里只剩下吴穹和向冰。
    眼前的少女虽然清醒了过来，气色也有所恢复，但依旧一副虚弱的样子，要求她来参演自己这蹩脚电影，多少有些为难她。
    向冰睁大眼睛瞧着吴穹，目光抖动，似乎很害怕？吴穹注意到她手上系着红线的铃铛竟然消失了。
    “噗通！”向冰忽然朝着吴穹跪倒下来。
    “哎呦……你不用谢我！”吴穹以为向冰是感谢他救命之恩呢。
    “求求你们……放过我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向冰垂着脑袋，带着哭腔恳求吴穹。
    “嗯？”吴穹托住向冰，完全不知所措，“我……我怎么你哥了？我有对他做什么么？”
    向冰微微抬起头，她的面色忽然一下子变得煞白，眼白里血丝蔓延开，嘴角微微上翘：“穆郎……是我让她答应你的。我告诉她，要是不答应你的要求，我就把他哥哥的魂魄吸走……”
    冷汗噌的一下从额头冒出来，吴穹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我我我……我不是什么穆郎，我早就说了……我是……吴穹……”对于明小婉再次上身，吴穹瞧着她就觉得心虚，当时可是昧着良心占了这怨魂的便宜的，就怕她这时候上门算账。
    “穆郎也好……吴穹也罢……我都不在乎了。”被明小婉附身的向冰嫣然一笑，瞧着紧张到了极点的吴穹，“我只想找到我过去的记忆……”
    “我做了太久的狐女，都忘了我是谁……”明小婉摇了摇头，神色变得有些凄凉。
    “穆郎，我记不住你了，可……可当你拥吻我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感觉明小婉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一直以来，我满脑子都是怨恨，一直都想着去杀死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穆郎。直到你出现，还……那一刻……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眷恋与爱意，那是如此美好，所以我相信你说的一切，我跟你肯定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明小婉的脸颊竟然浮现起了红润，吴穹却哆嗦的越发厉害。
    “可偏偏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明小婉的眼神立刻从追忆思考变成了愤怒压抑，“我想重新找回记忆！我想回忆起我们之间的一切！”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吴穹，就和当时在幻境之中一模一样，只是她眼中的怨气消失不见，转而充斥着期许和渴望。
    “叮！支线任务【遗失的美好】生成中。”
    【支线任务：遗失的美好。生死一吻引发了明小婉对于爱情的渴望，她似乎重新变回了活生生的少女，可是她找不到与你相关的记忆，你得想办法帮她寻回那些遗失的美好，直到她认定你就是她曾经的恋人。限时：一年。难度：一星失败惩罚：厉鬼索命】
    “支线任务【遗失的美好】强制开启！请宿主尽快完成！”
    “宿主特别注意：一旦任务失败，明小婉的人格将彻底消失，同时转化为‘厉鬼狐女’。宿主自动获得称号【穆郎】。拥有【穆郎】称号，将获得厉鬼狐女的无限期追杀。”
    “不是吧……”吴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微笑。
    他当时是为了保命才欺骗明小婉的，自己和明小婉之间有个狗屁的“美好回忆”，更别说帮她寻回【遗失的美好】。
    吴穹只觉得欲哭无泪，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我有一点疑惑。”明小婉疑惑的看着吴穹，“你之前说你和我一起演过《狐尘劫》，你演穆郎我演狐女，可为什么你现在变成了小导演？”
    “你都不在了，继续待在青梅戏团，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吴穹苦笑一声，目光幽深的看向明小婉，他不得不迅速入戏。
    能不入戏么？要是没哄骗过去，可是要命的！
    “好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明小婉明媚一笑，竟然有种俏丽之感，“直到我能重新回忆起……我们之间的一切。”
    “如果你回忆不起来怎么办？”吴穹半试探半当真的问道，这关乎到任务的完成。
    “我不知道！”明小婉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你别骗我！穆郎……”
    吴穹一把抓住明小婉的手，因为害怕吓得通红的双眼深情的凝视着眼前的明小婉，语气低沉的说道：“小婉，不管你能不能回忆起我们曾经的美好，我永远是你的吴穹。曾经的美好丢失了，我就再给你创造一份，这次我要用生命去爱你，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明小婉原本苍白的脸上悄然蒙上一层嫣红，羞哒哒的点头回应道：“我也爱你，吴穹！”随后轻轻闭上双眼，脸庞微微朝吴穹凑过来。
    “嘶……”吴穹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忍不住吐糟道，“大姐，我骗你的啊，你别好傻好天真行不行！你爱我哪儿？我改还不行吗？”
    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明小婉的眉头微微皱起，害怕再生波折，还在心理斗争的吴穹不得不认命般的闭上眼，低头准备吻上去。
    “妹妹，吴老师我回……”
    房门突然被打开，还提着菜篮子的向东出现在门口。

 第十二章 新鲜出炉

    吴穹站在门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和向东解释清楚，自己是在和向冰对戏。
    看着向东握紧的拳头缓缓放下，吴穹禁不住捏了把冷汗。
    还好关键时刻他及时刹住车，要真亲上去了就解释不清了。
    “那个……”吴穹窘迫的看着向冰，“明天记得过来……我的片子正式开拍！”
    一溜烟的逃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二天，在向东的陪伴下向冰怯生生的走进吴穹的出租屋。
    吴穹注意到向东那依旧带着审视的眼神，干咳一声，稍微问候了两句，立马在心中默念道：“进入拍摄模式。”
    “进入拍摄制片模式将消耗500尖叫值，是否进入？”
    “是！”
    “进入拍摄模式！宿主觉醒！”
    随后吴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的记忆里，没错！是之前那个吴穹导演的技巧和记忆。
    向东环视周遭，神色依旧有些古怪的看着吴穹：“吴老师……你这里真的是拍片的地方？这不是你的租房吗？你不会想偷偷潜规则我妹吧……”
    吴穹差点想把手里的【鬼眼dv】糊在向东脸上，还好这玩意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粘在了吴穹手心。
    昨天老子是被强迫的好不好，算了，说了也没人信，吴穹只能强忍着委屈解释道。
    “因为经费紧张的缘故，我是能省就省，所以才请了你妹这样没什么经验的学生，还把拍摄地点搬到了我家，请相信我的人品，谢谢！”
    “您别误会，我妹读的是表演系，她刚上大二那会，还真的遇到过这种事，所以我特别紧张……”
    “行了！你本人都在这，她的安全绝对有保障！”吴穹无可奈何的拍打着向东的肩膀。
    向冰坐在沙发上，面色苍白一只手端着剧本，神情迷离。
    吴穹估摸着明小婉肯定威胁过向冰，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读剧本的样子，瞅着剧本的眼睛里满是隐藏的惶恐不安。
    “别紧张！”吴穹按着向冰的肩膀，她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木然又惊慌的点了一下头。
    “她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不会……她只是脾气有点不太好……”吴穹苦笑一声坐在向冰旁边。
    “说谁脾气不好呢……”空气立马冷下来，看到向冰神色冰冷的瞧着自己，吴穹倒吸了一口凉气，明小婉又上她身了。
    “我……你……你把小姑娘给吓坏了，我只是想劝劝她，我这戏还得靠她来演呢！”吴穹低声下气的解释道。
    “怪我吓她？我还不是怕她坏你的事？倒是你，别光顾着拍戏，到时候忘了答应我的事。”
    “只要拍完。”吴穹敲了敲明小婉手中的剧本，“拍完了我就有时间帮你寻回……我们之间的记忆了。”
    明小婉笑而不语，旁边的向东愣愣的瞧着自己的妹妹，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妹妹这样笑过。
    “有趣的剧本……这剧本里竟然有我的戏份，真是奇怪。”向冰认真读过剧本后朝着吴穹诡异一笑。
    吴穹擦了擦脑门的冷汗，连忙解释道：“我没钱做特效，所以只能请你来饰演吓人的女鬼了。”
    “是啊……要找一只脾气不好的鬼魂来吓人是吧……”
    “没没没……只是你附身在向冰身上，你们刚好合适而已。”
    附身向冰的明小婉噗嗤一笑：“我就这么吓人么？刚刚只是逗你罢了。”
    “放心吧，我会亲自劝劝向冰的，让她好全心全意的跟你拍这部戏。”话音刚落，向冰一个哆嗦，原本冰冷诡异的眼神立刻缓和下来，吴穹腿肚子发软，只是和明小婉打了个照面，就已经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想想以后还要和这女鬼不清不楚的纠缠在一起，吴穹就觉得心头发憷。
    不过明小婉和向冰的谈判似乎进行的很顺利，到了下午，向冰的神色就正常了许多，连剧本都背下来了。
    拍摄时间整整花了两个星期，期间李玉龙不停的打电话来骚扰，吴穹只能以各种理由来搪塞。
    不过打听的越多，李玉龙就越担心。
    手持dv在出租屋的简陋环境拍摄的恐怖片，观众能接受么？这也太过粗糙了吧。
    李玉龙觉得这太冒险了。
    “反正明天我片子就剪完了，到时候你可以过来看看，这片子究竟值不值三百万！”身处拍摄模式，吴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名导演的气息。
    作为这部片子的第一个观众，吴穹觉得自己有底气拿着片子和李玉龙说这样的话。
    “那……我明天过来……”李玉龙至少还保持着表面的客套，嘴上客气道，“期待吴导的大作。”
    第二天一早吴穹是直接让敲门声惊醒的。
    半睡半醒之间吴穹才想起来，自己从没有给过李玉龙出租屋的地址，这小子是怎么找上门的？
    细思极恐的推开门，李玉龙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吴穹，毫不客气的一脚踏进了出租屋。
    “吴导，叨扰了。”李玉龙嘿嘿一笑，没皮没脸的直接坐在了沙发上，“麻烦您把样片拿出来，咱们……抓紧时间？”
    吴穹眉头微皱的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的电脑抬出来。
    系统面面俱到，片子早就剪出来了，一份存云盘，一份存电脑，连上传都不需要吴穹操心，高度智能化。
    点开视频，一片漆黑的屏幕渐渐显出光亮，李玉龙好奇的盯着画面，简陋的房间慢慢的浮现出原有的轮廓，标题《租客》出现在屏幕中央。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缓缓的从门外响起。

 第十三章 《租客》

    瘦弱的向冰拖着自己硕大的行李箱，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对于大学刚毕业的她而言，廉价而简陋的一室一厅，是她唯一的选择，父母没有给她太多生活费，从明天开始，她就得独自一人在这个大城市里生活打拼。
    厕所里的水龙头怎么拧都拧不紧，窗户即使反锁关紧，依然会有冷风灌进来，整个空间狭小而幽寂，周遭的环境黑暗而陌生，即便是开了灯，那种阴冷孤寂的感觉也没有丝毫减少。
    画面模糊的电视发出嘈杂的声音：“杀死多名女大学生的割喉狂魔仍然在逃……”
    房间的氛围有些诡异，向冰也不敢大晚上的再出去，只能早早的睡下。
    窗外风声低沉，向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紧闭的卧室房门之外，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向冰竖直了耳朵，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是拖鞋轻轻蹭过地板的声音。
    门外有人？她小心翼翼的下床，推开房门。
    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冷风在外面敲打着窗户和门板。
    “是我太疑神疑鬼了么？”向冰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用手机的光亮探视着客厅，老旧的沙发和茶几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向冰忽然发现，空气中荡漾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败酸臭的味道。
    这股味道究竟是在哪里传过来的？之前搬进来的时候，可没有闻到过。
    她有些慌张，转头看向了厕所的位置。
    一定是厕所里边散发出来的异味。
    厕所里的灯根本按不开，向冰无可奈何的叹着气，只能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刷子重新再刷了一遍厕所，那异味消失了，不安的情绪荡漾在狭小潮湿的厕所里，向冰有些疲倦的将刷子扔到一旁，扶着自己的心口微微喘息。
    这时，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惊惶的抬头，身后洗手池的镜子里，映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那是……自己的脸……向冰将镜子上的水雾擦拭干净，那张模糊的脸变得清晰，她苦笑一声，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实在是太胆小了，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她张望着四周，没有发现脚步声的来源，无奈的回房休息，将卧室的门牢牢反锁。
    也许是太过疲惫，即便是惴惴不安，向冰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砰！
    一声巨响将床上的向冰直接给震醒，她悚然而惊的抬头。
    砰砰砰！
    有人在砸门！她瞪大眼睛！满脸冷汗的向冰第一时间将卧室的灯按开，微弱的光亮让她稍微有了些安全感。难道房间里进了贼不成？
    砸门的声音停滞了，向冰小心翼翼的拿起书桌上的剪刀，轻手轻脚的贴在门旁。
    有人在门的那头说话？！
    那微弱的低语声，让向冰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心脏压抑不住的狂跳。
    门外的人似乎感应到了向冰的存在，当她贴着门的时候，那低语声便消失不见了。
    门外真的是人在说话么？
    一夜无眠，黑着眼眶的向冰给自己匆忙的化了个淡妆，然后匆忙出门。
    面试很不尽如人意，这结果让向冰也无可奈何。
    一夜未眠，脑子里混混沌沌如浆糊一般，连自我介绍都说不利索了，怎么可能通过面试？
    向冰十分颓然的瘫坐在沙发上，房租已经交出去了，手底的钱勉强能供一个月的伙食，她没法马上挪地方，除了忍受这诡异房间所发生的一切，她别无选择。
    房间里只能听到向冰疲倦而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厕所里的水滴声，时间仿佛停滞。
    她害怕入夜，可是黑暗深沉的夜色终究还是降临了。
    向冰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也将所有的门都敞开，她打算亲眼瞧一瞧，那个不断发出脚步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模样，那个在门后不断低语的究竟是谁。
    灯光将房间照成白昼，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向冰躺在沙发上，她很疲劳，眼皮子在打架，但是她不敢睡。
    那古怪的臭味再次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向冰立刻惊觉睁眼，她抬头看向厕所位置，冷风将腐烂酸臭的味道吹拂到她的脸上。
    微弱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她着急忙慌的起身，如同受惊的小鹿，四处张望，没有半点收获。
    房间里的灯闪闪烁烁，似乎是电压不稳，越发惶恐不安的向冰只想逃回卧室。
    “滋……滋……滋……”背后传来电视的雪花声。
    向冰尖叫着回头。
    连插头都没有插上，电视竟然自动打开了。
    屏幕上，一个穿着背心拖鞋的男人在黑暗中打着手电筒，轻轻推开了房门。
    向冰发现，屏幕上那个男人打开的房间，就是自己所在的出租屋。
    随着手电筒光亮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晃荡，房间里也响起了那微弱的脚步声，是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向冰惊恐万状的瞪大了眼睛。
    男人的表情十分疑惑，沙发上满是灰尘，他似乎在嗅着空气中的奇怪味道，紧接着转头来到了厕所，就和向冰当时一样，男人捂着鼻子将厕所重新刷了一遍。
    他忽然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猛然回头。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模糊人脸。
    男人猛地一抖，他擦拭着镜子上的灰尘，映出的是他自己的脸。
    慌张到了极点的男人，直接将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冷风忽然将客厅通往卧室的门猛地关上了，男人吓得双腿发软，直愣愣的盯着那张门，哆嗦着将手电筒晃晃荡荡的照射过去。
    他慌乱的打着电话，过不久，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行色匆匆的冲进了房间，
    他们之间进行了简单的对话，钥匙无法开启房门，最后高大的年轻人面色阴沉的试图撞开他。
    砰！
    砰砰砰！
    木门好似钉死了的铁板，年轻人的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双方在门后窃窃私语，最后惶急慌忙的逃离了整个出租屋。
    屏幕前一片安静和死寂。
    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向冰尖叫着躲回自己的卧室，整个房间只剩下向冰微弱的呼吸声。
    旭日初升，阳光慢慢照进向冰的卧室，却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空无一物的卧室布满厚厚的灰尘，好似许久没人住过一般。
    房间里只能听得到拧不紧的水龙头不住淌滴着的声音。
    门外响起行李箱沉重敲打着地面的声音，随后是少女剧烈的喘息。
    房门恍恍惚惚的开了，一阵冷风刮过，幽暗的楼道却空无一人。空寂的房间响起了脚步声，冷风吹拂起沙发上的灰尘，将卧室的门也一并吹开，空气中荡漾着腐烂的味道。
    少女脚步声响起的地方，空无一物。
    卧室里空空荡荡，只是突兀的放置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暗红色的液体在拉链的接缝处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的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一具肢体扭曲的苍白女尸，静悄悄的从行李箱滚落下来，她的脖子的伤口像是裂开的暗红色沟壑，血液流淌成了一条暗河，缓缓的在血泊中浮现出来……
    门外的没有插电的老旧彩电屏幕上重新冒起了雪花。
    镜头缓慢推进，雪花渐渐黑屏，中间显现出一个大大的fin……

 第十四章 坑爹的补充合同

    李玉龙看完后，啧了一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吴穹坐在一旁，耳朵里传来系统的声音。
    “影片《租客》播放1次，观众1人，惊吓率100%，宿主成功收获尖叫值0.1！”这尖叫值也太少了吧，看来通过影片收获尖叫值得靠量取胜。
    “怎么样？”吴穹认真的看向李玉龙，他自己看的时候反正是吓了一跳。
    片子的剧本比较晦涩，台词也基本上等于零。
    吴穹和向东的客串台词都比向冰多。
    甚至女主角的精彩段落也不是向冰本人表演，而是明小婉上身的成果。
    dv那略显粗糙的画面，反而给整部片子带来了亦真亦幻的朦胧感觉，片子从头到尾都渗透着一种不安感，而台词节省到极点的安排也是为了给晦涩的情节留白。
    除了恐慌，压抑和不安，萦绕在李玉龙脑子里的还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疑问。
    “那个女孩子……从一开始就是死掉的鬼魂吧……”李玉龙的脸上显露出兴奋的表情，他激动的捏着吴穹的肩膀，“不可思议……这片子的观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恐怖片。它没有过多的一惊一乍，只是在最后将所有的不安和压抑，一股脑的撞击在我的心口……那种感觉，丝丝沁凉挥之不去……”
    “好了好了。”吴穹有些哭笑不得的朝李玉龙摆摆手，“别夸了，现在片子你也瞧了，离合同上的一个月期限还有两天时间，咱们就算是两清了。我现在不用赔你们九百万了吧？”
    一谈到合同，李玉龙也从心惊胆战的观感中回过神来，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朝着吴穹嘿嘿一笑：“吴导。不是这么算的，不是片子出来了就算你履约了。”
    “这东西还得放到市场上检验呢！”说着李玉龙掏出了另一份合同。
    “当时您失忆了，怕对您造成冲击，这补充合同就没有拿出来，现在这补充合同的内容也该让您知道了！这里面写的是，片子的后续收益必须超过拍摄和宣传成本，也就是说，您这片子最终收益得超过500万，才算您完全履约。”
    “什么？！”吴穹瞪大了眼睛，他反复扫视着李玉龙递过来的补充合同，最后看到了当初导演吴穹的签名和手印，差点气得吐血。
    李玉龙满脸奸笑的带着片子的拷贝走了，留下风中凌乱的吴穹。
    在这个平行世界，本国对恐怖片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妖魔鬼怪都能拍。只是会用一个简单的分级制度将影片划分为限制级和普通级。
    而恐怖片分类的电影，都不通过审核，直接放入限制级，连带放映时间和规模都会有限制。
    放映时间只有在凌晨12:00-凌晨3:00这短短三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播放。这个放映时间段也被称之为午夜场时间。
    对于吴穹而言，最要命的情况就在于，午夜场时间最受欢迎的片子，往往是那种少儿不宜，交火比较激烈，缠绵悱恻，情节九深一浅或者六九回转的……爱情片。
    想要抢夺午夜场的市场，吴穹的恐怖片未必干的过这些毫无技术含量的东西。要是午夜场没有赚到钱，李玉龙也不可能再去浪费时间找视频网站来推销他的《租客》。
    吴穹叹了口气，算了，大不了片子翻船，李玉龙翻脸，九百万的帐，硬抗就硬抗咯！
    吴穹本人倒是十分光棍，十多年混龙套吃盒饭，对人生还是看的比较透彻的。
    假如生活强坚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等生活把你干爽了，也许你就会时来运转。
    在逆境中，多看看自己拥有的，自然能排解悲伤和苦闷，他这么欺骗着自己！
    想点好的，至少现在系统没有强制发布主线任务，清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吴穹如软体动物般瘫软在沙发上，思忖着人生最复杂的三个问题之一：晚饭吃啥？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吴穹软绵绵的打开门，眼前出现的人差点让他被口水呛着。
    向冰……偶不，明小婉来了。
    “小婉……我正打算去找你呢……”吴穹露出惊喜的微笑，强行收住激动（害怕）的眼泪。
    明小婉面带绯色，有些羞怯的说道：“嗯……我想清楚了，如果要找回我们之间的记忆，我觉得我们应该……”
    “应该精心为你准备了一次约会，按照当初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场景完美复刻！”吴穹满头冷汗的，“要不你先回家等着……我晚点过去找你？”
    “刚来你就赶我走？”要说女人的心思就是敏感，女鬼就更敏感了，原本羞怯的声气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呵呵……看我心急的，我就是想给你约会的惊喜嘛！”吴穹尬尴的挠挠头，脑中飞速的运转。
    “我们之间真的有过往么？吴穹！”明小婉的神情突然变得哀伤，“我完全回想不起明小婉的人生了，我好怕现在只是一场梦，我是狐女，你是穆郎，你为了活命而欺骗我？对吗？”
    “怎么可能……”吴穹慌到了极点，强行挤出一丝笑意，“你呀，就是喜欢瞎想……”
    “可我正是因为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才会想要找到你啊。”明小婉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神情，“如果要找回我们之间的记忆，我觉得我们应该……”
    “同居。”明小婉认真的说道。
    “嗝……”吴穹开心的昏死过去。

 第十五章 午夜场惊魂记

    午夜场制度，让这个世界的邪典电影和特殊爱情片如雨后春笋一般大量冒头。
    很多东西，在网上都没得看，但在电影院凌晨12点到3点的时间段，却早已是被放烂的玩意。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能放，题材太过奇葩，或者主题反人类反政府，以及纯粹的爱情动作片是任何时候都不合法的。
    而且午夜场只能放国内的电影。
    所以不要指望在电影院半夜能看到世界十大禁片这样的玩意。
    唐明是个上班族，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每到周五晚上，无论加班或不加班，他都会等到半夜，去自己出租屋附近的小影院，看看午夜场在放什么刺激的电影，这是他雷打不动的解压方式。
    小影院4个影厅，abcd各自放着不同的电影。
    “《五百度灰》15元，a厅12：00-1:45。一句话影评：霸道总裁爱绑我，刺激~”
    旁边一队情侣打打闹闹的买了票，瞟了唐明一眼，不经意的露出嘲讽眼神。
    单身狗不适合看这个，唐明砸吧着嘴。
    “《银瓶梅之金莲再爱我一次》10元，b厅12:30-2:00。一句话影评：武大郎人短x不短的逆袭之路~”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唐明转头一看，b厅确实也没人去。
    “《孙悟空三戏七仙女》15元，c厅12:00-1:30。一句话影评：假如你是孙悟空，定住了七仙女之后，你会只摘桃子么？”
    “哎呀……怎么全是这种啊……”唐明在门口揪出一根香烟，“就没有点养肾的片子么？”
    “《租客》10元，d厅12:30-1:30。”
    “嗯？这个片子怎么没有介绍？不过这一听似乎……也不是什么正经片子。”唐明开始脑补猥琐中年租客和美女房东不得不说的故事了。
    “这个片子没介绍啊！”唐明朝着售票员指了指电子显示屏。
    “这片子今天刚上，都没看过怎么给介绍？”唐明经常看这边的午夜场，和值班的这个售票算是老熟人了，“不过这片有点特殊，恐怖片，咱们剧场很久没放过这种片子了。”
    “哦？”一听是恐怖片，唐明似乎来了兴致，“给我来张票。”
    唐明并不是什么恐怖片爱好者，但是现在的电影院，尤其是小影院，午夜场基本上都是各种打着擦边球的s情电影横扫天下，看得多了，也就腻了。
    影片还没开始，d厅人不多，四周黑乎乎的，有种幽寂的感觉，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让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的唐明打了个哆嗦，这环境到是蛮配恐怖片的。
    人都是零零散散的坐着，唐明右边没人，左边坐着个大肚子的大叔，似乎也是想换换口味。
    小导演能拍出什么名堂？凑活凑活看吧。
    黑暗的画面渐渐明亮，镜头有些模糊，一个拎着硕大行李箱的瘦弱少女，缓缓出现在镜头前。
    “这是拿手机拍的吧，这画面也太糊了点！”唐明瞪大眼睛，第一帧的画面就透着贫穷的气息，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底下有部分观众也发出嘘声，镜头看不清还晃，这哪是人看的？十分钟不到，d厅的观众基本上走光了，剩下不到5个人。
    唐明想着，自己不能浪费这10块钱，于是叹了口气继续消磨时间，旁边的大叔也没走，不过他好像就是找个地方来睡觉的，现在都打起了呼噜。
    “早知道我就该去看那个什么《五百度灰》、或者《孙悟空三戏七仙女》什么的，总好比在这浪费……”
    耳畔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唐明猛地抬头：“嘶……怎么回事？”
    仔细辨认之后，发现是屏幕里发出来的声音，面色苍白的少女神情惶恐的在黑暗的房间中张望，唐明愣住了。
    这女孩子演得不错，模糊抖动的画面，此时竟然传递出了某种真实感。
    唐明觉得镜头里的少女，似乎真的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黑暗中，孤独又无助，唐明吞咽着口水，同样小心翼翼的盯着镜头。
    画面一转，昏暗的光线映照出镜子里的模糊人脸，唐明直接吓得大叫一声：“卧槽！”
    “嗯？”旁边打着呼噜的大叔似乎被唐明给吵醒了，揉了揉眼睛。
    压抑的房间，诡谲的光线，真实而恍惚的镜头，怪异的音效，唐明甚至觉得自己都出现了幻觉。
    当少女听到耳畔的脚步声的时候，唐明似乎也听到了。
    这不是电影的音效吧？他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回头，背后是空荡荡的座椅，转过头来，旁边的大叔露出慌张的眼神。
    “你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了？”大叔紧张的问道。
    唐明有些不敢承认。
    少女被撞门的声音吵醒，唐明也跟着紧张的看向那张紧锁的门，那后面究竟有什么？
    少女小心翼翼的将耳朵伸向门边，唐明和大叔几乎跟着影片中的人物一起伸长脖子。
    是人的低语声，这压抑的声音，让唐明也跟着少女一起紧绷心弦。
    不知不觉，旁边大叔似乎因为恐惧而慢慢的靠向了唐明。
    电视机忽然打开，唐明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悬到了嗓子眼，而电视中的画面也让他一头雾水。
    这个情节莫名其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会……电视里的画面怎么和之前少女的遭遇有点相似？
    就好像是，在同一时间，却又分处不同的空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少女被莫名其妙的声音所惊吓。
    而电视里的男人，也因为房间里的异常而恐惧万分。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紧紧的扣住旁边人满是冷汗的手，唐明看到了最后一个镜头。
    被割裂了脖颈的少女，安静的盯着镜头前的自己，画面慢慢转向满是雪花的电视。
    电影结束。
    唐明的手也和大叔的手十指相扣，两个被吓到脸色苍白的男人，此时只能抱团取暖。
    半晌才回过神来，唐明尴尬的把手撒开。
    “老哥……散场了……”他十分不好意思的起身，结果两腿发软，差点没站起来。
    “你先走吧，小老弟。”大叔满头冷汗苦着个脸，“我腿软，站不起来。”
    突然间，身后传来易拉罐滚动的声音。唐明吓得瞪大眼睛
    大叔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就被吓得站起身：“我滴妈！吓死我了！”
    他慌张的张望，原来只是保洁阿姨在收拾散场之后的垃圾。
    “这这这……这真是年轻人才能看的片子，家里打麻将吵翻天，我只想来补个觉，哎呦，下次这破地方我再也不敢来了！”大叔骂骂咧咧的走了。
    唐明也长舒了一口气。
    影片没有片尾曲，最后一帧定格在导演吴穹的名字上。
    “这王八蛋导演，还真有两把刷子~”
    唐明被冷风吹得一阵哆嗦，小心翼翼的离开了d厅。
    今晚估计噩梦是不会停了。

 第十六章 地板下的低泣

    吴穹是半夜打喷嚏打醒的，周围凉飕飕的，估计是睡沙发的缘故。
    眼角边的尖叫值居然在跳动！？
    “……我片子上线了？不过这尖叫值涨得有点慢呢！”头顶上的尖叫值才涨了16点。
    一个人是0.1的尖叫值，16点那也有160号人了，有点少啊。
    值得注意的是拍摄之后的直接收益，除了从被吓得半死的观众那里收割到的尖叫值以外，担任主演的向冰和明小婉都增长了经验。
    【演员：明小婉未合作】
    【等级：1经验：67%】
    【演员：向冰未合作】
    【等级：1经验：21%】
    拍完就收获经验，不过这经验值似乎和他们出演角色的占比有关，《租客》里主角的大多数镜头都是由明小婉上身才拍摄成功的。
    向冰本人甚至都不能算合格的演员，她的背台词天赋，在拍摄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至于自己的属性面板，似乎也起了点变化。
    【宿主：吴穹】
    【尖叫值：16】
    【尖叫等级：0经验：2%】
    【已拍摄：1】
    【技能：无】
    【个人道具库：未展开】
    【宿主功能解锁：感应模式】
    “如果这真是一场游戏，那我这升级速度当真是犹如龟爬。”吴穹吸了吸鼻子，忽然又打了个喷嚏，这半夜三更的，不知是谁在“想念”他。
    再要睡又睡不着了，吴穹还是有些忧虑的。不光光是五百万的债务，还有和明小婉相关的支线任务，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
    吴穹并没有真正的追过一个女孩子。
    恋爱这个话题对于吴穹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和庞大，在重生之前，他只是个求温饱的底层人士而已。
    他现在能做到的，无非也就是和其他情侣那样，带着明小婉出去约会逛街吃饭看电影，走一遍“谈恋爱”的流程。
    眼角的系统血字微弱的跳动着，吴穹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穷极无聊又烦闷的当口，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支线任务没做呢。
    【支线任务：引魂人。深更半夜，地板上传来了微弱哭声，要不要把耳朵贴上去，细细倾听？限时：无限时，难度：一星失败惩罚：？？？】
    深吸一口气。有些自暴自弃的在黑暗中将手伸向面板，手动确认任务开始。
    “支线任务【引魂人】已开启，请宿主迅速完成任务！”
    吴穹突然感觉到后边一阵凉风贴着脊背刮到脖子，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心中隐隐浮现出对于自己手贱的懊悔。
    此时刚过凌晨3点。他能听到的，唯有卧室里明小婉均匀的呼吸声。
    “地板上有微弱的哭声么？”吴穹有些着慌，尽管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四周的孤寂和黑暗仍然让他感觉到有种无处躲藏的压迫感，感觉在他按下确认任务的那一刻，自己就好像一瞬间步入了另一个阴冷且毫无生机的空间，即便是卧房里睡着之人的呼吸声，似乎也和自己遥隔千里，被一层壁障所阻挡。
    贴上地板，寒意似乎若有实质的缠绕着耳朵和脸颊，吴穹很紧张。
    “呜呜呜……”像是风声，像是猫叫，也像是人类的啼哭，更像是耳畔的幻觉，吴穹忍不住稍稍抬起耳朵，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哭声，只有贴着地板才能听到，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可是凌晨3点。
    带着微光手电筒，吴穹独自一人下楼。
    从三楼到二楼，楼道里回响着吴穹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幽暗的灯光前面像是蒙了一层薄雾。
    思忖了半晌，吴穹没有敲门，而是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里面确实有声音。
    女人低微的哭声断断续续，她似乎很痛苦，时而低泣，时而尖叫，拖长着音调。
    还有吱呀吱呀的声响，和女人拖长的音调无比协调的结合在一起。
    最后吴穹还听到男人沉闷的低吼。
    凌晨三点，生命不息，运动不止。
    吴穹瞪大眼睛，差点让口水给呛着，他慌忙的抽开耳朵，嘴里念叨着非礼勿听，心里却又猫挠一样，赶紧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
    系统应该不会无聊到这个地步，而且刚才地板上传来的声音，没有这么嘈杂，微弱而诡异，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等到了一楼，那微弱的哭声就很清晰了。
    那是从地下一层传来的低泣声，像是小女孩的哭声，轻微而压抑，敲打着吴穹脆弱的心房，狭窄的楼道仿佛是怪兽的大口，冷风从幽寂的空间里吹拂上来，手电筒绿油油的光线被吞没殆尽，底下什么都瞧不见。
    吴穹甚至有种错觉。
    也许地下室本身就是某个巨兽，它吞吃了一个小女孩。
    然后小女孩尚未被怪兽消化，她绝望的哭泣着，在黑暗中等待救援。又或者小女孩已经被消化，缠绕不去的，只是幽灵的悲哀残念。
    任务没有时限，吴穹可以转身就走，失败的惩罚虽然是未知的，但总不至于像主线任务那样，直接丢掉性命。
    但吴穹终究没有转身，他还是按捺着内心躁动着的不安，轻手轻脚的走了下去。
    黑色的楼道，真的就仿佛怪兽的食道一般，吴穹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竟然感觉墙壁在微弱的蠕动着。
    那哭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亮完全驱散不了黑暗，越往下，越发严峻的寒冷感侵蚀着吴穹的每一个毛孔，他甚至张嘴哈出了白气。
    他终于步入了狭窄的地下室。微弱的脚步声回响于这片凄冷的空间，吴穹觉得自己已经与世隔绝了，那哭声也戛然而止。
    堆满了杂物的黑暗空间，阴冷空气犹如实质般粘稠，能看到的只有杂物模糊的影子。
    手电筒的光亮循着哭声的源头照射过去。
    一个模糊矮小的人形显现出来……

 第十七章 引魂人

    那是一个穿着粉色碎花长裙的小女孩，泪眼阑干，怔怔的瞧着吴穹。
    吴穹只觉得自己汗毛瞬间竖直。
    “大哥哥……你……看得到我？”小女孩脸色苍白毫无生机，甚至隐隐约约透着紫色，在手电的光照下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分明就是已死之人的魂魄在飘荡。
    吴穹吞咽着口水，老实说他现在慌张到了极点，只是小女孩似乎并未表露恶意，让他稍微安心了点。
    “是……”吴穹点了点头。
    “呜呜呜……我迷路了……”原本只是压抑的哭泣，在见到了吴穹之后，小女孩似乎抑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我找不到妈妈了……呜呜呜……”
    “别哭别哭！”吴穹头皮发麻，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更何况是这种小女孩。
    眼前的情形由紧张变成了窘迫，吴穹慌忙的上前安抚，却只是触碰到了冰冷的空气。
    “你别哭嘛……你家在哪？你告诉我，我带你回家，带你见爸爸妈妈好不好？”吴穹放低声音，温柔的询问道，“现在就带你回家。”
    听到吴穹要带她回家，小女孩立刻止住了哭声，还直接抱住了吴穹的胳膊，让他整只手一阵哆嗦。
    “谢谢大哥哥！谢谢你！你是好人……”她眨巴着眼睛脆生生的表达着谢意。
    好人……吴穹对小女孩的称呼有些无语。
    所以这个支线任务就是带她回家？看起来倒还是蛮简单的嘛……吴穹在肚子里嘀咕道。
    要是万一她说她住长乐山公墓怎么办？想到这里，吴穹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你家住在哪？”吴穹试探性的问道，万一要是真去公墓那边，他估摸着得把明小婉叫醒，得增加安全保障啊！
    “南城区明溪小区d3栋1102。”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朝着吴穹露齿一笑的说道。
    “南城区？这可够远的！尤其是现在凌晨时分，没车呀……”吴穹看了看表，现在都已经四点了。
    “大哥哥，我必须在今晚天亮之前回去。”小姑娘认真看着吴穹说道，“今天是我的头七，过了今天，我可能再也不能跟妈妈见面了。”
    说着，小姑娘的脸色黯然下来。吴穹也眉头一皱。
    现在四点，现在基本上没到六点就天亮了，而自己所在的城区是老北区，跟南城基本上是天南地北，打的都得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合着这王八蛋系统在这等着我呢！”吴穹瞪大眼睛，这个任务的难点就在于，他得抓紧时间将小女孩送回家，让她和父母见最后一面。
    “你是怎么迷路到这的？”更让吴穹疑惑的是，小女孩这么小的年纪，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意外而横死。
    “我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到了这里了。呜呜……”吴穹不合时宜的询问显然再次点燃了小女孩的悲伤情绪，她的眼泪珠子又止不住断线般的淌出来。
    “哎哎……别哭！我……我只是……唉！”吴穹瞧着小女孩的样子也心疼，明明是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夭折，实在是可怜。
    自己说什么也得保证让她回去和父母见最后一面。
    这不是担心惩罚不惩罚的问题，如果不能在天亮前送小女孩回家，他自己也会内疚自责。
    “咱们现在马上出发！”多说无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小女孩听到吴穹神情整肃的说马上出发，立刻又换上笑颜，小孩子还真是容易哄。
    “大哥哥，你等我一下！”小女孩朝着吴穹做了个鬼脸。
    下一秒，黑暗中小女孩的模糊人形消失不见，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安静的躺着一个穿着粉红色碎花裙子的布娃娃，看来小女孩的魂魄依附在了这布娃娃之上。
    吴穹赶紧捡起布娃娃，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了昏暗的地下室。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的士，司机却看到了吴穹身边竟然若有若无的有个小女孩影子。
    “不接单了……”司机面色煞白的摆摆手，直接一脚油门就冲出去了！
    “卧槽有生意你不做！？”吴穹追骂了两句，气得浑身发抖。
    夜色如墨，阴风阵阵，街头到街尾，只能看到路灯洋洋洒洒的微光，却不见车灯闪烁，不闻马达轰鸣，手机也没信号，吴穹感觉自己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慌张回头，看到一辆共享单车。
    “妈的难道让我骑车过去？来得及吗？”吴穹一屁股坐在自行车坐垫上，疯了一般踩着踏板，估计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拼命过。
    黯淡夜色中，一辆小黄车狂掠如风，吴穹满头大汗的在沿江大道骑着单车，半天都找不到穿行的的士，吴穹估计自己真的得骑着单车把小女孩的魂魄送回家。
    说来也奇怪，自行车的速度比吴穹平时骑车要快的多了，低头瞥见布娃娃似乎伸出手按在了车把上，估计这小幽灵为了赶回家，也在用自己的力量让车子跑的更快一些。
    “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在天亮之前带你回家！”吴穹要紧牙关，灌了一肚子冷风，布娃娃似乎朝着吴穹点了点头。
    一个半小时，吴穹真的踩着单车横穿了悬河市南北，他的脸被夜风吹僵，两条腿上下踩踏到失去知觉，天边已经隐现光亮。满头大汗的吴穹来不及喘息，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5:30，离日出大概不到半个小时了。
    “大哥哥……我能再见到我妈妈么？”小女孩忧虑的声音在吴穹耳畔响起。
    “一定可以的！”吴穹拼命点头，电梯已经到了十一楼，远处的云霞已经透出血红颜色，再过几分钟，太阳将从云层钻出。
    吴穹吞咽着口水，敲打着1102的房门。
    “快开门！你们的女儿回来了！快！”吴穹焦急的嘶吼着，门后面传来零星的响动，似乎是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神情萎靡颓废的男人，轻轻打开了房门。
    布娃娃的身上飘散着白烟，缓缓的在门口凝聚成实体，这一刻，吴穹觉得无比心安。
    男人不可置信的瞧着缓慢凝聚成实体的小女孩，眼角泪花涌动，整个人不住颤抖，喉咙发出咯咯的激动声响。
    一切尽在不言中。
    “爸爸……我回来了……妈妈呢？”小女孩朝着自己的父亲微微一笑。
    男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无声的看向卧室。
    “妈妈……我终于回来了妈妈……”吴穹跟着小女孩一起走进了房间，她就像一只小蝴蝶，欢快的朝卧室飘飞而去。
    吴穹忽然注意到，在墙角小女孩的黑白相旁边，挂着另一个女人的黑白相。
    咦？这男人的老婆死了吗？
    那卧室里躺着的是谁？

 第十八章怨灵娃娃

    卧室里忽然传来女人一连串的尖叫，男人瞪大眼睛，吴穹更是不知所措。
    两人连忙冲进卧室，第一缕阳光渗了进来，小女孩在阳光下笑得像个天使。
    而这温暖的瞬间，女人冰冷的尸体是房间唯一的异色。
    她被吓死了。
    “恭喜宿主帮助怨灵娃娃复仇成功！完成支线任务【引魂人】！获得特殊道具【怨灵娃娃】！奖励尖叫值100。”
    “帮助复仇？不是帮人回家么？”吴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所以说这个小女孩其实是让我带她回来杀死这个她称之为妈妈的女人？
    不对？小女孩的遗照旁边挂着另一个女人的遗照，那个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应该才是小女孩真正的妈妈。
    小女孩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女人苍白冰冷的尸体，她的脸扭曲变形，眼睛暴吐出来，难以想象她在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天哪……王八蛋！你做了什么？”眼前的惊变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太过突然，他转头向吴穹露出狰狞的表情，他像野兽一样的咆哮，血红的双目里面隐约有泪光泛动。
    “不是我！”此时此刻，吴穹本人比小女孩的父亲更为彷徨，这个任务的转折仿佛就是系统给他开的一个黑色玩笑，这男人似乎把他老婆的死怪罪到自己身上了。
    “你还我老婆命来！”他像一只野兽一般朝着吴穹飞扑上来，直接将吴穹的小身板顶在墙上，伸手直接掐住了吴穹的脖子，任凭他如何挣扎，男人的手是越掐越紧。
    “咳咳……放手……你老婆……明显不是……咳……啊……”吴穹的手根本掰不开这个男人，整个人被掐的面部紫涨，喉咙里都蹦不出字眼了，只能瞪大了眼睛。
    “爸爸……”空寂的房间里不知从哪传来小女孩的声音，男人惊讶的回头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瞧见，“爸爸……”
    这一声温柔的呼唤，就是吴穹的救命稻草，男人紧锁的双手马上放松了。
    吴穹咳嗽着翻滚在地，眼冒金星的他暗自骂娘。
    草！狗日的系统。
    “这个大哥哥是好人……你不要伤害他。”
    “是那个女人害死了我……她不配做我的妈妈……你不要为一个坏女人伤心了……”小女孩的声音飘飘悠悠，似乎缭绕着这房间的各个角落，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男人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茫然四顾，他的愤怒和狂暴转而变成难以言喻的迷茫和悲伤。
    他眯缝着眼睛，在阳光散落开的一瞬间，他瞧见了女儿模糊的影子，就站在这一片细碎的金色底下，朝着自己伸出手，露出天使般的微笑，最后如青烟一般消散。
    他呆愣的站在原地，细细思索着女儿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吴穹小心翼翼的起身，他怕这个男人又要把死老婆的帐算在自己头上。
    “那个……我建议你调查一下自己女儿的死因，呃……节哀顺变！”吴穹硬着头皮说道。他想马上开溜。
    “你究竟是什么人？”男人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转而疑惑的看了一眼吴穹。
    “我……咳……”吴穹收敛起紧张的情绪，“我是引魂人。”
    “引魂人？”
    “我行走阴阳两界，专渡不解怨魂。”吴穹正色道，“总之今天的事不要外传。那个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逗留了。”
    男人没有阻拦吴穹，而是沉默而粗重的喘息着，眼神疑惑而阴郁，犹豫再三的他拨通了报警电话。
    抹着满脑袋冷汗，吴穹直接大步跨出房门，然后一溜烟坐着电梯走了。
    以后这支线任务，他可不敢随便接了。在电梯里拍打着自己的小心肝，事情变化太快，把他吓得整个人都魂不守舍，这小女孩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谁能想到她是回来报仇的。
    不过那个后妈竟然狠心对孩子下毒手，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仔细想想，要是没在规定时间内将小女孩送回来，她可能怨气不消的变成明小婉那样的怨魂，甚至变成厉鬼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吴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怨灵娃娃究竟是做什么的？吴穹忍不住掏出自己的任务奖励。
    【怨灵娃娃：特殊道具】
    【属性：该娃娃可以成为容纳怨魂的道具，寄居于娃娃中的鬼怪，在白天也可行动。】
    【负面属性：该娃娃不可寄居太久，会为宿主鬼怪持续吸收怨气】
    【备注：那个娃娃是不是自己动了？它自己动了！？】
    “这个……”吴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哎呀这个还蛮方便的！可以让小婉进来，到时候这不就是现成的电影道具吗？”
    吴穹脑子里闪现出《鬼娃回魂》、《安娜贝尔》等经典电影的诡异片段。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说起来这个世界好像都没有这些电影啊。
    但是这个寄居之后会持续吸收怨气的负面属性，让吴穹有点着慌啊。
    明小婉属于不稳定型的定时炸弹，万一在怨灵娃娃体内吸收了过多的怨气导致她提前转化成厉鬼狐女，那可就真是爽大发了。
    娃娃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小女孩的体温，但是小女孩的怨魂早已消失不见，愿她安息，早日投胎吧。吴穹叹了口气，其实他脑子里还萦绕着一个疑问。
    究竟是谁把小女孩的怨魂放进了娃娃里？
    忽然间，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支线任务【怨灵娃娃的秘密】生成中。”
    【支线任务：怨灵娃娃的秘密。你帮助怨灵娃娃完成了复仇，但是你对怨灵娃娃本身充满疑惑，她究竟从何而来？你决心找到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但是当心！秘密本身包含着难以预料的危险，切勿引火烧身。限时：一年。难度：两星失败惩罚：死亡】
    卧槽！吴穹看到【怨灵娃娃的秘密】竟然已经开始了任务倒计时，差点从公路直接摔到旁边的绿化带。
    且不说这是目前遭遇的第一个两星任务。问题是……这该死的又是个自动选定的支线？！
    一夜没睡，累到半死，看到支线任务自动触发，吴穹愣是一点都不困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两星任务的恐惧。
    回到家中，明小婉并不在家。
    要补充说明的是，明小婉在到吴穹的出租屋之前，已经和身体的原主人向冰达成了不平等协议。
    白天，身体的控制权还是交给向冰。到了晚上，明小婉才是身体的主人。
    当然双方约法三章，有些事，明小婉还是没权利做的。
    昨晚吴穹也和明小婉就此事进行了讨论。
    “你……你这算是鸠占鹊巢吧……”吴穹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明小婉一声冷哼，似乎对于吴穹质疑自己感到不满，不过仍旧解释道：“没了我，她连二十岁都活不过！”
    “什么意思？”

 第十九章 复课的向冰

    “如果没有我，向冰的招阴体质也会招惹别的东西。而且……这女孩的三魂七魄似乎有所缺损，本身就是福薄短寿的命。”
    “她原本就不可能活过二十。”明小婉微微眯缝着眼睛，样子不似作伪。
    “嗯？”
    “在我还没有上她的身之前，已经有什么东西妨害过她。”
    “东西？”吴穹微微吃惊。
    “自然是脏东西。活人哪有这个本事。”明小婉面无表情的说道。
    吴穹明白，这话题，算是聊死了
    ……
    悬河艺术学校。
    向冰捏紧了手里的复课证明，惴惴不安的站在教务处门口。
    “谢谢你，哥哥！”
    “嗨！还跟你老哥见外了？”向东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教务处这个秃顶男人真不好打发，精神病院都证明你没有精神病了，他还在这跟我纠缠不清。”
    好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辩驳，教务处主任慑服于向东高大威猛的身形和凶神恶煞的状态，最后还是让向冰复课了。
    “你在学校好好读书，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打我电话！天塌下来，有你哥顶着！”向东从自己的破钱包数出一千块钱，直接塞在了向冰手里。
    “好好照顾自己！”向东转身离开，向冰眼泛泪光，欲言又止。
    向东却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早借着复课的名头，每晚都住进了吴穹的家里。
    估计到时候知道真相的他得拖着砍刀追杀吴穹这位大恩人到天涯海角吧。
    ……
    教室里一位身材矮小，面色圆润的中年女子正在给学生上课。
    忽然间，表演教室的门外晃过一道阴影，同学们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去，向冰神情忐忑的站在了门口。
    “老师……我回来上课了。”向冰小心翼翼的说道。
    一时之间，表演系的同学各自露出惊讶甚至是畏惧的表情，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向冰在休学之前差点把自己耳朵割下来的疯狂举动，在班里可是众人皆知。
    表演课老师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她微笑着朝向冰摆了摆手：“好。回来了就找个凳子坐着，我们接着上课。”
    “我们刚刚谈到了笑这个表情，早在大一的时候谭老师带着你们做过了情绪训练，喜怒哀乐，你们都练过，对不对？先停一下笔记，重点不是记笔记，而是用心感受。来！大家集中精神，都看着我！”老师招呼着所有人把注意力暂时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这个死人脸神经病怎么又回来了？”人群中的一个高个子女生开始和旁边的几个女生皱着眉头讨论起来，她们缩着脑袋，叽叽喳喳的说着，时不时还阴阳怪气的瞥向神情窘迫又无辜的向冰。
    “她不是休学了吗？学校居然还会让这种人回来，万一她又发疯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就是就是！这种人就是定时炸弹！”
    “要不咱们向学校情愿，把她再赶回去得了！实在不行我就跟媒体曝光，说咱们学校收容精神不正常的学生，让其他人处于危险之中！学校这种做法实在是太恶心了！”
    她们的讨论，毫无保留的传到了向冰的耳朵里，让她分外难过。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挪开了自己的凳子，向冰孤零零的坐在了最后，心中的悲伤犹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只是她始终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尽量装出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
    “高兰兰同学！”老师瞪大眼睛看着那个高个子女生，“老师在台上讲，你在台下讲！看来你对表演的理解，更胜老师一筹，要不你直接上来，表演给同学们看看？”
    教室里一阵小声的哄笑，带头议论向冰的高兰兰眉头微皱，趾高气昂的站了起来：“老师，我好歹拍过不少的戏了，虽说表演经验比不上您，但是这课堂上教的东西，对我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您想让我表演什么？我表演就是了。”
    “行，那你表演大笑！”老师有些无可奈何，高兰兰虽然是这里的学生，但也是签约在外的艺人。
    她的表演经验比其他人要丰富许多，那家签约公司似乎对她也颇为倚重，所以在课堂之上，她自然是有恃无恐。
    老师让她表演“大笑”的表情，她十分迅速的就进入了状态。
    高兰兰仿佛叫人点了笑穴，连续不断的开怀大笑起来，这笑声极富有感染力，如果不知道这是表演，还以为她中了五百万彩票。
    高兰兰尽管骄纵，却不是绣花枕头，老师叹了口气让她坐下。
    只是这高兰兰收敛了笑意，转头瞥了向冰一眼，冲着老师说道：“老师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高兰兰面无表情的盯着向冰说道：“这里是正常人的学校，为什么要让一个精神病过来上学？”
    向冰没想到高兰兰这么毫不避讳的将矛头指向自己，震惊抬头。
    周围看热闹的气氛消散，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高兰兰！请注意你的词措！”老师知道向冰的事，但是她接到了教务处那边的通知，向冰没有精神病，她是有复课证明的。
    向冰怅惘的看着周围人眼中隐含的畏惧，嫌恶。她面色苍白，无所适从。
    “她曾经差点把自己的耳朵割了下来！”高兰兰厉声指向了手足无措的向冰，“老师！请问你能保证下次她不会伤害到我们吗？”
    “我不是……我不会……”向冰泪光涟涟的摇头，她慌张的向所有人解释着这一切。
    可其他人对向冰焦灼而绝望的表情置若罔闻，他们只想着敬而远之。
    “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向冰带着哭腔站起身，可是她因为情绪激动，完全无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抽抽噎噎的说不出一句话。
    “高兰兰！你必须道歉！”老师怒不可遏。
    “呸！”高兰兰的态度十分恶劣，“该让学校给我们这群学生道歉才对！”
    剧烈的喘息之间，向冰激动的情绪竟然缓慢的平复，最后她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也慢慢变得犀利。
    “高兰兰！”老师没想到好好的课堂竟然失控成这样，她情绪激动的指着高兰兰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师……您别激动。”说话的人是向冰，她摸了摸眼角的泪水，竟然露出恬淡的微笑，只是在这样的场景中，这一抹笑意，又显得分外诡异。
    “我是不是精神病人，我有没有复课证明，需要跟在座的任何人解释吗？学校让我回归就已经证明了一切！”向冰的语气冰冷至极。
    “而且猴子要上蹿下跳地闹腾起舞，难道我这个“人”还得陪它演戏不成？”
    “你说什么？！”高兰兰眉头竖直的瞪着向冰。
    “闭嘴！高兰兰同学你不想上课就给我出去，不要影响其他的同学！”老师愤怒的拍着桌子，眼神中满是厌恶。
    高兰兰的脸色瞬间由红变白随即又化为铁青，一声冷哼带着自己的包包夺门而出，留下面面相觑的同学。
    “好了不用理会她，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

 第二十章 意外之喜

    向冰慢慢坐下，原本冰冷的表情渐渐变得正常，她垂眸脸色酡红，眼睛里也透着讶异，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空气说了声谢谢。
    午间的阳光缓缓照进了表演课的教室，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渐渐的消解在这明亮的空间之中了。
    一切，都归于平静。
    另一边的出租屋内，一个电话吵醒了午睡正酣的吴穹。
    “吴导！吴导！重大好消息！重大好消息呀！”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李玉龙。
    吴穹半睡半醒，朦朦胧胧的，让李玉龙吵得头皮发麻：“什么好消息啊？难道是我那前女友被你找到了？那几百万追回来了？”
    “别贫嘴，我说的好消息当然是你新片的事啦！你的《租客》反响不错，有大院线老板看上啦！”
    “哦！”吴穹忙着睡觉，天大的事在他头顶都是小事。
    等会，大院线老板看上了我的小片片？吴穹一个激灵，还好没手抖挂断。
    《租客》如果能在大院线上午夜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多的票房，更多的尖叫值，他也能早日摆脱债务危机的阴影。
    李玉龙原本激动的连话不利索，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吴导之后，对方的回答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之后便保持静默，就冲着这宠辱不惊的状态，李玉龙就打心眼里服气。
    他完全没想到吴穹其实是已经激动的舌头打结了。
    “千城影院的小公子王潜龙看到了您的《租客》，他想跟您当面聊一聊。”李玉龙认真的说道。
    “咦？我的片子的发行权不是在你们手里吗？找你聊不就行了？”吴穹激动之余又有些纳闷。
    “我们老板跟王潜龙都谈好了，《租客》先放悬河市天成市这两座城市的千城影院的午夜场放一个月，看看效果，如果效果不错，到时候全国千城的午夜场里都有您的《租客》。”
    从小影院的试映一下子蹦到全国放映，吴穹一时半会有点没反应过来，这简直是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馅饼。
    “小王公子的意思是，想单独跟您见面！”李玉龙试探着问道，“您……您明天晚上有空吗？”
    “有有有！绝对有空！”吴穹认真的点点头。
    千城影业光是影院这一块的业务，在国内就首屈一指，在国外也是一流的院线资源。
    千城影院在国内开了一千二百多家，屏幕都有一万三千多块，要是自己的小片片能通过小王公子的手在全国放映，吴穹都不敢想象。那自己不就真成吴大导了？
    妈的这种好事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吴穹揣着手机不住傻乐。
    “那明天晚上八点之前“千阙大酒店”，您可得准时到。”李玉龙耐心交待着，他只是个传话人，自己也不知道这王潜龙为什么还单独找吴穹。
    估摸着对方看中了吴穹的才华，想投钱给他拍片吧。要真是这样，说不定自家公司也能借着吴穹攀上千城王家的凤凰枝？电话两头的两个人都因为脑补而兴奋的舌头打结。
    挂断电话，吴穹深吸一口气，这一切简直跟做梦一样。
    地狱影视系统在手的吴穹，一直为任务疲于奔命，担惊受怕，就好像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的恐怖噩梦。
    可现在，他是真心的想要感谢为他带来一切的地狱影视系统，尽管一路走来，他对系统都是谩骂和抱怨，但此时开花结果，他心中就只剩下了感激。
    然鹅，他的感激之情还没超过三秒，就发现任务一栏在跳动。主线任务更新了。
    【主线任务：录播死亡。你的dv闪存卡里似乎遗留着前任主人拍摄的视频，你可以翻出视频瞧瞧，找出杀死他的凶手。限时：三天难度：两星失败惩罚：死亡】
    “系统！我cnnn!”

 第二十一章 谁杀死了他？

    “主线任务【录播死亡】已开启，请宿主迅速完成任务！”
    靠，这任务描述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吴穹打了个哆嗦，拿出藏在抽屉底下的鬼眼dv，按照指示取出了dv里面的闪存卡，用读卡器连接到了笔记本电脑上。
    原本里面的拍摄素材都已经被系统自动处理了，按理说这就是张空卡，可是当吴穹重新读取这张卡的时候，发现里面藏着一个特殊格式的文件，后缀是个“？”，并非a.vi后缀。
    “这文件真的能打开么？”吴穹小心翼翼的用鼠标点开了这个文件，系统说卡里藏着一个视频，眼下也没有别的文件存在。
    “吱呀……”在点开文件的一瞬间，笔记本电脑发出诡异的摩擦声，随后立刻黑屏。
    “不是吧？”吴穹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老爷机笔记本，“这个时候给我黑屏？”
    这时，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吴穹愣了愣神，左右张望，最后确定声音的来源还是自己这台黑了屏的电脑。
    原本黑暗无物的画面，似乎呈现出了某种模糊的运动着的线条，微弱的光亮一点一点的从屏幕中透出来，吴穹这才辨认出，眼前的画面是某个地方的走廊。
    一个人正拿着dv在这黑暗无光的走廊中狂奔，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冷风吹拂的窗子外头，零星的月光把猩红破旧的地毯和满是灰尘的房间映照了出来。
    吴穹发现这个走廊有些眼熟。
    “这不是……这不是红玫瑰酒店二楼的那条走廊吗？”吴穹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这个地方他这辈子都忘不了，202那个晃荡着的鬼影，成了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拿着dv在走廊上狂奔的人，在这不算太长的走廊里，一直狂奔，楼梯口就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却始终都遥不可及。
    “他是在原地踏步吧？”吴穹看着画面上的一切，觉得疑惑不解，“不对啊？”
    周围的墙壁随着奔跑的视线飞速倒退，拿着dv的人分明在逃，可是为什么始终无法跑到楼道口？吴穹看的心惊肉跳。
    这个人，百分之百就是鬼眼dv的原主人，他似乎被困在了这条走廊之中。
    无论他如何拼命的奔跑，周遭的黑暗都不曾退却，而出口，始终都遥不可及。
    在这错乱而又诡异的时刻，奔跑的人似乎体力渐渐不支，吴穹觉得自己都不是在瞧着视频，而更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瞧着面前的人在黑暗绝望的困境中逃生，他也禁不住为视频里拿着dv的人捏了一把汗。
    “哒……哒……哒……”dv的画面停住，逃跑的人停止了脚步，原本象征着希望的楼道口，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吴穹吞咽着口水，是高跟鞋的脚步声。
    在这幽暗，孤寂而又茫然的时刻，唯一的出口却传来了诡谲的脚步声，拿着dv的人不得不停住脚步。
    dv画面慢慢转到了后方。
    入眼的是更加诡异的画面。
    一路延伸而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那里原本应该有着吹拂冷风的窗子，素色的窗帘不住飘荡，可现在，只剩下吞噬一切的黑暗，画面在颤抖，那是拿着dv的手在抖。
    而且更要命的是，吴穹发现，原本还能照出走廊轮廓的光线，似乎又在慢慢减淡，整个走廊又开始一点一点的陷入视频开头的那种粘稠致密的黑暗。
    脚步声越来越近，吴穹甚至感觉那脚步声就在自家门外，朝着自己缓慢靠近。
    光线越发昏暗，视频里已经连走廊的轮廓都看不清了，男人的喘息声变成了颤抖的声音，那种茫然和恐惧，甚至透过屏幕侵蚀着吴穹，他能感觉到那种阴冷黑暗的氛围，在出租屋里慢慢的显现，一点一点的包裹他。
    高跟鞋的声音停住。
    一道鲜红色的人影，在极度黑暗的环境中，显露出鲜艳的有些刺目的轮廓。
    dv从男人的手里掉落下来。
    然后是惊惶绝望的大叫，和狂奔逃离的脚步声。
    dv的画面停驻在对准楼道的视角一动不动。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靠近，靠近，画面里只能看到红色的高跟鞋，苍白的小腿，和小腿间灼烧的疤痕以及涌流的血液，血液在暗色的地毯上汇流成了一条蜿蜒的蛇，渐渐攀爬上了dv的屏幕，整个画面也由黑色化作了血腥诡异的暗红色。
    “吱呀……”似乎是走廊里的某扇门自己打开了，随后是男人惨叫翻滚的声音，最后是房门猛地关上的声音。
    高跟鞋的脚步声，男人的惨叫声，阴冷晚风的呼呼声，同时戛然而止。
    他死了？吴穹盯着暗红色的画面，连大气都不敢出，脊背发凉。
    一只苍白的手，从虚空中将dv抓住，当画面的视角回转的时候，视频却戛然而止。
    半晌，吴穹才回过神来，电脑早就恢复了之前的正常状态，只是那个视频文件却消失了，闪存卡里空空如也。
    “那个所谓的鬼眼dv前任主人，甚至都没露脸。”吴穹眉头微皱，系统就这么发布了一个没头没尾的一次性视频，就想让自己在三天时间内找到他死亡的秘密？
    还能有什么秘密？多半是让红玫瑰酒店里的脏东西给害了呗？
    不过202里边藏着脏东西，外边似乎还晃荡着一个疑似红鞋女鬼的存在，吴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完成第一个任务时，之所以没有碰到别的鬼怪晃荡，多半是系统当时给与的保护，让我只用跟202的吊死鬼打交道。实际上，红玫瑰里的脏东西可能不止一个啊。”吴穹越想越怕，脑门上冒着寒气，又感觉十分的左右为难。
    这不是让他去找东西，也不是让他去送人回家。
    这个任务的目的是——寻凶。
    结合视频上的内容和吴穹自己在红玫瑰的遭遇经历，红玫瑰至少潜藏两个甚至更多的鬼怪，最后dv的主人明显是被拖入了某个房间。
    具体哪个房间，画面没拍到，很有可能是202，但也有可能不是，毕竟那鬼地方那么多房间。
    “不用再去红玫瑰了吧，毕竟还可以用感应模式。”吴穹盯着自己手里的dv微微愣神。
    不过感应模式下也并非彻彻底底的安全。
    回想起之前遭遇明小婉的怨魂，吴穹心里还是禁不住咯噔一下。

 第二十二章 无路可逃的人们

    吴穹最终还是使用了感应模式，他再次踏入了灰色的世界，周围的一切只剩下了轮廓线条。
    眼前的鬼眼dv，似乎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诡异而耀眼。
    吴穹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他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透过这系统赠与的道具，感应到什么。
    入手一片冰冷坚硬的触感，吴穹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被某种的力量拖拽到了另一个空间。
    暗红色的天空，群鸦在枯树上盘旋，四周全部都是冰冷苍白的坟茔，雾气弥散在脚下，什么都看不分明。
    有什么东西似乎潜藏在脚底，缓慢的蠕动前行，用灰蒙蒙的雾隐藏着自己的身体，四周只有坟墓和枯树，一望无垠，却又压抑到了极点。
    天空似乎马上要垮塌下来一般，吴穹看到有人在远处拼命的奔跑，他声嘶力竭的绝望呐喊着，迅速的穿行在不远处的雾中，那是个疲于逃命的人，他的手里似乎举着……鬼眼dv？
    这里不是红玫瑰酒店，感应模式下，自己似乎来错了地方，难道是鬼眼dv的另一个主人。
    虚空中，究竟是什么在追逐着他？
    吴穹发现，不管是坟地里狂奔的人，还是红玫瑰酒店里狂奔的人，他们似乎都被什么追逐着，然后都被困在了梦魇之中。
    他身后的浓雾漫卷而起，像是汹涌的浪潮，狂野无垠，模糊不清，带着逼人的寒意，似乎有什么灰暗诡异的东西藏在雾中，吴穹看不清那些东西的身形。
    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的滴落，雾中似乎传来了哀嚎和尖叫声，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无数哀怨绝望恸哭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盘旋在雾中，冰冷的凉气刮过脸颊，吴穹终究还是瞧见了灰色大雾中追逐着奔跑的男人的怪物。
    一张张灰白的人脸，纠结，扭曲，拉长，化作一团，各自显露出痛苦，绝望，悲伤，怨恨的表情，瞪大着黝黑而又空洞的眼珠，在尖叫和咆哮声中狂乱的如同畸形的恶兽，追逐着奔跑的男人。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这是男人逃不出的梦魇。
    同样，吴穹也找不到出口，吞咽着口水。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惶恐伴随着男人越发惊慌的惨叫声延烧起来，脚底下是冰冷的雾，周身是成百上千的坟墓，看不到入口，也看不到出口，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像是鲜血渗透进了云层，不知日夜。
    逃跑的男人最后还是被灰色的雾气吞没，他的惨叫声变得模糊，雾气团团包裹着他，手中的dv跌落出来，在杂草中翻滚，吴穹听到血液迸溅，啃咬血肉，拆分骨骼的声音。
    尽管他看不见灰雾中发生的一切，但吴穹能察觉出来，雾中的古怪幽灵，将dv的主人生吞活剥了。
    吴穹觉得自己这脆弱的神经难以承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甚至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眼前这个被雾中的幽灵吞噬的人和红玫瑰酒店里的人，都是鬼眼dv的持有者，最后他们都在无止境的可怕追逐中丧命，成了怪物的食粮。
    而现在，自己是鬼眼dv的新主人，这是不是意味着，到最后，自己将会迎来和他们一样的命运？
    吴穹打了个哆嗦。
    周围的雾越发浓郁，如有实质，他甚至感觉这雾本身都是活着的，里面藏着某种可怕的意志，也许是这墓地中的死者，未散的怨念，寄托在了雾中。
    远处那团潜藏在雾中的灰色阴影，似乎完成了进食，冰冷侵袭着吴穹，他想马上结束感应模式，逃离眼前的一切，可在这时，他发现雾中的影子似乎正在朝着自己缓慢转身。
    他们……看见我了！？吴穹瞪大眼睛。
    那团丑陋而扭曲的影子，就好像是一张张的遗像苏醒过来，最后扭曲的搅拌在一起。
    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没有眼白，他们的嘴角洋溢着夸张的笑，因为他们刚刚进食了活人的血肉，可是他们大概还没有……吃饱。
    “我不是祭品！该死的！”吴穹往身后缩着脖子，他忽然发现，原本跌落在地，泛起暗红色光泽的鬼眼dv不知什么时候再次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团雾气朝着自己席卷了过来，吴穹只感觉自己是站在沙滩上，面临着巨浪的普通人。
    寒意，恶臭，尖叫，四面八方的朝自己围拢，那些由人脸扭曲成的灰色怪物，张狂的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结束感应模式！快结束！”吴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雾气在瞬间消散，冷风迎面扑来。可怕的是这怪物比自己想象的动作要快，它似乎突破了空间的限制，直接从另一个世界过来吞噬吴穹了。
    “啊啊啊啊！”吴穹闭上眼睛，绝望的叫喊着，冷风穿身而过。
    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鬼眼dv静静的躺倒在茶几上。
    吴穹瘫地上想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敢随意使用感应模式了。
    这特么根本不是属于旁观者的模式，他惊魂未定的将鬼眼dv推开。
    明显就是属于参与者的模式，如果他没有及时的结束感应模式，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死在那个异度空间，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玩意究竟是什么东西？吴穹胸膛鼓荡着心跳声，他仍然惊魂未定。
    两个主人，两种死法，但是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在追逃中凄惨死去，原本寄希望于感应模式，希望能感应到问题的答案，此时却招致了更多的问题。
    恐惧和疑惑一时半会都难以消散，可是任务的倒计时扔在继续。
    “难道真的要我一个人重返红玫瑰酒店？甚至要我去寻找那片诡异的墓地？”吴穹打了个哆嗦，他似乎已没有选择。
    尖叫值已经不够再用一次感应模式，而坐以待毙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先不着急去。”吴穹皱着眉头，上一次匆匆忙忙，是因为时限在那里，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赶赴任务，连红玫瑰酒店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没来得及调查。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准备周全在行动！
    在本地的灵异论坛上，吴穹发现了和红玫瑰酒店有关的一个精华帖。
    关于那里出没的鬼祟，关于那里曾经发生的怪事，这个帖子进行了详细的记录。
    “重返红玫瑰酒店，我要遭遇的很可能就不止202的那个脏东西了，必须将那里的真实情况，调查清楚才行！”吴穹皱着眉头点开了那个精华帖。
    帖子的标题，只有一句话。
    “不要想着去红玫瑰探灵，不然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十三章 红玫瑰酒店灵异事件全纪录（上）

    帖子开头，就是以下一段对话：
    “先声明一点，这些事件，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牵扯到事件之中的当事人我都用化名，请大家见谅。
    话不多说，咱们开扯。
    首先我得介绍一下故事的主角，就是位于悬河市西堂区富民街吉安小区的红玫瑰酒店。
    这个酒店很特殊，虽然如今已经荒废五六年了，但在当时可以说是悬河市酒店最负盛名的地方之一。
    为什么说它特殊，因为它是一家藏在民宿里的五星级酒店。
    虽然酒店本身不大，因为本来就是居民楼改的，而且酒店属于里豪华，外很糊，除了个招牌，外表看起来和居民楼没两样。
    为什么会在民宿里藏着这么一家酒店？因为这是一家专门为有钱人藏污纳垢的酒店，本身就不是摆在台面上来经营的。
    那个时候我还小，经常跟一群小伙伴转悠到红玫瑰酒店隐藏的地下车库去捉迷藏，里面藏着的全部都是我叫不出牌子的光鲜亮丽的豪车，经常能见到车里男女做些刺激的事情，偶尔还能看见两个男的叠在一起，把我们看的一愣一愣的。
    后来我爸知道我经常窜到地下车库去，专门揪着我打了一顿。
    别误会，我爸不是怕我被车撞，他是怕我把别人车撞了，咱们家赔不起。
    那时候我能远远的瞅见那个酒店旋转玻璃门里边一片模糊和幽深，人来人往，玫红色的微光渗透出来，诡异又渗人。
    我爷爷也不让我去那附近转悠了，他经常指着门口说里面进进出出的人都带着邪气，那个时候我不懂，什么邪气不邪气的，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又印证了这些虚无缥缈的说法。
    酒店开业的第二年，那里边就发生了一件特别惨的事。
    一个15岁的小女孩死在了酒店里边。
    因为涉及到刑事案件，以及背后牵扯到了悬河市的知名大佬，细节我真的不敢透露，我怕被人肉，有老有小的，大家见谅。
    这个小女孩，姑妄称之为小玉吧。
    小玉原本是悬河市第三中学的学生，听说人长得白净，成绩又好，当时是校里出了名的校花。
    只可惜，人的命运，从来都是多舛又莫测。
    小姑娘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好死不死的爱上了一个外面晃荡的小混混头子。那种男人能有几个好的？她把人家当个宝贝疙瘩，人家却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十六岁生日那天，小混混哄骗小玉要给她一个惊喜，带着她去到了红玫瑰酒店。正常人肯定瞧出来了，他一个小混混有个屁的钱去红玫瑰这种地方，但这傻姑娘偏偏还就信了，满心欢喜的进了酒店。
    后面的事情我不太方便描述，反正后来听在里面打扫过卫生的老阿姨说。
    那天晚上，房间里响起了小女孩凄惨的哀求声和一群男人的粗言秽语，老阿姨当时就要报警，被大堂经理反手就给了一耳光，说“不想死就少管闲事！”
    总之小玉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鼻青脸肿，校服也是披在身上的，里面什么都没穿，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的就这么走了。
    第二天小玉的父亲发现自己的女儿失踪了，跑到警局报案，最后却在江里捞起了小玉的尸体。
    小混混迅速的被控制住，但是也就被判了几年，至于真正做下恶事的人，据说是有四位，有一位在小玉死了七天之后，离奇的暴毙在了红玫瑰酒店里。有一位去年判了死刑，有一位在逃，剩下的那位，活得好好的，成了悬河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这里就要重点讲一下那个祸害小玉最后又在酒店里暴毙的人，此人是当时西堂区最有名的地痞流氓之一，靠高利贷发的家，老悬河人都知道我说的是谁。
    这畜生前脚刚害死了小玉，后脚又在酒店里玩女人。
    据说，那是凌晨十二点，那混蛋专门找了两个小姐，打扮成学生妹，刚要钻被窝，忽然就停电了，朦朦胧胧之间，他就看见摊开的被窝里似乎有个圆滚滚的东西在动，当时黑灯瞎火的，又冷，外边风声大，两个小姐也怕的要命，往他身上缩。
    他一模这被窝里的东西，湿漉漉的，有水渗透出来，似乎还发出了声音。
    一听到那被窝里的东西还有响动，两个小姐吓得往门外逃，可这门不知怎么，锁上了就打不开，那人掀开被子一瞧。
    湿漉漉，圆滚滚的东西，是小玉的脑袋。
    她脸色苍白，面颊浮肿，头发湿淋淋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水草一般，水珠不住滴落，她双目血红的瞪着害死自己的混蛋，嘴里喃喃念叨的，就是那混蛋的名字。
    三个人吓得吱哇乱叫，死命的敲打着房门。
    外面的人立马听出了不对劲，启动了备用电源，找出几柄安全斧才把房门砸开。
    当人全都闯进去后，灯光照亮，那畜生双目圆睁，面容残留着恐惧，早已死在了床边。
    至于两个小姐倒是活了下来，不过后来听说也都疯了，见不得水，不然就“女鬼、女鬼”的叫个不停。
    而床上除了湿漉漉的被单，什么也没发现。
    这件事，是我从我爸那听来的，至于是不是小玉回来索命，我姑且说之，各位也就姑且听之。
    而小玉之死，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从那一刻开始，红玫瑰酒店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诅咒之地。”
    “自那之后，酒店里经常发生怪事，经常有客人在走廊看到一个披着校服，浑身滴水，面色苍白的女孩子，慌乱中定神一瞧却又消失不见了，这不是心理作用，许多人都看见过。
    万般无奈之下，红玫瑰酒店的老板专门从香港请了风水玄学大师来驱邪，至于驱邪的效果，反正当时听人说，那大师将老板给的钱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一分钱没要。
    后来听我爷爷说，里边的东西怨气太重，除非害她的人全部遭了报应不得好死，不然神仙也拦不住她作祟，她盘踞在酒店里，就是等着报复，那里已经彻底成了一块阴地。
    我爷爷还常说，邪是不会依凭于土地和物的，邪是来自人心。而人心一旦被邪秽侵染，他待着的地方也就跟着邪门起来。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本身就散发邪气，现在那里进驻了一个不散的怨灵，只会变得越来越邪，连着周边的人也跟着倒霉。
    最后，事情真的就如同我爷爷所说，慢慢发生了以下这些事件！

 第二十四章 红玫瑰酒店灵异事件全纪录（下）

    01年，一个拿着猎枪的人打劫了距离红玫瑰酒店不到两百米的一家金店，劫匪太贪，抢了金器还想抢钱，结果没来得及逃就被武警包围了，那人凶悍的狠，掏枪和武警对着干，结果被一枪开了瓢，脑瓜瓤子溅了一地，那是我亲眼所见，劫匪半拉脑袋没了。
    后边传说有人半夜看见了劫匪的魂魄在酒店里外转悠。他满身是血，拖着猎枪，只剩半边脑袋，在红玫瑰酒店门口进进出出，在楼梯间上下晃荡，似乎在找自己剩下的半边脑袋。
    有人肯定说我是故弄玄虚，明明人家都不是在酒店里边死的，怎么魂魄还在酒店晃荡？
    酒店是邪地，死的人也不是好人，阴地和恶魂相互吸引，红玫瑰酒店明显把劫匪的魂给绊住了。
    03年，酒店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案件，事情的起因源自一场捉奸。某知名企业家的老婆，得知了自己那位知名企业家丈夫长期和小三在红玫瑰酒店里边偷情。这原配老婆是个狠人，上来捉奸不说，现场找人将自己老公打了一顿，还直接朝着小三的脸上泼浓硫酸。
    后续事件的发展令人大跌眼镜，指使人泼硫酸的原配老婆安然无恙的端坐家中，屁事没有，那位知名企业家却将面部重度烧伤的小三一脚踢开，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不闻不问，连医药费都没给，回到家中跪地恳求自己的老婆原谅自己。
    其实这所谓的小三，本身是个性子软弱的大学毕业生，进了这位企业家的公司，被老板看上，半强迫的被包养了，没想到最后遭遇了这种事，硫酸一泼，这辈子基本上就毁了。而当初强逼着包养他的男人，似乎在捉奸事件之后就彻底将她遗忘了。
    她心里有着怨恨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说到底她不是去故意去拆散别人家庭的，到最后她连那位企业家的家庭住址都不知道，路过红玫瑰酒店，忧伤怨恨涌上心头，绝望到了极点的她走了进去。
    当时真的就是鬼使神差，保安和迎宾刚好有事不在，大堂经理打着瞌睡没有瞧见她，她就这么径直上楼，在撕裂般的剧痛中拆开了脸上的纱布绷带，在自己被泼硫酸的房间门口，直接用绷带将自己吊死在门把手上，保安过来的时候，人早就咽气了，整张脸没一块好肉，肿胀变形，开裂的如同花瓣。
    后边也有人瞧见了她的魂魄，穿着红裙子和高跟鞋在走廊内外来回晃荡，崩裂变形的脸上渗着带血的硫酸，在地毯上烫出一个个的黑洞。
    上述这些事件的真实性，我不敢保证，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给各位。但是接下来我要讲的，就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了。
    今年3月份的时候，那会我正准备搬家，忽然有两个手拿dv的年轻人找上门，他们自称是探灵兄弟，说是要拍摄什么红玫瑰酒店的探灵视频，专门找到我采访和红玫瑰酒店有关的事。
    是的，你们没看错，就是优豆网最有名的灵异视频制作人探灵兄弟，他们打算在采访过我之后，进入红玫瑰酒店过夜。
    当时我将红玫瑰酒店周围这些年来发生的邪门的事，以及一些灵异目击的情况跟他们说清楚，并且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们别进去，可是对方对这些完全不以为然，反倒表现的更加兴奋，嘴里还叨叨着迫不及待的要看到真正的鬼怪显形。
    结果后来你们都知道了，这两人都失踪了，反正相关机构连这两人的毛都没找着。
    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于世间。
    听我一句话，好奇害死猫，想要探险，有的是山川大河，风景名胜。
    你们都得明白，这世上有些地方是绝对的生人勿进的，那里盘踞着不散的怨魂，滋生着难消的邪秽，是真正凶煞聚集的地方。
    一定要记住！
    不要想着去红玫瑰酒店探灵，不然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这里，吴穹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玫瑰酒店这么凶吗？为什么自己当初过去的时候没有半点感觉？按照这帖子的说法，那里已经到了群魔乱舞的地步了，可事实上自己真正在红玫瑰酒店所经历的恐怖，只有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上吊鬼影。
    难道说，在当时进行任务的情况下，系统真的给予了自己保护？
    “是不是我只会碰到和任务相关的脏东西？”吴穹觉得只有这样解释才算是合理的，系统保护了他，禁绝了任务之外的作祟物，所以他在进入红玫瑰酒店之后，并没有遭遇帖子里所描述的那么多邪门的东西。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帖子中提到的探灵兄弟，多半就是这个鬼眼dv前任主人。要找到杀死他们的凶手，遇到的可能不止一个鬼，说不定自己也得把命搭进去。
    吴穹紧急搜索了一下“探灵兄弟”的视频和介绍，这两人是专门做灵异地探险视频的，因为红玫瑰酒店在悬河市久负盛名，于是他们将这块灵异地选作了新一期视频的素材，只是没想到，一场简单的拍摄最后会带来如此恐怖的结局。
    探灵兄弟，一人负责主持，一人负责拍摄，而负责拍摄的那位，自然就是dv的主人。
    吴穹一方面感觉任务变得清晰起来，另一方面又克制不住忧虑和恐惧的心。
    有人被杀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找出杀死他们的凶手，难道我要调查出哪只鬼是凶手吗？
    简直要了亲命啊！
    偏偏系统存有的尖叫值已经不足100点，连抽次奖都不够，吴穹只能硬着头皮再度进入红玫瑰酒店。这破系统就没让自己安生过！
    他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当晚，吴穹就重返红玫瑰酒店见鬼去了，再次踩在熟悉的碎玻璃上，吴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里头这么多作祟之物，万一找自己麻烦的都不是杀死dv主人的凶手，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只是没有多余的时间供吴穹思忖，冰冷的风从楼道吹拂着吴穹的脑门，让他打个激灵，酒店沾满灰尘的前台，似乎散发着幽寂的玫红色光芒。
    上次他可没见到这样的阵仗，想起那篇帖子里说的，作者小时候远远的通过玻璃门瞧见里边微妙的红光，那一刹间，吴穹感觉，这个曾经藏污纳垢的酒店，似乎开始重新营业了。
    冷气顺着脖子灌进后背，让人头皮发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推动着他前进。吴穹不安的回头瞟了一眼。
    幽寂的月光在身后的碎玻璃上，反射出细碎的光亮……

 第二十五章 追与逃

    等他看清后，这才确认没人在后面，吴穹深吸一口气，按开了自己的微光手电筒，绿油油的光线洞穿了黑暗，目前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物出现在视线内。
    在黑暗的楼道，划过一缕幽绿的光，吴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dv。
    鬼眼dv永远都保持着开机的状态，电量也一直保持在14%，多少不是什么吉利的数字，对于这玩意的了解程度，吴穹也仅限于系统赠与的任务奖励。
    这东西从何而来？又蕴含着多少秘密？一切都不得而知。
    直到这个自动生成的任务逼迫着他重返红玫瑰酒店，他才不得不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宝贝。
    那两个dv的主人，都是被可怕的东西追逐，最后不幸身陨，看起来这玩意好像还有隐藏属性，能吸引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脏东西现出原形。
    吴穹觉得自己这就是在玩火，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当dv的显示屏泛起微弱的光亮，吴穹敏锐的察觉到，整个空间，似乎都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畸变。
    他用手触碰着猩红地毯上焦黑的孔洞，硬硬的，那是被灼烧的痕迹。
    帖子里说的很清楚，穿着红衣红裙的女人会在走廊里出现，对这个世界无尽的怨恨和煞气化为从她那被烧毁的脸上滴落殷红如血的酸液，寂静无声的灼烧着木质地面，空气中荡漾着刺鼻的味道。
    吴穹缓缓的站起身，走廊的尽头，冷风吹拂着沾满灰尘的窗帘，却没发出丝毫声音，连夜里的风都无法侵扰这狭长空间中的寂静，只有内心的恐惧在不断的滋长。
    “哒……”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微弱的声响，吴穹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脚步声的主人不是凶手，那么吴穹的任务不会结束，系统更不会保护他的安全，他必须寻找一处可以躲避危险的地方。
    周围的房门都打开着，露出一条阴冷深邃的缝，也许门后不是空洞的房间，而是等待着将闯入者大快朵颐的鬼怪。每一扇门后面对于吴穹都是未知，除了……202。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靠近楼道口。
    吴穹别无选择，只能朝着202的方向倒退，但是现在不是进去的时候，他必须亲眼见到踩着高跟鞋过来的东西，他知道那不是人，但别无选择。
    202的门牌号近在眼前，他不再后退，一手抓在门把上，虚掩的门缝中，熟悉的钟表咔哒声敲打着吴穹的耳廓，不过那重物晃动的声音却消失不见了。
    如果吴穹猜的不错，那个上吊的影子，肯定已经随着上一次寻找dv的任务完成而消失了，房间里没有异动就是证明。
    曾经差点丢掉性命的危险绝地，此时成了他唯一能依靠的安全港湾。
    按照视频的暗示，原dv的主人似乎是被某个房间的怪物拖拽了进去，而dv当时是遗落在了走廊之中，那么又是谁拖走了dv主人？dv主人被拖入了哪个房间？谁将dv带入了202？而dv主人是否被拖拽进了房间之后就被杀死了？吴穹没有答案。
    脚步声停住，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吴穹的视线之内，一张溃烂发胀的不能被称之为脸的东西显得尤为刺目，如同涨开的石榴，似乎还淌滴着酸蚀的血液，只是滴落在地板上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吴穹真正能听到的，只有高跟鞋的脚步声，她甚至发不出惨叫和哀嚎，因为当时的硫酸烧坏了她的喉咙。
    扭曲的脸下面，是曼妙的身材和苍白的皮肤，她已经死去，身体却保持着诡异的女性诱惑力，当然，这些在吴穹眼中，只能让他汗毛竖直。
    她是上吊而死的，但是让她在死前铭记的痛苦并非窒息。
    “系统！我指认她是凶手！”吴穹大喝一声，远远的指着朝自己缓慢靠近的红衣女郎。
    “指认错误！还有两次机会！”系统的回答是冰冷的，更要命的是，此前系统一直没有提示指认次数是有限的！
    卧槽！吴穹亡魂大冒，冷汗如雨，在这种要命的时刻，系统又坑了吴穹一把。
    日常任务：坑宿主1/1达成。这不是开玩笑，这是真要命。
    吴穹想也不想，直接猛推202的门。
    “砰！”一头撞在门板上，202开了一条缝，可吴穹却没有推开这扇门。
    不是吧？吴穹发了疯一般的敲打着202的门板，却发现，这微微张开的门缝之内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排拒着自己，连手指都塞不进去。
    系统压根就不想让我进安全屋？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安全屋给你开了条缝，你却连个屁都蹦不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吴穹心急如焚，再次转头，那张脸距离自己已经不到五步，她会对自己做什么？吴穹不想知道，也许是一个甜蜜，不对，是酸涩的拥吻，吻到脸都烂掉。
    不敢再留恋202，吴穹疯狂的朝着走廊尽头逃离。
    要命的是，他好像也跌入了那个逃不出去的空间，远处的窗户消失了，变成了一望无边的黑暗，走廊的边沿变成了模糊的轮廓，似乎几步就能走出黑暗，走到尽头，可吴穹知道，黑暗之中的走廊无限延伸，根本就没有尽头。
    他没有选择！只能逃！急促的脚步声在黑暗而狭长的空间回响，惊恐回头，那个张脸似乎永远和自己保持在五步之内的距离，缓步靠近。
    等会，她似乎越来越靠近了。
    吴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他不敢细想下去，他甚至想要放弃，这根本就逃不脱！到最后……吴穹脚底发软，无奈的咬牙切齿，他已经能闻到空气中酸蚀焦灼的刺鼻味道了。
    奔跑，喘息，吴穹觉得自己已经跑不动了，那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微妙声音，已经贴紧到了他的身后。
    忽然间，前方响起“吱呀”的声音，是房门轻轻张开的声音。
    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的角落伸出来，直接抓住了吴穹的脚踝。
    “啊——！”一声惨叫，吴穹被拖拽着翻滚落地。

 第二十六章 鬼眼DV的隐藏属性

    房门紧闭！黑暗中只剩下了高跟鞋来回踱步的声音。
    “啊啊啊！”吴穹在黑暗中踢弹着自己的双腿，像是一条被扔上了岸的鱼，半晌之后才发现拖拽着自己的手似乎松开了，周围还泛着光亮，这才醒过神来。
    “嘘！”一个脸色苍白，身形瘦高，眼神惶恐的年轻人朝着吴穹做出噤声的姿势，微弱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把吴穹吓得尖叫起来。
    “别！别过来！”吴穹闭着眼睛，发软的两脚不断乱蹬，两只手止不住的乱抓乱晃，“你究竟是人是鬼？”
    “哥们……我是人！”年轻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有些紧张的看向吴穹。
    “人？”吴穹一个激灵，他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这时他才发现，年轻人虽然面色发白，但脸颊多少有点活人的红晕，关键是他呼吸出的有温度的口臭也印证了这小子多半不是死人。
    年轻人模糊的面貌和吴穹的记忆关联起来，眼前这位分明就是探灵兄弟中负责主持的李敦。
    “你是李敦？”吴穹瞪大眼睛，“你居然……”
    他本来想说你居然还没死，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是不应景，愣是让他给咽了回去，而李敦则死死的盯着吴穹手里的玩意——鬼眼dv。
    “老黄的东西为什么在你手里？”李敦指了指吴穹手中的鬼眼dv。
    李敦口中的老黄，是探灵兄弟中负责摄影的那位，名叫黄和，也就是鬼眼dv名副其实的前任。
    自己该怎么解释？说是从202掏出来的？还是说这东西现在已经属于自己？
    “我……我是你们粉丝，专门到这来找你们的！”好半天吴穹才想出了这么个理由，“这是我在202找到的。你们失踪了这么久，竟然还能在这里生活？”
    “我们失踪多久了？”李敦有些讶异的瞧着吴穹。
    “四个多月了都！”吴穹环视着周围，房间空空落落，幽寂异常，这黑暗中，除了两只白蜡烛的光仍然在跳动，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
    眼前的人毫无疑问是活生生的，可四周并没有干粮和水，这小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四个月？”李敦也瞪大眼睛，慌乱和惊诧在他的眼珠子里来回跳动“不可能啊！这……我们不是刚过来一天一夜么？”
    一天一夜？吴穹觉得眼前的人怕不是在做梦，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扔给了李敦：“你好好看看，你进来是什么时候，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手机“哐当”一声从李敦手里跌落在地。
    “不不不……这……这不可能？”难以形容他现在的表情，惶恐不安，惊骇莫名。
    反倒是吴穹，在经历了这么多惊吓之后，面对眼前简单的时间错乱，他倒觉得无所谓了。
    “这片地方很邪门，时间和空间陷入了混乱，一点都不稀奇。”他认真的劝导着李敦，就像一个过来人，却没有意识到，一个能扭曲时间和空间的东西，远比一般的鬼怪恐怖。
    “我能理解你说的……空间错乱。”李敦花了好半晌才勉强恢复镇静，“我和黄和一直尝试着逃离这里，但是走廊似乎无尽的延长了出去，根本找不到头，还有窗户。”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指着窗户外面。
    原本窗户之外的景色，该是荒芜的街道和一排待拆迁的居民楼，可顺着李敦的手指延展出去，玻璃外，唯有一片深沉的黑暗，吴穹甚至有种身处外太空的异样感觉。
    “我不敢尝试跳下去。”李敦吞咽着口水，“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造成了。”
    “我想。”吴穹咳嗽一声，“我可能有办法破除这一切。”
    只要完成任务，系统会让他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的，见识过系统厉害的吴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你怎么破除这一切？”李敦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亮，满脸惊奇的看着吴穹。
    “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兄弟黄和。”吴穹甩了甩手中的dv，“这个dv的原主人是否已经死了？”
    李敦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和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有什么关联，后者听到了黄和的名字，眼神就一片黯然：“他死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是，吴穹依旧眉头紧锁，接下来的问题是关键，如果李敦能给出确切的答案的话：“是谁杀了他？”
    找到凶手，任务结束，开开心心回家洗洗睡。
    但这个问题让李敦的脸上的颜色剧烈变化，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吴穹。
    卧槽你倒是说呀！？吴穹看着他干着急。
    “杀死黄和的罪魁祸首……”李敦眉头紧皱的叹息一声，“那就是……”
    “你手里的那个dv。”
    这个答案对于吴穹而言，可以说是石破天惊。
    “什么？”他将手里的dv慌张的甩到一边，“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李敦的神情十分严峻，他上下打量着吴穹，“你是不是用过了那个dv？”
    “我……这dv自己会开机。”吴穹转过头去，发现原本亮着屏幕的dv黑掉了，也就是说，在自己进来了之后，这鬼眼dv自己关机了。
    “它是偶尔会自动开机。”李敦眼神复杂，“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你拿着已经开机的dv站在那些灵异事件发生过的地点，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通通都会找上你！一句话概括，就是那些游荡的脏东西会袭击dv的持有者。”
    什么？这鬼眼dv还有这种设定？吴穹虽然多少感觉到了dv的这个特性，但是从李敦的嘴里确认这一点，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但是当初自己还用这dv拍了一整部电影，甚至当时的女演员还是个招鬼体质，怎么没见出事？
    难道说，是因为拍摄模式下的系统庇佑？
    事实上，吴穹也只有拍摄模式的时候才真正的使用过鬼眼dv，平日里都是将这玩意紧锁在抽屉里。
    “你们既然知道这个东西很危险，为什么还要拿着它到处拍摄，难道是因为它的自动拍摄功能？”
    “自动拍摄功能？”李敦一脸疑惑的摇摇头，“并没有这种功能。”
    看来这自动拍摄还是系统给与的特性，吴穹撇了撇嘴。
    “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是专门探寻灵异事件，拍摄灵异现场的人。”李敦苦笑一声，“这是我们的收入来源。那些观众就等着我们将最恐怖的镜头呈现在他们面前。”
    “而这样一台会招鬼的dv，毫无疑问，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你们这是为钱不要命啊。”吴穹摇了摇头。
    “不！你不懂，这不仅仅是钱的事，这也是我们的事业，有了这个能帮我们撞鬼的dv，我们能制作出最好的探灵视频，别人根本模仿不过来。”
    “好吧，我也不懂这些，反正对我来说，烂命一条最重要。你说dv是害死你兄弟的凶手，可这玩意终究也只是个媒介，它只能把害人的东西引过来而已。我想知道的是……”
    “你们在这里究竟遭遇了什么？杀死黄和的那个脏东西又是什么？”

 第二十七章 寻找幽灵的男人

    李敦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抬起头，口气悠悠的陷入回忆中。
    “其实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当初黄和为什么一定要来红玫瑰酒店拍摄新视频。
    之前有关视频的内容，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商量的。
    当时我们在南明市的废弃公墓，想找到人们谣传的那个所谓的人脸怪物。
    据说是很多张人脸虬结在一起，像是雾中藏着的扭曲怪物，来历不明，三年前有不少人目击过，还留了照片，所以更加激发了我们的好奇心。
    我们是黄昏的时候过去的，那地方人迹罕至，荒废多年，当时那里的天空一片血红，而且不知怎的就起了雾，三米之外人畜不分，我和他在雾中走散了，当时真的就感觉自己好像要一直被困在灰蒙蒙的雾里一样，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胆战心惊，任凭我怎么呼唤，都听不到黄和的回应。
    大约过去了半个钟头，公墓里的雾气忽然就散掉了，这时候我才发现黄和就站在我身后。
    视频没拍成，人倒是吓了个半死，回去之后他精神恍惚的瞧着我，突然说要去悬河市拍新一期的视频，就去红玫瑰酒店。
    是的，他主动要求来这个鬼地方拍摄。
    我们还在附近找到了解这片地方情况的人专门做了个简单的采访，那个当地人一直拉着我们说里边危险，千万不要进去。
    其实我当时倒觉得没什么，哪个灵异地不是怪事频发，拿着dv哪次没碰到过危险？最后不也都好好的。
    到了晚上大概七点半，我们才进入酒店内部。
    周围也没有路灯，里面黢黑一片，不过它里边的前台就很诡异，明明都没有电，外边也没有光源，前台四周却泛着玫红色的光，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我和黄和两人都提心吊胆，不过进去了之后一开始并没有遭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踩着碎玻璃找到了上去的楼梯，我摸索出手电筒，准备开始直播。
    刚踏上第一阶楼梯，我就听到身后有动静。
    酒店的废弃大门口，一个满身血污的黑影，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微弱的红光映照出他只剩下半截脑袋的脸，手上扛着自制猎枪，空气中全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唯一的那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正打算上楼的我们。
    是的，这就是当年那个抢劫金店被一枪打掉半边脑袋的劫匪，你上来的时候没碰到算你走运，他真的会开枪。
    我们像疯了一样朝着楼上狂奔，背后传来一声枪响，我们两人是滚进二楼的。
    我怕那个恶鬼追上来，于是朝着走廊前边狂奔，然后躲进了这个211。
    你别问我为什么躲进这。那只是我下意识的选择。
    可黄和不知怎么的没有跟上来，之后我偷偷伸出脑袋往后看，才瞧见黄和在逃命，似乎有个穿着红衣的女人在追他，于是我一咬牙，将他拉近了房间。
    他进来的时候就跟你似的，一直不住的惨叫，半晌他才意识到是我拉他进来的，终于忍住不出声了，可他随后便意识到，dv丢了。
    当时我真该劝住他，也怪我自己鬼迷心窍，也觉得咱们应该把dv找回来。
    等到那个女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们打开门缝，就看到一个面色苍白摸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拿着dv目光呆滞的站在那里。
    是的，一个中年男人，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来的。
    之前只有女鬼追逐黄和发出的脚步声，那个男人应该就是跟着女鬼一起上来的。
    而且我百分之百确定，那就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不是飘荡在这鬼地方的幽灵。
    眼见女鬼消失了，而dv又落在了男人的手里，黄和以为周遭安全了，便出门向那个目光呆滞的男人讨要dv。
    那时，楼道的脚步声似乎又响起来了，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亡魂，又要开始追逐dv的主人。
    可是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搭理黄和，对周围发出的声音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显露出兴奋的表情，他的嘴里念念有词，我没听太清，好像在说：“他没有骗我。我真的拿到了这东西，我真的能再见到小玉了。”
    是的，那个中年男人说的小玉，就是……就是曾经在这里遭遇侵害，最后投河自尽的那个女孩子，那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她的父亲。
    你问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怎么知道？
    我也满脑子疑问，他是从哪里知道那个dv的。
    有人告诉了他，我猜测是这样。
    有人可能掌握了我们的行踪，甚至了解这个dv的真正用途。
    也许是暗中观察着我们的……竞争对手？
    好了，你别打断我。
    那个中年男人没有要将dv还给黄和的意思，而是一把将他推开。
    他显然知道这个dv的作用，他想重新见到自己的死鬼女儿。
    你让我别这么激动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可能不激动。
    我当时就看见这个瘦的跟骷髅一样的男人缓缓的走向延伸在黑暗中的走廊尽头，黄和追了上去，我听到黑暗中他们扭打在一起的声音。
    我害怕黄和有危险，跟着狂奔了出去。
    然后……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两个男人低吼和拳脚相加的声音，还有dv坠落在地的声音，我只感觉到，黑暗中渐渐蔓延过来的冰冷，那种感觉，就好像身处温室的你猛然打开了大门，嚎哭一般的冷风夹带着寒气瞬间便侵蚀过来。
    到最后，我只能听到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我不敢再往前走，我感觉自己随时会在黑暗中被冻成一座冰雕。
    随后，便是短暂的寂静，寂静的让人心慌，我们从未碰到过这么危险的情况。
    “哈哈哈哈……”我听到诡谲的笑声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回响，那个中年男人独自一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从没见过有人脸上会有那么奇怪的表情，他在狂笑，眼神却无比的阴郁绝望，他冰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黄和没有走出来。
    肯定是那个男人杀了他。
    不过很奇怪，那个男人的手里也没有dv。
    我不敢靠近，只能慌乱的退回211，当时我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我对不起黄和。
    我现在后悔了，也许当时我跟着黄和一起追上去，就能制服那个疯子。是我的怯懦害死了他。
    我们得出去！我现在只想想给他报仇！你别误会，我想抓住那个男人，然后把他也带出去，更重要的是，我得找到黄和的尸体。
    那个凶手！是的，那个中年男人，就藏在走廊的尽头，我一直能听到他游荡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他低语的声音，他已经疯了。
    只要咱们鼓起勇气，一直往里走，一定能抓住他！请你一定要帮我。”

 第二十八章 门

    李敦说的这个故事，听得吴穹云山雾罩。
    走在黑暗中，吴穹一直在思索着刚刚李敦描述的来龙去脉。
    他们从南明市寻找雾中怪物，结果一无所获，最后黄和主动提出要到红玫瑰酒店来探灵。
    显然是有什么东西驱使着黄和过来。
    而他们之后遭遇小玉的父亲，一个女儿死了十来年的父亲，怎么会这时候跑到这里试图和自己的女儿再见一面？
    很显然，有一只手在背后推着这两拨人会面，而聚焦的那个点，毫无疑问就是这鬼眼dv。
    还好这玩意现在还没自动开机，吴穹本能的感觉到这东西相当的危险，已经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黑暗中，传来了那个男人的踱步声。
    他不是被困在了这里，他更像是自愿留在了黑暗中，吴穹和李敦屏住了呼吸。
    并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只要指认就好了，还有两次机会，在这幽寂到了极点的时刻，吴穹拿出了自己的微光手电筒，光线只能笼罩五米范围之内的一切。
    吴穹看到了一双破旧的棕色皮鞋，身后的李敦紧张的按住了吴穹的肩膀。
    一个面容枯槁，神情疲惫而麻木，双眼无神的中年男人在黑色的背景下显现出了轮廓，他看上去比他的年龄显得要老，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
    “别动！”吴穹吊着胆子大喝一声，身后的李敦也小心翼翼的站出来，“你这个凶手！”
    光线笼罩的范围，并没有出现黄和的尸体。
    中年人原本面无表情，如同幽灵一样的在黑暗中晃荡，当他瞧见吴穹手中的dv时，脸色变得古怪而焦躁，他一言不发，直接就上来争抢。
    “原来它在你这里……”中年男人的嗓子里发出低吼，吴穹下意识的后退，迅速将dv收回包里，腾出手抓来住了中年男人的肩膀，李敦也从后面咬紧牙关冲了出来，两个人试图制服眼前瘦弱的中年男人。
    “啊啊啊！”男人双目血红，如同发狂的野兽，他不顾一切想要得到dv的心思似乎给与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他一下子挣脱了两个人的束缚，直接将吴穹推到在地。
    “砰！”身体撞在坚实墙壁之上，吴穹只觉得后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手里的手电筒也被撞掉了，男人转身一脚踢倒李敦，然后按住了试图挣扎起身的吴穹，一把抢走了他的背包，鲁莽的将dv取出来。
    中年男人拼命的敲打着已经黑屏的dv，一边朝着黑暗深处狂奔而去：“快开机！快开机！”
    “他疯了！他就是个疯子！快阻止他！”李敦捂着肚子呼痛，这一脚踹的他翻江倒海，起身不能。
    急促的脚步声延伸到了黑暗深处，吴穹看到鬼眼dv屏幕的微光缓缓升起。
    他是想找死么？吴穹吞咽着口水艰难起身。
    在这个百鬼夜行的地方，dv能招来的东西，可不止他女儿的亡魂！
    “系统！我指认凶手！”手电筒的光亮在黑暗狭长的空间中晃荡，吴穹伸出手指坚定的指向不断奔跑的那个模糊背影，“他杀死了dv的前任主人！他杀死了黄和！”
    “指认错误！还有一次机会！”
    “什么？”吴穹眉头竖直，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为什么还是不对？
    男人停止了奔跑，他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吴穹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原本走廊的尽头，该是一扇早已破碎的玻璃窗，夜风呼号着吹拂素色窗帘，如同夜幕里安静起舞的幽灵。
    可手电筒的光亮透过了男人静止不动的轮廓抵达的终点，是一扇没有房号的房门。
    而到目前为止，吴穹也没有找到黄和的尸体。
    是这黑暗本身就有尽头，还是因为dv的神秘力量指引着这个男人找到了尽头？
    吴穹听到了身后的呼唤，李敦追上来了，他的呼吸声急促而慌乱，很显然，他是被迫沿着黑暗逃窜，因为徘徊在整个酒店里的幽灵，在dv再次开启了之后便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在看到黑暗中显露出的模糊轮廓之后，除了往前奔逃，李敦别无选择。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身后的吴穹，在片刻的静默之后，他缓缓的朝那扇神秘的门走了过去。
    那扇门不仅仅没有房号，门缝上还粘贴了无数朱砂黄符，那些血红色的咒文如同一个个盘曲的小虫一般在门缝之间蠕动，这不是错觉，吴穹能感觉到，这些符纸似乎是活着的一样。幽微的绿光从门缝微微渗出，清冷而诡异。
    那一瞬间，吴穹觉得门后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敲打着，冲撞着，尽管听不到任何声音。
    冰冷的水滴，从发泡剥落的天花板上滴落到了吴穹的脸上。
    四周忽然就变得阴冷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闯入了这片空间。
    穿着湿哒哒校服的少女，站在中年男人身前，吴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是从这片黑暗中突兀的生长出来一般，冰冷苍白的脸上流淌着晶莹的水珠，湿漉漉的长发如同黑色的水藻，她朝着男人伸出手，露出微笑。
    “爸爸……”少女的声音清冷沙哑，“我终于等到你了。”
    “乖女儿……”男人眼泛泪光，不住颤抖的抚摸着女儿冰冷湿润的发丝，“我马上就带你回来。”
    他想要做什么？吴穹瞪大眼睛。
    少女牵着中年男人的手，缓缓朝那扇被符纸封堵住门缝的神秘大门靠近。
    “用你手中的钥匙……打开它。”少女朝着中年男人轻声低语，“打开它，我就能回来了。”
    钥匙？吴穹盯着男人手里的鬼眼dv，原来这东西还有这功能，只是……这究竟是一扇什么门？看起来，门那头的世界，似乎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吴穹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开门的危险性，终究还是朝着男人大喝了一声：“住手！”
    男人抖了一下，但还是步履缓慢的朝着大门靠近，对吴穹的呼喝置若罔闻。
    正当吴穹想要冲上来抓住中年男人的时候，那个少女的亡魂忽然冲着他诡异一笑。
    “为什么要阻止我们父女之间的团圆？”那声音飘飘悠悠，如同遥远天边的呼唤，又像是耳畔的低声呢喃，当吴穹汗毛竖直的后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背靠了一个冰冷僵硬的物体。
    惊恐回头，少女苍白的脸上显露诡谲的微笑，没有眼白的眼珠子空洞而深邃，直勾勾的盯着吴穹，她的声音似乎像是无数个人的声音混杂在一处，沙哑而混沌：“我已经厌倦了那个世界的冰冷和孤寂。”
    她伸出冰冷的手紧紧的抓住吴穹的腕子，漆黑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放手！”吴穹两腿一软，挣扎不脱，那种冰冷似乎从他的手上蔓延开，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身体，“救命！”
    “我指认……呃……”最后的指认还没是用出来，亡灵的手直接锁住了吴穹的脖子。

 第二十九章 美救英雄

    “咯咯咯……”吴穹的脖子里发出诡异声响，那张冰冷的脸，在他眼前慢慢的放大，扭曲，随后模糊，这一次，关于死亡的威胁无比的清晰，脖子上传来的挤压的疼痛甚至盖过了窒息的痛苦。
    挣扎的气力不断消散。
    中年男人走到了门前，有什么东西似乎从鬼眼dv里慢慢的渗透了出来，是一缕微弱的白烟，在空中渐渐的幻化出人形，如果吴穹还能睁开眼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就能认出这个人形就是当初他在202遭遇到的那个吊死者的影子。
    那个影子缓缓的伸出手，那些紧贴门缝的符纸，自动剥离脱落。
    吴穹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他甚至听到了来自黑暗中的微弱低语声。
    从未有过的宁静片刻降临在吴穹的脑海里，生命最后一刻的疑惑萦绕在心头。
    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真的如同这个即将掐死自己的鬼魂所说的，冰冷和孤寂吗？
    “砰！”吴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撞翻滚了出去，原本掐着他脖子的少女，似乎一下子被撞散成了一团烟雾，咆哮着悬浮在半空之中。
    “快走！”黑暗中一只冰冷纤细的手抓住了吴穹的手。
    吴穹定睛一瞧，是向冰，不！是明小婉。
    “你怎么过来了？”吴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附身女鬼。
    “我还想问你半夜怎么跑这种地方来呢！”明小婉拉着吴穹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离，“这么多邪门的东西，你一个普通人过来找死么？”
    黄符片片剥落，神秘之门马上就要洞开，吴穹紧张的瞪大眼睛，那被明小婉撞散的少女亡魂迅速凝练出形体，面目狰狞的朝着明小婉飞扑过来。
    “滚！”明小婉厉喝一声将吴穹甩到一旁，周围的阴冷气流如有实质，吴穹惊慌的闭上眼睛，尖啸声和墙壁开裂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后是尖锐利爪撕裂衣帛的声音。
    一声惨叫，阴风戛然而止，明小婉再次抓住吴穹的手。
    “这里不能久待，快跟我走！”
    “不能走！”吴穹张皇的瞧着远处即将打开的神秘大门，“不能让那张门打开！”
    他挣扎着爬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走廊尽头的大门狂奔过去。
    “你疯了！”明小婉赶紧跟上，速度比吴穹更快，只是当她来到中年男人跟前时，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自虚空而来，对她悄声低语。
    她疑惑的停住了脚步，看向了中年男人手里的dv，不再动弹。
    还剩最后三道符纸，男人面色呆滞的站在门口，吴穹迅速伸手试图将dv抢夺下，只是还没等他碰到男人，对方就如同活过来一般，直接将吴穹一把撞开。
    吴穹惨叫了一声，迅速抓住对方的胳膊，试图夺回那个dv。
    又剥落了一道符。
    中年男人直接用胳膊将吴穹往墙上顶，然后一只手举起dv，就要往吴穹的脑袋上砸去。
    吴穹躲闪不及，银白色的dv就像板砖一般砸了下来。
    听到吴穹的惨叫，明小婉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此时门前的吊死鬼影已经将封堵神秘门的符纸清除到只剩一张。
    “砰！”的一声，明小婉一脚将中年男人踹开，轻松夺回了抛飞出去的鬼眼dv。
    随着dv远离神秘门，那个吊死鬼影似乎也无法凝聚形态了，瞬间再次化为一道白烟，收束回了dv之中。
    原本剥落在地的符纸，又自动飘飘悠悠的粘在了门缝之上，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中年男人躺倒在地，不住颤抖，似乎是明小婉那一脚太重，又似乎是他在低声啜泣。
    “女儿……对不起……”他痛苦呻///吟着，然后用悲伤而又绝望的眼神瞪着手中拿着dv的明小婉。
    “那扇门的后面，藏着……很可怕的东西。”明小婉盯着那扇神秘的门，黑暗中，那从门缝里渗出的幽寂光芒格外显眼。
    “这个就是开门的钥匙。”吴穹接过明小婉手中的dv，现在他知道，这里面还藏着一只恶灵。
    他没想到第一次任务遭遇的那个东西，原来一直栖身在dv之内，他更没有想到，红玫瑰酒店里藏着更深的秘密。
    “这个酒店里，也藏着很可怕的东西。”明小婉回过头。
    黑暗中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李敦模糊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终于找到你了！吴穹！我跑了好久，终于在这黑暗中找到你了！”李敦的脸上洋溢着狂喜的神色，然后他吃惊的瞧着旁边的明小婉，“这……这是活人么？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明小婉没有说话，朝着李敦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吓得他连连后退。
    看到我表示肯定的点了点头，李敦这才面色稍霁。
    “那个……找到黄和的尸体了吗？”李敦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他发现了表情痛苦倒地不支的中年男人，转而露出愤怒的表情，“你这个杀人凶手！”
    不过李敦被后面的东西追着逃到这里，显然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给自己的兄弟报仇，仅仅踢了中年男人一脚，马上又缩了回来。
    “后面还有东西跟着我！”李敦无奈的看着吴穹，“你之前说能带我出去的！”
    对于吴穹来说，现在最要命的情况是自己还没有找到杀死黄和的凶手，而且三次机会也只剩下一次。
    既不是走廊中晃荡着的幽魂野鬼，也不是在黑暗中试图借助dv与自己女儿相见的疯狂父亲，那就只能是在神秘大门的入口引诱人打开大门的那个少女幽魂了。
    那只是伪装成中年男人女儿的怪物，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吴穹无从得知，只能做出最坏的打算。
    “小婉！拜托你一件事。你帮我把他带出去。”吴穹神情严峻的瞧着背后的明小婉。
    “你自己不走么？”
    “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吴穹没法跟她解释什么，“你带着他先出去。”
    “她能带我出去么？”李敦一脸惊异的瞧着明小婉。
    “我没有救人的义务，我只是来救你的。”明小婉表情冰冷，“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没做完，马上跟我走！”
    “这件事不做我就会死！”吴穹将一脸茫然的李敦推给明小婉，然后指了指李敦“而他只是个无辜牵扯进来的普通人。那些东西就要过来了，他没办法自保。”
    “那你呢？”
    “我……”吴穹苦笑一声，随即眼神坚定的看向明小婉，“我能结束属于红玫瑰酒店的漫长噩梦。”
    “兄弟别傻了！跟我们一起走，快点，再慢就来不及了！”黑暗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敦话语中透露出明显的惊慌。
    李敦不明白吴穹在坚持什么，明小婉目光深沉的瞧了一眼吴穹，最终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话：“别死在这里。”
    “那个，走之前……让我再摸一摸这个dv吧。连黄和的尸体都没找到，让我最后为他默哀凭吊。”李敦神情忧郁的走上前。
    吴穹点点头，正要将dv递上去。
    忽然间，身后一阵阴风吹拂，明小婉瞪大眼睛瞧着吴穹的背后。
    那个幽灵再次凝聚了形体。
    “如果你让他拿到了钥匙，我敢保证你会追悔莫及。”含混沙哑的声音从少女嘴里发出，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她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似乎也不打算继续伪装。
    这是正主上门了？吴穹非但没有惶恐，反倒是面露惊喜。
    明小婉眉头竖直，正要动手，却被吴穹拦住，指认了这个怪物凶手，任务就结束了。
    吴穹迅速的转身，准备使用最后指认机会，就听见怪物冰冷而玩味的语调。
    “他也是来开门的！”
    “就等着你亲手将钥匙递给他。”

 第三十章 指认真凶

    吴穹惊骇的回头，下意识的收回了dv，有些不敢相信的瞧着神情茫然的李敦。
    “他是普通人！”站在一旁的明小婉轻声的朝吴穹说道，“那个怪物在骗你。”
    “仔细想想，我没有骗你的理由！我现在也没办法驱使你开门。不是吗？但是钥匙不能落在那个怪物的手里。”白色的少女变成了白色的虚影，她缓缓的朝着吴穹靠近。
    “你先别过来！”吴穹连忙后退，拉着明小婉远离了李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难道没有觉得奇怪么？”白色的虚影轻声的说道，“他在黑暗一直在中呼唤你，可直到你和你的女鬼朋友阻止我们打开大门，我被打散了之后，他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我始终追不上他，这不是很正常吗？这里的空间都是错乱的！”李敦焦急的看着吴穹。
    “他是不是告诉你，他的朋友死在了黑暗的角落里，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被谁所杀？”白色虚影静止不动，“你听信了他的谎言，却发现连所谓的尸体都找不到。对吧？”
    “我来告诉你答案。”
    “因为尸体在他肚子里呢！”白色虚影发出诡异的低笑声，让吴穹汗毛竖直。
    “胡说八道！吴穹，你别听这个怪物胡扯，我是活生生的人！”李敦大声疾呼，吴穹额头上冒着冷汗，如果这个白色虚影幻化的怪物说的是真相，那么杀死黄和的凶手，就是李敦，可这没有根据啊？明小婉都说对方是人类了。
    “证据？”吴穹强装出冷静的神色认真的瞧着眼前的怪物。
    “他体内藏着的东西，是比我，比你的女鬼朋友更可怕的存在，我没办法请他出来，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信。”
    吴穹面临的选择，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他必须相信其中一个，相信李敦是活人，那么凶手就是这个试图开门的幽灵。
    相信眼前这个幽灵，凶手自然就是李敦。他必须做出选择，这才是让他纠结痛苦的地方。
    “所有徘徊在阳间的阴间之物，都能感受到钥匙的召唤，我能听到他朝我发出的声音，你的女鬼朋友也能听到。dv本身只是个容器，藏在里面的那个东西，才是钥匙。”
    “门后面究竟是什么？”吴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许多人觉得。好奇心带来的最坏结果，无非是死亡。”白色虚影带着冷笑，“这只能说明人想象力有多贫瘠。相信我，这个秘密，你也许会喜欢也说不定呢？”
    “当然，你也可以将钥匙带走。但是终有一天，会有人来为我开门。”白色虚影的似乎露出了一双空洞的眼睛，这双眼睛怔怔的盯着吴穹，似乎又露出了嘲讽的颜色。
    吴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凶手到底是谁，他该如何作抉择……
    慌乱的脑海里，他忽然回忆起了一开始自己从感应模式寻求答案的时候看到的画面。
    血红色的天空，荒芜的目的，惨白的雾，无数张人脸虬结的怪物，追逐着手持dv疯狂逃窜的人，最后那个逃跑的人被雾中的怪物吞噬，什么都没剩下。
    那不就是……在废弃公墓探寻雾中怪物的黄和么？
    他被吞噬了，却又在雾散的时候出现在了李敦的面前，这是不是说明……之后出现的黄和，就是那个雾中怪物，他吞噬替换掉了。
    所有徘徊在阳间的阴间之物都能听到钥匙的呼唤，所以，怪物黄和才会执意要到红玫瑰酒店来探灵，他就是来开门的。
    可之后发生的事呢？黄和去哪了？
    正在吴穹犹豫不决之间，原本神情人畜无害的李敦，忽然睁大了眼睛，血泪从眼珠子里流淌出来，瞳孔变成了灰白颜色，无数张人脸密密麻麻的从瞳孔中映照出来，周身萦绕着灰白雾气。
    “小心！”明小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李敦的异变，可是对方的变化实在是太快，李敦整个人像是融化在了雾中，明小婉一把抓取过去，雾气消散，诡异的人脸怪物直接冲撞到吴穹面前，瞬间进入他的体内。
    “啊啊啊啊……”吴穹整个人的肢体开始诡异的扭曲，灰色的雾气缭绕着他，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托举到了半空。
    一瞬间，吴穹的脑海里闪烁过黄和与李敦生前的记忆。
    在黄和与中年男人扭打的过程中，他才显露出自己是怪物的真实面目。
    怪物抢夺了dv，准备自己开门，却发现鬼怪根本不能使用钥匙开门。
    最后被暗中躲藏的白色虚影偷袭。
    dv在袭击中遗失，而人脸怪物也不得不吃掉真正的李敦来恢复原本力量。
    这记忆碎片只闪烁了片刻，吴穹就几乎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吴穹！”明小婉想冲上去将吴穹体内的怪物抽出来，却被‘吴穹’轻轻伸手，直接拍飞出去，身子在老旧的地毯上拖长好远。
    “蠢材！”白色虚影不知道吴穹在纠结什么，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白色虚影看着笼罩着‘吴穹’的灰色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人脸怪物，杂乱的哭泣声和哀嚎声响彻整个狭小的走廊，无可奈何的后退。
    “只有活人才能走到这扇门前。”白色虚影语气冰冷，却又不断后退，“即便你附身在活人身上，来自整片区域的封禁力量都会阻止你靠近大门。”
    事实也确实如此，无论附身在吴穹身上的人脸怪物怎么朝前走，大门永远和他相隔五步。
    只是这显然阻止不了他，在反复尝试靠近大门无果后，他一把抓住了原本在一旁痛苦呻///吟的中年男人，将dv塞到了他的手上。
    白色虚影想要上来抢夺，却被人脸怪物一把按在墙边。
    “这下，你不能偷袭了。”被怪物附身的吴穹发出沙哑的笑声。
    “快给我开门！”他转头瞪向中年男人，“不然我就让你女儿的魂魄彻底消散！”
    很显然，神志不清的中年男人到现在还认为这个白色虚影就是他女儿本尊，畏惧的看着面目狰狞的怪物，小心翼翼的抓起dv。
    栖身在dv之中的吊死者的虚影再一次站在大门前，符纸被他一点一点的揭下来。
    忽然之间，狭小的空间似乎被一股冰冷到了极点的寒意所笼罩。
    天上开始飘零白花花的……纸片。
    明小婉缓缓的从崩裂的地板上起身，她的身体里荡漾着难以想象的阴冷力量。
    “穆郎……”明小婉双目血红，眼神悲戚，附身在吴穹身上的人脸怪物听到这一声呼唤，禁不住回头，阴冷煞气从走廊的那头蔓延到这头，连怪物都能感觉到这股怨念之中蕴含的冰冷杀机。
    “有意思，变成厉鬼了？”白色虚影冷眼旁观着眼前的变化。
    双目血红的明小婉朝着人脸怪物飞扑过来。
    阴冷寒气冲撞着模糊的雾气，狭小的空间里，灰蒙蒙的一片，无数张人脸从雾中显露出狰狞的表情，尖利的长爪刺穿了吴穹的肩膀，冰冷的寒意让身体原主人的意识在刺痛和砭骨之中清醒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就够了。
    “系统！我指认凶手就是！”
    “我！”
    吴穹的意识再次陷入了模糊。

 第三十一章 如约而至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录播死亡】！获得鬼眼dv属性升级。奖励尖叫值200。”
    【鬼眼dv：地狱影视系统指定拍摄道具】
    【属性1：该dv可以进入自动拍摄模式，无需使用者，它能自动捕捉最可怕的镜头。】
    【属性2：该dv能为您提供最完美的镜头，一位手持顶级质量摄影机的的摄影大师将常伴您左右】
    【备注：咦？这玩意怎么自己拍起来了？】
    当吴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四周一片黑暗，他身上还披着毛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在一旁冷冷的盯着吴穹，吓得他汗毛竖直的坐了起来。
    “你醒了？”明小婉的轮廓在黑暗中隐约可见。
    吴穹看清楚是谁在一旁，惊魂甫定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可让你给吓死了？怎么不开灯啊！对眼睛不好！”
    “我能看清楚。”明小婉脸上带着微笑，眼神里却透着疑惑，“我很奇怪……你是怎么……消灭那个怪物的？”
    “他们不是被消灭了……他们只是暂时的消失。”吴穹斟酌着自己的描述，也许下个和红玫瑰相关的任务里，那些东西就会重新出现。
    还有那扇神秘的门，老实说，尽管意识到了那扇门的危险。但对于门后的世界，吴穹依旧很好奇。
    “你说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消失？”
    “可以这么理解吧。”吴穹将桌子上的鬼眼dv拿了起来，任务的奖励还需要他再检查一遍，所谓的升级是……
    吴穹小心翼翼的打开鬼眼dv，他发现镜头呈现清晰了许多，将镜头距离拉到最近，甚至能在黑暗中看清楚手臂上的纤毛。
    这已经差不多到了低倍显微镜级别了吧。吴穹夸张的张大嘴巴。
    高清镜头，超级夜视，这是他目前发现的升级功能，这玩意某种程度上已经赛过了顶级的专业摄影机，不过吴穹知道这玩意异常的危险，尽管自己的屋子不是什么灵异地，但他还是心有余悸的将机子给关闭。
    看着吴穹慌张的样子，一旁的明小婉掩嘴偷笑，她有些玩味的瞧着眼前窘迫又紧张的男人：“我发现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甚至有点……神秘。”
    “神秘感让男人更有魅力。”吴穹大言不惭的臭屁了一句，不过也用自己的不要脸成功的逗笑了眼前的小女鬼，冰冷的空气染上了短暂愉悦的氛围，忽然间，吴穹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
    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显示的都是李玉龙，这时候吴穹才想起来忘了大事。
    时间显示已经七点半了。
    他宛如诈尸的僵尸般从沙发上直挺挺的站起来，扛着自己的破旧背包就往门口跑。
    “你怎么了？”明小婉吃惊的瞧着忽然拎包开溜的吴穹。
    “有大老板约我在大酒店谈事情！回来再说！”吴穹一溜烟的下楼。
    到了千阙·紫罗兰大酒店，门口就瞧见李玉龙在朝自己招手。
    “吴导！都七点五十多了，怎么这会儿才来？打你电话又打不通，快把我给急死了。”李玉龙瓮声瓮气的抱怨道。
    “我这不……忙着构思新剧本么？”吴穹胡诌了个借口。
    走进旋转门，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大厅晃人眼球，离地数丈的天花板用的是星空彩绘，硕大的吊灯星光斑驳，大理石地板干净的能映照人影，旁边的小型音乐喷泉喷发着干净好闻的清水，唬得吴穹一愣一愣的。
    小王公子自然在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一路走过去都有衣着得体的人招手引路。
    吴穹不停搓手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和局促，门口穿着西装领结的服务员轻轻的敲门。
    “小王总，最后一位客人到了。”
    房门打开，温暖而带有香氛的空气让面色潮红的吴穹精神为之一振。
    王潜龙看起来相当年轻，摸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身长玉立，看起来更像是男模特，不过他穿着带兜帽的红色卫衣，看起来十分休闲，没有商务人士刻板严肃的感觉。
    沙发上还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似乎也是王潜龙的客人。
    “王总！”李玉龙抢先朝着眼前这位千城影业老板的小公子打了声招呼，对方礼貌的点头，吴穹跟着呼唤了声王总。
    “吴导。我们可是等候你多时了。”王潜龙嘴角挂着微笑，“随意坐。”
    吴穹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李玉龙坐在一旁的角落里。
    “沙发上这几个都是谁啊？”吴穹细声细气的询问着旁边的李玉龙。
    “那个……带眼镜的女的，是“梦中人影视工作室”的老板，方菲菲，她自己也是导演，专门拍那种很文艺的s情片，可以说所有拍午夜场的小作坊里，就她们家的s情片艺术价值最高，独树一帜，难得能在午夜场电影里既赚口碑，又赚钱的那种。”
    吴穹瞥了一眼方菲菲，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材婀娜，皮肤白皙，浑身上下荡漾着知性美，确实是一副女文青的模样，谁能想到她竟然是拍s情片的。
    “那方菲菲旁边那个大光头呢？”
    “光头老王。”
    “啊？”
    “他的网名叫光头老王，真名我不知道，这个人跟你以前一样，都是做短片出身，不过你是拍恐怖短片，光头老王是专门做恶搞视频的，后来他也成立了一家小规模的娱乐工作室，和大型的视频网站合作，拍一些搞笑网剧，同时也拍了不少大尺度的戏剧。”
    “大尺度？”
    “屎尿屁，无规则无下限，暗黑讽刺，针砭时事，他样样拿手，你别看光头老王一副猥琐模样，人家的才华不比你低。”
    “至于光头老王旁边的那个年轻人，那可就厉害了。”李玉龙悄悄的拿手指向老王旁边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年轻人，“任子文，和你一样，专注恐怖悬疑领域，不过人家是专业科班出身，一出手就是这几年来最卖座的午夜场电影《狩猎之夜》。”
    “无与伦比的感官刺激，真实的虐杀体验，国内最好的血浆电影，在我眼里《狩猎之夜》甚至比某些欧美血浆片更精彩、更诡异。”李玉龙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血碴呼啦的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靠恶心血腥的镜头刺激观众么？”吴穹有些酸不溜秋的说道。
    “好了！各位！”王潜龙起身认真的看向在座的客人，“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就简单的说一下，为什么将大家召集过来。”
    “不知道午夜场制度，在诸位的眼里意味着什么？”
    “更大尺度，更小成本。”光头老王认真的说道，“午夜场能让普通观众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新奇玩意。午夜场就是我的游乐场，我能真正从心所欲的制造我想给观众的一切，不需要遮遮掩掩，也没有剪刀手来破坏我作品的观感。”
    “反正看我影片最多的，都是我的核心粉丝。”旁边的方菲菲有些腼腆，“从我的角度来说吧，午夜场的电影没有那么多限制，作为导演，这无疑是能拓宽我们的拍摄维度的。最简单的例子，两性关系的思考，很多敏感的话题和角度，正常院线无法呈现。但是午夜场开放之后，我们的镜头语言能更多的触及到成年人的世界。s情电影，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壳，我渴望深度的思考与直白的分享。”
    “能让好导演拍出好电影，这就是午夜场对我们的价值。”任子文淡淡的说了一句。
    妈的真能扯，吴穹搓着手，如坐针毡，不知该怎么发言。
    王潜龙朝着沙发上的几位点点头：“各位说的都很有道理。”
    “就是不知道吴导，你是怎么看的呢？”然后他回头看着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吴穹。

 第三十二章 王潜龙的野望

    “呃……嗯……我觉得吧。午夜场的电影本质上和早晚场正常放的电影没什么区别。”吴穹是实在没什么可说了，干脆就吐了个槽，“大家别把这事看的太高大上了。”
    听到了吴穹的话，王潜龙微微一笑：“吴导的话倒是蛮有趣的。”
    这算蒙混过关么？吴穹满头问号。
    沙发上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看着吴穹，尤其那个任子文，眉头还皱的挺紧。
    “我从小就爱看电影。”王潜龙看着在座的客人，“虽然我是一个商人，但是我对电影的热爱，自认为不逊于在座的每一位。”
    “今天我请各位过来，只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件事。”王潜龙神色认真的说道，“千城影业，希望与各位一起缔造一个午夜场电影的时代。就从现在开始。”
    话音一落，沙发上的人面面相觑，各自露出惊喜疑惑的表情。
    只有吴穹神情淡然的在一旁嘀咕道：“这和我有个毛线关系？”
    “诸位别急，听我来说。”王潜龙微微一笑，“我们千城自己做了一份票房统计，上一季度，午夜场的票房占比百分之十五。大家不要小看这个比例，要知道午夜场占用了睡眠时间十二点到三点三个小时，而非午夜场时段，足足占用的是日常时间十八个小时。”
    “并且这百分之十五里面，正常电影延伸出来的票房，只占了所有午夜场票房的百分之十。”
    “剩下百分之九十的票房里，有将近百分之六十的人观看了任子文任导的《狩猎之夜》，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被方导和王导的电影瓜分。这也是为什么我请你们三位过来的原因。”
    “业内已经单独将午夜场电影划分为了单独的门类，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无限制电影，题材自由，主题自由，而诸位在这个无限制的午夜//电影门类，都算得上是顶级的导演了。”
    “谬赞谬赞。”
    “不是谬赞，票房和口碑足够说明一切。”
    所以……这好像没我什么事啊？我片子都上映没两天呢。光看着王潜龙在死命的夸沙发上几个，吴穹觉得十分没劲。
    “至于吴导，是我个人十分欣赏的导演。”王潜龙话锋一转，吴穹茫然心惊，王潜龙看着吴穹微微一笑，“本人就是个恐怖片爱好者，自忖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是我在学生时代曾经看过吴导自导自演的恐怖小短片，当时留下的阴影到现在还没消除，哈哈。”
    沙发上的方菲菲抿嘴微笑，光头老王也忍不住被逗笑，唯独任子文面无表情的看了吴穹一眼。
    吴穹很尴尬，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看过原主人以前拍过啥。
    “令人惊喜的是，吴导最近竟然出了一部长片。”王潜龙认真的看向吴穹，“若不是我恰巧来到悬河市，我肯定会错过这部有意思的电影。”
    “《租客》对白近乎为零，几乎从头到尾的独角戏，画面甚至有些模糊，但是影片奇诡的氛围和怪异的镜头呈现，以及含混的剧本，都给人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靠一惊一乍来吓唬观众么？”任子文低声说道。
    “不是一惊一乍，而是渐渐蔓延的恐惧。”王潜龙朝着任子文摇摇头，“这部片子没有大规模的播放，只能在几十家小影院的午夜场才能看到。”
    这些小影院就是李玉龙他们公司的渠道了。
    “我倒是很感兴趣。”任子文饶有兴趣的看着吴穹，“吴导有看过我的《狩猎之夜》么？”
    “我这人比较含蓄，对恶心的血浆片不感兴趣。”吴穹算是看出来了，这同行是冤家，这任子文有点针对自己啊。
    无所谓咯，你怼我，我怼你呗。
    “好了，铺垫这么多，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今天这次会面的重头戏。”
    “半个月前，我从我父亲手里拿到了一笔钱，数额我就不透露了，重点是这笔钱会用于推动整个午夜场电影的产业快速成熟。”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王潜龙身上。
    “午夜场开放其实也有好几年了。影片质量层次不齐，是阻碍它进一步发展的重要原因。其实我有点认同吴穹导演说的，午夜场电影本质和普通电影其实没什么区别，虽然尺度更大，题材更多，它终究还是电影，还要在屏幕上播放。不同的是什么？其实是观众。”
    “午夜场的观众更纯粹。他们要看的，绝对是最想看的，最具娱乐性的，最能挠到他们痒处的电影。而普通电影的观众，他们来到影院消遣，往往选择的是宣传攻势最猛，口碑风评最好的电影。他们是被外面的风吹进来的，他们没有特别强烈的选择倾向，因为他们是来消遣的。”
    “当然，电影的本质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消遣，但是午夜场完全是属于私人的，专注的消遣。”
    “这个产业的快速成熟，其实意味着你们更加成熟，更加商业化。”王潜龙认真的说道，“什么能让你们的作品快速商业化？”
    “资本。我的资本。”
    “而你们，就是这个产业觉醒的最重要的一环。”
    “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优秀，票房和口碑说明了一切，现在我将献上我的诚意。让你们共赢，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第一：还是资本注入，我会单独成立影视公司，你们的工作室，我会全盘收购，以后，你们就是千城影业午夜场的御用导演，千城的宣发渠道将助推你们走向更高的商业和艺术顶峰。而且我承诺，我的资本，不会干涉你们的自由创作。”
    沉默半晌。
    这是要给钱吗？吴穹愣了愣，随后的掌声将他惊醒。
    “后续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加入，但是你们是元老是基石！”
    李玉龙也在一旁细细思索，这是不是意味着小王公子会连自家老板的新世界影视投资公司也一并收了？
    “我的目的很简单。”王潜龙微笑的看着各自一脸兴奋的几个小导演，“我要千城影业彻底统治午夜场。”
    连李玉龙都掩盖不住兴奋的神色，唯独吴穹有些木然的看向王潜龙。
    他其实啥都没听懂，无非就是给钱拍电影而已。钱是好东西，吴穹肯定来者不惧，不过有这么值得兴奋么？给多少？十万？二十万？他没什么概念。
    “这个吴穹倒是有点意思。宠辱不惊啊……”王潜龙眯缝眼睛瞥了吴穹一眼。
    他不知道的是，吴导只是人有点呆逼，脑子没转过来。

 第三十三章 苦恼的吴穹

    “后续的计划我将整合零散小影院的午夜场，拓展网络渠道，做一家专门播放午夜场电影的网站，建立专门讨论午夜场电影的网络社区，总之，环环相扣的来推动。”王潜龙讲的眉飞色舞，底下人听得兴致勃勃。
    “那个……”吴穹转头看向李玉龙，“我没有工作室，更没有公司，我是跟你们合作的，他这个计划……”
    “小王公子的计划肯定是收购我们公司啊，毕竟您的电影是我们负责宣发的。”
    吴穹撇了撇自己的尖叫值，一共是344点，除去任务奖励的两百点，这意味着昨晚大概有一千多人看片，人还是不多，要从票房里挣五百万，悬。
    “你帮我估算一下，票房能不能有个五百万？”吴穹有些紧张的看向李玉龙。
    “加上网络渠道，后续我们可能还会制作dvd发行，半年内的收益应该差不多。”
    “半年？我得再等六个月才知道我能不能还你们公司的巨款？”
    “别急呀，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不是千城的王公子主动给您提供院线么？观影人数肯定超出预期！再说了，老板那边又没给出具体的期限，只要收入过了五百万就行了，您的义务就算履行到位了，急啥呢？”
    李玉龙这小子回答的不靠谱，吴穹还是觉得心里着慌，只能祈求各路神仙保证这片子最后能有个好看点的成绩，至少别让自己背债。
    中间王潜龙说了许多他也没听到，直到……
    “前期我将拿出一千万，给各位作为拍摄成本。”
    “一千……万？”吴穹发现自己好像激动的发不出声音了。
    “咱们这里有五个人，四家团队，这一千万怎么分？”光头老王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根据各自的票房数据，简单明了，谁的电影拥有更多的收益，谁自然就能获得更多的投资。午夜场票房占比，百分之六十都落在了任导的《狩猎之夜》上，所以他拿走六百万的拍摄成本。王导和方导各自百分之十五，各自拿走一百五十万。”
    吴穹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籍籍无名还能分一百万。
    “至于吴导……我将你的《租客》引入了悬河市天成市的千城，试映一个月，如果情况理想，您就能拿到这一百万。如果《租客》的票房不尽如人意，那这一百万将重新分成三等分，交给这三位导演。”
    还得接受票房考验？吴穹吞咽着口水。
    “那怎么才叫情况理想？”吴穹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呵……”王潜龙面露微笑，“到时候通知你。”
    到最后他还要卖个关子，nnd。
    所以说自己到底是过来干嘛的？听王大公子画饼？
    “诸位，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可以领钱走人。可别卷钱跑路了哈！”王潜龙开着玩笑，几个人也忍不住发出哄笑，只有吴穹脸色木讷，没有半点欢愉的感觉。
    “麻烦送一下客。”王潜龙没有带助理过来，礼貌的朝着服务员示意道，然后朝着几人挥手道别。
    走到门口，李玉龙好像想起了什么。
    “差点忘了。”李玉龙认真的看着吴穹，“千城这边找我们要《租客》的宣传物料。之前小影院没这么讲究，他们这边不同，所以明天你带着你的女主向冰过来，我带你们去把海报拍了。”
    “拍海报？”吴穹前后琢磨了一阵，“向冰白天在学校上学呢！”
    “那就晚上过来呀！”
    晚上……晚上可就不是向冰了。
    不过吴穹前思后想，发现正好借着拍海报的当口和明小婉在外头联络联络感情，约个会，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回到家，发现明小婉刚刚挂断电话。
    “向冰的哥哥打过来的。”明小婉无奈的摇了摇手机，“他还以为向冰复课后，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要是向东知道他妹妹竟然跑过来和自己“同居”，估计能把自己给拆了。
    “你们现在是一个过白天，一个过晚上。”吴穹很是无奈，这明小婉何止是占据了向冰的夜生活，连自己的夜生活都给占了，每晚睡沙发，陪着她聊天，美其名曰谈恋爱。
    谈倒是真的每晚都在谈，恋爱么……吴穹只有苦笑。
    “我觉得……咱们的同居该有点实质性的进展了。”吴穹瓮声瓮气的朝明小婉说道。
    “你说什么？”明小婉似乎将这句话理解成了某种猥琐的提议，眼神瞬间就变得狠厉了。
    “不是！你你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呃……我们需要一场浪漫的约会。”吴穹赶紧解释。
    ……
    在摄影棚，吴穹能看出来明小婉似乎隐约在期待着这场约会。
    摄影师拍了好几张似乎都不满意。
    他盯着照片，发现女主角的背后老是有一个朦胧的人影。
    “我擦……”他有些慌张的瞧着在一旁和吴穹说话的明小婉，“这妹子看着还挺漂亮，只是这照片拍出来怎么这么邪门？！”
    从业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拍到这么灵异的照片。
    “小赵，你拍好了没有？拍好了就赶紧拿去弄，吴导和向小姐时间很宝贵的！”李玉龙在一旁嘀咕道。
    “那个！龙哥！这向小姐有点不上相。”
    “屁的不上相。哎呦！”李玉龙原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到镜头定格下，纤瘦身影后背晃荡的模糊人影，吓得差点把单反摔下去。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向冰，然后和摄像师小面面相觑。
    “那个……”李玉龙吞咽着口水，“你看能不能把那个白影p掉！这事不准乱说！听见没！”
    “拍完了吗？拍好了我们就走了！”吴穹在远处朝着李玉龙打了声招呼，旁边的明小婉也朝着李玉龙腼腆一笑。
    只是这笑容，看的李玉龙有些毛骨悚然，这姑娘，不太正常啊。
    “唉！唉！龙哥！那个人影没有了！”小赵在一旁大喊大叫起来，“没了！真是邪了门了？”
    李玉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再看镜头里的画面，果然正常了。
    妈的，难道我这两天没睡好，眼花了不成？李玉龙盯着渐渐离去的两人，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大概得好好回去补一觉了。
    无论是活在哪个年代的女人，对逛街这种活动永远都没有抵抗力，只是苦了在一旁跟着的吴穹，在商业步行街来回的转，没买一样东西，也没搭上一句话。全程听向冰和明小婉两个人在聊，就像跟着个精神分裂的女疯子一样。
    直到商场关门了，明小婉才不好意思的看向吴穹：“对不起哈。我都忘了今晚是你约我逛街了。”
    “没事！没事！”吴穹捶打着酸痛到了极点的腿，“你开心我也跟着开心，我看你和向冰现在相处的满融洽的！挺好的！”
    “现在这么晚了，正常的电影多半是看不上了，现在十一点半，去赶午夜场吧。”吴穹觉得自己还是得说话算话，答应了带明小婉看电影，怎么着也得办到。
    进了商业街里边的千城影院，午夜场只有三部电影。
    六个厅里，任子文的《狩猎之夜》就占了三个厅，不过吴穹不打算带着明小婉看血浆片。
    剩下的两部是光头老王的《我不捡肥皂》标签是喜剧，海报是两个丑男穿着囚服，吴穹觉得这个也不适合明小婉。
    最后剩下一部方菲菲的《爱之初体验》，这个标题……吴穹翻了翻白眼。
    标签上写的是文艺。
    吴穹咬了咬牙：“麻烦给我来两张票！”

 第三十四章 奇妙午夜场

    吴穹以为这个《爱之初体验》是个少男少女青涩恋爱故事，结果进来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剧情内容大概是死了老公的少妇房东碰到了一个刚入社会的毛头小伙，双方在一个屋檐下干柴烈火的爱情故事。
    这部片才该叫《租客》啊。
    半小时后，赤红着脸的吴穹以及表情僵硬的明小婉走了出来。
    看着明小婉僵硬的表情，吴穹觉得有点好笑，却不敢笑，害怕明小婉误会什么。
    突然，僵硬着脸的明小婉表情一变，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寒霜，愤愤的说道：“男人打女人，算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拍这种电影？”
    吴穹差点仰倒，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明小婉会越想越歪，吴穹急忙解释道：“这两个人谈恋爱嘛，初级阶段当然是牵手亲嘴什么的，要是更进一步，可不就是跟电影里那两人一样，就……就……”
    吴穹想半天没想好怎么表述这最后一步了。
    “就打架？”
    吴穹一个大嘴巴子扇在自己脸上：“打是亲骂是爱嘛，两个人到了最后阶段，那肯定就只能贴身肉搏凸显情之深爱之切了。”
    他是实在圆不下去，破罐子破摔了。
    “行了，咱回去睡觉吧！”吴穹望着月亮，长叹一声，他实在不是什么合格的生理卫生老师。
    “嗯？”明小婉的脸有些红，她发现自己的手被吴穹牢牢的抓着，小声小气的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咱们现在算是……初级阶段？”
    吴穹嘴角一抽，脚底差点打滑。
    此时的商业街只剩下路灯在照亮，不过吴穹怎么也没想到，尽头的甜品店居然还在营业。明小婉终究还是个小女生，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甜点就走不动道了。
    吴穹摸了摸兜里仅剩的五十块钱，咬了咬牙跟了进去，与此同时，一个带着鸭舌帽，身形消瘦的男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男人走进了四楼的千城影院，扫视着电子显示器上的午夜场电影。
    “《租客》还没上映？”他抬头压低声音问售票人员。
    “早呢！再等两天。”售票员打着哈欠，“想看恐怖片看《狩猎之夜》啊！《租客》这电影一听名字就没劲。”
    “谁说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不满的呼声，他上前理论道，“我看《狩猎之夜》就是一普通的血浆片，爽是爽，看完就忘，任子文的片子来来回回不就这点套路么？《租客》就不一样了，看完之后我连做了三天噩梦！”
    鸭舌帽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任子文的脸，当然，这里没人认出他。
    “这位兄弟的意思是，《狩猎之夜》比不上《租客》？”任子文面无表情。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对方打着哈欠，转身就走了。
    “等一下。”任子文抓住他的肩膀，“现在千城这边没有《租客》，如果我今晚想看这部电影，该去哪？”
    “出了金宝盆商业街，沿着宝福路老街走五百米，十字路口右转，里边有个爽歪歪影城，现在去，大概还能赶上今晚的《租客》。”
    任子文皱着眉目送眼前的观众离开，马不停蹄的在爽歪歪影城买了张《租客》的票。
    他本人就是恐怖片的资深爱好者，自诩身经百战，基本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还能吓到他。
    周围的观众零零散散，各自带着困倦之意，打哈欠的声音不绝于耳，只有任子文打起精神死死的盯着屏幕。
    影片开始，拖着行李箱的人缓缓步入昏暗的房间。
    “哼！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片子，镜头充斥着廉价感，演员演得也很业余。”任子文好整以暇的点评着眼前的电影，脸上还带着轻蔑的微笑。
    画面随着女主角孤身在黑暗中搜寻，任子文脸上笑不出来了。
    这种幽寂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任子文有些惊愕的四处张望，原本在半夜看电影的睡意朦胧的观众，似乎渐渐被电影拖入了那个黑暗的世界。
    茫茫然的幽寂之间，任子文甚至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在黑暗中寻找脚步声来源的女主。
    模糊的镜子透出人脸，他几乎要尖叫着后退。
    影院里的人似乎也在骚动，他冒出了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他似乎能察觉到，黑暗中潜伏着种种危险正在朝他靠拢，茫然四顾，看到的是和他同样警惕惊慌的面孔。
    他们和我一样，都被这个电影吓到了。
    一惊一乍的廉价惊吓手段！他靠着在心里的谩骂减缓压抑的氛围。
    任子文脸色苍白，他的心在狂跳，脸色苍白，嘴上还倔强的批判着眼前的影片。
    直到最后的尸体滚落在眼前，他的瞳孔剧烈的放大，终于按捺不住尖叫起来。
    昏暗狭窄的影厅之内，尖叫声此起彼伏。
    等到他回过神来，影片已经结束了，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眼神复杂的看向漆黑的屏幕，任子文狼狈的转身离开。
    ……
    时间到了周末，大概是因为实在看不过吴穹杂乱的狗窝，明小婉决定白天帮吴穹把房间打扫一遍，然后再让向冰回家。
    不得不说，这女鬼还有点田螺姑娘的架势，没等吴穹把地拖完，明小婉就将四周收拾的整整齐齐，如同商店货柜一般错落有致了。
    “这个娃娃是从哪弄来的？”明小婉蹬蹬蹬的走到吴穹面前，将之前的任务奖励的怨灵娃娃扔到吴穹面前。
    怨灵娃娃的外表是个穿着粉红色碎花裙子的布娃娃，看起来普普通通，只是有点脏，像是刚从外边捡回来的。
    “哦……这个啊。这个是我准备的新道具，准备用来拍下一部电影的。”
    “道具？”明小婉皱着眉头，“这东西阴气很重，你从哪弄来的？”
    “还有，我发现你老是带些古怪的东西在身边，那个dv也是，这个娃娃也是。”
    “我帮你扔了吧，这东西放在这里，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
    “别别别，这个东西可以拿来给鬼魂栖身的！”吴穹赶紧将娃娃抢过来，“到时候你可以附身在里面。它本身是无害的。”
    虽然嘴里这么说，手里的布娃娃却传递了异样的感觉，那种触感，不像是捏在柔软的布艺制品上，更像是捏着人柔软的皮肤，仿佛在自己手中的是一具纤细矮小的尸体，触感冰冷而柔软。
    它真的对自己毫无损害么？吴穹不敢打包票，到现在他都有点不敢直面抽屉里的鬼眼dv。
    说不定这玩意又会招惹什么东西，或者触发什么要命的任务。
    吴穹觉得，自己应该尽快解决【怨灵娃娃】这个支线任务。
    “你就别管这事了，先让向冰回家去吧，她着急回去见她哥呢。”吴穹朝着明小婉摆摆手。
    等到明小婉离开出租屋，吴穹盯着茶几上静静躺着的布娃娃。
    支线任务，虽然完成的时间还很充裕，但他知道，时间越久搞不好事情就会越麻烦，秉持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吴穹决定，要了解这个娃娃相关的秘密，最好的方式还是感应模式。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灰白，只有眼前的娃娃绽放着暗红色的光亮，吴穹似乎看到娃娃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寒意顿时攀上脊背，小心翼翼的用手触碰娃娃。
    白色的坟墓，黑色的裙摆，铅灰色的云，沉默的男人。
    吴穹远远的旁观着属于小女孩过往的悲伤记忆，一颗晶莹的眼泪划过脸庞，轻轻跌落在粉色的康乃馨花瓣上，静默无声的压抑让吴穹也染上了小女孩丧母的悲伤。
    下一个画面，男人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到另一个女人面前。
    小女孩紧紧的抱着自己手中的娃娃，男人微笑的看向自己的女儿，然后轻轻的指向眼前同样保持着微笑的女人：“叫妈妈……”

 第三十五章 谜一样的复仇恶灵

    小女孩倔强的摇摇头，有些茫然的后退，她的眼神躲躲闪闪，不肯说话。
    “没事的。”女人朝着男人摇摇头，“我能理解，过些日子……等我们相处习惯了，就好了。”
    女人朝着小女孩微微一笑，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泽。
    ……
    “你吃不吃饭？吃不吃？！”女人的声音暴跳如雷。
    白色的餐桌映照出女人苍白的脸庞，她眉头竖直的看着目光呆滞的小女孩，愤怒的将筷子砸落在桌子上。
    眼泪从小女孩的眼角无声滑落，她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你信不信我把你爸爸叫回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面对着无动于衷的小女孩，她愤怒的伸出手，那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她气得浑身发抖，面容煞白。
    她不敢打小女孩，他的父亲看到小女孩脸上的掌印会发疯的。
    小女孩卷缩在位子上，眼泪滴落到饭碗里。
    “你这么想你的妈妈。那你怎么不去陪她？嗯？”女人拖长了尖锐的声音。
    “我真是受够了！”她一把将饭碗打落在地，莹洁如玉的小碗顷刻间碎裂开来。
    那双盯着小女孩的眼睛里，似乎喷吐着难以形容的憎恨。
    ……
    急诊室外，男人疯狂的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人面容憔悴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泪水无声滑落，“我不知道你的前妻会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放着安眠药，还恰好被她找到。”
    “你不知道？！”男人歇斯底里的看着自己的新妻子，“那为什么我女儿能知道？！”
    “你明明晓得，她母亲，就是死于安眠药服食过量啊！”男人痛苦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恨不得将她撕成两半，浑身颤抖的抓着女人的肩膀，他不停的喘着粗气，到最后，愤怒的眼神化作无尽的悲怆。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吧。”男人苦笑出声，“我背叛了她的母亲，所以她的母亲用死亡报复了我，可是这对她而言还不够，她现在要连女儿也一并收走。”
    男人懊丧的蹲下来，抓住自己的头发，悔恨和绝望的泪水不住流淌。
    “我多么希望……”女人也泪流满面的蹲下来，她痛苦的按住男人的肩膀，“我多么希望有一天她能叫我妈妈。可现在……恐怕永远也完不成了。”
    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闪过她苍白的脸庞。
    深夜，儿童医院的太平间里蠕动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带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的掀开了白布，小女孩苍白的脸暴露在黑暗中，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饱尝的痛苦和怨恨，吴穹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是谁掀开了白布？吴穹试图让自己的视角更加的靠近这个黑影，可惜它留出的只是一个背影。
    等吴穹慢慢靠近试图看清黑影的真面目，周围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小娃娃，没有家，蹦蹦跳跳找妈妈。”
    “妈妈妈妈你在哪呀？小娃娃的头掉啦！”
    “嘻嘻嘻嘻……”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含混而模糊，吴穹慌乱的停下脚步，那些声音不是黑影发出的，却又汇集到黑影的周围，他不敢靠近。
    “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可怜，还没见识这世间的美好，就被丑恶摧折凋零。”黑影嘶哑的说道。
    等会？他是在跟我说话么？吴穹瞪大了惊恐的双眼，这里好像没别人，不是跟他说话，又是跟谁说？
    吴穹瞬间就觉得氛围变得异常的压抑起来。
    “所以，你也能听到他们的悲鸣？对不对？”
    话音一落，黑影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破碎的布娃娃的脸，纽扣眼睛只剩下一粒，另一个眼睛的位置，棉絮外露，如同苍白失血的肉从脸上崩裂出来，吴穹吓得连连后退。
    “噗通！”身后的尸体被他从床上碰倒，他惊慌的回头，阴冷的地面上，一个穿着病服，面色乌青，双目血红的小男孩缓缓的站起来。
    他活过来了！吴穹一时间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
    “告诉我……”人形布偶步步紧逼，在吴穹张皇四顾的瞬间，它已经走到了吴穹的面前，“你能听到他们的悲鸣么？”
    “不不不……别过来！”吴穹闭着眼睛后退，那些盖着白布的病床上，冰冷沉寂的尸体，忽然一下都坐了起来，那些曾经洋溢着美好和欢欣的脸，此时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色，眼神空洞的看向了躲闪后退的吴穹。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吴穹牙关颤抖，瞪大眼睛慌乱的问道。
    布偶没有说话，那些空洞眼睛的注视，让吴穹前所未有的慌乱，空气中似乎响起了那含混的笑声。
    布偶在笑，吴穹能感觉的到，那些躺在床上的尸体也缓缓起身。
    “我就是……”布偶拖长了声音，吴穹屏住了呼吸。
    “复仇的恶灵！嘻嘻嘻……”布偶含混的声音忽然变成了童稚之声，清脆的说出了答案。
    一个让吴穹越发疑惑的答案。
    “你在干嘛？”背后忽然响起了明小婉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吴穹被拉回了现实。
    “你果然在偷偷做什么。”明小婉眯缝着眼睛站在门口。
    吴穹也没想到，明小婉只是假意离开，然后躲在门外一直窥探着自己，最后站出来，大约也是因为她鬼魂的感应能力，感知到了危险靠近了吴穹。
    “这个娃娃很危险。”明小婉指了指茶几上安静躺着的布娃娃，“我刚刚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你，如果我没叫住你，说不定你就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明小婉的语气里有一丝愠怒，大概是着恼吴穹鬼鬼祟祟招惹危险的举动。
    “我不是在作死。”吴穹也无可奈何，“我没办法扔掉它，因为……”
    这是系统奖励给他的，谁知道万一自己把这东西扔了，系统会怎么怪罪自己？说不定直接抹杀，毕竟这系统十分的坑爹且喜怒无常。
    “因为它缠上你了对吧！”明小婉黑着脸，“就像我这个不散的怨魂在缠着你。”
    “不不不，小婉你别瞎想，情况很复杂。”吴穹摇了摇头，“本身栖居在这个娃娃里的怨魂已经被我送走了，它现在只是个空壳子。”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他不能透露系统半点细节，但是可以模糊概念的解释这一切。
    “一个比你可能强大的多的存在，将这玩意硬塞给我，他说这是某种奖赏。但是这东西本身就是个谜，那个更强大的存在现在就要求我解开这个谜。”
    “哎呀，越说越乱。”吴穹摇了摇头，“总之，那个强大存在只能靠我来办事！大概这样，你也别问了，这是属于我的秘密，一旦我透露太多，那玩意肯定不会放过我！”
    明小婉叹了口气，吴穹身上确实很多秘密，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好！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不问了。”明小婉摆摆手，“我只是希望你别作死！”
    “嗯嗯，其实我刚刚是在……”吴穹思忖着怎么解释“感应模式”，片刻之后，“是在通灵。”

 第三十六章 太平间诡异事件

    “你察觉到危险在向我靠近，是因为我碰到了和这个娃娃相关的……东西。”
    “东西？人还是鬼？”明小婉慢慢靠近，她上下打量着怨灵娃娃。
    “老实说我不知道，一个黑影，长着布娃娃的脸，看不出年龄性别，总而言之是一个怪物。”
    “我都差点忘了你还会通灵这件事。”明小婉笑着看向吴穹，“要不是你会通灵，最后你也不会招惹上我，哦不对，是招惹上狐女。”
    “当年帮向冰驱邪的那个老婆子也能通灵识阴，你可比她差远了。”
    吴穹晃了晃脑袋：“人家是法师巫婆，我是没本事的普通人，比不了。”
    “你知道你比不了，还敢一个人干这种事？”明小婉瞪大眼睛，“你的命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得对我负责！”
    “嗯？”
    “呃……我的意思是，你是我压制狐女的唯一希望，不能轻易涉险！别误会。”明小婉涨红着脸，“总之别瞎搞！”
    “我不是瞎搞。”吴穹脑海里回想起小女孩记忆的种种，以及那个布偶怪人的古怪举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到答案。
    这不仅仅是个任务。
    吴穹决定回到这个支线任务，最开始的地方！
    地下一层是房东扔杂物的地方，狭小而阴暗，他就是在那里和眼前的怨灵娃娃相遇的。
    “您还记得这娃娃么？”房东老头大概七十多的样子，满头白发，人也不太清醒，懵懂摇头。
    这老头大体只有收房租的时候是清醒的，吴穹感觉自己找错了人。
    来源这块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不过感应模式也不是白开的，至少他和娃娃背后的那个东西打过照面，那个不知是人还是尸体的怪物，走进了儿童医院的太平间。
    不管他是去干嘛的，总会在那个地方留下线索和痕迹。
    悬河市统共有五家儿童医院，只有一家有太平间。
    悬河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
    天色渐渐昏黑，考虑到可能会遭遇的危险，吴穹还是打算等明小婉回来。
    等待漫长且无聊，手痒的吴穹试图从网上搜索那家儿童医院的信息，还真让他找到了点东西。
    依旧是那家本地的灵异论坛，一篇三年前的帖子。
    《一次难忘的实习经历，我在儿童医院太平间守夜》
    笔者是一个医科大学应届生，前往儿童医院实习。
    原本太平间值夜的人有事回家了，于是院里的领导安排两个学生去值夜。笔者作为幸运儿被抽中，有幸见证了太平间里发生的一系列怪事。
    “我老是能听到，有小孩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在黑暗中轻声的数着，十……九……八……七……我和我那哥们打开灯一瞧，四周只有白花花的墙壁，那声音也不见了。”
    “值班的护士看见我们开了灯，表情很不好看的让我们赶紧关灯，说是开灯会惊扰到这群孩子。当时我就愣住了，这他妈是护士嘴里能说出的话么？她的样子像个发怒的神婆。”
    “可没办法呀！我们实习的都想留下来，人家是护士长的亲信，这要是一通小报告打上去，那我们两个就完了。”
    “无可奈何的关了灯，那倒数计时的声音又来了。”
    “三……二……一……我那哥们扛不住，先跑了，留下我一个人。数到一的时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瞧不见，那一瞬间，我不巧碰到旁边的白被单，吓得我差点叫出来。”
    “被单下孩子的尸体不见了！”
    “那会真顶不住了，我不得不开灯，结果灯一打开，那孩子依旧无声的躺在那里，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心有余悸的又把里边的尸体数了一遍，一共是五个孩子，我却数出了六个。”
    “这不对啊！当时我吓疯了！赶紧跑出去找那个值班护士，她见我又把灯打开了，冲着我一顿骂，我说里边闹鬼！”
    “结果带着她过去，一数下来，还是五个孩子，那护士骂我神经病，转身又走了。”
    “我提心吊胆的站在门口，既不敢开灯也不敢坐回去，就愣愣的环视着里边的尸体，我又数了一遍。结果又是六个？！当时我整个人都虚脱了，两条腿都是软的，粘也粘不拢。”
    “到底是多出了哪个孩子？我拿着死亡报告一个一个的点。”
    “前面五个都点清楚了，直到最后一个，被单微微的鼓起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掀开白被单一瞧。”
    “里面什么都没有。”
    底下一堆骂人的，有说楼主傻·逼故弄玄虚的，也有骂他缺德拿儿童医院的太平间编鬼故事的，总之信的人很少，不像当时红玫瑰酒店的帖子，非但没有吓到人，还惹来了许多谩骂和争议。
    但是吴穹有种感觉，这人说的，可能大半都是真的。
    考虑过后，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悬河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和吴穹住的地方相隔大概五六公里的样子，公交车几站就到了。
    这里的急诊24小时全天开放，作为省内顶尖的儿童医院，有不少外地的父母也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来看病，即便现在已经到了晚上10点，挂号的队伍都排到了门口。
    咳嗽声，吵闹声，哭泣声，在吴穹的耳朵里翻搅着，白晃晃的灯光与墙壁再加上周围一股刺鼻的西药，让他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到这里来？”明小婉似乎也有点受不了这吵闹的光景。
    “因为我通灵的时候，在这里的停尸房和怪物相遇。我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吴穹皱着眉头，“毫无疑问，是那个‘怪物’，制作了怨灵娃娃，我得找到他。”
    穿过连同门诊楼和住院楼的漫长回廊，淡黄色墙壁上挂着许多儿童手绘的画，原本充满了奇思异想和童真烂漫的鲜艳色彩，在苍白的光照之下，显现出一种异样的扭曲。
    尽头穿行的人影闪烁，仿佛是模糊的幽灵，吵闹的环境似乎被长廊隔绝开，这里寂静的像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狭长通道。
    “太平间在地下二层的东南角。”
    指路的护士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哈欠，甚至没有问两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去太平间，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疲惫的感觉，匆忙的解答了吴穹的疑惑，看到抱着孩子过来的父母，又不得不挤出微笑迎了上去。
    “在这上班，蛮辛苦的。”吴穹叹了口气，按了下去的电梯。他回想起了当初自己跑龙套的光景，为了几百块钱，跑几十个场子演死人。
    “要在痛苦的工作中坚持下去，人得学会找到其中的乐趣。”明小婉微微一笑，她也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叮！”电梯下行，吴穹和明小婉匆忙挤了上去。
    电梯里的人陆续离开，到了负二楼，只剩下吴穹和明小婉最后走出来。
    入目的地下二层空间阴冷昏暗，即便是灯光照彻着整个地下室，阴影依然遮蔽了这片区域的大部分角落。更要命的是，这里还没有太平间的指示标志，吴穹和明小婉晃荡了半天，最终竟然沿着摄像头才找到太平间的入口，值班室微弱的光亮映出一个佝偻的影子，应该是里边的守夜人。
    “为什么这里安了这么多摄像头？”吴穹在门口抬头一路扫视过去，“难道还怕尸体自己跑出来不成？”
    有功夫装监视器没工夫写个指示牌？吴穹对医院的做法十分不解。
    轻轻的敲门。
    一个老头轻轻打开铁门，露出他满是褶子的瘦长苍白的脸。

 第三十七章 守尸体的老头

    “做什么？”值班室老头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今天没人通知我有人要来啊？”
    “大爷您好，我是来……”吴穹还没想好该怎么展开话题，向冰直接将他手中的怨灵娃娃拿出来。
    “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明小婉将怨灵娃娃直接递到了老头面前，神情严肃的问道。
    老头子的表情有些古怪，瞟了娃娃一眼，思忖了片刻，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没见过，然后转头又要关门。
    “您等会！这东西您真没见过？”
    “小伙子，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不要自找麻烦。走吧！”老头想强行关门。
    “砰！”明小婉神情冷漠，一只手直接按在了铁门上，发出砰然巨响，老头发现任凭自己如何使劲都关不上门了，眼前这个少女的力气大的有些异常。
    “你们闹什么？”老头皱着眉头放弃了关门的想法，“再乱来，我叫人了哈！”
    “这里面的东西会出来杀人！”吴穹指着怨灵娃娃，他不是危言耸听，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小女孩杀死自己的继母的，尽管那个女人是罪有应得，但是娃娃本身藏着危险的秘密，这一点毋庸置疑。
    老头愣住了，他的眼神带着疑惑和惊惧：“你说它、它……会杀人？”
    只是老头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眼见老头放弃“抵抗”，吴穹直接走进明亮的值班室，老头有些不知所措的后退，吴穹清了清嗓，“那个我们……是茅山正法第三十八代传人，因为近期发生了一件特别恶劣的怨灵杀人事件，现场遗留下来了这玩意，所以我们过来调查。”
    “有些东西，明面上的某些机构是没办法处理的，所以……你懂吧？”吴穹眼见老头露怯，就想着能不能从他嘴里把有用的信息给诓出来。
    “我懂，我懂……”老头擦拭着冷汗，望了望阴暗的停尸间。
    “这个娃娃……”老头子眯缝着眼睛，“我确实见过。就在太平间里边。”
    “不过那是差不多三个月前，我虽然上了年纪，却还没老糊涂，这个娃娃，出现在肖梓萱的尸体位置，我亲眼见过。”
    “当时我无意间一瞥，发现肖梓萱的尸体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鼓了起来，担心有别的东西混进了停尸间，于是我就掀开她的白布查看，这娃娃当时就被她抓在手里。”老头子回想起恐惧的事件，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习以为常了。
    “看来你不是第一次遭遇这事？”吴穹认真的盯着老头。
    “这老头身上阴气很重，经常碰到异常的事情不奇怪。”明小婉能看到吴穹看不到的东西。
    “我确实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娃娃出现在停尸间。”老头认真的点点头，“干这行，碰到些怪东西不奇怪。”
    “你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娃娃？”吴穹觉得这话延伸出来的含义就不怎么好了，“还有别的娃娃？”
    “打这地方的太平间刚建成我就在这上班，前后快十年了，小孩子尸体手里拿着娃娃的事，我至少碰着四五回！”
    “至少四五回？”吴穹听到这个数字，感觉不太妙。
    这说明，除了作祟杀死自己继母的肖梓萱，至少还存在三到四只娃娃。
    “究竟是四回还是五回？”吴穹瞪大眼睛追问道。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老头子摆摆手，眼神躲闪。
    忽然间，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道影子透着窗口的毛玻璃慢慢靠近。
    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女人用力将值班室的铁门推开，她带着护士帽，明显是医院里的护士。
    “你们是什么人？”中年护士的神情憔悴，目光阴冷，直直的盯着吴穹和明小婉，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吴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这个女人……”明小婉拍打着吴穹的肩膀轻声说道，“阴气比那个老头还重。”
    什么？吴穹惊疑的转过头去。
    护士那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将吴穹瘦弱的身躯都给穿透。
    “护士长。这是我外地的表侄子和我表侄媳妇。”老头子紧张的话语打破了凝重而尴尬的气氛，“他们是过来看我的。”
    护士长的眼神似乎有些松动，随即露出不满和愠怒：“这里不是走亲访友的地方。”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嘛，哈哈，我表侄子看我一次不容易。”老头子打着哈哈，护士长的眼睛在吴穹和明小婉两人身上上下打量。
    “别待太久了。”护士长冷冷的撂下一句话，便转身上楼了。
    “医院对里边的监控很严格。”老头子望着护士长的背影，低声说道，“进门前你也能瞧见，外边全是摄像头，停尸房里边还有四个，每个角落各一个。”
    “为什么按这么多摄像头？”吴穹问道。
    “因为停尸房闹过鬼。”老头子认真的说道，“像这种出现在尸体旁边的布娃娃，算不得的什么事。”
    “闹鬼？能跟我们说说吗？”
    “唉，事情还是发生八年前。”老头回忆起过往发生的事，心里头还有些恐惧。
    “那天大概也是这个时候，一对父母刚刚认领完自己小孩的尸体，母亲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没走远，我进到停尸间里边关灯，就听到地面上有奇怪的声音。”
    “咔哒咔哒的……”老头认真的回忆着，“像是石子在地板上弹跳发出的声响。”
    “我一把年纪，年轻的时候在乡下也走过坟山见过狐狸洞，胆子一直都大，不然也不会老了还吃这碗饭，我怕有老鼠在里头，于是举着手电筒进去探查。”
    “手电筒的光在里边晃荡一圈，啥也没有，我开始在角落里找老鼠洞。刚弯下腰，那咔哒咔哒的声音直接落在了我脚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忽然就觉得寒气蹭的一下从背后冒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声响站到了我身后，我满头大汗的举起手电筒，发现脚底下有颗石子。”
    “当时我还纳闷，这石子怎么进到这地下二层？顺手捡了起来，然后就发觉这石头有点不对劲，滑腻腻的。”
    “当我用手电筒一照，吓得我赶紧把小石子扔开了，那石头上沾满了人血，我手心里全是血，整个人脑子嗡嗡响，吓得大喊大叫。”
    “可我回过神来，发现手上的不是血迹，而是水渍。”
    “我觉得自己多半是眼睛和脑子同时出问题了。慌乱过后我又觉得很奇怪，这里虽然阴冷，但是按道理说是不可能有水渍的。地面和房顶也没有渗水的痕迹。游移不定之间，我又听到了石子跳动的声音。”
    “当时我真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是好奇心驱使我还是将手电筒照了过去，那一刻我都盼望着是老鼠在捣乱。”
    “可手电筒照到的……却是……跳房子的图案。”

 第三十八章 欺瞒与识破

    “跳房子？”是他理解的跳房子吗？小时候也叫跳飞机，是一种世界性的儿童游戏，就是画一张房子的图案，然后在上面跳来跳去的。
    “那个图案一闪而逝，鲜红的线条歪歪扭扭的画开，我看的清清楚楚，我家旁边的那些臭小孩，天天傍晚都玩这个。等我走近一看，地面上的血印子就变成模糊的水印了。”
    “所以是有小孩的鬼魂，在停尸房里玩跳房子。”明小婉看着吴穹认真说道。
    “虽然肉身死去，但魂魄依然会在阳间滞留一段时间。再加上停尸房里全部都是小孩的尸身，那些天性未泯的小孩子的魂魄很容易找到玩伴。”明小婉继续解释着。
    怨魂对于已死亡魂的了解自然远胜活人，所以她能现身说法。
    不过吴穹紧皱的眉头反倒更加纠结了，他更希望在闹鬼事件中探知到那个怪物的细节。
    那个自称是复仇恶灵的怪物。
    “是。”老头子接过明小婉的话头，“你们不愧是专业的，一说就明白。我是被吓得在病床上躺了一天才想明白这事。当时我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后来想想……这里闹鬼归闹鬼……这些小孩子本身没什么恶意的，反倒是很可怜。”老头子叹了口气，他的眼神闪烁着不可察觉的忧惧。
    “只有这些么？”吴穹觉得事情肯定没说透，这个老头，似乎在说谎，吴穹冷冷的瞧着老头。
    “我都说了，这娃娃跟怨灵杀人事件有关，可提到娃娃出现，你就几句话带过了，然后大费口舌的跟我谈你自己见鬼的灵异事件。”
    “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存在四、五个娃娃，这就意味着有四个以上的人会被怨魂追杀致死！这责任你承担的起么？”吴穹瞪大眼睛厉声质问。
    吴穹倒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正义哪轮得到他来伸张，他只是急于寻找到怨灵娃娃背后的秘密。
    明小婉差点让老头给绕进去，听吴穹这么一说，还真是老头故意把重点的事情一笔带过，然后捡不重要的事情拼命忽悠他们。
    “说！”明小婉本来想摆出掐脖子索命的架势，后来考虑到影响不好，转而眼神阴冷的盯着老头，“别耽误我们时间！”
    老头子哆哆嗦嗦，明小婉散发出来的阴气让他汗毛倒竖。
    忽然间，吴穹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有人就在这里，被类似的娃娃直接索命？”吴穹眉头紧皱的看着老头。
    老头子惊骇的看向吴穹。
    果然猜中了。吴穹冷笑一声。
    “我……”老头额头上的冷汗蹭蹭直下，他脸色苍白的看着吴穹，支支吾吾了半天。
    “我说……我说……”
    “要是再有欺瞒。”明小婉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她的脸色瞬间变成活人不会呈现的铁青色，双目的血丝几乎覆盖了两只眼珠，狰狞而骇然的面孔瞬间吓得老头连连倒退，吴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我就吃了你！”
    老头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吴穹捂脸无奈想到，大姐，你这样搞得我们很像反派诶！
    “我之前没骗你们。一开始我见到这娃娃，真的没当回事。毕竟我连小孩子的鬼魂都见过了，不可能被几只娃娃吓到。谁知道这娃娃会这么凶残……”老头子的语声很虚弱，“有些事，不是我要瞒，我只是不想和危险的事情靠太近。”
    “两年前，还是在这个地方，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老头子的眼神中蔓延着难以察觉的恐惧，“几个穿着制服的人送了一具尸体下来。”
    “那孩子……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全都是伤，整张脸已经破碎变形，暗红色的血从全身各处汩汩的往外冒，她还没有死去多久，身上破旧的白裙子完全被染成了暗红色，太残忍了。”老头子吸着凉气，“那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说，这小姑娘是被人用钝器活活打死的。”
    吴穹眉头微皱，明小婉神情凝重。
    “凶手没找到。不过我当时看见这闺女，就觉得她真的太可怜了，凶手不是人，就是个畜生！”老头子虽然露出惊惧的表情，提及当时的事情，又多少有些义愤填膺。
    “一般情况下，我大概十二点就要睡觉了，守夜也不可能实打实守她十二个小时，毕竟又没人换班，所以到了十二点我会准时睡觉。可那天晚上，我满脑子都是那个闺女破碎变形的脸，我一闭眼，就看到她似乎睁开眼睛，嘴角淌着暗红色的血，似乎在说着什么。真的。这不是幻觉。我一闭上眼睛就瞧见她！”
    “前后折腾了个把小时，实在没有办法。在这待了这么长时间，关于死人的事多少都懂点，我当时估计这闺女是心有怨气，把我给魇上了，缠着我不让我睡觉呢。我没办法，将停尸间的门打开，哆哆嗦嗦的进去。”
    “我告诉自己不能开灯，开灯会惊了她，我只能点三根烟当香烛，在门口朝着尸体的方位恭恭敬敬的鞠三个躬，让她行行好别缠着我。”
    “可我刚把躬鞠完，就听见耳畔有人说话的声音。含混不清，不知道男女老少，在黑乎乎的空间里打转，钻到我耳朵里，让我瘆得慌。感觉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可什么都听不清。”
    “我悄摸的朝着那尸体的方位走过去，发现说话声就是从尸体的方向传过来的。我估摸着这闺女很有可能是有话要对我说，于是我鬼使神差的就过去了。”
    “她满脸伤痕，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不是梦里睁眼说话的模样，但是那声音，确实从她身体里传出来。然后我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老头子脸色惨白，“我把耳朵放到她嘴边，以为能听到她说话。”
    “她说话了么？”吴穹认真的问道。
    老头子紧张的喘息起来：“她说话了。可……”
    “可那不是她的声音，而是萦绕在我耳边，含混的耳语。”老头子的冷汗流下来。
    “她说……小娃娃，没有家，蹦蹦跳跳找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呀？小娃娃的头掉啦！”老头子瞪大眼睛，“然后我就感觉后背一凉，那瞬间，有什么东西站在了我身后。是人！我敢保证当时有人站在我后面！”
    “可当我惊恐的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我就听到了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
    “当我回头看去……”老头子说到这里，目光就慢慢地对准了吴穹。

 第三十九章 真正的危险

    “是一只布娃娃。”老头子有些畏惧和躲闪的指向了吴穹手中的怨灵娃娃，“就跟我过去看到的那样。”
    “只是那只完全被鲜血浸染，破碎不堪。跟尸体的状态一模一样。”
    “我当时就冲出了太平间，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逃班，那声音就在我耳边回响，我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有什么东西缠上了我。回去我就病了，打了三天吊针勉强退烧，回来一看尸体和娃娃都不见了，只是门口站了不少穿制服的人，还拉了警戒线。”
    “那些人还问我娃娃是从哪来的，我只能一五一十的将我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里边的情况还是负责装摄像头的那个后勤告诉我的。他说我请病假的那几天，医院找了几个实习生代班值夜。到了我差不多退烧那天，几个人带着凶手过来指认尸体了。”
    老头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变了变：“当时那凶手一脸强横，完全无所谓的态度，结果刚一进门，里边的人就发现不对了。”
    “死了几天的尸体，忽然开始伤口崩裂的大出血，走进去的时候，白被单已经染成了红黑色，我没看见现场，转述的人也是听别人说的，当时的情况连押解犯人过来的都被吓了一跳。四周还能听到有人在低语。说的就是我当时听到的那句渗人的童谣。”
    老头神情开始恐慌，低着头嘟嘟囔囔地唱着：“小娃娃，没有家，蹦蹦跳跳找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呀？小娃娃的头掉啦！”
    老头子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仍然惶恐不安的抖动着，“之后那个犯人站在原地，好像看到了什么。”
    “顺着他视线的位置，只能瞧见血泊里安静的躺着一个染血的布娃娃。”
    “原本无所畏惧的杀人凶手，瞬间开始惊恐的咆哮起来，他挣扎着甩开旁边的人，想逃跑，四五个人都按他不住，愣是让他给挣扎开了，几个值班的学生没敢上去拦住他，那个凶手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逐着，像发了疯一样朝着电梯方向狂奔，一群人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跑上了电梯。”
    “在电梯关闭的那一瞬间，有人发现刚刚躺在血泊里的娃娃不知怎的，又出现在电梯里。这时才有人发觉到情况不对劲。”
    老头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异常恐怖：“一群人没追上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电梯门关闭，无奈只能呼叫支援。楼上的人接到对讲机的通知，慌忙的来到电梯门口准备截住试图逃跑的犯人。”
    “电梯里传来惨烈的嘶吼和尖叫声，那个男人似乎遭遇了极为恐怖的东西，随后是骨头碎裂，鲜血迸溅的声音，在电梯上行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电梯像是涂了一层红漆，脏器和血液结合的粘稠物不断滴落，凶手和布娃娃一起消失了……”
    老头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说，可看了一眼明小婉，耸了耸脖子，继续说道：“对讲机的另一头，在地下室的人听到凶手消失，现场只有惨不忍睹的血迹和破碎的脏器之后，同样不知所措。”
    “实习生们在值班室又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按捺不住打开了灯。”
    “那个消失的凶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少女尸体的面前，膝盖碎裂的跪倒着，身体僵硬而冰冷，像是死去了多时，粘稠的血液从下体不住涌流，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从肚子掏出了个大洞。”老头说到这里，神情已经开狰狞，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那个娃娃去哪了？”吴穹按捺住心中的恐惧，追问着娃娃的下落。
    “据说……在解刨尸体的时候，他们在凶手的肚子里找到了娃娃。”
    “然后他们洗干净了娃娃白裙子上的血，却发现白裙子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裙子。”
    “这不是最诡异的...”老头子深吸一口气，“最让我难以想象的是。”
    “凶手……是这个女孩的父亲。”

 第四十章 窗沿不散的阴

    值班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许久明小婉才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句“畜生！”
    拉着吴穹便要闯入停尸间。
    老头急忙拦住两人：“唉唉唉，里边摄像头瞧着呢，你前脚进去，保安后脚就得进来抓人。”
    明小婉脸色一冷，吓得老头赶紧闭上了嘴。
    紧接着，她整个人虚化成一道半透明黑影走入停尸房里头，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像是一道阴风吹拂进黑暗的停尸间，老头子目瞪口呆的瞧着明小婉缓缓消失于黑暗，有些哆嗦的瘫坐在椅子上。
    半响，明小婉突兀的出现在吴穹旁边，老头好似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椅子上蹦起，哆哆嗦嗦的摸着自己的心脏，估摸着自己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明小婉瞟了一眼惊慌未定的老头对吴穹说道：“那个怪物在窗户边留下了阴气，我去追踪它，你早点回家等我，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不等吴穹回应，明小婉再度化为一道虚影，消失在黑暗里。
    只留老头和吴穹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相对的两人，被门外忽然响起的脚步声惊醒。
    “估计是护士长疑心你们俩还没走，找下来了。”老头子话音刚落，值班室的毛玻璃上映出一个黑色扭曲的影子。
    吴穹迅速的躲在值班室铁门后面，那是窗口视角的死角。
    窗口被拉开露出护士长那张苍白的脸颊。
    “你侄子呢？”护士长面无表情的问道，那张冷淡的面颊似乎永远不会有其他的表情。
    “哦...哦，他们回去了。”老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安的答道。
    护士长皱着眉头就站在窗外扫视了空荡的值班室一圈，叮嘱道：“我下班了，多注意后半夜的风吹草动。”
    说完就直接离开。
    老头深深的呼出一句口气，转头对吴穹说道：“好了，你也快走吧，不然...”
    老头突然停住了，门边哪还有吴穹的影子，唯有那扇半开的铁门对外透出一丝光明。
    不慎明亮的地下车库里，吴穹悄悄跟着护士长，直到她面无表情的来到了一辆酒红色奥迪车旁。
    吴穹皱着眉头瞧着护士长打开车门，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问题。
    突然，吴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只见护士长从副驾驶里抱出来一个穿着t恤长裤的布娃娃。
    护士长冰冷严肃的脸似乎遇上了暖阳，瞬间融化成和煦春风的笑容。
    “儿子……不好意思啊，妈妈今天晚班，现在才下班。”护士长盯着一动不动的娃娃含笑说道，吴穹却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为什么她手里也会有个怨灵娃娃？”吴穹满脑子的疑惑和震惊。
    “妈妈今天就不开车回家了，妈妈牵着小旭的手，咱们可以在路上说着话，唱着歌，大手拉小手，慢慢走回家。”护士对着空气荡漾着暖人的微笑，她朝着虚空轻轻的伸手，仿佛黑暗中真的有一只小手牵住了她的手。
    吴穹下意识的跟了出去。
    树影婆娑，护士长有意远离人来人往的主路，一个人走在阴暗狭长的小路上，牵着一个不存在的人，吴穹远远的跟着，依靠两旁的绿树遮掩自己的身形。
    小路尽头的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护士长的脚步加快，等吴穹反应过来，小门已经被冰冷的晚风吹着慢慢合上了门框。
    吴穹眉头紧皱的推门而出，四周寂静无声，路灯昏黄的光在马路上留下一处处模糊的光晕，只有树影在摇动，护士长不见了。
    “她发现我跟踪了？”吴穹有些懊丧和茫然，左右张望。
    无奈叹息之间，吴穹忽然远远的瞧见正对面的漆黑树影底下，一个苍白的影子焦急的在阴影底下穿行，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原本被她紧紧捏在手中的娃娃消失了。
    护士长眉头颦蹙，阴郁的脸色和苍白的皮肤散发着诡谲的味道，她张皇四顾，像是丢失了什么心爱之物，脚底下踩着绿植底下的小颗粒砂石，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小旭……小旭你去哪了？”护士长轻声的朝着阴影中呼唤。
    忽然间，吴穹本能的感受到了背后似乎荡漾着丝丝凉意，突如其来的吹拂着自己的后背。
    “大哥哥！你为什么跟着我和我妈妈？”背后响起清脆而又冰冷的童声，吴穹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回头一看，一个眼眶血红，脸色紫涨，毫无生气的小男孩就这么虚浮的站在自己身后，他的五官似乎都荡漾着血丝，脖颈处，更是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这...这是藏在娃娃里头怨魂的真身。
    “你……我……”吴穹张口结舌，整个人心跳加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好歹经历了一些鬼怪灵异的事件，吴穹很快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假装平淡的对眼前的怨魂说道：“你是小旭么？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小男孩露出疑惑的表情，“找我玩么？”
    随即他期待的瞧着吴穹。
    吴穹一动不动，视线落在鬼魂下面，安静躺在地面的布偶娃娃，悄悄开启感应模式。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落日的余晖缓缓照进了窗子，小旭拿着手里的积木，小心翼翼的在地毯上搭建着自己的房屋。
    女人穿着套裙提着背包，匆忙的走到门口，此时的护士长虽然面露焦急和疲惫，至少双眼还透着光亮，她没有看向一旁独自一人玩着积木的小旭，迅速的推开门。
    “妈妈！”小旭朝着护士长呼喊道，他露出焦急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妈妈，“你不是要陪小旭过六一么？”
    护士长面无表情：“妈妈临时要加班，回来给你带玩具。”
    从头到尾，她只是忙着离去，直到关门都没有回望自己的儿子一眼。
    小旭捏着手里的积木，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的哭闹，大概是因为习以为常的缘故，微弱的余晖将他的小身子拖得好长好长。
    他重新搭建着自己的大房子，这一次，他的小别墅大功告成。
    “屋子里要有一家人才热闹呀。”小旭自言自语的站起身，从旁边拿起三个塑胶小人。
    “这个是爸爸。”小旭盯着第一个小人，“爸爸经常不回家，暂时先不放进去。”
    他将第一个拿起的小人放在一旁。
    “这个是小旭。”然后他拿起第二个小人，小心翼翼的将塑胶小人放入自己搭好的房子里，“小旭在玩……玩积木。嘿嘿。”
    “小旭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妈妈可以多陪陪他。”说着，小旭又拿起了最后的塑胶小人，轻轻的放在“小旭小人”的旁边。
    “妈妈今天陪小旭过儿童节。”小旭满意的看着自己搭建的一切，露出微笑。
    只是这短暂的快乐一如烟花，微笑慢慢的从小旭的脸上黯淡下来，他望着紧闭的门，怔怔的瞧着。
    画面到这里就突然一停，他知道，后面出现的，可能会是重点……

 第四十一章 明小婉受伤

    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片灰暗，吴穹茫然四顾，黑暗褪去以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医院之内，嘈杂的声音让他晕头转向，他看到小旭靠着墙壁，露出小小的脑袋，窥视着自己的母亲缓缓的在走廊上走过。
    他竟然一个人偷偷的跟随母亲来到了医院。
    他似乎想要开口呼喊自己的母亲，终究也只是远远的瞧着，在护士长背影消失的时刻，他慢慢的转过身，脸上浮现笑意。
    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些孩子，都被自己的爸爸妈妈牵着手，病痛让他们哭泣，父母抚摸着他们的后背，轻声软语的安抚，小旭一步一停留的看着那些孩子们的表情。
    他的眼睛里流淌着渴望，最终回头微笑的看了一眼。
    小旭的背影消失在路灯底下，夜色吞没了他小小的身子，吴穹慌忙跟上去。
    他找到了小路上形单影只的小旭。
    树影底下，忽然站出来一个黑影，他带着手套，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恶魔，突然从阴影中窜生出来，直接抓住了小旭。
    “住手！”即便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吴穹还是忍不住呼喊着，追逐着，黑影捂住了小旭的口鼻，在空无一人的小路飞奔，朝着黑暗逃窜而去，无论吴穹如何追逐，那影子和他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得黑暗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吴穹的眼前摆放着一张盖住了白被单的病床。
    殷红的血液，慢慢的从被单之中渗透出来。
    一个布娃娃从被单上跌落到潮湿阴冷的地面，小旭的灵魂出现在黑暗之中。
    “妈妈！妈妈你在哪呀？”泪水从小旭的眼眶里涌流出来，他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茫然张皇的想要在黑暗之中找到一条出口。
    “你被坏人害死了。”含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递过来，小旭颤抖着回头，他只能瞧见一团硕大的黑影在朝他说话。
    “不能让那个恶人逍遥人间，快去报复他，杀死他！”黑影厉声呼喝着。
    小旭拼命的摇头，他躲进了娃娃里。
    冰冷的黑影如雾气一般弥散消失，娃娃的眼角淌滴出清澈的眼泪。
    “我不想报仇，我只想回去……和妈妈在一块……”小旭吸着鼻子，黑暗渐渐降临。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另一边。
    “大姐……你不要在私发悬赏传单了。”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抓住了神情憔悴的护士长，她双目红肿，面容憔悴，状若癫狂，手里还拿着一摞传单。
    护士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挣脱了他的钳制，瞪大眼睛朝着对方厉声怒吼：“我一定要找到杀死我儿子的凶手！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穿制服的人面露不忍的神色，最后还是一把抢过她的传单。
    “对不起，公事公办。”他叹了口气，“你回家好好休息吧，案情有进展，我们第一时间通知。”
    护士长扶着墙壁，神情痛苦的蹲了下来，她茫然而又绝望的瞪着浅灰色的天空，流不出一滴眼泪，因为泪水早就流干了。
    “妈妈……别伤心啦。”这时，她忽然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声音，如同轰雷在耳畔震鸣，她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
    小旭的虚影朝着她微笑招手，护士长捂住了的嘴巴，整个人颤抖起来。
    “妈妈我回来了。”小旭的虚影扑了上去。
    护士长拥抱着并不存在的虚影，却感受到了儿子的存在，眼角缓缓流淌出稀薄的血泪，
    “好儿子，妈妈一定给你报仇。”
    “不！妈妈！我不要报仇，我能要你一直这么陪着我吗。”小旭嘴角扬起微笑，眼角的血泪依旧不停流淌。
    吴穹静默无语。
    只有生死离别，才能让人珍视身边的人么？他看着护士长，无可奈何的叹息。
    这，就是小旭经历的人生。
    吴穹回到了现实，小旭瞪大眼睛看着他。
    “大哥哥，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好奇怪！你要找我做什么？现在还没回答我呢！”小旭认真的说道。
    “我的事已经办完了。你是个好孩子。”吴穹微微一笑，将娃娃捡拾起来。
    “大哥哥！你不是坏人吧？”小旭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你要是坏人的话，可不许伤害我妈妈！”
    “哪有见面问人是不是坏人的。”吴穹笑着摇头，“你放心。”
    吴穹慢慢的朝着护士长走近，小旭小心翼翼的跟在吴穹的后边，生怕他做出什么对自己母亲不利的举动，而全心全意忙着找娃娃的护士长，竟然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在朝他靠近。
    “这是你的娃娃。”吴穹朝着护士长轻声呼唤道，后者悚然一惊，转头瞧见了吴穹手里的娃娃，面露喜色，小旭的虚影在黑暗中现身，朝着自己的母亲微微一笑。
    吴穹坦诚的看着护士长，将娃娃递交到了对方手里边，护士长迅速的抢过自己儿子的娃娃，紧张的让小旭的魂魄躲在自己身后。
    “谢谢。”护士长警惕的道谢，然后牵住小旭虚影的手，转身离开。
    吴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对母子离去，看到小旭给自己招手示意再见，忍不住露出微笑。
    “还是没有找到背后的真相啊！”吴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茫然的回头，吴穹缓缓的关上了小门。
    幽寂的黑暗中，吴穹和护士长在道路的两头渐行渐远，昏黄的路灯底下再次变得空寂。
    忽然间，路灯开始闪烁起来，昏黄的光亮明明灭灭，似乎掺杂进了别的颜色。
    血液一样的鲜红在两人曾经谈话的路灯底下闪烁，一团血红色的影子缓慢显出轮廓。
    血红色的裙摆，劈散的长发里头结着斑驳的血痂，鲜血从手臂崩裂的伤口不住流淌，原本光滑的面颊，此时如同开裂变形的烂橘子，腐烂血腥的味道在冰冷的空间里蔓延开来，她崩裂的伤口在阴暗的光线中慢慢合拢成一张少女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的注视着护士长和小旭离开的方向。
    闪烁着的路灯忽然爆裂开，昏黄和殷红的光线瞬间消失，穿着红色裙子的少女跟着消散在黑暗中，开裂的水泥路面上，只多出了一个安静的布娃娃，鲜红的衣裙被微风吹起，如同盛开的花，在幽夜里绽放血色的芳华。
    吴穹还没有到家，手机就响了，号码显示是“向冰”。
    “怎么了？追查到什么了么？”
    “嘶……”明小婉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但是言语间竟然透露着焦急和恐惧，“我…受伤了……你快回来！”
    明小婉匆忙挂断，吴穹一脸惊愕。

 第四十二章 废校怪谈

    明小婉的实力他是见过的，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能够打伤她？
    吴穹不敢细想，赶紧往回赶。
    打开门，吴穹就看到明小婉有些虚弱的躺在沙发上，整只右手呈现冻伤的紫青色，隐约有黑气冒出。
    吴穹赶忙拿来家庭药箱替明小婉疗伤，明小婉瞪大血红的双目看向吴穹，她眉头微皱，手上的伤痛似乎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吴穹，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再追查下去了。”明小婉语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吴穹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这个任务的危险程度其实已经完全超过了他预料。
    “好，你也累了，快休息吧，好在任务期限还有蛮久，眼下我就先停止追查。”吴穹无可奈何对着明小婉笑了笑。
    闭上眼睛，吴穹发现任务模块的面板似乎在跳动。
    主线任务竟然再次更新了。
    【大型主线任务：废校怪谈，废墟之中藏着绵延不散的怨恨，幽静的校园？还是恶鬼的摇篮？
    第一阶段：寻找悬河市第三中学旧址里的红色校服。
    限时：三天难度：两星失败惩罚：死亡】
    悬河市第三中学旧址？
    看着那两星难度，吴穹突然感到一阵心累，但依旧假装若无其事的扶着明小婉进房间休息，朝她温柔一笑便转身离开，将房门轻轻关闭。
    坐在沙发上，吴穹在黑暗中独自盯着任务面板发愣。
    片刻之后，他还是自暴自弃般的起身带着自己的背包匆忙下楼。
    只是楼道间的脚步声还未消散，冷风像是无形的手轻轻的推开了门。
    寂静无声，茶几上的娃娃仿佛也在安睡，冷风吹拂着它粉色的裙摆。
    它，突然睁开了眼睛。
    导航上没有悬河市第三中学旧址的具体位置，吴穹在网上查到的答案也只是说学校在长乐山附近的大方坪。
    末班车停在大方坪之后匆忙离去。
    柏油马路朝着前方延伸到看不见的位置，却见不到一辆车，唯一在耳畔萦绕的声响，是恍惚的鸟鸣，吴穹不知道是什么鸟在头顶飞过，只看到阴暗的云层底下穿过零星的阴影，似远实近。
    好半晌，昏黄的车灯从远处的尽头与吴穹擦肩而过。
    两边的民宿和商铺透着难以言表的安静，进进出出的人像是恍惚而沉默的影子。
    吴穹找到了一家便利店，向老板娘询问三中的旧址具体的位置。
    对方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瞪了吴穹一眼，也不说话，将他轰出了店铺。
    他注意到，在自己被轰出来之后，周围的人似乎也朝自己露出了疑惑和警惕的眼神。
    “大叔！”他拦住旁边一直盯着自己的秃顶老头，对方立刻缩着头转身离去了。
    环视四周，听到动静的人都像躲避灾星一样的躲避问路的吴穹。
    叹息一声，求人不如求己。大方坪屁大点地方，大不了找到天亮。
    一个小时之后，他在道路尽头处找到了一张锈蚀了的指示牌。
    吴穹眉头紧锁的朝着目的地迈进，头顶掠过的飞鸟似乎在阻拦着他前进的步伐，笼罩的阴云和道路尽头用残砖碎瓦铺就的废墟连接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像是目视着文明毁灭之后的世界。
    学校旧址好似被炮火犁过一遍，全是断壁残垣，这些房屋的‘残肢断臂’就这么寂静无声的躺在荒野里。
    脚踩在断裂的砖块和钢筋之上，四下无人，冷风呜咽。
    那些还立着的断墙断柱，犹如一个个僵死的人影，苍白的皮肤寸寸剥落，偶尔有蟑螂从阴暗的脚底爬过。
    吴穹打开了手电筒，夜晚的冷风总是格外的醒神，他瞪大眼睛在碎砖瓦砾之间翻找着可能存在的校服。
    翻开沉重的砖块，露出漆黑潮湿的泥土，空气中荡漾着腐烂腥臭的味道。
    淅淅索索……
    有什么东西滑过了吴穹的脚边。
    “哐当”一声，他慌忙的将砖块扔开，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疯狂跺脚。
    是老鼠吗？那触感很奇怪。
    不对。他踩到的不是有着油亮灰毛的大老鼠，而是更加绵软光滑的东西。
    手电筒缓缓的转过去，似乎是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在墙角下蠕动。
    手？！吴穹冷汗直冒的揉了揉眼睛。
    那东西似乎停止了蠕动，就像是钻进了洞中的老鼠，吴穹哆嗦着走过去，他闭着眼睛掀开了墙角底下的几十块碎裂的砖块。
    一只苍白的手就像从墙根里生长出来了一般，软软的翻滚出来，吴穹吓得尖叫出声。
    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胡乱晃动，等吴穹的情绪平复下来，微微睁眼，那只是校服的一截衣袖罢了。
    甩了甩发软的手，吴穹还是鼓足勇气将墙角的校服掏了出来。
    只可惜，这件沾满泥泞和砂砾的校服，经由多年的雨打风吹，从深蓝色褪成了天蓝色。
    忽然间，吴穹只感觉背后一凉。
    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吴穹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回头。
    黑暗中空无一物，他却仿佛感受到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渗人感觉，慌乱的左右顾盼，冷风呜咽之中夹杂着零星嘶哑的乌鸦鸣叫。
    教室废墟里有东西，手电筒缓缓的举起。
    一个苍白的圆形物一闪而逝。
    “把我的……校服……还给我……”冷风的呜咽里似乎夹杂着冰冷的人声。
    咔啦咔啦……是碎石被地面冒出来的东西推开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要从地底下长出来了。
    吴穹再也不敢多想，慌忙的扔开校服，拔腿想要溜开，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住他的脚踝，吴穹直接在碎石碎砖堆砌的地面摔倒，手臂被划伤了好几道口子，吴穹想要起身，幽寂的缝隙里似乎伸出来一只灰白黏湿的条状物从他的伤口上滑过。
    吴穹几乎四脚着地的向外翻滚出去，身后忽然传来奇怪的尖啸声，然后就是碎石爆响四散的声音。
    他听到诡异的尖叫声，然后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最后一切都归于沉寂，吴穹将手电筒照过去，那个东西不知是藏起来了还是怎么着了，竟然不见了。
    惊魂未定的吴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吴穹躺在柔软的泥土上不住喘息，那个藏在废墟里的怪物没有追过来，吴穹趁此机会休息了一会。
    只是还没有等吴穹安宁片刻，诡异的尖啸声再次从身后响起。
    一个柔软的东西搭在了吴穹的肩膀上。
    他整个人一阵哆嗦，转头瞧见的却是……怨灵娃娃。
    “你竟然偷偷的又出来了。”怨灵娃娃的身上发出明小婉愠怒的声音。
    “你这算什么？前脚出了狼窝，后脚又跳进了虎穴。”明小婉朝着废墟回头，藏在暗处的东西停止了蠕动，“刚才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吴穹安静的听着明小婉对自己的责骂，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
    废墟之上诡异的回荡着少女的斥责声，吴穹心中竟然涌出暖意。
    吴穹看着明小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回去吧。我这任务还没做完呢！”
    “又要抛下我？”如果娃娃有表情，现在应该是腮帮子气鼓鼓，“是不是男人都这样？”
    “我只是不想你跟我一起遇险。”
    “说的好像你有能力应对危险一样。”
    被无情拆穿的吴穹只有苦笑。
    他撑着身子想要起身，结果手掌按到了一出柔软的凹陷。
    脚印？吴穹定睛看过去。
    手电筒的照射下，一行清晰的脚印，从吴穹的眼前一直延伸到树林之中。

 第四十三章 代入者

    吴穹顺着脚印寻找，终于在废墟的尽头，森林的边缘发现了一个穿着天蓝色校服，头破血流的男生，睁着无神的双眼注视着幽暗的虚空，头顶的树皮上黏连着血肉脑浆。
    看起来像是自杀。
    他的手里抓着一件血红色的校服，与他身上的校服迥异。
    吴穹迫不及待的将红色校服从尸体的手上抢过来，空气中荡漾着血腥味，这不是染料染就的红色。
    “血。”怨魂娃娃状的明小婉皱起眉头，“这衣服藏着浓重的怨气，你小心点。”
    吴穹点了点头，开始仔细打量起手中的校服，后领的标签上绣着人名，勉强辨认出“唐瑶”两个字。
    很像女生的名字，不过这件校服却被一具男性尸体攥在手里。
    吴穹下意识的感觉衣服里可能有东西。
    提心吊胆的在口袋里摸索，果然在兜里找到一张沾满血痂的硬卡，卡的背面有别针，吴穹强忍着恶心将带血的硬卡掏出来，用指甲盖抠掉硬卡正面的血迹，露出一张清秀的男生的脸。
    【萧森：高三（8）班】
    这是一张校牌，透着诡异的冰冷，吴穹觉得自己更像是捏着一张刀片。
    鲜血淋漓的脑袋和照片上神情静谧的脸重叠在一起，正是脚下自杀男生的校牌。
    冷风幽咽的声音让吴穹下意识的环顾四周，不过手电筒的光照下只有黢黑的树干静立不动。
    “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废校怪谈】第一阶段！奖励尖叫值500。任务第二阶段开启：进入另一个世界，找到并进入高三（9）班的教室。限时：3天难度：两星失败惩罚：死亡”
    系统的提示音让吴穹回过神来，进入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周围的黑暗好似潮水般涌过来，将他团团淹没。
    “吴穹！”意识模糊之间，吴穹似乎听到了明小婉的呼喊。
    口水粘着书桌，他发觉到脸贴着冰冷的硬木，意识交接的空档期仿佛一个轮回那般漫长，又像是眨眼一瞬，顷刻间便清醒过来。
    桌上镜子里的吴穹和校牌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我变成萧森了？吴穹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和脸，意识是自己的，身体是别人的。这就是所谓的“进入另一个世界”，再来一次魂穿？
    不过书桌上安静躺着的怨灵娃娃打消了吴穹的疑惑，自己还在任务之中。
    “怎么回事？”明小婉惊异的站起身，不可思议的瞧着已经变成了萧森的吴穹。
    吴穹摸了摸自己的兜，带过来的手电筒也还在，看来系统给的物品也能跟着他穿梭过来。
    吴穹还在疑惑，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严厉的女声呼喝道：“小森！现在11点了！你该做物理习题了！马上！”
    紧接着是钥匙急促转动门锁的声音，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吴穹面前，楞把他吓了一跳：“我说了！不准把门反锁！”
    吴穹下意识的藏起了娃娃。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羹汤。
    “听话！把补脑偏方喝了。十二点之前必须做完习题睡觉！明天不准迟到！”将补品放置到自己儿子面前，眼前这个女人脸上没有显露出多少关怀的颜色。
    也没等吴穹有什么回应，女人直接转身离去，生硬的关上了门。
    物理习题？吴穹看到了书桌上厚厚一摞的习题集练习册，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他发现那些书本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吴穹将底下压着的东西掏了出来，是带锁的日记本。
    “恭喜宿主找到隐藏任务物品：萧森的日记本，解锁密码是516。”
    翻开日记本，一张一寸见方的小照片跌落下来，吴穹小心翼翼的将寸照放在手心，照片上是一个长发披肩，看起来娴静温柔的漂亮女生。
    原来是思春日记。这个女生很有可能就是唐瑶……
    日记的内容只有一页。
    【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巨大的牢笼之中，到处都是无形的枷锁，它们被冠以“爱”和“规则”的名义，我只能带上面具，去做我根本就不想做的事情。多想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鸟，能飞到她的身边，可是我……什么都不敢……】
    往后一翻，却直接卡壳，直接显现一段话来。
    【日记内容随着任务进度逐步解锁】
    日记里藏着系统提示很出戏。
    吴穹原打算半夜翻窗出去，直接跑到学校找到高三（9）班的教室，结果他发现窗子竟然被萧森变态的老妈反锁。
    我去，关犯人也得留个通风口吧。
    好在那个女人没有再进来，或许觉得平时听话的萧森绝对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吧。
    一觉到天亮，吴穹赶忙背上明小婉去了萧森记忆中的学校。
    趁着早自习尚未开始的时间，吴穹在走廊里来回穿梭。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五楼是高三（1）班到（8）班，六楼是（10）到（16），再往下是高二学生的教室。
    高三（9）班去哪了？
    满腹疑虑的吴穹抓住一个快到教室门口的小胖墩随口说道：“问你件事……你知不知道高三（9）班的教室在哪？”
    小胖子愣住了，他狐疑的看向吴穹。
    “萧森，咱们年级……没有（9）班。”
    “没有？为什么？”吴穹很是莫名其妙，这可是任务的关键。
    “从高一分班，就没有分（9）班出来，没有就是没有。不过我知道你在问什么。”小胖子神秘兮兮的将声音压低，“咱们学校一直有个传说。”
    “据说到了凌晨十二点，只要你端着蜡烛，闭着眼睛在六楼的楼梯上一边数台阶一边往上走，等你数够了十三阶，再睁开眼睛，你就会进入到不存在的第七层。”
    “也许，你要找的这个高三（9）班就在那呢？”看到陷入沉默的吴穹，小胖子不知怎么的感觉有几分渗人，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对于小胖墩的离开，吴穹没有其他表示，全身趴在栏杆上，眼底闪烁着微光。

 第四十四章 并不存在的第七层

    午夜十二点，整个教学楼早已人去楼空，沉默的伫立在黑暗里，宛若潜伏的怪兽，让人不敢直视，不过今晚一道微弱的火光却在教学楼里亮起。
    狭长的楼道刮起阴冷的风，蜡烛微弱的火光在阴暗之中跳动，吴穹注视着空无一物的黑暗，一手抓紧藏着明小婉魂魄的怨灵娃娃，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一……二……三……”
    风声甚至盖过了脚步声，吴穹有些忧虑蜡烛被吹灭，让明小婉帮忙瞧着。
    风声渐渐偃旗息鼓，忧虑显得有些多余。
    “四……五……六……”
    风声的呼号慢慢沉降下来，四周只剩下了如同喘息一般轻微的风声和吴穹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七……八……九……”
    楼道静谧无声，明小婉没有说话，吴穹还是紧张的停下来，他不敢睁开眼睛怕前功尽弃，只是心中的紧张感不知不觉的升腾。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轻微的在头顶的地板上响起，像是有人在嬉戏打闹。
    可六楼通往顶楼的门是锁着的。
    一个哆嗦，蜡油滴到了手上。刺痛缓和了他的恐惧。
    吞咽着口水，他只能硬着头皮前进。
    明小婉仍然没有出声。
    “十……十一……十二……”
    这里应该有一扇铁门阻隔吴穹前进的步伐的，在尝试这场仪式之前，吴穹在楼下数过。
    伸出手，什么都没有摸到，就连脚步声也消失了，吴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前面似乎一片安静？
    不对！好像还是夹杂着别的声音，就在耳畔，那声音很轻很轻，要仔细听才能辨别出来。
    好像...好像人的呼吸声，许多人的呼吸声。
    恐惧好似蒸腾的热气，瞬间填满他的心房。
    但他不敢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前后左右都站着许多人，那些嬉闹的脚步声在他们靠拢自己之后便停滞了，现在他们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明小婉没有说话，但是它动了，怨灵娃娃的小手在吴穹的手背上滑动着。
    她似乎在写字。
    不……要……睁……眼……
    吴穹张大嘴巴，却不敢发出声音。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也许完成任务之后，一切未知的恐怖都将在系统的提示音中烟消云散，是的，往常的应对任务的经验给了吴穹信心，他迈出了最后一步。
    “十三……”
    蜡烛熄灭了，吴穹感觉自己一脚踩到了什么滑腻的液体。
    血？惊异和恐惧之间，吴穹哆嗦着站上了第十三层台阶，有些东西他不敢细想下去，再往上一步，就是狭长的回廊了。
    吴穹站定了很久后，才鼓足勇气睁开眼睛。
    入目处依旧只是一条普通的走廊，回首望去，往下的楼梯遮蔽于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来路。
    耳畔的呼吸声消失了，那种被人盯着的压抑感也不见了，这里并非吴穹想象中的充斥着魑魅魍魉的异度空间，反倒是透着难以言喻的静谧。
    走廊里甚至还亮着灯，散漫的灯光透着懒意洋洋，似乎有朦胧的影子在微弱的光线下穿行，仔细看又不真切，用微光手电筒却照不到任何东西。
    “这里阴气很重，不管你要找什么，快点动手。”明小婉忍不住提醒道。
    狭长的回廊里只剩下吴穹的脚步声了。
    仪容镜中反射出吴穹紧张而苍白的脸，在左顾右盼的前行。
    一道扭曲的影子跟在他的后面，连明小婉都没有察觉，只是在镜面之中闪过一抹异色。
    旁边的教室都开着门，门框上滴落阴冷的水珠，上边没有班级门牌，门外的光投射进去，阴惨惨的雾气渗透出来，黑暗中似乎潜藏着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走动，手电筒的光亮照过去，雾气萦绕着或整洁或散乱的课桌，课本整整齐齐的翻开到同一页，黑板上还留了一半的板书，粉笔的灰尘散落在雾气中间。
    似乎有人前一秒还在上课，后一秒又因为吴穹的到来而隐没。
    也许那些死去的人从未真正离去过，每天在这里重复他们生前的生活。
    吴穹有些不安的移开手电筒，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在走廊的尽头，吴穹终于找到了一张挂着班级门牌的教室门。
    高三（9）班。
    吴穹迫不及待的踏入了门中。
    雾气若有实质，吴穹觉得地板有些说不出的粘脚，空气中荡漾着腐烂发霉的味道，在冷风中打转，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眼前的教室一片狼藉。
    破碎的桌椅和撕裂的书本随意丢弃，墙角染上了一层黑绿色的霉菌，破碎的黑板上用鲜血写着扭曲的字迹，触目惊心。
    “去死吧！被强坚的烂货！”
    吴穹被黑板上的血字吓了一跳，很明显，吴穹怀中的娃娃也感到不适。
    “冷静冷静！”吴穹柔声的安抚着明小婉，眉头紧皱的他下意识的想要擦拭掉上面的血字，他轻轻的拿起黑板刷，却发现一张被压在下面的照片。
    这是一张毕业照，吴穹将照片翻到了正面，照片似乎拍了很久，有些泛黄，上面的人脸有些模糊，但是底下标注了“高三（9）班毕业留存”，还写着所有照片内学生的名字。
    吴穹忽然注意到了一张眼熟的女生面孔。
    唐瑶。
    照片上唐瑶的神情木然呆滞，双目无神，仿佛被掏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吴穹下意识的扫向黑板上的内容。
    回头再看照片。
    却发现照片里的唐瑶消失了。
    而她空缺位置旁边站着的几个女生的额角都显现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红的裂缝。
    刚刚明明没有这些的啊，吴穹不确定的揉了揉眼睛。
    那些裂缝不但没有消失，反而逐渐扩大，吴穹紧张的拎起明小婉：“这怎么回事？”
    裂痕一点点延展开，像是瓷器的冰裂纹，在照片苍白的脸孔上蔓延，吴穹甚至能看到鲜血在伤痕里涌动。
    “奇怪！我没发现异常啊！”明小婉也吃了一惊。
    惊疑不定之间，吴穹发觉，殷红的血丝，真的从照片里流淌出来，滴落在他的手上。
    却没发现自己身后，一道狰狞扭曲的影子正渐渐的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第四十五章 绝命教室

    一个披着蓝色校服，皮肤灰白，脑袋凹陷的怪物伸长了自己断裂变形的血手，朝着吴穹飞扑过来。
    “小心！”身后的明小婉尖叫出声，吴穹下意识的扔掉照片，一个翻身躲开了这致命的“拥抱”。
    只是还没等他站稳，窗帘边忽然扭动出一个人形，鲜血渗透厚厚的素色窗帘，另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尸，拖拽着自己断裂的右腿，抬起她血肉模糊的脸，从另一边朝吴穹扑了过来。
    眼看吴穹就要陷入这些怪物的魔爪，一旁的怨灵娃娃直接从他的手中飞出，一把撞开了两个扑过来的怪物。
    “跑！”明小婉厉声呼喝，吴穹果断朝着门口跑去。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原本他和教室门相隔不到五步，他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门奔跑，反倒和门的距离越拉越远，整个空间像是被吹开的泡泡，膨胀变形。
    整个教室扭曲变形，门和窗户消失不见，原本靠近走廊的墙壁突兀的冒出来五扇扭曲的房门。
    “怎么回事？”吴穹惴惴不安的四下张望，握住手电筒的右手不自觉的捏紧。
    “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废校怪谈】第二阶段！奖励尖叫值100。任务第三阶段开启：找到离开高三（9）班的教室门。限时：10min难度：两星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教室里只一扇门通往人间，其他门朝向地狱，想清楚了才能原路返回。”
    吴穹还没来得及叫骂，地面上忽然冒出来一只鲜血淋漓的惨白鬼手，直接抓住了吴穹的小腿，他发了疯一般踢开鬼手，惊慌失措的逃开，转身的一瞬间瞟了一眼身后的怪物，吓得肝脏似乎都不堪重负般的疼痛起。
    那是一只劈散长发，下半身被完全摔碎，拖长血迹只靠双手前行的怪物，她不依不饶的朝着吴穹尖叫着，追赶着，而此时的明小婉被三只怪物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追与逃之间，吴穹感觉身后的怪物越迫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脚底下那双如蛇一般扭曲梭行的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裤脚。
    妈的！
    吴穹面色苍白，满头冷汗，随手抄起身边的椅子，一边高喊着佛祖保佑无量天尊之类的胡话，闭着眼睛反手对着即将扑到自己胸前的怪物狠狠的砸了下去。
    “啪！”
    破旧的椅子不堪重负，在剧烈的碰撞中直接散架。
    身下响起了扭曲的哀嚎，怪物竟然被一椅子掀开，一路翻滚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是有肉体的！
    吴穹惊异的甩开只剩靠背的木椅，根本没胆子乘胜追击，捂着自己满是冷汗的额头，亡命的朝着五扇门逃去。
    这时候，拦在他前边不远处的一张课桌忽然颤动起来。
    疲于奔命的吴穹起初尚未察觉前方的异常，直到桌子的木腿因为剧烈颤动而忽然碎裂，课桌应声落地，吴穹才注意到这桌子的不同。
    身后的怪物并没有因为木椅的击打而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更加疯狂的嚎叫着，几乎是用自己长指甲的血手在瓷砖上一路刨行了过来，留下无数狭长的划痕。
    离那五扇门只差最后五六米的距离，吴穹喜出望外。
    黑色的长发，从断了桌腿的课桌里面伸了出来，如同摇摆的黑色柳枝，诡异的伸展出了她稀疏而柔顺的枝条，在吴穹发现前面不对劲的时刻，柔顺的长发如同毒蛇一般的捆扎住了吴穹的脚。
    吴穹被一股巨力拖拽着直接摔倒，他惊叫着不住挣扎，连忙抓住旁边的桌角试图延缓拖拽，课桌直接翻倒，里面的书本纸笔全部倾倒出来，随着吴穹的一路滑行而漫撒出来。
    “吴穹！”远处的明小婉目击到了吴穹被长发拖拽的一幕，惊叫着甩开纠缠她的怪物，布娃娃抖落一身的血污，粉红色裙边上似乎染了一丝鲜艳的血色。
    她直接落在追逐吴穹的怪物身后，踩着她苍白脸颊朝着吴穹弹射过去。
    挣扎之中的吴穹和课桌里藏着的东西越隔越近，他看到课桌里密布的发丝犹如虫巢之中躁动的线虫，他觉得自己会被拉进去，然后这些尖锐细长如同有意识一般的发丝会刺入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血肉吸干的只剩下一副皮囊。
    亡魂大冒之间，吴穹看到发丝底下藏着的那张苍白的脸，她的眼中露出兴奋到了极致的神情，如同在蛛网边缘目视猎物的蜘蛛，眼珠的血丝似乎也跟着跳动，几乎看不到瞳孔。
    在她伸手即将抓取吴穹的肩膀的生死一瞬。
    怨灵娃娃如同柔软的炮弹，直接落在了怪物和吴穹面对面直视的中间。
    吴穹注意到怨灵娃娃的裙边似乎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纽扣眼睛里似乎跳动着诡异的火焰，她直接冲进了课桌里，钻进了怪物扭曲的嘴巴之中。
    拖拽着吴穹的发丝如同受惊了的蛇，迅速松开束缚，剧烈的扭动着。
    吴穹不敢停留，他只有马上出去，完成任务才能救下自己和明小婉，身后的尖叫咆哮声越来越近，吴穹知道那四只怪物全部涌上来了，距离任务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分钟，脚踩在地面上渗出的血迹，差点打滑摔倒，吴穹几乎要手脚并用。
    身后传来课桌的碎裂声响和诡异的尖叫声。
    明小婉在呼痛！
    吴穹不敢回头，但他脑子里却涌现出五只怪物分别抓住娃娃的头部四肢，将她彻底撕裂的画面。
    “你快走！”明小婉的呼喊似乎带着颤抖。
    她几乎是用尽自己的身体和力量阻挡住这满教室的凶残恶灵。
    一定要冷静！
    吴穹抬起头，五扇门就在他眼前一字排开。
    它们都保持着教室门的样式，而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
    吴穹听到了顶楼阴冷诡异的罡风，来自黑夜的冷空气似乎能穿越门墙，推阻着吴穹前行的脚步，明小婉的尖叫声和身后怪物的狞笑声此起彼伏敲打着吴穹脆弱的心房，而时间已经剩下不到一分钟。
    赌一把！
    吴穹颤抖着向第一扇门的把手伸过去。
    门墙更像是虚幻之物，吴穹已然能感受到来自夜空的阴冷罡风敲打脸庞。
    不对！
    下意识的警觉让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教室里有五个怪物，出口有五扇门，吴穹意识到了这当中的诡异联系。
    教室里只有一扇门通往人间，其他的门朝向地狱，想清楚了才能原路返回。
    这五个怪物各自伤的七零八落，看起来像是……从高楼中跌下去的。
    而不存在的七层原本的位置其实是顶楼。
    “恐怕这五扇门没有一扇是真正的出口！”吴穹恍然惊醒。
    推开门把，阴冷的罡风吹拂在脸上，原本的地面一下子消失，幡然发觉自己正在夜空之中不断下落，哀嚎声中发出重物撞击水泥地的声音和骨肉断裂的奇妙脆响。
    这画面让吴穹打了个寒颤。
    可是出口在哪？
    明小婉的哀嚎已经很微弱了，而任务面板的显示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十秒。
    吴穹脑子里响起任务提示的最后一句话：想清楚了才能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

 第四十六章 多嘴多舌的人

    打火机在手掌的遮挡下跳跃着微弱的火光，吴穹在凛冽罡风中点燃蜡烛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
    风声，哀嚎声，尖叫声，狞笑声，通通融化在闭目不动的黑暗中，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十三。”吴穹一抬脚，没有碰到门板，而是踏在了虚空之中，冷汗冒下，他鼓起最大的勇气将脚板落下去。
    他踩到了狭长的台阶。
    “十二……十一……十……”吴穹又听到了那些在身旁的呼吸声，这一次，他内心的恐惧似乎被抽干，剩下的，只有平静。
    任务倒计时的声音和他的脚步声似乎同步在了一起。
    蜡烛熄灭在黑暗中。
    周围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吴穹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
    “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废校怪谈】第三阶段！奖励尖叫值100奖励特殊消耗品：幻象碎片1块，奖励道具：染血的毕业照。任务第四阶段开启：让多嘴多舌的李明奇存活。限时：无限时难度：两星失败惩罚：死亡”
    【幻象碎片：1/6特殊消耗品】
    【备注：集齐幻象碎片后会有惊喜发生】
    【染血的毕业照：特殊道具】
    【属性：该毕业照内存留的怨念将产生特殊的幻象，请谨慎使用】
    【备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传来课本翻页的沙沙声，这个时候你需要马上掉头离开】
    吴穹看着手中的娃娃，心疼内疚到了极点。
    现在明小婉肯定很疲惫，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吧。
    楼道口晃动着手电筒的光亮和此起彼伏的热闹叫喊，吴穹下楼之后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萧森眼神冰冷的母亲。
    因为萧森彻夜未归，他的母亲急疯了，带着人到处寻找他的下落。
    最后还是那个小胖子在萧森母亲的追问下告诉她，萧森此时正在学校玩通灵游戏。
    在人前，萧森的母亲一言未发，保持着死寂一般的沉默，回到家中，迎接吴穹的就是一连串的大嘴巴子，打得他蒙头转向，眼冒金星。
    要不是怕影响任务进度，吴穹当时就打算还手了，最后只能无奈的捂着通红脸颊跪在搓衣板上。
    “今晚不准睡觉，明天也别去上课了，在家反省一天。以后再敢不听话，我打断你的腿！”
    然后这个女人就这么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神情不变的盯着吴穹跪搓衣板。
    吴穹是没想到，前半夜让教室里的脏东西折腾，后半夜还得被萧森的老母折腾，膝盖痛的像是要和自己的双腿分离，可是他不敢动弹，因为稍有动弹，鸡毛掸子就抽脸了。
    直到这个女人自己支撑不住回去睡觉了，吴穹才咬着牙从搓衣板上滚下来。
    他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的爬到书包旁边，将怨灵娃娃拿出，小心翼翼的盖在被子里，然后瘫软的掏出了今天的任务奖励。
    染血的毕业照没有任何异常，本身也只有在特定的场景才能发挥功效，只是吴穹注意到毕业照的背景，正好是萧森上课的那栋教学楼，底下的花坛和空地一模一样。
    将照片扔到一边，吴穹掏出了幻象碎片，碎片本身是某个陶瓷人偶的脑袋，一个带着骑士头盔的人偶脑袋，边沿还有些扎手。
    就这么盯着这个人偶脑袋，吴穹似乎在黑暗之中听到了诡异的呼喊声。
    呼喊奔逃，撕裂声带的尖叫，吴穹小心翼翼的张望四周，黑暗中一切都保持沉寂，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而是这碎片似乎要传递什么东西给他。
    吞咽着口水，吴穹闭上眼睛，微弱的幻听和画面一下子清晰起来。
    学生们惊慌的从教室之中涌出，从顶楼俯瞰下去，他们就像是涌动的黑色蚂蚁，抬头看着上方不住的尖叫惊呼。
    一个披着校服的女生，脸色苍白，神情疲倦，脚步虚浮，她眼神空洞的站在顶楼的边沿，似乎在喃喃自语。
    顶楼的楼道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对不起……”她瑟缩的眼神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嘴唇微微发抖。
    忽然间，女生的肩头微微的抖了一下，她空洞的眼神之中似乎融入了什么。
    然后她缓缓的回头，披散的发丝在风中凌乱起舞。
    穿着衬衫的男老师从楼道口冲了出来。
    “快回来……”罡风似乎阻隔着老师们救人的脚步。
    她裂开嘴唇，露出诡异的微笑，那一瞬间，吴穹觉得对方也在注视着他。
    轻盈的身体如同小鸟投入云端，只是她没有翅膀，校服翻飞，沉重的身体率先坠地。
    “砰！”的一声，发出死亡的闷响。
    血液沿着断裂崩开的伤口缓缓流淌出来，浇灌着花坛里的泥土。
    那一瞬间，吴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影子在顶楼的边沿出现。
    穿着红色校服的影子，在女生堕楼之后一闪而逝。
    唐瑶？
    手指一阵刺痛，画面消失，吴穹下意识的甩开了幻象碎片，他被陶瓷人偶的锋利边缘给划伤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消失的高三（9）班，还有穿着红色校服的唐瑶。
    小心翼翼的将沾着血迹的陶瓷小脑袋包好收回自己的书包，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吴穹发现书桌上的日记回到了昨天的位置。
    里边的内容更新了。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期末表彰大会，我和她同时在后台准备着演讲稿。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优雅美丽的女生，对视的那一刹那，两个人同时脸红到了耳根，之后我们陷入了微妙的沉默状态。
    上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想在梦游，脸色苍白的盯着话筒，空白无物的大脑里只盘旋着她脸红的样子。】
    ......
    在家反思了一天的吴穹（萧森），在第三天急急忙忙回到学校，寻找任务第四阶段的目标。
    不过吴穹怎么也没想到，系统让他保护的“多嘴多舌的李明奇”，竟然就是那个被自己逮住的小胖子。
    更奇怪的是，小胖子今天竟然不在。
    “他请病假了。”班长朝着空座位一戳，他很奇怪平日里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萧森竟然会打听李明奇这个大嘴巴的动向。
    吴穹担心小胖子可能已经遭遇了某种力量的妨害，急忙收拾书包离开，去往小胖子家。
    小胖子的母亲，一个穿着短衫的微胖女人给吴穹开了门，她的眉眼之中藏着深深的忧虑之色，看来情况不大妙。
    “同学……不好意思……”女人想把吴穹拦在门外，但是吴穹硬生生挤了进来。
    他听到房间深处传出微弱的呻/////吟声，完全不顾身后女人的阻拦，直接闯入了小胖子的房间。
    “啊啊啊啊……”
    小胖子用被子蒙着头，哆嗦着，颤抖着，像是抖动的肉团。
    吴穹猛地掀开小胖子头上的被子，眼前的景象吓了他一跳。

 第四十七章 拔舌长廊

    小胖子眼神痛苦而茫然，他的舌头不由自主的拖长，隐约呈现断裂的状态，鲜血和口水抑制不住的从嘴里流淌，他整张脸似乎也跟着拉长，苍白而扭曲。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硬生生的将他的舌头扯下来一般。
    小胖子昨天晚上应该遭遇了什么东西。
    吴穹面色凝重的转头看向小胖子神色焦急的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震慑于吴穹严峻的的神情，对方只是紧张的摇摇头。
    “我半夜听到儿子在房间里喊叫，着急忙慌的过来一看，他满嘴的血，舌头像是要掉出来一样，医生说是有人拔过他的舌头，可他房间门窗紧闭，哪有人呢？”小胖子的母亲哆哆嗦嗦，对眼前的情况手足无措。
    吴穹眯缝着眼睛，掏出了微光手电筒。绿油油的光亮在昏暗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惜感应模式无法开启。吴穹从书桌上拿起笔记本和水性笔。
    “告诉我你碰到了什么。写下来。”
    “啊啊啊啊！”小胖子嘴里乱叫着，拼命扭动，拼命摆手，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躲起来，来自舌头的痛苦让他难以忍受，想要继续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却被吴穹一把拉住。
    “不想死就听话照做！”吴穹神情严厉，小胖子被震慑住了，停止了无意义的呻·吟。
    小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颤颤巍巍的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遭遇。
    “昨天我做梦梦见自己在一个狭长的走廊上逃命，一个穿着校服，舌头拖得老长，长发盖住眼睛的怪物在背后不停的追我……”
    “我逃不过，最后它骑到了我身上，直接抓住我的舌头，用力朝外面拔。”
    “然后我就被痛醒了，流了满嘴的血……”小胖子写完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胖子气喘吁吁的扔下纸笔，苍白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难看，估计是回想起昨天的噩梦了。
    藏在吴穹书包里的明小婉发出微弱的声音。
    “这房间里没有被脏东西入侵过的痕迹。”明小婉虚弱的声音中透着某种忧虑。
    没有入侵到这里，却能在噩梦里将小胖子的舌头生生扯到断裂的边缘，很强。
    “这种长舌头的东西，生前多半是因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导致死于非命，找上小胖子，多半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它会入梦，那东西的本体根本不在这里。”明小婉疲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我不是它的对手。”
    情况瞬间变得严峻起来，吴穹眉头微皱。
    如果对方在梦里对小胖子动手，自己根本毫无应对之法。
    “操！”
    吴穹忍不住在心底怒骂一声，有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也有对于死亡的恐惧。
    “特别提示：宿主剩余尖叫值2691，可进行高级惊吓盒抽奖，高阶道具能极大提高任务生存率。”
    系统突然的提示吓了吴穹一跳，但反应过来的他被惊喜包围，宛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个稻草。
    对啊，还有系统可以抽奖啊，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呢！
    要不是旁边有人，真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巴掌，吴穹连忙抽取了两次高级惊吓盒......
    【j先生的外科手术刀：特殊道具】
    【属性：可发动精准切断——100%切断目标。冷却时间24h】
    【负面属性：持有手术刀的人将一定几率被j先生的残念操控】
    【备注：细细聆听，鲜血漫过冰冷刃锋发出的声音里，跳动着天国的美妙韵律】
    【荒芜心灵：被动技能】
    【属性：在宿主陷入极度恐惧之时发动该技能，宿主的恐惧感将彻底消失，持续5min。冷却时间8h】
    【备注：风暴无法在荒地肆虐】
    抽到的东西似乎都还不错，吴穹紧绷的面容稍微放松下来。
    “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招惹上那怪物的！”吴穹皱着眉头盯着小胖子，“昨天你都做过些什么？还有，梦里的那个长廊，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小胖子愣了愣，思考的时刻，疼痛似乎有所减轻，他的母亲擦拭着他嘴角的血水和口水。
    “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了，我平时虽然有点大嘴巴，但也没害过什么人啊。不过你说梦里的场景，我还真有点印象。”
    “那里好像是……科教楼的长廊。”吴穹的提示让小胖子的记忆变得清晰。
    幽暗的长廊，多嘴多舌的小胖子偷偷的散播着他人的秘密，除了旁边的同行者，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竖直了耳朵，拖长了鲜红的舌头，搜寻着泄密者的踪迹。
    安慰了小胖子两句，吴穹在他们一家不安的目光中离开......
    夜晚，吴穹在晚自习结束后缓慢起身。
    “等我回来。”吴穹对着娃娃低声耳语。
    他将虚弱的怨灵娃娃留在了课桌里，神情寂然的走出教室，一个人和一群人背道而驰，阴冷的月光漫撒在他苍白的脸上，手中的手术刀跳跃着冰冷的寒光，清冷的色调涂抹着他瘦长的影子。
    手术刀里藏着的残念以声音的形式干扰着吴穹的正常思维。
    他听到了一个男人冰冷的浅笑。
    科教楼的长廊连接着两座楼栋的第三层，像一座横跨的大桥横亘在吴穹眼前。
    保安打着瞌睡，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鬼魅般脸色苍白的少年从眼前飘过。
    “看那鲨鱼，它有尖牙，那副尖牙戴在脸上。”耳畔传来沙哑的歌声，旋律压抑，“而那杰奇，他有把刀，但那把刀总是暗藏。”
    “一个夜晚阴暗压抑，小巷横躺一具尸体，阴影之人从旁走过，人们唤他医生杰奇。”
    手术刀带来的幻听似乎越发清晰明朗，吴穹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发红。
    楼道没有任何光亮，墙壁里却透着暗红色的荧光，就好像墙面的涂料里曾经掺入血水一般。
    他甩了甩脑袋，诡异的歌声停止，苍凉的月光照射在楼道里的窗子上，渗着寒意。
    吴穹有些害怕，但是他别无选择。
    之前手术刀带来的幻听为他驱散了部分恐惧，当他开始让头脑保持清醒时，恐惧如同冬眠苏醒了的蛇，重新盘踞他的心头。
    这个长廊比红玫瑰酒店的长廊还要长，左右偏两旁的小方桌上放着被固定好了的石膏像，在阴冷的月光下泛起微光，吴穹有种错觉，雕像似乎在缓缓的朝着自己转身，他们试图注视眼前拿着手术刀的闯入者。
    吴穹有些不安，不过好在一切暂时都在意料之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引出那只怪物。
    至于怎么引出这只长舌的怪物......
    “我没有别人的秘密，只有自己的秘密……”
    吴穹的声音在狭长的回廊里来回晃荡，那些苍白的雕像似乎一个个的都竖直了耳朵，期待着他的后续。
    “我

 第四十八章 诡异的平衡

    “希望能够引出那只爱多嘴的长舌怪物！”说出了萧森本人的秘密，吴穹在心中暗自祈祷。
    他之前便注意到，这个世界的人似乎完全不知道高三九班的存在，更不知道唐瑶的存在，可是那些游离的脏东西却知道。
    也许这个拖长了舌头的怪物也知道。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吴穹瞪大了眼睛，他其实紧张到了极点。
    甚至开始哼唱手术刀里的残念，之前在他耳边哼唱的诡异歌曲。
    阴冷的空气里荡漾着诡异的共鸣，眼前再次泛起暗红色，手术刀里的残念影响着吴穹，他本能的察觉到自己顺从残念控制的危险，却不得不这么做。
    偷听吴穹说话的东西，似乎滑动到了天花板上。
    吴穹听到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
    是口水。
    蠕动的东西越靠越近，内心除了原本就荡漾着的恐惧感，竟然还升腾起了异样的兴奋感，是手里的刀给他带来的变化。
    一团鲜红细长的东西绕过黑暗中的吊灯，像壁虎一样的从名人画像上滑过，最后消失在放置雕像的基座上，吴穹猛地转过头。
    “嗡嗡嗡……”雕像似乎在颤动，吴穹这时候才点亮手电筒。
    幽绿的光芒照亮了雕像基座上的名人名言，畏光的柔软细长之物缩了回去，留下了一条湿滑黏腻的痕迹。
    吴穹越握紧手术刀，耳边的幻听就越严重。
    “我曾经……”沙哑的耳语再次响起。
    手电筒的灯光绕了雕像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
    “活生生的割下过……”那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
    正要转身离去，小方桌再次微微的颤动起来，半身雕像仿佛要活过来了一般，苍白的眼仁直勾勾的盯着神情紧张的吴穹。
    “一条舌头。”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如同老鼠穿行的声音在雕像之下回响，令人恐惧的耳语和诡谲的颤动声压迫着吴穹脆弱的神经。
    雕像倒下，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一条鲜红柔软的舌头从墙边向上缩了回去。
    吴穹慌忙的用手电筒朝上照射过去。
    一滴口水落在吴穹的眼眶，视线一片模糊，他慌乱的在黑暗中乱抓乱挠。
    一只冰冷的手直接钻进了他的口腔，铁钳一般夹住了他的舌头。
    恐惧的尽头，是荒芜的心灵。
    在生死一线之间，极度的恐惧感在突然瞬间抽离了他的身体，原本慌乱的眼神，彻底冷静下来，吴穹马上做出反应，手术刀直接切断了眼前苍白的手。
    哀嚎声在走廊之中回荡。
    拉扯舌头的刺痛消失，吴穹翻滚到一旁，一边擦拭着口角的涎水，一边用手电筒的绿光迅速照射着周围的异常，黑暗中出手的怪物消失了，倒下的石膏像仿佛苍白的半截尸体倒是安静的注视着吴穹。
    失去了恐惧感，吴穹只觉得自己的五感六识似乎都清晰了许多，整个人平静到连心跳似乎都停止了，他感觉像是在西餐厅里漫步，手术刀就是他的餐刀。
    长廊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却又似乎产生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变化。
    脚底下有水，吴穹抬起脚，发现地板上开始渗出透明的水渍，空气中荡漾着某种腥臭味，地面有种异常的柔软感。
    像是踩在冰冷的舌头上。
    刚刚那一刀好似让怪物有所顾忌了，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过来伤害吴穹。
    原本吴穹只是鲁莽的想要将怪物的吸引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先保住小胖子的命再说，可【荒芜心灵】发动之后，他内心的忧虑和恐惧瞬间抽干，他觉得自己能做的更多。
    他越发笃定脚底下踩着的是怪物的舌头，那地板缝中渗透出来的水渍，是腥臭的涎水，而原本的入口，幽暗的仿佛一张微微张开的嘴，如果自己就这么草率离去，进门的那一瞬间肯定会被吞噬。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他缓慢的靠近来时的入口，微弱的风声从楼道处吹拂到走廊的入口，那是极细密的呼吸声。
    这个怪物不仅能入梦，甚至能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吴穹朝着黑洞洞的入口诡异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墙壁散发着口腔内壁的暗红色，地面仿佛在微弱的蠕动着，窗户朦朦胧胧，仿佛蒙上了一层障壁，两边的入口都不安全。
    吴穹感觉自己可能已经落入了怪物的口中，离开仅仅意味着更深入怪物的身体，然后被彻底吞没在黑暗中。
    “你之所以不敢再直面我，是因为发现我有能伤害你的东西吧！”吴穹前后环顾，面无表情的朝着虚空说话，门口传来的风声更加急促，带着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就好像一个人意图被识破后紧张的喘息。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冰冷的血水从两旁的入口一点一点的朝中间渗透，地板好像变成了上层干结的沼泽地，柔软的晃动起来，冒出一个个血红色的肉泡，似乎要将吴穹卷起。
    “你上火啦！”吴穹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冷笑。
    他控制不住身形，直接被软肉状的地毯卷倒，就好像被舌头卷进口腔的肉块，地板上血红的肉泡里生出无数条舌头，犹如触手一般的拖拽着吴穹让他无法挣扎，走廊两边的空间缓缓的朝中间合拢，腥臭的冷风在狭长的通道之中鼓荡。
    吴穹转过头去，一张巨大苍白的脸占据了入口的位置，她的嘴巴张大到常人难以达到的扭曲范围，舌头一点点拖拽着吴穹。
    吴穹发现，对方好像一直想将自己的手术刀拽下来。
    果然是觉得手术刀对它有威胁，不过这怪物似乎不知道j先生的切断效果是有冷却时间的。
    那些拖拽着吴穹手臂，触手一般的鲜红舌头似乎刻意躲避着手术刀的锋刃，吴穹冷笑一声，用尽最大的力气将拿着手术刀的手硬拽了出来。
    怪物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吴穹狞笑一声，将手术刀对准了怪物拖拽自己的舌头本体。
    诡异的腥风将混杂涎水和口水的恶臭液体吹拂到吴穹的脸上。
    风声中遥遥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地面的波动越发明显，吴穹发现那张苍白的巨脸上面竟然浮现出一丝恐惧，眼神中精光闪过，似乎发现了什么，心中越发底气十足，将手术刀牢牢的抵在地板上，声音不变的说道：“我这手术刀有些不听控制，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
    苍白巨脸上流露出一丝忌惮与恨意，随后长廊之中的幻象一点点的退散，柔软的晃动的地板，重新变得干燥又坚硬，两旁入口的距离不断拉伸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腥臭的冷风也消失了。拖长了舌头的怪物就站在吴穹身前不远处，长发遮盖了她整张脸脸，舌头直接垂到了地面上，如同一条已经死去了的血红的蛇……

 第四十九章 奇怪的口哨声

    与此同时，【荒芜心灵】的持续时间已到，被抽离的恐惧重回体内，吴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黑发弥盖的脸庞之下，一截袖管空荡荡，一双猩红的眼睛不断跳动着诡异而骇人的光芒，它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吴穹。
    刚才好像玩的有点大，吴穹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来，双方在沉默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不必对我如此忌惮……”吴穹心里打着突突，强装出刚才的镇定模样，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这是你的领地，不是么？不要像一个拘谨的客人一般瞧着我，请靠近些……”
    冰冷的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映出惨白的光，吴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进去，它虽然一动不动，可它那眼珠子里闪烁的渗人凶光，还是让吴穹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对方吞噬。
    极度的安静之中，吴穹只能压抑着吞咽口水的冲动，他麻着胆子朝怪物走近。
    怪物身上笼罩着一层黑烟，然后缓缓消散，就跟从未出现过一样。
    结束了？
    吴穹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他一动不动的扫视着四周，黑暗与寂静重新回到了这片长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不对，那怪物肯定还在暗中观察，吴穹步调轻缓如同漫步般的退出了走廊
    吴穹惊疑不定从走廊里逃了出去，问题被解决却没有出现任务提示的情况让他有些紧张。
    他第一时间回到教室拿起了怨灵娃娃，然后朝着小胖子的房间狂奔。
    也许这怪物是不敢找自己的麻烦，但是如果它再回头找小胖子的麻烦呢？
    疯狂的敲门，小胖子的母亲惊异的看着站在门口如同疯子一般左手持刀右手娃娃的吴穹。
    “他今晚千万不能睡觉！”吴穹满头大汗的边跑边说，推开房门，已经在舌头上涂了药的小胖子似乎疼痛已经消减下来，他窝在被子里，眼神倦怠的看着吴穹。
    “今晚千万不能睡！”他现在比小胖子本人还紧张。
    可是恐惧似乎压倒不了对方的困意，他打着哈欠朝吴穹点点头，眼皮子却上下打架。
    “他都一天没睡了，怎么能不让他睡觉呢？”小胖子的母亲手忙脚乱的走了进来。
    这时，吴穹突然捂住自己的脑袋，身体不自然的抖动两下，随后抬起头来，面上挂着一丝微笑，对着小胖子的母亲做出噤声的动作。
    “嘘……”他表情诡秘的指了指幽暗的四周，“我听到的，不是摇篮曲。”
    小胖子的母亲被吴穹莫名其妙的话语和诡谲的表情吓到，手术刀的银白光亮在他的指尖跳动，吴穹像一个即将进行外科手术的大夫一般缓缓靠近小胖子的床头。
    “听到了么。”吴穹似乎要将脸贴到小胖子的鼻尖上，小胖子瞬间惊醒，瞧着吴穹手里的刀刃瑟瑟发抖的摇头。
    “空气中律动的……是镇魂歌。”他用尖锐的指甲敲打着手术刀发出诡异的节奏，下一秒，在小胖子惊恐的眼神中，如同鲨鱼獠牙一般的手术刀轻巧的在白花花的手臂上开了一个小口。
    “啊啊啊！”小胖子尖叫的捂着自己的手，发疯一般朝床头缩，被吓得语无伦次。
    “请不要过分的激动，会让出血速度加快的。”吴穹安静的看着眼前被吓疯了的两人，然后转头神情拘谨而又礼貌的端详着小胖子，“疼痛使人清醒。”
    他朝着大呼小叫的小胖子微笑着做出了一个“嘘”。
    小胖子被吓得瞬间噤声。
    “沉默是种美德。”吴穹的微笑像是露出獠牙的野兽。
    下一个瞬间，吴穹再次抖了抖自己的脑袋，神情又恢复过来，不小心瞟到刀刃上的鲜血，不自觉得睁大了眼睛。
    略带歉然地看着两人，他迅速给小胖子包扎，又安慰好小胖子的母亲，这才让气氛缓和了过来。
    随着时间流逝，滴答的时钟声莫名有了一种催眠的意味，吴穹没想到的是，小胖子没睡着，自己却睡着了。
    梦中的吴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在梦中是清醒的，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梦境，是那条诡异的长廊。
    此刻连月光都没有，石膏雕像似乎散发着黯淡的光，吴穹瞪大眼睛，脑海里只回响着三个字“完犊子。”
    梦境中的吴穹什么都没有。
    空气中涌动着恶臭莫名的风，微弱的呼吸声在吴穹的身后响起，他站在走廊的中间，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脖子，既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向后退。
    柔软狭长的物体在黑暗之中蠕动，仿佛在墙壁上伏行，又像是在天花板上骚动，回转脑袋却又什么都瞧不见，可吴穹能感觉得到，它在靠近。
    液体滴落地板的声音敲打着吴穹的心弦，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黑暗中，安静的半身石膏塑像似乎在缓缓的调转头颅，每当吴穹转头注视他们时，却发现他们依旧静止不动，可当吴穹转过头去，那种被一双双眼睛从背后逼视的感觉又让他汗毛直竖。
    那东西就像是在黑暗中逗弄老鼠的猫。
    空气中恶臭的味道越发清晰，吴穹呼吸急促，试图逼迫自己赶紧醒来。
    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冰冷黏滑的触感，像是有一条蛇贴紧了吴穹的后背，缓缓的盘上来。
    吴穹很清楚那是什么玩意。
    脚步声在身后突兀的响起，缓缓的靠近，幽寂冰冷的氛围在背后发酵，盘旋在背后的柔软之物打湿了吴穹的衬衫，滑上了吴穹的脖颈。
    即便是黑暗中，吴穹依然能分辨出，那是一条鲜红的舌头。
    “嘻嘻嘻……”诡异的笑声在背后荡漾，吴穹不敢再纠结下去，怕疼的他用力的拧着自己的胳膊。
    疼痛使人清醒，他龇牙咧嘴的闭上眼睛，恨不得将自己胳膊上的肉拧下来。
    可是那脚步声越靠越近，他似乎无法摆脱这噩梦。
    睁开眼睛，长发披盖脑袋，身着校服，拖长舌头的怪物就站在吴穹的眼前。
    她被切断的手已经恢复过来，苍白的肤色之中似乎跳动着红色的血丝，冒着红色幽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惊恐莫名的吴穹，似乎荡漾着得意的光。
    她赢了。
    梦里的吴穹就是一个弱鸡，任她宰割。
    逃跑是吴穹的选择，慌乱的尖叫出声，吴穹转头拔腿就跑。
    “嘻嘻嘻嘻……”尖细诡异的笑声在身后回荡，面前的长廊似乎没有尽头，她戏耍着惊慌失措的吴穹，刻意的保持距离，让他在恶臭的腥风中喘息奔命，一点点的耗尽力气，然后在极度的绝望中，慢慢的拔下他的舌头，让他在哀嚎之中停止呼吸。
    “快跑……快跑……”她像是催促着吴穹赶紧逃命，拖长的舌头不时的舔弄着吴穹的脖颈，让他汗毛竖直的加快奔逃的速度。
    喘息，狂奔，连口水都来不及吞咽，吴穹面色苍白的看着和自己越来越远的入口，惶恐不安的想要驱赶走耳畔越来越近的诡异笑声，躲避着怪物冰冷恶心的舌头，气力在一点点的消散，可他不能停止。
    “啊啊啊！！！”吴穹绝望的呼喊着，已经到了近乎崩溃的边缘。
    忽然间，他听到了奇怪的口哨声。

 第五十章 死人，还会畏惧吗？

    黑暗之中另一边的出口，忽然传来了男人吹口哨的声音，这个旋律有些耳熟。
    连身后的怪物似乎也听到了这奇怪的声音，眼中跳动着疑惑的红光。
    尖锐的物体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
    口哨声戛然而止，就像是某首歌曲的前奏，吴穹似乎想起了什么。
    “看那鲨鱼，它有尖牙，那副尖牙戴在脸上。而那杰奇，他有把刀，但那把刀总是暗藏。”
    “一个夜晚阴暗压抑，小巷横躺一具尸体，阴影之人从旁走过，人们唤他医生杰奇。”
    那诡异沙哑的歌声在黑暗中回荡，吴穹忍不住放慢脚步。
    飘飘悠悠的歌声从黑暗中飘荡而来，循声望去，一个模糊的黑影子慢慢的显现出形体。
    他穿着工整的西装，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硬朗的脚步声，黑色的复古礼帽下，他的面孔是模糊的。
    雾气缭绕在周围，吴穹什么都看不清，除了他那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上面沾染了梅花般的朵朵血迹。
    他吹着口哨，不紧不慢的朝着吴穹靠近，最后站在了他的面前。
    怪物和吴穹同时停住了脚步。
    吴穹注意到这个瘦长的男人一只手露在外头，一只手却插在兜里。
    这个人安静的仿佛是从黑暗中自行生长出来的阴影，可是他周身的空气缭绕着极为刺鼻的血腥味，一股无声压抑的力量从他模糊的身体里散发出来，连吴穹身后的怪物都感知到了这个人影的危险。
    影子一般的男人晃过了吴穹，然后站在怪物面前。
    “你……阻止……不了……我！”沙哑的声线从怪物的身体里发出来，狭长的舌头卷曲着收了回去。
    很显然，这怪物一眼就瞧出了眼前的人影和之前伤害到它的手术刀的关系。
    男人瘦长的脸颊上似乎荡漾着笑意，这种无形的压迫感，即便是站在他背后的吴穹都能感知到。
    “请便。”他暗沉的声音带着某种诡异的磁性，他朝着眼前的怪物脱帽致意，朝着吴穹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只不过另一只手始终插在兜里。
    怪物瞪大自己血红的双眼，想杀的猎物就身前，但眼前的这个黑影却让她踟蹰不定，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四周陷入诡异的平静。
    “告诉我。”男人突兀的微笑着打破了空间的宁静，“死去的人，还会畏惧死亡么？”
    怪物瞪大眼睛，惊恐的神色在血红的眼珠中飞快跳动，眼前这个黑影给她的不详感越发浓烈。
    “请告诉我！”男人的影子忽然朝前走了一步，这怪物明显着慌，下意识的挪动步子后退。
    “嘿嘿嘿……”沙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吴穹看着他们的对峙，紧张到了极点。
    这男人的危险程度，比怪物只高不低。
    怪物后退，这个影子就开始前进，诡异的追赶起来。
    这男人的步伐不急不慢，这怪物惊异的发现，自己连眼前这个模糊的残影都无法甩脱。
    “我很想念……五成熟的舌头。”
    “带着血腥味的嫩肉在舌尖跳动，我的味蕾至今还记忆犹新。”
    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的步伐加快，怪物退到了入口。
    双方在入口处对视，藏在兜中的手，像是即将冲破束缚的恶兽，露出苍白的带着血斑的皮毛。
    无言的恐惧在怪物的眼中跳动，即便是它，也没有把握与这诡异的男人来一场黑暗中的对决，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而致密的危险。
    即便是已死之人也恐惧魂飞魄散的时刻，怪物提前退出了这场追逐，从吴穹的梦中消失了。
    “无趣。”
    男人的影子望着幽深空洞的入口，轻轻的将兜里带着白手套的手掏了出来。
    空空如也。
    吴穹惊异的发现，即便长舌的怪物被吓跑，自己依旧没有从梦中醒来。
    男人瘦长的身子缓缓转过来，重新将黑色的礼帽带回了自己头上。
    他吞咽着口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皮鞋走在地板上，发出迟缓而有节律的声音，这个男人每一步的时间隔和距离都丝毫不差，他就像一个冰冷的机械，精准、冷酷。
    吴穹感受到的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压抑，一团无法猜测意图的乌云缓缓的靠近过来，沉闷无声的背后不知酝酿着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这一次，吴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慢慢的走到自己面前，喘息着等待梦境中的结局。
    不需要手术刀，他也能杀死自己。
    吴穹绝望的闭上眼睛，鼻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死亡威胁的压抑感也越来越清晰，脚步声停驻的那一瞬间，吴穹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食用同类，那是野兽都不会干的事，别当真。”柔软的手拍击着吴穹的肩膀，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戏谑，吴穹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黑影似乎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你……很有趣……”
    一声惊呼，吴穹满头冷汗的醒了过来，小胖没死，他保护下来了！
    “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废校怪谈】第四阶段！奖励尖叫值100奖励特殊消耗品：幻象碎片1块，奖励道具：长舌妇的舌头。任务第五阶段开启：在厕所里找到失踪女生的尸体限时：3日难度：两星失败惩罚：死亡”
    【长舌妇的舌头：特殊道具】
    【属性：佩戴该道具能让道具使用者短暂化身长舌妇，完美的特效化妆道具】
    【备注：一寸长一寸强，硬度不够，长度来凑】
    “这是什么奇葩道具？”吴穹瞪大了眼睛，手里这一坨舌头和真正的舌头别无二致，只是没有粘腻的口水，小胖子一直在旁边若有若无的呻///吟，他没睡觉，但是精神也处于极度恍惚的状态。
    “行了！”吴穹猛地一拍小胖子的肩膀，“你没事了！那东西估计不敢再来找你，以后管住自己嘴巴，别多嘴多舌，人在做、天在看！”
    小胖子被吴穹这一下拍的牵动了手臂的伤口，不停的哇哇乱叫。
    这一次吴穹长了个心眼，待在小胖子家，让小胖子母亲打电话给萧森他妈说在帮小胖子补习，他也不敢确保那长舌真的就不找小胖子麻烦了，硬生生守完了后半夜。
    回到家后，他将新的幻象碎片拿出，是拿着骑士枪的手和肩膀，可以和头颅的那个碎片拼贴在一起。
    吴穹握紧碎片，幻像再次出现......

 第五十一章 尸蛛

    穿着校服的女生在长廊里绝望的狂奔。
    散乱的头发，惊慌失措的脸，难以抑制的喘息，长廊的尽头似乎永远都跑不到，她的身后缓缓的漂浮着一个穿着红色校服，面色阴沉，苍白面颊上布满血丝的少女。
    体力不支，逃命的少女在走廊上摔倒，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哭喊着。
    “不是我说的！真的不是我说的！唐瑶！求你放过我！”
    唐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落到了哭泣的少女跟前。
    她的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拖长，像是一条布满血丝的苍白小蛇，直接滑入了哭泣少女的嘴里。
    “呃啊……咳咳咳……”哭泣的少女瞪大眼睛，她的舌头被铁钳一般的手钳制住。
    “啊啊啊啊……”惨叫声在黑暗的长廊里回荡，柔软的血肉缓慢的被拉扯起来，发出撕裂的声音，映照在墙面上的影子里显现出一只扭曲的手，将少女口腔里的舌头整个掏了出来。
    惨叫声戛然而止，鲜血涌流在少女的脚边，如同藤蔓植物从人的口腔里生长出来一般，拖长的舌头竖直在半空中，拉扯舌头的血影消失不见。
    吴穹倒吸一口凉气。
    很显然，这个被唐瑶杀死的少女，就是差点将自己和小胖子的舌头拔下来的怪物。
    他们都来自根本就不存在的高三（9）班。
    吴穹瞬间清醒过来！
    “你没事吧！”藏在书包里的明小婉关切的问道，“你是怎么对付那东西的？”
    她裙子上的血边似乎开始蔓延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没事。”吴穹神秘的笑了笑，“问题解决了。”
    吴穹翻出了藏在书包里的萧森的日记，怨灵娃娃明小婉一言不发的瞧着他。
    这时的明小婉才真正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不可思议。
    甚至，她察觉到了吴穹身上似乎荡漾着与以往迥乎不同的气息。
    明小婉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她下意识的认为吴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可是来回探查又没什么结果。
    此时的吴穹翻开了日记本。
    【我是如此的懦弱，胆小和卑微。尽管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却始终不敢表白，我害怕被所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有些美好的情感，就只适合放在心里，不是吗。我唯一的寄托，就只剩下日记了。可日记终究无法抑制我的思念。我忍不住开始跟踪她，这很可耻，很恶心，可是我抑制不住，我就想看看她的背影，我感觉我像是生了病，在这痛苦的生活中，只有她的影子能给我带来一丝心灵的慰藉。我怕我有一天压制不住这样的情感，我快疯了。】
    萧森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最后竟然变成了跟踪狂？
    吴穹看着镜子里萧森的模样打了个哆嗦。
    这孩子的性格有些过度压抑了，大概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萧森的父亲过世的早，所以他母亲只能充当严父的角色。
    不过他母亲本人可能也有些性格扭曲，她的严厉已经近乎变态了。
    第二天。
    嘴还没好利索的小胖子回来上课，拍了拍吴穹的肩膀，按照吴穹之前的要求掏出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字，大概意思是，他打听过了，学校这两年都没有女生失踪。
    吴穹眉头紧皱，这是不是意味着，真正失踪的人，也像高三（9）班，像唐瑶，甚至像长舌怪物那般被这个学校遗忘了？
    他的心中隐约涌动着某种猜测。
    “那有没有和厕所有关的不好的传闻呢？”吴穹觉得，即便是被某种东西影响了，导致这里的人全部失忆，那些存在过的东西也总会留下痕迹，就像那个不存在的第七层，以灵异传闻的形式，勾连着现实。
    小胖子疯狂点头。
    他拿着笔靠着墙在白纸上沙沙的写着。
    “咱们隔壁的那栋教学楼三楼的女厕所据说闹过鬼。曾经有女生夜里在三楼厕所的镜子里面看到过血字。吓死个人！”
    吴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看来那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入夜。
    吴穹站在三楼的走廊，缓缓的朝女厕所的方位迈进，这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试图闯入女厕所。
    微弱的滴水声从幽暗中传来，他手里的怨灵娃娃比他本人还不自在。
    毕竟一个女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生进女厕所，总感觉怪怪的，可是当吴穹来到门口，审视着幽暗无物的厕所门时，只觉得自己面朝着露出苍白獠牙的怪物巨口，黑暗深不见底，恐惧压倒了他内心的尴尬。
    手电筒的微光洞穿了黑暗，所谓的镜子自然是安放在厕所里边的洗手池的。
    镜子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里边的阴冷潮湿有点超乎吴穹的想象，冷风从头顶的窗户灌进来。
    狭长的厕所，隔间的门紧闭着，被风吹得微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里头，用手轻轻的敲打这门板。
    忽然间，吴穹感觉到了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
    他猛地回过头，镜子上映照出他紧张的面容，还有刚刚写下，血迹新鲜的扭曲血字。
    “救救我！”
    血字瞬间便消失不见。
    镜子映照出了厕所内部的景象，一只苍白的手从最靠近厕所门的缝隙里伸出来，门被缓缓的推开。
    吴穹猛地回头，诡异的是，现实世界的厕所门虽然和镜像里一样被推开，门后却空空如也。
    镜子里伸出的那双手似乎在朝着镜子这头的人求援。
    目标？
    吴穹皱紧眉头，拍打着冰冷的镜面，他进不去。
    “别着急。”明小婉沉声看着吴穹，她操纵着怨灵娃娃飞身而起，结果娃娃的实体冲撞在玻璃上发出闷响，跌落进了湿哒哒的洗手池。
    一层无形的障壁阻隔了现实和虚幻，吴穹赶紧拿起怨灵娃娃，紧张的和明小婉对视一眼，只见一个轻飘飘的白色虚影从娃娃里透出来，下一个瞬间，白色影子就钻进了镜子里的世界，模糊的线条勾勒出了少女凹凸有致的身形。
    那只从门缝里伸出来的手，在明小婉进入的瞬间，如同见光的老鼠立马消失不见，惟有厕所里四扇紧闭的门扉，在夜风轻柔的抚摸中发出震颤的微弱响动。
    “帮我找一找。”吴穹的声音透过镜子传到明小婉的耳朵里。
    她只是稍稍的一抬手，厕所门便徐徐打开，露出空无一人的安静隔间，吴穹屏气凝神的看着明小婉，对方只是安静的朝着他摇了摇头。
    “咕咚！”身后忽然传来奇怪的水声。

 第五十二章 异常

    吴穹惊异的回头，明小婉也皱紧眉头。
    “咕咚咕咚咕咚……”似乎是厕所的下水管道传来水流上涌的声音，响了一阵，便停止下来，吴穹不安的回头，厕所的门是紧紧关闭的，明小婉担心吴穹的安危，迅速的回到了镜子跟前。
    “砰！”一声闷响，明小婉被弹了回去，镜中镜外，两人茫然的对视。
    “哗啦……”下水道里的水似乎从厕所的孔洞上泛到了地面，吴穹瞪大眼睛，他甚至听到了漫出来的水流一点点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诡异的是，空气中荡漾着的不是腐烂酸臭的排泄物发酵味道，而是浓烈的香味，像是一瓶劣质香水在自己的身后被摔碎，只不过在这刺鼻味道的掩盖下，吴穹依旧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味。
    “快出来！”感知到危险的吴穹朝着镜子里边的明小婉大声呼喝。
    明小婉再一次撞击镜面，她又被弹了回去，直接跌落在窗户位置。
    “吱呀……”隔间的门轻轻的开了一条缝。
    “救我……救救我……”那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吴穹汗毛竖直的发现呻///吟声不是从镜子里传来，而是在自己的身后呼唤。
    “不要理会！你马上离开这里！”明小婉看到了那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不由得瞪大眼睛，她甚至比吴穹更加紧张。
    吴穹转过头去，看着那只苍白的手在黑暗之中挣扎，它似乎被什么东西拖拽着。
    他有些紧张的吞咽着口水，缓缓的移步过去，身后传来明小婉疯狂的敲打镜子的声音。
    滴答，滴答。
    粉红色的水从隔间的地面缓缓滴落到厕所地板上，里面似乎夹带着暗红色的血丝，吴穹缓缓的靠近，他轻轻的推开门。
    压抑着内心的慌乱与恐惧，他鬼使神差的靠近了那只求援的手。
    蹲便器狭窄的孔洞咕咚咕咚的朝着外面冒着带血丝的水，下水道似乎坏掉了，空气中荡漾着浓烈刺鼻的香味与血腥味混合的诡异味道，那只手从孔洞里伸出来，在黑暗中乱抓乱晃，一股无形的吸力拖拽着这只手，似乎要将她彻底的拉回下水道。
    “救救我……呃……咕噜咕噜……”来自下水道深处传来溺水般的呼救。
    吴穹不假思索的抓住了这只即将被拖拽回去的手。
    冰冷，僵硬，吴穹觉得自己抓住的是用冰块雕琢的冰雕。
    “砰！”的一声，薄薄的门板瞬间将吴穹关在了狭小封闭的黑暗空间里，他抓住的那只手，似乎牢牢的粘住了他，那股本来只是拖拽着底下的人不住下沉的吸力，似乎从这只冰冷僵硬的手中传了过来，直接要将他也吸进去。
    他就像是踩上了捕鼠器的老鼠，不住挣扎，亡魂大冒，下意识的掏出了手中的手术刀，直接扎在了这只从幽暗空间里伸出来的苍白的女人手。
    “啊啊啊！”水中响起了诡异的尖叫声，原本粘住吴穹的手痛苦的甩开了吴穹，巨大的力量让吴穹直接撞开了隔间的门板，痛苦的在镜子前翻滚，那一瞬间，吴穹觉得自己腰板都快断了，身后的明小婉发疯一般的撞击着镜子。
    吴穹惶恐不安的注视着破碎的隔间，摇摇晃晃的起身。
    血流如注的手迅速愈合收回，紧接着一颗披散着湿漉漉头发的脑袋从里边伸出来，吴穹感觉自己看着一条通体惨白的长着手足和人脸的泥鳅，拖长着身子从蹲坑幽暗肮脏的孔洞里钻了出来，身形一点点膨胀，最后从门中爬出。
    一共四条“泥鳅”，一点一点的从狭小的空间走出，爬虫一般的聚拢在吴穹面前。
    吴穹恐慌到了极致，他靠着镜子拿着手术刀在虚空中乱比乱划：“你们……不要过来！”
    “你快走！你以为你能保护的了我么？”明小婉朝着吴穹厉声呼喝。
    “不行！要走一起走！你赶紧出来！”吴穹神色紧张的回头。
    翻滚着的女尸，尖叫着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如同软体动物一般挣扎起身，随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她们抱成一团，贴合在一起的皮肤仿佛溶解了一般，最后粘合在了一起。
    诡异的血肉粘合物，通体泛着象征死亡的铁青色，尖叫着扭曲翻滚，就像是尸体跌入了搅拌机，诡异的骨头碎裂声和血肉撕裂声此起彼伏，最后竟然化作了一只诡异的“蜘蛛”。
    四颗披散着长发的脑袋粘合在一起，四双流血的眼睛杂乱的排列着，像是畸形的蜘蛛复眼，八条腿在两边排开，关节诡异的曲折，手臂在下体排开，下体还鼓着一个凹凸不平的硕大肚皮，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吴穹瞪大眼睛，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扭曲的怪物，明小婉惊异的看着前方，连她也被吓了一跳。
    尸体扭曲而成的蜘蛛朝着吴穹飞扑过来，连接着四颗女人头的硕大脑袋发出四重混声，竟然都是男人的声音。
    怪异的嚎叫声在厕所之中响起。
    “吴穹！”明小婉看着吴穹险之又险的躲开这一次飞扑，裙子上的血边开始进一步蔓延。
    “蜘蛛”的下体忽然开裂，露出一张畸形的男人脸，如同羊水一般的液体从开裂的缝隙里涌流而出，男人的脸张大嘴巴，朝着镜子里的明小婉咧嘴一笑，似乎是在嘲讽她。
    明小婉愤怒的看向倒挂着的人头，乌黑的指甲从手中伸出，她瞪大眼睛奋力一抓，镜面却纹丝不动。
    含混诡异的笑声回荡在黑暗狭小的厕所，怪物转头看向无路可退的吴穹。
    “你快跑！”明小婉瞪着远处的吴穹，她想要冲出去保护吴穹，却还是再一次被阻挡在镜子里的世界。
    吴穹亡魂大冒的想要逃出厕所，怪物庞大的身躯却如同一道阴云一般掠过他的头顶，直接压盖在厕所的门前，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恶臭的男人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是今天只能勉为其难了。”怪异的男声从怪物的肚子里发出来，流血的复眼死死的盯住不断后退的吴穹。
    惊恐到了极点的吴穹，忽然间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吴穹！”明小婉尖叫起来，她拼命的砸着眼前的镜子，眼中的血丝在一根根的伸展、蔓延，染上苍白的脸庞，朝着她白净的脖颈一点一点扩散开。
    她的身上甚至开始闪现狐女的虚影，带着戏中的头饰，穿着素色的长裙，两张脸在镜子前来回闪烁。
    “砰！”一声闷响，原本向吴穹不断靠近的怪物感应到了镜子的异常，镜子的中心位置出现了一道裂痕。
    怪物迟疑的回头，他不能容忍镜子被打碎，慌忙朝着镜子狂奔而去。
    庞大的身躯试图钻回镜子里找明小婉算账，硕大肿胀的肚子裸露在现实世界。
    明小婉锋利的指爪连怪物的皮肤都不能划开，怪物伸手抓住了她的四肢，准备在镜中世界将她彻底吞吃。
    荒芜的心灵弃绝了恐惧，吴穹翻滚到镜子前，他抬起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藏在怪物肚子里的脑袋露出惊恐表情。
    锋利的手术刀一闪而过，划开了牢不可破的肚皮。

 第五十三章 疑云笼罩

    【切断】发动！
    一颗扭曲的脑袋顺着裂开的肚皮，在恶臭浆水的倾泻下滚落出来。
    吴穹看着怪物惊慌而又不敢置信的眼神，优雅地微微俯身。
    “噼里啪啦！”镜子彻底碎裂了。
    “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废校怪谈】第五阶段！奖励尖叫值300奖励特殊消耗品：幻象碎片1块。任务第六阶段开启：寻找并阅读到不存在的日记限时：1日难度：两星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不存在的日记，藏在不存在的地方。”
    怨灵娃娃裙子上的血边已经扩散到了腰部，就像粉裙子的下半部分在鲜血中浸泡过一样，红的触目惊心。
    【荒芜心灵】的技能效果消失，恐惧重新回到吴穹体内，他摇了摇头，诡异的表情褪去。
    他惊慌失措的瞧着若无其事的明小婉，心里一阵哆嗦：看来得抓紧时间解决任务。
    新得到的幻象碎片是握着缰绳陶瓷人偶的另一只手。
    幻象碎片在吴穹的眼前呈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冷风敲打着幽暗厕所的门扉，薄薄的门板一张一合，如同身处惊慌的人无意识的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惊恐的吼叫，此起彼伏的敲打出声，掩盖了角落里尖叫呼救的少女的声音。
    狞笑着的男人在少女面前露出森白的牙，如同缓缓靠近猎物的恶狼，眼底幽暗的光一点点的渗出来。
    “别过来！救命啊！”少女瑟缩在角落，眼神惶恐无助的如同待宰羔羊，四下无人的时刻，她已经在劫难逃。
    硕大的巴掌如同乌云一般压盖过来，少女只觉得一股巨力拍击在自己的脸颊之上，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冒金星的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男人的魔掌伸向少女，触摸到的，却是……一块坚冰？
    冰冷刺骨扎手，男人兴奋的表情迅速散去，转而露出惊恐的表情。
    男人慌乱的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却根本动弹不得。
    “你不是喜欢……高中生么？”沙哑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传来，男人冷汗直冒，他张皇四顾，入目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救命！啊啊啊！”男人惊叫起来。
    “嘻嘻……”诡谲的笑声和男人的惨叫声在幽暗的空间交错回响。
    风声骤停，吴穹被幻象惊出一身冷汗。
    又是唐瑶？
    对于幻象碎片背后隐含的信息，吴穹涌动着畏惧和好奇交织的复杂情绪。
    吴穹带着明小婉回到了萧森家中，他本人的日记也更新了。
    【我就是一个懦夫，一个无耻的跟踪狂，可是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我想要知道她的一切，可我又不敢在她面前出现。我发现，她其实和我很相像，都带着优等生的面具，家里都有一个严厉的母亲，是的，我看到了她手臂上紫黑的伤痕以及若隐若现的血斑，也许她的母亲更加严厉，她就像我一样，在痛苦的规条和枷锁中努力的活着，在偷看了她的日记之后，我越发的笃定这一点，她和我一样，都是渴求自由和爱的笼中鸟。】
    门后传来萧森母亲的脚步声，吴穹赶紧合上日记，脚步声在背后停住，一双森寒的眼睛就这么在门口盯着，片刻之后才离开，让吴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一夜，安然度过。
    “出事了！”吴穹一进教室，大舌头的小胖子就大呼小叫起来，“隔壁教学楼出现了好几具果体的女尸，吓死人了！”
    昨天完成了任务之后，失踪少女的尸体就被明小婉从镜子里边带了出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吴穹选择对尸体听之任之，反正会有人来处理。
    吴穹朝着他微笑一声，没说话。
    “那几具尸体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没人认识她们，可是旁边却有这几个女孩子的校牌，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真是活见鬼了。”胖子眼见吴穹没反应，独自在一旁口齿不清的喃喃自语。
    听到了胖子的话，吴穹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
    不存在的日记，藏在不存在的地方。吴穹咀嚼着任务提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小胖子。
    在吴穹救下了小胖子之后，对方对他一直处于敬畏至极的状态，眼下吴穹眼神诡谲的盯着他，他一面感觉心里发毛，另一面又不敢躲闪，前两天手术刀在他手上划开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呢。
    “你先给你妈打个电话。”吴穹看着小胖子以轻松的语气说出的却是命令式的口吻，“就说晚上我要给你单独补习。”
    “啊？哦……”小胖子一脸惊异的看着吴穹，想问又不敢问。课桌里边藏着的手术刀泛着白光，小胖子打了个哆嗦，无奈的点点头。
    入夜。
    蜡烛的火光再次在顶楼的楼道之间跳动，火苗宛如新生的幼苗在黑暗中挣扎求生。
    吴穹一只手端着蜡烛，另一只手死死的捏着小胖子的手。
    小胖子哆哆嗦嗦的不敢动弹。
    “记住了。”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吴穹表情幽寂的脸，“一会我走到十二步的时候就会松手，你不能说话，更不能睁眼。听话……”
    小胖子吞咽着口水，他害怕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反抗，只能老实的任凭吴穹摆布，一方面是感激吴穹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他对吴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你带着这个拖油瓶做什么？”明小婉在背包里嘟囔着。
    “一个实验。”吴穹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幽暗的楼道，聆听着冷风敲打铁门的声音。
    对于吴穹的举动，明小婉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一次走过楼道，恐惧让吴穹难以承受。
    故地重游，那种压抑感依然挥之不去，每走一步，旁边的小胖子就颤抖的更剧烈一分，那种四周都有人在黑暗中压迫过来的感觉，让吴穹不敢停下脚步。
    “十二……”吴穹轻轻的撒开手，他明显的感觉到小胖子一下子如堕冰窟，肥手僵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他不敢过来牵着吴穹的手。
    他有种要被吴穹永久的留在这片通往第七层的楼道的感觉，可是再要伸手抓住黑暗中的领路人，虚空中柔软滑腻的冰冷触感让他触电般的缩回手。
    他不敢想象自己摸到了什么。
    吴穹的脚再一次落在第七层的走廊，他睁开眼睛，幽寂的风分外渗人，阴冷的气氛在后背蔓延，直入脑髓，那种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异常感和疏离感，再一次让他的心上下打鼓。
    可是只有这里才藏着符合系统提示的“不存在的地方”——高三（9）班的教室。
    毕竟连厕所中的“镜子世界”都是肉眼可以观测到的。
    吴穹深吸了一口气，黑暗的外部走廊再一次响起了他的脚步声。
    鬼魅一般模糊的影子，扭曲着朦胧的身体，再一次跟在了吴穹的后头。

 第五十四章 不存在的日记

    越靠近高三（9）班的教室，吴穹的脚步就越缓慢，空气似乎因为寒意的加剧而一点一点的凝结迟滞，阻拦着吴穹的脚步。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班级门牌，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影子越靠越近。
    即便拿着手术刀，内心的恐惧也在一点点放大，他的脑海中不断响起教室里那几只身体破碎不堪的怪物扭动身体的嚎叫声，她们藏在阴影中，似乎随时要从门中冲出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吴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喘息犹豫止步不前。
    冰冷的影子忽然抖动着扭曲的肢体，缓缓的伸出手。
    血肉模糊的细长手指，悄无声息的靠近吴穹的脖子，刺人的寒意在脖颈缭绕，吴穹似乎浑然未觉。
    忽然间，吴穹猛地回头，森冷的刀光在眼前晃动，扭曲的手似乎来不及躲闪，便和怪物的身体分离，没有淋漓的血浆喷涌，没有躯体的痉挛，那只手臂如同塑料模特的手臂一样掉落在地。
    沙哑的惨叫从怪物的口中发出，即便是已死之人，也无法免疫四肢切断的巨大伤痛。
    而痛苦，会迟缓它的速度，消减它的力量，钝化她的反应，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断手，吴穹自然反客为主欺身而上，他抓住怪物冰冷的身体，将手术刀直接架在了怪物的脖子上。
    怪物尖叫挣扎，但冰冷的刀锋让它不敢乱动。
    明小婉倏忽一声从书包里跳将出来，迅速的将苍白的手臂捡拾起来，那手臂虽然断裂，却如同有自我意识的活物一般，不停的弹跳着想要回到主人的身体里去。
    “小婉，麻烦帮我拿着她的断手”吴穹盯着怪物，说话的对象却是明小婉。
    “千万别乱动。”吴穹收紧刀刃，怪物就这么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生死的威胁永远最简单有效，哪怕鬼神也不例外。
    他刚刚站在门口并非真的畏葸不前，他只是在不断回忆恐怖的画面，激发内心深处的恐惧，从而启动【荒芜心灵】。
    他要做的事，必须要将内心的恐惧百分之百的抽离。
    吴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缓缓安静下来的怪物，他用冰冷的手术刀拨拉着怪物血肉模糊的脸，这种威胁挑衅的举动，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怪物血红的眼珠不安的转动着，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吴穹，原本眼神中的怨恨和残忍变成了惊恐。
    片刻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拖着浑身是血的怪物步调悠闲的缓缓走进了狭小黑暗的教室，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断手的布娃娃。
    阴冷的空气似乎能穿透教室的玻璃，吹动着教室里破碎的桌椅，发出震颤的响声，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敲打着一般。
    窗帘拖长了幽暗的影子，缓缓的扭动着，伸展着，影子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朝着吴穹的位置攀爬过来。
    纤长的手指悄悄的从狭窄的课桌里钻出来，一点点拉长，最后按住地面，似乎要将自己的身体从狭窄的课桌里边掏出来，压扁的脑袋随着骨肉碎裂的声音一点点的膨胀出原本的模样，冷风撩起来的长发里头藏着苍白的脸。
    地面也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一左一右的两个影子匍匐在课桌笼罩的阴影位置，如同蛇一般在摆满杂物的地面上伏行，缓缓绕到了吴穹的身后。
    哀嚎绝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萦绕而来，诡异渗人。
    “诸位。”吴穹神情冷静，他根本没有要注意周围的想法，而是大声的站在讲台上说道，“劳烦省点力气！”
    明小婉猛地从吴穹的身后跃上讲桌，如同卖肉的屠夫一般直接将断手扔到了这群试图袭击吴穹的怪物面前。
    哀嚎声戛然而止。
    被手术刀架在脖子上的怪物似乎感受到了断手的疼痛，哆嗦着闭上了不安的眼睛。
    原本打算围拢过来的怪物们此刻似乎明白了对方掌握着能切断自己的武器，眼神复杂的对视一眼，随后打哪来便回哪去，一溜烟变成影子缩回了暗处。
    断手还是有用处的，吴穹给了明小婉一个眼神。
    “这个教室藏着一本日记，我需要你帮我指路。”吴穹强装硬朗的朝着面目溃烂的鬼魂说道。
    听到“日记”二字，对方原本安静下来的神情，忽然剧烈变化起来，吴穹捕捉到了这种强烈的惊恐，她甚至开始挣扎起来，试图甩脱吴穹。
    “冷静点！你再害怕那本‘日记’，它也不会在下一秒让你脑袋搬家。”吴穹试图让怪物正视眼前的威胁，从而冷静下来。
    如果对方发现手术刀的切断效果暂时只能用一次，不仅手上这只怪物会失控，之前被吓得缩头的其他怪物恐怕也不会轻易让吴穹和明小婉离开。
    怪物喘息着低头瞧见了手术刀闪烁的寒光，才从之前激荡着的恐惧情绪中清醒过来。
    “我只是让你指路，又不是让你给我拿。”吴穹面无表情的催促着，“但我的耐心有限。”
    怪物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阴冷，这似乎印证着来自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在不断地发酵和蔓延，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轻轻的朝着前方的位置戳去。
    那是教室右下角靠窗位置，唯一一个还完好保存着的桌椅，安静的摆放在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甚至还保持着与这间破败教室格格不入的整洁光亮。
    手术刀缓缓松开，怪物跌跌撞撞的变成了断手的影子，融入黑暗之中。
    吴穹掏出微光手电筒，幽暗的绿光照射过去，他确实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课桌周围没有藏着神出鬼没的邪恶影子，吴穹看到的是带着尖刺的黑色荆棘，从课桌里露出来。
    缓缓走进课桌，黑色的荆棘仿佛感应到了吴穹的到来，好像开始生长，一条条的蠕动着、蔓延着，很快就垂到了地面上，尖锐的棘刺似乎泛着金属的寒光。
    “我来吧！我能护住自己身体。”明小婉知道吴穹的肉体凡胎根本不可能从这塞满活的棘刺的课桌里掏出什么东西。
    吴穹摇了摇头，他将手电筒扔给肩头的明小婉。
    他试图用手术刀切割荆棘，但细长的棘条却纹丝不动，用衣服包着自己的手拉扯棘条，却发现里边的棘条真的如同在生长一般，似乎无穷无尽，吴穹只能咬着牙将自己的手伸进去。
    如同将血肉铸成的手伸向食人怪物长满利齿的大口，尖锐的棘刺比吴穹想象的要坚硬锐利的多，这些尖锐的瞬间就划破了吴穹柔软的皮肤，温热的液体从刺破的小伤口涌出，密密麻麻的刺痛在吴穹的神经上来回跳跃，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荆棘似乎活过来了，血液从伤口里丝丝渗出，缠绕周围的棘刺开始缓缓游动，一点一点收紧，直接勒住了吴穹的手，将尖锐的棘刺深深的扎了进去。
    “呃啊！”吴穹的手，没办法再前进了，好像整个课桌满满当当的被棘刺所塞满，手越深入，那些棘刺就缠绕的越紧，他咬紧牙关，吸着凉气，铁丝网一般缠绕的荆棘似乎要将他的勒断一般，汇流的鲜血，一部分被棘刺吸收，另一部分甚至都从课桌里边流淌了出来。
    在吴穹的惨叫声中，怨灵娃娃裙子上的血色似乎也在明小婉的焦虑之中进一步蔓延。
    “吧嗒。”指尖滴落的鲜血，敲打在笔记本柔软的封皮上。
    吴穹瞪大眼睛。

 第五十五章 荆棘包裹着的心

    在抓紧日记本封皮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铁梳子梳过一般疼痛，他甚至能感觉到外翻的皮肉在棘刺上滑动，深入骨髓的痛感让他头皮发麻。
    【荒芜心灵】效果消失，脊背发凉的恐惧感短暂的驱散了疼痛。
    日记本的封皮柔软的像是人皮。
    在吴穹抓住封皮的那一刻，课桌里边的荆棘发疯一般的滋长，如同疯长的头发，瞬间将他笼罩吞噬进了尖刺和藤条构成的地狱。
    “吴穹！”明小婉尖叫着试图拉住吴穹，伸展出来的棘条如同触手一般的将明小婉抽打开，布娃娃的皮肤瞬间就撕裂，棉絮外露，那些藏在暗处的影子哆哆嗦嗦的目视着课桌前发生的一切，吴穹的遭遇似乎映照着她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铺天盖地的尖刺一瞬间围拢过来，吴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他被关在了黑色棘刺编织而成的卵里。
    难以承受的疼痛让吴穹下意识的想撒开手，此时的他只是个普通人。
    荆棘一点点的收紧，刺破额角流出血液，视线被暗红色笼罩，棘条细密的缝隙之间，吴穹惊慌失措的瞧见一一只冰冷的眼睛。
    憎恨，愤怒，绝望，那只眼睛藏在棘刺之下，牢牢的盯着吴穹，周围的棘刺慢慢随着泛红模糊的视线而变得模糊，那双眼睛越来越近，浑身的刺痛感和压迫感也越来越强烈，吴穹觉得自己会被挤压成肉酱。
    在这宛若万刺穿身的时刻，吴穹忽然听到了耳畔沙哑的男人低语，他瞪大眼睛，棘刺靠近眼珠，尖锐带血的刺头在眼前无限放大，吴穹几乎要尖叫出来。
    明小婉已经被棘条抽打得支离破碎，她听到吴穹的尖叫声，仍然疯狂的想要将他从危险中拖拽出来。
    “要摘取玫瑰，必先忍受荆棘。”
    吴穹听到了那个男人在对自己说话。
    而明小婉听到的，是吴穹的喃喃自语。
    吴穹停了下来，紧紧缠绕的棘刺似乎开始松动，黑色的茧在瞬间崩开，粗长的棘条如同蛇一般缩回课桌里。
    一个浑身扎满棘刺的血人，面色呈现失血过多的苍白，一手握着手术刀，一手捏着黑色封皮的日记本，站在课桌前一动不动，只有转动的眼珠子显示着眼前的男人还活着。
    “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废校怪谈】第六阶段！奖励尖叫值300奖励心墙棘刺种子1粒奖励特殊消耗品：幻象碎片1块。任务第七阶段开启：营救公主限时：3日难度：三星失败惩罚：死亡”
    【心墙棘刺种子：特殊道具】
    【属性：该植物能吸收徘徊不散的怨念】
    【负面属性：吸收过多的怨念会导致荆棘的体型膨胀，甚至会……】
    【备注：那些难以磨灭的痛苦，最终都会变成刺伤他人和自己的棘刺】
    明小婉有些讶异的看着吴穹，他都伤成了这个样子，竟然还没有呼痛。
    “你刚才说的什么玫瑰，什么荆棘，我怎么不明白。”明小婉缓缓的靠近。
    吴穹朝着明小婉温柔一笑，刺痛感折磨着他的身体，他好像全然未觉。
    吴穹用破损的手指轻抚日记本的封皮，语调神秘的说道：“我手里捏着的，就是从某个人的心灵之中开出的玫瑰。为了摘到这朵玫瑰，我必须承受这微不足道的痛苦。”
    从指间流淌出来的血液，被黑色的封皮一点点吸收。
    吴穹有些精神恍惚，忍着手指间的刺痛，他翻开了日记的封皮。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公主，住在被荆棘环绕的城堡之中。
    那是一个由绿叶和棘刺编织而成的巨大牢笼，骄傲而专横的女王为公主编织了这个牢笼，她豢养自己的女儿，如同豢养一只美丽的金丝雀，向所有往来城堡的客人展示金丝雀一般的公主，是女王最得意的事情。
    某天，外出的公主邂逅了穿着盔甲的骑士，他们彼此羞赧的对视，公主用华服和假面伪装自己，骑士用板甲和头盔伪装自己，短暂的沉默中，似乎激荡着某种异样的电流，在骑士与公主的心间跳动。骑士的样子，深深地烙印在了公主的脑海之中。而骑士，似乎也对公主念念不忘，他总是在日落黄昏的时候，在塔楼远远的眺望着公主，期待公主的倩影与落日重叠的那一刻，他不知道，那个短暂而美妙的瞬间，也是公主注视塔楼的瞬间，彼此遥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渴望自由的公主，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自由的一天，即便城堡永远的崩塌，死去的女王也会变成不散的幽灵，缠绕着公主。于是公主将自己的心挖了出来，用秘密麻麻的棘条包裹着，藏在了森林之中。她希望骑士能解开荆棘，找到藏在里头的心，听到她的呼唤。然后在下一个日落的时分，带着他的长枪，骑着他的骏马，破开城堡之中的荆棘，将她带走。
    一起化作自由的鸟，永远的离开这里。】
    吴穹用满是刺痕的手挲摩着手中的幻象碎片，是骑士陶偶穿着板甲的身体部分。
    吴穹看到一个瑟缩在厕所里的身影，从脖颈到小腿，全身上下都是抽打的鞭痕和紫青色的拧伤。
    “好好反省！”毛玻璃背后站着一个瘦长的背影，沙哑的女声在门后面尖叫喝骂，“你要好好反省！没有反省清楚之前不准去读书！”
    咸涩的泪水敲打在脸颊的伤口上，她茫然空洞的盯着门口，轻轻的的蹲下身子。
    她就这么靠着门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眼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如同灵魂被抽干了一般，厕所的窗户已经被木板封死，她就透过那一点点的缝隙，注视着落日时分最后一缕残阳。
    日头渐渐西沉，年轻的生命也一点点消逝，黑暗一如往常的笼罩大地。
    吴穹惊起一身冷汗，他慌张的看向明小婉，幻象碎片的画面之中那双绝望的眼睛，让他比见到面目可怕的魑魅魍魉更加心惊，那种了无生趣的绝望，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看到了什么？”明小婉不知道什么东西让吴穹这么害怕。
    吴穹摇了摇头。
    这些幻象碎片，似乎能串联起某个完整的事件。
    “咱们该离开了。”明小婉有些疲倦的提醒道，“你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吧。”
    “不。”吴穹的眼神忽然再次变得迷离起来，“我不仅仅，是为任务而来。”
    他朝着教室的门口缓缓靠近，那五张门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第五十六章 线团与循环迷宫

    吴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轻缓，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不是被任务驱赶着的傀儡，我希望找到……真相。”
    “真相？”明小婉突然觉得吴穹有些神秘莫测。
    “一次实验。”吴穹重复着自己来之前说的话，小胖子此时还在“通道”之内瑟瑟发抖。
    “什么样的实验能得到你想要的真相？”明小婉摇了摇头，这是吴穹第一次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向她说明，或者说，吴穹本来是个没有计划的人。
    一只被驱赶着的漫无目的的猎狗，这是吴穹自己形容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的靠近那五扇门。
    “一个问题。”
    “痛苦能让我们感知到身体的存在，那么什么能让我们感知到灵魂的存在呢？”他的手伸向了那五扇门，竟然直接穿了过去，本来就是死亡陷阱，门后面自然什么都没有。
    明小婉对吴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茫然。
    “亲爱的，是死亡。”他朝着明小婉温柔一笑。
    然后朝着前方纵身一跃。
    那一瞬间，明小婉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疯了。
    她完全来不及阻止吴穹，十几米的距离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一声闷响，骨头碰撞坚硬的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明小婉如同子弹一般从楼顶弹射下来，周围地面的裂痕似乎预示着曾经有不少人从那个位置跳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吴穹！”明小婉的影子从娃娃中抽离出来，她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冰冷破碎的身体，血液一点一点的从伤口涌流出来，她颤抖着跪倒在尸体面前，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承诺着要帮助自己的男人，竟然死在了这里。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透明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我死了你这么伤心？”吴穹瘦长的脸突然出现在明小婉眼前，明小婉被吓得尖叫一声从地上弹起来，活人吓着鬼，也算是闻所未闻。
    明小婉慌忙拍打着脸上的湿痕，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你死了我找谁帮忙去，再说我还被困在这里呢！”
    说话间明小婉讶异的看向吴穹，然后又瞥向地面上的尸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的实验结束了？”
    “不！”吴穹皱了皱眉，此刻他有些精神恍惚，“我的实验才刚刚开始。”
    “这并非真实世界。你发现了么？”吴穹指了指地面上萧森的尸体，此刻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明小婉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空地，不仅是萧森的尸体，连撞击的裂痕都消失了，残留的，只有吴穹带过来的自己的包。
    “庄周梦蝶……”吴穹若有所思的翻看着自己的书包，所有的任务奖励都在，甚至连萧森本人的日记都在。
    【偷偷看了她的日记，我觉得很不安。可是我的内心深处又藏着某种期许，我觉得我能做点什么，日历上用铅笔标注着她即将到来的生日，5月16日，我觉得我可以给她一个惊喜，我已经想好要送什么礼物了，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鼓起勇气将东西送出去，也许……我只会将它藏在抽屉里……永远的藏着……】
    吴穹转身回到了楼道之内。
    小胖子心惊肉跳的看着吴穹：“你是谁？啊啊啊！救命！萧森呢？”
    “我就是带你进来的人。”吴穹面无表情，他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劳烦安静一些，天亮之后，我请你看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吴穹将小胖子从楼道里拉了出来，天边浮现红彤彤的霞光，小胖子在教室门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寄宿生总比小胖子和萧森这种外宿生要到的早，楼道里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小胖子紧张的盯着即将到来的同学，心中迟疑着要不要向他们求救。
    第一个引入眼帘的高大个正好是小胖子的死党熊浩，一看到对方五大三粗的身形，小胖子慌忙招手：“浩子！浩子！没想到我到这么早吧！哈哈！”
    他挤眉弄眼的暗示着迎面走来的死党，对方却置若罔闻的和他擦肩而过。
    小胖子瞪大眼睛，死党只留给他一个陌生的背影便走进了教室。
    教室门打开，熟悉的面孔挨个从小胖子身边经过，他们之间相互碰撞却面无表情，小胖子就像是出现在走廊里的虚化的背景，他拼命的呼喊着这些人的名字，甚至敲打着他们的肩膀和手臂，没有任何人搭理小胖子。
    就仿佛他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吴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小胖子的一举一动，背包里的明小婉透过缝隙瞧瞧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下一个瞬间，似乎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小胖子。
    这场恶作剧终于结束了么？
    小胖子欣喜的回头。
    荡漾着的笑容缓缓的在脸上凝滞，消失，最后缓缓的化作惊恐，愕然。
    “同学！麻烦别挡路，要上早自习了。”和小胖子面对面的人打着哈欠，困倦的离开，只剩下浑身颤抖的小胖子如同结冰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让他别挡路的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却又对于自己的外貌无动于衷。
    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的小胖子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吴穹。
    “嘘……”吴穹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观察着教室里的一举一动。
    “你知不知道……高三（9）班？我最近老是做梦梦到这个地方……”
    小胖子愣住了，他狐疑的看向萧森。
    “咱们年级……没有（9）班。”
    吴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旁的小胖子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不由张口结舌。
    “那我为什么没有消失？而是又出现了一个……我？”
    “因为你比较重要。”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你是通往迷宫的线团。”
    明小婉只觉得吴穹的话越来越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咱们该办正事了。”吴穹用手指敲打着小胖子的太阳穴，“用你那藏满秘密与智慧的小脑瓜好好的回忆，这个里头有没有含有荆棘，鸟笼，小鸟，城堡这些要素的东西？”
    “中心花园里有一只无脚鸟的雕塑，算不算？”小胖子的语调有些慌乱。
    吴穹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看得小胖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五十七章 死亡缠绕之时

    夜色已深，小胖子李明奇走在人群当中，忽然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望去，一张陌生的肥脸引入眼帘：“同学，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高一（12）班的教室在哪？”
    “在那儿……”小胖子指了指旁边教学楼的三楼。
    “不好意思。我……我有夜盲症，看不太清路也看不清楼梯，能麻烦你带我过去么？”
    小胖子叹了口气：“好吧！搭着我的手！”
    两只小肥手叠在一起，小胖子带着他身后的人缓缓走进楼道之中，昏黄的灯光在楼道之中涂抹着压抑的颜色，在转角的时刻，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细长刀刃突然别在了小胖子的脖子上。
    “啊！救！”一只手迅速的捂住了小胖子的嘴巴，他用紧张害怕到了极点的眼神打量着拿着刀的男人，这个男人面容普通，脸上并没有一般歹徒的凶狠，反倒是挂起绅士般优雅的笑容。
    “麻烦李同学带我们去一趟……那儿……”吴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女厕所。
    幽深的门洞宛如择人而噬的野兽张开了巨口，阴冷的风从口中喷吐出来。
    将小胖子引过来的人迅速松开手，他眼神凝重的看着吴穹用手术刀押着小胖子一点一点的靠近女厕所，随后一把将他推入其中。
    厕所里传来奇异的响动，一片硕大的阴影堵住了试图逃离的小胖子。
    吴穹就这么冷静的旁观着眼前的一切。
    惨叫声，哀嚎声，恸哭声，被吴穹瘦长的身影挡在了门的那头，随着喉咙里传出的“咯咯”怪声以及血肉骨头被挤压的脆响和撕裂声交织在一起，杂乱的惨像似乎停止了。
    躲在吴穹身后的那人什么都没看到。
    “好了。”吴穹面无表情的拍拍手，转头离开。
    “我帮你拿回了你的身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记住我们之间的承诺。”
    李明奇瑟瑟发抖的看着从镜子一直延伸到门口的血迹，惊恐难言。
    阴霾的天空，让花园也染上了一层灰色，吴穹远远的就能瞧见那只黄铜的无脚鸟雕塑，散发着黯淡的光泽。
    当他踏入中心花园，周围低矮的花丛和观赏树木之中钻出如同毒蛇一般的黑色荆棘，瞬间疯长成一堵扭曲的墙，四处连接，花园瞬间变成了巨大的迷宫，幽深的通道百转千折，不知通向何方。
    眼前的变化难得没有引起平常吴穹的大呼小叫，他仅仅是皱着眉头走入了这幽深阴冷的迷宫。
    踏入其中，就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难以言表的疏离感在吴穹心头泛起，四周传来沙沙的声音，似乎是虫子在树木和荆棘的缝隙间穿行，吴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握紧了手术刀柄，凭着感觉在迷宫里游荡。
    他忽然身形一顿，摇了摇头眼神开始清明，看清四周景象后，他开始有些紧张，这时的他又变成了那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任务执行者。
    那种沙沙的声音，一直在背后响着，吴穹慌忙警觉起来。
    他举起手电筒，想要捕捉潜藏在身边的危险，光亮下却是空无一物，连那声音也消失了。
    继续前行，却被一堵绿墙拦住了去路，压抑的绿墙阻隔着光线和道路，却不知从哪吹拂来冰冷的风，吴穹琢磨着要不要翻过去，忽然间，那种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吴穹猛然回头，来时的通道弥散开一层清冷的雾气，在冷风的吹拂下翻滚聚散。
    吴穹忽然看到一张人脸，朦朦胧胧的在雾气中浮现。
    “沙沙沙沙……”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明小婉听到了动静，悄悄从书包里钻了出来。
    冰冷的脸，漆黑的眼眶没有眼珠，口鼻的位置同样是深邃的孔洞，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吴穹瞪大眼睛。
    一张脸，两张脸，三张脸，雾气中的怪脸缓慢的靠近，一点点浮现。
    吴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背后钻出来的冷风吹得他脊背发凉。
    “咱们好像出不去了……”吴穹已经能感受到后背被棘条扎入的刺痛，可还是本能的往后缩。
    明小婉“嗖”的一声从书包里钻出来，神情紧张的盯着缓缓靠近的威胁。
    “一会跟在我后面！咱们先冲出去。”
    吴穹咬咬牙点头以作回应。
    “跑！”纤细瘦小的娃娃如同发射出去的炮弹，又如同一头扎入荆棘丛的流星，瞬间将这些干瘪的皮囊冲散。
    尖刺划过布娃娃的皮肤，明小婉强忍着身体的痛苦，咬牙坚持。
    吴穹手持手术刀，紧紧跟在明小婉后面，却感觉自己像是再一次走入了荆棘编织的牢笼。吴穹左劈右砍，断掉的荆棘下雨般落下，却有更多的荆棘如潮水般涌来。
    明小婉的身体被锐利尖刺划得稀烂，那些如同活物的藤蔓将她层层包裹缠绕，等吴穹发现情况不对，身后已经被带着尖刺的藤蔓整个围拢。
    它们靠近人体，扎入皮肤，奇怪的是没有多少疼痛，更多的是被蚊子叮咬般的刺痒感。
    这些东西在吸血！
    吴穹惊觉起来，他抬起头发现明小婉早已没了踪迹。
    死亡的恐惧笼罩心头，失血让他的视线和意识模糊起来。
    完了……彻底完了。
    明小婉痛苦挣扎，致密的包裹下，一只长满棘刺而干瘪的手伸了进来。
    “让你不听话！不听话！”沙哑的嘶吼在耳畔响起，那只手直接捏住了娃娃的手，开始拼命撕扯。
    “啊！！！”明小婉在疼痛的刺激下痛苦尖叫，绝望时刻，她似乎又生出了一些力气，猛地一挣，朝着吴穹的方向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过去。
    吴穹跪倒在地，整个人因为失血而苍白。
    “你没事吧！”明小婉抽打着旁边的藤蔓，落到了吴穹的身边。
    “抱歉，差点睡着了。”吴穹缓慢抬头，朝着明小婉微微一笑。
    长长的藤蔓再次朝着一人一布娃娃的位置缓缓靠近收拢。
    “我看看能不能冲出去！”明小婉再次漂浮起来。
    吴穹安静的起身，轻轻拉住她缓缓摇了摇头，随后独自朝着不断蔓延过来的黑色藤蔓走去，鞋底踩在棘刺之上，咔咔作响，他就像在通往阴间的甬道闲庭信步，云淡风轻的走进这为他编织的死亡牢笼。
    “你疯了！”明小婉瞪大眼睛看着吴穹。
    这个身形瘦长的年轻男人，冰冷而安静的回过头，带着棘刺的藤蔓缠绕上了他的脚踝，明小婉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残忍。
    “狐女小姐，你到底有多怨恨眼前这个男人呢？”吴穹忽然开口说道。

 第五十八章 告白教室

    明小婉瞪大眼睛。
    吴穹保持微笑，他轻轻的抬起刀，然后扎进腿上。
    “小婉。”他的眼神陡然又变得温柔，黑色的藤蔓缠绕上他的手臂，“对不起……”
    “你是不是……疯了？”明小婉的虚影在怨灵娃娃中若隐若现，她声音颤抖的尖叫着。
    “狐女小姐……你用尽一生来憎恨的人，此刻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杀不了他，这实在是太悲哀了。”吴穹阴冷的笑声中带着嘲讽，藤蔓缠绕着吴穹的胸腹，一点点收紧。
    惨白的脸在娃娃上一闪而逝，明小婉好像在甩着脑袋，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的耳语，惊恐的朝着身后退去。
    “你是……我的……嘿嘿嘿……”沙哑的声音从黑暗的缝隙中传来，一根根干瘪的藤蔓如同出洞的蛇一般滑向吴穹的脸。
    “嘿嘿嘿……”吴穹也发出虚弱而古怪的笑声。
    “抱歉……我是她的……”
    熟悉的唱腔在整个花园里萦绕起来，阴暗的天空上似乎跌落了片片雪花。
    仔细一看，是白到渗人的纸片……
    嘶吼，尖叫，崩裂，破碎。
    诡异的冷风在吴穹的背后掀起，狐女凌厉的身影在花园中穿梭，她试图撕开阻挡在她眼前的一切。
    吴穹按压着伤口，冷静的扫视着自己走过的地方，他就像是精准的电脑，在脑中规划着通往迷宫终点的路线，阴冷的雾气遮蔽视线，他硬是拖拽着虚弱的身体走到了最后的关卡。
    黄铜鸟雕塑被四处延伸出来的藤蔓捆缚住，周围扑了一层厚厚的棘刺和落叶，脚踩上去，渗出酸腐的味道，头顶传出乌鸦沙哑的鸣叫，视线模糊的瞥见一行黑影掠过，吴穹慢慢的靠近雕像。
    这是一只没有脚的鸟，向往自由的它应当属于蔚蓝的天空。
    雕像的底下不是石头基座。
    而是一副棺材，散发着黝黑阴沉的色泽，一动不动。
    在冷雾的激荡下，吴穹似乎清醒了些，他不可思议的回想着自己同时刺激明小婉和狐女的举动，觉得自己当时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而且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好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吴穹在心底感叹了一句，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雕像。
    拯救公主的终点？吴穹打量着棺材，疑惑的看向棺材上的雕像：“难道要让我将雕塑移开不成？”
    他缓缓的靠近，情不自禁的将手伸向了棺材的位置，冰冷扎实的触感让他悚然一惊，耳畔似乎听到了诡异的呼唤声，回头一看，只有若隐若现的雾气在幽暗的角落里缭绕，那个声音……
    是从棺材里传出的。
    “萧森……”凄迷阴冷的呼唤让吴穹打了个寒颤。
    当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课桌前，身处空寂幽暗的教室。
    窗外阴云笼罩，似乎是暴雨将至的前兆，翻滚的云层在远方一点点压过来，沉闷的空气中似乎能听到蝉鸣，可是吴穹没有感受到一丝闷热，反倒是发觉周身阴冷异常。
    “萧森……”
    “你……没有听说那些传闻吧……”
    吴穹猛地回头。
    一位颇为美丽的少女站在他的身后。
    她穿着深蓝色的校服，披散着长发，神情憔悴，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透着虚弱无力，却又闪烁着期待的光，静静瞧着吴穹。
    “唐瑶……我……”吴穹知道，这一幕原本应该是为走进花园的萧森准备的，他思忖着自己的回答，轻轻的摇了摇头，模仿着萧森的心理与语气道：“你知道我……不会关注学习以外的事。”
    少女有些凄然的笑了笑，她缓缓的朝着吴穹走近。
    “那你……会……接受我么？”唐瑶谨慎的斟酌着自己的词句，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吴穹。
    接受？吴穹瞪大了眼睛，这是在向‘萧森’告白么？
    如果接受了会怎样？不接受又会怎样？吴穹的额角开始泛起冷汗。
    眼前的这一幕，好像能和幻象碎片中断断续续的记忆黏连在一起，似乎串成了一幕悲惨的故事。
    吴穹注视着唐瑶期许的眼神，神情慢慢产生变化。
    “不好意思！”他的嘴角忽然挂上了诡异的微笑，“我不接受！”
    课桌在微微的晃动，发出震颤的声音，窗外的阴云诡异变幻，沉闷的空气似乎流通起来，吴穹能清晰的感知到，眼前少女的身上开始散发冰冷彻骨的气息，他下意识的朝后退。
    窗外刮起阴冷狂暴的风，窗户被冷风吹得框框作响，远处传来玻璃跌落碎裂的声音，教室的门被冷风无形的手猛地关紧，周遭的温度随着越发黯淡的光线一起沉降下来。
    少女的头发被窗外的风吹拂的飘扬四散，她死死的盯着吴穹。
    “得按着剧本演才行……不然你的任务可完成不了。”吴穹嘴角挂着轻笑，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少女质问的声音，对面的唐瑶却没有开口。
    “为什么……”唐瑶的声音在吴穹耳边打转。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的表情由虚弱平静，变得狰狞扭曲。
    她开始在原地扭动着脖子，眼睛一直盯着吴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简单的质问开始如同蚊鸣一般在教室幽暗的空间缭绕，或愤怒，或彷徨，或忧郁，或怨怼，无数的声音交缠在一起，挟裹在萦绕周身的冷风之中。
    “我会找人来给你一个答案的，但不是现在。”吴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惹毛了眼前的厉鬼。
    “啊——”
    绝望而又狂暴的尖叫声从唐瑶嘴里发出，震耳欲聋，教室的玻璃尽皆碎裂，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
    吴穹夺路而逃，唐瑶一动不动，但她如瀑的黑发疯长，如同灵巧的毒蛇般飞出，在吴穹试图破门的那一刻直接束缚住他的四肢，将他拖拽了回去。
    “力量对比太过明显。”吴穹看着唐瑶越来越近的脸庞，无可奈何的叹息，他屏气凝神，手术刀绞断束缚，黑色的发丝被冷风卷走，吴穹的右手解放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心！”红亮的指甲散发着利刃一般的光芒，面目狰狞的唐瑶朝着吴穹飞扑过来。
    几乎是瞬息之内，她就来到了吴穹面前。
    挣脱束缚的手伸进了衣兜，一滴鲜血落在吴穹额角。
    生与死的瞬间，一粒黑色的种子弹跳出来，落入了唐瑶张大的口中。
    吸收怨念的【心墙荆棘】落入了怨恨无穷无尽的口中，就如同一块干瘪的海绵落入水缸。
    唐瑶的身体里爆发出某种奇怪的力量，直接将吴穹掀飞了出去。
    身子撞击到迷宫的荆棘墙，后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砰！”粗大的棘条直接从棺材之中生长出来，直接将黄铜雕塑顶开，吸收了唐瑶怨念的心墙荆棘开始疯长，如同大王乌贼伸展着它的触手，瞬间就淹没了花园中心的区域，甚至开始朝着迷宫通道一路延伸。
    朝着出口一路狂奔的吴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的荆棘条已经有罗马柱的粗细，生长的势头丝毫不曾缓减，如同童话《杰克与魔豆》之中那颗神奇的魔豆一般疯狂生长，除了亡命奔逃，吴穹不做他想。
    迷宫的路线在他脑海中异常清晰，生长的藤蔓直接脱出了围墙，直接将缠斗在一起的狐女和怪物也给卷了进去，身后的棘刺仿佛有意识一般紧追不舍，直到吴穹一个飞扑翻滚出了花园，整个【心墙荆棘】才停止了生长。
    拍打着身上的尖刺和落叶尘土，吴穹轻轻的回头看着身后的花园，已经彻底变成了巨大荆棘笼罩交缠的牢笼。
    脑袋里面一阵蒙！
    不是说要“拯救公主”么？
    吴穹瞪大眼睛，自己浑浑噩噩的怎么就干出了这种事。
    用巨大荆棘织就的坟墓彻底困住了“公主”，甚至连明小婉都搭了进去。
    “还差最后一步……”脑子里似乎传来沙哑的声音，吴穹紧张的环视着四周，随后他的表情再次变得镇定而轻松。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骑士的到来。”

 第五十九章 骑士

    新的一天，新的循环。
    “你知不知道……高三（9）班？”面色苍白的萧森看着教室里的小胖子李明奇，“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到这个地方……”
    小胖子有些紧张，他脑子里回荡着吴穹的声音。
    “你只是活在别人回忆里的一个片段。”吴穹认真的看着他，“就跟那些无名的女尸一样，他们原本是学校里的学生，是某个人脑子里零散的记忆碎片，你也是。”
    “不过……你是被人加工过的记忆碎片，你是被她选中的迷宫里的线团，其他人消失了，就会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可你不一样，你是两段记忆交织的产物，复合的碎片，你需要引导这个世界的主人，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主人？”小胖子从回忆里苏醒过来，怔怔的瞧着萧森。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小胖子照着吴穹的提示紧张的说道，“中心花园里，藏着高三（9）班的秘密，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去找，你一定能找到答案。”
    说完吴穹之前的话语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我帮你重新拿回你的身份，而你……必须帮我扰乱这个循环。”
    “什么循环？”
    “爱与恨的循环。”
    小胖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课桌上一言不发的萧森，他已经完成了吴穹交待的任务。
    黄昏时分。
    神色冷峻的萧森独自一人朝着学校的中心花园走去，他已经被脑海里的噩梦惊扰了许久，他每次都能在高三（9）班的教室里碰见一个叫唐瑶的少女，只是他总是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他隐约觉得自己丢失了某些重要的记忆，他想要找到答案。
    精神恍惚的萧森忽然听到了前方诡异的响动，然后他看到了中心花园已经被某种迅速生长的巨大植物整个盘旋包围起来，一个身形瘦长的男人安静的站在花园门口，反复的拨弄着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骑士陶偶。
    “这是怎么回事？”萧森的声音有些慌乱。
    “如你所见。”吴穹神情悠然的回过头，“这里变成了荆棘包围的‘城堡’”
    城堡？萧森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电流，他的脑袋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疼痛起来，可吴穹的声音没有断绝。
    “一位美丽的公主，期待着爱慕她的骑士。”
    “呃啊……别说了！”萧森龇牙咧嘴的捂着自己的脑袋，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受控制的从脑子里涌出，要将他的头颅撕裂。
    “在下一个日落的时分，带着他的长枪，骑着他的骏马。”
    “求求你！别说啦！啊——！”萧森面色煞白的抓着吴穹的衣领，吴穹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破开城堡之中的荆棘，将她带走。”
    “我……”萧森跪倒下来，他的脑海中雷鸣翻涌，那些失去了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在脑海里苏醒过来。
    “系统提示：你获得隐藏幻象碎片1块。”
    吴穹的手里突然多了一只骏马的上半身，连接着马鞍，幻象如潮水般涌现在吴穹的眼前。
    脑海里出现这样的画面。
    教室里，萧森神色紧张，他在背后藏着一个礼盒，他整个人都是哆嗦着的，这是他生命中最紧张的一天，礼盒里边传来了硬物的响动。
    “也许她会怪我偷看了她的日记。”萧森小声的嘟囔着，他不敢正面看唐瑶，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教室里没有其他人的打扰。
    “萧森……”
    “你……没有听说那些传闻吧……”
    唐瑶的嘴唇有些发白，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萧森，这也是她生命中最紧张的一天。
    “啊？”萧森不知道唐瑶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那你……会……接受我么？”唐瑶谨慎的斟酌着自己的词句，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萧森。
    “呃……我……”萧森瞬间就觉得心跳加速，他没想到一向性格内敛的唐瑶会如此单刀直入的向自己……告白。
    “我……”萧森的脸涨得通红，他捏着礼盒的手都在发抖，“不好意思……我！”
    他低着头，眼前的困境让腼腆害羞的他难以应付，他就像是把脑袋藏在沙子中的鸵鸟，逃也似的离开了。
    唐瑶看着萧森慌忙离开的背影，瞪大眼睛，泪光翻涌，似乎她最后一丝生的希望都被萧森无情的抹杀，而萧森却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少女究竟遭遇过什么。
    萧森逃回了家，等他第二天回到学校。
    面对的只有唐瑶空落落的座椅和她自杀的流言。
    “她……她在家里割腕自杀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那一瞬间，萧森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天旋地转之间，他看着桌子底下藏着的礼盒，陶瓷骑士泛着明亮的光泽，那是他没有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萧森，在意识消散的时刻，他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
    无人的教室，刮过一阵阴沉的冷风，碎裂的陶瓷骑士，似乎在冷风的吹拂下缓缓的收拢。
    萧森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
    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夜路上，阴冷的晚风让萧森不住哆嗦着，忽然间，他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缓缓的跟在他背后，匆忙回头，一个穿着红色校服，却完全陌生的女生站在他身后。
    萧森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个沉默不语的女生，她轻轻的抬起手，掌心里躺着被拼好粘合住的骑士雕塑。
    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但是萧森看着对方，脑子就开始疼痛起来，他下意识的转头逃开。
    快速奔走，身后的脚步声紧跟不舍，萧森慌张的转头，拿着陶瓷小雕塑的少女总是能跟住他，步履轻盈，脚步声不紧不慢。
    萧森尖叫一声，调转方向，朝着学校旁边的林子狂奔过去。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少女的声音渐渐的由动听变得沙哑。
    一声闷响，萧森的手紧紧的抓着校服，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视线一片血红……
    幻象消失。
    “这是她为你精心定制的牢笼！”
    吴穹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森，“将你拉入她的痛苦回忆，用那些怪物折磨你，在循环中体味她的悲惨记忆，感受她无穷无尽的怨恨。在循环的无间地狱中永无宁日。”
    小胖子就是连接循环的点。
    循环开始于萧森的噩梦，终止于花园中的荆棘迷宫。
    “任务得这么做才有趣。”吴穹微笑着喃喃自语，随后转头看向萧森，“现在就是打破循环的时刻！骑士！去拯救你的公主吧！”
    他一个耳光甩在痛哭流涕的萧森脸上。
    “记住！”即便下手打人，吴穹脸上依然荡漾着和煦的笑意，“你的勇气就是你的骑枪和盔甲，唐瑶的怨念困住了你！可你又何尝没有困住她？懦弱的人活该在无间地狱里轮回！为了你所爱的人！请掏出你那烛火一般微弱的勇气！”
    萧森颤颤巍巍，这个懦弱的灵魂，至死都不敢面对自己所爱的人，此刻，他咬紧牙关，拍打着满是棘刺的泥土，挥舞着带血的拳头发出怒吼。
    他缓缓的站起来，泪流满面的走向花园的入口，将手伸进了尖锐的棘刺之中。

 第六十章 盛开与凋零

    尖锐的刺针勾连着皮肤，划开血肉，粗重剧烈的喘息声和此起彼伏的呼痛声交织在一起。
    萧森的鲜血和眼泪滴落在满是棘刺的地面，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路，他用破碎的双手一点点的掰开前方粗壮的棘条。
    吴穹紧随其后，循着记忆的方位，硬着头皮用手去拨弄前方的棘条，他找到了藏在荆棘深处的安静的娃娃。
    已经重新变成粉红色。
    此时的娃娃已经残破不堪，明小婉因为耗费了过多的力量而陷入了沉睡。
    吴穹小心翼翼的拍去明小婉身上的棘刺和尘土。
    他轻手轻脚的将娃娃收回背包，继续帮着萧森拨开挡路的荆棘，好在粗大荆棘之间的缝隙足够容纳一人前行，不然没有柴刀和斧头，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向迷宫的中心推进。
    一天一夜之后，两个疲惫至极的人形，站立在幽暗的花园中心，棺材已经被硕大粗壮的荆棘完全包裹住，就像一个带刺的坟墓，阴冷的风从缝隙之间吹拂到两人身上的伤口，刺痛感此起彼伏。
    “唐瑶！”萧森慌张的跪倒在满地的荆棘上，他伸出满目疮痍的手，颤抖着抚摸着包覆棺材的棘刺，“唐瑶……我……我对不起……”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悔恨与痛苦，肉体的疼痛似乎从萧森的感知中抽离，他绝望的拍打着地面，发疯了一般试图拨开眼前的棘条，支离破碎的手上增添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划痕，却无力将束缚棺材的荆棘拨开，杜鹃啼血，凄然苍凉。
    即便知道此情此景不过是一场虚幻，吴穹依旧不免有些感伤。
    萧森的眼泪顺着荆棘的缝隙缓缓的跌落在地，细密的缝隙里忽然漫起血雾，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粗壮的黑色荆棘竟然在眼泪的浇灌下，开始缩小收回。
    黑色荆棘像是回巢的蛇一般朝着棺材的位置回缩，血色的雾气从地面上升腾，弥散开，几乎眨眼间，心墙荆棘就完全的缩回了棺材之中。
    萧森瞪大眼睛，又惊又喜，这转折来的太不可思议，他起身的时候差点站立不稳，着急忙慌的推开棺材，穿着红色校服的唐瑶面色平静，她校服上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
    唐瑶的睫毛轻微的晃动，萧森不知所措的看着棺材里的人。
    “她……她怎么还没醒，我该怎么办？”萧森无奈的求助一旁的吴穹。
    “沉睡的公主，需要深情一吻才能被唤醒。”吴穹朝着他微微一笑，轻轻的朝着棺材做出了“请”的手势，“骑士先生，真正需要鼓起勇气的时刻到了。”
    萧森愣了愣，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剧烈喘息之间，他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温热的嘴唇相互触碰……
    睁开眼的唐瑶露出复杂的眼神，她如同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
    地面忽然诡异的震动起来。
    “我说了！”尖锐的呼喝声从花园的边缘处响起。
    “在学校不准谈恋爱！”沙哑的咆哮声似乎从四面八方萦绕而来。
    吴穹恍惚想起，那不是自己捡起娃娃的方位么？
    地面的震动开始变得无比剧烈，吴穹只觉得有些站立不稳，腥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你丈母娘来了！”吴穹朝着茫然的萧森诡异一笑。
    “嗷！”
    四周的荆棘如同长蛇一般从地面伏行着，拖拽出一道道粗长的血痕，试图拉扯花园中心的人。
    “怎么办？”萧森无助的看向吴穹。
    吴穹微笑着耸耸肩，转头看向唐瑶。
    萧森神情忧虑的看向唐瑶，面色有些虚弱的唐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轻轻闭上眼睛。
    陡然间，萧森只觉得身体一沉。
    他穿上了银亮的板甲，手持长长的骑枪，骑坐在骏马身上。
    吴穹轻佻的瞥了唐瑶一眼，低语了一句：“有趣！”
    萧森惊异的发现，这些沉重的东西，他可以举重若轻的承受，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挥舞着骑枪，却如同笨重的钢坨，仅仅能挥退荆棘，却无法造成实质的伤害。
    荆棘试图绕过他直接拖拽身后的唐瑶。
    唐瑶的身影从棺材里飘出，怪物体内伸出来的荆棘追逐而去。
    吴穹跨上萧森的骏马，命令他朝着两旁绕开，躲避着荆棘的骚扰。
    怪物的目标似乎只有唐瑶，它伸缩盘旋着庞大邪恶的躯体，追逐着半空的唐瑶。它的棘条在被骑士甩开距离之后，便放弃了追逐，转而朝着唐瑶追去。
    “冲锋！”
    吴穹清朗的呼喝响起，萧森下意识的加速。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骑士银亮的板甲之上，骑士在雾气弥散的宽广地带，朝着巨大邪恶的头颅发起一往无前的决死冲锋。
    骑枪并没能穿透怪物苍白的皮肤，但是这个距离对于此时的‘吴穹’已经足够了。
    吴穹用尽力气一跃而起，手术刀泛起寒光。
    “嗷！”咆哮声吹散雾气，扭曲的“蛇发”安静的垂降下来，巨大的躯体撞击在荆棘满布的花园，吴穹翻滚进棘刺之中。
    翻滚在地的头颅快速变得萎缩干瘪，如同迅速腐烂的果实。
    空气中荡漾着玫瑰的暗香，戾气尽褪的唐瑶神情复杂的看着欣喜中透着紧张的萧森。
    “真想一切能重新来过……”唐瑶像是在对萧森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在这样的梦境里……我们可以……”
    唐瑶摇了摇头，她的身体开始虚化。
    她冰冷哀伤的眼神渐渐软化，明媚的微笑终于在这个饱受折磨的脸上绽放出来，一如玫瑰般绝美夺目，却又转瞬即逝。
    唐瑶的身体离散成暗红色的玫瑰花瓣，飘舞在满地的荆棘里，萧森瞪大眼睛，他盯着唐瑶消失的位置一动不动，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在那一刻离散开，飘零落地。
    吴穹沉默无语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片刻之后他缓缓转身，轻轻的摘下一朵暗红色的玫瑰。
    “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废校怪谈】第七阶段！奖励尖叫值500奖励物品【唐瑶的染血校服】奖励特殊消耗品：幻象碎片1块。”
    “【废校怪谈】任务已全部完成，完成度90％，【幻境摄影棚】功能开启，获得幻境【复原的悬河市第三中学旧址】。幻象碎片6/6全部收集完成，可兑换特殊道具【陶瓷骑士雕像】。获得剧本《废校怪谈》。”
    【唐瑶的染血校服：特殊道具】
    【属性：穿戴该校服将变化为厉鬼唐瑶的样子（并不会获得其能力），持续时间5min】
    【备注：衣服上的血迹，是那不散的怨念】
    【陶瓷骑士雕像：特殊道具】
    【属性：镇宅之宝，雕像固定24小时之后，将在5mx5m的范围内形成保护区域，一般邪秽决难靠近】
    【备注：怎么？你打算拿洋人的玩意辟本地的邪？】
    “为什么完成度只有90％？明明这每个阶段都做完了。”吴穹看着系统的提示，端详着手中最后一块碎片，诡异的幻象在眼前浮现，可是他的视线却渐渐模糊……

 第六十一章 幻境摄影棚

    再次醒来，吴穹端坐在沙发上，已经兑换了的骑士雕塑安静的摆放在茶几中央，银亮的光泽确实给人舒心安宁的感觉，可是……最后的碎片到底涌出了什么幻象？
    “吴穹！这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恢复成向冰的明小婉将手中的怨灵娃娃放在茶几上，疑惑的看向吴穹，也打断了吴穹的思绪。
    “唐瑶和萧森相互爱慕，相同的灵魂相互吸引，却因为种种缘由没能在一起。此时变故发生，唐瑶被坏人给糟蹋了……因为不敢和恶劣严酷的母亲道明真相，转而求助朋友，可朋友却转头将她被人糟蹋的消息给传播了出去。”
    “班里有人因为这件事开始针对唐瑶，侮辱和谩骂冲击着她脆弱的心灵，她的母亲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没有安慰她，反倒责怪惩罚她，绝望的她试图寻求最后的心灵庇护，她找到萧森告白，但是萧森并不知道唐瑶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腼腆的男生逃离了告白的教室，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唐瑶在家中受了母亲的折磨，在禁闭中含怨自杀。”
    “在听闻唐瑶的死讯之后，萧森崩溃，巨大的刺激让他患上了选择性失忆，他忘记了痛苦，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唐瑶怨气不散，应该是化作了厉鬼偷偷报复了所有的人，最后找到萧森，可萧森已经完全失去了和唐瑶有关的记忆，于是唐瑶杀死萧森之后，将他的魂魄困在了永远无法醒来的梦境，用她的怨念折磨萧森，同时也希冀萧森能回忆起和她有关的一切，不断的循环往复。”
    “谁知最终的结果却是……两个人都被困住，都在痛苦中循环，谁也不得解脱。”明小婉撇撇嘴，“怨恨真可怕。”
    “是啊！”吴穹小心翼翼的瞥了明小婉一眼，低声说了一句，“怨恨真可怕！”
    “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好像进去没多久就看穿了这一切。”
    吴穹没有回答，不是他想保持神秘，而是很多事情自己都记不太清楚，感觉自己似乎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突破了重重难关。
    算了，不想了。能保住一条小命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还是先看看自己获得的新功能吧。
    【幻境摄影棚】（1）
    【复原的悬河市第三中学旧址】（new）
    吴穹下意识的选择开启新功能，瞬间就被传送到了空旷的教室里，熟悉的高三（9）班教室让他打了个哆嗦。
    【可使用灵异场景：高三（9）班教室、拔舌长廊、重叠的女厕所、荆棘迷宫花园】
    【可使用幻象演员：50】
    可使用灵异场景很好理解，吴穹在面板上点击任意灵异场景，都会直接跳过去，场景之下也有控制环境的子选项。
    七七八八的选项有不少。
    比如【阴气释放】，点击之后教室里的温度瞬间下降
    比如【鬼影窗户】，点击之后旁边的窗户上忽然反射出一个面目扭曲的苍白人脸，仔细看过去又消失不见。
    他可以对这些场景进行拉伸，变幻，改造，就好像是鬼怪扭曲周边的环境一样。
    而幻象演员，则是能听从吴穹指挥的一团团虚影，可以凝聚实体，更像是某种傀儡，点击一个人名就会在眼前出现一个真假难辨的活人，没有控制菜单，吴穹可以直接对他们发号施令，没有面目，每个人旁边悬浮着一个可以定制的表盘，上面显示着五官身材等等选项，这意味着，他们的脸可以被吴穹捏成任何人。
    任务奖励的剧本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将唐瑶和萧森的故事复刻了一遍，结合眼前的幻境摄影棚，还有任务奖励的其他道具，下一部电影可以说是现成的了。
    “这些场景道具只拍一遍电影倒是糟蹋了，要是能让更多的人进来，做影视主题公园肯定挺挣钱的！”吴穹转头便退出了场景，重新回到自己破旧的沙发上。
    “你干嘛去了！”即便对于吴穹的消失习以为常，明小婉仍旧不满的瞪大眼睛瞧着重新出现的吴穹。
    “我去了一趟……摄影棚。”吴穹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来登门拜访，李玉龙探头探脑，神情紧张的看着吴穹。
    “深夜拜访，真是对不住吴导您呢。”李玉龙脸上晃荡着礼貌的微笑。
    “有事直说！”吴穹也没打算放他进来。
    “您在千城影院午夜场试映的片子，反响不错，小王公子那一百万打过来了。”
    “什么？”吴穹都差点忘了这茬，王潜龙给他打了一百万，可是钱呢？自己有上顿没下顿的，银行卡里剩下的钱可不多了，“我怎么没见着？”
    “那个……小王公子是将钱打在了咱们老板的账上。”李玉龙小心翼翼，“您先别着急，我们现在等于是一个团伙，哦不，团队。小王公子的意思是，希望你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他会后续投资给你拍摄新片。”
    “所以你到底来干嘛？”一百万让债主给吞了，他自然没好气。
    “我来就是为工作室的事情来得呀！您看，您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这些我们新视界影视公司都能帮您办妥，咱们一起成立工作室，互惠互利，老板说了，您答应合作之后，前面的签的对赌合同，就全给您免了，都不做数，咱们坦诚的做合作伙伴，怎么样？”
    虽说当初的对赌合同坑爹，却也是原本的吴穹自己挖坑自己跳。《租客》出炉的时候，李玉龙背后的新视界影视公司是出了力的，不然也不能让王潜龙瞧见，顺带把自己接上了小王公子投资计划的末班车。
    不过吴穹信不过这帮人。
    “再说吧！”这时候的吴穹已经想通了，反正该干的事自己也算是干了，实在没法履行合同上的内容，那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生死的危机都趟过了，还怕被这帮人扔进局子里？
    咣的一声关紧房门，任凭李玉龙如何敲打，死活不开。
    半晌之后，似乎有邻居出来找他的麻烦了，吵闹声响起，敲门声停止，吴穹懒得理会，跑到卫生间刷牙。
    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说了，合作的事容我……”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他带着鸭舌帽，看起来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吴穹没想起来。
    任子文？王潜龙大谈他的投资计划的时候，吴穹见过他一面，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好！”任子文抿着嘴唇，看起来有些腼腆，他打量着吴穹粗陋的租屋，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大概是没想过“吴导”穷酸到了这个地步。
    “能和你聊聊么？”任子文试图挤出一副友善的微笑。

 第六十二章 赌局

    吴穹实在想不通，他和任子文之间有什么可聊的，不过人家一副诚恳上门的样子，吴穹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
    “任大导演……请进吧，不知道你想和我聊什么？”吴穹属于一根肠子通屁//眼的直人，有话直说惯了，他有些疑惑的瞧着任子文。
    “我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任子文认真的看着吴穹，“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工作室，你有你擅长的题材，我也有我擅长的题材，我觉得我们的合作能在午夜场电影这个领域掀起一阵恐怖风暴。”
    又是来谈合作的？吴穹心里嘀咕着，嘴上却挂着不咸不淡的笑：“任导才华横溢，一个人就能掀起风暴了，根本不需要我来帮衬，我其实是个自由人，兴趣使然拍点片，又不是正经导演，估计帮不上任导，还是请回吧。”
    吴穹懒得多说，直接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等一下！”任子文眉头微皱，“进入了我的工作室，等于是进入了真正的电影圈子，资源，人脉，这些都是普通草根难以想象的，为什么不考虑加入？你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简直就是……”
    “劳烦你小点声，我女朋友在隔壁睡觉。”吴穹叹了口气，“我自己觉得舒服就行了，不牢吴导的关心，清吧！”
    “你！”任子文没想到吴穹就是油盐不进的秤砣心。
    小王公子对午夜场的投资方向很明确，在最赚钱的三个题材领域（情s、喜剧、恐怖），找了三个最有能力的导演，他任子文拿到了王家列车的车票，吴穹完全就是个“蹭车的”。
    可现在，小王公子对蹭车人吴穹的兴趣已经高过任子文这个乘客。
    在《租客》尚未火爆之前，任子文根本没把吴穹当回事，可现在《租客》试映的结果甚至超出了小王公子本人的预期，吴穹完全有可能和他平分恐怖领域的资源。
    这是他决不允许的。
    而现在吴穹本人似乎不知道小王公子的想法，所以他才有趁机将吴穹收之麾下的打算。
    “我……”任子文的脑子里迅速的跳出了被拒绝后的解决对策，“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我们各自拍一部对方擅长的电影题材，你拍我擅长的血浆片，虐杀片，我拍你擅长的东方灵异，咱们直接比对成品的票房。如果我输了，你的拍片成本我来支付，我再额外给你三百万，如果你输了，我只需要你加入我的工作室，怎么样？”
    “抱歉，我对这个赌局不是很感兴趣……”吴穹打了个哈欠，他拍片的成本可不是钱，而是自己的“命”。
    任子文想不明白，这种横竖看起来都是吴穹占便宜的赌局，他怎么会拒绝？
    难道他偷偷的跟小王公子私下聊过？
    亦或者，他真的是那种只凭兴趣做事，完全淡泊名利之人？
    任子文看向吴穹的眼神耐人寻味，吴穹却有些不耐烦了。
    “夜深了，任导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过吴穹还是礼貌的请他出门，也没计较他之前说的那些话。
    任子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寒芒，旋即无奈的转过身去。
    他轻轻的捏住冰冷的门把手，准备推门而出。
    “请留步……”吴穹忽然轻声呼唤道。
    任子文回过头，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吴穹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他用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任子文，“收回刚才的话，跟你赌一把吧……”
    任子文有些讶异，他没想到吴穹改口改的这么快。
    双方以录音的形式将赌局给确认了下来。
    “就以三个月的时间为期吧。”任子文平静的看向吴穹，三个月之后，各自凭本事说话。
    “请随意安排。”吴穹似乎比之前更客套了，任子文嘴角微微上扬，心满意足的点头离去了。
    吴穹甩了甩脑袋，他掏出袖子里细长的手术刀，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刚才的话，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从萧森的梦境世界回来，他就有种感觉，这刀子里的残念，似乎时不时的会跑出来影响自己，刚刚又是这样，竟然草率的答应了任子文的赌局。
    “稍安勿躁……”吴穹在黑暗中自言自语，“我讨厌赌局，我只是对那个赌徒感兴趣……”
    “就像对我感兴趣那样么？”吴穹有些紧张的站起身。
    “呵……”他发出微弱的沉吟，“在你的判断中，我是来自手术刀里的残念。”
    “可真相是否真的如你所想呢？”
    “也许……”
    “你我本就一体……”沙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那是吴穹本人的声音。
    门被推开，吴穹自言自语的声音戛然而止，明小婉露出苍白的脸：“干嘛呢？大晚上的！在家捉鬼呢？”
    “我在改剧本的台词呢！我念一念看通顺不通顺，你睡你的，我小声点。”
    明小婉嘟囔着关闭了房门，吴穹面色凝重的看着手里的刀刃，缓缓的走到厕所的镜子前，那一瞬间，他觉得像是在看一张陌生人的脸。
    赌局是应下了，可如何完成赌局却是个大难题。
    上一个任务得到的剧本和场景只能拿来拍灵异类的恐怖片。
    要拍一部血浆片，系统得给他一个对口的场景和剧本才行。
    思绪刚落，系统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大型主线任务：乌鸦镇之旅
    乌鸦在教堂的十字架上沙哑低鸣，安静的小镇潜伏着死亡的危机，活下去！
    目标：在乌鸦镇范围内存活七天
    限时：/难度：三星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1：在任务时限之内逃离乌鸦镇范围即判断任务失败，请管控好你的腿和慌乱的心。】
    【特别提示2：进入乌鸦镇的任务物品藏在书桌里，请宿主准备好之后再进入任务幻境】
    还真是善解人意的系统，刚瞌睡就送来了枕头，不过三星任务难度不低，回想起之前的经历，吴穹还是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似乎大型任务都得去幻境世界，吴穹撇了撇嘴，第一时间翻找书桌，里面多出了一个纸团，摊开看，上面写着惊心怵目的血字，似乎是用手指沾着鲜血写的，吴穹瞪大了眼睛。
    英文……看不懂。

 第六十三章 乌鸦镇之旅

    第二天。
    向冰早早的去上课了，明小婉待在家里的怨灵娃娃里头，吴穹小心翼翼的将纸条递给她。
    “那个，你懂英文么？”
    怨灵娃娃的纽扣眼睛中似乎散发着鄙视的光芒，臊的吴穹一脸红，随后她轻声念道。
    “我已从地狱归来，更知晓真凶名讳，指认凶徒的时刻已经到来，我们是时候重聚了。在乌鸦盘踞之地，地狱之火将为他带来最终审判。”
    吴穹闻言，下意识的跟着明小婉默念了一句，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血字拉扯到了一个拥挤的空间。
    吵闹的音乐，拥挤的座椅，酸臭的汗味让吴穹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袖子里的手术刀还在，可自己竟然没有抱着怨灵娃娃过来，当真是失策到了极点，现在变成孤军奋战了。
    透过车窗的镜面，吴穹瞧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留着一头黄褐色卷毛的白人？
    窗外下着暴雨，路面有些泥泞。
    “杰夫！你能不能往边上坐？挤死了！”说话的是个穿着吊带衫和热裤，小麦肤色的大波金发妞。
    她刚刚正和一旁的男友互吃口水，结果激动的大屁股就被吴穹的小身板给咯着了。
    一部吉普车坐七个人，能不挤么，吴穹感觉自己要贴在车玻璃上了。
    “瑞贝卡。”副驾驶上皮肤白皙的红发白人女孩无奈的看着身后的金发妞，“你就和陶德消停一下吧，咱们可不是来度假的。”
    瑞贝卡皱了皱眉，有些扫兴的和旁边的大肌肉平头男生尴尬分开。
    “喂小心！”最靠边的黑人男孩朝着驾驶座尖叫一声。
    “砰！”车子撞到了什么东西，吴穹一把撞在了前面的座椅靠垫，眼冒金星，鲜血顺着鼻子涌流下来。
    只是脑袋这么一撞，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片刻间也苏醒过来。
    原来，这一车人都是被一张纸条骗过来的，七个人和一桩奇特的谋杀案牵扯在了一起。
    吴穹附身的这个人叫杰夫，一个喜欢捣鼓电脑的屌丝，而他旁边的这个金发大波妹叫瑞贝卡，是杰夫的暗恋对象。
    只可惜，瑞贝卡不喜欢杰夫，她的男朋友是个叫陶德的肌肉男，孔武有力，表里如一。
    “shit！怎么回事！”陶德硬生生挤开了车门，外面的雨下的有点大，陶德的视线一片模糊，他看到吉普车撞在了一块拦路的大岩石上，车头都凹陷了。
    陶德眉头紧皱，直接将拍打着驾驶室的窗户：“诺曼！看你做的好事！这辆车我刚买的！”
    “sorry！”开车的诺曼是个高大帅气的阳光男孩，他一脸无奈的看着质问自己的筋肉猛男，“山体滑坡！那块石头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那你他妈不会开慢点吗？”
    “不是你说快点去乌鸦镇的么？”两个人因为撞车的事吵起来了。
    “好了！”副驾座上也硬坐了两个人，吴穹记得红发的漂亮妹子叫瑞秋，似乎是诺曼的女朋友，而她旁边还怯生生的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的瘦弱少女。
    “安娜……麻烦让一让！”瑞秋无奈的让旁边的少女起身，她硬挤了出去。
    瓢泼的雨水打湿了她的红发，“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咱们得想办法将这块拦路的石头移开。”
    “嘿，各位……”车里的黑人少年伸出头，“其实我觉得……这块挡路的石头，就像是某种信号……咱们要不……现在调转车头离开吧！”
    离开可不成！吴穹心里想着，杰夫的记忆已经被他完全消化了。
    “没错！这狗日的天气和狗日的石头就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瑞贝卡朝着车顶无奈的戳了戳，“我想念我柔软温暖的被窝了。”
    “我觉得……”吴穹神情严峻的说道，“我可没办法忍受身边一直藏着一个杀人凶手！”
    车里的人紧张的看了吴穹一眼，车外的人争吵不休，带着眼镜的安娜面无表情，镜片的银白色反光遮挡住了她的眼神。
    透过模糊的车窗，远处亮起车子的雾灯，缓缓靠近，是警车！
    带着盖帽的治安官撑着伞从车子里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年轻人。
    “你们是要往镇子里去吗？”留着金色胡须的治安官摸约四十来岁的样子，他看着雨水中争吵不休的两个人问道。
    “是的长官，我们要去乌鸦镇！”诺曼朝着治安官点点头。
    治安官没有多问，招呼着自己的同伴帮着诺曼一点点推开拦路的大石头。
    “看起来是几个好小伙和好姑娘。”治安官微笑着说道，“乌鸦镇很久都没有到访的客人了，不知道你们来做什么？”
    “是盘问么？长官？”陶德的脸色有些难看，大概是因为心虚。
    “放轻松！”治安官哈哈一笑，“只是本地人好客的闲谈罢了。在我的治下，没人敢乱来。”
    治安官用他湿漉漉的手拍打着枪套，发出闷响。
    “我们在……找一个朋友。”诺曼沉吟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是已死的朋友，诺曼在心底默默加了一句。
    几十分钟后......
    车外响起石头碾过泥泞路面的响声，在小镇治安官的帮助下，外面的人推开了拦路石。
    滂沱的雨势有所减弱，警车在前面带路，车头略有凹陷的吉普车缓缓跟随前行，水泥路面越来越窄，最后竟然变成了一车道的狭长小路，朝着幽暗森林里延伸，吴穹擦拭着水雾缭绕的车窗，他刚刚似乎看见了……
    一个带着山羊骷髅头面具，穿着一身黑袍，被暗绿色藤蔓缠绕的人，在细细密密的雨中，静静的注视着前行的车辆。
    他在看着我？
    吴穹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惟有一层不变的雨水，以及在雨水笼罩下的幽暗森林。
    旁边的金发美女瑞贝卡同样露出疑惑的眼神看着车窗，发现（杰夫）吴穹的视线转向她，便尴尬的缩回眼神，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
    滂沱大雨化作了绵绵细雨，蜿蜒的小道如同密林之中穿行的蛇，扭曲着身体。
    雾气萦绕的丛林世界，高大树木被奇怪的藤蔓缠绕着，吴穹打开车窗，清冷的风吹散了脸上的疲惫，他注意到这些缠绕高树的墨绿色藤蔓，叶子十分尖细，颜色深沉，旁边还结着果实，像是一颗颗绿莹莹的球形宝石。
    “这种东西……我从来没见过！”瑞秋也注意到了两旁缠绕在树木上的藤蔓，坐在她身上的安娜沉默不语。
    远处传来乌鸦的鸣叫，地面上掉落了不少藤蔓上的果实，乌鸦伸展着油亮的翅膀，从幽暗的雾中穿行而来，啄食地面上的果实，暗绿色的汁液在泥泞雨水之中散开，就像绿色的血液。
    远处传来小镇广播的歌声。史琪特·戴维丝的《世界末日》。
    “whydothebirdsgoonsinging?（鸟儿为何依然歌唱）”
    “whydothestarsglowabove?（星星为何在天上闪耀）”
    “don'ttheyknowit'stheendoftheworld?（难道它们不知道这是世界末日）”
    悠扬的歌声飘零在雾中，婉转动听，小镇的面貌终于显露出来，灰色的小镇地面上泛着一层绿色，不少那种碧绿的果实滚落在街道上。
    然后吴穹发现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
    这里到处都安着摄像头，从街头的电线杆，到四周的屋檐下，如同无数偷窥的眼睛。
    “雷斯塔夫长官。”下车之后，诺曼直接朝治安官走去，他有些忧虑的看着对方，“为什么周围会有这么多的摄像头？”
    “哦……这只是一些保障小镇安全措施的辅助手段而已，不必担心，乌鸦镇的居民房和旅店房间里没有这些窥视你私生活的眼睛，敬请放心。哈哈哈……”
    “那个……长官……请问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叫亚当的男人？”诺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亚当？你们的朋友？”治安官眉眼间露出疑惑神色，他向自己的同伴询问，对方低声摇头，“很遗憾，小镇里没有到来过一个叫亚当的旅人。”
    诺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治安官和诺曼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诺曼按照治安官临走前的指示，将车子开到小镇唯一的修车行。
    修车行的老板一身机油味，带着倒扣的鸭舌帽，是个头发花白面色赤红的老头，他一言不发的看了一眼车子撞坏的位置，张口就要了200美金。
    陶德直接轮着袖子就要和修车行老板理论，却被瑞贝卡和瑞秋拦住，最后还是诺曼掏的钱，门口的摄像头让吴穹很不自在，空气中似乎还荡漾着除汽油机油以外的其他味道。
    车子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要修好也得等到明天了，一群人匆忙离开修车行找到了一家可以留宿的旅馆。
    走廊两头也有摄像头，但是房间里边没有。
    看起来干净整洁的房间让吴穹绷紧的心稍稍有点放松，眼前的小镇充斥着种种异常，说不清道不明。
    刚坐到床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了一条信息。
    署名竟然是……已死的亚当。
    “审判之时即将来临，我会来找你们的。”

 第六十四章 面具凶徒

    这条没头没尾的信息，催生着杰夫的记忆缓缓浮现。
    那天是瑞秋的生日聚会，她只请了几个关系密切的朋友，瑞贝卡粗鲁的前男友亚当却不请自来。
    他一身酒气的穿着件黑色夹克，嘴里说着诡谲的话。
    “你们的身边……藏着一个定时炸弹！”
    “瑞贝卡……跟我走吧！我带你远离危险！”
    结果就被瑞贝卡粗暴的现任男友陶德一顿猛揍，酒气熏天的亚当跌跌撞撞的离开。
    “别担心……我的宝贝……我会回来找你的。”他临走还不忘给瑞贝卡抛了一个媚眼。
    而这个被吴穹附身的杰夫，也曾经因为黑进瑞贝卡的摄像头偷窥，被亚当狠狠的揍过一顿。
    所以在场的人和亚当没有新仇也有旧恨。
    参与聚会的男生当晚选择留守瑞秋的家中保护女生们。
    半夜口渴的杰夫想要喝水，忽然间他看到一楼厕所的门口，似乎伫立着一道瘦长的黑影。
    他被吓得一跳，迅速的退回沙发的位置，果断的弄醒地毯上躺着的两个人。
    睡意朦胧的诺曼和安德森一齐抬头，厕所一动不动的黑影把他们也吓了一跳，诺曼第一时间掏出身边的手机，光亮映照在人影上。
    那是安娜苍白的脸，镜片闪烁着森寒的光。
    她在微微的颤抖着。
    安娜的身前是暗红色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厕所里边的地板上。
    诺曼下意识的将手电筒朝着里面晃过去。
    迟来的尖叫声响彻暗夜。
    当晚住在瑞秋家中的人都有凶嫌。
    最诡异的是，在一行人被盘问之后，亚当的尸体离奇失踪，走廊里只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时隔半年，他们竟然同时收到了来自死者的纸条，上面写着同样一句话——
    “凶手就在你们这群人当中！”
    而自己附身的这个杰夫，似乎还藏着某个不被同伴所知的秘密……
    ……
    刚刚收到的短信，让吴穹稍微放下的心，又悬吊起来。
    吴穹眉头微皱，手机再次振动，瑞秋发来了信息。
    “你们是不是收到了亚当的短信？”
    吴穹可以想象瑞秋在手机前紧张的脸，迅速回复。
    吴穹好奇的在手机里翻了翻，没想到本地视频里还真有干货。
    视频好像也是偷拍的，从书桌的角度远远的延伸出去，位置固定，比针孔摄像头的清晰度要高。
    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吴穹惊坐而起，透过猫眼看门，空无一物。
    错觉？！
    吴穹定了定神。
    下一秒，带着山羊骷髅头面具的黑影突然出现在视线之内。
    吴穹惊叫着后退，他下意识从袖口掏出手术刀，猛地推开门。
    幽暗走廊，一片寂静。
    吴穹匆忙出门，他发现自己旁边安娜房间的门虚掩着。
    在吴穹发现安娜房门虚掩的一瞬间，她的房门突然从里面关闭了，吴穹眼神疑惑的瞧着紧闭的房门，无奈的退回了房间。
    旅馆的窗户外面映着路灯微弱的光，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吴穹瞪大眼睛。
    他真的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房间的角落里微弱的滑动着，一点点靠近。
    吴穹捏紧手术刀柄，视线落在衣柜所在的方位。
    巨大的摇头娃娃在衣柜顶端一动不动，就像黑暗中窥视着吴穹的眼睛。
    吴穹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决定做点什么。
    安静狭窄的床底散发着微弱的霉烂味道，他安静的潜伏在床底，倾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点点加快，那诡异轻微的声音来自衣柜确凿无疑，他紧紧的盯着柜子脚，眼中散发着莫名的光泽。
    突然，房间衣柜的推拉门，被黑暗中无形的手一点点拉开，滚轮滑动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响起。
    紧接着，柜子里露出来黑袍的一角，吴穹瞪大眼睛，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胆颤心惊的看着黑袍缓缓的朝床走来，鞋子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衣柜之中的声响又是从何而来？
    吴穹的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穿着黑袍的人在床头停住，恐怕也在疑惑。
    吴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空气中荡漾着死一般的寂静，穿黑袍的人像是凝固在床前的蜡像。
    冷汗从鼻尖流淌。
    “刷”的一声，泛着诡异光亮的狭长利刃瞬间穿刺了床板，擦着吴穹的鼻尖，幽绿色的微光在刀刃上荡漾，倒映出吴穹惊慌失措的脸。
    吴穹缩着身子，几乎贴在了墙角。
    黑袍人拔出刀刃，他似乎不想在“杰夫”身上浪费时间了。
    微微转身，吴穹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咚！”苍白的山羊骷髅头忽然出现在床底狭小的视线之内，黑衣人似乎在面具里发出诡异的微笑，他俯下身子，找到了吴穹。
    透过面具黑洞洞的眼睛，吴穹和手持利刃的凶徒在黑暗中短暂的对视，利刃从床底伸了过来，恐惧尽头的吴穹生出了难以想象的胆气，竟然直接抓住了对方锐利的刀刃。
    大概凶徒以为床底下的人多半已经吓疯了，对吴穹的反应有些猝不及防，吴穹一面抓住对手的刀刃，另一面掏出冰冷的手术刀从诡异的角度切割而来。
    黑袍人迅速的抽回手中尖刀，割伤了吴穹的掌心。
    手术刀虽然没有切断黑袍人的手，但也让黑袍人受到了未曾预料的伤害，他的手腕血流如注，应该是造成了不小的伤口，连刀都抓不稳了，在他起身的时候掉落下来。
    带血的尖刀叮咣落地。
    吴穹冷静的抓住了攻守异位的瞬间，直接从床底伸手将掉落的尖刀掏了回来，被割裂的手掌捏着黑袍人掉落的尖刀，吴穹蹭的一下从床底钻出，黑袍人直接逃进了衣柜。
    “咔啦”一声响，衣柜迅速关闭。
    顾不得手掌的疼痛，吴穹捏着双刀跟着冲了进去。
    衣柜里有一张暗门，门后是幽暗的石梯，不知通向何方，里面没有火把或者电灯之类的照明物，黑袍人狂奔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吴穹咬着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昏黑中追了出去，空气中荡漾着奇怪的阴冷感觉。
    楼梯之下竟然出现了三个岔路口，吴穹循着脚步声追逐，却发现这地下暗道四通八达，对方熟悉地形，奔逃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远，吴穹的方向感本就不强，黑暗中又视物不清，这暗道九曲回肠，吴穹只觉得晕头转向。
    黑暗中，忽然传来j先生的残念而诡异的沙哑笑声，吴穹皱紧眉头：“不准你出来坏事！”
    耳畔笑声戛然而止，连着黑袍人的脚步声也一并消失。
    他被困在这黑暗的“迷宫”之中了。
    但是他仍然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在朝着自己靠近。
    那绝不是刚才那个黑衣人惶急忙乱的脚步声，他还听到了此起彼伏的低语，不止一个人！
    吴穹警觉起来，这地道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浩大工程。
    危机再一次迫近，吴穹神情冷峻的朝着来时的方向退去。
    那些脚步声似乎在朝着自己围拢，此时自己虽然手持两把凶器，毕竟势单力薄，那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不知道拿了什么武器，更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硬碰硬就是找死，吴穹只能选择转身暂避锋芒。
    吴穹注意到，那些起初缓慢靠近的脚步声逐渐急促。他下意识的回头，就瞧见两个头戴山羊骷髅头面具的黑袍人，一手持着消防斧，一手持着铁锹，朝着他狂奔而来。
    吴穹隐约察觉黑暗中应该藏着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不然对方不可能这么迅速的找到自己，原路返回绝对会被包抄。
    吴穹定了定神，他朝着原路狂奔，到了岔路口的时候突然转折，一个黑影从前方飞扑出来，可惜扑了个空，黑袍人的堵截计划失败，他挥舞着手上带刺的球棒发出沉闷的低吼，一步不停的追向吴穹。
    眼前再次出现了三岔口，荒芜心灵的时间好像到了，吴穹因为紧张而剧烈的喘息着。
    左右中，选哪边？
    他吞咽着口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吴穹的心几乎快跳到嗓子眼了。
    忽然，在这生死关头他听到从某处传来的微妙声响，硬着头皮吴穹朝左边的岔路冲了进去。
    他的脚碰到了上去的台阶。
    赌赢了！
    吴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轻手轻脚的上楼，衣柜中透出的亮光，就是生的希望。
    他估摸着这些藏在地道里的凶狠老鼠现在还不敢完全露面。
    酥软入骨却又放浪至极的呻///吟声，在此时的吴穹耳中犹如生命女神的呼唤。
    他缓缓的推开暗道的隔板，旅馆房间的光线，微微渗透进衣柜。

 第六十五章 杀戮之夜

    “你在害怕？”幽暗中传来沙哑的声音，只有吴穹能听到。
    “别说话！”吴穹在心底回了一句，皱紧着眉头打开了灯，手里死死的捏住手术刀柄。
    电灯打开，地毯上散落着血迹，房间内有些凌乱，似乎有打斗的痕迹，星星点点的血迹消失在衣柜方位，吴穹捡起了带血迹的烟灰缸。
    “凶徒就地取材？！”
    吴穹暗自嘀咕一句，将烟灰缸哐当一声放在茶几上，心中的担忧越发严重。
    “他死了么？”红发的瑞秋惊慌的看向身旁的诺曼。
    后者无奈的摇摇头。
    “这个出血量应该不至于，得看击打在哪个部位，要是内出血就不好说了。”诺曼的声音显得十分紧张。
    吴穹眉头微皱，那些人有凶器，而且人多势众，为什么没有像刺杀我一样的直接将安德森杀死？
    抬起头，他注意到这个房间不同。
    每个房间的衣柜上都有一个摇头娃娃，但此时这个房间的摇头娃娃倒伏在地，硕大的脑袋被踩碎。
    吴穹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将娃娃摔在地面，用脚踩碎它的头颅，露出镶嵌在里头的针孔摄像头。
    “天哪！”红发的瑞秋吃惊的捂住嘴巴，金发大波妹瑞贝卡茫然不知所措。
    “fuck！”明白过来每个房间都有旅店老板暗自埋藏的针孔摄像头，暴躁易怒的大块头陶德第一时间冲下楼。
    瑞贝卡慌忙的追逐着自己的男朋友，旅馆的柜台空无一人，老板不见了，陶德在楼下大声呼喝，试图通过野蛮粗暴的手段逼迫老板现身，他开始在门口肆意打砸，玻璃碎裂和重物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吴穹用手机的光亮照射着安德森房间的秘门，同样是阴森黑暗的阶梯朝着幽暗空间不断延伸，不过回头的时候，吴穹有了新发现。
    他在门板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用鲜血画成的山羊骷髅头，羊角上似乎缠绕着奇怪的藤蔓，藤蔓上结出了六颗果实。
    而且这些血迹里也浮现出了墨绿色的斑点。
    “咱们现在是沿着血迹寻找安德森，还是去治安官那里报警？”诺曼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向这个曾经的屌丝宅男求助。
    “我建议今晚就开车回家。”吴穹看向诺曼，试探性的说道，“反正陶德的车没有伤到要紧的部位。”
    “不……我们必须得找到安德森才能回去！我们不能抛下他！杰夫，咱们不能这么自私！”诺曼紧张的摇摇头，吴穹面无表情。
    “亚当为什么要布下这样的陷阱？还是说，安德森就是杀死他的凶手？”瑞秋忽然问道。
    “如果不是我反应迅速，今晚失踪的肯定不止安德森一人。你觉得我是杀死亚当的凶手么？”吴穹回头看着一脸疑惑的瑞秋。
    “猜测没有任何意义。”诺曼看了众人一眼，“我们得报警！”
    楼下的陶德已经将旅馆的柜台掀了个底朝天，可惜，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肯定逃到密道里去了！”陶德看到吴穹他们下楼，打算钻到密道里揪出藏头缩尾的旅店老板。
    “你疯了！”金发妞瑞贝卡拼命的拽住自己傻大粗的男友。
    “说起来奇怪！”诺曼若有所思的看了吴穹一眼，“那些黑衣人为什么最后放过了你，却抓走了安德森？他们能穿过密道将所有人全部杀死，不是么？”
    按理说，旅店老板和凶徒们是一伙的，在密道的秘密被发现之后，他们应该急忙过来灭口才是，可现在旅店老板却选择藏匿踪迹，旅馆的门都是打开的，门外的街道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食物的保障，吴穹都想在镇子外的野林生存七天，直接躲过这个任务。
    他总觉得，黑暗之中藏着无数双眼睛，观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诺曼的问题。
    在前往警局的路上，他们碰到了治安官的警车，将前因后果向他说明之后。没想到治安官的脸色神色平静的说道：“抱歉各位，有人今晚故意损毁了旧教堂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我得先去查看。”
    “人命关天，能不能先找到我们的朋友？”诺曼焦急的请求，治安官无奈的摆摆手。
    他迅速的摇上车窗，警车缓慢的离开。
    什么摄像头这么重要？
    吴穹看着逐渐走远的警车暗自嘀咕。
    眼角余光正好看到墙角立着两辆生锈的自行车，他朝诺曼撇了撇嘴。
    ……
    小镇的街道笔直，自行车在黑暗中追逐着闪烁的车灯，远处传来乌鸦的鸣叫，旧教堂灰白的影子藏在一片树影之内。
    诺曼和吴穹偷偷的跟了上去，陶德留在旅馆保护剩下三位女士。
    小镇警力似乎不太够，两辆车五个人，手电筒的光亮在满地落叶的教堂门口晃荡，四周的树在夜色中显露出点点墨玉般的幽绿色，应该是那些藤蔓结出的果实颜色。
    治安官小心翼翼的推开大门，发出沉闷而诡异的声响，飞蛾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翩翩起舞。
    吴穹远远的瞧见，这位治安官的脸色很难看。
    安德森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他双目瞪圆，身体僵硬，从喉咙到整个腹部有条长长的划痕。
    “长官，这里的摄像头可没有损坏！”吴穹直接从藏身的树林里走了出来，来到门口。
    抬头就能看到教堂顶端的摄像头。
    眼前的一切更像是一场被直播的谋杀，而这位治安官很可能就是目睹了这一幕才赶了过来。
    “这不是我们安装的摄像头，我们也没想到你们的朋友会在这里遇难。”治安官看着从树林里走出的吴穹，语气稍微有些惊讶。
    诺曼看到安德森的尸体直接吐了出来，久经战阵的吴穹也只能勉强保持着冷静。
    吴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教堂长椅上满是灰尘，他注意到尸体的右侧脖颈另有一处致命伤，从安德森发白的皮肤可以看出，他是死亡之后被放血，然后再被破开肚皮。
    屠宰！
    吴穹的脑海里升腾起这两个字，寒意泛上心头，空气中的血腥味异常刺鼻，他悄然注意到凶器握把上那些墨绿色斑点状的血迹。
    诺曼将晚餐吃的三明治吐了个精光，扶着门框嘴角直流酸水。
    十字架的背面，吴穹又看到了那个山羊骷髅头的绿色//图案，底下还写着一行字“当翡翠之心结果之时，亦是献祭之夜开启之时。”
    献祭之夜？
    吴穹心头越发疑惑，又看了一眼从十字架上卸下来的尸体以及始终面无表情的治安官，他低垂着头，将眼睛笼罩在阴影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的。”治安官微笑着安慰两人，随后招呼人将尸体装进裹尸袋，之后匆忙转身离去。
    没有问话，没有过多的安抚，甚至没有邀请诺曼和吴穹一同坐警车离开。
    “长官。”诺曼回过神来的时候，治安官的人已经将尸体处理干净了，地面上只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他拉扯住治安官，“我们住的那个旅馆也有问题，我们怀疑凶手……”
    吴穹一把抓住诺曼的肩膀，轻轻的摇了摇头，诺曼惶恐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治安官神色诡异的回头一瞥，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容，没有等待诺曼的下文，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
    吴穹看着治安官上了警车，才转头严肃的对诺曼说道：“安德森的事情不必管了，今晚就离开这里。”
    “为什么？”诺曼愤怒不解的看向吴穹。
    “治安官一直在撒谎！”吴穹拉着他走出教堂，“教堂里面的监控是正常运作的。”
    “他开着警车慢慢悠悠的到教堂来，更像是过来处理尸体的……”
    “帮凶。”

 第六十六章 我是凶手？

    “亚当绝对死掉了。”吴穹回到旅店之后，冷静的朝茫然的众人说道。
    “我怀疑这是个异教徒盘踞的小镇。”他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的表情，“那个假冒亚当的人，和这个小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他就藏在我们中间。”
    “杰夫！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异教徒？什么假冒亚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粗壮的陶德神情茫然的走上前，吴穹朝他摆了摆手，他脑子里思索着自己所看到的那句祭文。
    “也许我该说的更明确些！”吴穹再次神情严肃的看向其他人，“我们当中有一个异教徒，他将我们骗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献祭。”
    “献祭？”诺曼不解的看向吴穹，他之前吐得酸水直流，根本没有看到那句祭文。
    “安德森的死，就是献祭的一部分，我估计这献祭还没有结束，所以……”吴穹扫视着眼前所有人，“我建议马上离开此地。”
    这是一次试探，谁拒绝离开，谁就最可疑，毕竟所有人一走，献祭计划很有可能就落空。
    “我们不能走！”一直保持沉默的安娜扶了扶眼镜，吴穹微微皱眉。
    “别忘了我们过来的目的，找到杀死亚当的凶手！就这么出去了，那个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凶手，就会一直藏在我们身边。那样反而更危险。”她摸索着挂在胸口的银色十字架，镜片泛着光。
    “对啊！”陶德拍了拍脑袋，“咱们可是来找凶手的！那个假冒亚当的人不是给咱们发信息了么？要不咱们回个信息问问他到底是谁？哈哈！”
    陶德自以为幽默感十足的笑话，反倒让周围的众人神色越发沉重。
    “你说治安官可能是帮凶，但是当时只有我们两人在场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对我们不利。”诺曼忽然转头看向吴穹，“而且你第一个发现暗道，并述说自己从哪些所谓的面具人手中逃离，之后又一直唆使我们离开。杰夫——你没发现其实你最可疑么？”
    诺曼的话就像是一个信号，所有人都向吴穹投来怀疑的眼光。
    吴穹冰冷的笑了笑，朝着所有人摊了摊手，没有说话。
    “不管是藏在暗处的‘亚当’，还是安德森的死，我们都需要寻求帮助。”诺曼认真的思索着，“更何况，旅店已经不能留宿了。我建议……我们去警局请求帮助。”
    诺曼的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除了吴穹。
    他觉得这个诺曼这个富家公子应该是脑子烧坏了，治安官的可疑之处还不够明显吗。
    “我退出！”吴穹干脆利落的举起手，头也不回的朝着修车行走去。
    他打算践行自己的计划，远离这群找死的人，将便利店的罐头一扫而空，将车子作为庇护所，然后在野外过完剩下的六天。
    修车行旁边的便利店亮着灯，里面却没有人，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透着了无生机的死气，显得越发诡异，吴穹下意识的冲出便利店，发现隔壁的修车行里面弥漫着汽油味。
    路灯微弱的光亮之下，棕褐色的吉普车被尖刀砍划的千疮百孔，车窗玻璃全部粉碎，零落在座椅上，油箱洞开，车胎塌陷，原本只是被简单撞击了一下的车，现在被损毁成无法使用的状态。
    远处的森林弥漫着雾气，吴穹再一次看见带着山羊骷髅头的黑袍人在林间一闪而过，他捡起遗留在地面上的那柄泛着诡异绿色的尖刀，发现和袭击自己凶徒所拿的那把如出一辙，细长锋利。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吴穹猛然回头，手电筒的光亮一下子刺的他睁不开眼。
    “果然是你！”拿着手电筒追逐而来的人，正是诺曼，他身后的陶德发出疯狂的咆哮声冲过来。
    “为什么要杀死安德森？为什么要破坏我们的汽车？为什么要将我们带到这个小镇上来。”拿着凶器站在犯罪现场的吴穹似乎落入了某个圈套。
    “之前你躲在衣柜里，只怕也是想趁着我和瑞贝卡不注意，闯进来杀人吧！”陶德满脸怒气，被身后的诺曼一把拉住，几个女生瑟缩着躲在两个男人身后，眼神惊慌的看着吴穹。
    真凶的手被吴穹划伤过的，可眼前的这些人手上都没有伤痕。
    “你就是那个异教徒？对不对？”诺曼不动声色的站出来，他就像是探寻到了真相的名侦探，无比扼腕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朋友。
    吴穹觉得有些滑稽可笑，远处的摄像头像是眼睛般安静的注视着自己。
    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些暗处的眼睛。
    吴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系统发布的任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自己完成，说不定到了森林只会更危险。
    “好吧……”吴穹露出淡然的微笑，他根本没打算多费口舌，而是冷眼瞧着神情肃然的诺曼，“我……就是凶手。如何？”
    “果然是你！”暴怒的陶德又试图上前，再次被身后的女孩拉住。
    “为什么？”问话的是一脸惊骇的瑞秋，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吴穹。
    “当翡翠之心结果之时，亦是献祭之夜开启之时。”吴穹冷静的说出自己在旧教堂看到的墨绿色标语，然后死死的盯着众人的表情。
    茫然，疑惑，震惊，所有人的脸吴穹尽收眼底，包括某个人不自然的眼神。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吴穹觉得自己很有当凶手的天赋，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经典反派的样子，眼神诡谲的向他们靠近，诺曼下意识的护住身后的瑞秋。
    吴穹将手上拿着的尖刀放下，诺曼警惕的眼神稍有收敛。
    可就在吴穹走近的那一刻，他袖子里的手术刀忽然闪着寒光滑落掌心，吴穹如同出笼的狮子，猛然抓住了一旁神情冰冷的安娜，将手术刀别在她脖颈，拉着她瘦弱的身子飞速后退，安娜的眼镜跌落在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所以……”吴穹迅速的查看安娜的袖口，没有新伤，却有一道狭长的刀疤，他朝着安娜耳语道，“你是怎么复原的？”
    原本神情镇定的安娜，这时候也变得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杰夫！”诺曼也没想到吴穹手里竟然还有“凶器”，“不要伤害安娜！”
    “如果你们敢上前一步，我保证会割开她的喉咙。”吴穹虽然没有被刀子里的残念所控制，但是面对真正的杀人凶手，他可没有心慈手软的打算。
    陶德青筋暴起的喝骂着，诺曼的神情也很难看，剩下两个女生缩在男友身后，慌张不敢探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娜的声音有些颤抖。
    警灯在道路尽头闪烁，这一次治安官的出警速度比之前快多了，三四个提着警用霰弹枪的人从车里走出来，人数虽少，火力倒是很足。
    “年轻人，不要胡来！”治安官神情冷峻的看着吴穹。
    吴穹同样神情冷峻的和他们对视，他拖拽着安娜缓缓的退进便利店，这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同时说道：“满足我的条件，我就不会伤害她！”
    治安官的态度似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很紧张吴穹手里的人质，思虑片刻之后便稍加点头：“只要不伤害人质，我们都答应你。”
    “我要你们清理掉这里面的摄像头，然后帮我关紧房门！”吴穹一步一步的退到便利店的收银台，柜台里还藏着一把左轮手枪，里面有子弹。
    吴穹不会玩枪，但是带子弹的枪比手术刀更具威胁性。
    冰冷的枪口让安娜一阵哆嗦。
    治安官面无表情的安排所有人砸碎了狭小便利店的摄像头，然后神色冷峻的站在便利店外面。
    手术刀在白嫩的脖颈上划拉开一道口子。
    “相信我！”吴穹咬着牙看向治安官，“如果你们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我真的会割开她的喉咙。”
    吴穹觉得自己真的可能有犯罪的天赋。
    双方经过短暂而激烈的对峙，暂时以吴穹的胜利停歇，房门紧闭，吴穹神情诡谲的看着眼前的安娜。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第六十七章 困兽

    门外依旧能听到诺曼和治安官的喊话声，不过吴穹置之不理。
    门和窗都被货柜和其他重物挡住，外面的警察没办法强突进来，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便利店也有通往地道的入口，只不过位置更隐蔽，在放置杂物的隔间，有一道一平米见方的地板门，吴穹用几箱货物将地板门压死，然后拖拽着安娜躲藏进来。
    吴穹将安娜扔到杂物间的角落，旁边放着几个泡着墨绿色果实的玻璃罐头。
    “当翡翠之心结果之时，亦是献祭之夜开启之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吴穹的眼神冰冷的盯着安娜。
    安娜的眼镜跌落在外，她什么都看不清，仓皇抬头看向吴穹：“我不知道……求求你不要杀我！”
    她的眼中流淌着对死亡的恐惧。
    “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不自然。”吴穹直接戳破她的伪装。
    “我……我只是……听到过这句话。”安娜无助的低起头。
    吴穹可不吃她这一套。自己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能够将人杀死之后，再心平气和的将尸体开膛破肚的暴徒，对方的心理素质怎么会如此脆弱。
    “六年前的校车大巴翻车事故，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我从车里爬出来，看到雾中有怪物，我就是在那时候听到那些怪物在吟唱这句话。”安娜的话让吴穹心中咯噔一下。
    “你知道这句话……你也是雾中的怪物……对吗？”
    “真不是我！他们带走了许多人，我听到了同学们的惨叫，我害怕的躲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安娜捂着脑袋，惊恐不安的述说着。
    吴穹瞪大眼睛，他回想起了亚当得意洋洋的说出那几个关键词：连续而有规律的失踪案，侧翻的大巴，诡异的小镇。
    “说！六年前的事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说，那一次，我们郊游归来，司机却绕了远路，将校车开进了乌鸦镇外边的丛林，当时起了大雾，车子在弯道上侧翻，我从车窗里爬出来，就看到……”
    “看到顶着羊角骷髅头的怪物从雾中走出，拖走了好多的同学，他们就这么消失在雾中，再也不见了，太可怕了……”安娜抓着胸口的十字架，叙述中带着啜泣，曾经恐怖的回忆几乎要将她击溃。
    从安娜凌乱的语言中，吴穹算是组织出了某些事实。
    六年前，一辆校车大巴在乌鸦镇外围的道路上翻车，许多学生被异教徒带入了乌鸦镇，警方调查了这起事故后发生的失踪案，最后却是无果而终。
    亚当得知的秘密，肯定也和这起事件有关。
    “你这么精湛的演技不去演戏真是浪费了。”吴穹摇头，语言神态可以伪装，她手腕上的伤可是自己亲自用手术刀划开的。
    看着安娜只剩下一条疤痕的手腕，吴穹冷笑一声，直接用手术刀划开安娜的手指，他很好奇安娜究竟是怎么快速恢复的。
    然而殷红的血液源源流出，吴穹才惊觉不对，安娜因为指尖刺痛不住尖叫，流血的势态并没有减缓。
    这时吴穹才发现自己弄错了。
    安娜并非凶手，她手上的疤和锋利手术刀划过的伤痕略有不同。
    之后他才得知，安娜没有说完的故事是......
    当她发现雾中钻出的怪物在到处抓人时，她找到了一个刚好能遮盖自己身形的矮木丛。
    可惜，发现这块藏身地的不止她一个人，很快，另一个女生也躲藏到了这个位置。
    一片矮木丛遮不住两个人，安娜对怪物恐惧到了极点，不假思索的将那个女生推了出去，她直接被山坡上的尖锐树杈刺穿了脑袋。
    大巴事故总共失踪了11人，只有一人死亡。
    唯一的死者在远离大巴的山坡底下，那是安娜推下去的。
    死者的亡魂夜夜入梦，她难以忍受折磨，进行了一次失败的割腕自杀。
    某种程度上说，她真是个凶手。
    ......
    简单包扎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安娜突然提出要上厕所，起身的时刻，她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墙根，碰翻了原本装着墨绿色果实的玻璃瓶。
    这时吴穹才注意到，玻璃瓶里的果实，就是那些攀附林木的藤蔓结出来的果实，只是体型更大。仔细看，就像一颗，翡翠雕琢的心脏。
    翡翠之心？
    在吴穹惊疑的瞬间，搀扶着地面准备起身的安娜忽然神情狰狞的抓住一块狭长的玻璃瓶碎片，直接暴起插向了吴穹的喉咙。
    还好吴穹从未放松过警惕，他迅速反应过来，直接用手抓住了玻璃瓶碎片，掌心再次被划破，反手就是一刀，冰冷的手术刀精准的挑断了安娜的手筋。
    吴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判断这一刀出手的，更像是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
    “噼啪！”玻璃碎片跌落在洒满绿色汁液的地面，安娜捂着自己血流不止失去知觉的手，惊恐的看着吴穹，玻璃碎片的汁液流淌在吴穹掌心的伤口。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吴穹的伤口在浸润了翡翠之心果实的汁液后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没等安娜反应过来，吴穹欺身而上，第一时间挑断了安娜的另一根手筋，他掐着安娜的脖子，将对方按压在门板上，神情冰冷。
    安娜无比恐惧的看着吴穹，两只手鲜血淋漓的垂降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吴穹突然冷冷一笑，松开了压着她脖子的手，安娜犹如烂泥般缓缓滑坐下来。
    看了看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手掌，吴穹将唯一未碎的玻璃瓶收入囊中，久违的系统音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隐藏道具：【瓶装的翡翠之心】”
    【瓶装的翡翠之心：特殊消耗品】
    【属性：该瓶装物能治愈任何致命创伤，只能使用1次】
    【备注：来自东方的神秘藤蔓结出的神秘果实，蕴含着诡异的力量】
    一整瓶虽然只能用一次，但是能救命，看来自己运气还不错。
    从安娜嘴里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吴穹不打算自困于牢笼般的便利店。
    第一缕阳光在门口轻盈跃动，门外的人听到了门内的响动，治安官高高的举起霰弹枪瞄准门口，安娜面色苍白的在门前出现，吴穹躲在她身后，手术刀紧紧的按压着她的脖颈。
    “午夜之后。”吴穹轻声说道：“我就放她离开，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在入夜之前，任何人不能接近这片区域，一旦我发现有任何人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我就杀死她。”
    “不能听杀人犯的话！”陶德在背后捏着拳头大吼。
    “我同意你的要求。”治安官神色冷淡，他招呼着自己的同伴将诺曼和陶德支开。
    “老鼠是永远都斗不过猫的。”治安官嘴角挂着冷笑，盯着吴穹，“不过猫对追逐鼠辈很感兴趣。”
    治安官用强硬的手段驱赶走了诺曼，他不需要向这些外乡人解释什么。
    几个人被强制推搡进了警车，在小镇警局，他们会得到保护的，至于暴徒和人质，自然交由治安官来处理。
    治安官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吴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默然，不知在思考什么。
    “你真的……打算在夜里放我离开？”安娜有些期待与好奇，又有些紧张的看着吴穹，“为什么治安官会听从你的要求？”
    吴穹瞟了安娜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讥笑：“他可不是在考虑你的安全。”
    他将安娜拖回屋子。
    “这是一场奇怪的献祭，被古怪的规则和无处不在的眼睛包围。”
    安娜听不懂吴穹在说什么，她直接被吴穹打晕了，等她睁开眼时已经天色黯淡。
    朦胧黑暗中，治安官在道路的尽头显出身形，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穿着黑袍的人，他们如同黑色的幽灵，潮涌而来，所有人将一个灰白相间的山羊骷髅头面具缓缓带上。
    “怪……物……”安娜两脚一软，茫然惊醒。

 第六十八章 献祭规则

    治安官带上了面具，却露出了真面目。
    穿着黑袍带着骷髅面具的人将屋子团团围住，无论是枪管还是刀刃、斧头上都涂抹着绿色，当初刺杀吴穹的凶手，也是拿着这样一把武器。
    涂抹了翡翠之心汁液的武器，似乎也是献祭的重要一环。
    黑洞洞的枪口与吴穹相隔不到五步，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治安官没有了白天的顾忌，直接将门推开。
    “你当时应该找我要求一辆车，然后选择离开乌鸦镇。”面具里传来治安官沙哑的笑声，“不过游戏肯定没有现在这么有趣！”
    他抬手指着远处的摄像头：“属于你的镜头，都很有趣。”
    “献祭需要用涂抹翡翠之心汁液的武器杀死祭品，还必须等到入夜之后，你们的仪式可真麻烦！”吴穹面无表情的盯着治安官，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不不不，这不是麻烦，这是对于神明的虔诚。”治安官在面具里发出沉闷的微笑。
    没想到治安官这么简单的就承认了自己的猜想，吴穹心头忍不住微微冷笑，或许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语言里陷阱，但是却毫不在乎，因为他感觉自己早已胜券在握。
    “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吴穹的神色忽然诡异至极。
    他手上闪着绿光的尖刀忽然刺入安娜的心口，鲜血迸溅，安娜不可思议的看着吴穹，心脏被刺穿，来不及痛苦挣扎，她便停止了呼吸。
    “每晚只能献祭一人，对吧？！”
    吴穹松开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却带着无比自信的语气。
    之前吴穹就在疑惑，如果只是为了献祭，自己几个人进入这个小镇后，这些邪教徒完全可以直接将他们抓起来杀死献祭，却为何再有那么多机会的情况下都不动手。
    之后的安德森之死也一样，既然有能力杀死所有人，为何每晚只杀一个人？
    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们那所谓的神明制定出了一个非常愚蠢的献祭规则——每晚只能杀死一个，鲜活的、自由的祭品！
    治安官用自己的行动证实了吴穹的猜测，他们将武器缓缓放下，面具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治安官的面具里传来微弱的笑声。
    献祭一条性命，便多一夜活下去的资格。
    吴穹赌赢了！
    “我发现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治安官似乎在微笑，面具里的声音含混不清，“不过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聪明的外乡人。”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
    “而且你还忽略了两条很重要的献祭规则。”治安官说道这里止住了自己的话头，他招呼着身旁的人陆续转身离开，“也许，明晚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你会对剩下两条规则聊熟于胸。”
    治安官缓缓转身，穿着黑袍的“怪物们”跟随他潮涌而去，灰白的面具在远处变得模糊。
    鲜血涌流的尖刀从胸口掉落下，安娜神色紧张的睁开眼睛，她不敢置信的盯着吴穹。
    插入她心口的刀，就是陶德当初拿来吓唬瑞贝卡的玩意，吴穹偷偷的藏在了自己身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这是在赌命，可是收获颇丰。
    他从治安官嘴里诓出了献祭的规则。反正吴穹已经被诺曼等人认定为杀人凶手，没人会相信他的话，治安官说出这些时毫无顾忌。
    “走吧！”吴穹转头看着安娜苍白的脸，语气稍显疲惫的说道：“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他原本可以真刀实枪的杀死这个女人，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用魔术小刀赌一把。
    安娜面色苍白，仓皇转身，眼下勉强捡了一条命，当然得疯狂的逃离这片区域。
    “砰！”一声枪响。
    弹片直接将安娜的心口掏出一个血洞，她连惨叫声都没发出，便扑倒在地，鲜血横流。
    吴穹惊异的回头，治安官的身影在道路尽头再次出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端起霰弹枪的黑袍人，苍白的面具笼罩着冷酷的面庞，两个人缓步走来。
    “神主并没有收到祭品，所以我不得不回头。”治安官低沉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回响，还带着戏耍猎物后的愉悦。
    “我还是告诉你剩下的规则吧。”
    端着警用霰弹枪的黑袍人缓缓地走到吴穹面前，枪管泛着翡翠之心汁液的颜色，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吴穹的脑袋，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火药味。
    “每一场献祭，都有一个主祭人。”治安官指了指眼前端着枪的人。
    吴穹眉头紧皱。
    眼前之人差点刺穿了自己，又接连杀死了安德森和安娜，他真想掀开羊角骷髅头面具看看里面究竟是谁的脸。
    “献祭本身就是一种启示，每一个献祭者都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在神主的引导下踏入死亡的归途。我们用摄像头记录下这些献祭的珍贵镜头，供所有的教徒们观赏娱乐，从中接受神主的启迪教诲。”
    “残忍的杀戮藏着狗屁的教诲！”吴穹眼神冰冷。
    “迷途羔羊。”治安官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声。
    “我本人是希望你能更多的出现在镜头前的，很遗憾……教主似乎不允许你这样的异类扰乱献祭了。”治安官语调轻缓，“明天晚上，你将有幸被送上祭坛，接受教主亲自的处决。这么多被献祭的人中，你是第一个接受如此荣光的存在。”
    说话间，手持霰弹枪的人突然掏出一根注射器，针管扎入吴穹的手臂。
    麻醉剂？！
    吴穹瞪大眼睛，他还来不及反抗，这些冰冷的液体已经涌入他的身体。
    “再此之前……”治安官从宽大的黑袍内掏出尖刀，语调低沉，“我们会割掉你的舌头，挖掉你的眼睛，砍掉你的四肢，让你成为一个安静的祭品。”
    刀尖寒光闪烁，面具里传来诡异的笑声。
    不能就这么倒下，吴穹试图利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手术刀划破皮肤，刺痛感让意识短暂回溯，吴穹迅速的抓住霰弹枪管，一声爆响，惊起夜鸦无数，震得他头皮发麻，趁着主祭人一枪打空，吴穹朝着路边一个翻滚，迅速挣扎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着森林方向狂奔而去。
    “老实说，我喜欢这样的追逐。”面具里治安官的脸上挂着微笑，他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奔逃的吴穹，身后的主祭人安静的装填着弹药。
    酥麻感在全身蔓延，身体的本能抵抗不过药力的侵袭，吴穹软倒在泥地里，用尽浑身力气想要攀爬起来，身后的尖刀在暗夜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吴穹一动不动了。
    “其实我挺期待他像你一样，在知晓了献祭的规则之后，开始对自己的同伴下手。”治安官对着身后沉默的主祭人说话，他将昏迷的吴穹翻过身来，打算先挖掉吴穹的眼睛。
    “可惜啊……我们的教主先生不允许和你一样的变数再次出现了。”刃尖的寒光靠近柔软的眼皮。
    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冰冷的手指捏住了治安官的手腕。
    真正的吴穹沉睡过去，醒来的，是盘踞在手术刀上的不散幽灵。
    治安官还来不及疑惑，扭折手腕的疼痛感让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里的尖刀，吴穹迅速起身，抓住刀柄，拖拽着治安官的身子阻挡在前，掀开了他的面具，刀尖朝向治安官的大动脉。
    谁也不曾料到，中了麻醉的人竟然还能进行如此凌厉的反击。
    吴穹没有说话，迅速的拖拽着治安官朝着森林方向倒退，抬着霰弹枪的主祭人想要跟随而上，却被吴穹冰冷的喝止了脚步。
    “我不希望视线之内出现任何鬼鬼祟祟的影子，我比较喜欢清静……”他倒退的速度十分迅速，尖刀寒光一闪，直接割下了治安官的耳朵。
    “啊啊啊……”治安官哀嚎出声，主祭人缓缓的放下霰弹枪，目视着吴穹飞速的消失在树影之中。
    “你以为你能逃的了吗？嘿嘿嘿……”只剩一只耳朵的治安官开始狂笑。
    吴穹没有理会，在雾气弥散的茂密丛林中扫视一圈，没有发现鬼祟人影和摄像头后，他用尖刀直接将治安官的手深深的钉进了粗大树干之上，任凭他鲜血横流，惨叫悲鸣。
    “谁说我要逃了？”吴穹神情戏谑的看着对方。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我的极乐之地。”

 第六十九章 魔鬼降临

    治安官看着神情戏谑的吴穹，本来无所畏惧的心不可抑制的一窒。
    吴穹静静的注视着治安官那只被割掉的耳朵。
    割下他的耳朵，可不仅仅是为了威慑。
    暗红色中带着墨绿色斑的血液涌流了片刻便开始结痂止血，摸约十几分钟过后，伤口竟然就开始愈合了，只可惜，治安官并没有再长出一只耳朵，光滑的伤口处，新肉包裹了他的耳洞。
    吴穹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看来你的愈合能力有限。”
    “你想做什么？”伤口愈合之后，治安官的疼痛消减了许多，但是他被尖刀钉入树干的手上生出的新肉，似乎要和冰冷的刀刃长在一起了。
    这个祭品，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正常。
    “嗯……”吴穹根本没有理会对方，他从树干旁边的藤蔓上摘取了一颗极小的翡翠之心，“食用翡翠之心，能改造你们的身体，使你们获得强大的愈合能力。”
    他捏爆了墨绿色的细小果实，用手术刀划开了自己的指尖，淡绿色的汁液流淌在鲜血涌流的指尖，并没有预期之内的愈合效果，殷红的血液流淌不停。
    吴穹再摘下一粒小翡翠之心，同时掏出了藏在背包中的玻璃瓶，里边荡漾着晶莹剔透的翡翠之心。两者的差别不仅仅是体积，还有“疗效”。
    “即便这里没有摄像头，他们也会找到你。”治安官在不远处发出嘲讽般的微笑，反复尝试拔出钉住右手的尖刀，刺痛感和反复造成的伤口让他不得不放弃，“你只是暂时逃出笼子的老鼠。”
    吴穹打量着自己缴获的枪，钥匙，手机，转头看了一眼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山羊骷髅头面具，缓缓的走到治安官跟前。
    “安娜的假死骗了你，可你们的教主居然察觉到了。”对于治安官的回马枪，他觉得很有趣，“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觉得……”治安官好整以暇，他不认为吴穹能审问他，话音未落，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直接钻进了他的眼眶。
    吴穹随手从地上抓取一颗松球，直接塞进了他空洞的眼眶里。
    “啊啊啊啊！”伤口迅速的愈合，却被松球卡住，刺痛感绵延不绝的折磨着他。
    吴穹拍了拍治安官的肩膀“他是怎么做到的？”语气平缓的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啊啊啊……联系……联系！他能和我们建立联系！”
    吴穹直接将松果抠了出来，治安官疯狂的喘息。
    “请仔细的描述一下这种……联系。”
    治安官吞咽着口水，他甚至有些不敢抬头：“我们吃下翡翠之心，就能……和教主建立联系……”
    这个时候，吴穹的脸上才露出些许兴奋之意，他轻轻的搓了搓手。
    “这翡翠之心……究竟是什么东西？”
    “神明的血液。”
    “教主是第一个吃下翡翠之心的人，所以他得到了神明的赐福，能……直接和神明沟通……献祭的规则也是他制定的。”
    “但是食用翡翠之心之后有一个严重的副作用……”
    “嘘……”吴穹却出乎意料的喝止了治安官，“该抓紧时间办正事了。”
    十几分钟后，穿着黑袍，带着面具，拿着各式冷兵器的人缓缓在迷雾中显现身形，森林里的监控更加零散，要聚拢人手找到“老鼠”的踪迹，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他跑了！”八个带着面具的黑袍人远远的瞧见了浑身鲜血的治安官，他蹲坐在树干旁，不停的穿着粗气，“杰夫”的凶残程度超出了小镇信徒的想象，治安官面具的眼眶里还渗着殷红中夹杂墨绿的鲜血。
    泥泞潮湿的地面上延伸出一长串血脚印。
    “要小心！”治安官的声音因为面具的阻隔十分沉闷，“他很凶残。”
    四个人搀扶着劫后余生的治安官缓缓的走出密林，另外四个人追逐着消失在雾中的血脚印，渐渐被黑暗的夜色吞没。
    “需要安排更多的人来搜查藏在林子里的‘老鼠’。”身前的人恭敬的为治安官带路，他掏出冰冷的手机，开始发号施令。
    于此同时，在小镇警局附近的民宿暂时住下的诺曼对眼前的情况忧心忡忡。
    他并没有休息，而是和陶德两人守在女孩们的卧房门口，陶德昏昏欲睡，诺曼却心急如焚。
    治安官的种种表现都透着诡异，他更担忧“杰夫”这个凶手能不能被抓住，以及，安娜现在是否安全。
    将陶德拍醒，反复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两个女孩的安全，诺曼匆忙下楼，朝着旁边的警局走去。
    巧的是，两名年轻的警员也刚巧推门出来，双方神情诡异的对视了一眼。
    正在这时，诺曼手机震动，他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留守的警员会来找你，他们会对你使用电击枪，请仔细留意。”
    诺曼有些茫然的看着短信，不等他消化完里面的内容，新的陌生短信紧随其后。
    “枪柜的钥匙藏在治安官书桌的第二个上锁的抽屉里。”
    他抬起头，走出大门的两名留守警员朝他所在的位置缓缓走过来。
    “拿到枪之后，杀死你碰到的所有异教徒。”
    最后的信息让诺曼既惶恐，又紧张。
    他下意识的朝着房门后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看着仓皇回头的诺曼，面面相觑。
    “诺曼先生！”他们尝试着呼唤逃回房中的诺曼，对方只是紧紧的关闭了房门。
    诺曼慌乱的朝着楼上奔逃，紧张的求助陶德，他没有透露短信的消息，只是说楼下的小镇警员可能要袭击他。
    “诺曼先生！请开门！”他们拍打着紧闭的房门，脸上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忽然间，门缓缓打开，房间露出黑暗的缝隙，紧接着两只粗壮的手直接抓住了警员的衣领，猛地将他们带了进去，黑暗中传来重物捶打脑袋的声音，然后是两声闷响，闯入者们倒在了地毯上。
    诺曼惊恐的看着手里带血的雕像，陶德也有些害怕的吞咽着口水。
    袭警这种事，他们都是新手。
    “我觉得我们肯定都疯了。”陶德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胆气并没有他的体格这般足，诺曼没说话，他看到了从警服里跌落出来，冒着荧光的手机，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献祭游戏的拍摄可能得提前结束，所有教徒不必隐藏身份了，先抓住那些献祭者，尽量不要伤到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陶德看着手机屏幕差点惊呼出声，诺曼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们……可能需要一些……防身的武器，”诺曼的眼睛里跳动着紧张的火花，“快去把她们叫醒。”
    藏在暗处的人也发现了两个警员在进入献祭者所在的民宅之后便没了声息，穿着黑袍的人陆续朝小镇警局的方位聚拢。
    森林中追逐杰夫的人顺着留下血迹的脚印，最后找到的，却是治安官的尸体。
    与此同时，站在领路人背后的吴穹摘下面具，神情冷静踱步上前，两把尖刀，一左一右的插入前边两个人的后背。
    “希望诺曼这小子不会让我失望。”他抬头看了一眼惊恐欲绝的两个人，喃喃自语了一句。
    “砰！”巨大的爆炸声从小镇警局的方位响起，随后是爆豆一般的枪响声，教徒不知所措的来回张望，突然的打击让他们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吴穹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
    刀刃割裂喉咙的声音在暗夜中鸣奏，鲜血横流，身首分离，吴穹冲着头顶的摄像头微微一笑。
    消失在黑暗的街道。

 第七十章 失控的祭品

    诺曼端着警用霰弹枪，陶德举着两把左轮，身后两个女生惊惶失措的抱团在一起，从窗户和门口爬进来的戴着面具穿着黑袍的教徒，就像是电影里源源不断的丧尸，包围了狭小的办公室。
    诺曼不敢杀人，只敢射击教徒们四肢这些非致命部位，可这些活人就如同怪物一般，血流不止的伤口迅速恢复，即便倒地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嘶吼着想要抓住眼前这四个人。
    吴穹拿着治安官的手机，将煽动性的信息群发给了所有听从治安官命令的教徒，他们状若疯狂的想要抓捕眼前四个献祭者。
    “快支撑不下去了！”陶德紧紧的靠住身后瑟缩的瑞贝卡，握着枪的手不住发抖。
    “砰！”的一声，子弹穿透一名教徒苍白的手，对方尖叫后退，随后露出凶狠眼神，掌心穿洞的手直接抓住了陶德的肩膀。
    “救命！救命！”另一个教徒直接抓住了陶德握枪的手。
    连续的枪响，左轮里的子弹被消耗殆尽，中弹的教徒倒地，踩踏着中弹者尸体的教徒又冲了上来。
    “小心！”诺曼的余力只够护住瑞秋，他用枪托砸倒一个教徒，转身准备拉扯陶德，已经是救援不及，陶德被发狂的教徒直接拖拽出了战团。
    远处忽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片刻之间。硕大的车灯照彻小镇警局，诺曼瞪大眼睛。
    透过盘踞汹涌的教徒之间的缝隙，他看到了一辆巨大的卡车直接撞了过来。
    “砰！”车头摧枯拉朽的撞开了丧尸一般疯狂的教徒，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络腮胡子打开车门。
    “快上来！外乡人！”他跳下车，从身后掏出一把射钉枪，直接打中拉扯陶德的教徒的手，惨叫声惊醒了挣扎的陶德，他迅速挣脱出来。
    “快！”诺曼将瑞秋和瑞贝卡两个女生推上车，直接伸手抓住险死还生的陶德。
    被卡车撞开的教徒迅速恢复了伤势，好在车门关闭，不然陶德差点又被拉下去。
    卡车迅速倒车，甩开试图攀爬上来的教徒们，直接朝着道路中央横冲直撞的开过去，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拦这台钢铁巨兽的轰鸣，红着眼的教徒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消失在夜色当中。
    诺曼还算上道，制造了一场勉强说得过去的混乱。
    混迹在教徒当中的吴穹，趁着混乱打开了藏在治安官办公室里边的暗道，悄然的溜了下去。
    这个暗道直直通向一个庞大的地下室，微弱的荧光从无数分屏投射出来，与其说这里是个监控室，倒不如说这里是个电视转播间，所有监控摄像头拍摄的画面都被记录和转接出去。
    吴穹躲在暗处，一动不动的扫视着所有分屏，快速记忆着这近百个摄像头的视角，以便判断摄像头在小镇分布的具体位置。
    只有治安官才有权限到这里来洞察全局，观看直播，教徒们只能看献祭游戏的录播。
    不过游戏进行到这里，似乎已经玩崩了。
    吴穹发现旁边的档案柜上摆放着许多旧式录像带，上面贴着时间标签，每年都有一卷。足足有二十六卷，这些录像带里头不知道记录了多少残忍的杀戮，他拿走了六年前的那卷。
    办完了该办的事，吴穹迅速离开了监控室。
    很快，那些发现治安官尸体的教徒就会赶回来，吴穹希望这些人能快点开始“围猎”他，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此之前，他需要为这场“围猎”，增加一道餐前的开胃小菜。
    枪柜的后面还有一道暗门，在几条可怜破枪和墙壁的遮盖下，暗门里面是一个庞大的军火库，各类制式装备和爆破武器琳琅满目，按照治安官临死前的说法，这军火库里的存货是留着等待小镇彻底暴露在外时，面对政府大规模镇压用的。
    “有人抢走了监控室的钥匙。快阻止他进入监控室！”
    所有追随治安官的教徒，在追逐卡车无果后，又收到了来自治安官的另一条信息，紧接着，一个穿着教徒黑袍带着面具的人浑身浴血的从小镇警局的门口仓皇逃窜出来。
    “监控室……快去监控室……有人闯进去了！”他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朝着小镇街道的方向狂奔。
    在外围游荡的教徒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来不及惊愕和怀疑，自发的朝着小镇警局围拢，试图护卫关键的监控室，揪出可恶的老鼠。
    穿着黑袍的教徒们踏入破碎的玻璃门，阴暗的房间里满是之前追捕献祭者的狼藉，小腿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绊住了，用力绷断，阴暗角落传来一声轻响“咔”！
    身后的教徒还在前赴后继，第一个进门的人发现自己绷断的是一根头发，循声望去。
    他瞪大了眼睛。
    手雷的保险拉环在阴暗角落熠熠生光。
    “砰砰砰！”火光四溅，玻璃飞射，两层楼的小镇警局在连续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像是拆迁时的爆破，冲击波的震荡杀死了进门和爬墙的教徒，连环震爆下的房屋倒塌埋没了不少漏网之鱼。
    脱掉教徒黑袍和面具的吴穹面露诡异的微笑，朝着森林飞奔而去，凭借脑中的记忆，他躲开一个又一个监控的视角。
    在爆炸废墟中哀嚎和残喘的教徒们再次收到了来自“治安官”的信息。
    “我是个坦率的人，所以我决定坦率公布我的计划。我讨厌暗处的眼睛，所以我会破坏小镇的监控系统，然后我会在黑暗的角落现身，割下你们伟大教主的头颅打包带走。”
    至于吴穹是否如所说那般坦诚，只有他自己知晓。
    当活下来的教徒们用工具刨开废墟，却发现底下的监控室安然无恙。
    虽然监控密室的构造本身防震爆，要解决这里，却也没那么困难，一颗手雷足够将所有分屏炸成电子垃圾。教徒们庆幸着疯狂“杰夫”的疏漏。
    伟大教主的声音响起，联系了在场还存活着的所有人。
    “雷斯塔夫长老的血不会白流，我们的献祭更不会被祭品破坏。这片神圣之地也绝对不容任何人玷污亵渎，务必在明日黄昏之前抓住这个祭品，我要亲自将他献祭给神主。”
    原本仓皇、迷茫、愤怒的教徒们聆听着来自教主的谕令，眼中似乎又燃起了火焰。
    监控室的门被缓缓打开，数百张分屏里安静的呈现着小镇夜色，一辆大卡车在黑暗无光的道路一闪而逝。
    卡车的目的地是小镇尽头的诊所。
    车灯照耀着柏油马路的尽头，防护铁丝网围在道路中央，旁边还有个简易的木制碉堡，探照灯将道路照的透亮，扛着猎枪和开山刀的人神色淡漠的看着缓缓驶入的大卡车，满脸络腮胡的卡车司机呼喝了一声，铁丝网门直接打开。
    扛着猎枪的人为诺曼他们打开了车门，几个人死里逃生，挤作一团，现在才勉强有了可以喘气的机会。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从身后的诊所门走出，他身形消瘦，带着一副眼镜，同时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持猎枪的壮汉，看起来像是中年人的保镖。
    诺曼朝着救下他们的络腮胡司机道谢，司机却摆摆手指向眼前的白大褂中年人。
    “你应该谢的是拉尔夫医生，救你们是他下的命令。”
    “你好。”拉尔夫医生面容沉稳，他朝着诺曼微微一笑。

 第七十一章 反抗者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陶德第一时间就抱怨起来，“为什么那群黑袍人要攻击我们？”
    “你还不明白吗？陶德！”诺曼有些焦躁转头看向陶德，“那些人是异教徒，他们试图将我们抓起来献祭。”
    “说不定杰夫就是假扮亚当的幕后黑手，他已经堕入邪教，将我们骗到了这个小镇上来。”
    “你很聪明。”旁边的拉尔夫医生微笑着说道，“竟然猜出了献祭。”
    “但是其他的东西……”诺曼有些无奈的朝拉尔夫医生摇了摇头，“我们知道的很有限。”
    “纳斯伊尼斯的教徒，不仅仅在这个小镇盘踞，信奉这个邪神的人早就扩散开来。每年，他的教徒们都会进行一次为期六天的献祭，每天固定献祭一人，必须是外乡人。”医生开始详细的解释起来，他呼唤着卡车司机过来。
    络腮胡司机点点头，他朝着众人缓缓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邪教烙印。
    骷髅山羊头上盘踞翡翠之心的藤蔓，藤蔓上结出了六颗果实。
    诺曼下意识的拉着身后的人连退几步，拉尔夫医生微笑招手：“别紧张，汤姆曾经是邪神信徒，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医生的笑容里藏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诺曼点点头，戒备的眼神微微放松。
    “每个教徒身上都有这样的烙印，只是位置不同。”卡车司机汤姆撇了撇嘴，随后将袖子放回去。
    “他们为什么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拿我们这样的人开刀？”瑟缩在陶德身后的瑞贝卡支支吾吾的问道。
    “外乡人的血是纯净之血，邪神纳斯伊尼斯只接受纯净之血的献祭。”
    “难道那些教徒的血不干净么？”陶德大大咧咧的问道。
    “入教的仪式，必须服用成熟的‘翡翠之心果实’。”卡车司机汤姆在旁解释道，他指了指路旁小树上跌落下来的墨绿色小球状果实，“连续服用六日，达到和教主沟通的境界之后，就算是入教了，翡翠之心是神明的血液，教徒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神明的一部分了。”
    “所以说……教徒们实际上处于被精神控制的状态。”
    医生拉着众人回到了他的诊所，病床上躺着许多正在进行输血治疗的人，他们昏睡不醒。
    “教徒们被污染的血，只能通过输血甚至是透析血净的方法来治疗。我这里是乌鸦镇唯一的庇护所，那些不愿意与邪神同流合污的人，以及幡然醒悟的教徒，都是我们的拯救目标。”
    “那被献祭的外来者呢？”诺曼疑惑的看着医生。
    “你们是第一批被我们救下来的外乡人。”医生的神情有些苦涩，“一般情况下，干扰异教徒的献祭，等于向他们进行宣战，我们没有足够的火力来对付这些疯子。”
    “那为什么又选择救下我们？”
    “因为你们是第一批发现了真相之后，敢于反抗他们的外乡人。”
    “我们也需要新鲜血液。”
    破晓时分。
    摄像头覆盖下的修车行缓缓的推开了卷帘门，下身穿着教徒黑袍，头上戴着山羊骷髅头面具的修车行老板缓缓的从门内走了出来。
    很快，他就收到了来自监控室的电话。
    雷斯塔夫长老死了之后，监控室临时成了抓捕“杰夫”的调度中心，教徒们获得了更大的权限，全天轮班盯着上百个分屏，等待着扬言要破坏监控系统的“杰夫”出现在屏幕前。
    不久前几人目睹到修车行前的监控镜头闪过杰夫那瘦弱的黑影，他们自然要联系修车行老板和附近的教徒。
    即便乌鸦镇覆盖了几百个摄像头，依然有教徒们的视线触及不到的黑暗角落。
    修车行老板没有再次带上面具，微弱的朝阳下走出三四个教徒，旁边的便利店也打开了门，便利店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妇女，之前被吴穹堵在暗门底下，一晚上都没爬上来，她满脸怨恨，左手握着消防斧，后背还背着双管猎枪。
    教徒们在门外聚集巡视了一圈，修车行老板听到身后的房屋夹缝中有响动。
    修车行老板迅速转身，身后的教徒也各自交换眼神紧随而上，枪口直愣愣的捅了过去，冷风吹进房屋之间的空隙，一块小石头在里边翻滚。
    声东击西的小把戏。
    修车行老板迅速的回头张望，一道迅疾的黑影已经钻进了他的门面。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教徒们迅速的围拢过去，黑影闯进了修车行之后，灯光迅速熄灭，机油味在封闭敞阔的空间里回荡，他们放慢脚步，踩到了灯泡的玻璃碴，打开手电筒，四散寻找，竖直耳朵试图捕捉“老鼠”的声音和踪迹。
    “啪”一声轻响，火光一闪，便利店老板娘脖子中了一枪，直接被打穿，鲜血涌流，对方的手枪上装了消音器。
    手电筒迅速的照射过去，紧接着猎枪枪口怒喷火舌，墙面被子弹破坏的面目全非，却没有打中及时闪避开的黑影，他躲进了修车行老板的卧室。
    修车行老板刚要追上去，房间里忽然扔出来一筒罐装物。
    闪光弹！
    强光刺目，身处黑暗中的教徒来不及反应便被强光刺伤了双眼，顿时一片手忙脚乱。
    “啊啊啊！”修车行老板端起猎枪，却被吴穹抓住了枪管，一把推开。
    “砰！”猎枪子弹怒吼而出，射中了天花板，吴穹迅速收起手枪，反手就将修车行老板的右手直接切断，一脚将惨叫着的修车行老板踹到墙角。
    “乌鸦镇没有加油站，我猜你这里藏着油桶，你房间里有个上锁的暗门，钥匙在哪里？”吴穹的位置已经暴露，源源不断抓捕自己的教徒已经在路上。
    “想要开车逃跑么？可惜……你永远也……啊啊啊！！！”吴穹抄起扳手直接打碎了他的腕骨。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们之间肯定能度过一段美妙的时光。”
    “在……呃呃呃……在我车里……”
    从小镇其他方位赶到的教徒们端着武器疯狂的朝着修车行狂奔而来，等他们围拢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来自修车行里头的引擎声。
    一台棕红色的皮卡，拖着五六个大油桶，横冲直撞出来。
    闪躲不及的教徒被直接撞飞，那是修车行老板。

 第七十二章 围猎

    黑洞洞的枪管举起来，试图打爆车胎，被另一个教徒抬手拦住。
    “你疯了吗？万一打中油桶怎么办？”
    迟疑的瞬间，车子已经向着森林方向走远。
    监控室内，慌乱的调度者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森林里没有足够的摄像头捕捉杰夫的踪迹，而眼下负责抓捕杰夫的人手不够，进入森林围捕杰夫，又无异于大海捞针。
    焦灼的情绪在监控室蔓延，轻缓的脚步声在教徒们身后响起。
    茫然回头，一个黑袍人缓缓的踱步进来。
    “卡尔长老……”
    教徒们低垂着脑袋，他们人多势众，却对一只老鼠毫无办法，这让他们分外羞愧。
    哪怕这只老鼠超乎想象的凶狠残忍，而教徒一方又顾虑对方的祭品身份，不敢狠下杀手。
    “教主命我前来支援你们……”卡尔长老的语调低沉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围捕失败而有丝毫的烦躁“我的人手也会加入抓捕行动，必须要将这只狡诈老鼠揪出来！”
    车子在森林中缓缓停下，吴穹端着猎枪，开始一个个的“清点”藏在树林里的摄像头。
    “热身运动总是漫长而枯燥……”
    他高高的抬起枪口，分屏这头的卡尔长老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砰！”乌鸦从林中被惊得四散而出，鸟群的阴影遮蔽了吴穹的脸，屏幕信号中断，卡尔长老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冰冷锐利。
    小镇诊所旁边的民房内。
    诺曼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昨夜的惊险奔逃让他身心俱疲，现在都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诊所门口的拉尔夫医生正和卡车司机汤姆在铁栅栏门前偷偷商议着什么。
    “再次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诺曼朝着两人打招呼，神情严峻的问道“我和陶德可以留下来帮你们战斗，来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但是能不能将瑞秋和瑞贝卡两个女生送出小镇？”
    拉尔夫医生朝着诺曼无奈叹道：“现在的情况很特殊。”
    “镇子里的教徒不知道发的什么疯，一个个的涌进了森林，好像在搜寻着你的同伴。如果我们现在开着卡车带着两个女孩子冲出去，很容易被大批教徒包围。”汤姆朝着诺曼无奈的摇摇头。
    “我的同伴？”
    “你的同伴杀死了教徒们的长老，也就是那位治安官雷斯塔夫先生。”拉尔夫眉头微皱，“据说他还狂言要破坏小镇的监控，并且杀死教主。”
    同伴？杰夫？诺曼感觉有些奇怪，难道他叛变了？眼前的情况让他困惑不已。
    “不管怎么样，教徒们分散到了林子里，对于我们而言，就是一次机会。”汤姆严肃的看向神情茫然疑惑的诺曼，“教主到了黄昏时分会从他的宅邸钻进地道，到达地宫开始每晚的祷告。大部分教徒在森林找人，地宫通道防卫空虚，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攻进去……”
    “只要杀死了地宫里的教主，我们就有机会解救所有被翡翠之心这种毒果控制的镇民。”拉尔夫医生沉静的脸上也开始露出兴奋的表情。
    “两位女士留在这里，你和陶德先生跟我们一起进行这场斩首行动。”
    诺曼面有忧色。
    “我怕两个女生留在这里不安全。”
    “相信我，虽然我们没法消灭异教徒，但这里的武装力量足够保全任何人。而现在……机会难得。”
    这确实是唯一的机会，消灭了教主，他的影响也会随之消失，自己这行人也能安全回家。
    想到这，诺曼咬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阴暗的森林中，教徒们在树影下四散搜寻，亦步亦趋。
    森林里大部分的监控镜头已被破坏掉，即便是上百名同伴一起涌进来，但在这浩茫的丛林之中寻找“杰夫”那只凶残的老鼠，也依旧让这群异教徒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砰！”
    爆炸物撕裂地面和人体的声音在空寂幽暗的森林回荡，踩到绊雷的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四分五裂，朦胧的血雾飘散，在黑暗中染出一丝残忍的美感。
    教徒们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而悲伤，反而眼底闪现出兴奋的光芒。
    踩到了“老鼠”布下的陷阱，这说明，他们离目标很近了。
    果然，远处闪过一道黑影，朝着森林更深处狂奔，有人按捺不住举枪，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幽林中绽放。
    “不要开枪！”
    很快有人呼喝起来，子弹很容易误伤祭品，万一把他打死了，教主的任务就没法完成了。
    “提前围拢他的退路，他有车！不要给他开车逃窜的机会！”
    丛林间的教徒们迅速行动起来，陆陆续续有人遭遇了吴穹提前埋伏下的陷阱，不过这些根本阻挡不了教徒们的脚步。
    确定了吴穹所在的具体方位和逃跑方向之后，开着车的教徒们迅速的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并缓缓开始收拢。
    吴穹的身影钻进车里，皮卡迅速发动，在高木稀疏的林间迅速穿梭。
    空气中荡漾着汽油味，教徒们兴奋的发现，汽车漏油了。
    夜色逐渐来临，黑暗中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教徒们已经看见吴穹开着的那辆棕红色皮卡。
    汽油都漏光了，吴穹只能被迫停车加油，教徒们抓住了这个机会。
    修车行老板的尸体和油桶放在一块，已经没有人形，面目模糊，鲜血淋漓，四肢都被砍断，像是晾晒风干的腌肉块，油桶里晃荡着备用的汽油，满满当当。
    吴穹被彻底包围，他的猎枪只剩下一颗子弹，手枪的子弹也已经告罄。
    空气中混合着汽油味和血腥味的刺鼻味道，两百多个教徒在黑暗中缓缓显现身形，苍白的面具掩盖着两百多张残忍而兴奋的脸孔。
    “入夜了！”有人在虚空之中聆听到了教主的呼唤。
    “不必等待我的到来，就地献祭。”教主低沉的声音在所有人耳畔回荡。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举起他们沾满翡翠之心汁液的武器。
    吴穹靠着皮卡，扫视着一双双狂热而空洞的眼睛。
    “真是场盛大的献祭。”
    晚风入林，汽油味刺鼻，吴穹微微一笑。
    黑暗中反射出金属打火机的银亮光泽，火光闪现。
    猎枪子弹在吴穹的胸口绽放血花，火星跌落地面。
    油箱上残留着手术刀刺穿的破洞，油桶却空空如也。
    油箱里泄露的汽油掩盖了原本存留在这片土地的味道。
    火苗在坠地的瞬间就火速蔓延开，当教徒们回过神时，凶猛的火势顺着地面已将他们彻底吞噬，惨烈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汽油燃烧的速度超乎想象，他们又和“祭品”靠的太近，即便意识到这是陷阱也无从脱身。
    吴穹感受不到丝毫被焚烧的疼痛，在焚风中吹着无声的口哨，火焰瞬间将他吞没。
    目之所及，人间炼狱。

 第七十三章 死而复生

    马上就要临近约定进攻地宫的时间，诺曼却越发不安，他走出门，发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道，灰白的扬尘飘零落下。
    乌鸦镇周围的森林起火了。他看到了远处彤红的火光。
    房门之外，拉尔夫医生和司机汤姆都不在，护卫栅栏门的人也由四个变成了两个。
    他们为什么匆忙离开，却又没有通知自己？意料之外的森林大火发生了，情势应该极端有利，如果要进攻，该抓紧时间才是。
    诺曼心中疑惑，漫不经心的的朝两位护卫走去。
    “医生呢？”他拍打着守门人的肩膀，对方却神情紧张的朝诺曼摇了摇头。
    不安的感觉在诺曼心头蔓延。
    也许医生在诊所里正在诊治病人，诺曼心中自我安慰着。
    他走过去询问诊所门口的护卫，对方既不回答，也不让他进去。
    进去看看都不行么？
    之前在医生的引导下，诺曼只是对里边匆匆一瞥，此刻他越发疑惑，拉尔夫医生究竟在做什么？
    小心翼翼的转身离去，却绕到了诊所的后头，通过厕所的小窗子，诺曼蹑手蹑脚的翻进了诊所。
    黑暗中，他轻轻推开厕所的房门，微弱的呻//吟声在病房回荡，他没有开灯，而是掏出了手电筒，病床上的病人神情苍白，睁大着空洞的眼睛，对诺曼的到来视若罔闻。
    诺曼微微颤抖，他拿起旁边的病历单，上面没有任何的病情病症的描述，只有简单的一段话。
    “尊敬的卡尔长老，这个外乡人渴求皈依神主，请您为他进行输血治疗，让他从普通人蜕变为神主的教徒。”
    诺曼瞪大眼睛，纸张无声的从手中跌落，他忽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有时候……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什么好事。”拉尔夫医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诺曼仓皇回头，身后站着一个带着山羊骷髅头面具，穿着教徒黑袍的人。
    “为什么你就不能耐心等待呢？”
    面具之下的拉尔夫医生露出诡异的微笑。
    ……
    被火焰肆虐过的森林，周遭一片枯败焦黑，灼热的空气涌动，周围倒伏着许多尸体。
    “呃……”诡异的声响从焦黑皮卡旁边的一具尸体身上传出，被烈焰焚烧过的尸体竟然诡异的复活了。
    焦炭一般的人挣扎起身，露出瘦长冰冷的脸。
    吴穹尝试着活动四肢，然后将怀中的空玻璃瓶远远的扔掉了。
    枪伤，烧伤，几乎必死的局面，一瓶【瓶装的翡翠之心】就搞定了，可惜这么好的药水只有一瓶，之后他袭击修车行时，找到的另一瓶翡翠之心并没有获得系统的承认，只能当成普通的疗伤药水。
    教徒们本身的修复能力就已经足够强大了，或许这是他们的特殊食物。
    “你终于醒了……”吴穹站在原地，神情诡异的自言自语。
    “你做了什么？”他疑惑的张望四下的教徒，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汽油味混合的刺鼻味道。
    “我……用火刑审判了几个异教徒而已，无需挂怀。”
    “游玩之旅才过了一半时间。”沙哑低沉的笑声在吴穹耳畔回荡，“请再将身体借用给我一小会时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乐趣了……”
    吴穹静默不动，半晌之后，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严峻的神色渐渐放松，吴穹的脸上挂起微笑，他步伐轻盈的踩在焦土之上，一点一点的走出森林，身体包覆的焦壳随着他的前行一点点脱落，他就像是在森林薄雾中漫步的幽灵，拨开阻挡视线的低矮小树，阴云笼罩的夜色之下，苍白的探照灯照彻道路尽头，安静的小镇诊所映入吴穹的眼帘。
    他远远的瞧见陶德小心翼翼的从房门走出，轻轻的敲响诊所的门。
    “拉尔夫医生！”陶德的嗓门很大，“诺曼不见了！”
    大概是诊所旁边还站着护卫的缘故，外强中干的陶德不好硬闯，他敲了好一会门，诊所里边的卡车司机汤姆才缓缓将门打开。
    “额……”陶德有些紧张的说道，“诺曼不见了。”
    “诺曼先生有些不舒服，他在诊所里边接受治疗呢。”汤姆神情晦暗，轻声说道。
    “你们之前不是说要进攻……”
    “进攻计划已经取消了，拉尔夫医生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这个危险的计划。”
    “我……”陶德咳嗽一声，“我可以进来看看诺曼么？他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大门被缓缓的推开，陶德走进了黑暗的诊所。
    阴暗无光的环境给人天然的压迫感，陶德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强大，他小心翼翼的跟随着汤姆，来到了诊所昏暗的病房。
    “为什么不开灯呢？”陶德小声嘟囔着。
    “呃……啊……”陶德听到了诺曼痛苦的呻//吟声，病床上的洁白床单似乎把他整个人都蒙住了，拉尔夫医生安静的站在一旁，微笑着朝陶德打了个招呼，然后朝着病床上的诺曼做了个“请”的姿势，病床的桌子旁边摆放着几个玻璃瓶，瓶子里泡着的是翡翠之心。
    不过陶德并不认识翡翠之心，也不知道这瓶子有什么用。
    “他究竟出什么状况了？”陶德急促的走上前，轻轻掀起被单。
    眼前所见如闷雷炸响。
    “啊……”陶德来不及惊呼，后脑勺被重物击打，他惊慌回头，看到举着枪托的司机汤姆朝他露出狞笑，随即眼前一黑。
    拉尔夫医生神情平静，他看着陶德硕大的身躯朝后仰倒，砸在地面上发出闷响，然后抬头看向汤姆。
    “今年的献祭游戏可能会被取消。教主已经发布命令，召集镇外的教徒，并让他们绑架额外的祭品回镇上。教主让我们先控制住现有的祭品们。”他朝着汤姆命令道，“至于那个……疯子杰夫。教主的最新指示是格杀勿论。”
    “他还没死？”汤姆有些惊讶的看着拉尔夫医生，“卡尔长老！那个疯子还没死？难道他也有教主那样的复活神力么？”
    拉尔夫医生，不，卡尔长老耸了耸肩，转头继续观察着痛苦呻//吟的诺曼，嘴里解释道。
    “教主说……他感应到了杰夫的存在。”
    “不过即便杰夫食用了翡翠之心，也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同类。可惜的是……教主的感应很模糊，无法定位到……”
    “卡尔！”教主的声音忽然响起，黑暗中的指令让两人同时紧绷神经，“我在你的诊所附近感应到了一丝异常。”
    “异常？”卡尔长老和司机汤姆忽然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轰隆隆……”引擎轰鸣，车轮转动，那声音迅疾猛烈，由远及近，门外传来一阵枪响，碰撞和惨叫声让汤姆第一时间冲出了病房。
    “砰！”汤姆前脚刚走出病房，后脚一声巨响，玻璃和墙面碎裂。
    卡车竟然直接撞进了诊所。
    白晃晃的车灯让卡尔长老睁不开眼，吴穹穿着教徒的黑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碎玻璃顺着车门上的枪洞跌落下来，他一跃而下，踩在血迹上拍了拍手。
    “汤姆！”卡尔长老适应了强光，看到了脚下的尸体，他几乎要发疯，浑身发抖的看着眼前的吴穹，畏惧和愤怒在眼中交替闪现。
    “别害怕……”吴穹眼神戏谑的看着卡尔长老，微笑中露出森白的牙。

 第七十四章 嗜血之心

    卡尔长老似乎很清楚自己孤身一人的情况下不是眼前这个“疯子”杰夫的对手，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吴穹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投注到了病床旁边几个浸泡着翡翠之心的玻璃瓶。
    只可惜，当他端起瓶子时，没有获得系统的提示，神奇的“复活”药似乎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吴穹敲打着玻璃瓶：“你们身体里的恢复能力应该是来自于这玩意……对不对？”
    卡尔长老保持着冰冷的神情：“这是我们教徒的圣餐。”
    吴穹轻轻的拧开玻璃瓶盖，他之前使用这玩意的时候，并不是倒在嘴里吃掉。
    瓶子里没有任何味道，他直接将瓶子里的东西倒在嘴里，硕大的果实卡在瓶口，浸泡出来的汁液全部吞服进肚，吴穹的视线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卡尔长老不动声色，他看到吴穹如同醉酒一般的晃荡着脑袋，揉捏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到了手术盘的位置，偷偷的拿起细长的尖刀。
    吴穹缓缓的睁开眼睛，他似乎从模糊的视线之中，看到了某些异乎寻常的东西。
    卡尔长老用诱导的语气说道：“一点点汁液并不能给你带来力量，你可以尝试多喝一瓶，这样你就能向我们一样得到神主的赐福。”
    赐福……吴穹冷笑一声，玩味的看了卡尔长老一眼，他直接打开剩下的两瓶，如同喝汽水一般将它们一饮而尽。
    耳畔传来诡异的风声，吴穹眼前朦胧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
    他发现自己站在荒芜冰冷，寸草不生的地面，天空呈现灰黄色，地面龟裂杳无人烟，远处安静的摆放着一个硕大的山羊骷髅头，结着果实的藤蔓缠绕着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睛如同一望无底的深渊，诡异的风声之中似乎潜藏着某种低语和呼唤，正当吴穹试图靠近骷髅头时候，耳畔传来卡尔长老的吼叫，他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对方攥着尖刀想要插入自己的气管。
    迅猛的抓住卡尔长老的手腕，轻轻一扭，尖刀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毫无意义的偷袭。”吴穹轻声说道，卡尔长老挣扎着，手术刀的寒光直接顺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给切了下来，鲜血迸溅，他捂着自己的手哀嚎倒地。
    “哈哈哈……现在你跑不了了。”他一边哀嚎一边狂笑，“你喝下了足够剂量的翡翠之心汁液，现在教主肯定能精确的定位到你了！你死定了！外边的教徒很快就会赶到乌鸦镇，他们会将你团团围住，你再也耍不出什么把戏了。”
    吴穹咧嘴一笑：“这就是所谓的……联系么？”
    “不仅仅是联系……你的一举一动，教主都会了如指掌，你无处可逃。在服用了翡翠之心的汁液之后，你会在幻境里看到教主威严的存在。”
    “可能有些尴尬……”吴穹朝着卡尔长老露出无奈的笑意，“我似乎并没有在幻境里看到你们尊贵的教主。”
    这帮异教徒的头目，很显然不是吴穹看到的骷髅头，而该是一个切实存在的活人才对。
    话音一落，卡尔原本交织着痛苦和得意的神情，瞬间就兜不住了，他面露疑惑，随即又发出释然的笑声：“就算你没有被教主感应到……来自翡翠之心的副作用也足以让你陷入疯狂！”
    “所有服下翡翠之心的人，都会被杀意和狂暴纠缠，渐渐的失去理智，变成血腥的疯子…只有我知道缓解的办法，哈哈哈……”
    “嗯……”吴穹脸色的笑意微微发散，“你所谓的缓解办法，不就是这场杀戮游戏么？”
    他从背包里掏出那卷从监控室拿出来的录像带。
    镇民们参与一年一度的献祭杀戮，观赏那些祭品绝望死去的画面，从而缓解内心疯狂冰冷的欲望，这是嗜血之人的缓解之道。
    “就像古罗马的斗兽场。”吴穹的笑容渐渐冰冷，“不同的是……你们即是斗兽场外的观众，也是斗兽场里的猛兽。”
    “我来帮你补充一下吧。所谓的血腥冲动，更像是某种疾病，在特定时候发作。对么？”
    “你们这些教徒最为嗜血的时刻，正好是翡翠之心成熟的时刻，祭典降临的时刻。”吴穹的语调冷静至极：“实际上……不是你们的教主操控了献祭……而是来自果实里的力量，在你们的脑海里低语，催促着你们去杀戮。”
    “事实上……”吴穹端着血迹斑驳的手术刀缓缓的蹲下来，“治疗你们这些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献祭的杀戮游戏。”
    “我有个更直接更有疗效的法子。”他直接将手术刀插进了卡尔长老的脖子，鲜血迸溅之间，卡尔长老痛苦的喊叫，吴穹按压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脱身，“那就是……”
    “为你们所有人……鸣奏长眠之前的安魂曲。”
    惨叫声戛然而止，吴穹拿起旁边干净的白大褂，擦拭着手术刀，然后轻轻的抹掉脸上的血迹。
    吴穹打了个哈欠，走出病房之前，他一脚踢醒了被打晕过去的陶德。
    这个满身肌肉的壮汉微微转醒，看到眼前烂肉一般的尸体和身首分离的拉尔夫医生，尖叫着再度晕眩了过去。
    诺曼他们住在靠近诊所的二层民宅，吴穹缓缓的走上楼，来到了二楼客厅，两个卧室的房门紧闭着，吴穹并没有叫醒躺在卧室里的两个女孩子，而是自顾自的打开了电视和老式dvd，将之前的录像带插入进去。
    这是一部被剪辑过的录像带，记录了六年前的一场杀戮。
    不过这是一场特殊的杀戮。
    原本乌鸦镇的献祭典礼，是镇民们一起围猎祭品，最后将杀死祭品的机会交到“主祭人”的手里。
    眼前的视频却记录的却是被带到小镇的祭品们在自相残杀。
    某个领悟了献祭规则的祭品，每晚都杀死了一个自己人。
    吴穹将音量开得很大，以至于某一个卧室的房门偷偷开启的声音都被掩盖了过去。
    他就这么瘫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家看电视一般轻松写意，甚至还吹着口哨。
    冰冷的寒光在后背闪烁，吴穹拿起遥控，按下了暂停键。
    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用东方人的话来说……你是一个有慧根的人。”吴穹忽然微笑着回头。
    “瑞秋。”
    红发的瑞秋表情冰冷，一动不动。
    “六年前大巴侧翻的事故，你也在场对么，那场失踪了11人的事故，实际上是失踪了……12人，只是有人帮你抹掉了从乌鸦镇去而复返的过往，对么？”
    “六年前的大巴事故，就是乌鸦镇的人为了抓捕祭品而故意制造的事故，那个司机是邪神的信徒，不然他不可能在返程的道路上选择了一条陌生道路，在临近乌鸦镇的地方侧翻。”
    “安娜说，她看到了头戴骷髅面具和黑袍的怪物在雾中出现，带走了许多人。”
    “这么严重的失踪案件，竟然没有发酵，看来邪神信徒的势力非比寻常。”吴穹冷笑一声。
    “12个人被分成了两拨。一拨被关了起来，一拨参与了当年的献祭。”
    “我在监控室的屏幕前发现了当年关押祭品的牢房，和里面的五具尸骸。”
    “在献祭杀戮的过程中，你发现了每晚只用献祭一人的规则，也机缘巧合的得知了献祭只会持续六个晚上，于是你开始用涂抹了翡翠之心汁液的武器，对自己的同伴下手，将他们一个个献祭给邪神。”
    “可是参与献祭的有六个人，你杀死了其余五人还不够，又找到了关押你们同学的牢房，在最后一夜，将一人带出牢笼，最后将他杀死，凑足了献祭的人数。”
    “真是残忍而有趣。”吴穹玩味的打量着面无表情的瑞秋。

 第七十五章 主祭人

    “大概那位教主也察觉到了你的有趣之处，献祭游戏结束，他给了你一个皈依邪神的机会，你吃下了翡翠之心的果实，对么？”
    “你就是那个隐藏在我们中间的异教徒，流淌着混合翡翠之心恢复力的血液，我用刀子割伤了你的手腕，但是你迅速的复原了。”
    “原本你可以回到人群当中，做一个隐藏的异教徒，事情的转折来自亚当。”
    “他试图qj你的时候，发现了你身上的邪神烙印。所以他开始调查你，这个不怕死的蠢货甚至都逼近了真相，生日那天，他找上门，差点让你暴露出来。”
    “你不是普通的教徒，有人帮你打晕了他，将他送了进来，然后你亲手杀死了他，亚当连叫喊出声都做不到，当你准备离去的时候，他却回光返照活了过来，沾着血想在镜子上画出邪神的符号，暗示凶手身上的烙印。只可惜，你目睹了这一切，镜子被你用血涂了一遍，掩盖了他留下的暗号。”
    “之后，你化身亚当，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骗到了乌鸦镇。”吴穹微微皱眉。
    “不过我有两点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我们骗进来？按理说乌鸦镇不缺献祭的人，而亚当死后，你的生活又归于平静。”
    “你当然不明白……”瑞秋冷笑一声，“我的神主在呼唤我，普通人的生活，让我感到厌倦。”
    吴穹注意到她说的是“神主”而非“教主”。
    “还有一点……我发现关押祭品的牢房，似乎只使用过一次，后面似乎再也没出现抓捕六个以上的祭品，分批次献祭的事了。”
    “因为那些祭品在乌鸦镇待久了，也会沾染上神主的气息，血液没有那么纯净了。”
    “那剩下的五个人，并没有支撑到下一年的献祭，他们没有服用翡翠之心，血液和身体照样出现了变化，不能拿来献祭了。”
    “没想到祭品也有保质期。”吴穹微微一笑，“现抓现杀。”
    “像你这样的疯子出现，终究只是意外，普通人谁能逃脱这样的死局？”瑞秋神色稍稍变化，“你似乎乐在其中。”
    “那你呢？主祭人小姐。”吴穹打量着瑞秋，“看起来，你已经变成了虔诚的邪神信徒了。”
    在通晓了献祭规则之后向同伴痛下杀手的人，绝不是简单的货色。
    录像带停止了播放，“友好谈话”的氛围也在此刻停止，吴穹缓缓从沙发上起身，手术刀闪烁着熠熠寒光，瑞秋轻轻的抬起手中的尖刀。
    门外似乎响起了脚步声，镇上仅剩的教徒们终于围拢了过来，他们端着手中的武器，马不停蹄的冲上了二楼。
    门内传来急促的打斗声，教徒们踢开房门，吴穹的手术刀此时紧紧的按压在瑞秋的脖子上。
    端着枪的教徒们不敢轻举妄动。
    “开枪啊！杀了他！”瑞秋冲着教徒们咆哮，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吴穹神情冰冷的拖拽着瑞秋，背靠着瑞贝卡房间的门。
    瑞秋似乎并不畏惧他手上的锋刃，反倒神情诡谲的呼喝包围的人迅速开枪。
    “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将变成所有人的梦魇。”瑞秋甚至开始用脖子蹭着刀刃，任凭血线如崩，紧张的教徒们紧紧的捏住了扳机。
    “你逃不了！”瑞秋冰冷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只可惜，吴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卡车的轰鸣声再次响起，随后是墙壁碎裂的声音，教徒们惊骇的张望，吴穹面露冷笑。
    他一掌击晕了瑞秋，迅速的用后背顶开了瑞贝卡的房门，猎枪绽放火花，子弹擦着吴穹的头皮飞过，瑞贝卡一脸惊慌的看着吴穹，下一个瞬间，吴穹抄起瑞贝卡的手，直接撞碎窗户玻璃跳了下去，正好落在了卡车的车顶。
    “快！”脸色苍白紧张到了极点的陶德朝着瑞贝卡招手，吴穹迅速的将瑞贝卡推进了副驾驶，然后凌厉的割断了瑞秋的喉咙，随后一脚将她踢下车顶，猎枪在窗户顶端瞄准了卡车，子弹在吴穹躲闪的位置留下孔洞。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朝公路尽头开出去！”吴穹翻身钻入副驾驶，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陶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事实上，吴穹低估了瑞秋这个女人，更没有想到陶德这个后手真的会发挥作用。
    ......
    之前他在踢醒陶德后，还用血迹留下了一行字。
    “一会瑞贝卡会被人包围，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将卡车开到瑞贝卡房间的楼下，我会将她带下来。”
    陶德慌慌张张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选择开车去救瑞贝卡。
    大概瑞贝卡是唯一能让他鼓起勇气的人了。
    不过直到吴穹带着瑞贝卡跳窗，他才发现留下血字的人，竟然是“杰夫”，更可怕的是，杰夫直接在车顶杀死了瑞秋。
    险死还生，陶德也好瑞贝卡也好，谁都不敢向眼前冷血无情的“杰夫”提问，甚至眼神都不敢乱瞟，吴穹也没有打算解释什么。
    卡车一路绝尘，狂飙而去，谁都拦不住。
    血泊中被割喉的瑞秋捂着自己鲜血喷涌的脖子，片刻之间，伤口缓缓愈合，瑞秋脸色苍白的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她浑身浴血，眼神怨毒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卡车，教徒们无论如何追赶，都只是徒劳。
    不过卡车的油量在临近小镇边缘的森林时，也彻底见底。
    吴穹缓缓的推开车门，天色已然破晓，陶德和瑞贝卡劫后余生，相互拥吻，惊魂甫定的爬下车，却不知道自己将车开到了哪里，这里和他们进入小镇的方向完全相反。
    “该……该怎么出去？”瑞贝卡小心翼翼的看着原本暗恋她的猥琐男杰夫，此时的杰夫神情冷峻，浑身浴血，思虑着什么，半晌都没有搭理身后的瑞贝卡，于是她只能鼓起勇气再问一遍。
    吴穹回过神来，神色平静的回答道：“暂时不能出去。”
    “为……为什么？”此时的吴穹身上散发着冰冷嗜血的感觉，瑞贝卡畏惧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问。
    “外边的教徒正在朝乌鸦镇汇合，你们如果想要来一场浪漫的死亡旅行，大可朝着乌鸦镇外围的方向去。”吴穹还是很礼貌的为他们直接指示了出镇的方向。
    “外面还有那些黑袍人吗？”陶德远远的听到了吴穹说的话，有些惊恐的问道。
    “他们的献祭被我破坏了，现在忙着过来递送祭品，顺道消灭我这只“老鼠”……”吴穹的话让两人瞬间噤声。
    “很快他们就会顺着卡车行径的方向找到这里，这里不能久留。”吴穹没有理会身后的人，独自迅速的朝着森林深处疾行而去。
    瑞贝卡和陶德忧惧至极，不知所措，只能勉强跟着吴穹的脚步，深处的丛林光线幽暗，即便此时已经到了白天，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雾气笼罩，没走多久衣服就湿透了。
    吴穹循着记忆的位置，来到了焚烧教徒们的现场，他找到了一颗烧焦的大树，破开焦黑的草丛，挖出一把埋得很浅的铁锹，顺着位置往下挖，一个山羊骷髅头面具在土里露出苍白的羊角。
    吴穹在这里藏了一套教徒的衣服，陶德和瑞贝卡对眼前的衣服有着天然的恐惧，远远的不敢靠近，吴穹迅速的将灰尘泥土拍干净，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异教徒。
    “远离我……就是在远离危险……”吴穹朝着两人微微一笑，然后缓缓的带上面具，他迅速转身，穿梭在幽暗林间，转瞬便无影无踪。
    瑞贝卡和陶德面面相觑，此刻他们只能抱团取暖，哪里都不敢去。
    在林中穿行的吴穹，已经透过雾气，看到远处路面的车灯缓缓靠近乌鸦镇。

 第七十六章 安静的死神

    车子缓缓停住，陆续有邪教徒从车上跳下来，朝着吴穹所在的方位前进。
    教主能感应到他的存在，所以吴穹甫一出现，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这些外来的教徒，显然更加危险，车队运输的是他们从外面绑架进来的补充祭品，护卫的人数不多，摸约五十到六十人，但个个都装配着突击步枪，自动霰弹枪，甚至有的还装配了榴弹发射器，几乎已经是一支小型军队了。
    端着枪的教徒们四散搜寻。藏着祭品们的车辆继续前进，毕竟当务之急是献祭而不是杀死藏在林间的“老鼠”。
    吴穹的的身影在林间雾气中一闪而过，枪口喷射火舌，直接将黝黑坚硬的树干掏出一个个硕大的枪眼。
    “停止攻击！不要浪费子弹！”说话的指挥者教徒神情冷峻，他不动声色的朝着旁边的人做手势，让他们迅速包抄上去，只可惜，吴穹就像是林间窜行的兔子，闪烁之间便没了影踪，雾气对视线的阻隔很大。
    “‘老鼠’之前袭击了乌鸦镇警局里隐藏着的军火库，不排除对方手上有重火力的危险，另外要当心脚下。”指挥者教徒神情严肃的看着迷雾，在对讲机里轻声说道。
    他话音刚落，忽然间听到一声惨叫。
    “啊啊啊……”不远处的朦胧雾气中，一个穿着黑袍的教徒捂着自己的脖子，红色的箭矢穿过面具孔洞没入了他的眼睛，眼眶血流如注，鲜血顺着箭羽滴落，教徒惨叫了片刻，最后绝望的扑倒在地，气息全无。
    指挥者眉头紧皱。
    吴穹根本拿不了太多的重武器，教徒黑袍本来就藏不了太多东西，他拿的是烈性炸药，少数手雷，以及手枪和反曲弓，在火烧教徒之前，他将武器分散藏了起来，现在就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刻。
    箭矢急掠而出，声响微不可查，再次带走了一个教徒的性命，这一次，被射中的人连惨呼声都没有发出，直接被刺穿了喉咙，直挺挺的倒下。
    指挥的教徒眉头越皱越紧：“大家收束队形！”
    对方似乎对林中的地形和情况了如指掌，雾气给他提供了天然的遮蔽，弓箭杀人又悄无声息，分散行事有可能导致搜寻队伍里的人被各个击破。
    刚发出命令，指挥者再次听到惨叫。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不要轻举妄动！”指挥者在入教之前，曾经是个军人，他亲自上过战场，眼前的惨呼让他感觉有一丝不对劲，这一声凄厉呼救的背后很有可能藏着陷阱，他招呼着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轻轻的拨开眼前的枝丫，远处躺着一个穿着教徒黑袍，带着山羊骷髅头面具的人在捂着自己被射中的腿在呼救。
    “砰！”指挥者当机立断的开枪，他精准的将子弹射入了呼救者的胸腹，两枪就结果了对方的性命，呼救声戛然而止，求救者的胸腹被掏出两个血洞。
    他预估老鼠原本是打算伪装成伤者，将自己引诱过去偷袭。
    因为呼救者刺入腿中的箭矢很浅，箭簇甚至都没有没入，却摆出身受重伤的样子在求援，这必定是陷阱。
    “老鼠服用过翡翠之心，可能有一定的复原能力，我建议将他的头割下来确保完全死亡。”旁边跟随着指挥官的人低声提议道。
    指挥者点点头，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尸体，提防着尸体伪装死亡，突然暴起伤人。
    忽然间，他察觉到尸体后背有些不对劲。
    尸体背靠着的树干，似乎渗出不少粘腻的血迹，匆忙将尸体掀翻，指挥官教徒这时才发现，尸体的后背插着一根箭矢，箭头精准的没入了他的肝脏位置，这才是他呼救的原因。
    下一个瞬间，指挥官身旁的跟随者掏出冰冷的手术刀，悄无声息的割开了指挥官的喉咙，死亡迅速而安静的降临。
    这确实是个陷阱，可惜这位指挥官认错了猎人！
    吴穹捂住指挥官的嘴巴，安静的为他放血，然后迅速用军刀戳烂了那颗割下的头颅面目。
    雾气阻隔了其他人的视线，其他的教徒缓缓的围拢过来，吴穹举起手中面目模糊的脑袋。
    “老鼠死了！”吴穹瓮声翁气的说道，一群人将视线投注到无头的尸体上，旁边散落着箭矢和反曲弓，指挥官的尸体也倒伏在一旁，面具脱落露出他苍白狰狞的脸色，粘稠的血液顺着脖颈的伤口流淌，“这是个陷阱，指挥官被老鼠给杀死了。”
    教徒们面无表情，任务完成就行了，指挥官也只是教主临时指派的，他的死亡对他们而言无足轻重。
    车队停止前进，等待着搜寻老鼠的人归队。
    教主随时有可能联系这群教徒，但吴穹根本不担心计划受阻。
    雾气蔓延到了通往乌鸦镇的唯一道路，明晃晃的车灯穿透了雾气，乌鸦的影子在密林中若隐若现，手持武器的教徒们和车队汇合，忽然间，教主的声音再次在他们的耳畔响起。
    “为什么那只老鼠还没有被消灭？为什么他靠近了装载祭品的车队？”
    教徒们惊愕四顾，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归队的人身上，他们也茫然的相互打量，最后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枪口对准了手持人头的吴穹身上。
    “我建议……”吴穹面露微笑的掀开了自己的教徒黑袍，上面绑满了烈性炸药捆，他抬手将引爆器在众教徒眼前摇晃“我建议诸位将枪口的位置稍稍挪动一下，万一走火的话……诸位辛辛苦苦打包带来的祭品可能会像烟花一样爆开……”
    吴穹戏谑的看了一眼车队的后备箱，隐约能听到藏在里边的活人呜咽呼救声。
    对于教徒们而言，真正重要的，是藏在车尾箱的祭品，不容半点有失。
    临时绑架的祭品都在这，教主已经没有办法组织第二次绑架诱了，镇外的教徒有不少已经暴露在了公众的眼皮子底下，太大规模的失踪案是压不下来的，如果车里的祭品跟着吴穹一起炸成碎片，献祭就没有着落了。
    “真是佩服教主的能力。”吴穹缓缓的靠近车厢，他捏着引爆器，谁也不敢阻拦他，“短时间内居然又能聚拢一批‘祭品’……只可惜……外面的世界终究不是你们的天下，这应该是那位尊贵教主的极限了。”
    车队的领头人没有戴面具，看起来摸约40来岁的样子，身形壮硕，留着光头，他神情严肃的走到吴穹跟前，死死的盯着对方：“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吴穹露出诡异的微笑，“面见你们尊贵的教主。”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掀开后备箱，露出里面被银色胶带捆扎手脚，蒙住眼睛和嘴巴的无辜男人。
    车队领头人眼神闪烁。
    片刻之后，他眼睛里泛起墨绿色的光芒，吴穹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我……答应你的要求……”领头人的嘴里发出另一个沙哑的声音，教主似乎控制了他的身体，“我们之间可以会面……但不是在此处。”
    话音一落，领头人眼睛里的绿光消散，他眼神疑惑的看了吴穹一眼，随后转身去到自己的车中找出一个木盒。
    里面躺着一颗新鲜的翡翠之心。
    “吃下它，教主将在幻境中和你亲自会面。”

 第七十七章 直面邪神之人

    吴穹缓缓的从木盒中拿出翡翠之心。
    “这剩下的四个祭品，必须交给我，作为一点小小的安全保障。”吴穹将果子牢牢的捏在手中。
    “不行！马上就要入夜了，至少你得留下一个今晚的祭品。”领头人眉头微皱。
    “我不是在和你谈判，明白吗？”吴穹的笑意变得越发冰冷。
    “不能让他离开！”旁边的教徒呼喝起来，领头人额角开始流淌冷汗。
    “让他走……”领头人的眼神又泛起绿光，教主沙哑的声音再次从他口中传出，“我希望在会面之后，你能将祭品还给我。”
    这一次的绑架行动，很有可能将教主埋在小镇外面的底牌都掀开了，他没有余力再进行一次“祭品补充”。
    吴穹捏住了教主本人的命门。
    ......
    四个祭品挤满一车，不住挣扎吵嚷。
    “我会信守承诺，在会面之后，将祭品如数奉还。”吴穹神情平静的驱车离去，车队的所有教徒眼睁睁的瞧着，却毫无办法。
    教主确实能判断吴穹所在的位置，可是他们之间的联系并没有那么强烈，教主只能判断出大概的位置，却无法精准定位。
    可吃下最精纯的翡翠之心后，情势就会大不相同。
    不少教徒露出懊丧追悔的表情，领头人却不以为意。
    “那颗翡翠之心是教主给我的奖励，里面蕴含着无比精纯的果实神力，等他吃下之后，他就再也逃不脱了。”领头人眼神幽微的瞧着远遁幽林的车灯消失在雾中，露出诡异的微笑。
    货车行至密林深处，吴穹第一时间找到了陶德和瑞贝卡。
    “想活命的话，就按我的吩咐去做……”他眼神诡谲的瞧了两人一眼，又迅速的消失。
    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不然这两个人也会暴露在教主的眼皮子底下。
    独自一人来到密林之中最幽寂的角落，他吃下了新鲜的翡翠之心。
    冰冷的汁液顺着喉咙滚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他甚至没有获得教徒们那样诡异的恢复能力，脑子里升腾起即将进入幻境的眩晕感，眼前的画面突然发生了转变。
    他再一次的来到了那片荒芜的大地，只是眼前所见，比上一次吞服瓶装翡翠之心的汁液所进入的幻境要更加清晰，不远处的那个硕大山羊骷髅头的黑色眼眶，就像是某个怪物的巢穴，空气中涌动的风声里，藏着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你……”背后响起沙哑而惊异的呼唤，吴穹迅速回头。
    带着山羊骷髅头面具的教主和他身旁的瑞秋，诡异的出现在幻境之内。
    “你竟然也能感应到神主的存在？”教主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吴穹讶异的惊叹。
    神主？吴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荒芜之地方圆百里之内空无一人，更不见活物，他抬起头，长着翡翠之心果实的藤蔓悄然的蔓延开，吴穹神情淡漠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看向了教主和瑞秋。
    教主的神情被面具遮盖，什么都瞧不见，倒是瑞秋眼神中透着一丝阴冷，一动不动的盯着吴穹，像是直视猎物的毒蛇。
    “你挟持祭品，仅仅是为了和教主见一面？”瑞秋眼神冰冷，警惕的看向吴穹。
    吴穹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你有什么疑问？”教主深沉的目光穿透面具的眼眶，落在了吴穹身上。
    “翡翠之心究竟是什么？以及……你说的神主又是什么？”吴穹盯着教主，“不要拿那些诓骗教徒们的虚言来欺骗我。”
    教主一动不动，半沉默半晌，他才缓缓的开口：“你似乎发现了不少东西，但是……这秘密，我不可能随便告诉一个外乡人。”
    “我愿意入教。”吴穹神情诡异的回答。
    瑞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转头看向教主：“这种人是不可能专心服侍神主的。他就是个凶残的疯子！”
    吴穹眼神默然的打量着她。
    教主看着瑞秋沉声道：“还记得我是怎么将你领入教中的么？神主的力量，足以改变任何人，况且……他能在幻境中见到神主的存在，已经说明了他命中注定和神主要有所联系，和你一样，他是天生的教徒。”
    “他将和你一样，成为随侍纳斯伊尼斯神主的副教主。”
    瑞秋的脸色渐渐缓和，眼神中却闪烁着诡异的光，吴穹捕捉到了这一切。
    “让我猜猜，您之所以愿意给我这个刚入教的新教徒这么高的身份，就是因为我能在这幻境中见到……”吴穹轻轻的指向远处延伸出藤蔓的山羊骷髅头，“神主……”
    教主微微点头：“如果我们早些时候见面，我们之间的冲突，也不必走到这个地步。”
    “翡翠之心就是神主纳斯伊尼斯。”教主轻声说道。
    表象即是本质。
    原以为翡翠之心是神明的边角料，谁能想到这些果实就是神明本身。
    “神主的存在，超乎凡人的想象。”教主认真的说道，“我是第一个发现他存在的人，理所当然的获得了他的祝福，成为了他的代言人。其他所有服下翡翠之心的教徒，都只能在幻境中见到我。”
    “只有少数天赋异禀的人，能在幻境中直面神主的存在。”
    “比如你……瑞秋……和我？”吴穹玩味的瞧着教主，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教主自然是坦然点头。
    瑞秋神情淡漠的看着吴穹和教主之间的对话。
    吴穹微微一笑，看起来他像是满足于得知真相的快慰，片刻之间，他的笑容尽数收敛，露出更加玩味的表情：“不过我觉得……少数天赋异禀的人远远不止我们三人……”
    教主的身躯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可你身边只有一个瑞秋跟从。”吴穹目光渐渐变得幽微，“我用我不太灵光的小脑袋推测一下，那些能够直面神明的人，也许不怎么好控制，也许对你满怀质疑。”
    “在教徒和神明之间，隔着一个尊贵的教主，施展神力的是你，不是神主，换句话说，你才是行走人间的神主，那缠绕在骷髅头上的，不过是一堆藤蔓而已。”
    “我不是一个能轻易被愚弄的人……”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面朝教主说话，眼角却轻轻瞥向了瑞秋，“我希望教主阁下能许诺我更多的好处。”
    神情冰冷的瑞秋也不免有些松动，她眉眼间闪烁着警惕的神色。
    “继任权。”教主语声淡漠的抛出了一句惊雷，“不仅仅作为副教主，在我死去之后，你将拥有和神明对话，收取神力的继任权。”
    瑞秋想要说话，教主有意无意的抬手打断了她的动作。
    吴穹伪装出得意的神色，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会面的真实目的达到了，他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只是……”教主沉吟半晌，“册封仪式需要当面进行才有效，我会将神主的神力分一部分给你，这可是连瑞秋都没有得到过的殊荣。”
    此时此刻，瑞秋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波动。
    “不过……”吴穹点点头，“请教主原谅我的小心。我希望册封的现场，只有我和你。”
    “册封之后，剩下的祭品，我将如数奉上。”
    吴穹在幻境中目送着教主和瑞秋的离开，在幽林之中睁开眼睛，他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第七十八章 黑暗地宫

    吞服了新鲜又精纯的“翡翠之心”，吴穹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恢复力并没有提升。
    只是当他闭上眼睛，依就能进入那个诡异幻境。
    这些虚影是幻境之中的幻象，吴穹退开身子，虚影就这么穿了过去。
    仔细观察，这是六个人的影子，他们欣喜若狂的靠近了翡翠之心，然后各自抓取藤蔓上的果实，直接吞吃进了肚子里，只有一个人，一动不动，他默默的注视着吞吃果实的其他人，将自己手中的果实轻轻捏碎。
    杀死了同伴的人，将霰弹枪远远的丢开，他抓取了藤蔓上的果实，诡异的力量似乎从藤蔓上生出，拖拽着果实，他早有准备的掏出尖刀，然后割开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涂抹在刀刃上，轻轻一刀就将果实彻底劈砍下来
    原本散发着生机的藤蔓瞬间就干枯萎缩，仿佛这藤蔓上的所有生气和精华都随着果实的脱落而消散。
    他激动的捧着果实，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薄的残页，似乎在对比着什么。
    画面停驻在这最后的时刻，幻象消失，吴穹被剧烈的疼痛拉回了现实。
    “似乎……那位‘邪神’想要告诉我什么。”吴穹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晌，再次露出诡异的微笑。
    ……
    幽暗的地宫之内，不熄的火堆跳跃着翻腾的火焰，高台之上，硕大的山羊骷髅头雕塑岿然不动，空洞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深渊，教主独自一人站在雕塑面前，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祷告仪式，瑞秋穿着宽大的黑袍，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明亮的火光闪烁让她的神情看起来阴晴不定。
    “无需烦恼……”教主忽然开口，“我不可能真的给他一个副教主的位置。”
    教主面朝着“神主”的雕塑，嘴里的话却是说给瑞秋听的。
    瑞秋没有答话，但是教主却了解自己的这位“继任者”。
    忽然间，瑞秋的怀间震动了一下。
    她竟然收到了来自杰夫的信息。
    “我需要更多的翡翠之心。”
    瑞秋将信息复述给教主，让他做决断，教主神情淡然的点点头：“可以接受这样的附加条件，但是得让他赶紧过来，你在路上将翡翠之心教给他。”
    教主缓缓的走向雕像，按压一旁的石板机关，一道暗门出现在雕像的基座之内。白色的骷髅头中延伸出数不胜数的藤蔓，让雕像底下藏着的密室绿意盎然，这些藤蔓缓缓的钻入地下，延伸到了地宫之外的地方，在乌鸦镇的地底下盘根错节，然后在密林之中生长出来，缠绕在高树之上，结出细小的果实。
    他在骷髅头中央位置的藤蔓上摘取了几颗果实交给了瑞秋。
    “把他带到地宫里来，和我亲自见面，就是你的第一任务。”
    瑞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月色朦胧，幽林中的雾气蔓延到了小镇的道路上，一道黑影缓缓的在雾中浮现，摄像头的镜头前投射出吴穹的身形。
    道路的另一头，瑞秋带领着全副武装的村民们如同乌云一般压过来。
    “一颗就够了……”吴穹从瑞秋的掌中挑选出一颗墨绿色最深的果实，然后面带微笑的看着瑞秋，“在前往地宫之前，我希望我们可以有一场老朋友之间的叙旧。”
    说话间，吴穹从袖中掏出手术刀，泛着寒光的利器原本是救人性命的东西，却造就了不少的杀孽，揣着武器的村民们紧张的举起枪口，瑞秋抬了抬手，招呼他们后退。
    “他杀不了我，我们也不能杀了他。”瑞秋神情幽微的打量着吴穹。
    她和“杰夫”之间，没有任何私交可言，但她还是让所有村民后退。
    吴穹显然不是真的要和她叙旧。
    收起刀刃，吴穹面带笑意的说道：“教主阁下的所谓册封仪式，是打算亲自解决我，他应该有某种手段，可以当面让我吐露祭品们的下落，对吧？”
    “你猜的很对，教主的神力包括了心灵控制，只要面对面，他就能从你嘴里掏出所有的秘密。”瑞秋反常的显露出坦率的态度。
    两人相互打量了片刻，然后各自露出了笑意。
    实际上……
    “杰夫”发给瑞秋的信息，可不止索要翡翠之心这一条。
    另一条尚未转述给教主的信息写着：“这次会面，是你最好的机会，瑞秋小姐。”
    所有村民都被支开了，教主的精力会用来亲自收拾吴穹这只“老鼠”。而教主旁侧的瑞秋小姐，无疑拥有最好的机会。
    杀死教主的机会。
    “真正支撑你回来……真正让你选择和外面的现实世界割裂的动机，是这个教主的位置。对吧！”
    “教主是唯一能和‘神主’沟通的存在，只要你杀了他，这个权限就会落到你的身上，有形的权力与无形的神力，成为乌鸦镇的‘神’，掌控一切，这诱惑换谁都无法抗拒。”
    吴穹侃侃而谈，嘴角依旧挂着那冷淡的微笑。
    瑞秋诡异的一笑：“也许……我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
    “只有将教主的权限牢牢的捏在手里，我才能感觉到安稳。”瑞秋神色平静，但仍有些疑惑的朝吴穹问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通关。”
    吴穹郑重其事的看着瑞秋，露出坦率无比的表情回答道。
    ……
    拿着翡翠之心的吴穹没有吞服，而是将它收到了衣袍之中，两人步履缓慢的走进了旅馆，来到了一开始吴穹就发现的地下通道，一群村民紧跟其后，地宫的大门在阴暗之中朝着吴穹缓缓张开。
    瑞秋收走了吴穹的武器。
    教主招呼着身后的人退下，村民们潮水般退去，大门紧闭，吴穹在前，瑞秋在后，两人缓缓靠近教主所在的方位，一步一步的踏上石阶。
    教主轻轻的脱下头上的山羊骷髅头面具，露出他满头白发却又异常年轻的面容。
    “孩子……快过来……”教主的眼睛缓缓绽放出幽绿色的光芒，深邃的涌出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朝着他靠近。
    “你会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对么？你的目的，还有你藏着的那些祭品的下落……”
    吴穹的眼神恍恍惚惚，越发迷离，他茫然的点头，仿佛在梦游。
    “好的……”教主眯缝着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乌鸦镇犯下如此多的恶行，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目的……”吴穹的表情有挣扎，也有疑惑，恍惚之间，他抬头看向教主。
    迷离的眼神变成了戏谑的嘲弄。
    “通关……”
    教主的眼神闪烁着着不可置信的迷惑，忽然间，他感觉到后背一阵异常的响动。
    瑞秋手中的手术刀寒光熠熠。

 第七十九章 邪神的力量

    手术刀发动切断，连瑞秋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一刀就将教主的脑袋给割了下来，诡异的是，平滑的脖颈创口并没有涌流鲜血，而是被一层墨绿色覆盖。
    “你敢背叛我！”教主的头颅悬在瑞秋的手上，他怒不可遏的大声吼叫。
    吴穹直接用脚踩踏着试图挣扎起身的躯体。
    教主的生命力因为翡翠之心的缘故已经强盛到了非人类的状态，即便是头颅被割下，依然没有死去，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也在不住的挣扎，诡异至极。
    “将你如何得到神力的秘密告诉我，也许我会大发慈悲的留你一条性命！”瑞秋神情冷峻，盯着教主的头颅。
    教主苍白的面容泛起诡异的微笑：“你认为你有资格跟我做交易么？”
    “我会把你的脑袋扔进火堆里，让你再也无法复生。”
    “可是我死了，神力的秘密……你就再也得不到了……”即便身首分离，教主依然有恃无恐。
    瑞秋眉头紧皱。
    她抓取着头颅，神情冰冷的走向眼前的火堆。
    灼热的火焰炙烤着脖颈处的创口，留下焦黑的痕迹，教主的脸上表情扭曲，灼烧的痛苦让他疯狂惨叫，片刻之间，焦壳剥落，伤口处长出了嫩肉，甚至包裹了切割的创口，被切断下来的脑袋长成了完全独立的生物。
    痛苦呻//吟过后，教主惨笑出声：“你认为凭这点手段就能拷问出我的秘密？”
    瑞秋额头上泛起冷汗，吴穹神情冷漠的注视着两人对峙，偷偷摸索着教主倒伏在地面上的尸体。
    自己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杀死同伴，吞服翡翠之心的人，就是教主本人。
    瑞秋神色苍白的看着教主，局面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又想获得神力，又想坐上教主的位置，是她犹豫不决的根源，而教主显然极为了解自己这个属下。
    她的那套威慑，对教主而言毫无用处。
    不过眼前狗咬狗的场面与吴穹毫无关系，他已经找到了教主衣袍之内的东西。
    “小心他呼唤外面的教徒！”吴穹突然冲神情有些苍白迟疑的瑞秋喝道。
    这一声呼唤，倒是让思虑复杂的瑞秋回过了神，她直接将手术刀插进教主的眉心。
    原本打算用心灵感应将地宫之外的教徒们呼唤进来，瑞秋的举动直接让他的脑袋撕裂一般剧痛，所有的念头都聚不拢，什么能力都施展不开，只能仓皇惨叫。
    “也许我能给你做个决定。二选一。杀死教主，放弃神力，你坐上教主的宝座，然后将杀死教主的罪名归咎于我！”吴穹悄悄的将搜出的东西塞进了衣袖内。
    瑞秋面色苍白的看了吴穹一眼，她实在舍不得神力的秘密，但眼下确实又不得不做出决断。
    她思索了片刻，果断的抽出教主脑门的手术刀，教主裂开的眉心迅速合拢复原。
    “瑞秋……你太让我失望了……平庸的权利和伟大的神力之间，你竟然选择了前者。”教主语气有些慌乱。
    吴穹笑容诡异的盯着这颗脑袋的表演。他轻松制造的困局，让吴穹一句话就给戳破了。
    “你之前不是想要交易么？我现在同意和你进行交易，我会告诉你神力的秘密，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让我的脑袋重新回到身体上，今晚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瑞秋神情冰冷的看着教主的头颅，她明知道这只是教主用来安抚自己的诱饵，依然陷入了犹豫。
    “你当年杀死自己同伴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过。”吴穹表情戏谑的看着瑞秋。
    “杀死他！先杀死他！”教主知道“杰夫”这个搅屎棍一直在扰乱瑞秋的思考，只有除掉他，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不必自欺欺人，你知道他活过来就不会放过你。你要考虑的，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吴穹根本没把教主放在眼里，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语气不急不缓。
    冷汗从瑞秋鼻尖滴落，她冲教主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双手轻轻一抛，教主暮然瞪大眼睛，硕大的头颅在灼热的空气中翻滚，惨叫着跌入了火焰之中。
    凄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吴穹仔细盯着火焰中被炙烤的头颅，不断的炭化灼烧，不断的复原长出嫩肉，然后又被炙烤成焦炭，足足循环往复了几分钟，哀嚎声才彻底停歇下来，原本在吴穹脚底挣扎的无头尸体，也停止了抖动。
    瑞秋神情冰冷的看着这一切，她将吴穹的手术刀扔到十步之外，然后轻轻的从黑袍里掏出手枪对准了吴穹的脑袋。
    她推着吴穹缓缓的走下台阶，一步步的走出地宫，大门开启，门外的教徒们神情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两人，瑞秋神情悲愤，双目赤红的看着所有教徒。
    “他杀死了教主……”瑞秋咬牙切齿的指证着吴穹的罪行。
    “我会让我的教徒们好好审问你，直到你说出祭品们的下落。”瑞秋的嘴角挂着笑意，局面又重新回到她的掌控之中，虽然没有直接获得神力的赐予，但是她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她自己也能找到教主遮掩的秘密。
    “杀死他！杀死他......”教徒们群情激奋的朝吴穹咆哮着，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教徒甚至簇拥了上来，掏出藏在怀中的尖刀，打算就地解决了吴穹这个凶手。
    “安静……”瑞秋喝止住暴怒的教徒们，“他手里还藏着秘密。现在还不能杀他，献祭还要进行下去。”
    教徒们怒目而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瑞秋的吩咐。
    “大权在握的感觉不错吧？！”吴穹冷笑出声，“如果我告诉你……教主的秘密掌握在我手里，你感兴趣么？”
    瑞秋眉头微皱。
    在她犹豫的瞬间，吴穹偏侧脑袋，迅猛转身，反手夺下瑞秋掌中的手枪，在教徒们惊愕的目光中，吴穹轻轻将枪口指向了瑞秋。
    “请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你们可能又会失去一位教主。”吴穹微微眯着眼，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围的教徒。
    面对死亡的威胁，瑞秋依旧保持着淡然表情。
    “杀了我你也会死在这里。”她语气冷漠，带着宛如坚冰般的自信，不复面对教主时的犹豫。
    “当然！”吴穹无所谓的耸耸肩，脸上带着莫名的神色。“所以我要把那个秘密分享给你。”
    瑞秋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之色，她始终都不明白，“杰夫”究竟在搞什么鬼。
    “想知道答案的话，带一个教徒到地宫来，我会告诉你这个秘密。”
    吴穹收起手枪，退入地宫之中。留下瑞秋和一众教徒们在门外面面相觑。
    地宫没有逃走的通道，如果吴穹想要逃走，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做出这些举动。
    难道他真的知道教主的秘密？
    疑惑在瑞秋脑中一闪而过，稍作犹豫，她止住叫嚣着要立马杀死吴穹的教徒们，带上一名教徒，推门步入地宫之中。
    跟进来的教徒护在瑞秋身前，注意着随时可能会到来的袭击。
    吴穹撇了撇嘴，捡起地上的手术刀。
    “翡翠之心是来自东方的神秘植物。”吴穹用自己的衣袍擦拭着手术刀，缓缓靠近瑞秋，自顾自的开始解释道。
    “那些吃下果实的人，并不是吸收它的力量，恰恰相反。”吴穹掏出怀中的翡翠之心，捏碎果实后，将汁液涂抹在手术刀上，然后在瑞秋冷漠的眼神中，一把抓住了那个看似忠心耿耿的教徒的脖子。
    “那些吃下果实的人，并没有将果实消化，血液和果实汁液融合，他们本身其实已经和果实共生在了一起。”
    泛着幽绿光泽的手术刀划开教徒的脖颈，带着墨绿色斑点的血液泉涌而出，教徒抽搐挣扎着倒下，从他体内涌流出的血液，竟然汇流向雕像的位置。
    “真相……就藏在里边。”吴穹擦拭着带血的刀刃，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血液引导进放置翡翠之心的密室。
    机关门轻轻开启，微弱的光线照射在盘踞着绿色藤蔓的骷髅头上，一颗墨绿色的果实缓缓的抽出肉芽，然后迅速的长出硕大的果球。
    瑞秋瞪大了眼睛，神情不复刚才的冷漠，语言甚至有几分结巴。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的恢复力，不是来自于神主的赐予。”
    “你们吃下了果实，等于是和翡翠之心共生。”
    “换句话说，你们的恢复力来自于共享的生命力，所有的教徒，和翡翠之心成为了一个整体。所以，教徒们可以共享一个幻境。”
    瑞秋摇摇头，她不明白，这与她的认知完全相悖。
    “你不用理解……只需……摘取果实。”吴穹的微笑越发诡异，他就像是伊甸园中诱惑人类偷吃禁果犯下原罪的蛇。
    瑞秋试图伸手，吴穹却拦住了她。
    “要用沾染纯净之血的刀刃，才能割下这枚果实。”吴穹将手术刀擦拭干净，然后割开了自己的手掌。
    所谓纯净之血，就是普通人的血，吴穹虽然吞服过翡翠之心，但他的身体和血液却没有发生变化。
    在翡翠之心的幻境里，他看到当年的教主就是如此收割死去同伴化成的果实。
    殷红血迹涂抹的刀刃轻轻的划开了割裂了果实与藤蔓的连接，一颗纯净到了极致，宛如墨玉雕琢的翡翠之心呈现在瑞秋眼前，鼓胀的果实之内，流淌着晶莹的汁液，似乎隐约还映照出了一张人脸，在果实之内诡异的扭曲着。
    吴穹将果实递交给了瑞秋。
    “现在……你和神主只有一步之遥。”

 第八十章 阴罗碧血

    用涂抹过翡翠之心汁液的武器杀死吞服过翡翠之心的人，似乎更贴合献祭的本质。
    教徒们的生命力毫无保留的返还给翡翠之心，变成它的养料。
    瑞秋吞服下果实，此时的翡翠之心口感一改当初的寡淡无味，反而透着浓烈的血腥味，从嘴角留下来的绿色汁液，更像是绿色的血液。
    剧烈的头痛袭扰着瑞秋，她跪倒在地，眼前一片昏黑，吴穹拖拽着承受“真·翡翠之心”副作用的瑞秋，好整以暇的穿过了地道之中教徒们的重重包围，痛苦挣扎着的瑞秋疯狂的嘶吼着：“你骗我！”
    吴穹将瑞秋一脚踢开，微笑道，“这只是接受神力的第一步而已，痛苦是成长的阶梯。”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像前任教主那样，凭借着一点点神力统治整个小镇，亦或者收割那些教徒，不断收获更强大的力量。”
    吴穹神情平静从门口翻滚出去，健步如飞的逃离到小镇的街道。
    教徒们一拥而上，几个人拥住痛苦挣扎的瑞秋，其他人直接追逐着在夜色中狂奔的吴穹。
    引擎的轰鸣声在暗夜中响彻，车灯闪烁，无人的街道忽然冲出一辆轿车，车里的陶德已经等候多时，他闭着眼睛，紧张到了极点，车子在吴穹跟前停下。
    炒豆般的枪声在车门附近响起，陶德哆嗦着低下头，吴穹拍击着他的肩膀：“快甩开这群人！”
    “砰！”的一声，子弹打穿了车前窗，陶德差点中弹，他瞪大眼睛踩下油门，开着小轿车朝教徒们猛地撞过去。
    一声巨响，人仰马翻，前窗完全碎裂模糊，斑驳的血迹顺着裂缝涌流，车子顺着街道猛冲出去，吴穹敲碎已经无法视物的车前窗玻璃，嘴角微微上翘的看着惊魂未定的陶德。
    车子在小镇的空旷地带匆忙右转，直接冲进了林子里头，片刻间便消失不见。
    瑞秋被教徒们簇拥着，她忽然推开所有人，直接朝着地面呕吐起来。
    剧烈的头痛过后，是难以抵抗的恶心感，她感觉耳朵之中似乎开始出现嘈杂微弱的噪音，像是无数昆虫在耳畔扑闪着翅膀，排空了幽绿色的呕吐物，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和嘴角的口涎，嘈杂的声音渐渐从含混变得清晰。
    她抬头看向教徒们。
    “先扶我回去……”瑞秋清脆的女声在眼前所有教徒的心头响起。
    她并没有张嘴说话。
    这是教主心灵传输的神力，教徒们各自茫然相顾，随后便跪倒下来。
    瑞秋已经传承到了教主的力量了，只可惜，这力量远不如教主的神力那般磅礴，暂时还无法感应“杰夫”的存在。
    瑞秋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空旷的街道，汽车微弱的尾气味道钻入鼻孔，她耳畔萦绕着吴穹最后说的话。
    是成为教主安然的统治乌鸦镇，亦或是更进一步，谋求更强大的神力？
    瑞秋扫视了一眼周围惶恐的教徒，微微低垂着脑袋，将眼睛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幽暗的森林之中，吴穹掏出了从教主尸体上摸出来的那张残页。
    “叮！恭喜宿主获得《玄阴秘魔天章》残页【阴罗碧血篇】。”
    玄阴秘魔天章？恍惚间，吴穹觉得这个极具东方气息的名字很出戏，听起来像是某个修真小说里邪派功法秘籍，事实上，残页上的内容，是关于“翡翠之心”的介绍。
    “阴罗碧血”才是它的真正名字。
    阴罗碧血，秉凶恶晦气而生，以白骨做壤，人血为肥，生于贫瘠不毛之地，灵智自生，妖邪之物。其果妖异美艳，常有人误食，食之则血肉精气与碧血果互为依托，久之则幻象频现，杀戮凶邪之气自生于胸，误食碧血果之人，又被唤作“人果”。
    以碧血果之汁液涂抹于兵器之上，斩杀“人果”，碧血果之气与活人精气尽数返还阴罗碧血之上，此为活祭阴罗碧血之法。
    活祭之后，再以人血涂抹兵刃，可得“碧血灵果”。
    灵果食之可得寿元精气，更增添种种异能，感应人心，操控意念，神乎其技。
    残页上说的，和吴穹猜测的大致差不多。
    所谓的碧血果，也就是翡翠之心，本质上是用活人来喂养的灵丹妙药，所以……教主本人编造了这么一个邪神，欺骗众人入教，实际上是为了最终活祭所有的教徒，最终收获一颗强大的碧血灵果。
    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按照残页上说的，“阴罗碧血”是会自生灵智的，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株植物。
    这邪物自生灵智的契机，就是一年一度的果实成熟之日。
    正好就是乌鸦镇献祭外乡人的时刻，吴穹从残页上看出了点意思。
    残页背后写着克制“阴罗碧血”的办法。
    碧血果一年一熟，要压制其邪性，必须在果实成熟的六日内，以碧血果汁液涂抹兵器，残杀活人，献祭性命，以阳魂热血镇压，一日一人，杀戮足足六人，此法可镇压阴罗碧血灵智自生。
    整张残页，描述的就是两件事，如何养“阴罗碧血”，以及如何压制它。
    这“阴罗碧血”很害怕活人的血液和生魂。
    教主组织的一年一度的“献祭邪神”，本质上却是“压制邪物”，多少透着讽刺的意味。
    “你好……”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白人女孩小心翼翼的走到吴穹面前，瑞贝卡站在她旁边，同样神情紧张的看着吴穹，“谢谢你救了我们。”
    其他被救下来的祭品，或神情恍惚，或眉目阴沉，只有眼前这女孩，满是感激的瞧着吴穹。
    吴穹朝着女孩微微一笑。
    “你们可以回去了。”吴穹转头冲着所有人轻声说道，他抬头看向陶德，“趁着今晚……”
    当初从车队抢走，载着祭品们逃离小镇的轿车，此时虽然有些破碎不堪，但里面的油量却够用了。
    “新的教主很快会和那个老教主一样，获得力量定位我。车子开到林子里来也不安全，等教徒们腾出了手，顺着车辙就能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地，所以你们得马上离开。”
    “你不是说，小镇外面的教徒会源源不断的进来么？”陶德紧张的看向吴穹。
    吴穹没有说话，他从不远处的土坑里刨出三把手枪和几盒子单，外加数颗手雷。
    “这是我最后的家当，你们拿在手里保障安全。”吴穹面无表情，“碰到了教徒，直接开枪，能不能闯出去，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为什么？”
    “因为很快就会发生比教徒进乌鸦镇更可怕的事情。”吴穹面带微笑，似乎在叙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周围的人却听得胆战心惊。
    “今晚，反倒是最安全的时候。”吴穹认真的说道。
    “出去之后，你们记得报警。”说着他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但随即他又勉强挤出了一副肃整的表情，“因为我需要一些火力支援。”
    “你不走么？”陶德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我走了就会错过最大的乐子。”吴穹神色平静，即便是嬉闹之语，他的表情上也没有丝毫的轻浮之气。
    瑞贝卡拉着陶德的手，她和陶德并肩而立，此时神情复杂的瞧着这个当初自己看不起的暗恋者，心绪波澜起伏。
    “谢谢。”瑞贝卡颤声道。
    坐在树影底下的祭品也开始朝着吴穹道谢。
    大概在他们看来，“杰夫”是要和乌鸦镇的魔鬼们战斗到最后一刻，将正义贯彻到底了。
    吴穹微微一笑，不多做解释，看着挤着六人的小轿车，洞穿幽暗林间的雾气，缓缓的驶入黑暗。
    随后他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林间，亦如雾气消散不见。
    ……
    地宫的瑞秋，按捺着心中的狂喜，神色平静如常。
    还需要献祭么？根本就没有邪神，一切都是个谎言，在瑞秋看来，献祭就是教主诓骗教徒的一个毫无意义的幌子罢了。
    “教主阁下……我们虽然没有找到藏在林子里的祭品，但是我们在诊所里发现了这个……”教徒们簇拥着奄奄一息，四肢和舌头都被切断，却顽强活下来的诺曼，他疯狂的扭动着，叫喊着，却无力挣扎，如同待宰的羔羊。
    “很好……”瑞秋的声音在教徒们的心间回荡着，“今晚的献祭，我打算换一种方式……”
    “我聆听着来自神主的启示……神主让我问一问你们……”瑞秋缓缓的从教主的宝座上移步下来，教徒们惶恐的抬起头。
    “你们愿意为它奉献性命么？”瑞秋的眼中荡漾着蛊惑人心的绿光，教徒们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仿佛魂魄都被幽绿的光芒给彻底吸取。
    “我们……愿意。”教徒们的声音混沌茫然，却又无比齐声。
    瑞秋眼中炽烈的绿光如同鬼火，照彻着她越发膨胀和贪婪的心，跃动着她对神力无穷无尽的渴求。
    “用行动来证明你们的虔诚。”
    “杀死你们眼前所见的所有人……最好是用，献祭的武器来完成神主的要求。”瑞秋打了个哈欠，她眼中的绿光微微收敛。
    偌大的地宫，将近一百多个穿着黑袍的教徒，茫然的对视着，他们举起手中的刀刃和猎枪，开始瞄准对方。
    零零碎碎的枪响和刀刃劈砍入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惨叫声和哀鸣声此起彼伏，瑞秋用指尖敲打着座椅的扶手，仿佛敲打着某种死亡的节奏，和地宫里残杀的声音产生共鸣。
    片刻之间，尸骸盈殿，带着绿斑的血液和残肢断臂成了幽暗地宫最瞩目的装饰品。
    “啊啊啊……”最后一个教徒茫然的拔枪四顾，周围却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他瞪大眼睛，对准了自己的头。
    “砰！”
    瑞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她安静的注视着“人果”们身上的血液，朝藏着“阴罗碧血”的暗室一点点涌流。
    她缓缓的掏出一把干净的尖刀，慢慢的走到诺曼面前。
    “亲爱的……好久不见。”

 第八十一章 福不可享尽

    冰冷的尖刀轻轻的划开诺曼的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涌流，诺曼绝望的哀嚎着，可惜没有舌头的他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瑞秋贪婪的抓取着不断涌流的鲜血，涂抹在刀刃上。
    瑞秋没忘记用“碧血果”的汁液为诺曼止血。
    她缓缓的走上石阶，按下雕像基座的开关，地宫的火光再一次映照进密室。狭窄的空间充斥着幽绿的颜色，一颗颗“灵果”中流淌着绿玉般晶莹而又深邃的颜色，似乎有无数张脸浮现在内。
    瑞秋用带血的尖刀摘取果实，然后一个个的吞吃下去。
    冰冷的灵果汁液里蕴含着诡谲的能量，在瑞秋娇小的身体里激荡，原本那种撕裂头颅的剧痛，此刻蔓延全身，她在密室中尖叫着、翻滚着，碧血灵果中蕴含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皮肤开始诡异的鼓胀起来，血管一点点变成了幽绿色，眼耳口鼻通通涌流鲜血，原本只是带着绿斑的血液，竟然渐渐的变化成完全的深绿色。
    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骨骼和血肉似乎在不断的交织重组，片刻之间，瑞秋的惨呼声戛然而止。
    密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倒伏在地面的瑞秋，忽然睁开了绿幽幽的眼睛，如同两颗绿玉雕琢的眼珠子在幽暗空间中绽放渗人的光泽，她缓缓的站起身。
    耳畔似乎回响着低语，她的视线竟然穿透了这重重的地宫，穿透了坚实的地面，无阻无碍，无障无壁，瞬间看到了小镇之外的幽深林间，看到了乌鸦在树影底下栖息安睡。
    所有教徒的位置，瞬间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就是真正的神力？瑞秋睁大眼睛，幽暗无人的时刻，她再也不需要掩饰什么，狂喜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心胸，暗室里回荡着诡异的狂笑，安歇之后，她为所有的教徒的命运安排了最终的指示。
    此刻，在镇外徘徊的，甚至是与乌鸦镇遥遥相隔的教徒们，都听到了来自幻境之中，神主的召唤：“聆听神主的指示……到乌鸦镇来……献祭你们的生命。”
    那声音里藏着魔力，人们从睡梦中醒来，亦或是在行车途中凝望幽暗的夜空，虚空中传来了召唤，他们的灵魂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勾取了出来，朝着乌鸦镇的方向飘散过去。
    瑞秋微微的睁开眼睛，脑袋里的胀痛感再次侵袭了起来，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吴穹也听到了这声音，只是碧血果对他几乎没有什么控制效力。
    他偷取了从小镇外运送祭品来到乌鸦镇的车队的另一辆小车，朝着小镇诊所的方向疾驰而去。
    两边的房屋和绿树在视线内飞速倒退。
    吴穹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异常的阴冷。
    “你觉得你还逃得掉么？”瑞秋诡异冰冷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砰！”的一声爆响，后背有什么东西直接冲撞到了车子里边，玻璃碎片飞溅到了吴穹的后背，一只冰冷的手直接抓住了吴穹的肩头，巨大的力量在车内翻滚，直接将小轿车冲击着翻滚了出去，车子在靠近林子的泥地翻转了车身，轮子还在不住转动。
    即便是系着安全带，吴穹在驾驶室也被撞击的头破血流，血液模糊了视线，他迅速解开安全带，试图推开车门。
    一声闷响。冰冷幽绿的手直接掰断了车门，她抓住吴穹，将吴穹硬生生的从车子里拖拽了出来。
    此时的瑞秋，皮肤上泛着浅淡的荧光绿，身体里的血管清晰可见的呈现墨绿色，在幽夜里泛着夜光，诡异至极。
    “这位美丽的小姐……”吴穹咳嗽着，鲜血从额角涌流，滴落满地，他抬起头眼神讥讽的看着瑞秋，“你似乎食用了过量的人工色素，建议你去医院里检查一下。”
    一声闷响，吴穹被甩了出去，他的身子在泥地里翻滚了好远，挣扎起身，瑞秋急掠到了他面前，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如果你想杀死我……”吴穹笑容诡异的看着瑞秋，“我应该是无力反抗的。”
    瑞秋瞪大着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吴穹，忽然间她脸色变得异常，拖拽着吴穹的手颤抖着将他再次甩开。
    瑞秋嚎叫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脑袋，那刺痛感让她感觉很不对劲，她表情扭曲的盯着在远处泥地里拍打着身上泥土的吴穹。
    “为什么……吸收了神力之后，我仍然会头痛。这副作用什么时候停止？”她一个窜身，如同一道绿色闪电再次急掠到了吴穹身前，她厉声呼喝，直接抓着吴穹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吴穹咳嗽着，感受着窒息的痛苦，却露出平静的表情。
    “中国人有古谚语，咳咳咳……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么？”
    吴穹胀红着脸，被掐着脖子的他克制不住的咳嗽着，喘息着，脸上却不改笑意，坦然的注视着瑞秋。
    “你知道我会……呃啊！”瑞秋扶着自己半边脑袋嘶吼着，她的尖叫声震彻耳膜，“你知道我会将所有的教徒都收割！我会吃掉所有的翡翠之心！你知道这力量会……啊啊啊！会反噬我！”
    瑞秋尖叫着，她手底的力量越掐越紧，吴穹的嘴角不自觉的涌流口水，双目的血丝一点点绷出，一双眼睛瞪得通红。
    “你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快告诉我！”瑞秋状若疯狂的掐着吴穹，他的喉咙里开始发出诡异的怪声，“你以为靠着欺骗隐瞒的伎俩，就能消灭即将成神的我？”
    “你……还是……不明白……”临近死亡，吴穹眼角的笑意却越发炽烈。
    “眼前的死局……”吴穹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吴穹，看着掌握着自己性命的瑞秋，反倒露出怜悯的神情。
    “是你自己……选的！”
    “咔嚓。”是骨骼被挤压碎裂的声音。
    吴穹缓缓的软倒下来，诡异的安静充斥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他扭动着身子，咳嗽着，缓缓起身。
    那不是吴穹的喉骨被捏断的声音，而是瑞秋的手骨断裂的声音。
    “如果你选择在今晚来一场献祭外乡人的传统活动，也许……事情不会糟糕到这地步。”吴穹冷冷的看着浑身颤抖的瑞秋，她抓取吴穹的手臂，诡异的肿胀起来，像是从皮肤底下生出无数涌动着的肉瘤，一下子就将她的手臂撑爆，“碧血果”从她的手里长出，如同一串血肉做的葡萄，迅速的膨胀开来。
    反噬来的如此之快，瑞秋浑身上下涌动着鼓胀的肉瘤，就像是不断充气的畸形气球，她尖叫着朝吴穹冲了过去，只是她再也无法施展神力，薄薄的皮囊瞬间被邪异的血肉果实撑爆。
    “阴罗碧血”活了过来。
    没有活人的血祭，没有生魂热血的压制，邪物阴罗碧血生出了自己的灵智。
    疯兽一般的怪物直接从瑞秋残破的身体里解离出来，像是四散弹射的肉卵，迅速的钻入地底消失不见，只留下眼前瑞秋破碎的皮囊和碎裂的血肉骨渣，她本人也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吴穹神情平静，他擦拭着额头上的血液，继续朝着小镇诊所狂奔而去。
    被卡车撞出来的硕大墙洞触目惊心，吴穹迅速的踏入病房，病床上虽然空无一人，可是之前的血袋还留在了床头。
    当初诺曼就是发现了病房里输血的秘密，随后被拉尔夫医生偷袭。
    这个小镇诊所并非单纯用来欺骗祭品们的场景，这个地方对教主而言意义重大。
    诊所里躺着许多需要输血的教徒，他们是和吴穹一般，排斥着“碧血果”对身体改造的人。
    吴穹得不到“碧血果”的赐福，并非特殊的个例。
    他们只能通过抽出正常血液同时输送绿斑血的方式获得“碧血果”的能量，维持自己教徒的身份。
    他们是这个小镇少数的“正常人”。
    而教主在收割“碧血果”的时候，必须用到正常人的血液涂抹兵刃才能收割，他需要一定的纯净血液储备，这是不能被教徒们发现的秘密。
    吴穹找到了拉尔夫医生办公室的暗门。
    阴冷的暗室没有通向地宫，吴穹见到了一排排的恒温柜，也闻到了空气中微弱的血腥味。
    他将安然的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烟火表演”。

 第八十二章 怪物盘踞的小镇

    乌鸦镇的早晨被雾气笼罩，昏黄的车灯在小镇的街道上泛起微弱的光亮，缓缓行进的汽车有序的排成一行，坐在车里的人们眼神迷离，如同魂魄飘荡在外一般。
    他们将车子整齐的停放在街道上，然后安静的推开车门。
    村民们整齐划一的穿着黑袍，脑海里的声音命令他们就在原地停住脚步，等待命运的最终降临。
    街道两旁的房间和店铺传来奇怪的声响，巨力推开房间中的暗门，幽绿的藤蔓如同触手一般从阴暗的房间里伸展出来，直接包裹住一动不动的村民们。
    村民们的皮肤触碰到硕大的藤蔓，皮肤之下的肉体在融化，没有惨叫和哀嚎，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安静和诡异。
    “阴罗碧血”已经完全成为了可以自主行动的怪物，根本不需要村民们自相残杀，他们只需要听从召唤，慢慢的靠近，安然的接受自己的死亡。
    储血室里藏着的普通血液的量远比吴穹想象的要多，如果只是作为涂抹刀刃收割果实的“润滑液”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用量。
    这么多的储量，完全是为了预防“阴罗碧血”失控而准备的。
    从储血室的暗门出来，吴穹将车子开向小镇警局的方向。
    失去心智的村民们视而不见从旁经过的吴穹，忙着收割村民的碧血阴罗无暇顾及吴穹的存在，它的灵智有限，如同依靠本能捕食的野兽，对血液纯净的吴穹没有丝毫兴趣。
    即便是如此，吴穹也没有放下丝毫戒备。
    随着时间推移，小镇的雾气渐渐散去，村民们开来的车辆将狭窄的小镇街道彻底堵塞，监控镜头下的画面，就像是被堵死的早高峰街道，杂乱却又安静，时不时有乌鸦停在车顶打破死寂，沙哑的鸣叫在雾气中回荡，街道旁整齐划一的站着干枯的尸体，他们带着面具穿着黑袍，如同静默的雕塑。
    这诡异的静谧没有持续多久，数辆黑色的警用装甲车出现在小镇的入口。
    逃出去的人将小镇的危险传达了出去，陶德明确的描述了这里的村民们不是普通的村民，他们甚至拥有重火力，极度危险。
    装甲车后面跟着数辆押运车，不是所有的村民都能幸运的到达乌鸦镇被自己的神主“临幸”，一部分村民在行进途中被抓获，这些村民们已经失去了神智，眼神茫然的念叨着乌鸦镇，连挣扎都显得无力，短暂的审问没有结果。
    “没有发现抵抗力量，周围全部都是死状怪异的干枯尸体，暂时不要进入乌鸦镇。”小队指挥官在对讲机里报告着自己的发现，迅速分散的在小镇街道搜寻了一圈，他们找到了数个通往地宫的暗门。
    “小镇地底存在地下工事，请求攻坚突入。”
    战术手电筒照亮了暗道的入口，黑暗狭长的通道如同怪物的食道，队员们带上夜成像仪，瞄准具也换上了红外夜视瞄准镜，训练有素的队员们迅速的进入了地宫。
    忽然间，队长的脚底踩上了一团粘腻的液体，他迅速反应过来，战术手电筒的白光底下呈现的是一滩墨绿色的粘液，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戒备！”队长打着手势，一点点的朝着黑暗探视过去。
    一团幽绿色的东西在黑暗通道的尽头闪烁。
    “阿尔法小队，你们发现什么了？”对讲机的那头传来指挥官的询问。
    “一团……”队长试图描述自己眼中所见。
    黑暗中传来迅速蠕动的声音，一团狭长柔软的东西，如同硕大的蟒蛇伸展着自己的肢体，闪电般的从通道尽头冲了出来，直接缠绕在了队长的腿上，猝不及防的队长直接被巨力拉扯摔倒，朝着幽暗深处拖拽了过去。
    “砰砰砰砰！”
    “发生什么了？碰到了什么？”对讲机那头焦急的呼唤着。
    队长惨叫着被拖进了黑暗中，战术手电筒的光闪烁了片刻，骨头脆响断裂的声音让所有站在暗道的人冷汗直冒，惨叫声戛然而止。
    队员们喘息着，对讲机的声音越发嘈杂。
    惨叫声此起彼伏。
    对讲机那头的人疯狂的呼喝着，枪火声，爆炸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最后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指挥所里，拿着对讲机的指挥官摘下帽子，他的额头满是冷汗。
    吴穹冷静的注视着屏幕前的一切，突入的结果他早有预料，至于指挥所的应对措施，他也猜到了。
    爆破！
    将怪物掩埋在地下。
    新的爆破小队快速集结，吴穹飞速从小镇警局的秘密监控室逃出去，高爆炸药被迅速的安置在地下通道之内。
    当然，小队成员也全部都有去无回，所谓的爆破行动更像是自杀式袭击。
    地动山摇的巨响，让小镇摇摇欲坠，暗道被高爆炸药冲击震荡到瞬间粉碎，坍塌下来堵塞了所有的出口，为“阴罗碧血”打造了一座天然的囚牢。
    道路的尽头显现出不少堆积起来的油桶，轿车撞击油桶，翻滚的油桶四散而去，玻璃也被磕碎，吴穹晃荡着身躯，猛踩刹车，车胎在剧烈的制动摩擦下发出爆响。
    生死一瞬。
    吴穹按下了爆破键。
    “砰砰砰……”
    这是一场盛大的烟花，怪物瞬间被火光笼罩。
    “啊——！”
    怪物在挣扎咆哮，吴穹神情淡漠的看着它。

 第八十三章 死寂时刻

    “呃啊——”
    怪物抖动着粗长恶心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往回缩，它拉扯着押运车，扭动着身子，试图将车子整个包裹起来。
    吴穹迅速的钻进小镇诊所，从怪物身上延伸出的触手追逐而来。
    肉体凡胎终究敌不过行动迅猛的怪物，在吴穹即将推开密室暗门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刻，追逐的触手忽然抖动着细长的身体加速飞来，直接缠绕住吴穹的四肢，将他猛力拖拽出来，不断的发力要将他彻底捏碎。
    ……
    另一方面，押运车直接被怪物的整个掀开，露出带着手铐的教徒。
    硕大的触手迫不及待的开始吞噬这些原本就该死的教徒。
    巨大的吸扯力将教徒们的身体扯出一道道裂痕，漏出一些人体内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反射出塑料般的反光。
    那是吴穹偷偷缝进去的血袋。
    从教徒体内涌出的，除了碧血果改造身体之后变异的血液，还有纯净的人血。
    可怕的恢复力让他们的伤口迅速愈合，并且能承受这样的异物一直塞在体内，顽强的存活着。
    “呃啊——”
    癫狂的吼叫震耳欲聋，触手膨胀爆裂，周而复始，就好像沸腾的开水，水泡不断上泛，粗长的触手开始由内而外的溶解，它终于支撑不住硕大的身体，恍恍惚惚的倒下，一声闷响，墨绿色的汁液飞溅满地，捆缚吴穹的触手无力的松开，如同死去的蛇，迅速的瘫软僵硬，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
    流淌的绿色汁液如同汪洋大海，一点点的漫过眼前的街道。
    那一刻，吴穹再次陷入了幻境之中。
    荒芜的大地，干裂的泥土，被藤蔓缠绕的骷髅头，干瘪的藤蔓上只剩下一颗小小的果实，诡异的变化突然出现，果实慢慢的膨胀，变得无比硕大，一张清晰的人脸显现出来。
    竟然是明小婉。
    她绝望的伸出手，无助的看向吴穹：“吴穹……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吴穹缓缓的走向墨绿色汁液上漂浮的那颗果实，也在缓缓的向幻境里的明小婉靠近，他露出忧虑而沉默的表情，轻轻的伸出手。
    两只手缓缓的触碰在一起，忽然间，幻境里的明小婉注视到了吴穹掌心新鲜的划痕。
    掌心的伤口滴落殷红的血液，瞬间浇灌在这最后的碧血果上。
    “啊——”
    幻像中的明小婉翻滚着，惨叫着。
    吴穹觉得有些无趣，他收敛了伪装的表情，一脚踩碎了碧血果。
    耳畔清净了。
    碧血果也缓缓融化，眼前绿油油的汪洋泽国一点点的消退，绿色的汁液快速的渗入地面。
    雾气笼罩的小镇只剩下死寂，吴穹开着车胎已爆的小轿车缓缓的驶向小镇的广播站。
    “叮！由于乌鸦镇范围内的威胁已被宿主全部清扫，系统判定大型任务【乌鸦镇之旅】提前完成。奖励尖叫值1000奖励主动技能：【续命之手】奖励升级被动技能：【高级荒芜心灵】即将返回现实世界，请宿主耐心等待。”
    “幻境摄影棚解锁拍摄地：【乌鸦镇】【幻象演员】数量+50获得剧本《乌鸦镇的活祭》”
    【续命之手：主动技能】
    【属性：在宿主受到非致命伤害后，可通过触摸其他人类，榨取对方的生命力，增强宿主的伤口回复能力，直到伤口完全恢复。冷却时间24h此技能无法造成杀伤】
    【备注：被这只手触碰了之后，你的寿命-1s】
    【高级荒芜心灵：被动技能】
    【属性：现在宿主只需要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便可以发动该技能，发动技能后，宿主的恐惧感将彻底消失，持续30min。冷却时间12h】
    【备注：风暴无法在荒地肆虐】
    再次睁开眼睛，明小婉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你怎么念着念着纸条睡着了？”明小婉拍了拍吴穹的肩膀，“怎么叫都叫不醒。”
    吴穹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时钟，自己在“片场世界”待了好几天生生死死差点没命，结果现实世界才过去10分钟。
    “说来话长。”他抓着明小婉的手，“我先带你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也没等人家姑娘同意，他直接开启了幻象摄影棚，将明小婉拉到了雾气朦胧的乌鸦镇，这里和真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吴穹甚至都能感觉空气中的凉意，他将系统奖励的幻象演员拉过来，按照小镇上的人的模样，瞬间改造了这群无面人的模样，让他们还原成了小镇教徒的样子，只不过，吴穹没有给他们换上真正欧美人的面孔，而是随机在捏脸界面生成东方人的面孔。
    毕竟这些人要出镜的，一个无名小导演拍的片子里全是欧美的龙套和主演，既诡异又可疑。
    “这是你的……摄影棚？”明小婉瞪大眼睛，这一切连她都感觉不可思议。
    她变成了飘飘荡荡的虚影穿梭在机器人一般的幻象演员之间，在他们脸上戳来戳去，然后惊讶的回头：“你从哪弄到的这些活尸？”
    “活尸？”吴穹哑然失笑，他没法解释，只能摆摆手。
    不过明小婉现在到习惯了由吴穹带来的“奇迹”，已经见惯不惯了。
    和任子文的赌约，现在才算是拉开了序幕。
    二十天后，千城大酒店。
    王潜龙的总统套间里，任子文正在为小王公子播放他新片的样片，小王公子盯着屏幕，脸色有些发白，里边的一些镜头吓得他有些不自在，诡异的镜头和音乐交替的刺激着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的小王公子，直到影片结束的最后一刻，他被吓得有些失态的闭上了眼睛。
    屏幕黑屏，任子文安静的等待着惊魂甫定的小王公子回过神。
    “您看我的新片《怨灵女校》怎么样？”任子文表情沉稳，眉眼间的得意之色一闪而逝。
    小王公子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朝着任子文竖起了大拇指：“这片不错！够吓人，不过这不像是你的风格！你不是喜欢欧美的那种血浆感官刺激么？怎么也玩起这个了。”
    “主要是想挑战不同的风格……”任子文微笑着看向小王公子，“只有不断的挑战自我，人生才有突破。”
    小王公子满意的点点头，助手在外面敲门。
    “老板……吴导来了。”
    吴穹？他失踪了二十天，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任子文瞬间警觉了起来。他什么时候和王潜龙有约了？
    王潜龙轻声的说道：“让吴导进来吧。”
    大门敞开，吴穹神色平静，旁边的李玉龙战战兢兢的扮演着跟班的角色。
    “今天……我这个资深影迷倒是有福了，能在这小小的房间参与两位导演的首映会。”王潜龙面带微笑，招呼着吴穹坐下。
    “没想到吴导也来了。”任子文的眼神瞬间就阴沉下来，吴穹倒是满脸笑意的朝着任子文打了声招呼。
    “我今天带来了两部成片。”
    “什么？”任子文瞪大眼睛，王潜龙也吓了一跳。
    二十多天，竟然接连拍了两部长片，吴穹没钱没设备又没人，估计影片质量好不到哪去，任子文暗自哂笑，王潜龙也面露疑惑。
    不过他还是很礼貌的看向吴穹：“期待吴导的两部片子。”
    吴穹同样礼貌的致谢，让李玉龙将自己的优盘拿过去播放剪辑好的成片。
    第一部片子是《废校怪谈》
    “这部片子是以真实故事改编的。”吴穹轻声提醒，王潜龙微微点头，任子文狐疑的看着大屏幕，镜头缓缓浮现出悬河市三中的校门，画面诡谲而安静，故事徐徐展开。
    片子首先呈现的是厉鬼唐瑶的复仇情节，在萧森的意识世界和现实世界来回切换，交替叙述，节奏很快，恐怖点也很密集，这都是托了升级后的鬼眼dv的福，画面的质感更加高级，阴冷的氛围似乎要从屏幕里渗透出来，任子文看的脊背发凉，王潜龙更是脸色发白。
    到了故事的结尾，唐瑶朝着萧森索命的画面呈现出最大的惊惧感，系统持续提示产生了尖叫值，王潜龙吓得失态的大叫，任子文更是目光躲闪。
    画面定格在厉鬼唐瑶即将冲出屏幕的那一刻。
    吴穹盯着被吓得死去活来的两人，暗自发笑。

 第八十四章 娃娃杀手

    影片中除了唐瑶是明小婉本色出演，其他的龙套包括男主萧森的戏份都是幻象演员来完成的。
    “你这特效是在哪做的？”任子文回过神来后第一句话竟然是问特效。
    “保密。”吴穹没有回答的义务，他抬手让李玉龙播放下一部。
    “乌鸦镇的活祭？”王潜龙看着第二部片子的标题。
    “这部片子，是我自我挑战的一次尝试。”吴穹神情平静的看向任子文，后者冷哼一声。
    虽然《废校怪谈》给他带来了心灵冲击，但是他不认为吴穹的血浆片能真的胜过他拍摄的《怨灵女校》对于赌约的成败，他自信满满。
    尤其是看到屏幕前的东方面孔却顶着蹩脚的西方名字，任子文就觉得很出戏，不过乌鸦镇的取景，任子文还是觉得很不错的，建筑风格很欧美，雾气朦胧，乌鸦哀鸣，很有感觉。
    随着情节的进展，紧张的氛围一起来，任子文瞬间就淡定不下来了。
    剧情很简单，一群学生被骗到了小镇，然后遭遇了离奇的杀戮。
    盯着屏幕的吴穹自己看着也觉得很带感，残肢断臂的真实超乎了想象，尤其是看到屏幕前第一个被杀的人就是面目猥琐的杰夫，吴穹就觉得很喜感。
    片子里的杰夫没有拯救世界，献祭之夜的当晚他代替了黑人小哥安德森，被挂在了十字架上当风干肉。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到底是特效化妆还是电脑特效？真实度怎么这么高？”任子文再一次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吴穹依旧神情淡漠的回答道：“保密。”
    大部分虐杀片没有多少恐怖的点，吸引观众的法宝就是明快紧凑的节奏和干净利落又花样百出的死法。反派杀光了所有人，瑞秋在诺曼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下直接把尖刀插进了对方的器官，鲜血喷溅满屏。
    影片结束，王潜龙满身冷汗的看着吴穹，认真的说道：“酣畅淋漓。”
    任子文和吴穹的三部片子都交到了王潜龙助手的手里，离开的时候，任子文神情复杂的看了吴穹一眼：“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
    他匆忙离开，吴穹饶有深意的盯着任子文的背影露出微笑。
    吴穹转过头看着有些紧张的李玉龙：“关于工作室的事，我觉得是可以成立一个工作室。”
    李玉龙瞪大眼睛，他不知道吴穹为什么突然改口。
    事实上，吴穹需要一个壳子来遮盖住自己逆天的系统，因为外人会怀疑他背后这个强到逆天的制作团队，所以他需要一个挡在前面的“工作室”。
    李玉龙欣喜的点头，吴穹神情冰冷的样子令他有些生畏。
    他察觉到吴导似乎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是当李玉龙看向吴穹的时候，总觉得对方的眼睛里透着某种渗人的光。
    李玉龙还打算请吴穹吃饭，被他一口回绝。
    回到出租屋，进门就瞥见明小婉惶恐的神情，她见到吴穹回来，迅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将向冰的手机藏在身后。
    “怎么回事？”吴穹看明小婉，“你躲什么？在偷看gv么？哈哈哈……”
    他伸展着自己的手脚躺在沙发上做出放松的姿势，明小婉不自然的让开身体，吴穹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抢过了明小婉藏在身后的手机。
    “让我逮到了！”吴穹面露邪笑迅速的跳开，明小婉瞪大眼睛追抢过来。
    “快还给我！”明小婉眼神之中闪过愠怒之色，只是吴穹已经抢先解锁了手机。
    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视频或画面，而是一则新闻。
    “娃娃杀手惊现悬河市，目前牺牲者已达十二人。”
    底下的配图更是触目惊心。
    明小婉知道已经阻止不了吴穹知道这一切了，她无奈看着吴穹。
    吴穹眯缝着自己的眼睛，新闻报道上说每个命案现场都找到了一个娃娃，而所有的现场都是密闭的房间，没有丝毫外来人员入侵的痕迹。
    “从照片上来看……牺牲者远远不止十二人。”耳畔响起那位先生沙哑的嗓音。
    “什么？吴穹讶异的冲着空气回头，明小婉有些不知所措。
    “好好调动你干瘪的脑仁想想。”沙哑的声音片刻间消失，吴穹重新翻看新闻配图，他瞪大眼睛。
    那些被撕裂的娃娃！！！
    他一张张的翻看着所有的现场图片，没有一个娃娃幸存下来，凶手不仅杀死了娃娃身边的人，顺带也将娃娃一并杀死，遗留在现场的，只是他们残破的躯壳。
    吴穹关闭手机，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明小婉微微抬头。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拼命阻止你继续追查娃娃么？”她眼神里透着难以言喻的焦虑。
    吴穹看着她，一动不动。
    “我找到了娃娃制作者的藏身之处，却发现娃娃制作者早已死去多时，他被吸干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躯壳。”
    “我只是轻轻的触碰尸体，就被他身上残留的凶厉怨气直接灼烧了手，那绝不是你能处理的了的东西，它的恐怖你难以想象。”
    “我从没说过要处理它。”吴穹撇了撇嘴，眼下是个两难的境地。
    “但这……并不代表着麻烦不会找上门。”不仅仅是因为任务的关系，吴穹考量到了“娃娃杀手”身上非常危险的一个特性。
    “娃娃制作人在帮助她的时候，似乎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怨气已经沉重到完全不可控的地步。”
    “重生之后的她在猎杀娃娃。”吴穹认真的说道，“你也看出来了，那些被杀死的娃娃全都是和小旭一样，宁愿和亲人生活下去，也不愿意含怨杀死自己仇人的孩子，他们已经重新融入了家庭生活。”
    “但……她又不止在猎杀娃娃。”吴穹将新闻翻出来，将图片一个个点开，“连着那些娃娃身边的家人、朋友，也全部被它杀死，几乎一个不留。”
    “也许……”明小婉认真思索了片刻，“也许娃娃杀手心怀怨气，嫉妒那些能和家人继续美满生活下去的娃娃，所以才会连着对方的家人一起消灭。”
    “你觉得是嫉妒。”吴穹撇了撇嘴，“而我却觉得……”
    “这只娃娃是在消灭所有的知情者。”
    “那些娃娃身边的家人和朋友，都是知晓这个秘密的人。”
    “正解……”耳畔再次传来j先生沙哑的音调。
    “她在抹除怨灵娃娃这个物品存在过的痕迹，就像冰冷的杀手，在一点一点的消除自己的身份。而你我又是调查者，你明白吗？”
    “我们很有可能也在她的猎杀名单之内。”
    “躲是躲不掉的。”

 第八十五章 反噬

    城市边缘的老街，水泥路面残破碎裂，街道两旁都是垮塌的低矮民居，灰色的墙灰大块剥落，裸露出已经发黑的墙砖，明小婉带着吴穹小心翼翼的进入一栋六层高的废弃民宅，狭窄的水泥梯几乎只容一人前进，空气中荡漾着发霉腐烂的味道。
    这栋楼只有四楼的房间是完整的，明小婉推开门。
    娃娃制造者的尸体仰面躺在老旧脏乱的地板上，瞪大眼睛，面颊凹陷，整个人如同石膏像一般苍白黯淡，狭窄房间的空气十分阴冷，她已经死去多时，却依旧没有腐烂，更没有人发现。
    尸体的身上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护士服，显而易见，娃娃制造者身前和护士长一样工作于儿童医院。
    “她没有腐烂。”吴穹仔细的注视着尸体，他伸手试图触碰尸体的皮肤。
    明小婉迅速拖拽住作死的吴穹，“她体内的煞气还没有散去，别碰她。”
    房间十分简陋，书桌上摆放的全部都是针线棉絮这些制作娃娃的材料，上面还躺着一只尚未完成的布娃娃，手还没有缝上去。布料棉絮的旁边放着几本护理专业的书和一个笔记本，可是房间没有通电，更没有桌灯，桌子上有三个细小的孔洞。
    环视周围，吴穹也没有见到床，地面上突兀的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木炭已经烧成了白灰。
    “这个天气似乎还没有冷到要烤火吧。”吴穹回头又看了尸体一眼。
    这里只是娃娃制作者隐藏的秘密据点，而不是她的生活场所，没有卧榻，更没有水电。
    吴穹发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依然泛着寒光。
    无视明小婉“别乱动啊”的警告，吴穹还是趴下了身子，摸索到了角落里寒光湛湛的东西，入手冰凉，冷意顺着指尖直窜脑门，他下意识的一个哆嗦，那是一根长针，足足有三寸长。
    微光手电筒一照，长针颜色黝黑，制作材料似乎超出了吴穹的认知，长针身上似乎还刻着字，吴穹眼神不好，将长针交给了明小婉，连她在接过之后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上面刻的是……‘幽精’两个字。”也为难了明小婉，她盯着长针，斗鸡眼半晌回不过神。
    “恭喜宿主找到任务隐藏物品【鬼门定魂针之幽精】！收集完整一套将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系统的提示冷不丁就响起。
    隐藏物品往往对任务完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吴穹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只是左右搜寻，并没有发现剩下的长针。
    久违的感应模式再度开启，房间里竟然只有尸体的身上泛起光。
    吴穹表情平静的蹲下身子，再次朝着尸体伸长手，然后看到了娃娃制作者临死前的一幕。
    穿着血色长裙的娃娃在桌子上不住挣扎，她的身上分别插着三根银光闪闪的长针。
    “我没想到你报仇之后非但没有散去，居然还生出了非分之想。”娃娃制作人柳眉倒竖，她面无表情抓起被长针钉住的娃娃，牢牢的捏在手中，“我不能留你！要是把他们引过来，所有人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想……啊啊啊……”娃娃不住挣扎，却又无法逃脱。
    娃娃被重新钉回木桌上。
    “你在这里反省几日，想通了之后便安然投胎去吧。”娃娃制作人脸色苍白的回头，她眉眼之间藏着愠怒，最终却没有下杀手。
    正待离开小屋，木桌忽然传来一阵诡异响动，她惊觉不对，面色苍白的回头，三口长针居然硬生生的从娃娃身上震飞了出来，一张脸自暗夜中浮现。
    她朝着娃娃制作人露出诡异的微笑，一只手从娃娃身上长了出来，直接抓住她的面门，将她体内的魂魄给抓取了出来。
    尸体僵硬的栽倒，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临死前的恐惧。
    吴穹再也克制不住煞气在体内涌流的痛苦感觉，咳嗽着松开了手，他脸色惨白，不见半点血色，阴冷的感觉在心头萦绕，若不是晚上没吃多少东西，碍于生理反应，他现在就得狂吐不止。
    明小婉疼惜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碰吗？傻瓜。”
    吴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缓缓起身，朝着自己感应到的方向看向了墙壁，靠近天花板和窗户缝的位置各自闪烁寒光，从娃娃身上被逼出来的剩下两根长针分别插在了如此隐蔽的位置，难怪遍寻不得，吴穹小心翼翼的将剩下的针拔了下来。
    “恭喜宿主找到任务隐藏物品【鬼门定魂针之胎光】、【鬼门定魂针之爽灵】！获得完整一套【鬼门定魂针】”
    【鬼门定魂针：特殊道具】
    【属性：可短暂控制禁锢鬼魂类怪物，持续时间30s】
    【备注：据说此针曾用来扎过大清后宫的某位野生格格】
    “30s是不是有点短。”吴穹将三口针全部攥在手里。
    这个隐秘空间虽然没有什么东西，却藏着不少的秘密，吴穹靠近书桌。
    秘密据点里藏着的只可能是秘密，他打开笔记本，果然上面全部记录了所有被制作出来的怨灵娃娃，他们的家庭住址，以及生存状态。
    总共是10只怨灵娃娃，按照上面的记录，只有5只娃娃解了心中的仇怨，报复了自己的仇人。
    剩下5只娃娃的都如同小旭一般，选择了比报仇更重要的东西，拥抱家人和亲情，最后滞留人间，后面留着详细的怨灵娃娃观察报告，一周一次更新。
    吴穹迅速的点开手机，按照新闻上显示的受害者和名单里娃娃所在的家庭一一对应。
    那些选择滞留人间，并将“怨灵娃娃秘密”袒露给家人的娃娃们，几乎全部遭了毒手，连同他们的家人都被杀死。
    不过尚有最后一只娃娃幸免于难。
    这只杀死自己主人的血衣娃娃，确实是在清理知晓秘密的人。
    吴穹脑子里回响起娃娃制作人最后说的话。
    “化作厉鬼也就罢了，居然还生出了非分之想。”
    “我不能留你！要是把他们引过来，所有人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非分之想是什么？他们又是谁？
    娃娃制作者似乎在被什么人追捕，连同这些娃娃，也处于不能见光的状态，所以她才会一直严密的监控着所有的怨灵娃娃，幸运的是，这些娃娃并没有兴风作浪的吸引追捕者的目光。
    血衣娃娃却不一样，她已经成为了厉鬼。
    “你看！”明小婉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指着笔记，“还剩一只娃娃目前没有遭遇娃娃杀手！”
    “我知道。”吴穹点点头，“他也只是暂时安全罢了。”
    “这些案件的间隔在六天到七天之间。”
    “这只娃娃能吞噬魂魄，每杀死一人便强一分，六到七天的时间，恐怕就是她消化生魂的时间。”明小婉眼中藏着忧色，“你说她……她真的会来找咱们么？”
    “血衣娃娃杀戮的目标很清晰，先是其他的怨灵娃娃，然后是相关的知情者，最后是接触过娃娃，却不知道娃娃秘密的人。作为调查者，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幸免于难么？”
    “她肯定会追杀到我们的头上，毋庸置疑。”吴穹倒是神色平静至极，他翻开了桌子上剩下的基本护理专业书。
    这不是看书的地方，书本的存在同样突兀。
    这里面肯定也藏着什么东西，左右翻看了一阵，吴穹最后发现一张薄薄的纸片夹在了书页的夹缝之中。
    残页？他瞪大眼睛。
    “你找见了什么？”明小婉觉得很奇怪，从书本里面翻出来一张薄纸片，上面的文字，她却一个都看不懂。
    “叮！恭喜宿主获得《玄阴秘魔天章》残页【怨死偶篇】。”
    原来怨灵娃娃的真名叫做“怨死偶”。吴穹仔细的看着残页上面的描述。
    以小儿残存生魂做引，以特殊针法缝制的玩偶为器，魂魄依托在玩偶之上，可保怨灵残魂不散，制偶人可驱使邪偶作祟害人。
    这本来是造邪物的邪术，只是娃娃制作者拿着邪术来为那些含怨而死的娃娃化解怨气，让他们自由行动。
    同一个人制作出来的怨死偶之间，能够相互感应。
    这就是为什么，血衣娃娃着急杀死同伴。
    如果有人在追捕娃娃制作者和她手里的娃娃，抓到了一只，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可又是什么人，或者说什么样的怪物，能让厉鬼般的存在都感觉到恐惧？非得逼得她残杀同类以及其他知情者？
    吴穹眉头紧皱的收起残页。
    “这上面记录的是……邪术。”他没有和明小婉过多的解释。
    吴穹沉吟着，一动不动。
    “接下来怎么办？实在不行咱们就逃吧！”明小婉的表情有些无奈。
    “这些被害的娃娃们，他们能提前感应到危险的降临，尚且没有逃得过，咱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吴穹摇了摇头。
    “与其坐等晦气上门，倒不如……”
    “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第八十六章 最后的猎物

    按照“娃娃杀手”也就是血衣娃娃的作案七天间隔，今晚她就会对最后一只娃娃下手。
    最后这只娃娃的情况有些特殊。
    笔记本上写着，最后这只娃娃本体的怨魂原本一个流浪儿，让过路的混混殴打致死，在前往报复仇人的路上，他碰巧遇到了有钱人家小孩的葬礼，于是他选择了借尸还魂，以另一个小孩的身份活了下来，过上了有钱人小孩的生活。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悬河市地段最贵的临河豪华别墅区引入眼帘，眼前绿树成荫，百花盛放，蜂蝶萦绕，蓝顶白墙的欧式建筑错落排开，不远处的悬河波澜壮阔，奔流不息，站在小区入口处都能对江景河州一览无余。
    安保措施很严格，吴穹还没进门就被几个保安给拦了下来。
    他这身休闲衬衫牛仔裤运动鞋的打扮不像是里边的住户，还好明小婉在旁边，飘飘荡荡的女鬼从周边住户的身上摸了一张门禁卡。
    “我是里边的住户。”吴穹晃荡着手里的门禁卡，保安挤眉弄眼的打量着吴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行。
    “这里边有东西盯着我。”刚踏进小区里边，藏在娃娃里头的明小婉忽然说道。
    吴穹没说话。
    小区里的别墅也是分等级的，藏着这里的怨灵娃娃住的地方是顶级的大豪宅，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吴穹波澜不惊的表情也禁不住微微变化。
    眼前的房子占地足足有两三千平，灰墙圆顶复古风，更像是欧洲城堡，悬河市能买到这种房子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这房子的门外站着两个保安，眼见吴穹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门口，立刻伸手阻挡吴穹前进的步伐。
    “你们小少爷请我过来的。”吴穹神色平静。
    “我们小少爷什么身份？你这种人能见到他？胡说八道也不怕闪了舌头。还‘你们小少爷请我过来的！’我呸！赶紧滚！”保安可能是跟惯了有钱人家，语气骄横的紧，嗓门也大，吴穹倒是不以为意。
    “麻烦通报一下。”吴穹保持着礼貌。
    “快走开！”保安根本懒得搭理吴穹，“在不走开我报警了啊！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吴穹也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他低头朝着明小婉轻声说了一句：“你进去告诉一下那位鸠占鹊巢的少爷，门外有个人能解决他目前的危机。”
    娃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随后一道肉眼看不见的虚影穿过了大门，朝着大别墅里头飞了进去。
    “唉！这不是吴导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王潜龙穿着运动衫，满头热汗的站在吴穹身后，露出些许惊喜的表情：“什么风把你吹这来了？”
    “小王公子！”保安们打起精神朝着王潜龙打招呼，对方根本就没有搭理这俩保安。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有点不对劲啊，小王公子怎么跟这小子如此热络？
    反倒是这小王公子一脸和煦的和眼前的年轻人交谈，让两个保安心中有些着慌。
    “一点私事。”吴穹朝着小王公子点头微笑。
    “你跟他们家有私事？”王潜龙瞪大眼睛，“嘿！这屋子的主人老林是我哥手底下的人！巧了！”
    王潜龙哈哈大笑的冲着吴穹说道：“你该不会是他们家亲戚吧！哈哈哈！不开玩笑。你赶紧进去办事！办完事了你上我那坐坐！我正好有点事单独想跟你商量商量！真是……太巧了。”
    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另一栋大别墅，然后冲着吴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办完了事直接打他私人电话，然后就晃荡着脑袋，继续跑步去了。
    两个保安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吞咽口水，他们拿的是王家发的工资，眼前的人和王潜龙交好，还被他们怀着恶意挡在了外头，这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慌。
    在千城手底下的物业公司当保安，算得上没什么门槛的肥差了，这下估计得黄，两人都是额头冒汗。
    忽然间，两人的耳机里传来管家的声音。
    “小少爷请门外的客人进去。”
    大门打开，两个保安愕然的看着对方，然后提心吊胆的瞥了一眼吴穹。
    狗咬人，人没必要咬回去，办正经事才要紧，明小婉的虚影飘荡了回来，娃娃微微的震动了一下，吴穹微微点头，管家站在门口，穿着燕尾服，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挺拔英俊，他礼貌的将吴穹引进门。
    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紧张的看向吴穹。
    管家微笑的看着吴穹：“请您随意坐，茶点也请随意享用，客人您要喝点什么？”
    “不必了……”吴穹和眼前的小男孩对视了一眼，双方各自打量了片刻，吴穹礼貌的朝管家回应道。
    “管家……你……你先出去……我跟他单独会面。”小男孩看了管家一眼，后者微微点头，朝着小男孩和吴穹行了一个躬身的礼便退出了房门，顺道将门也关上了。
    直到两人独处的时刻，小男孩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惨白。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他有些慌乱的看着吴穹。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吴穹注意到，他的手里没有娃娃。
    从残页中，吴穹了解到，所有的怨灵娃娃，并非纯粹如明小婉一般的怨灵。
    娃娃是他们魂魄寄托之物，或者说是命门，破坏娃娃能直接杀死他们。
    但是娃娃本身也是能稳定他们魂魄的容器。
    所以血衣娃娃虽然拥有了厉鬼般的力量，却没有陷入煞气盈鬼门的狂暴状态，而是保持着相当的理智和人性。
    但是娃娃本体同样也变成了她的弱点，真正的厉鬼很难被消灭，但是只要损毁血衣娃娃的本体，她也会跟着魂飞魄散。
    小男孩的眼神微微闪烁：“我能感应到她一步步的朝我靠近，而且她变得越来越可怕，她杀了太多的人，凶气越来越强盛，我……我不想死。”
    “所以……我需要你将娃娃交给我。”吴穹认真的说道，“我能保护你依托的容器，甚至……有办法对付他。”
    小男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和怀疑的复杂神色。
    “我……不行。娃娃是我的命门，娃娃毁了我就死定了！”
    “你认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吴穹缓缓起身，冷厉的杀气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不不不！我……”小男孩不敢相信吴穹，可是他确实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忽然间，门外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小安！小安！怎么白天关着门呢？”门外响起了女人的呼唤声，吴穹转身开门，门口的漂亮少妇面色苍白的和吴穹对视了一眼，然后神情严肃的朝着小安走了过去。
    “这是谁？你们在做什么？”小安的妈妈疑惑的转过头来打量着吴穹。
    “一个朋友……”小安直接从沙发上蹦下来，哆嗦着抓住吴穹的手。
    他朝着吴穹悄声说道：“我答应你，你跟我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小安？”少妇的神情有些阴冷，吴穹忍不住回头。
    “不要把陌生人带回家……”
    “夫人……”管家追了上来，想要接过少妇的手包，被她回头瞪了一眼。
    吴穹饶有深意的回头，看着夫人提着手包离去，根本没有搭理管家。
    小安将自己的娃娃锁在了保险柜里，这小鬼天真的认为这样能给他带来安全。
    “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又来了。”明小婉发出不适的声音。
    吴穹轻声的嘘了一下。
    林宅的夫人似乎不满吴穹这个陌生人的闯入，如果不是小安执意要留下他保护自己，吴穹很有可能等不到入夜就会被扫地出门。
    夜色如水，冰冷的寒意顺着楼道缓缓蔓延上来，一点点的从地毯盘旋到吴穹的脚上。
    黑暗中回荡着高跟鞋的声音。
    吴穹守在门口，明小婉守在房间里。
    吧嗒……鲜血滴落在地毯上。
    吴穹缓缓的掏出三根定魂针和手术刀，屏气凝神。
    空气中荡漾着血腥味，阴冷的空气如有实质，微不可查的压迫着吴穹。
    吧嗒……吧嗒……吧嗒……
    豆大的血滴从雪白的天花板里渗透出来，一只穿着血色长裙的娃娃头朝下，垂降着黑线缝制的头发，安静的悬挂在天花板上，鲜血一点点的浸透柔软的娃娃。
    手术刀上竟然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零星滴落的血珠落在了吴穹的肩头，一点点蔓延成人的掌印。
    吴穹感觉肩头一紧，地毯被染成了一片血红，殷红的血液顺着地毯朝着门缝蔓延，墙壁忽然变成了破碎的皮肤，吊灯化作了腐烂的眼珠，灯光闪烁之间，腐臭味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吴穹不动声色。
    “嘻嘻嘻……”空气中荡漾着诡异的笑声，由远及近，最后在耳畔萦绕。
    再次睁开眼睛，吴穹似乎跌入了某种幻境，脚底下的地毯变成了没过鞋底的血泊，里面漂浮着无数缝制布娃娃的线头和布料，它们如同血水里的游鱼，朝着一动不动的吴穹游动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吴穹睁开眼睛，他嘴角哈出白气。
    任凭娃娃如何拖拽，他的身形不曾迟滞，因为这一切都是幻象。
    “一双眼睛……就在离你五步远的正前方！”明小婉的声音传递过来，吴穹回忆着记忆中楼道的位置，掏出定魂针，身形迅捷的冲了过去。
    破碎的皮肤里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躲闪不及，那娃娃似乎未曾预料过，有人竟然能发现她的位置。
    长针迅猛的没入她的头颅。
    惨叫声击碎了眼前的幻象。
    吴穹钉住她了。

 第八十七章 清除“娃娃”存在的痕迹

    眼前诡异的幻象瞬间消失，吴穹仍然身处于黑暗的楼道。
    咆哮，挣扎，虚影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藏着无尽的恨意和愤怒，恨不得将吴穹的心肝脾肺通通挖出来，只是定魂针的束缚作用强行禁锢住了眼前的怪物。
    “小婉！”定魂针时效有限，吴穹可没工夫陪怪物在楼道里闲聊，一声呼喝，明小婉苍白的虚影从房门中穿出，直接朝林宅女主人的屋子飞去，眨眼间便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手包。
    “我一直在想，所谓的非分之想究竟是什么。”吴穹轻轻的抓住女主人的手包，同时明小婉如同一道白烟般消散在一人一魂跟前。
    “究竟是什么驱使着你这么着急的杀死同类，抹除自己的痕迹？”吴穹神情淡然。
    “你是在……保护自己的新身份。”手包里藏着一只穿着猩红色长裙的娃娃，在吴穹掏出娃娃的那一刻，被钉在墙上的血影表情扭曲，目眦欲裂，“你窃取了对方的生活，你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任何人识破，更不希望那个藏在暗处的追杀者来打破你的宁静生活，所以……你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他们本身就能感应到其他娃娃的存在。
    当她感应到林小安这个鸠占鹊巢，借人身体复活，夺取他人人生的特殊存在时，自然也受到了启发，不过娃娃的能力更加强大，她可以直接杀死和吞噬活人，取而代之。
    这就是他们的“非分之想”。
    “很难形容你这种行为是蠢还是聪明！”吴穹轻松的从衣服里掏出打火机。
    “你就不怕……矫枉过正的将追杀者直接给引过来么？”吴穹似笑非笑，打火机在黑暗的楼道闪烁着幽蓝的光，娃娃瞬间被点燃，暗处的明小婉再次现身，她端着厨房的平底锅过来充当临时的火盆。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这个娃娃的力量。
    定魂针30s的时间未到，她绝望张狂的吼叫着，炙烤的热力似乎让她心中的怨念暴涨，吴穹正欲伸手按住长针，忽然间，周围的空气瞬间陷入阴冷，刺骨寒气无中生有。
    平底锅上明亮的火光迅速熄灭，一道银光闪过，长针被弹飞了出去，深深嵌入了楼梯扶手之上。
    “艹！”
    吴穹没想到触底反弹是如此的激烈，直接挣脱束缚，张牙舞爪的朝着平底锅迅猛冲去，重新钻回娃娃身上，平底锅上瞬间就结出了一层白霜。
    明小婉看的心惊肉跳，吴穹摆了摆手，经历过太多的生死考验，即便是现在玩脱了，他也没有太过惊惧的反应，而是下意识的推开林小安的房门。
    缩在被子里的小男孩听到了门外的惨叫哀嚎，一直在哆哆嗦嗦的发抖，他没想到吴穹这么厉害，竟然真的能制住对方，可是没等他宽心多久，吴穹猛地从门外冲进来，直接推开窗户纵身一跃，根本没有理会林小安。
    林小安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神情煞白的看着娃娃从窗子旁边追出去。
    她攀附着窗框，跃下时还不忘回头朝着林小安露出诡异微笑，狰狞至极。
    那意思分明是，你也逃不了。
    林小安仓皇大叫，住在林家的两个佣人就在楼下，先前的一些响动吵醒了他们，小主人大喊大叫的声音落入耳中，让他们瞬间惊醒过来，两个中年女人推开门各自对视一眼，急匆匆的朝楼上跑去。
    结果两人在楼道的拐角处碰到了身形瘦长的年轻管家。
    “李管家，快去看看小少爷！”佣人很惊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小主人叫声凄厉，估计没有什么好事。
    “别紧张。”管家声音平淡，楼道间传来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黑暗中，林家小少爷林小安疯狂的朝楼下奔逃，被李管家一把抱住。
    “要死了！我要死啦！快放开我！快！”林小安在管家的手中不住挣扎。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死亡，于你而言，应当毫无畏惧才是。”李管家凑近林小安的耳朵轻声说道，原本惊慌挣扎的林小安瞪大眼睛转过头来，管家年轻而俊逸的面庞上闪烁着诡异的青光，平日里和煦的笑容消散不见，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透着难以言喻的阴翳。
    林小安吓得瘫软在楼道间。
    “李管家你在说……什么……”
    管家身后的女佣不知道他在同小少爷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吓坏了少爷，正打算走上前抱住少爷，却没想到管家忽然回头，俊俏的脸庞忽然就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凶煞模样。
    “啊——怪物啊！”两个女佣一前一后被管家吓得拔腿就跑。
    “鸠占鹊巢，享福享了这么久，也该还了。”管家一声冷笑，粗长手臂直接抓住两个女佣的脖颈，咔嚓一声便捏断了，怪物再次抬手，抓住了瑟瑟发抖的林小安。
    此时的吴穹，正被娃娃拖长的手拽住两脚，一边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直接将他吞吃掉。
    头顶的窗户传来一声脆响，一道青红相间的影子飞扑而下，直接踩踏到在那娃娃的身上。
    阴风烈烈，席卷之间，娃娃身遭重创，被一脚踩踏入地，青影缓缓起身，显出面目，分明就是个青面獠牙长角披鳞的怪物。
    吴穹挣脱束缚，喘息着靠向身后的树干。
    吴穹审视着眼前的状况，嘴角不可抑制的翘起，他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今晚对于某些人而言，也同样关键，守株待兔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刻。
    怪物一手抓着娃娃，将已经昏死过去的林小安甩到一旁。
    “竟然天真的认为杀死自己的同伴就能抹去和自己有关的一切……可笑，你不知道我就是这么被你引到林宅的么？”青面怪物毫不留情的表现出自己的嘲讽。
    “不过也好，留着你能顺手将那个叛徒制造的混乱一一收拾干净。”
    “你这一路清理下来，倒是省了我许多事……不过这最后的收尾，我还是亲自动手吧。”怪物牢牢抓住娃娃，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你的主人在哪里？或者说……她的尸体在哪里？说出来，我也许会打大发慈悲的让你去投胎……”
    “呃啊——！”娃娃不住的扭动嘶吼，她始终无法从怪物的掌中脱身，却也不愿意回答任何问题。
    “看来我得将你带回去……好好拷问了。”青面怪物冷笑一声，他直接伸手，朝着血衣娃娃一阵虚抓，直接将藏身娃娃之内的血影给拔了出来，收束进了掌心。
    青面怪物抬眼就瞧见了背靠树干，面色苍白，神情虚弱的吴穹。
    怪物神情诡异的朝吴穹靠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色惨白的吴穹，面露冷笑：“能追查到这个份上，你这个普通人也不简单。只可惜……这不是你这种蝼蚁该知道的东西。”
    蒲扇大的手掌轻轻捏住吴穹的脑袋，准备直接捏碎吴穹的脑袋。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林宅的管家。”面对死亡，吴穹神情依旧泰然，“你是等着娃娃清理掉所有痕迹，最后自己再出手收拾残局。”
    “嘿……你倒是聪明……只是……”含混低沉的笑声从怪物口中传出，他嘲讽的看向吴穹，“越聪明死的越快！”
    “嘿！那我来猜猜你最终的目的……”吴穹发出一声莫名的笑声，“是《玄阴秘魔天章》，对吧？！”
    怪物神情迥然变化。
    吴穹嘴角的笑容微微扩大。
    茫然惊颤的怪物身后闪烁着三道微不可查的银光，飙射而来。

 第八十八章 空城计

    这怪物比血衣娃娃更厉害，可他始终也是阴气聚敛魂魄所化，这定魂针，对它照样有效，吴穹一个缩身，直接将脑袋从怪物手中抽出来，怪物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急忙转身，却为时已晚。三根长针直接插入怪物的眉心，胸口以及下腹，直接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千钧一发之际，吴穹没有选择转身离去，而是反手掏出手术刀。
    【切断】发动，怪物手臂上的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青色光泽，却敌不过系统判定的道具，抓着血衣娃娃的手被直接切断，断手弹跳翻滚，切面一片血红，却没有鲜血涌流，吴穹一个翻身夺走血衣娃娃，同时将断手一脚踢开。
    怪物一声暴喝，断手之痛痛彻骨髓，即便是怪物也难以承受，愤懑狂暴之气影响到束缚它的长针跟着晃动，有了血衣娃娃的前车之鉴，吴穹估摸着定魂针恐怕撑不了太久。
    潜伏在屋子中的明小婉终于显出真身，白色虚影飘然而至，直接拖拽着吴穹，将他重新拉进了宅子。
    怪物挣脱定魂针，三道细长银光激射而出，原地甩动着自己的断手，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断肢复生，手臂平滑的切面依旧让他痛苦难忍。
    怪物按捺住咆哮的冲动，直接飞身上楼，却见吴穹神情淡漠的站在门口，手中的手术刀散发着森寒的光芒。
    明小婉此时的粉色裙摆完全变成了一片血红，一袭血色长裙的娃娃漂浮在半空中，神情诡异的注视着眼前的青皮怪物。
    怪物止住自己的脚步，目光阴冷的盯着手术刀，立刻露出警惕的神色。
    被手术刀砍下手臂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那冰冷的刀刃让它感受到一丝危险。
    吴穹眼神闪烁，立马便捕捉到了这一切。
    “你不是要灭口么？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吴穹朝着怪物露出微笑，优哉游哉。
    青面怪物微微咧开尖牙，做出威胁的动作，双脚却依旧牢牢的钉在地面，不曾移动。
    “你要是不抓紧时间，我可就……”吴穹毫不在意的耸耸肩，神情诡异的掏出打火机，再次将娃娃点燃。
    “住手！”怪物瞪大血红双眼，他手中的血衣娃娃凶魂又开始不老实起来，他拼命攥紧手中的凶魂，眼中凶光闪烁，恨不得直接将吴穹的脑袋拧下来。
    吴穹将燃烧的娃娃扔到木地板上，火焰吞噬了娃娃本体，凄厉的惨叫在青面怪物手中响起，这一次，血衣娃娃逃不脱化为灰烬的命运。
    青面怪物颤抖着，醋钵大拳头越捏越紧，手中挣扎的力量却越来越弱。
    直到手中再无一丝挣扎，怪物的表情反倒冷静下来。
    “倒是我看走眼了。”它目光镇定的瞧着吴穹，“你显然不是普通人。”
    在怪物眼里，眼前这个人类手里捏着能杀死自己的“法器”，还操纵着一只灵智完整的“血衣娃娃”，已经到了能威胁自己性命的地步，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怪物不可避免的开始猜测起吴穹背后的目的。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青面怪物，他拖长着语调阴冷的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们……对那玩意感兴趣？”
    “那玩意”自然指的是《玄阴秘魔天章》，怪物眉头紧皱，意识到吴穹身后或许还有着一个隐藏的组织，它看向吴穹的眼神越发警惕。
    “你真的以为你们是藏在暗处的黄雀？”吴穹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形成一个恐怖的微笑。
    地面的火焰蔓延，布娃娃彻底焚烧干净，血色烟气从青面怪物手中涌出，彻底消散不见。
    “你以为今天晚上的这张网，我们是为那只血衣娃娃准备的？”吴穹突然收敛了微笑，冷漠的眼神中显露出危险的光芒。
    怪物瞳孔不自觉的缩小，它悚然而惊。
    它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冲着自己……不……是冲着自己身后的……
    怪物忽然瞥见，吴穹在不自然的盯着房间里的挂钟。
    他在看时间。
    他为什么要看时间？
    难道……
    “你不要妄想将时间拖下去。”青面怪物尽可能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双腿却悄悄的开始往后退。
    “你杀不了我，更抓不住我！”怪物突然狞笑一声。
    话音刚落，青面怪物直接纵身一跃，朝着豪宅外围的夜色奔逃而去，片刻间消失不见。
    直到怪物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吴穹又等了几分钟，发现真的没有了危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明小婉迅速从涂抹了鲜血的娃娃中抽身出来，白色虚影之下，还能瞧见她满头的冷汗。
    屁的血衣娃娃，她只是给衣服上了个色而已，吴穹的鬼主意，没想到真把对方给唬住了。
    “这招叫什么？空城计？”吴穹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冷风从窗子的破洞吹拂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要被你吓死了。”明小婉明明都不用呼吸了，却也忍不住大喘气，“那究竟是什么怪物？人不人鬼不鬼的？”
    吴穹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让明小婉将自己托举到林小安躺倒的地方。
    拍打着对方苍白的面颊，林小安一个哆嗦清醒过来，见到吴穹冷笑连连的脸，忍不住又惨叫出声，感觉那怪物将这小鬼的魂魄都吓傻了，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等到他终于安静下来，又看到自家宅子浓烟滚滚，一时间小脸更是煞白。
    那是之前燃烧的血衣娃娃引燃了林小安的卧室。
    “嘘……”吴穹朝着林小安做出噤声的手势，“先别忙着叫火警，你们家现在估计躺着好几具尸体。”
    “听我说……”他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摄像头，“那里将怪物的影像拍摄下来了，等有人问话，你直接说闹鬼就行了。我给你编了个故事。”
    “你发觉母亲不对劲，所以专程找我来驱鬼，半夜鬼怪现身，杀了你屋子里的人，还把你家房子点着了。”
    摄像头记录了相当灵异的画面，由不得其他人不信。
    “我的身份是驱鬼人，你的身份是委托者。”吴穹眯缝着眼睛，看着滔天火光从破碎的窗子里窜出来。
    数十分钟之后。
    偌大林宅化为废墟，穿着制服的人小心翼翼的询问着林家的幸存者。
    吴穹自己也感受到了许多来自暗处或审视，或畏惧的目光，看来眼前这事有些敏感。
    即便问话的人都是无所畏惧的唯物主义者，面对现场录像展现出来的“特效场面”，也免不了有些迟疑。
    吴穹和林小安远远的对视一眼，后者畏畏缩缩的收回了视线，王潜龙神情严峻的走了过来。
    “没受伤吧……”王潜龙眉头微皱。
    他从其他人嘴里听到，林家遭遇了抢劫，然后吴穹挺身而出和劫匪搏斗。
    事实的真相，即便是小王公子这样的身份，也无从得知。
    王潜龙本能的觉得今晚的事有些玄乎，但他是个知趣的人，没有多问。
    “千城的宅子出了这么大事情，立马就会有媒体揪着咱们楼盘的安全问题不放，估计我哥有的忙了。”王潜龙皱着眉头朝远处的豪宅废墟瞥了一眼，拉着吴穹朝自己的屋子去了。
    他和吴穹还有要紧事要谈，自然不会在“现场”多耽搁。
    半路上突兀的响起了系统的提示。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怨灵娃娃】！奖励尖叫值400奖励【高级惊吓盒】抽奖券1张”
    “大型任务【黑暗荒村】开启中……”

 第八十九章 去荒村的男人

    王潜龙和吴穹谈的要紧事有两件，第一是打算入股吴穹的工作室，二是邀请吴穹参加年后举办的首届午夜场电影峰会。谈完正事之后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如果不是夜色深沉，吴穹也有些犯困了，小王公子能拉着吴穹聊一宿。
    【大型主线任务：黑暗荒村
    走在无人行经的田野，突兀的冷风吹拂在你的背上，微弱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蓦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阴气萦绕村庄，你能找到肆虐村子的邪秽并清理掉它们么？
    限时：三十天难度：三星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找到藏在家中的“支教证书”开启任务之旅。】
    倒计时挂在眼前，催促着吴穹赶紧去完成主线任务，“任性”的系统让吴穹有种片刻不得歇的感觉，要命的是，他竟然已经有些习惯了。
    不过吴穹终究不是内裤外穿的超人，折腾了一晚上，天塌下来都挡不住他涌动的困意，倒头睡到第二天，拉着藏身娃娃之中的明小婉，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任务入场券”。
    红皮白纸的支教证，姓名一栏填着“钱明”的名字。
    “你……又要去‘另一个’世界了？”明小婉瞬间明了吴穹又要进行一次“时空穿梭”了。
    吴穹瞧了明小婉一眼，无奈的笑道：“带你去体验农家乐。”
    手指触碰着证书的封皮，时空转换就在眨眼之间，眼前的世界崩溃又重组，连身上的衣着都变了。
    此时的吴穹穿着厚重的风衣长袍，在乡间的小路背着包，田间地头一片荒凉的草黄色，隆冬时节，草木披霜，连脚底的泥路都有些硬实，寒风如刀吹得人脸生痛。
    天边的阴云郁色染到了旁边的林子，入目一片铅灰。
    道路的尽头，村庄依稀可见，吴穹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开始探查和任务有关的信息。
    背包里塞了满满一堆的零食，估计是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带的，里面还塞着几本故事书，一台富士的拍立得和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没有钱明写下的日记，但是里边塞了许多照片，大部分都是孩子们好奇的盯着镜头，洋溢着欢愉的笑容，亦或是教室里正在上课的镜头，看得出来钱明这小子十分喜欢用相机记录生活。
    笔记本翻到最后，剩下两张特别的照片。
    一张是他和一同支教的大学同学以及所有小朋友们的合影，日期显示11月31日，上面还用马克笔写了一行字：哭过笑过，青春无悔。
    剩下的这张照片就很奇怪了。
    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偷拍的对象，还是一个女人。
    照相机远远的隔着，天地间的苍黄颜色被一抹嫣红打破，穿着单薄红衣裳的女人在菜地挥舞着锄头，即便光线昏暗，遮掩不住她白嫩手臂和脖颈的亮色，破旧的衣裳也藏不住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吴穹皱了皱眉。
    “盯什么呢？”明小婉从衣服里兜探出头来，正瞧见吴穹盯着女人背影的照片琢磨，两颊微鼓，有些愠怒的说道，“这……女人的背影有什么好瞧的？”
    吴穹有些好笑的低头瞧了娃娃一眼：“我只是在挖掘钱明的‘背景故事’而已。”
    “那你瞧出什么来了？”
    吴穹打开了手机的自拍模式，屏幕映出了“钱明”的脸，瘦弱清秀，文质彬彬，倒有几分身长玉立的样子。
    “这位俊俏的‘钱明’先生，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支教生涯，却在临近寒假的时候，独自一人回到了曾经支教的小村庄，为的就是……”吴穹拍打着最后这张女人背影的照片，“为的就是她……”
    这张照片被存放在最后，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村口两个孩子追跑了过来，两人挥舞着木棍在泥巴道路上上演着“高手对决”，嘴里还自带音效，见到吴穹站在路口，各自对望一眼，随后朝着吴穹露出惊颤的表情。
    “小钱老师……”孩子无辜的大眼睛里藏着不敢置信和惊慌，身后的小伙伴抬手敲了他后脑勺一下。
    “什么钱老师……这是……奸夫！”另一个孩子的眼睛里藏着嫌恶和鄙夷，他直接转身朝着村子里面跑去。
    “奸夫回来啦！奸夫回来啦！”孩子吵吵嚷嚷一路狂奔，很难想象，从孩子的嘴里能冒出这么恶毒的称谓，吴穹眉头微皱。
    先前称呼“小钱老师”的孩子呆呆愣楞的瞧着缓缓走进的吴穹，最后也畏惧的逃开了。
    我怎么就成了“奸夫”了？吴穹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他脸上还保持着镇定和谨慎，按照现在的发展，村子里的人对自己可能不会太友善。
    “这里有点奇怪。”明小婉观察着四周。
    吴穹没有贸然的往村子里走，却也没有回头，当然，他本来就无路可退。
    “这里阴气森森的，不像是普通的村庄。”明小婉在一旁小声的嘀咕道。
    “阴气森森？”吴穹环视四周，他瞧不出什么异象来，此时隆冬时节，寒气很重，冷冽霜风和彻骨阴风，在他眼里没有分别。
    “我有种在公墓里头散步的感觉……”明小婉解释着自己微妙的感知异常，“还有村口那两个钻出来的孩子，面色苍白，青气隐现。”
    “村子里有东西作祟。”任务明摆着让他来做道士，做阴阳先生，驱除村子里的魑魅魍魉，这村子必然是被邪祟纠缠，吴穹反而觉得有异常才算“正常”。
    “连草木都浸染阴气。这邪祟可不一般。”明小婉语气幽深的说道，“你……你可得小心。”
    村口浩浩荡荡的冲出来几十个壮汉和中年妇女，各自夹枪带棒的朝着吴穹所在的方位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明小婉的话让吴穹留了个心，他仔细观察这些人，一个个的似乎都面色苍白，也不知是被冻成了这样，还是真的沾染上了什么东西，肤色里透着一股子不健康的颜色。
    吴穹面沉如水，注视着眼前的村民将他围拢在村口前头。
    “你这奸夫还敢到村子里来！”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一个膀大腰圆的悍妇操着自家锄头站到了吴穹面前，双目圆睁像是要生吞了吴穹一般。
    “不想死就赶紧滚！”旁边另一个衣着单薄的黑壮汉也朝着吴穹暴喝一声，一下子点燃了激愤的群情，村民们各自挥舞自家农作工具，要冲上来推搡吴穹。
    吴穹摆了摆手朝后退了两步：“我回来不过是来看看村里的朋友，结果一进门就让各位给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实在费解的很！”
    相册里还留着村民欢送的照片，所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磨刀霍霍。”大概就是眼前的状况。
    “我都离村个把月了，这奸夫的帽子戴的冤。”吴穹面容和煦的看着众人，话里却藏着冷嘲热讽，“难道我还能遥隔千里跟村里的某人发生关系不成？我那玩意想来也不是洲际导弹，还能发射到贵村？”
    “还狡辩什么？孩子都有了！”旁边又有人呼喝起来，吴穹眉头微皱。
    这钱明走之前到底干了什么？
    孩子都有了是怎么回事？
    “再不走我们可真动手了！”有人敲打着锄头的木柄，直接欺身上来。
    汹涌群情似乎也压抑不住了，众人看着吴穹，眼睛里的怒火灼烧成了一片，似乎已经决定要将眼前的“奸夫”乱棒打死了。
    明小婉在衣服的内兜骚动，被吴穹强行按压着。
    “别动手……各位……别动手！”小路旁钻出一个身形矮小瘦弱的人来，直接拦住吴穹眼前的“刀枪剑戟”，慌乱的朝着人群摆手，“小钱老师好歹帮过咱们村的人，不能动手啊！”
    这人生的尖嘴猴腮，眼睛却恍若铜铃，他回过头来悄声看向吴穹：“钱老师……你还愣着干嘛？别进村了……小花媳妇已经死了！你赶紧回自己的大城市里去吧！”
    吴穹面皮微微颤动。
    眼前的人哀求吴穹原路返回，却没想到人群里有人抬起一脚，直接将瘦弱的阻拦者直接踹到在地。
    一声呼痛，瘦弱的阻拦者捂着自己的肚子翻滚倒地。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哂笑，踢踹的人打算给地上翻滚的阻拦者再来一脚，更有人杵着扁担朝着吴穹冲了过来。
    吴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地面上挣扎之人的手臂，硬生生将他拽了起来，随后另一只手攥住了当头落下的扁担，反手一拽，竟然让他将扁担拽到了自己手里。
    “别那么激动！”吴穹扔开扁担，朝着对方冷笑了一声。眉眼间有意无意的闪过一抹阴冷厉色，捏着扁担的人哆嗦了一下，手底下的劲力软了下来，旁边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喊杀声跟着停了。
    见多了鬼怪，对于眼前的情况，吴穹表现的云淡风轻。
    “别愣在这了，跑吧！”被吴穹救下来的阻拦者还想将吴穹推开。
    “我要是走了，那可就真得蒙受‘不白之冤’了。”吴穹朝着对方微微一笑，随后小声问道，“你刚才说小花媳妇死了是怎么回事？”
    吴穹猜测这个所谓的小花媳妇就是照片里的女人。
    对方原以为吴穹听到这个消息会呼天抢地，黯然神伤，结果对方目光冷淡的像是在询问陌生人消息一般。
    “她……”
    “她被你给害死啦！”

 第九十章 头上扣着屎盆子

    帮着吴穹阻拦村民的人叫徐侯，人生的如猴子一般矮小精瘦，尖嘴猴腮，村里人都叫他猴子。
    这猴子没爹没妈，是学校的老校长收养了他，所以他一直在下河村小学做帮工打杂，和钱明这一帮过来支教的大学生们关系不错。
    老校长满头白发，佝偻着背，明明才五十多岁，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见吴穹一进门，不住的长吁短叹。
    学校是吴穹唯一能待着的地方了，村民们见着他像是见着四害一样，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过来驱赶。
    “猴子……你先告诉我，我们走了之后，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吴穹也没上来解释这个解释那个，他自己都不清楚“钱明”之前究竟干了什么。
    “就在你走的第二天早上，有人就发现小花媳妇他家那个痨病鬼老公叫人给掐死了。”
    “更要命的是……他们发现小花媳妇有了身孕，肚子都鼓起来了。她那痨病鬼老公早就动弹不得了，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你在学校的时候，就和小花媳妇拉拉扯扯，村子里满是你们的闲言碎语，离开村子的前夜，你是不是偷偷去找小花媳妇了？”
    吴穹没法回答，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呢。不过这样的表现显然在猴子眼里就是默认了的意思，他又絮叨起来：“有人都瞧见了，你瞒不过村里人！你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小花媳妇呢！”
    “村长他们拉着小花媳妇去审问，第二天她就跳到村长家的井里头自杀了。”
    吴穹皱紧了眉头。
    “现在我护着你……”校长忽然开口，但是语气却比猴子直接的多，“就是希望你回头是岸。”
    “与人通奸是品行问题，可杀人是犯法的！你私会阿花，还掐死了她老公，这事村里人都清楚！你投案自首，进去好好改造几年就没事了。可你现在回了村里，村长那帮人打定主意弄死你的！阿花已经自杀了，你自己难道没有丝毫的悔过之意么？”老头子越说越气愤，最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猴子赶紧上前拍打着老校长的后背。
    吴穹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管钱明是真“奸夫”还是假“奸夫”，牵扯到人命了，这事情就麻烦了，而且这情节怎么听怎么像现代版的“潘金莲毒杀武大郎”，钱明成了村里人眼中的“西门庆”。
    吴穹等两人的神情恢复平静，幽幽的开口：“你们觉得我是临行前和小花媳妇偷情，顺道杀死了他老公？”
    “难道不是么？”看到吴穹事到如今还要狡辩，校长的脸上浮现出失望之极的神色。
    “他老公都半死不活了，我有必要杀死他么？退一万步……如果我真的动手杀人，不可能不处理尸体的，哪还能让人抓住把柄。”吴穹的话让眼前的两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只是……打个比方。”吴穹无奈的摆摆手。
    “两位不妨想一想，小花媳妇有了身孕，而且小腹隆起明显，这事瞒得过村里人吗？”
    “我和她若真的在一起，早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又何必把她留在村子里。”
    “或者，我只是在玩弄这位小花媳妇的感情，那也该拍拍屁股走人，让秘密烂在肚中。杀了她老公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吴穹此刻倒是有些想通了。
    钱明很有可能对那位小花媳妇是单相思。
    若两人真的是你侬我侬，这钱明最珍视的照片，就不可能只是一张背影照，连个正面都不给拍。
    猴子和老校长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吴穹，半晌没说话，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个理。
    三人对峙了许久，老校长最终只好让猴子将吴穹领到了他们支教老师之前住着的宿舍。
    狭窄的房间里铺着四张木板床，几张又硬又黑的棉絮堆在木板床上，被子也是坚硬如铁，白炽灯并非吊在房顶，而是拖拽着电线挂在了墙壁上，房间原本是杂物间，没有接电线，阴冷狭窄，猴子给吴穹倒了杯水，最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该回来的，小花媳妇死了……大家都没再想这事，你该庆幸村长没报警。”
    吴穹冲着猴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他从背包里重新掏出了那张钱明珍藏在相册最后的照片。
    灯光阴暗，他仔细的端详着照片上的人，瘦长的背影透着无助和寂寞，清冷幽寂的氛围从画面之内飘荡到了画面之外，吴穹忽然发觉捏着照片的手有点濡湿。
    白炽灯忽然就闪烁了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吴穹微微皱眉，猴子的脚步声早已远去，安静的门外忽然鼓荡着风声，院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吹倒了。
    灯光熄灭，入眼一片昏黑，吴穹不知道照片上沾染了什么。
    “猴子！我这灯泡坏了！”吴穹叫喊起来，只是门外没人应答，他无奈的掏出手机，微弱的荧光照耀下，指尖显现出一片血色。
    吴穹眉头微皱，血迹只是从眼前闪过便消失殆尽。
    “砰！”木门突然紧闭，发出闷响。
    院子里的冷风幽咽起来，吴穹拉扯着门把手。
    “吱呀……”夜色冥冥，冷风阵阵，明小婉探出头来，再次被吴穹按压了下去。
    他听到了冷风中微弱的脚步声，从院子那头缓缓靠近自己的房门，然后缓缓停住。
    手术刀的冰冷触感给吴穹带来了些许安全感，他忽然听到身后沙沙的响声。
    “刚刚有人过来了。”藏在娃娃里的明小婉终于探出了头来。
    “我知道。”
    “对方很危险！”
    “嗯。”
    “她是不是你要……解决的目标？”
    “别着急。”吴穹没有回答明小婉的问题，而是盯着木门沉默了半晌。
    院子里的冷风早已停止，房间里沾满灰尘的灯泡又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吴穹重新拿起了照片。
    照片上显现出一张惨白消瘦的脸。
    饶是他也被照片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发现又是错觉。
    吴穹发觉有人盯着自己，警觉抬头，猴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
    “村长带着他两个儿子来找你麻烦了！你快躲起来吧！”猴子胆子不大，眼前事情紧急，他说起话来声音都打颤。
    猴子说话间，门外就开始有闹哄哄的响动，土狗开始狂吠起来，手电筒的光亮也开始在学校外面晃荡。
    “现在躲恐怕来不及了，看来村里人对于我这个杀人偷妻的‘奸夫’是恨得牙根痒痒，欲除之而后快。”吴穹坦然的看着猴子，没有丝毫惧怕的感觉，院子外头一声爆响，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扛着钢筋的粗壮汉子直接将河村中心小学的老旧木门踢成了碎片。
    当先走在所有人前头的是个矮胖的老头，左右各站着两个身形健壮且长得一般凶恶的年轻人，两人神情不善，手里杵着铁棍钢筋，他们鹤立鸡群，却还一左一右的以这老头为尊，多半就是所谓的村长和他俩儿子，其他村民鱼贯而入，群情汹汹的样子，有人还带着自家的狗，狭小的院子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还没到开家长会的日子呢。”吴穹打量着眼前的这帮人。
    村长冷哼一声：“原本阿花那个贱人自杀了，这事我就当是彻底了了。没想到你这个奸夫敢回来找她！今天我们过来，就是要连你也一并收拾了，告慰徐有财的在天之灵！”
    他的两个儿子一马当先的走了过来，这下连猴子也不敢拦着，瑟缩到了一旁，吴穹脸上笑吟吟，眼睛却一直盯着村长：“你们还要来杀人不成？村子里你说了算，我却是村外的人！”
    “臭小子！在这里，我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一只大手直接抓住了吴穹的肩膀，另一边响起浑厚低沉的冷笑声。
    村长这两个儿子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一个叫徐正龙，一个叫徐正虎。说话的是哥哥徐正龙，抓住吴穹肩膀的却是弟弟徐正虎。
    藏在内兜的娃娃蠢蠢欲动，被吴穹继续按压着。
    “杀人犯法，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不过我们也没打算要把你送到牢里。”徐正龙再次冷笑，“你得先去徐有财的坟前磕一百个响头……”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大学生，你家里有钱……咱们手里捏着你杀人的秘密，磕完头谢完罪之后你得给村子里的人一点点封口费……当然，这些钱会由我父亲向乡亲们代发。”徐正龙的冷笑声不绝于耳。
    吴穹撇了撇嘴，这帮人果然不是东西。
    “磕头……赔钱……都可以。”吴穹优哉游哉的说道，他盯着徐正龙，“我只有一个问题。”
    虽然早就料想到钱明会低头，但是对方答应的这么爽快，村长和他的儿子脸上还是禁不住露出了喜色，徐正龙朝着吴穹点点头，只要他老实配合，随便怎么问都行。
    “徐阿花……是怎么死的？”
    徐正龙眉头一皱，他老爹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眼前忽然就寂静了下来。
    吴穹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壳。
    猴子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吴穹和村长一行人的对峙。
    远处传来了焦急的呼喝，打破了沉默。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光头火急火燎的冲进了院子，面色惶恐不安，整张脸煞白难看。
    “嚷嚷什么？”村长揪住对方的衣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有屁直接放！”
    对方捂着脸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看见……井里……井里往外冒着头发……”
    空气瞬间如同冰结了一般，凉意透心。

 第九十一章 怪事频发

    时间倒回几天前。
    村长的原配老婆死的早，续弦是个从悬河市某家知名夜总会洗手从良的姐妹。
    在徐阿花没有嫁到下河村之前，她是名副其实的下河村第一美女。
    村长老婆还没到更年期，但是这两日她一直都睡不好。
    背靠着窗子，冰冰凉凉的月光似乎渗透进了厚软的被子里，清冷的感觉如同一双沾着冰碴子的手在抚摸她的皮肤，竟然将在被窝里的她给直接冻醒了。
    一个哆嗦睁开眼，月色朦胧，旁边的村长打着呼噜，她心中不安的感觉逐渐发酵。
    “刺啦……刺啦……”窗外传来微弱的响动，她警觉的起身，院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安静孤寂，这不是风的声音，更不是小动物爬行的响动。
    那是指甲在硬物上划动的声音。
    她竖直耳朵，瞪大眼睛。
    声音的源头是那口已经堵死了的井。
    寒气从脊柱直冲脑门，微弱的声响带来的却是令人汗毛竖直的战栗。
    “死鬼……快起来……你快起来呀……”她哆哆嗦嗦的推搡着村长。
    “干嘛呢！”村长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老婆发疯一样的推搡自己，起身抬起手做出要打人的姿势，“打扰老子睡觉！想死是不是？”
    “井里……井里有声音……我……我听到有指甲在里面划拉的声音……是不是那个徐阿花还没死？她还想爬出来？”村长老婆整个人连着声音都一并在颤抖。
    “啪！”这次村长直接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老子打烂你的嘴？”
    “呜呜呜……”村长老婆捂着脸红着眼不敢再说话，她小声的抽噎着，下意识的缩着身子，不敢再往窗户边靠。
    村长喘着粗气，嘴里嘟囔着：“老子他妈的……”
    “刺啦……刺啦……”
    村长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他也听到了，这次村长老婆更是吓得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不敢出声。
    村长盯着窗外的水井，冷汗止不住的冒出来。
    他回想起当日，一群人守着院子，有人将他摇醒，哆哆嗦嗦的指着自家的水井，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还是他打着手电筒照到下面。
    却见徐阿花整个人在井水里漂浮着，被吓得连退好几步，捂着自己心口半晌才回过神来。
    抽干了井水，尸体却不见了，找上来的只有徐阿花的一双布鞋。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一大早村长就出去找人将水井给填了，准备叫人找人重新打口井。
    正好自己儿子手下的帮工光头老二是村里唯一懂得打井的人，也不用麻烦其他人。
    不过这打井是个技术活，忙活了好几天，直到钱明回到村子这天才真正打好，光头老二正给手底下的人结尾款。
    哗啦一声，井水忽然往外冒了出来，直接蔓延到了光头老二的脚底下，大冬天，井水丝丝沁凉，井水溢出井口可太不正常了，光头老二一阵哆嗦。
    光头老二有些慌张，伸长了脖子一瞧，顿时两腿一软，几乎吓得瘫坐在地。
    其他人发现不对，吓得连钱都不要了，拉着光头老二朝外面狂奔，跑了几十米，正遇上村长一行人找吴穹的麻烦。
    村长大儿子徐正龙听到自己手底下人满嘴胡话，直接扔下眼前的吴穹，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了过来，反手给了光头老二一个耳光，重手一下，光头差点被蒲扇大的巴掌掀得转体三百六十度。
    “妈的！杜老二你胡说八道什么？井里有头发，有你老母的头发！”徐正龙横眉竖目的瞧着捂脸不知所措的光头杜老二，大有发作之意。
    “儿子……先别打杜老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村长出手拦住了自己的大儿子，他眉头拧成了川字，先前种种遭遇让他不得不信杜老二所说。
    村长神色古怪，心中的忧惧之意渐渐发酵，徐正龙看着自己老父亲面上藏不住的慌张忙乱，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原本事件的主角吴穹，此时却成了看戏的人，村长心神不宁的样子被他看入了眼，当下就做出一副严峻肃整的表情，站在台阶之上大声呼喝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徐阿花投井自杀，现在水井里出现怪事，这说明什么？她心中有怨有冤，死后无法消解，此时井里头的怪事就是征兆。”
    吴穹一句话宛如晴天里一声大霹雳，震得院内的人群耳朵嗡嗡响，心头砰砰跳，旁边的猴子也是一脸惊诧之色。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干脆也将自己返回下河村的真实目的跟各位明说吧。”
    “首先，我和徐阿花姑娘两个人是清清白白。我回去后也不知道村子里出了什么变故。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了阿花姑娘在黑漆漆的深井里头哭喊，我朝井里一看，就瞧见她小脸惨白的跟我叫冤，说是自己被人给害死了，叫我回来同她洗刷冤屈，还她一个清白！”
    原本，吴穹和徐阿花苟合，害死徐阿花丈夫徐有财的恶行在村民们眼里都是板上钉钉事实，眼下冒出种种怪事，村民们不淡定了，哪管他事情是真是假，至少杜老二没得失心疯，村长似乎也默认怪事发生，村民们心里自然也跟着上下打鼓。
    吴穹此时又煽风点火的一说，事情变得更加玄乎了，疑惑不解，怀疑四顾，村民们交头接耳，村长大声喝止，纷纷闹闹的院子立时安静下来。
    “你说……徐阿花给你托梦？”村长原本是来敲诈的，可事情的走向实在有点诡异，现在自家出的怪事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猴子躲在门框后头瞪大眼睛瞧着吴穹，只有他知道吴穹是后来才了解到小花媳妇的情况的，吴穹在跟这帮人扯犊子，他一清二楚，平日里猴子十分畏惧村长一家，看着吴穹对峙村长，他更是心惊肉跳。
    “她……她有什么冤屈？”村长保持着神色的镇定，喉头却上下翻动，仔细瞧就能看出他的紧张。
    “这得问你啊，村长……”吴穹眯缝着眼睛，“你儿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徐阿花是怎么死的？”
    “我们不过是想让她承认和你通奸的事实罢了，熬了她两天，她自己受不了跳井了！可跟我们没关系！”说话的是徐正龙身后的一个黑壮的中年男人，“她有了身孕，这是事实，她老公叫人给害死了，这也是事实，必定有一个奸夫！即便不是小钱老师你。也有可能是别人，她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妇，最后受不了往井里一跳，也是罪有应得！”
    “谭老大说的对啊！她罪有应得！有个屁的冤屈！”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不过也有心怀畏惧的老少爷们不肯张嘴，只是疑惑的看着村长。
    “我看……不止是逼着她承认和我之间的‘奸情’这么简单吧。”吴穹饶有深意的瞧着村长。
    吴穹抬起手，轻轻托举着按压他肩膀的村长二儿子徐正虎的手，这个傻大个没有他哥哥精明强干，气力身形倒是远远超过了他哥哥，只是他此时茫然，也没再使劲，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老爹。
    跟之前老爹说的安排，似乎不一样。
    吴穹的话，别人听不出什么名堂，到了村长耳朵里，似乎成了诛心之言。
    “也许我们是弄错了……”村长没有直面吴穹的质问，面色飘忽的说了句话，也没人能瞧出他脸上有什么悔过之意，“今日……今日先就这样吧……小花媳妇既然有怨气不散，我们想办法平了这怨气才是，我会抽时间将整件事好好的调查清楚，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正气凛然，只是村长语气虚浮，怎么都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不过吴穹懒得管这帮人怎么样，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那就麻烦村长好好调查。”吴穹静静的盯着村长。
    村长没吃着羊肉反倒惹得一身骚，不过吴穹既然给了他台阶下，他也只得拉着自家人和过来助阵的村名各自散去。
    “村长……有问题。”藏在内兜的娃娃发出明小婉的声音，她知道吴穹心明眼亮，但还是忍不住偷偷提醒道。
    “我知道他有问题。”
    相当一部分村民只是单纯的想驱赶惩罚吴穹，而村长带着人马过来，却是抱着敲诈的心思，要说村长一家没问题，那才有鬼。不过眼下村长多半是不敢再骚扰吴穹了。
    “小钱老师……你……你真的梦见了……小花媳妇么？”旁边的猴子目光湛湛，声音有些哆嗦。
    “那是骗村长他们的。”吴穹朝着猴子摆摆手。
    猴子舒缓了半口气，朝着吴穹没好气的笑了笑。
    “不过……”吴穹话锋一转，抬手指了指眼前的木门，眼神幽微，“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房间里的灯泡忽然就黯淡下来，然后就灭了，外边没来由起了一阵冷风，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推着门，砰地一声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我慌忙走出来，听到无人的院子里有脚步声，那声音一点点靠近，就像是阿花走在我身后，我猛地回头，这门板上忽然就渗血，冒出来几个血字。”
    猴子差点没站稳，打着摆子扶着门，强颜欢笑的看着吴穹：“你肯定是逗、逗、逗我的吧？”
    “是真的。”吴穹眼神诡谲的看着猴子，随后闪身进了房间，哐当一声关紧了门。
    留下猴子一人在阴冷寒风中瑟瑟发抖。

 第九十二章 色之恶鬼

    吴穹让猴子带路，他连夜去徐阿花的家中一趟。
    从钱明的手机中，吴穹大致厘清了钱明在徐阿花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这个支教大学生确实对徐阿花抱有特殊的感情，这一点从他和自己同学的聊天记录中可以得知，那些和他一起支教的人每天都在班群里调侃钱明，不过双方并没有实际的进展，只是钱明的单相思。
    徐阿花经常给学校免费送菜，所以支教的学生们对她都有些好感，因为钱明带队的缘故，他和徐阿花的接触也频繁一些。
    不过村里人对徐阿花的态度就不怎么友善了。
    吴穹一边走和猴子一边闲扯，有意无意的套出了村民们对徐阿花这个漂亮村姑的态度。
    女人憎恶，男人垂涎，徐阿花也有意无意的和村子里的人疏远，她在村子里过的并不好。
    而最关键的一点，从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可以得知，当晚钱明去到徐阿花家，并不是单纯的道别，而是代表所有支教学生，为徐阿花送一些补贴家用的钱财，当然，名义上也是为了报答她几个月来无偿的为学校提供新鲜蔬菜。
    只不过这件事瞒过了学校里的猴子和校长，只有支教学生们和徐阿花知道而已。
    但在村民们眼中却以为两人是在私会。
    徐有财的房子在村子最西边的田垄附近，四周没有比邻的人家，一栋破败土砖房突兀而孤寂的出现在眼前，冷风灌进了破碎的窗户里头，无人的黑暗房间发出细碎的响动，吴穹回头，不远处的几户村民家中还亮着灯，他注意到那些村民幽幽的从房门探出头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自己这个方向。
    猴子不敢进去，冷风掀起他单薄的衣裳，他宁愿在无人的小路上搓手，也不愿在上前一步。
    吴穹倒没有强迫猴子跟过来，反正地方找到了，该问的东西也问到了。
    红漆刷过的木门上还贴着财神爷，两旁的对联因为雨打风吹的缘故，有些泛白破碎，吴穹轻轻触碰着粗糙的门板。
    却突然发现门后有东西。
    吴穹瞪大眼睛，他瞧见门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荡，随后慢慢靠过来。
    一只眼睛透过狭小的缝隙，直勾勾的盯着门外的人。
    吴穹勉力一推，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那只眼睛也消失不见，屋子的前堂有些狭窄，一张大红桌子上摆着香案，上面还挂着两张老人的黑白照，吴穹打开手电筒，刺眼的光线钻进了阴冷的前堂，各式农具整齐的码放在两旁，锄头，斧头，镰刀。
    房子有许多日没住人了，却出乎意料的干净，干净到连挂在墙上的遗像，都瞧不见灰尘遮盖的痕迹。
    如果不是吴穹已经知道屋子的男女主人都已身死，吴穹还以为这里刚刚被人打扫过。
    卧室里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不仅如此，房间里还泛着一股恬淡的茉莉花香遮盖了原本的药味，推开卧室的窗子，一大片菜地被竹篾和塑料薄膜拢着，只是原本青翠欲滴的菜叶子因为没人打理的缘故，已经彻底蔫黄。
    木雕床上的被子微微掀起一个角，房间里微弱的药味就是从这个位置散发出来。
    书桌摆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吴穹注意到两样东西，账本和硬壳笔记本。
    账本上写着的都是徐阿花一日的收入支出，她主要靠着卖菜来补贴家用。
    徐阿花是个生活极有规律的女人，做事也极为有条理，硬壳笔记本的内容是她的“日程表”和“备忘录”，上面不仅详细记录着她每天的日程，还写着她的“近期规划。”
    什么时间段做什么，划分的清清楚楚，九点睡觉，凌晨四点就起来砍柴摘菜，六点之前必须到镇子上摆好菜摊，十点之前必须回来，没有一天不是如此。
    徐阿花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媳妇。
    备忘录上最后的规划内容是她的出行计划。
    在收到了支教大学生们的一点心意之后，她原本打算用这笔钱带着自家老公去悬河市第一人民医院看诊的，可是后面发生的事，不仅打乱了她的算盘，更彻底毁灭了她的一切。
    最后到达厨房，也就是猴子所说的“案发现场”。
    只有这里很杂乱。
    厨房里外的门窗都开着。
    按照猴子的说法，村里人见到徐有财家大门洞开又不见人走动，起了疑心过来一瞧，发现小花媳妇正躺在柴堆里睡觉，她老公徐有财趴在厨房门口，目眦欲裂，面皮紫涨，脖颈处的掐痕触目惊心。
    在徐家转了一圈，吴穹对于徐有财的死有了些想法，最后还是决定将猴子叫了进来。
    “徐阿花当时躺在哪个位置？”吴穹转头看向浑身不自在的猴子。
    猴子的喉结上下抖动着，整个人眯着眼睛恨不得钻到柴火灶里头去，手指打颤的指向了靠近灶台的柴堆位置，这一根根木柴有粗有细，各自都有被劈砍处理过的痕迹。
    柴堆位置的柴火大半被劈砍干净，剩下尚未处理的粗枝凌乱的码放着，透过黝黑木柴之间的空隙，吴穹发现了一抹异常的亮色。
    那是一只苍白的手。
    手电筒晃荡过去，冰冷白皙的手消失不见，缝隙里藏着反光的物件。
    吴穹直接将手伸进了柴堆，一阵翻动，竟然掏出来一把黑黢黢的刀刃。
    徐阿花的柴刀，藏在了柴堆底下。
    吴穹将柴刀捏在手里，猴子愣头愣脑的瞧着吴穹，不知何故。
    他让猴子推开门，从厨房张望四周，水田萦绕徐有财家的屋子，穿过纵横的泥泞小路，远处稀疏的林子被浓重的夜色包裹着，在厨房外边的窗户缝隙里，吴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白色的香灰。
    与此同时，村长家宅的某处，一只满是老茧的手，哆哆嗦嗦的将窗户推开，从外面伸进来一根粗长怪异的黑香，白烟从点燃的香头上飘散出来，消失在黑暗中。
    屋内床上的人睡的更熟，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
    窗户外的人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怪香，悄悄的伸进脑袋来，露出一张肥胖而老迈的脸。
    村长吞咽着口水，轻轻抬起窗框，蹑手蹑脚的爬到了床上。
    村长的呼吸变得剧烈而急促了起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刺……刺啦……”
    到了关键一步的时刻，那要命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村长只觉得汗毛倒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那口已经彻彻底底让砂石水泥封死了的井，仍然在不停的发出奇怪的声响。
    到底是谁在搞鬼？
    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忽然间，一只冰冷濡湿的手抓住了他的臂膀。
    猛地一惊，回头便看到已经被自己迷晕的人，忽然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瞧着自己，这张脸却不是自己相熟的脸。
    徐阿花！
    “啊——”村长大声哀嚎起来，他如同仓皇的老猴子一般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肥硕的老头裸着身发了疯一般在院子里奔跑嚎叫。
    寂静夜色被打破，幽暗的院子里，村长如同乱窜嚎叫的肥肉团子，那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第九十三章 井底下的东西

    “这这这……”猴子一脸茫然的看着吴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倒是弄清楚了一些东西。”吴穹似在回答猴子，又像在自言自语，“不过眼下有一处不好解释的异常情况。”
    徐阿花的孕怀的相当诡异。
    若是此前就有人侵犯过她，导致珠胎暗结，那么以徐阿花表现出来的贞烈拼命的性格，这事早就闹开了，再说，村子里的人也不是瞎子，肚子胀大了怎么没早一点瞧出来。
    若是当晚被人侵犯，第二日就大了肚子，这更加难以解释了。
    十月怀胎一朝产子，小腹明显隆起，那至少是养胎三四个月之后的结果。
    不对。吴穹皱了皱眉，自己的思路想当然了。
    小腹隆起就一定是怀孕么？
    万一徐阿花根本就没有怀孕呢？
    “你的思考还需要再深入些……再深入些……”沙哑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在耳畔回响，吴穹盯着冥冥的夜色，眼神幽微。
    回到学校，吴穹迅速入睡。
    眼前的景象由黑暗转向朦胧，临近黄昏的时刻，雾气在粗陋的土砖房旁边打转，吴穹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控制身体的行动。凝滞一般的站立在雾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转动眼珠子。
    长发披肩的背影穿着单薄的衣裳，背对着吴穹的视线。
    “是你吗……”朦朦胧胧的雾中传来凄切低迷的声音，吴穹微微皱眉。
    这是在梦中，毫无疑问。
    雾气在眼前消散又聚拢，女人的长发起伏飘动，如同柳絮迎风。
    和照片里那一幕画面一模一样，吴穹警觉起来，空气中荡漾着微不可查的血腥味，雾气也一点点的蔓延开，分散开，如同朦胧模糊的手足，攀附着地面，朝着吴穹靠拢。
    “我等你……很久了……”
    冰冷雾气打在吴穹的脸上，视线受阻，眼前的背影倏忽一下，消失不见，溶於雾中。
    一只冰冷苍白的手，从茫茫然的一片白雾里伸将出来，轻轻的托举住吴穹的脸，亦或者说是“钱明”的脸。
    雾气散去，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呈现在吴穹眼前，她的眼中荡漾着血色，已经看不清楚眼白眼黑，双目里似乎流淌着血海，妖异而瑰丽。
    血泪滴落。
    她轻轻的叹息一声。
    然后消失在冰冷的雾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吴穹满身冷汗的从睡梦中醒过来。
    梦境往往是现实的映射，亦或是某种预兆的体现。
    他觉得这个梦来的蹊跷，擦拭着额头间的冷汗，手机上显示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吴穹正准备继续安睡，忽然之间听到门外传来细碎的响动，是木门开合的吱呀声。
    吴穹推开窗子，院子过道的尽头，是校长的房间，里边算是“宿舍”和“办公室”的“二合一套间”，猴子和校长都睡在里边，开门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没有人从院子里走出去，那肯定是有人从外边回到屋子里。
    凌晨四点半才回屋。吴穹皱了皱眉，他顺着过道走到校长睡觉的屋子门前。
    他没有推门而入，木门那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房间里同样有人站在门前，吴穹甚至能察觉到对方正透过门缝瞧着自己，门板传来轻微的被挤压的声音。
    透过门缝，吴穹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刺鼻的味道。
    酒味。
    吴穹甚至听到微弱的酒嗝声，对方似乎迅速的捂住了嘴巴。
    “叔……你干啥呢？”房间里响起呼唤声，木门那头战战兢兢的窥视者似乎有些手忙脚乱。
    “有……有贼。”老校长小心翼翼的捂着自己酒气熏天的嘴巴，拍打着房门。
    “您又胡说了。咱们这破地方，贼来了铁定走空，能偷啥？难不成还能把桌椅书本偷回去当柴烧不成，赶紧睡觉吧您呐！”猴子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踏着拖鞋迅速下床，拉开老校长，用力朝着木门一推。
    门外夜色寂寥，空无一人。
    猴子在过道来回张望，他也嗅到了空气中刺鼻的酒味。
    他“啧”了一声，望着佝偻着背钻进床的老校长，猴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吴穹端坐在房间里正继续翻看着“钱明”遗留下来的物件，查找和徐阿花有关的线索，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猴子一脸忧虑焦急。
    “出事了？”吴穹神色平静的看着急切不耐的猴子。
    猴子小心翼翼的点头道：“昨晚……村长家似乎闹鬼了，现在村长跟发了疯一样，一定要把井里的小花媳妇找出来，这会村子里的人全跑村长家看热闹去了。”
    人确实是很有意思的动物，对邪秽之物畏惧如虎，却对热闹趋之若鹜，两种矛盾凑在一起，却又天然的谐和。
    猴子知道“小钱老师”是来查找小花媳妇自杀的真相的，村长家这事闹起来，他第一时间就过来通知了，对于吴穹来说，这还真是个非凑不可的热闹。
    村长家的屋子是白砖红瓦的三层小洋房，在村子的最里边。出村的路，就是从他家门口修起的，那是一条宽敞泥泞的大路，一直延伸到通往镇子的水泥路上。
    现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原本被水泥封堵住的水井被挖开，井口周围堆满碎裂的混凝土块和涌流的烂泥，水泵将剩下的井水抽干排空，底下的人一铲子一铲子的挖开井底的烂泥，井水止不住的泉涌而出，哪里能找见尸体。
    “爹呀……”村长的大儿子徐正龙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神经紧绷的父亲，“咱们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呀，当时就没找着徐阿花的尸体，现在就更没可能了。”
    村长神情古怪，整个人脸色惨白，像是遭遇了极大的惊吓，吴穹将对方的表情看在眼里，缓缓推开人群。
    村子里的人知道吴穹和已死的徐阿花不清不楚，如同躲避瘟神一般的为吴穹让开了一条道，倒是给他省了不少推搡人群的气力。
    “村长，这井底下真的没东西，你就是把井底挖穿，咱们也找不见小花媳妇……”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同时间，井底挥舞铲子的声音也停住了。
    “我每天晚上都听到井里有奇怪的声音，这难道是假的？”村长横眉竖目，冲着对讲机狠狠的喝骂道，“给老子挖！挖不出人来，你也别上来啦！”
    “爹呀……你就是太累了……”徐正龙拉着自己的老爹，他觉得整件事情莫名其妙，村子里的人见了笑话，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在拗什么，非得坚持挖一具尸体出来。
    诡异的冷风在敞阔的院子里来回吹拂，吴穹扫视着院子里的环境，视线和看热闹的众人错开。
    “老大……”徐正龙漂亮的小继母拉扯着他的手臂，颤抖着低声说道，“你就别管你爹了。我……我也听见了……”
    “吓人的紧呢……”话音一落，她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哆嗦。
    “那天你们就不该把小花媳妇关到咱们这个院子里来……”
    徐正龙怔了怔，他盯着眼前的旧水井，露出些许惊异的颜色，随后神色阴厉的瞪了自己这个漂亮继母一眼。
    “有你说话的份么？”徐正龙压低声音，语气却狠厉非常，小继母也不再说话。
    “哎呀……唉唉唉……哎呀！”对讲机里忽然传来杜老二等人的惨叫声。
    “血……血……血呀！”杜老二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村长和徐正龙神情紧张的对视一眼。
    “啊——”一声惨叫，两人急急忙忙的低头朝着井底下看了过去，原本在底下照明的灯光不知怎么的熄灭了，手电筒照射下去，杜老二捂着自己的脚躺倒在狭窄泥泞的井底，原本涌流的泉水染上了一层鲜艳的血色，一点点的漫过他的身体，被污泥浸染的衣裳，又染上了一层骇人的血色，旁边的人瞪大眼睛瞧着痛苦呻//吟的杜老二不知所措。
    鲜红的泉水涌流出来，水泵却突然停止了工作。
    “快把人拉上来！”徐正龙当机立断。
    鲜红的井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了起来，跟着杜老二的人拖拽着惨叫不停的杜老二，被上边的人一点点的拽了上去。
    “哗啦哗啦哗啦……”井水不停的涌流，跟随着不断上升到井口的两人，在众人使尽全力将井底下的人拖拽出来的时刻，沾染血色的井水也顺着井口涌流蔓延了出来。
    “大家先后退！”徐正龙推开其他人，井口上涌的井水如同沸汤一般涌动不停，徐正龙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井底，却发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似乎跟着涌流的水被冲力给推了上来。
    杜老二的惨叫声吓得众人后退连连，老村长更是脸色惨白。
    徐正龙眼疾手快，他沉下胆子，伸手就将井底冒出来的东西抓在手中。
    那是半截脚掌。
    淋漓的鲜血顺着杜老二的指缝流淌出来，剧烈的疼痛让杜老二除了惨叫便是发抖，徐正龙掀开他的手，脚掌的伤口整齐光滑，白骨森森可见，跟随着杜老二一起下井的同伴噗通一声跪倒下来。
    “龙……龙哥……我不是有意铲了杜二哥的脚……底下……底下有东西……我被吓昏了头。”
    “底下真的在冒血……汪汪的冒血……”
    听到这句话的人，脸色不约而同的灰暗下来。

 第九十四章 秘密

    摸约七八个村子里的男人朝着徐正龙和村长的方位靠拢过来，围在院子一角，隔周围村民有些距离。
    其中一个黑壮的汉子向徐正龙附耳道：“今天这事太过邪乎了，龙哥，要不咱们……请个师傅过来处理处理？”
    徐正龙皱着眉头没有接话，村长也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没吭声。
    “小花媳妇这事，咱们几个都有份，她要是来找麻烦，难道还能把你们全杀光不成？”一旁沉默寡言了许久的徐家老二徐正虎扯着大粗嗓门直接呼喊道。
    眼前的气氛沉闷诡异至极，他也像是憋了许久，要喊上两句纾解闷气。
    “村子里这么多人都在呢，阳气火气旺得很，一个死了的小娘们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真是……没种！谭老大，你裤裆里是不是少了根玩意，嗯？”
    身形壮硕皮肤黝黑的谭老大没吭声，都知道村长家老二是个铁憨子，惹不得顶不起，他懒得自找没趣。
    “你给老子闭嘴！”徐正龙回头狠狠剜了自己弟弟一眼，又扫了一眼不远处围观的村民，“你是生怕咱们做的那点事别人不知道么？”
    “眼下么……还没到请师傅的地步。”徐正龙沉吟半晌，给谭老大回了句话，“你先找人把杜老二抬出去治脚。”
    “这井也别反复折腾了，彻底堵死算逑！”
    在众人被村长家发生的“热闹事”吓得提心吊胆，不得安宁的时候，吴穹却绕到了院子另一头，因为他发现了窗户底下的……
    香灰。
    指甲盖轻轻的挑起一缕灰白，这味道和吴穹在徐有财家厨房的窗台旁边找到的香灰一模一样。
    这东西的残渣比一般的香灰要沉，还散发着微弱的腥臭味，很好辨别。
    抬起头，窗户另一边，一张苍白无血色的消瘦面庞正双眼无神的盯着搜寻香灰的吴穹。
    即便是“身经百战”，原本幽暗无人的窗口突然钻出来一个人影，吴穹还是吓得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对视之间，对方有些紧张的别过头去，匆忙后退，拉下百叶窗帘。
    此刻杜老二的惨叫声传来，吴穹兴趣寥寥的回望了一眼被铲断了脚的杜老二一眼，注意到村里人都没有注意自己这个方向，反倒是对房中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对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吴穹竟然敢直接推门而入。
    “你……你做什么？”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瘦高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自己房中，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钱明在村子里至少支教了三个多月，对方竟然不认识他，着实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右侧床头柜上放置着结婚照，照片上徐正龙一脸得意的搂着自己的新娘子，而新娘子脸上却没有多少幸福美满的味道，笑容里藏着说不出的苦涩。
    空气中荡漾着微弱的中药味道，吴穹的嗅觉很敏锐。
    “你好……”吴穹朝着对方礼貌点头，未经允许的闯入实在是多有冒犯，所以他没有大喇喇的随意就坐，而是拘束的站在门口，阻挡着门外的阳光，投射出大片阴影。
    “我是来……找凶手的。”吴穹面露微笑，用淡然的语气里藏着的却是刀子般锐利的话语，直接了当的戳了过去，徐正龙的妻子整个人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开个玩笑罢了……”吴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像你这样的病人，更需要放松心情。”
    一说到“病”，她的神情变得更加紧张。
    “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请你出去！”紧张中透露出焦虑，焦虑中又带着惶惶不安的感觉，她薄薄的面皮遮掩不住内心情绪的波动，无力的呼喊根本不足以将吴穹驱赶出去。
    “我丈夫就在外面！”她眼见自己的劝阻无效，便开始威吓起来。
    原本藏匿在吴穹胸前的娃娃，忽然悄声的朝着吴穹说了一句话。
    神情平静的吴穹瞬间露出了无比玩味的笑容
    “嘘……”吴穹懒得同她纠缠，“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请你小点声。”
    “秘密”二字仿佛是种魔咒，徐正龙妻子脸上原本焦躁抗拒的表情，瞬间就收敛垮塌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力一般瘫坐回了椅子上。
    “这房间里可远不止你我二人。”吴穹戏谑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女人。
    “我问你答。”吴穹用高分贝的音调让她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徐正龙的妻子神情惶恐不安，眼神闪烁的看着吴穹。
    “关于小花媳妇的死，你知道什么？”吴穹直接了当的问道。
    徐正龙的妻子皱了皱眉头，随后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那日他们要审问小花媳妇，院子腾了出来……我和我婆婆住到镇子上去了，小花媳妇死了的消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气息虚浮的回答道。
    吴穹点点头，
    “我再问一个问题。”
    “你公公是不是很好色？”吴穹的神情有些诡异。
    女人的脸色由青转白，变得十分难看。
    “啊……不好意思……问这种问题实在是太失礼了！”吴穹并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女人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人，禁不住讶异后退，吴穹没有回头，只觉得一阵阴影从背后笼罩住了自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光从这低沉的声音之中就能听出对方压抑着怒火，吴穹慢慢悠悠的转身，徐正龙怒目圆睁。
    “追查凶手。”面对眼前的凶神恶煞，吴穹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反倒觉得对方可笑至极。
    徐正龙一把揪住吴穹的衣领，眼见对方朝着自己露出哂笑，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的，直接打了吴穹一拳。
    不管是吴穹本人还是钱明的身体，都挺消瘦的，这醋钵大拳头落在脸上，当即就砸了吴穹个鼻青脸肿，身后的女人尖叫起来，周围的人立马聚拢过来。
    “这小子怎么还在这？”谭老大看着吴穹，眼神透着紧张。
    在村里人看来，“钱明”和小花媳妇不清不楚，再加上“钱明”说小花媳妇托梦让他过来查找真相，总让人觉得事情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说不定，连小花媳妇的鬼魂都是这小子唤醒的，一干人的眼神越发紧张，谭老大忍不住拉扯起徐正龙。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一直留在这里打着什么主意，但是龙哥，咱先别轻举妄动。”谭老大小声说道。
    吴穹吐出一口血水，扬起肿胀的嘴角，脸上笑意不改。
    “小花媳妇自己投井的……哪有什么凶手？别他妈胡说八道！”谭老大指着吴穹呵斥几声，却也没敢有进一步的举动，徐正龙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拳头捏的发白。
    “你该朝我这里再来一拳，好让我对称些。”吴穹拍打着剩下半边白净的脸颊，露出欠揍的表情，沙哑的笑声在吴穹耳畔回荡。
    “有意思……”
    徐正龙不是个忍耐的主，他直接挣脱束缚，试图再次抓住吴穹给他来个“对称补正”，原本神情戏谑的吴穹忽然露出冷厉的眼神，他抢先一步抓住对方的手腕。
    续命之手发动。
    和阴罗碧血果同源的诡异力量操纵着生命力的交替轮换。
    在手腕被捉住的一瞬，徐正龙忽然觉得脚底一轻，身体里的气力不受控制的涌流了出去，整个人瞬间呼吸困难，视线也跟着模糊，更诡异的是，原本“钱明”被砸肿了的脸颊，一点点的回复白净。
    不过吴穹有意识的放慢了恢复，看起来没这么明显。
    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吴穹施展了什么高明的擒拿手段，抓住徐正龙的手腕一拉一提，膀大腰圆的汉子直接被瘦长的手拖拽到一旁，如同木偶一般使不上力气，吴穹再顺势一脚，将对方一脚踢到屋外的水沟里头。
    “啊……”在外头围观的人惊呼出声。
    论打架斗殴，整个下河村，徐正龙要排第二，没人排第一。
    就这么个莽汉，竟然轻松的被小钱老师一招收拾。
    众人纷纷后退半步，看向吴穹的眼神已经由紧张变成了恐惧。
    “你得补补钙了，一把年纪了站都站不稳是怎么回事？”吴穹真诚的看向徐正龙，对方脸色憋红，怒目圆瞪。
    “你小子有种！”
    吴穹默不作声，有意无意的回望了房中的女人一眼。
    转身离去，徐正龙吃了个亏，却不敢继续动手，他盯着吴穹的背影，只觉得对方邪门的要命。
    “龙哥……刚刚怎么回事？”谭老大着急忙慌的上前搭手，徐正龙神色阴沉如铁，一声不吭的站了起来。
    “那小子只怕是让鬼给上身了。”他瓮声翁气的说着，身旁的人听得是悚然而惊。
    “先不管这小子。”徐正龙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灰，“咱们今天先把这口井还有那口新井全部堵上，天黑之前必须得干完。”
    走在路上，藏在娃娃之中的明小婉忍不住冒出头来。
    “你……你就这么走了？”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我以为你要大发神威，将手术刀别在对方脖子上逼迫他招供呢。”
    “在这里招供毫无意义。”吴穹神情冰冷的说道。
    “那……什么有意义？”
    吴穹没有说话，手中那柄一体式的旧手术刀，闪烁着熠熠的光亮。
    他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村长家那栋三层小洋楼。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日薄西山，村长家的堵井工程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夜色临近，一群人看着堵死井口，稍微安心了些，收工散场的时刻，谁也没留心注意到。
    一缕淡粉色的井水，顺着已经堵死的缝隙，再次朝着某个方位涌流了出来。
    在泥泞的路上，浮现出人的湿脚印。

 第九十五章 死怨缠身

    韩大头是徐正龙的铁杆弟兄，也是跟着他干活的帮工。
    填完了村长家的两口井，徐正龙做东，开车请他们到镇上吃了一顿，韩大头酒足饭饱，面色红润洋洋得意的回到了家。
    “婆娘！婆娘！给老子打盆洗脚水来！快点！”他在门口便开始大声呼喊，只是大门空荡荡的开着，里边黑洞洞一片，幽暗深沉，没人应声。
    “妈的！”韩大头摸着自己的大脑袋，满嘴酒气的骂道，“这粗手粗脚的败家玩意上哪去了？”
    “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韩大头自己走到屋里，迈进门阶，一阵阴冷风直接从后脑勺上掀起，光秃秃的脑袋一阵凉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按开电灯，堂屋正墙面上他父母的黑白遗像瞪大眼睛，眼神冰冷的瞧着他，喝醉了酒的韩大头指着遗像冷笑一声：“瞧什么？瞧再多，过年也不会多两张钱纸！”
    韩大头骂骂咧咧的走到厨房门口，忽然瞧见厨房后门毫无征兆的闪过一道人影，白花花的人影拖得老长，似人非人的样子吓得他酒也醒了不少，揉了揉眼睛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低下脑袋，忽然发现厨房的水泥地上一路延伸出去一排光着脚踩出的湿脚印。
    脚印一直通向门后头。
    韩大头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这该是自家婆娘的脚印吧……大冬天的不穿鞋，非冻死这败家玩意不可。
    韩大头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自家后院是封闭的，一张石台桌，一块菜地，一口水井，孤零零空荡荡，全无旁人。
    喝酒喝出幻觉来了？！
    韩大头摸索着脑袋想道。
    再回头，厨房里边的湿脚印又不见了，韩大头拍着自己的胸脯，长长舒了口气。
    自家煤炉子还旺着，不知道婆娘死哪去了，他想着赶紧烧水泡脚，便提着烧水壶到了阴冷的井边，哆哆嗦嗦的捏着手摇泵的把手使劲压。
    诡异的是，不管他怎么使劲，水泵没有抽出一滴水。
    没水啦？不可能啊。
    韩大头望着自家的井盖，抑制住想要打开看看的冲动。
    明天……明天叫人过来看看……
    韩大头如是想到，今晚自己家里的这些事一阵阵的，他心神不宁的很。
    这死婆娘咋还不回呢？他看着越发深沉的天色，感受着越发阴冷的温度，内心深处的恐惧止不住蔓延。
    “哎呀！你回来啦……”屋堂传来自家婆娘呼喊的声音，韩大头被吓了一跳。
    “死婆娘，喊什么呢！把老子吓了一跳。”不过老婆回家了，韩大头的心神算是稍稍安定了些，“井里没水啦，去给老子弄点水来洗脚。”
    “我在摘菜，你自己舀点水呗……旁边水缸里还有呢。”
    水缸？
    韩大头回过神来，他基本上不上厨房和后院，回家只负责吃饭睡觉，都忘了自家有口水缸了。
    骂骂咧咧的转过头，看到了安静摆放在门后头的大水缸，无奈的拄着水瓢走了过去。
    水缸里果然有水，韩大头咧嘴一笑，赶紧舀了一瓢。
    忽然间，他发现水缸的底下似乎有个硕大的缺口。
    他猛地回想起来，三个月前，自家闹老鼠，自己跑到厨房里捉老鼠，把水缸砸坏了，水缸底下一个大破洞。
    那这水缸怎么还能盛水？
    韩大头瞪大眼睛。
    他看到舀水的瓢里忽然映出了一张人脸。
    苍白消瘦的面庞，绝望的瞪大着自己无声的眼睛，血丝在眼珠子里一点点的蔓延开来，连透明纯净的水都染上了一层红色，韩大头恐惧的大叫起来，猛地扔掉了手上的水瓢。
    “哗啦……”一团惨白的影子从水缸里钻了出来，黑色的长发湿哒哒的弥盖着她赤果的身体，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抓住韩大头目眦欲裂，惊恐欲绝的大脑袋。
    “噗通……”黑暗中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惨叫声戛然而止。
    韩大头的老婆回来的时候，发现厨房里一滩水，感觉不对劲的她朝着破水缸的方位一瞧，登时吓得三魂七魄各自升天。
    韩大头蜷着身子，整个人浸的透湿，身形浮肿的躺在水缸里，瞪大眼睛，面容极度扭曲，早已死去多时。
    ……
    此刻韩大头家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徐正龙领着那帮同行的人，面色阴沉的盯着韩大头盖着白布的尸体，任由他老婆哭哭啼啼。
    “吵什么？哭什么？我看就是你把自己老公害死了！”徐家老二又开始大嗓门的嚎起来。
    “闭嘴！”徐正龙再次剜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他俯下身子。
    “你说……他真是在破水缸里淹死的？”徐正龙狐疑的看着韩大头的媳妇。
    众人提心吊胆的一同投过视线，韩大头的老婆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她已经害怕的不敢回答，但这足够说明一切。
    徐正龙眯缝着眼睛，转头朝着自己弟弟徐正虎面色整肃的说道：“你把爹，小妈还有嫂子送到镇上去住，这两日都不要回来。”
    徐正虎一脸不解，他什么都不懂，不过他不敢违逆兄长的命令，瓮声瓮气的点头离开。
    “你之前说要请师傅，是打算请哪座山的师傅？”将家人安排妥当，徐正龙神情默然的看向谭老大。
    “眼下……眼下这么凶险。”谭老大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我看也别请什么师傅了，你就住在镇上，远离祸端一了百了。”
    “鬼扯！我们家祖宅镇着大风水，不能搬，老徐家离了下河村，就是游鱼离了水，别他妈给我扯没用的，你直说请哪里的师傅？要多少香火钱？”
    两人正掰扯，忽然间，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啊啊啊！”一个身形瘦小，衣着单薄的年轻男人，一瘸一拐的在人群里朝着韩大头的尸体指指点点，时不时的发出怪叫声。
    “小花媳妇回来啦！她回来啦！”声嘶力竭的嚎叫几近破音，年轻男人瞪大眼睛，表情扭曲的看着尸体，随后眼神游移的在谭老大和徐正龙几人间来回扫视。
    “你们……一个个的……都逃不脱……”年轻男人眼睛里既藏着恐惧，又带着兴奋，看起来神经十分不正常。
    “哪个人把这条疯狗放出来的？”徐正龙眼神阴鸷，谭老大抢先一步下去揪住了年轻人。
    几个大嘴巴子扇下去，年轻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周围的人又惊又惧的让开了一条道。
    “他就是个疯子，你跟他这么计较干啥？”旁边有人劝诫着谭老大。
    “疯子就该关在笼子里。”谭老大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徐正龙的，后者冷哼一声，谭老大才把被扇得半死不活的年轻人扔下来。
    村里人把年轻人拖了出去。
    “都把小花媳妇当做d妇y娃，只有这徐又贵还亲热的叫着表嫂，我看他可没疯，他色心大着呢。”谭老大冷眼瞧着被拖出去的疯子徐又贵，不屑的吐了口唾沫。
    只是在场之人回味着疯子叫嚣着的风言风语，却又脊背发凉。
    黑暗中，一双默默注视众人的眼睛，飘然离去。
    亏心事做多了，自然要怕鬼叫门。
    老村长对这鬼叫门的事更是畏惧如虎，他一听到韩大头死了，当即吓得瘫软在床。
    不过凡事福祸相依，他吓软了腿，却也得了儿媳妇和老婆一起来伺候的好处，一个给他盖毛毯，一个给他煮药汤。
    他躺在床上，腆着肥脸，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一旁站立不安的儿媳妇。
    “爹……您在这歇会，我去厨房看看婆婆的药煮的怎么样了。”儿媳妇捏着自己的手，低着头不敢看村长，软声软气的准备离开。
    “唉……我又没病。”老村长肥脸盈盈的瞧着自己的媳妇，嘴上心里都喜开了花，“你凑近些，让我好好瞧瞧。”
    儿媳妇怔了怔，没敢动弹，老村长盯着对方白皙的脖颈吞了吞口水：“这孩子……听话过来……”
    “你身上咋一股子药味？病啦？我跟赤脚医生周癞痢学过一阵中医，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老村长笑嘻嘻的瞧着自己的儿媳妇，后者忸怩畏惧的看着老村长，十分不情愿的靠近了过来。
    “哎呀……”他朝着儿媳妇深吸了一口气，“药味里还藏着桂花味的甜香……”
    老村长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着儿媳妇，恨不得将自己眼珠子都瞪出来。
    脚步声微微响起，老村长估摸着自己老婆来了，咳嗽着松开手。
    “没……没什么问题……”
    风声渐紧，脚步声停驻在门外，却没人推门而入。
    阴冷空气透过紧闭窗子的缝隙撩动着徐正龙媳妇的发丝，她微微的抖了抖，老村长发觉了一丝不对劲，眼前之人身上突然泛起霜样寒气，丝丝渗入，砭肌入骨。
    原本柔弱娇俏的脸，忽然换了一层模样，面色苍白如血，神情冷硬似冰，她睁大眼睛，瞳孔瞬间扩散开来，化作一汪诡异的黑色。
    老村长张口结舌，登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门外忽然响起轻佻的人声。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吴穹推门而入，神情悠哉的站在黑暗中。
    老村长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有一股热流，从裤裆里开闸而出。

 第九十六章 井中恶灵

    “你你你……小小小……小花媳妇……”大概是被吓过头了，老村长指着自己被附身的儿媳妇和吴穹半天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井……井不是已经堵上了么？你……”
    明小婉附在徐正龙媳妇的身上，一动不动，吴穹本来也没打算让她妄动。
    让这个老色鬼脑补就行了。
    吴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浑水才能摸鱼。
    “一把年纪还老当益壮……”吴穹扫了一眼房间，瞧见了柜头上一大瓶药酒，冷笑一声。
    “你……你想做什么？”老村长整个人像一团缩在墙角的肉球。
    “不是我想做什么……”吴穹纠正着对方的错误，不急不慢的朝着床沿靠近。
    忽然间，门外传来了徐正虎五大三粗的嗓门。
    “爹！爹？你在房子里呢？我哥让我接你们去镇子上！”
    吴穹朝着房门摆摆手，示意请对方处理门外的徐正虎。
    老村长捏着床沿的手微微发白。
    “先等会……”老村长朝着门外呼喝，徐家老二不敢违逆自家老子的命令，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原地。
    “小花媳妇……我给你磕头行不行？求求你……饶我一命！”老村长面色发白的看着眼前被附身的女人，跪倒在床上不住磕头，只是这脑袋敲打在软床垫上，尽是闷响，求饶没有一点诚意。
    吴穹只是觉得好笑。
    “你不真诚的对你做过的每一件恶事忏悔，怎么能让人感受到你的诚意呢？”吴穹神情无奈的摆摆手，在死亡的恐惧面前，这个老恶棍更像是个跳梁小丑。
    老村长轻轻的朝着自己的脸扇着巴掌：“对……对对……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他眼神焦灼恐惧，哆哆嗦嗦的看向一旁被附身的女人。
    “我不该趁着大早上小花媳妇在厨房砍柴的时候，偷偷用……用迷烟……”
    吴穹皱紧了眉头。
    附身在徐正龙媳妇身体里的明小婉也禁不住捏紧了拳头，浑身寒意震荡，连吴穹都发觉凉意入骨。
    “但是……我……我没成功啊！我拿我人品担保！小花媳妇……我没对你做过任何事情……那天早上……”老村长眼神畏畏缩缩，激烈的争辩。
    没有成功？
    吴穹正在分辨这老畜生言辞的真假，忽然间，耳畔传来了诡异的声响。
    “刺啦……刺啦……”
    细长尖锐的指甲，抠挖着尚未完全凝结的混凝土，发出诡异的声响。
    吴穹和明小婉对视一眼，老村长更是被吓的魂不附体。
    “不对啊……”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根肥手指戳向自家儿媳，双目瞪圆，“你……你不是小花媳妇……”
    此刻，谁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辨明真相并没有驱散他的恐惧，反倒让他彻底崩溃。
    “井……井！”他转过头去，后院的旧水井早已堵住，可冰冷的水流，却透过封堵的地面，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在院子里的水泥坪里流淌。
    厨房里传来碗筷落地四散碎裂的声音，厨房的窗子里探出来村长老婆苍白惊惧的脸，她望着院子里涌动着怪异声响，井水不断渗透而出的水井，不停的后退，最后一声尖叫，直接晕倒在厨房。
    明小婉下意识的护在吴穹前面，吴穹却示意明小婉后退。
    意外情况总是棘手，这老鬼该死，却不能现在死。
    他揪着已经被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老村长，直接扔下了床。
    从井里渗出来的水全部涌流到了一处，顺着窗户的位置，行迹诡异的蔓延了上来，朝着玻璃窗的位置逆流而上，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了窗户与窗框的缝隙。
    吴穹捏了把冷汗，老村长还想挣扎爬出去，却被明小婉一脚踩住了肥手。
    剧痛之余的老村长想要喊叫，冰冷狭窄的手术刀刃直接别在了他的脖子上。
    “手术刀又短又薄，不过足够切开你这一身的脂肪，划开脖子的血管。”吴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窗户外面，朦朦胧胧的似乎凝结成了一个瘦长白皙的影子，吴穹不动声色，警惕的注视着从窗框上滴落的水流，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水流流淌到吴穹的脚边，自动分流开，绕过了他。最后停滞在他周身，化作了一个包围着他脚步的圈子。
    阴冷的空气似乎伴随着水流进入了原本就阴冷的房间，窗沿上开始结出一层冰花，血丝顺着冰花一齐蔓延开来。
    “阴气和怨气……越来越重了……”明小婉小声的提醒道，“你会受不了的。”
    吴穹示意明小婉噤声。
    “阿花……”吴穹肃整神情，“我知道你心中怨恨到了极点，不过你没必要为了这些祸害，沉沦己身……”
    劝解永远是无力的。
    他没有必要在恶鬼跟前夺食，只是老村长之前的“忏悔”似乎透露了一些新的东西，能够帮助他刺破迷雾。
    吴穹始终有预感。现在反手一刀，徐阿花不仅不会灰飞烟灭，反而他自己可能死于非命。
    眼下的对峙，吴穹并不认为自己一张利嘴能说退恶鬼，他赌的是，“钱明”这个人。
    斑驳的血影在玻璃窗上渐渐凝结成一张人脸，死亡的寒意与嫣然的笑意同时间绽放开来，徐阿花冰冷而漂亮的脸带着某种含蓄的美感，即便是死气沉沉之时依然透着勾人心魄的俏丽。
    怪不得村里的男人，看到这张脸，都会色心起伏。
    即便是眼下情况危急，眼见此情此景，明小婉忍不住皱眉嘟嘴。
    老村长看着玻璃窗上成形的人脸，已经忘记了怎么像一个人一样张嘴呼吸。
    徐阿花即便是微笑，也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吴穹不动声色的回了一个微笑。
    在老村长眼里，却是见到窗子里的诡异面皮，朝着自己咧嘴一笑，老村长直接休克了过去。
    忽然间，绕过吴穹的停滞水流再次动了起来，徐阿花含蓄的笑意猛然变化，微微上翘的嘴角开裂到了耳根，如水的眸子里涌出粘稠的血浆。
    吴穹当机立断的拉着已经被吓成一滩肥肉的村长，直接将他一脚踢了出去。
    令人遗憾的是，杀戮似乎无可避免。
    肥硕的身子挤开门板，远处的徐正虎抬眼就瞧见了自己的老父亲从房子里毫无征兆的翻滚出来。
    被吴穹这么一推，村长似乎又从吓晕的状态清醒过来，夜色笼罩，恐惧深邃，村长朝着自己儿子的方位喊叫着，恨不得再多生几条手脚，四脚朝地的爬向了徐正虎。
    难道“钱明”真的阻挡不了徐阿花的复仇？
    吴穹眼睁睁的看着从脚边流淌而过的冰冷小溪，血丝穿行于井水中，空气中弥漫着让吴穹感觉头晕目眩的血腥味，汹涌的寒意似乎抽干了吴穹的力气，明小婉看了吴穹一眼，当机立断的朝着村长的位置扑倒了上去。
    黑暗中一个修长的白色人形如雾一般穿过了吴穹所在的位置，诡异的心悸和刺痛感充斥着吴穹的胸腹，那是来自于横穿他身体而过的徐阿花的痛苦，恨意和怨气犹如实质，朝着门口爬行的恶人冲了过去。
    吴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人形呼喊：“阿花！你不能杀他！”
    人形冰冷的手在虚空中凝结，尖锐的指爪在黑暗中绽放死亡的寒光，已死的徐阿花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她想要将对方的心挖出来。
    “啊——！”村长手脚冰凉，浑身发软，发疯一般的朝前爬着。
    冰冷的寒气缠绕过来，他整个人面色煞白，瞬间就晕眩过去。
    远处的徐正虎发疯一般吼叫着冲了过来，看到父亲身后忽然的白影，即便是无惧无畏到了极致的徐正虎，也禁不住一个哆嗦，不敢再动弹，一双眼睛如牛眼般瞪着，恐惧和慌乱在眼睛里不安的跳动。
    徐阿花的手停了下来。
    吴穹艰难的俯下身子和她对视。
    拖长的脖颈就这么原地扭曲，徐阿花苍白狰狞的面容毫无征兆的转了过来，森然的寒气从村长的身上笼罩到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她一字一顿，血泪沿着面颊滴落。
    “你……要……救……他？”
    远处的徐正虎焦虑恐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既不敢上前救助自己的父亲，又不愿转身离去。
    他惊骇的发现，吴穹竟然能说服复仇的恶鬼。
    父亲……父亲有救了……他吞咽着口水，紧张的观察着恶鬼的一举一动。
    明小婉的手按压着吴穹。
    “你不要冲动……”明小婉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人，但是眼前的凶灵似乎对你的选择极为恼怒。”
    吴穹神色冰冷的皱紧眉头。
    “我什么时候说要救他了。”吴穹也是一字一顿。
    “就这么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吴穹刻意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地步。
    明小婉瞪大眼睛。
    徐阿花凝滞在吴穹身上的寒气……渐渐的消散。
    “比起杀戮，折磨能收获更多的快乐。”吴穹神情诡异的像是换了个人，语气也轻缓了许多。
    徐阿花眼眶中涌流出来的血液，竟然逆行了回去。
    她朝着吴穹露出诡异渗人的微笑。
    徐阿花认同了吴穹的观点，她抬起手，尖锐的指甲没入了村长肥硕的脑门，最后如同钻入脑髓的虫子一般消失在头皮之下。
    村长肥硕的身体诡异的抽搐了一下，远处的徐正虎不明就里，他不知道吴穹究竟是怎么劝服徐阿花的。
    下一刻，徐阿花鬼气森森的身影就从徐正虎身体里穿身而过，彻底的让他昏死过去。
    空旷的前坪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吴穹瞧着徐阿花的身影彻底消散，紧绷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
    “难为你……竟然想到用这个办法来救下那个老色鬼的性命。”明小婉紧张的盯着吴穹。
    “你觉得……”吴穹眼神阴翳的盯着远处死狗一般的村长。
    “我是在救他？”

 第九十七章 因果报应

    “你若是想知道真相，干嘛不直接询问徐阿花的鬼魂呢？”明小婉怔怔的瞧着吴穹。
    “她只是……看起来似乎还保有人类的理智罢了。”吴穹指了指脑袋，“你觉得徐阿花的鬼魂，和真正的厉鬼还有什么区别么？”
    “她的怨念似乎寄托在井水里……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成了什么怪物。”明小婉打了个哆嗦。
    吴穹拍打着村长肥硕而苍白的脸颊。
    按明小婉的说法，徐阿花最后朝着村长的脑子里注入了一道诡异的煞气。
    这煞气究竟能给村长带来何种程度的“惊喜”，吴穹并不感兴趣。
    “醒醒老鬼！”吴穹见左右拍打，村长都不见转醒，直接一个狠手甩了个大耳刮子下去。
    “啪！”
    一巴掌下去，白肉滚滚的抖了起来，村长不停的抽搐着身体，眼皮子翻动，终于是醒了过来。
    “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着，神色张皇的睁大眼睛，面色一片煞白。
    眼见吴穹和被附身的儿媳妇还站在眼前，刚刚转醒的脑子又被吓成了一锅浆糊。
    “啊啊啊！”村长扯着嗓门嚎叫起来。
    “啪！”又是一个嘴巴下去，村长被甩的七荤八素，却也算是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回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又瞧见了远处自己的小儿子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冷汗蹭蹭直冒。
    “保持安静……我让你说话，你再说话。”吴穹居高临下的看着村长。
    村长扭动着肥硕的身体，却发现自己似乎动弹不得了，四肢冰冷且失去了知觉。
    “我这是怎么回事？”村长恐惧的扭动着脖子，脑袋和脖颈似乎成了他身体唯一能自如控制的部位，他慌乱的看向吴穹。
    煞气行经身体，村长已经处于“高位截瘫”的状态了。
    吴穹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你现在的状况，该去问问徐阿花对你做了什么。”
    一听到“徐阿花”三个字，村长眼睛里的畏惧和惶恐便不自主的扩散开来，瞳孔剧烈收缩。
    “至少你捡回了一条命。”吴穹缓缓起身。
    “那……那我儿子呢？”村长似乎认命了，艰难的转动着自己肥硕的脖颈。
    “我问……你答……”吴穹收敛了笑意，眉眼间跳动着狠厉。
    他才懒得管徐正虎是死是活，更没有打算要回答村长的疑问。
    眼下势比人强，村长尽管对自己的儿子万般忧虑，也只能强忍不发，老老实实的服从吴穹的命令。
    “小钱老师”的身上，透着难以形容的戾气，他很是畏惧。
    “小婉……你去前面给我把把风吧，我不想有人来打扰我和村长的‘亲密访谈’。”他朝着明小婉露出笑意，“拜托。”
    即便对真相保有难以克制的好奇心，她还是接受了吴穹的委托，飘然而去，以徐正龙媳妇的身份，在道路尽头为吴穹“把风”。
    吴穹只是想支开明小婉罢了。
    村长眼神闪躲的缩着脑袋，吴穹重新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他。
    “其实你做的那些丑事，我多少都知道。”吴穹恢复冷厉的神色，伸手轻轻拍打着村长脸上的肥肉。
    “你自己说……大早上趁着小花媳妇在厨房砍柴……用迷烟……”
    “我！我没成功！我对天发誓！”村长赶紧辩白起来。
    “这东西明明有用的……”村长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到了小花媳妇那里就不起作用了，我也不知道……”
    “你这老畜生。”吴穹揪着他的肥脸，眯缝着双眼，“你在谁身上用过，我不感兴趣，你交代清楚你对阿花做的恶事就行了。”
    “那天早上……我看到小花媳妇没有反应……我也不敢耽搁时间，天快亮了，当时我转身就往家里去了，朦朦胧胧之间，我瞧见远处的雾气里似乎有动静，有人朝着徐有财的屋子这边过来了，我怕自己的行踪暴露，赶紧就逃了。”
    “你说……除了你……那天早上还有人去了徐有财的房子？”
    村长眼神里闪烁着诡异的颜色，吴穹忖度着该不该信他的话。
    只是有两点是可以笃定的。
    徐阿花在当日遭遇了侵犯，她的丈夫也是在当时被入侵者杀死了。
    徐阿花将每日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每日清晨外出砍柴雷打不动，这一点吴穹已经印证，而厨房里未处理完的柴火和藏在底下的柴刀表明，徐阿花正是在处理柴火的当口遭遇了侵犯。
    而他的丈夫，自然是在听到了厨房的诡异动静之后出去查探，最后遭遇不测。
    眼下最令人疑惑不解的是。
    徐阿花拿着柴刀，入侵者无论是破门而入还是破窗而入，她都能瞧见，并且是可以反抗的，但是厨房里却没有丝毫打斗挣扎的痕迹。
    再加上她诡异的怀孕，一切更显扑朔迷离。
    “我不知道……剩下的我就全不知道了！”村长拼命的摇着脑袋，而后颤抖着闭口不言。
    “不知道……”吴穹脸上闪过一抹诡异微笑。
    “前边的事暂且不提，咱们来聊聊你后边对徐阿花做的恶事吧。”
    村长瞳孔猛地收缩。
    “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村长缩着脑袋，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你以为徐阿花今晚之后就放了你一条生路，是不是？”吴穹缓缓起身，“你也好，韩大头也好，还有剩下那些没死的人也好，都是被徐阿花锁定了的人。”
    “十死无生！”吴穹厉声评判，村长听得是心惊肉跳，“你们都得下地狱。”
    “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我也不是警察，我不需要你招供，但是……”吴穹拖长了音调，“我需要你把当时的参与者都捅出来，我得知道，徐阿花的怨气是冲着谁去的。”
    村长眼神闪烁，他抬起头，对着吴穹熠熠的目光，犹豫的问道：“我告诉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活下来。”吴穹直接了当的回答。
    “不止是我……还必须保证我的家人安全。”
    “你以为你有资格谈条件么？”
    “我……”村长喉头上下翻动，他紧张和犹豫到了极点，冷汗从额头上簌簌直流，此刻他天人交战。
    不过吴穹知道，村长没得选择。夜还长着，他有的是耐心。
    所谓的挣扎徘徊，也只不过是花费了片刻时间，村长很快就朝着吴穹交了底。
    远处的明小婉瞧见吴穹和村长交头接耳，俯身低语，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路尽头的出口，村子幽寂黯淡，分外透着清冷，明小婉能看到的，比吴穹多得多，即便是眼帘之内不见行人，如罗网一般森然的阴气笼罩着整个村庄，远处昏暗的角落，不知藏着什么样的邪秽，蠢蠢欲动，让她也不免有些忧惧。
    正胡思乱想着，吴穹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直接把她吓了一跳。
    “讨厌……”明小婉眉眼颦蹙，狠狠的瞪了一眼吴穹。
    “你也会被惊吓么？”吴穹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你问的怎么样了……那些人……究竟对徐阿花做了什么？”明小婉按捺不住好奇心。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吴穹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回头。
    一群色心蠢动的男人，以审问的名义困住了一个无法反抗的漂亮女人，他们能做什么？
    也许凑了两三桌麻将。
    吴穹缄默不语的离开。
    此刻徐正龙的电话也打到了家里，只可惜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家里是个是非地，作妖的井还在院子里头放着，现在一个电话回去没人接，徐正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带着谭老大和其他人回家一看，登时傻了眼。
    瘫的瘫，晕的晕，一片狼藉。
    此刻也没办法拖家带口的去镇子上了，徐正龙勉强振作精神，将家人暂时安置在了谭老大的家中。
    第二天一早，村子里的赤脚医生周癞痢天没亮就赶了过来。
    他原本在别的镇子晃荡，徐正龙一个紧急电话才把他叫回村子里。
    这周癞痢小时候得过黄癣，脑袋上留着癞疤，一年四季带着顶帽子扛着药箱在村子里晃荡。原本徐正龙是打算要把自己老父亲送到县城医院去治疗，却不知道他爹为什么非指定让周癞痢过来治病，不过两人关系亲近，徐正龙是知道的。
    “老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周癞痢多少知道点村长做过的龌龊事，他们之间是有交易的，一看到村长面色苍白，四肢僵硬的躺在床上，再联想到之前村长的所作所为，他感觉这老鬼多半是遭了什么报应。
    村长神情顿萎的看着周癞痢，扯动面皮示意让他凑近过来。
    “你卖给我的那些‘迷头香’我是用不到了。”村长说话有气无力。
    “先别说这个……我给你看看诊。”周癞痢要上前看诊，村长却拼命摇头。
    “你不让我看诊，却又让我过来？”周癞痢摸着脑袋不知所措，愣在原地不动。
    “别人叫不动你，只有我能叫动你。”村长苦笑一声，“有人要找你。”
    “找我？”
    “你去学校一趟，就当是救救老哥的命。”
    周癞痢发觉这事似乎不简单，但是他没想明白眼前的关窍，最重要的不是治村长么？
    他被人胁迫了！
    周癞痢反应过来，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
    “我叫你过去你就过去！”村长急了，直接开始叫骂，周癞痢一个哆嗦。
    他来回打量着躺在床上面色愠怒的村长，两个人关系是近，不过他周癞痢不过就是个狗腿子罢了，还是提供下三滥手段的不入流狗腿，他不敢忤逆村长的要求，扛着药箱屁颠屁颠的走了，徐正龙见周癞痢匆忙过来，慌张离去，也没多问。
    因为他还得接待一个贵客。
    他没指望周癞痢这种赤脚医生能治得了他老爹身上的邪。
    但是眼下临门的贵客却有本事化解老徐家乃至整个村子的危局。
    “老先生到了！老先生到了！”大老远就听见谭老大欣喜的呼喊，门外瞬间又闹哄哄了起来，徐正龙赶紧起身。
    贵客来了。

 第九十八章 邵老神仙

    人头攒动，簇拥着一个白须白发，扛着个大烟袋子，精神矍铄的老头。
    老头子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一身白衣服看起来也是一尘不染，到有种出尘世外的感觉。
    “镇上丧葬店邱老倌的师傅，邵老神仙！”谭老大扯着嗓子给人做着介绍，旁边围观的人有认识的，当下就发出惊叹的声音。
    这位邵老神仙，远近驰名，徐正龙自然也是知道的，都将近八十多岁了，轻易不出山，为了请他，自己也算是下了血本，怠慢不得，他直接走下台阶，朝着老神仙迎了过去，没想到这老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朝徐正龙摆了摆手。
    “先不忙！”邵老神仙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说话含含混混，有些中气十足。
    他在门口站定，脚底下似乎踏着某种步伐，嘴里也念念有词，徐正龙不懂这些门道，却也不敢打扰，老神仙抬手叫他避开，将大门敞了出来。
    老神仙步伐诡异的走了八步，最后鼓起腮帮子，朝着黑洞洞的大门轻轻一喷。
    这时一旁的村民才发现，老神仙嘴里一直喊着一口烟呢。
    原本飘飘渺渺的白烟，竟然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冲大门，在门口散开，飘转回旋，徐正龙看楞了，老神仙就盯着眼前散开的烟气，外边的人也伸长了脑袋瞧着眼前的变化。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弥散的烟气忽然在厅堂里边再次聚拢，扭动翻滚，似龙蛇起舞，突然转向，朝着身侧的房门散开了。
    旁的人只觉得神奇，却又对这一手吐烟的功夫莫名其妙，只有徐正龙满眼惊诧。
    烟气散开的方向，正是他老爹休息的房间。
    老神仙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徐正龙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令尊……”他抬手指着厅堂的侧门，“在里头休息着呢？”
    徐正龙点点头。
    “这里……”老神仙伸展着手中烟袋，朝着谭老大家划了一圈，“不是休养的好地方，赶紧挪。”
    “这？”徐正龙皱紧眉头，谭老大家敞阔，她媳妇也会照顾人，这一大家子全瘫倒，不在这里休养，又能送到哪里去？
    “嚯。”老神仙一眼便看出了徐正龙的顾虑。
    “进门之前，我便瞧见这宅子上阴郁之气，蔚然蒸腾，宅子四周空旷，却不见风声虫鸣，我这一口中气喷出都进不了侧门，这宅子分明呈现煞气阴秽聚拢一处，排挤阳火血气的征兆，一言蔽之便是……凶煞临门，反客为主。”
    “那我父亲……我父亲能去哪？”徐正龙一听到凶煞临门，立刻急眼了。
    老头子捂着“禅机”，死活都不肯把话挑明，推门而入，便看到了躺在木床上紧闭双眼不住呻//吟的村长，眉头立刻竖直。
    “不好！”老头子自说自话，语调立刻拔高。“你这老父亲……邪煞入体了。”
    徐正龙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怔怔的瞧着邵老神仙：“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哪知道邪煞入体是怎么回事，这老神仙神通广大，连他都神色紧张，眼下自己父亲的情况，多半是凶险危急：“您……您一定得救救他！”
    邵老神仙摆摆手，扛着烟袋，轻轻的嘬了一口，丝丝红亮在烟锅里闪烁，连着邵老神仙的脸似乎也开始胀红起来，他微微的朝着四肢僵硬的老村长吐出一口白烟，拖长一线，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烟气缭绕而出，笼罩老村长仰躺着的肥硕身体。
    烟气在村长头顶和胸腹散开，整个人就开始诡异的抽搐起来，徐正龙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村长哆嗦着睁开眼睛。
    “痛！好痛！”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在烟气缭绕的瞬间变得煞白，邵老神仙眉头紧皱，嘴里微不可查的呢喃变得大声起来。
    徐正龙却发现，老头子嘴里念的咒，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快让他停下！”村长抬起头，如同重症病人一般打着摆子，他睁大眼睛，疯狂甩动硕大头颅，眼眶发红，面目扭曲，他朝着自己儿子大喝，“我脑袋快要叫他念炸了！”
    徐正龙神色焦急，眼下情况完全让他措手不及。
    这……这老神仙是在救人？徐正龙张口结舌吐不出半个字。
    一声暴喝，邵老神仙忽然高高的举起烟袋杆子，在床沿敲击抖落正点燃着的烟草，直接朝着村长的头顶敲击了过去。
    “住手！”一看情况不妙，徐正龙赶紧冲了过去，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老神仙看也没看他飞扑过来的身形，动也不动，抬手如飞龙探云，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捏住了他的腕子。
    徐正龙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了，被攥住了手腕，却浑身酥麻使不上力气。
    “稍安勿躁。”邵老神仙沉声不动气，烟袋锅子在老村长的脑门上敲了三下。
    三声闷响过后，村长的苍白面庞由白转红，一缕暗红色的鼻血直接流淌了出来，整个人身上冷汗泉涌，片刻之后，连着他僵硬的四肢似乎都软化过来，村长肥硕的身体抖动着，真真切切的打着寒颤，嘴巴微微张开，竟然哈出了一口白气。
    “走开！”邵老神仙一把将徐正龙扔了出去，嘴里的白烟吐了一半，此时又吐出了另一半，白烟白气交相碰撞，竟然凝结成了水雾，飘飘悠悠的落下来，床前一滩泛黑的湿渍。
    徐正龙彻底看呆了。
    “好凶厉的煞气！好歹毒的恶鬼！”老神仙望着眼前恢复正常，却昏睡不醒的村长，眼中泛动精芒，半晌过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让徐正龙拿了纸笔过来，邵老神仙写了张药方。
    “照着上边抓药，每日给你老父亲药浴三个时辰，热水不能间断，泡完之后找个手劲大的人，每日给他按摩百汇，中府，神门，至阳这几个穴道，按足半个时辰。切记，不可用下河村一滴水！”
    徐正龙连忙点点头，但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疑惑：“您之前说我父亲邪煞入体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不能用下河村的水？”
    邵老神仙斜乜了徐正龙一眼，这次倒是没打机锋，娓娓道：“邪煞冲撞了你父，却没有杀死他，而是在他脑子里种了一道煞气，幸亏我来得早，今日给驱散了，要不然今晚子时一过，阴气聚顶，邪煞入神，你老父恐怕会直接发狂，到时候凶暴难当，恐伤你家人性命。”
    这？徐正龙悚然一惊，心中凉意湛湛，这小花媳妇的鬼魂当真歹毒。
    她这是要借我父亲的手，杀我全家……徐正龙望着邵老神仙，有种险死还生的侥幸感，当下就跪倒在地：“您老大恩大德，我老徐家一定会重重报答！”
    邵老神仙没说话，冷哼一声：“平日多休善果，自然无病无灾多福多寿，报答的事也不必说，诚信忏悔，改过自新才是正道。”
    这老头难道看出来什么？徐正龙心中咯噔一下，不过，人家毕竟是老神仙，看出来了，也不会怎么样吧，眼下也只是劝自己向善。
    只是这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向善倒是容易，可老徐家的家业并不是吃斋念佛捡来的。徐正龙做出点头忏悔的模样，心中却不把邵老头的话当回事。
    “至于这下河村的水……”邵老神仙眉头紧皱，“麻烦的紧，恐怕已和邪煞同气连枝，不分彼此了。”
    “记住。”老神仙沉吟了一阵，他转头看向徐正龙，“此刻你徐家的卦象是，遇水则亡，处处死门，无路可走的绝煞。”
    “啊？”不懂问卦求卜，徐正龙却也听得是心惊胆战，头昏目眩。所谓绝煞，就是衰到了极点，毫无生机，死一户口本的绝顶倒霉事。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找到了老夫，那便得了解决之道。”邵老神仙眼见徐正龙紧张兮兮的样子，面露得意之色。
    “我在哪里，生门就在哪里。”
    “魑魅魍魉，何足挂齿！”
    ......
    周癞痢扛着药箱，神情惴惴的看着下河村小学那张破烂校门，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忽然间身后传来陌生人的呼唤。
    “周医生可真是位贵人，还得下河村长亲自请才肯挪动步子过来。”
    周癞痢没来由的抖了抖，警惕的回头，入目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
    钱明支教的时间并不长，周癞痢行踪不定，两人虽然都在一个村子里，但三个月的支教时间却未曾见面。盯着眼前的陌生年轻人，周癞痢惊觉的后退了半步。
    “我们没见过面吧。”周癞痢笑起来，一张丑脸分外拧巴难看。
    “是熟人才肯治病吗？”吴穹慢慢走近，周癞痢只觉得眼前年轻人表情虽然和煦，语气也温柔，可身上总透着一股子令人不舒适的气息，下意识的再退半步。
    “你气色红润，中气十足，我虽然是赤脚医生，也看过不少病人，你不像生病的样子。”周癞痢皱着眉头，“咱们也不必打哑谜。你……你胁迫村长，将我使唤过来，要做什么？”
    吴穹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团黑色的粉渣，那是他从村长屋子里搜出来的黑香，捏碎之后的产物。
    周癞痢面皮一紧，没有说话。
    “眼熟么？”
    “你究竟想做什么？”
    吴穹将黑色粉渣抖落在地，将手掌拍打干净。
    “我呢……从小没什么女人缘，曾经发过大宏愿。”吴穹嘴角扬着戏谑的笑意，“我自幼仰慕先贤，日日参拜云中鹤，田伯光，欧阳克这几位作古的前辈，就想成为当代的小蜜蜂。”
    一声诡异的嬉笑，是明小婉让吴穹给逗乐的笑声，却把周癞痢吓得不轻。
    “胡说八……”周癞痢话还没讲完，吴穹便欺身了过来。
    刚才不过是吸引对方注意力瞎扯一通罢了，明晃晃的旧式一体手术刀架在了周癞痢的脖子上。
    “就这小破刀还想……啊啊啊……住手……”鲜血迸溅，刺痛入骨，吴穹手里的小刀异乎寻常的锋利，周癞痢吓得不轻，打着哆嗦认了怂。
    吴穹微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
    “我对你身上的秘密很感兴趣，介意分享一下么？”
    介意？
    周癞痢打着哆嗦，脸上便秘似的表情，我敢介意吗？

 第九十九章 土曼陀罗

    周癞痢的诊所，是村子里唯一的药店，红砖房的面积不大，寥寥几个玻璃柜和货架整齐排放，各类治疗头疼脑热的药一应俱全，不过周癞痢的秘密自然不会藏在外头，他领着吴穹穿过药柜，再推开一扇小门，来到了他本人的居室。
    一进门吴穹就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臭味，靠近窗户的桌子上摆放着好几捆周癞痢提供给村长的黑色迷香，堆作一团，诡异的臭味越发明显。
    “你一个赤脚医生，也有这种手艺……”吴穹眯缝着眼睛。
    “这不是我做的，我是托镇上的邱老倌做的，他是丧葬店的老板，认识做香烛的人。”
    “东西是别人做的，配方却捏在你的手里。”吴穹转头目光冰冷的盯着周癞痢，看得他浑身难受。
    “配方……算不得配方。”周癞痢随手扯了一条消毒毛巾捂住了自己出血的脖颈，轻手轻脚的坐了下来，“只是多加了点东西罢了。”
    吴穹朝着堆满黑色迷香的桌子走了过去，然后转过头朝着周癞痢微微一笑：“做迷香的生意，赚了不少钱吧？”
    “没……没……这东西，就是自己做着玩罢了。”周癞痢喉头滚动，实在是紧张到了极点，他总觉得这年轻人一举一动似乎煞气盈门，自己天然的对他生出一种如老鼠畏惧猫的情绪。
    吴穹没说话，盯着周癞痢看了半晌。
    “你也不必跟我说什么辩解的话，反正我不是警察。”吴穹转过脑袋，目光灼灼的盯着周癞痢，“你说加了点东西，究竟加了什么？”
    周癞痢左思右想，都猜不透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带你去看我加的东西，然后你就放了我怎么样？那样宝贝，是我唯一的秘密了。”周癞痢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方面，周癞痢畏惧眼前这个年轻人，因为对方透着不可捉摸的危险。
    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自己这么多年做的坏事最后被这个外人曝光。
    虽然猜不透眼前年轻人的来路，但是自己隐藏的最深的秘密暴露在对方跟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对方安然出村。
    “那恐怕……不止牵扯到你一个人的秘密吧。”吴穹诡谲的微笑让周癞痢打了个寒颤，仿佛自己的打算全盘被对付看穿。
    他是想尽快脱身然后找帮手对付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
    “不过一切都好商量。”吴穹点点头，“你先为我带路。”
    周癞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吴穹就站在他身后。
    走出周癞痢的家中，藏在吴穹衣服内兜的娃娃忽然动了动。
    “好奇怪……”明小婉忽然发声道，她压低了声音，只有吴穹能听得到，“那个人的房间，好香啊……我跟着你进去，像是栽倒在花海一样，香气熏的人头晕目眩。”
    吴穹眉头微微刺动。
    他在房间里闻到的是略微刺鼻的臭味，明小婉却闻到了浓郁熏人的花香。
    “是这个的味道么？”吴穹的指甲盖里还藏着丝缕黑香的粉末，他将手指伸进内兜，娃娃小小的脑袋轻轻的点头，“这里头是加了香料么？”
    吴穹沉默不语，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神色。
    周癞痢领着吴穹直接出村，他站定在村外的道路上，指着村口泥路向后延伸的方向：“沿着这条路朝后走六里，是上河村。”
    周癞痢的手顺着泥路指向了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那宝贝就藏在上下河村交接的松树林里。”
    “那里头……”周癞痢压低了声音。
    “满是百年以上的老荒坟。”
    松树四季常青，吴穹走近林子，入目却是一片枯黄衰败，日头扬起，没有半点暖意，冷风从缝隙里吹拂进来，树影斑驳。
    往深处走，果然能看见林木之下的阴暗角落，有许多没有立碑的坟包，吴穹甚至有种错觉，说不定自己走过去，坟堆底下便会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自己的脚。
    “这里的阴气……怎么比村子里还重？”明小婉忍不住再次出声。
    “旁边尽是无主的老坟，底下全是尸体，阴气很重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么？”
    “不对！不对！”明小婉摇着头，她感觉这里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癞痢在前面安静的走着，趁着吴穹不注意，默默的给自己带上了口罩。
    吴穹抬起头，林子里光线实在是太暗，周癞痢自己带了手电筒过来，白亮的光束堪堪穿过阴暗林间，便被更深邃的幽暗吞噬殆尽，一股腥臭恶风从密林深处吹拂而来，林间飒飒作响。
    如果说，黑迷香散发的臭味只是些许刺鼻，此时吴穹闻到的恶臭，让他有种行走在夏日的停尸房，穿梭在腐烂尸身之间的感觉。
    周癞痢抬手戳了戳脚下。
    颜色紫黑，菇盖肥厚的诡异蘑菇遍布四周，吴穹皱了皱眉。
    内兜里的明小婉好像没了动静，难道光闻一闻味道，就能让她晕过去？吴穹摇了摇娃娃，果然已经没有了反应，可为什么自己跟周癞痢却好端端的站在林子里，非但没有晕眩之感，反倒是只剩下恶心反胃。
    “这就是了！”周癞痢捂着口鼻，语声沉闷的指了指脚下的蘑菇。
    吴穹微微皱眉。
    这蘑菇的色泽和形状，倒不像是常见的菇类，反倒活似男人身体的某个器官，只是此情此景，吴穹没有半点想要发笑的感觉，反倒心生莫名的诡异之感。
    他蹲下身子，摘取脚边的一朵，粗壮的菌柄，断裂之后渗出半透明的黑色汁液，异常难闻。
    “这东西……长得就跟男人那玩意似的……有股子令人发晕的奇香。当初我师父带我过来，他靠着这个做土法麻醉药。我们管这个叫土曼陀罗。”周癞痢露出猥//亵的笑容。
    这小子愣头青一个没戴口罩，这会肯定要晕倒在里头。周癞痢心中暗自思忖，他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优哉游哉的回头，正看到吴穹目光森然的扫视着地面。
    吴穹就这么站在林子里头，没有做任何防护，周癞痢吓得瞪大了眼睛。
    这小子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周癞痢有些慌张的后退，即便隔着口罩，他都有些招架不住着致命的香氛，实在想不通为何吴穹丝毫不受影响。
    奇香？吴穹扔掉了手中的“土曼陀罗”，他鼻子里回荡的只有难耐的恶臭。
    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明小婉说，这林子里阴气极重，他原以为是四处堆满荒坟的缘故，可盯着眼前一片形状怪异的蘑菇，吴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掏出许久不曾使用的“微光手电筒”，他直直的注视着远处林间的黑暗。
    “你要做什么？你要进去？”周癞痢有些紧张，他倒不是担心吴穹的安危，他只是对这片林子有着本能的敬畏。
    镇上丧葬店的邱老倌曾经告诫过他，上下河村中间那片采蘑菇的松林子，千万不能深入进去。
    不仅仅是因为里边的香风吹久了，人会受不了晕倒这么简单。
    他至今记得邱老倌告诫自己时那惊恐却又神秘兮兮的表情。
    那里头藏着东西。
    吴穹神情幽微的回头，他收起手电筒，搓了搓手，似乎又放弃了朝前探索的想法，自己喃喃低语道。
    “看起来有些危险。”
    周癞痢心头有些失落，这小子竟然没进去。他砸吧着嘴，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
    “现在我的秘密你知道了，咱们这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怎么样？你要留着就留着……我先回去了。”
    “这林子幽深恐怖，要不……你陪陪我？”吴穹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
    周癞痢发觉不对，可他反应实在太慢，气力也比不上吴穹这个年轻人。
    吴穹抓住惊弓之鸟一般慌乱叫喊的周癞痢，掀开了对方的口罩，之前滴落在手上的“土曼陀罗”汁液已经被他搓散，他直接捂住了周癞痢的口鼻，后者勉强屏住呼吸，却仍抵挡不住丝丝香气缭绕鼻头肺腑，片刻之间就觉得头晕目眩，手脚使不上力气，意识渐渐模糊，瘫软了下来。
    “噗通！”吴穹像扔垃圾一般扔开了昏睡过去的周癞痢，如果自己没能回来，说不准周癞痢要长眠于此，吴穹冷笑一声，重新按开了自己的手电筒。
    他并非心血来潮，密林深处绝对藏着和任务息息相关的东西，既然自己不受“土曼陀罗”的影响，那么他就有必要深入密林，探查清楚里边的动静。
    越往深处走，湿冷之感就越重，林木越发密集，光线越发晦暗，丛生的杂草竟然有些发黑，阻隔着吴穹前行的步伐，周围的小坟包倒是越来越少，似乎再要往前走，就没了通路了，但是吴穹没有止步，因为鼻头萦绕的恶臭味，越发浓重，脚底下的“土曼陀罗”好似出洞的蛇群般拥挤在一起。
    早在前世，吴穹曾在植物园见过曼陀罗花，妖异的颜色透着诱惑和危险，而脚底下的“土曼陀罗”却是一颗颗形态丑陋怪异的蘑菇。
    这东西和“阴罗碧血”一样，不是普通的植物。
    脚底下的泥土，忽然变得濡湿起来，透过手电筒的光照，穿过黝黑树干之间的空隙，吴穹瞧见了不远处一个硕大的土坑，以及土坑周围弥漫着的湿冷雾气，腐烂的味道伴随着阴冷空气的流动，朝着吴穹吹拂过来。
    土坑周围的空气，似乎异常的湿冷，连原本干燥的泥土都开始濡湿软化。
    冰冷水滴在松针凝结，滴落在吴穹的肩头，刺骨的寒意穿透了厚厚的衣服，在肩膀的皮肤上晕开。
    这里的阴气极重，已经到了普通人都能察觉出异常的地步。
    吴穹缓步上前。
    土坑之下，藏着一具硕大的半掩盖黑木棺材，棺材所在的土坑长满了“土曼陀罗”。
    吴穹按捺着呕吐的冲动，缓缓的朝棺材凑过去。
    棺材的面板已经完全湿透，两头用黄布包着，上面用朱砂画着吴穹根本就看不明白的符咒，他就像是老电影里撞见了藏尸地的无辜路人，不过他不会无聊作死去惊扰棺材里的东西。
    整个棺材都在滴水，画着符咒的黄布却干燥如新，令人在意的是，这棺材四周的钉子有些松动，像是被人撬过一样。
    按理说，正常人是不可能能忍受土曼陀罗的味道进来撬动棺材的。
    吴穹眯缝着眼睛，迅速观察了一遍周围，最后还是选择匆忙离开。
    好奇心得适可而止。
    背对着土坑，吴穹突然猛地抬起头。
    有人在黑暗中窥视他！

 第一百章 中间人周癞痢

    周癞痢醒过来了？
    吴穹眯缝着眼睛，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一闪而过，他四顾张望，周围似乎没了动静。
    对方的反应很快，能在这林子里穿梭的绝对不是普通人，双方的距离很近，吴穹缓缓睁大双眼，黑暗中即使拿着手电筒目视范围也很有限。
    不是周癞痢那废物。
    吴穹心中有了判断，走出林子，顺着原路返回到了出发点，周癞痢仰躺在树干旁边，吴穹不由瞪大了眼睛。
    有人挪动了周癞痢的位置。但四周除了自己的脚印却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吴穹沉吟了半晌，最后拖着周癞痢的后颈领子，像拖拽死狗般拉着他往外走去。
    在林子的入口，远离了土曼陀罗的致命香风，吴穹拍打着周癞痢的脸，对方却没有反应。
    吴穹不耐的皱了皱眉头，手术刀从袖口滑落，闪着熠熠寒光。
    锋利紧窄的刀刃插入手背。
    “啊——！”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在空旷无人的松林入口。
    “土曼陀罗的效力看来并没有我想象的这么强。”吴穹嘟囔着抽出刀刃，剧痛差点让周癞痢背气去。
    “你这个……疯子！啊啊啊！”周癞痢泪流满面，表情扭曲。
    “省点力气止血吧。”吴穹嗤笑着蹲下来，周癞痢不敢骂了，扭着身子想躲开。
    “我记得……你说你师傅拿黑蘑菇做土麻醉剂。”吴穹好整以暇的用手强行将周癞痢别过去的脸转过来。
    “你……你还想干嘛？”周癞痢哆哆嗦嗦。
    “人的好奇心总是个填不满的深坑。”吴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我们来探讨探讨这个……土方麻醉剂吧。”
    ......
    谭老大家中，村长总算是悠悠转醒，看着邵老神仙和自己的儿子徐正龙，恍如隔世，他试着活动了自己的四肢，虽然虚浮无力，但也勉强能动了，欣喜之余，自然是冲着邵老神仙一番感恩戴德，只是这老神仙懒得理会，他等对方醒来，只是为了交待后续恢复要注意的事，他观之对方面相，就知道对方做了不少荒唐恶事，若不是为了祛邪伏魔，平日里碰见这种人，他都不屑一顾的，免得折了自己的福。
    “那个……老神仙，我小儿子正虎呢？他醒了没有？”
    “徐正虎年轻力壮，虽然让恶鬼惊扰了魂魄，终究没什么大碍，再昏睡个两三日便醒了。”
    邵老神仙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交待你的事，你也记得每日照做。别的我就无甚交待了。”
    说罢，邵老神仙就起身，步履生风的招呼着徐正龙跟他一起出去，根本没把床上的村长当回事。
    站在屋子前堂，敞亮的日光照在邵老神仙红润的面庞上，他忽然叹息一声：“我有些后悔过来了。”
    徐正龙大惊失色：“您这是什么话？咱们这一家人的性命，可都悬在您手里呢。”
    邵老神仙面皮鼓动，目光闪烁，长舒一口气：“罢了……凶煞不除，危害的是整个村子。”
    他朝着徐正龙招手：“你带我去你家的宅子，我要探一探那个凶煞的虚实。”
    徐正龙赶忙点头，身侧虽然站着邵老神仙，他心中仍然不放心，随口又叫上了谭老大一干人等，朝着自家的方位领着邵老神仙过去，一路上，老神仙盯着村长家门的方位，一边掐着手指头一边念念有词，目光始终并不曾移开，脸色逐渐阴沉，眉头越皱越紧。
    徐正龙知道这老鬼能掐会算，自己在家门内做的那点伤天害理的事，估计让这老头窥算到了，心下紧张，不敢吱声。
    一群人围拢在老徐家的后院，邵老神仙盯着那口早就封堵死了的井，呼吸有些粗重。
    此刻是大白天，冬天日头照理说也该有点暖意，可是一群人围在院子里，白日当空，却倍感阴寒，诡异莫名。
    “要不要我把这井挖开……您给瞧瞧里边，这……当初小花媳妇跳到井里头，大家都看到了尸体，下去捞却什么都没捞着。”徐正龙看着邵老神仙，轻声提议道。
    “不必了。”邵老神仙眉眼中藏着一丝厉色，“这院子里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
    徐正龙噤声站定，邵老神仙直接朝着封堵的水泥台子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
    “井里的泉眼是活的，勾连地下水，九曲回肠。”邵老神仙回过头，“她钻进了这九曲回肠里头，你们自然找不到。”
    “可这渗水的眼子才多大，这么大一具尸体，哪能钻进去呢？”身后瘸着腿的杜老二忍不住问了一句。
    徐正龙直接回头剜了杜老二一眼。
    邵老神仙一动不动，他沉吟了半晌之后朝着徐正龙说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徐阿花的尸体。”
    “虽然这徐阿花没有化身厉鬼，可是这怨魂阴尸寄托水中，比厉鬼要麻烦的多。”邵老神仙在一旁自言自语，“必须找到尸体，开坛做足七七四十九天法事，超度亡魂。”
    “不行……四十九天太长了，法事做完……只怕村子里的生人都叫她屠灭干净了。”邵老神仙叹了口气，他自然有雷霆手段降妖伏魔，可这怨魂受辱而死，最后还要落得个魂飞魄散，对她而言岂不是太过残忍？
    “罢了！死人的荣辱岂能大过一村人的性命，若是放任恶鬼杀戮，如疯如魔，岂不是牵连太多无辜？还是得……彻底消灭作祟之物！”邵老神仙定下方针，心中郁结也消散了大半。
    “您说要找尸体，可是这……这地底下咱们都没法进去。”徐正龙皱着眉头，面露难色。
    “要找尸体，哪还轮得到你们这帮人？”邵老神仙冷笑一声。
    “我自是有办法，你们从旁协助就行了。”
    周癞痢的家中。
    吴穹将晃晃荡荡的两个玻璃瓶收到自己的小背包里，所谓的“土法麻醉剂”，只不过是将“土曼陀罗”的汁液进行蒸馏萃取，并非什么复杂的工艺，吴穹也没有拿走蒸馏设备的打算。
    周癞痢一动不动，看向吴穹的眼神之中的期待情绪早已落空，这小子拿了东西，还没有要走的打算。
    “你这土诊所里没有做手术的条件，这麻醉剂恐怕也不是用在什么正道上。”吴穹眼神玩味的瞧着周癞痢，“咱们进入下一阶段。”
    听到“下一阶段”四个字，周癞痢又是咯噔一下，屁股都坐不稳了。
    “你还想干嘛？”他本想硬气反抗，话到嘴里却软乎乎的，吴穹嘴角带着笑，眼神却直勾勾的瞧了过来。
    吴穹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周癞痢大医生……”吴穹将手机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朝着周癞痢坐着的方位推了过去，“现在来聊聊你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吧。”
    “这叫什么话？我是医生，虽然是个小村的赤脚医生，救死扶伤那可是我的天……唉唉唉！疼疼疼！！！”周癞痢龇牙咧嘴的叫喊着，吴穹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开始掰扯了起来，疼得他直哆嗦。
    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噔的一声直接插进了木桌里，浅薄的刀刃没入老旧桌面，露出生锈的长柄。
    很显然周癞痢的血肉脖颈，不可能比软木桌子更硬。
    “就从你……私制麻醉类药物，私自贩卖这事讲起吧。”吴穹伸出手轻轻的拍打着周癞痢的丑脸。
    “我……我……”周癞痢哆哆嗦嗦，他看向吴穹的目光愈加畏惧，嘴里的声音是越来越小，“这事……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干的。”
    “大点声！”吴穹歪着脖子盯着周癞痢，戏谑道“就你这种货色，一个人肯定成不了事。”
    周癞痢咕咚一声咽下口水，十分无奈的开始抖出自己的老底。
    半个小时的录音，自始至终，吴穹保持着面沉如水的状态，周癞痢将自己犯过的大小恶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最后眼巴巴的瞧着吴穹。
    “你……其实你是警察吧。”浑身把柄都让人给抓到了手里，周癞痢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刚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的又自我否定。
    对方身上散发出一种若有如无的戾气，如同手术刀的寒光一般刺眼，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按压住了他反抗的念头。
    他有种错觉，如果自己敢反抗，对方真的会毫不顾忌的割断自己的喉咙。
    “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伟光正。”吴穹嗤笑一声，收起手机，似乎将周癞痢的录音给发了出去。
    “等会……”周癞痢下意识的上前抢夺，被吴穹抓住领子，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我不是警察。”吴穹将手机收回了兜里，周癞痢的眼中跳动着疑惑的神色。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吴穹缓缓走进，周癞痢下意识的再次缩着身子，别着脑袋，“但是我们有一位共同的朋友。”
    时间倒回昨晚。
    吴穹盯着村长，目光熠熠，一动不动，如同审视猎物的野兽，村长被他盯得慌乱至极。
    “小花媳妇……确实是自杀的，但是……我们抓她过来，也不是空口无凭！”村长喘息着，“她……她是真的怀了野种！”
    “我没见到徐阿花的尸体，不过，村里人既然都认为她怀孕，想必她的肚皮已经明显鼓胀。可是……小腹鼓胀说明不了问题，也许她只是生病了。群情惶惶，流言四起，没有真正的医生来诊断，不正好给了你们浑水摸鱼的机会？她怀没怀孕，又有什么干系？”
    “错啦错啦！谁说没有医生来诊断！？”
    “徐阿花的事，你也不过是在学校听着瘦皮猴跟你旁述，捕风捉影！他知道个屁！”
    “我承认……我对她确实有色心，可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个城市里来的昏头小子，真以为徐阿花是什么贞洁烈妇？”
    村长肥硕震颤的脸渐渐在吴穹眼前变化成周癞痢惊疑不定的神色。
    “共同的朋友？”周癞痢反应慢，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小花媳妇的肚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个孩子？还是你串通村长那伙人在构陷她？”吴穹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一字一句落在周癞痢耳朵里，却如同惊雷炸起，他紧张的神色渐渐变成了恐惧。
    “你你你……你是那个……奸夫？”
    反手一个巴掌打的周癞痢眼冒金星。
    只有抓住了他的把柄，生死尽归人手，这种老滑头才有可能在这个关键问题上道出实情。
    “她……”周癞痢咽了一下口水。
    “她确实怀了野种！”

 第一百零一章 前奏

    徐阿花的事件，总体可以分为两部分。
    前一部分，是她丈夫离奇被杀，她本人赤身果体的被发现在命案现场，最后还被查出她已经怀孕。
    后一部分，是对她抱有歹念的人假借村里的舆论将她关押了起来，最终使她含怨自杀。
    在大多数村民的眼里，整个事件可以概括为，徐阿花通奸怀孕，伙同奸夫杀死丈夫，最后在审问中羞愧自杀。
    而吴穹却早就察觉到，徐阿花自杀的原因，并非单纯的忍受不了通奸杀夫的罪名而投井。
    实际上，徐阿花很有可能遭遇了更屈辱的对待。
    村长的陈述佐证了，在他使用迷烟之后，出现了另一个人闯入了徐有财家，吓走了村长。
    对方捡了村长的漏子，被迷晕的徐阿花根本不知道谁对她做了恶事。
    后面村长带领的一帮恶徒囚禁了徐阿花，并对她进行了逼迫和审问，甚至做了更丑恶的事情。
    徐阿花自杀的原因，和囚禁事件脱不了干系。
    吴穹一开始以为，徐阿花本人是无辜的，村长只是巧立名目的囚禁了她。
    但是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折，徐阿花怀孕的情况是真实的。
    村长身后那帮对徐阿花有歹念的人，“师出有名”，这不是一次一面倒的构陷。
    侵犯者是恶徒，村长一众更是恶徒，可徐阿花本人并非吴穹想象的那般单纯受害者。
    侵犯者不可能让她一夜之间便怀孕，她此前很有可能主动和某人发生了关系。
    徐阿花事件前后牵扯到了两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一个是和徐阿花“通奸”导致其怀孕的“奸夫”。
    一个是清早神秘出现，抢了村长猎物的“迷奸犯”。
    笼罩在眼前的迷雾越发诡谲起来……
    “你就是……那个……支教大学生……”周癞痢感觉心凉了半截。
    因为他认为孩子是“钱明”和徐阿花通奸的产物，现在自己帮着村长他们确诊了徐阿花怀孕，等于是给村长这伙人送去了处置徐阿花的理由，后来徐阿花死了，孩子也跟着没了。
    这可是“杀妻灭子”的血海深仇，而现在，把柄全落在对方手里，完蛋了！周癞痢只觉得天昏地暗，万念俱灰。
    “你们当时害人的时候就该知道。徐阿花的‘奸夫’会回来找她。”吴穹面色平静，却愈发让周癞痢感觉恐慌。
    “大概是觉得，那个大学生不过是和小村花玩玩罢了，等回了城里的花花世界，自然会将小村花忘得一干二净，即便是想起来小村花的好了，回来看看，一个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是不是？”吴穹目视着周癞痢躲闪的眼神，语调冰冷。
    “我……我又不是村长，徐正龙他们……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周癞痢拼命的摆手，“反正小花媳妇这桩事，我没深入参与，真的！”
    吴穹没再说话，他朝着周癞痢冷笑一声，缓缓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录音里的叙述挺详实的，这份材料我就收下了。”他慢慢回头，周癞痢跟着不知所措的起身，“今天先到这里，之后有些事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
    周癞痢心里一阵突突，手上的伤口又开始刺痛起来。
    “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村子里。”吴穹的背影远去，语声还如鬼魅一般萦绕在周癞痢耳畔。
    他瘫坐了下来，如同大病了一场，扶着桌子喘着粗气。
    休息了半晌，畏惧紧张的神色才从他脸上散去，周癞痢盯着空门，狠厉之色从眼中一闪而逝。
    此刻，邵老神仙带着徐正龙一行人来到了死去的韩大头家。
    简单的驱了驱邪之后，他命人从别处搬来了一个大水缸，又叫徐正龙安排人去镇上运送蒸馏水过来。
    运水的车上不仅载着几桶自来水，还坐着邵老神仙的徒弟邱老倌。
    虽说这位丧葬店老板是邵老神仙的徒弟，年岁差了二十多，两人的样貌年龄看起来实在是相差无几，甚至这邱老倌的老态更足些，满脸沟壑纵横。
    邱老倌拿着一个土黄色装的满满当当的袋子走到自己师傅面前，小声小气的说道：“东西都给您配好了。”
    “无妨，一些辅料罢了。”邵老神仙挥挥手让邱老倌站在一旁，随后让扛着水桶的人朝水缸里加水。
    “可惜没有无根水，这蒸馏水也只能凑合一用了。”邵老神仙示意倒水的人手脚快一些。
    几桶水哗哗啦全倾注在水缸里，邵老神仙将纸包里的粉末全部倾倒进去，看热闹的村民只瞧出了粉末里头的朱砂，入水之后，泛起白泡，空气中还泛起硫磺的恶臭，眼下的动静不像是驱邪，更像是巫师在施法，一缸冰冷清水好似沸腾了一般，白泡滚滚不曾停歇，村民们掩鼻后退。
    邵老神仙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招呼徒弟邱老倌给他点烟。
    一丝红火在烟锅中亮起，邵老神仙停了口中法咒，托起烟杆猛吸一口，含着白烟，嘴里又朦胧的咕哝了几句，朝着水缸里头猛的一吐。
    “唉唉唉……”徐正龙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拍打身侧屏气凝神的邱老倌，“你师父这是在干嘛？怎么这口烟还能驱邪不成？”
    “什么这口烟那口烟的。”邱老倌面皮微微抽动，“那是我师傅一口中气，六十多年吃斋养气，脾胃里的这一股子气可不简单，老实瞧着吧。”
    烟圈在水缸边沿缭绕，最后消散在微微泛红的水中。烟袋锅子有规律的在水缸上敲动起来，声音清脆，周围的人听得有种振聋发聩之感，奇妙至极。
    而后老神仙收了烟袋锅，露出凝神屏气的表情，红润面庞忽然鼓胀成赤红模样，一声暴喝，震得徐正龙脑袋嗡嗡响，抬眼慌忙一瞧，老神仙竟然冲着水缸喷了一口血。
    “这……”徐正龙刚要上前，邱老倌一把拦住。
    “前面都是引子，这才是主药！”邱老倌硬生生拉回了徐正龙，“我师父八十多年的童子身，这一口舌尖血，就好比灼灼烈日，邪秽阴煞尽皆辟易。”
    “嘿……这……是不是太伤身体了？”徐正龙觉得邵老神仙的老本下的有点大，“难道不能用黑狗血代替？”
    “你懂什么？”邱老倌冷笑一声，“黑狗血能和人身上的阳火精血比？不懂就老实瞧着……”
    “不过……我师父今日也确实下了老本，到时候你可得重重的……”邱老倌捻了捻手指，做出要钱的手势。
    “救命之恩！必定涌泉相报！”徐正龙面含喜色，懂事的回道。
    邱老倌慌慌张张的给自己师傅递过白手绢，邵老神仙擦拭着嘴角血丝，面不红心不跳的招呼周围的人将水缸抬下去：“找几个有力气的人，将水倒进韩家的水井。”
    谭老大领着人着急忙慌的上前抬水缸，临了邵老神仙补充了一句：“切记不可盯着井口！”
    三个身强力壮人扛着水缸朝着韩大头家厨房的方向缓缓移动，邵老神仙亦步亦趋的跟着，水井盖早就被掀开了，露出幽深黑暗的井口。
    “对准了！”谭老大托着井底发号施令，三个人步调一致的挪动。
    “三！二！一！”酱色的水缸被拖拽着，里边的水被整个倾倒进了井里，哗啦啦的水声在狭长黑暗的通道回响，谭老大几人拽着水缸迅速退到了邵老神仙身后。
    “这就行了？一缸水能将里头的怪物逼迫出来？”
    “烟熏兔子窝，兔子出来了，自然就好找了。”邵老神仙缓缓靠近水井，目视井底。
    暗红色的井水荡漾着波纹，色泽一点点的扩散消失，似乎并没有异常的变化。
    “三日之内，阴秽邪物必定破水而出。”
    ......
    黯淡的房间里亮着灯。
    即便是白天，河村小学的简陋宿舍里依然光线晦暗。
    属于钱明的资料始终有限，背包里能查找的东西实在不多，手机上的信息也让吴穹翻了个遍。
    忽然间察觉到门外的动静，吴穹警觉的收起了从背包里掏出来的东西。
    “咚咚！”门外的人轻轻敲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露出猴子消瘦的脸，他只是过来叫吴穹吃晚饭的。
    “小花媳妇平日里人际关系是怎样的？”跟着猴子的脚步，吴穹忍不住询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小花媳妇和村子里的人基本上不打交道，要说关系好谈不上，她帮了许多人的忙，大部分人都不领情，除了咱们学校还念着小花媳妇的情，剩下的就瘸子家对她算是感恩戴德了。”
    “瘸子？”
    “他老公徐有财的表弟徐又贵，残废一个。”猴子转头疑惑的看着吴穹，“你应该没见过瘸子几面，小花媳妇接济过他。”
    吴穹默不作声。
    “你今日做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村长家请来了个活神仙，准备处理村子里的脏东西呢……”猴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吴穹完全没听进去。
    两个人的距离缓缓拉开。
    “你该不会怀疑……”明小婉的声音再次响起，“怀疑那个瘸子和徐阿花背地里……”
    “我暂时没有下任何结论的打算。”吴穹压低声线。
    “其实……”明小婉拖长了音调，“关于徐阿花离奇怀孕的事，还存在另一种可能……”
    明小婉的声音越压越低，吴穹微微皱起眉头。
    走在前边的猴子发现吴穹站定在后头，似乎在沉思。
    刚要呼唤吴穹，忽然间，门外传来了引擎声，似乎有几辆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下河村贫瘠，泥路不好走，平日里难得见车子开进村，猴子有些紧张且带着好奇的回头，却见几个穿着羽绒服的大汉从门外的面包车里跳了下来，手里用报纸包着长条状的东西，一脚就踹开了院子的小木门，咔嚓一声，猴子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缩头赶紧钻进了吃饭的房间，吴穹被门口的响声惊动，微微的抬起头。
    躲在面包车里的周癞痢面露冷笑的盯着窗外的一切，穿过院子的小门，七八个汉子抖掉了包裹手里长条的报纸。
    那是明晃晃的砍刀。

 第一百零二章 小煞星

    “快跑！”躲在屋子里的猴子朝着一动不动的吴穹大喊，他眼珠子都要吓掉了。
    领头的人，羽绒服里套着花衬衫，光头脑门上有一道长长刀疤，一直延伸到右眼眉毛，看起来凶神恶煞。
    “原来是个……小白脸！”光头上下打量着吴穹，发出桀桀怪笑，“这周癞痢让个小白脸给弄了，真是个废物！”
    四周一片哄笑。车上的周癞痢脸青一阵白一阵。
    “这样！熊爷我不砍老弱妇孺，给你个机会，把你手机给我，然后去车里边给周癞痢磕一百个响头，然后再请哥几个在县城的金标夜总会乐呵乐呵，这事就算揭过了。”
    面沉如水的吴穹忍不住笑了。远处的猴子却隔着门缝，心惊肉跳的瞧着。
    “操！熊哥，他吓傻了！”旁边的小弟咋咋呼呼的喊道。
    “周癞痢叫你们过来，就不怕我撕破脸皮？”吴穹挑了挑眉，来回打量着眼前几个拿着刀的混子。
    “嚯！”光头一双大眼骨碌碌转着，嘴角露出笑意，“不仅没吓傻，还敢在这跟我叫板？你他妈也就骗骗周癞痢那个s逼，这里信号差的要命，你录音能发的出去么？你传给谁听？”
    几个人从光头身后缓缓走出，一左一右的朝着吴穹围拢了过去，光头看着吴穹冷哼连连：“小子，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废这了？嗯？”
    那熟悉的沙哑笑声，再次在吴穹耳畔响起，这似乎是那位先生急于乐见的热闹。
    远处的猴子吓得捂紧了嘴巴。
    “好吧……”吴穹翻了翻白眼，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认怂，手机给你。不过你删了录音之后记得还我。”
    “切！这傻/逼，还以为能跟咱们谈条件！”旁边又有小弟起哄。
    “没现在挑断你手筋脚筋，就是我熊哥对你仁慈了。”
    吴穹将手机掏出来，缓缓的朝着熊哥递过去，两人距离有些远，熊哥伸手够不着。
    “妈的！还让熊哥亲自来拿！找死是不是！”旁边人叫骂着，却没人将手机从中间传递过去，毕竟记录犯罪信息的录音还在上头，这手机最好第一时间让熊哥来接管，其实也就一步之遥而已，光头熊哥下意识的走上前。
    熊哥刚抬起手，吴穹忽然盯着对方开口道：“熊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嗯？”熊哥下意识的被问句引导的抬起了头。
    “你的光头真晃眼。”吴穹咕哝着，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
    手机从吴穹的手里掉了下来。
    熊哥一时反应不及，伸手去抓，手机从掌中翻落，露出短而窄的手术刀刃，吴穹抢先一步抓住而了熊哥的手腕，柳叶般惊心动魄的寒光猝不及防的划过熊哥的手。
    一呼一吸之间，周围的小弟来不及援护。
    奇妙的手术刀切断发动。
    手机跌落水泥坪发出轻响，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鲜血喷溅，断面整齐的手臂弹跳在手机旁，殷红血迹浇盖了黑色的手机屏幕。吴穹一把扣住光头熊哥捏着砍刀的手，直接将他按倒在地，用膝盖死死顶住。
    “啊——！”熊哥脸贴着水泥坪，发疯的吼叫，一旁的小弟没曾想吴穹会如此暴戾，他们甚至还没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就凭着一把小小的刀刃将光头熊哥的左手整个切了下来，吓得个个呆愣在原地。
    躲在远处的猴子直接吓晕过去，面包车里的周癞痢听到光头熊哥的惨叫，赶紧从窗户边缩回了脑袋。
    吴穹用膝盖顶住熊哥，抬手拾起了不远处的手机，这么点高度，手机壳着地，没有半点损坏，吴穹担心熊哥的血会进到充电口，拿着手机在熊哥的袖口反复蹭着血。
    一旁举着砍刀的小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各自吞咽着口水，紧张的大眼瞪小眼。
    “别看了，先收起武器吧……”吴穹像是体育课上教导学生们使用运动器械的老师，“你们熊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手……我的手啊……”熊哥整张脸痛的都扭曲了起来，眼泪鼻涕横流。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凑近捡起熊哥的断手。
    吴穹抬眼扫视着周围的人，拾起熊哥的断掌，认真瞥了一眼：“虎口老茧挺厚的，看来熊哥经常耍刀子。”
    场内噤声，有人甚至哆嗦了起来。
    “唉！”吴穹忽然朝着着面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弟说道，“别抖……火机有没？”
    对方也是五大三粗的样子，此刻却像是被人捅了p眼般一脸发涩的打着哆嗦，小心翼翼的掏出自己的无烟打火机，递给吴穹的时候，差点没攥稳。
    熊哥血流不止，吴穹打算给他消消毒止止血，火机按开，灼烧断手伤口，熊哥嚎叫不已，脸色苍白，恐惧和痛苦交织，他脑子里容不下别的事情。
    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那把“铅笔刀”一样的玩意，是怎么把自己的手给切下来的。
    “啊啊啊啊……”伤口烧结了，熊哥也彻底昏过去了，吴穹将断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其中一个小弟手里，后者差点没接住。
    “你们人多势众，一拥而上，说不定我现在身上一块好肉都不剩了。”
    “不敢不敢！”对方慌慌张张的摇头，下意识的扔开了手里的砍刀，缩着身子。
    光头熊哥都没看清楚自己的手是怎么断的，他们谁敢上？万一刀子划过的地方是脖颈，那就不是躺在地上嗷嗷惨叫这般简单了。
    “他妈的！这是个活阎王吧！老子真见了鬼了！怎么碰到这么个煞星？！”车里的周癞痢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像老鼠一般缩在靠近驾驶席的角落。
    “砰！”吴穹捶打着玻璃窗，差点没把周癞痢的尿给吓出来。
    周癞痢脸色煞白的将窗子摇了下来，正面看到笑容温暖人心的吴穹。
    “人生何处不相逢，周医生，咱们又见面了。”吴穹脸上倒是没什么异常，可周癞痢早就吓破了胆。
    “我我我……我错了！爷爷！爷爷！我给你磕头！”周癞痢病急乱投医，直接跪伏在车上给吴穹梆梆的磕起响头。
    “别别别……折寿。”吴穹将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周癞痢的领子，将浑身发软的周癞痢提溜到自己跟前，“你说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学人干坏事呢？”
    “那些不入流的货色，只是打手对不对？”吴穹贴着周癞痢的耳朵小声问道。
    周癞痢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最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做的是断子绝孙的生意，那些东西，给人贩子最受用。敢销这种货的人，也不一般，那几个被吓软了的混子可没这魄力。”吴穹松开了手，周癞痢瘫软了下来。
    周癞痢做的生意，恐怕连村长家的村霸都做不出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一直等着你找我的麻烦呢！”吴穹冷笑一声，也不知周癞痢听没听进去。
    “那个人……那个人你惹不起！”周癞痢眼神闪烁，他不敢放狠话，这话只是实话实说，“他杀过不少人！比徐正龙还狠！”
    吴穹扭了扭脖子。
    “你以为我要当罪犯克星不成？”他戏谑的瞧了一眼周癞痢。
    “我想入伙。嘿……”
    ......
    夜色深沉，杜老二拄着拐杖的朝着家门口走去。
    上次挖井碰到怪事，叫人一铲子铲掉了脚掌，现在回想起来，杜老二仍然是胆战心惊，他甚至有些后悔跟着徐正龙混，虽说这些年来好处捞了不少，可他不想自己跟韩大头一样，被徐阿花的怨魂给活活缠死。
    “不过……现在龙哥请了老神仙过来，咱们应该有活路了。”一想到这里，杜老二就喜笑颜开，连脚掌的疼痛都舒缓了不少。
    背后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冷风，杜老二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有些害怕的张望四周，树影婆娑，月光冷寂，幽幽的转过头，破木门敞开，黑暗的屋子里露出桌椅的轮廓，这时杜老二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明明锁上了房门的。
    滴答……门框上的水珠滴落，一条涓涓细流，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口涌流到了杜老二跟前，寒意顺着鞋底泛上来，杜老二吓得差点扔掉了拐杖。
    杜老二牙关打颤，只是还没等他回头，似乎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缓缓的攀上了他的后背。
    杜老二只觉得那东西触碰后背的一瞬间，自己都要心脏骤停。
    “救命啊！小花媳妇！我错啦！我真的错啦！我不该……我不该……啊啊啊……”杜老二发觉那柔软冰冷的东西滑过了自己的肩膀，缓缓的缠上了自己的脖颈。
    那是一双苍白的手，此时却如同一条扭曲的白蛇，缓缓的兜住杜老二。
    “如果知道错了……”冰冷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入耳朵里。
    “那就去死吧。”
    杜老二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双苍白的手像是没有骨头，一点点的勒紧了他的脖子，瞬间收紧，气息凝滞，他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绝望的瞪大眼睛。
    “咯噔！”两主拐杖各自倒伏在地，月光照耀下，杜老二一个人的影子摆出诡异的姿势，像是张开翅膀要腾飞起来一般，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托举，面色紫涨，喉咙发出奇怪的响声。
    “咯咯咯……”杜老二的正对着房门，瞳孔里渐渐倒映出黑暗房间里拖长的白色身影，那张苍白的脸在朝着他微笑，从门口涌流而出的水彻底漫过了杜老二的脚底。
    死亡迫近。
    “邪秽住手！”四野无人之处，一声暴喝如雷霆滚滚而来，房门之中的苍白身影微微一颤，被托举到半空，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杜老二忽然觉得脖颈一松。
    “噗通”一声，落地摔对他的断脚掌造成了二次伤害。惨叫声响彻黑暗。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杜老二没看到任何人朝他走进，咳嗽着回过神，一根烟杆泛着黯淡青光，如利剑一般刺破黑暗，烟袋锅涂抹鲜血，直接砸进了幽暗无物的房子里。
    “啵”！一声诡异闷响，烟袋锅从门后跌落出来。
    黑暗房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杜老二眼中的鬼影消失不见，门口的水竟然倒流而去。
    “休走！”老神仙流星赶月一般的从黑暗中显出清癯的身形，杜老二自问手脚健全之时都没有这老头的速度，邵老神仙白衣若仙，一把抄起地面上的杜老二。
    他也没说话，烟袋锅砸中了实体，那鬼怪是驱驰着身体出现的。
    “今次！”老神仙眯缝着眼睛飞身而入。
    烟袋锅红亮光丝照亮黑暗。
    “你可逃不了了！”

 第一百零三章 晦暗秘密

    周癞痢眼神闪烁的盯着吴穹。
    断了手的熊哥被他的人抬到了教室里，吴穹让猴子将房门紧闭，看起来像是吴穹一个人困住了他们一群人。
    周癞痢和吴穹站在远离熊哥小弟的角落，低声交谈。
    “就算我同意你入伙，那位先生也不会同意的。”周癞痢斟酌着自己的语气，“他不会和来路不明的人合作。”
    吴穹瞥了远处围着熊哥的几个小弟。
    “他是负责销货的人，而你是生产商？”吴穹撇了撇嘴，“嗯……你今天过来抢手机外加报复的行动，那位先生应该不知道吧。”
    周癞痢眉头微微一动。
    “你猜的可真准。”周癞痢沉吟了半晌，“我不敢让他知道……熊哥平日里吃了我不少好处，所以我才能单独叫他来帮我处理你。”
    手机里的录音记录了周癞痢自己的龌龊事。
    周癞痢曾经利用迷药和土制的麻醉水干过入室盗窃和迷奸的勾当，还有他私自联络周边的人贩子窝点推销黑迷香，光他自己这点破事，足够坐穿牢底。
    原本吴穹逼迫他陈述“罪证”，只不过是想捏着对方的把柄套出徐阿花怀孕的真实性。
    至于后续放走周癞痢等着他上门报复，也有点试探周癞痢的意思。
    眼下的状况，当真是始料未及。
    一开始吴穹的猜测周癞痢和某个镇上的流氓勾结起来，做了这档子损阴德的生意，现在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位先生的势力看来很大，还敢杀人。”吴穹不动声色的看向熊哥周围的小弟，“不过他手底下的人似乎不怎么样。”
    “熊哥……熊哥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货色罢了。”周癞痢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是丧葬店邱老倌的人。”
    “一个丧葬店老板手底下还能有流氓？”吴穹被逗笑了。
    “我虽然和邱老倌合作。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个跑腿干活的，平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帮着邱老倌采蘑菇，还有躲在家里炼土麻醉水。”
    “你的录音里可没提到邱老倌，更没提到那位先生。”
    周癞痢目光有些闪躲，他转头看向远处的那帮人，警惕的拉着吴穹到了教室更偏僻的角落，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你不能让别的人知道。”
    他的脑子里似乎回荡起了某种不好的回忆，眼神带着畏惧：“每月，邱老倌都打着去县城进货的幌子，带着黑香和我的土麻醉药去交货，偶尔我也会跟着去。那天我和邱老倌一起去县城，跟着邱老倌进了一家偏僻的宾馆，上楼梯的时候瞧见几个人拖着渗血的麻袋从楼梯上走下来。”
    “拖着麻袋的人朝着邱老倌解释了一句，他说袋子里装的是一个不守信用的朋友。”
    “我能分辨出来，袋子里的东西分明是一团团碎块，不停渗出的血迹一直拖长，后边跟着清扫台阶的人。”周癞痢牙关打颤，脸色越发苍白。
    “整间宾馆只是个避人耳目的地方，我从没见过这种凶徒，这个年代这么肆无忌惮的杀人行凶，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宾馆的主人手眼通天，根本不把人命放在手里。”
    “可那时候……已经没法回头了。”
    周癞痢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恐慌，吴穹也觉得他没必要撒谎，看来他的那位合作伙伴并不简单。
    “他是谁？”吴穹盯着周癞痢道。
    “我不知道。”周癞痢猛地摇了摇头，“但是……邱老倌有可能知道……邱老倌帮我联系上的他。我只跟他通过电话。”
    邱老倌……吴穹默念着这个称呼。
    周癞痢想了想又补充道。
    “交货时和邱老倌交接的，也只是那个人的手下。但是这门生意是邱老倌介绍的。他绝对和邱老倌认识，那个人似乎早就知道松树林的秘密。”
    “他知道……松树林里的秘密。”周癞痢的话让吴穹皱紧了眉头。
    “他让我只许在松树林外围采摘‘土曼陀罗’，不能深入。邱老倌也说过，松树林里边藏着极其危险的东西，绝对不能进到深处去！”
    松树林？那口棺材？吴穹瞬间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周癞痢说完便沉默下来，他眼中闪烁的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吴穹没想到这封闭村庄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自己似乎是踢到了铁板。
    “邱老倌告诉我……那人不允许泄露一丝秘密。”
    “可现在……”吴穹嗤笑一声，“你不仅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我，还叫来了这么多帮手，你觉得自己泄露秘密的事情还能瞒多久？”
    周癞痢一个哆嗦，眼睛骨碌碌转着，惊骇茫然之色越发明晰。
    “你想活命是不是……”吴穹眼见周癞痢神不守舍的样子，知道眼下之事水到渠成。
    “我可以帮你……”
    周癞痢惶惶不安，震惊回头，盯着吴穹，最后还是无奈泄气。
    “我凭什么相信你？”周癞痢缩着脑袋。
    “那你还能相信谁？”吴穹嗤笑一声。
    “那些知道你泄密的人，可还在这儿呢。”吴穹阴翳的眼神让周癞痢遍体生寒。
    黑暗中，两个人压低声音，交织的眼神中，一个惊惧，一个诡谲。
    片刻之后，周癞痢定了定神，转头朝着熊哥的几个小弟说道：“这个年轻人身手不凡，我让他入伙，你们几个没意见吧？”
    “入伙这事，得跟老邱商量商量吧。再说这个人砍断了……”后边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看着吴穹手中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那人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几个人你瞧我我瞧你，不敢吭气。
    按照周癞痢的说法，邱老倌是镇子上暗地里最大的高利贷，这帮人应该只是讨债的打手，相对核心一点的事务并没有参与。
    不过这帮人知道周癞痢和邱老倌合作倒卖黑迷香和土麻醉水。
    “我做东！”周癞痢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他满脸堆笑，“先去我家喝个酒，把熊哥也抬过去。明早我再和邱老倌商量……不耽误，等吃完了饭……我再带你们去上河村的……”
    说着周癞痢目露绿光，舔了舔嘴唇。
    几个愣头汉子听到了邱老倌的话，禁不住也露出喜色。
    吴穹皱了皱眉问道。
    “上河村有什么让你们这么快活？”
    “有极乐世界，嘿嘿嘿……”谈到上河村，周癞痢身上的恐惧似乎也一并驱散了，眼中流淌着的s欲一闪而过。
    土娼？吴穹反应过来，微微眯缝着眼睛。
    食色性也，这帮人头脑简单，很容易就被周癞痢说动了，反正熊哥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一帮人竟然雀跃着跟随周癞痢走了出去。
    不过到底是好兄弟，昏睡的熊哥也被他们一左一右的抬了起来。
    前行在黑暗中，吴穹站定在队伍的最后。
    此刻，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第一百零四章 天冷夜寒，请享用火锅

    诡谲的口哨声在身后响起，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回头。
    这首曲调怪异的歌，他们从来没听过，口哨悠扬的响起，空气却森冷了几分，那个人实在是太诡异了，没有人愿意让他入伙，来历不明，阴狠残忍，但又没有人敢拒绝。
    熊哥手都断了，周癞痢都屈服了，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没想到，你还有主动将身体交给我的时候……”吴穹缓缓睁开眼睛，他喃喃自语，微微抬起头，手术刀的寒芒与月色交相辉映。
    某个行走在地狱尽头的灵魂，此刻在清冷月光下复苏。
    在吴穹内兜里睡着的明小婉，忽然被刺骨的寒冷惊醒，她缓缓伸出脑袋，却看到吴穹笑容诡谲的看着自己。
    “小婉……继续睡吧……今晚是个不眠夜。”
    “是不是有危险情况？”明小婉看着前方那一队小瘪三，缓缓伸出身子，粉红裙摆又染上了一层血边，吴穹摇摇头，轻手轻脚的将娃娃的脑袋按了回去。
    “睡吧……”他神情和蔼，面带微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内兜里的娃娃无奈的躺了回去。
    杜老二家中。
    邵老神仙追逐徐阿花飞身钻进房中，四周昏暗无物，他依然能视物如常，只是环视周遭，被自己击中的徐阿花已不见踪影，循着对方的气息走出前堂直奔后院。
    徐阿花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井里。
    邵老神仙冷笑一声：“再躲藏，又能藏多久呢？”
    水质早已变化，徐阿花迟早会忍受不了，再次浮出水面之日，就是她魂飞魄散之时。
    屋子外头传来呼喝声，邵老神仙的徒弟邱老倌领着徐正龙一行人捏着手电筒一路追赶了过来。
    “老神仙！”徐正龙冲进院子里头，神情紧张的看着站立在水井跟前的邵老神仙，“那娘们……收拾了么？”
    “叫她逃了。”邵老神仙抖了抖眉，“她一丝神智尚存，还知道见机而逃，不过，这水底下她终究躲不了多久。”
    “这样守株待兔，会不会抓不住她？”徐正龙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敢质疑我师父的本事？”邱老倌冷笑一声，“不过一个怨念不散的小鬼而已。”
    徐正龙面无表情，他没有和邱老倌顶嘴的心思，只是表情阴郁的回头看了看杜老二家的水井。
    邵老神仙没有再说话，闷声不响的朝门外走去。
    邱老倌跟随自己师傅，默默走在最后，忽然之间，他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收到了一条只有十二个字的陌生短信。
    “松树林中，土曼陀罗，周癞痢家。”邱老倌瞪大了眼睛。
    他等待着所有人和他拉开距离，眼神阴沉的扫视周围，夜色静谧如水，丝缕寒风冷冽如冰，后半夜估计要打霜了，邱老倌没有没有发现周围有其他人。
    “师傅。”邱老倌疾步走到邵老神仙跟前，“徒弟还有些急事要办，今晚就不陪着师傅了。”
    邵老神仙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让他离去。
    邱老倌神情郁郁，在确定周围无人跟踪之后，马不停蹄地朝周癞痢的小村诊所疾奔而去。
    周癞痢家门紧锁，却亮着灯。
    邱老倌小心翼翼的靠近房门，微弱的光亮从门缝中透了出来，门是虚掩着的。
    他听到门后咕咚咕咚的声响，空气中荡漾着酒味。邱老倌轻轻将房门推开。
    原本房间里的药柜被搬开，既当门面也当客厅的大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圆桌，一个大铜炉火锅摆在中间，四周全是吃剩下的菜碟子和啤酒瓶，炭火锅火气还旺着，里面的红汤被煮的咕咚响，诡异的是，房间里不见一个人。
    “你究竟是谁？”邱老倌也不是普通人，他气沉丹田的一嗓子在房间里回荡，十分洪亮。
    无人应答，他的目光落在了盛放火锅的白木桌子上。
    邱老倌的瞳孔猛然缩紧。
    桌子上写着一行血字。
    “天冷夜寒，请享用火锅，暖暖肠胃。”
    邱老倌缓缓走上前，定睛一瞧。
    火锅里翻滚的东西，让邱老倌不寒而栗。
    “谁！谁？”原本中气十足的邱老倌，此时却喊破了音，即便是见惯风浪，这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饶是让他有些遭不住。
    房间尽头的侧门缓缓打开。
    黑暗中，一个修长消瘦的人影出现在邱老倌眼前。
    “你做了什么？”邱老倌瞪大眼睛，警惕的朝后一步，“周癞痢在哪？”
    “不必这么焦急。”吴穹朝着邱老倌做了个请的姿势，“坐下说话。”
    吴穹缓缓靠近圆桌，轻轻的捡起桌子上还沾着油污的筷子。
    “你弄什么玄虚？”邱老倌没见过这个阵仗，声音有些打颤，他见过狠人，却没见过这么狠的。
    吴穹伸出筷子，圆溜溜的眼球半晌才被他夹住。
    “我有门说不上本事的本事。”他朝着邱老倌微微一笑，“就是，见过一次的东西，即便化成灰，我还能记得它原先的模样。”
    邱老倌喉头抖动，冷汗从额头上簌簌直冒，他一面警惕注视吴穹，一面估量着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制服对方。
    “比如说这颗眼珠的主人。他去帮你收债。男主人掏不出钱，于是他就拿刀架着对方的脖子，逼着他看自己和女主人发生关系，还让他不许眨眼，唉……人怎么能不眨眼呢？”
    吴穹取出一根筷子，朝着火锅里头一插。
    红汤四溅，邱老倌小心翼翼的躲开。
    “像这种夹不上手的，还是用插来的快些。”吴穹抬起筷子，一颗已然被贯穿。
    “够了！”邱老倌的声音有些发虚，“用这个吓唬我？”
    他吞咽着口水，长舒一口气直接抢身过来，试图抓住吴穹的衣领。忽然一团粉红色的影子从吴穹的衣服里冲出，直接朝邱老倌的面门撞了过去，他甚至没瞧清楚那是什么，便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邱老倌翻滚着想起身，吴穹一脚踩踏住他的胸膛。
    邱老倌忽然感觉手脚一阵发虚，眼前一阵发黑。他从火锅沸腾的香气里闻到了一丝别的熟悉的味道。
    邱老倌瞪大眼睛，可惜等他意识到不对劲，黑迷香的味道早就侵蚀了他的身体了。
    “你！你……啊啊啊……”吴穹的脚底踩踏着邱老倌的心口，缓缓用力，他龇牙咧嘴的叫喊起来，“你为什么能不受影响？你……”
    “我为什么不受影响。”吴穹戏谑的歪着脑袋，“你猜？”
    “我……”邱老倌双目胀红，浑身颤抖，他试图抵抗这种天旋地转使不上气力的感觉，却终究徒劳无功，眼皮子越来越重，邱老倌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头的周癞痢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他手上满是泥巴和血泡，浑身力气如同抽干了一般，这活命的代价，于他而言，实在是难以承受。
    吴穹让周癞痢将桌子上的火锅搬下来，然后将邱老倌放到了白木圆桌上，用四把尖刀将邱老倌的手脚固定在桌子上，鲜血顺着桌子四个角涌淌出来，周癞痢瘫软在地。
    他有些后悔和吴穹合作了。
    “你……”他甚至不敢看向吴穹，叫喊着瑟缩着朝屋子的角落爬了过去。
    “我不是魔鬼。”吴穹拍了拍手，擦拭着衣角溅落的血迹。
    他用汤勺将火锅里边的“食材”全部捞了出来。
    “肚子饿的话你可以垫一下。”吴穹朝着周癞痢冷笑一声，然后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邱老倌。
    这才是吴穹的“正餐”。

 第一百零五章 一诺千金的吴穹

    一勺滚烫的红汤，迎面浇落在邱老倌满是褶子的老脸上。
    “啊啊啊！！！”邱老倌尖叫着，挣扎着从昏睡中醒来，从脸上和四肢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比痛苦。
    吴穹饶有兴致的看着邱老倌痛苦挣扎不得脱出的样子，轻轻吹散了他脸上冒起的热气。
    “你这个疯子！不！你这个魔鬼！啊啊啊！快放了我……”邱老倌疯狂的叫喊起来，吴穹面无表情的再舀起一勺热汤。
    “你敢这么折磨我！你信不信等我脱身，把你挫骨扬灰！啊啊啊啊！我要杀你全家！”
    又是一勺热汤。
    叫骂声此起彼伏，周癞痢看着眼前的折磨心惊肉跳，吓得躲回了房中。
    “麻烦周先生到厨房里去给我烧一锅菜籽油。”吴穹面无表情的朝着逃窜的周癞痢轻声呼唤。
    此刻邱老倌死闭着双眼，面皮的痛苦，内心的恐惧交叠在一起，在听到吴穹还要浇热油时，他终于崩溃了。
    “啊啊啊！我！啊啊啊啊……饶命……饶命！救命啊……”邱老倌不停的晃动着脑袋，那张老脸早就被热汤烫的变形。
    他死闭的双眼睁开，流露出祈求的神色，眼神渐渐涣散，变得无神，绝望的看着面沉如水的吴穹，他只觉得自己遇见了真正的恶魔。
    吴穹盯了邱老倌的脸一阵，又轻轻的嗅了嗅，忍不住咧嘴一笑：“都快熟了。”
    邱老倌眼中的阴狠一闪而逝，随后他露出无奈求饶的表情：“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求你饶我一命，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吴穹眯着眼微笑着点点头，随口问道。
    “邱老先生……你背后的那位先生是谁？”
    邱老倌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穹被邱老倌的回答逗乐了。
    “看来保护那个人在你眼里比性命都重要。”
    “你要杀我？”邱老倌瞪大眼睛，“不！你不能，你不能！”
    吴穹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容，动手捏开邱老倌的嘴巴，再次舀起一勺红汤。
    “啊啊啊啊！”滚烫的红汤就这样一点点的被灌进了嘴里。
    躲在门背后的周癞痢浑身抖得好似筛糠，裤子上已经是一滩潮湿。
    邱老倌咳嗽着，被烫坏了的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叫喊，如同一条钉在桌子上的将死老狗，只剩下了微弱的苟延残喘的声音。
    与此同时，端坐在谭老大家中的邵老神仙猛地睁开眼睛，他额头上冒起白毛汗，一直以来古井无波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不好！我徒弟有性命之忧！”稍事推算，他一把推开房门，在门外打着盹的徐正龙揉着朦胧的睡眼，却见一道白影从身前恍惚而过，吓得他登时睡意全无，回首一看，邵老神仙不在房中，刚才竟然是他的影子。
    难道……今晚徐阿花又出现了？徐正龙打了个哆嗦，掏出手电跟着冲了出去。
    邱老倌已经废了，脸和口腔嗓子完全被烫坏。
    “你知道……你手底下的这些人，让我大开眼界。”吴穹盯着不住呻/吟，进气多出气少的邱老倌，“我得谢谢你……”
    汤勺在滚烫的菜籽油里边翻转，吴穹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所以我决定……让你在寒夜里和他们来一次温暖的团聚。”
    勺子从油盆里提溜出来，发出咕咚一声的轻响，褐色的茶油涌动着难以想象的高温。
    邱老倌绝望的目视着眼前的一切，此刻，他连嘶吼都无法发出，只能绝望的静待自己最终命运的降临。
    他的脑袋会被热油彻底的烫熟。
    忽然间一声爆响，远处的房门被巨力砸开，一个身形清瘦鹤发童颜的老人从门外一跃而进，他身手矫健，状若虎豹，他欺身而上，试图抢夺吴穹手上的油勺。
    只是吴穹的反应也远胜一般人，他和邱老倌紧紧相贴，在老人冲过来的那一刻，刃锋紧窄的手术刀闪烁着寒光微微刺入邱老倌的脖子里。
    沉闷的哀嚎声响起。
    “住手！”鲜血从脖颈流出，邵老神仙不敢再轻举妄动。
    吴穹此时才看清楚来人的样子，邵老神仙扛着烟袋，一袭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只是邵老神仙瞧清楚桌子上邱老倌的状态之后，登时都有些站不稳，目眦欲裂的看着吴穹。
    “恶徒！快住手！我徒弟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对他？”邵老神仙屏气凝神，平息心中的愤懑之气，他定睛看向吴穹，越瞧越觉得不对劲。
    “你……”
    这吴穹周遭血光缭绕，分明就是个恶贯满盈，杀人无算的绝代凶人，深重煞气令久见风浪的邵老神仙都悚然心惊。
    更要命的是，他身上似乎还带着一只本事低微的邪煞怨鬼。
    “我只是请你徒弟吃火锅而已。”吴穹露出无辜的神色。
    “狂徒！”眉头紧皱的邵老神仙缓缓靠近，却发现吴穹刀刃也跟着进了一分，无奈止步，“你快放了我徒弟。”
    “您这一把年纪，来来去去都是老几句，实在乏味。”吴穹撇了撇嘴。
    “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对他？”即便是涵养如邵老神仙，遭遇眼前情状也不由得龇牙咧嘴，无法忍耐。
    “无冤无仇……”吴穹诡谲一笑，“您应当是能掐会算的。不知您有没有替自己的徒弟算过？”
    邵老神仙眼皮子微微跳动。他还真未给自己的徒弟算过命。
    “若是没有算过。”吴穹紧盯着对方一动不动，“今日便可以算一算，看你的徒弟……”
    “是能活下来……还是命里该绝。”吴穹忽然扬起手刃，直接划开邱老倌的喉。
    邵老神仙怎么都不曾想到，吴穹竟然敢当着他的面直接行凶。
    气管割裂并非完全的致命伤，吴穹并非要留邱老倌一命，只是他知道自己恐怕无法和邵老神仙正面交锋，直接杀死邱老倌，恐怕盛怒之下的邵老神仙不会轻易放走自己，而徒弟将死未死，师傅的第一选择自然是先救人。
    吴穹轻巧的抽走刀刃，鲜血从创口涌流出来，邵老神仙面目胀红，直接抢身过来。
    “畜生！”老神仙是个懂医术的行家，自然知道自己徒弟性命危在旦夕，不是破口大骂的时候。
    吴穹从容急退，眨眼已经不见影踪，只能听到黑暗中的一阵怪笑。
    周癞痢缩在角落，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啊啊啊！”周癞痢尖叫着看清来人的模样，是吴穹消瘦冷酷的脸。
    吴穹一边推开窗子，一边将周癞痢拉到自己身前，他露出森白牙齿，朝着周癞痢诡异一笑。
    时间紧迫，他懒得废话，沾染着邱老倌鲜血的刀刃轻巧的划开了周癞痢的喉咙。
    “你……”鲜血涌动喉头，周癞痢不可置信的看着曾经答应帮助自己活命的吴穹，眼前血色朦胧，死亡降临的恐惧盖过了脖颈撕裂般的疼痛。
    “可惜……答应帮你活命的人……并不是我。”吴穹将尸体轻巧扔开，直接破窗而出，马不停蹄的在夜色中狂奔，片刻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吴穹回到学校，将钱明背包的零食掏出来只剩下水，然后又去厨房将干巴巴的十几个馒头硬生生塞了进去，转头出门的时候碰见了猴子。
    看着吴穹满身的鲜血，猴子愣住了。
    “小钱老师……你……”猴子的声音有些打颤，想起吴穹干净利落的将熊哥的手砍下来，又看到他将那些小混混骗走，随后一身鲜血的回来，收捡食物和水一副准备逃亡的状态，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敢想象了。
    “吃了顿火锅，溅了一身红油。”吴穹摸了摸脸上结的血痂，朝着猴子做出了“请让路”的手势。
    空气中飘荡着微弱的血腥味，猴子下意识的别开了身子。
    吴穹匆忙穿过，却又在猴子的后头站定，他忽然转过头来，眉头微微跳动。
    “校长一般会去哪里喝酒？”他这个问题问的毫无来由和征兆，猴子一时呆愣。
    平日里老校长是不喝酒的，除了有时候，校长会偷偷出去……
    老校长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可猴子和他同住一间屋，又睡的浅，每次校长一回来，他就被吵醒了。
    为什么“小钱老师”会问起这个？猴子心头一阵疑惑。
    “收起借口和辩解，我只需要一个答案。”猴子的犹豫神色让吴穹有些不耐烦。
    也许是血腥味太刺鼻，亦或是吴穹的声调太过冷厉强硬，猴子打了个哆嗦。
    “上河村。具体的地方……我不知道……”
    猴子的话音未落，吴穹的身影已经如幽灵一般遁去，推开的门在晚风中缓缓合拢，猴子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急急忙忙的跑开。
    不过第二天早上，他听到了差点让他心脏骤停的消息。
    邱老倌让人折磨的面目全非奄奄一息，周癞痢让人划开了喉咙，死于非命。
    镇上追高利贷的流氓头子熊哥和他的几个手下全部失踪了。
    据说此前，小钱老师去周癞痢家请他们吃了一顿火锅，结果是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如果说，徐阿花怨魂不散让村里人心惶惶，此刻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所有人都坐立难安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此时却逃窜到了上下河村交接的松树林里。
    等待着大鱼的到来。

 第一百零六章 兄弟情深

    一大清早，下河村的路口就停了两辆黑轿车和一辆面包车。
    一个身形高大，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领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从车上匆忙下来，步入谭老大的家中，此时邱老倌正躺倒在谭老大的家中，由邵老神仙一手照顾，邱老倌整个脑袋被绷带包住，呼吸衰微，勉强被自己的师傅救下了一条命。
    徐正龙眼见陌生男人闯入谭老大的家中，匆忙起身想要拦住对方。
    “我是邵老先生的徒弟，让开。”男人面目方正，神情肃整，一身西装打扮得体，看起来像是企业家，和邵老神仙邱老倌之流看起来千差万别，只是看对方的表情不像作伪。
    徐正龙无奈让开，冲着对方的背影提醒道：“别惊扰了你师傅。”
    趁着邵老神仙收拾徐阿花魂魄的当口，徐正龙昨天已经连夜将自己的父亲，弟弟，媳妇，和小后妈送到了镇上，此时谭老大家完全空置下来，基本上成了邵老神仙的临时居所，邱老倌也躺在谭老大的主卧。
    邵老神仙听到门口的沉重脚步声，也没回头，对方人影尚在门口晃动，脚在门槛旁将落未落，他眉头微微皱起：“我没叫你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门口的人影顿了顿，最后还是面沉如水的走了进来。
    他是邵老神仙的二徒弟，孙德正。
    “昨天晚上，我左右睡不着觉，互感心悸，便匆忙算了一卦，得知师兄有难，连夜从省城转车到县城，又从县城将车开了回来。”孙德正盯着床上半死不活的师兄邱老倌，露出黯然的神色，眉眼低垂。
    “你师兄有难，有我来照顾，你该忙着照顾自己的生意才是。”邵老神仙根本没回头看自己这徒弟一眼。
    “师兄是我的家人，钱财名利终究是外物，能大得过家人亲情不成？师傅你还是把我看小了。”孙德正无奈摇头，他招呼着身后的人过来，“我找人将师兄带到省城里去医治，您也可以歇息歇息。”
    邵老神仙没有点头答应，却也没有阻拦，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轻手轻脚的将人抬起来。
    看到师傅默许自己的行动，孙德正面露微笑。
    只是等孙德正的人将邱老倌抬出去，他还没有半点要转身离去的意思，端坐在床头的邵老神仙慢悠悠的起身。
    “你不单单是来看你师兄的吧？”邵老神仙目光平静的朝孙德正看过去。
    孙德正对着自己的师傅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能惊动您出手的事情不多，是不是上下河村之间藏着的那个东西有异动了？”
    邵老神仙微微皱眉：“那不是你该管的事，下河村有脏东西闹腾，我过来帮手救人而已。”
    “您过来帮手救人，那为什么……师兄遭旁人给袭击了？”孙德正盯着自己的师傅，“虽说师兄本事不及师傅十一，在脏东西手底下脱身是不成问题的，可现在他伤情严重，我刚刚一瞧，多是烫伤刀伤，有人袭击他了？”
    “你想说什么？”邵老神仙冰冷的脸色越发肃整，瞧着自己的小徒弟，他声音里隐含怒意。
    “眼下之事有些复杂。”孙德正将房门关紧，贴近自己的师傅，将一小包淡灰色的粉末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来。
    “这个叫……神仙散。”孙德正将塑料袋装好的粉末递给了自己的师傅，“省城里头有人偷偷的出售这玩意，做生意难免要跟地上地下的人打交道，这是一位赚偏门的朋友给我的。”
    “据说这神仙散能让人逍遥快活似神仙。那位赚偏门的朋友想做这生意，左右打听货源，竟然是从县城这头流出的，于是他联系上了我，想问我知不知道这东西的供货商。”
    “你不要兜圈子。”邵老神仙盯着孙德正手中的“神仙散”，眉头微微跳动。
    “说实话我在县城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也没有听说过这东西，只是这粉末里头，我瞧出了点别人瞧不出来的玩意。”
    孙德正慢慢贴紧邵老神仙的耳朵。
    “土曼陀罗的粉末。”
    邵老神仙也没有驳斥自己的徒弟，直接将他手中的小塑料袋抓取到掌心，一把捏破袋子，浅灰色的粉末好似黑芝麻糊散落开，土曼陀罗独有的异香飘荡在空气中，邵老神仙原本古井不波的颜色终于变化。
    “那松林里头的秘密，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我记得我早跟您说过，土曼陀罗药性极重，这香味并非单纯的迷幻致晕这么简单，它是能扰乱生人神魂的邪物。”
    “不可能！”邵老神仙将掌中的粉末尽数抖开，“我让你师兄在镇上开丧葬店，就是为了让他监控松树林里的动静，以防……”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孙德正沉声道。
    “你敢这么编排你大师兄？”邵老神仙终于露出恼怒之色。
    孙德正不为所动：“知道松树林里头秘密的人，除了咱们，就只剩下当年的阮医生，不过这阮医生只是将土曼陀罗当一味药材，却不知道这里头更深层次的秘密。”
    “阮医生诚心正直，可他徒弟周癞痢，却不是什么好货色，难保不是他鼓动了师兄。而且这东西销到了省城，这背后的能量，就更不简单了。”
    邵老神仙即便再恼怒，孙德正的话说到了此处，多少也听入了耳，他知道这徒弟背地里有些人脉和手段，能调查出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周癞痢似乎勾结了一些了不得的人，我没敢深入调查下去，本想着等自己的事情办完了，回来跟您交待此事，没曾想竟然发生了眼下这档子事。”
    孙德正的话没有跟自己的师傅说透，这里头暗含的意思却很清楚。
    周癞痢连同自己师兄邱老倌研制出了神仙散这玩意，并且借助了某些“大人物”的渠道将这神仙散倒卖出去害人。
    而此刻周癞痢被杀，邱老倌被折磨，恐怕是因为周癞痢背后借助的势力已经掌握了“神仙散”的制作流程，打算过河拆桥。
    邵老神仙是个明白人，他回想起昨晚如凶神一般的年轻人，手段残忍，比之阴魔恶鬼附体的恶徒还要凶邪，定然是在做杀人灭口的勾当。
    长叹一声，邵老神仙微微颤抖起来。
    即便是心性强悍如他，面对此时从小徒弟口中爆出的真相，他也是心神震动，久久不能平复。
    “左右一想，眼下的情形已经凶险非常了。所以我今天才会亲自过来，就是为了当面跟您合计一件事。”孙德正微微顿了顿神。
    “我想……把那件东西运走，妥善保管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邵老神仙斜乜了自己徒弟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徐正龙透过门缝瞧瞧的伸过脑袋来瞧着两人，孙正龙和邵老神仙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等他竖直耳朵，谈话已然结束了。
    孙德正推门而出，看着徐正龙一张大方脸上透着微不可查的心虚，他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偷听的。”
    徐正龙有些讶异，这老神仙的徒弟也不简单，竟然隔着门知道自己在偷看偷听，只是门里边的人压低了声音，他什么都没听着，慌忙摆手，孙正德却没理会徐正龙，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子，缓步走开。
    “我师父没有跟你提起过，你媳妇的异常之处吧？”
    徐正龙循声回头，走远了的孙正德又站定，像是和老朋友交谈一般，和徐正龙对视。
    “没……”徐正龙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孙正德的话让他有些发虚。
    此刻西装革履的孙正德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他嘴里似乎嘟囔着“看来师傅真的老了”这样的话，留下一脸忐忑的徐正龙。
    孙正德没有回自己的轿车，而是在无人注视的情况下，缓缓走进了放置邱老倌的面包车里。
    车厢里头只有一张担架，面目全非的邱老倌躺在上面，见到自己师弟过来，微微睁开了眼睛，邱老倌说不出话，但是他眼睛里荡漾着兴奋和雀跃的光，他忍受着痛苦，试图将自己的脖子抬起来，不住的喘息着挣扎着。
    师弟到了，就有人能给自己报仇了！
    邱老倌的痛苦似乎也在这样的念头下得到了缓解，他希望自己能亲眼瞧着那个在脸上浇热汤的人被折磨！他想要将自己承受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返还！
    眼中兴奋和雀跃的光，在联想到报复得逞之后，变成了狂热的颜色。
    孙正德叹息一声，无奈的抓住自己师兄的手。
    邱老倌的手指在孙德正的掌心里颤抖着书写起来。
    给……我……报……仇……
    孙德正紧紧的抓住自己师兄的手，悲伤和愤怒情绪在他眼中交错，他坚定的朝着邱老倌点点头。
    “你受苦了……”孙德正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神情悲愤的说道，“放心……我一定会给师兄你报仇！”
    邱老倌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悠然放松，紧紧抓住孙正德的手也慢慢的松开。
    孙德正缓缓的下车，走到了自己的轿车旁边，司机轻手轻脚的为他打开门。
    他擦拭着眼角泛起的泪光，冲着身旁的人说道。
    “那个……药准备好了没有？”
    旁边的人冲着自己的老板点点头，孙德正心满意足的跟着点了点头，朝身后的面包车望了过去：“他是我唯一的师兄，我不想他走的太痛苦，虽然他是个蠢材。”
    车子缓缓启动，在泥泞道路上前行。
    孙德正脸上的悲悯神色一闪而逝，那副冷厉的面孔浮现在众人眼前，身旁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担心被自己师傅察觉到，他可能刚刚就下手了。
    捅了这么大的漏子，竟然还能被安乐死，孙德正觉得自己对师兄绝对是仁至义尽。
    他将目光投注到远方的松树林，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前面烟雾缭绕阻隔视线。
    “老板……有人在前边烧干草堆，风一吹全过来了！”
    “往前开就是了，一条直路，慌什么？”孙德正慢条斯理的说道，即便是车窗阻隔，烟气依然渗透进了车厢里边。
    孙德正忽然发现。
    这烟雾的味道有点不对。

 第一百零七章 幕后之人

    吴穹扒拉着干草堆里边的“土曼陀罗”，烟雾渐渐散去，里边散发出来的臭味让吴穹捏紧了鼻子，不远处的面包车已经停住，轿车由于没有刹住，全部掉进了沟里。
    周癞痢死了，村里竟然没有乱成一锅粥，吴穹远远的望了一眼下河村的动静，这个封闭的村庄，绵延的轮廓，此时如同蛰伏在昏暗地平线的黑兽，待人而食。
    吴穹跳进了浅水沟，原本这里是一条小溪，只是冬天水源干涸，溪流已经变成了水沟，吴穹踩在软烂的泥里，缓缓的靠近黑亮的奥迪车。
    副驾驶和司机各自歪倒脑袋，失去知觉，后座的两个人头靠在前面的座位靠背上，也人事不知。
    吴穹轻轻的按住车门把手。
    在这安静的时刻，吴穹忽然感觉后背一凉，那是身体的本能对于危险的察觉，迅速的松开了门把手。
    孙德正忽然睁开了眼睛。
    手术刀从袖口滑落，孙德正直接一掌拍碎了车门玻璃，如云龙探爪，直接朝着吴穹虚抓了过来，还好吴穹早有意识，提前暴退，紧窄刀光闪烁，如毒蛇吐信。
    孙德正似乎意识到对方手中刀刃危险异常，一抓不就，迅速撤手，吴穹的刀刃掠过空气，孙德正眼中泛起寒芒，躬身弹起，直接从破碎车窗中飞扑了出来，一个翻滚，稳稳当当落地。
    吴穹看着眼前的孙德正，同样也是寒光涌动，和刃口反光交相辉映。
    孙德正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下打量着吴穹。
    两人相隔五步远，各自探视对方，不动声色，沉默半晌之后，孙德正微微一笑：“没想到我师兄是栽到了你的手里，你这身手倒是不错。”
    “我请他吃了顿火锅，他无福消受罢了。”吴穹面带微笑，两人站在浅水沟里，就像是老友叙旧。
    “你身上煞气很重，手上恐怕不止一条人命。”孙德正略有疑惑的看着吴穹，“不知道我们师兄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
    对方知道利用土曼陀罗来迷晕自己的司机和手下，此前更杀死了周癞痢，拷问了邱老倌，估计是自己的敌人派来探听“神仙散”机密，顺便给自己捣乱的。
    想到这里，孙德正心头冷笑，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是道上的朋友想要分一杯羹？”
    吴穹没有表态。
    这人是杀手做派，不留活口，若说不是道上的，孙德正绝对不信，此刻对方守口如瓶，他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要说真的斗起来，这杀手未必能打得过自己，但是孙德正在外飘荡这么多年，眼力见还是有的，他看得出吴穹杀心极重，难以制服，再加上对方手里的刀说不出的邪门——那是柄老式一体手术刀，他能清楚的探知上头邪秽缭绕的阴冷。
    孙德正断定，对方还没有得到“秘方”，眼下更像是为自己布的局，因为神仙散的秘方，在自己的手里稳稳的攥着。
    “釜底抽薪？知道我不得不来？然后在路上伏杀。哈哈哈，妙啊。”孙德正虽然语调轻松，眼神的警惕忌惮之色可没有收敛，“现在这个状态……我觉得你可能完成不了任务了。”
    吴穹继续保持沉默，但是孙德正看出了对方眼中跃动的迟疑之色。
    有戏。
    “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无非为的就是抢生意。”孙德正一边说着，一边思忖着该如何制服吴穹，“我也不问你的上家是谁……现在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忌惮你。你有任务，我也有急事。不如这样……”
    孙德正死死的盯着吴穹：“咱们来谈谈……生意。”
    他瞧见了吴穹眼底微微内敛的精芒。
    任你再凶残，终究道行还是太浅。
    稍稍引导，孙德正就占据了主动权，他心头一阵得意，微笑着朝吴穹靠近。
    “我不可能将配方交给你的老板，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孙德正一边走近，一边在脑海迅速搜索自己的竞争对手，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暗中调查了他的底细，甚至将自己逼迫到了这一步？
    “你和邱老倌利用了周癞痢。”吴穹也缓缓靠了上去，“所谓的土麻醉水和黑迷香，实际上是土曼陀罗提纯液和土曼陀罗干粉末，你不是在倒卖违禁药物，而是在利用这些东西进行二次加工，制作更加危险的东西。”
    “这是你老板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调查出来的？”孙德正对吴穹露出欣赏的眼神。
    “既然到了这一步……咱们就把话说开，我可以为你的老板供货，咱们共同发财。”
    “我做不了主。”吴穹继续保持着冰冷的神色。
    “那就让你的老板来做主！”孙德正微微眯缝着眼睛。
    短暂的沉默，两人的眼神交汇，各自想要将对方看透，吴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孙德正也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手机匆忙的拨下了一个号码，吴穹警惕的看向孙德正。
    “高亮！”孙德正忽然一声暴喝，“你的上家是高亮那个狗z种！”
    吴穹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一瞬间，孙德正平静的表情忽然绽放出异常的变化，他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吴穹所在的方位冲去。
    孙德正一直在引导着对面的“杀手”卸下防备，当一切都好商量的时候，警惕心自然也就松懈了下来，这个年轻人虽然够狠，却太过青涩。
    眼下已经无法善了，哪里又会有人能诚心合作呢？他越按捺不住心中完成任务的冲动，就会被孙德正引导着走入圈套。
    对方的反应很快，但是孙德正身手高强，只要这片刻的迟疑，他已经足够抢身上前，拧断吴穹的脖子了。
    高亮这个王八蛋！他以为这样就能把我逼上绝路？
    狂喜在孙德正的脸上蔓延，他自认为自己推导出正确的答案，脑中已经勾画着如何除掉高亮。
    只可惜，连问题都是错的。
    吴穹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似乎早料到孙德正的反应，在孙德正扑出的那一刻，吴穹已经做出了闪避的动作，等到孙德正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子早擦着吴穹掠过。
    近距离的生死搏杀，往往在一瞬间就结束，双方的动作都迅猛无比，所以胜负的关键在于谁反应更快或者谁谋算的更多。
    吴穹在力量上肯定无法和孙德正这种练家子相媲美，可是他强大的反应能力再加上“j先生的手术刀”这样的利器，未必就没有击败孙德正的机会。
    孙德正没有抓住吴穹的脖颈，电光火石之间，刀光掠过孙德正的手腕，身形交错，鲜血喷涌。
    孙德正咬紧自己的牙冠，竟然在如此的痛苦遭际下都没有惨叫出声，而是脸色煞白的翻滚倒地，他不敢将后背留给敌人，迅速的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起身，半蹲着看向好整以暇的吴穹。
    大概佯装莫得感情的杀手是件很累的活，吴穹此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捡拾着泥泞水沟里沾满鲜血泥泞不堪的柔软手掌，戏谑的盯着孙德正。
    “猜错了。惩罚是一只手！”吴穹把玩着对方的断手，随意的扔向道路一旁。
    不可能！孙德正对自己很自负，真正有能力将自己逼迫到这步田地的人，除了高亮还有谁？
    他的敌人很多，可能称得上对手的却很少，再加上，这小子手里拿着有些邪异的武器，除了那个不知从哪学了一身邪术的高亮，谁还能培养出这样的手下？
    吴穹没有解释的打算。
    孙德正这种喜欢勾心斗角，隐藏幕后操纵一切的人，对自己的分析结果总有种迷之自信。
    吴穹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只是远远的指着已经要遥隔天边的松树林的方位问道：“那里究竟藏着什么？”
    即便丢了一只手，孙德正依然有余力逃跑，而且对方根本不怕土曼陀罗，吴穹怕逼急了，让对方不顾一切的逃走，于是也没有急迫的欺身上前。
    留出安全距离，对方反而有周旋的打算，过早的暴露杀心，肯定会直接逼走对方。
    孙德正看着松树林的方位，冷笑了一声：“那里的东西，你的老板可驾驭不了。”
    “你都不知道我的上家是谁，你怎么知道他驾驭不了？”吴穹饶有兴致的看了孙德正一眼，后者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那是……”孙德正捏着自己手腕，脸色有些苍白，他体质异于常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强行止住了涌流的鲜血，不过他此刻眼神虚浮，和吴穹对抗的劣势进一步显现出来，“那是我祖师爷留下的宝贝。”
    他后退两步，靠着车门，轻轻喘息。
    “说详细些……”吴穹表情不变，可是心中越发的警惕。
    孙德正如果想逃跑，应该退到开阔的地方。对方靠近车门，缓缓的站直身子。
    他恐怕有什么反制手段，吴穹没有更进一步，西服口袋里装不了东西，孙德正靠近的是后座，更不可能驾车而逃，唯一的反制手段只能来自——车里的人。
    孙德正捂着自己的断手姿势诡异的翻进了后座车厢，吴穹伸手试图抓住对方，孙德正却如蛇一般从吴穹手中滑开，他伸出残存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爪成拳，拍打着身旁手下的百汇，神庭，太阳，耳门这几处穴道。
    吴穹拉开车门，孙德正已经和他的手下互换了身位。
    那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壮汉忽然从昏睡中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双眼翻白如同活跳尸，身手迅猛的朝着吴穹合抱过来。
    吴穹闪身躲过，孙德胜却从另一侧车门出去。
    起身追赶，车中神情诡异如傀儡一般的壮汉疯狂的飞扑过来，阻挡吴穹前进。
    无奈只能闪身擒拿住这壮汉的手腕，却发现对方力大无穷，四肢僵硬，吴穹竟然被反手甩开，这怪物扣也扣不住，踢也踢不动，纠缠不休。
    耳畔一阵怪笑，孙德正早就翻上了大路，朝着面包车跳了进去。
    变幻对敌思路，手术刀再从手腕滑落，吴穹凭着速度的优势矮身割断了对方的脚筋，此时传来引擎轰鸣。
    孙德正已经开车逃窜了。
    吴穹目视着远去的车影，露出诡异微笑。

 第一百零八章 恶念涌动

    周癞痢的尸体被白布盖着，脖颈的位置仍然渗出了暗红色的血迹，看的围观的人心里发憷。
    “咱们该报警啦！”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里发出来，“村子里闹了这么多事情，凭咱们自己可没法解决。”
    村长不在，下河村的话事权落到了徐正龙手里。
    徐正龙当然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抓到杀死周癞痢的凶手，事实上，在“小钱老师”逃走之后，他已经不做任何追凶的打算了。
    “这小钱老师已经疯了。”徐正龙看着尸体认真的说道，“小花媳妇的死刺激到了他。”
    相比其他只看到周癞痢尸体的村民，徐正龙知道更多。
    “有人看到小钱老师和‘砍刀队’的人在一块。”人群里又有人开始议论了起来，“他们的车停在学校前头呢！”
    “镇上现在已经炸开了锅，砍刀队的人也失踪了，即便咱们不报警，这事也瞒不下去。”
    下河村这个封闭的小村庄藏着太多的秘密，徐正龙不希望这些秘密暴露出去。
    瞒不下去也要瞒。他抬眼看着谭老大，后者领会了徐正龙的意思。
    “那是我的车！我停在学校门口。”谭老大走出来朝着人群走去。
    谭老大确实有一辆面包车，不过是停在镇上，村子里道路泥泞又没有停车的位置。他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阵，走到了说话的年轻村民跟前，对方身形瘦小，看着谭老大乌云盖顶般的走了过来，眼神有点瑟缩。
    “小聪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谭老大招呼着对方走近，然后拎着“小聪”走出了人群，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我也瞧见昨晚似乎周癞痢引着一队……”那人发现徐正龙正盯着自己，赶紧收住了嘴。
    “小钱老师杀周癞痢是为了泄愤，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你们的猜测和妄想。”徐正龙提高音调，围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和谭老大会组织护卫队维护大家的安全的，现在各自散了吧，死人的热闹还是少看点为好，晦气。”
    谭老大不知道跟那个年轻人说了什么，半晌过后，那年轻人哆哆嗦嗦的离开了。
    徐正龙睁眼看着谭老大：“学校门口那车……找人给拆了，你再把自己的车停过来。”
    谭老大摸着脑袋点点头，不过他眼里还是透着疑惑：“砍刀队是不是真的来过？”
    “来过没来过，关你屁事？”徐正龙怒目瞪了谭老大一眼，后者一个激灵，“你只要记住……下河村的事不能让外边的人知道半点就行了，如果有人追查砍刀队，追查邱老倌的事，你得想办法应付过去。”
    沉吟半晌，徐正龙盯着周癞痢的屋子：“还有这间房子。”
    “烧掉。”
    谭老大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徐正龙。
    “外边人来打听，就说周癞痢家起了火。”
    徐正龙脸色阴沉的说道。
    谭老大家中，邵老神仙正盯着井口微微出神。
    井水无波无漾，一丝天光垂降到井底，映照出邵老神仙忧愁的面容。
    忽然间，他感觉脊背一阵寒意上涌，不是危险来袭，而是某种不祥之兆，眼皮跟着身体的反应跳动起来，他正要抬手掐算，徐正龙抓着手机冲进了院子里。
    “师兄他……被人毒死了。”电话那头，孙德正的声音有些打颤，邵老神仙平静的表情开始剧烈波动。
    即便他刚刚已经预料到，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上涌的怒意。
    “师傅……师兄遭此等厄难，您无论如何都得给他报仇才是。”
    烟袋锅丝缕红光闪烁，邵老神仙微微颤抖着将烟杆伸进嘴里。
    “世事无常……你师兄说到底是咎由自取。”白烟缭绕，邵老神仙的脸隐没在朦胧之间。
    烟雾中只露出邵老神仙的一双眼睛，精芒湛湛，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夜幕降临。
    瘸腿的徐又贵端坐在前堂上。
    大红木桌上摆着几个苹果和香梨，香烛几乎燃尽，贡品和香坛的后边是两个徐又贵自己手刻的牌位。
    “表哥……阿花……你们死的好冤哪……”徐又贵的跟前放着一个大火盆，里边是燃尽的纸灰，他看着牌位，睁着通红的眼睛，面色沉郁，一动不动。
    “阿花……”他抬起头来盯着徐阿花的牌位，“那帮畜生请了外头的老神仙想要降服你，你可千万不要冒头，等老神仙走了，你再去找那帮畜生报仇！”
    封闭的房间，门窗紧闭，忽然刮起冷风，不知源头从何而起，香头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烛火扭曲跳动，片刻之后也被吹熄，一缕白烟从香烛芯子里散开，徐又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拄着拐杖吃力的起身，寒气似乎顺着水泥地板蔓延到他的脚跟，本能的打了个冷颤，他听到院子后边传来响动。
    “哗啦啦……”
    有什么东西在水井里游动，徐又贵虽然瘸了，耳朵却好使的紧。
    柔软濡湿的东西攀附在水井壁，发出啪嗒的声音，徐又贵捏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拉开后门的栓子，屋后冷风耸动，篱笆被吹得歪倒在一边，落叶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打着旋。
    嘶啦……嘶啦……
    湿漉漉的衣物摩擦着长满青苔的井壁，像是一条硕大的蛇在摩擦着粗糙的平面，徐又贵迅速的关上房门，跪倒在牌位底下磕头。
    “阿花……是你显灵了么？那是你么？”脑袋在坚硬的地面磕得蹦蹦响，徐又贵牙关打颤，面色惨白。
    “我……我给你立了牌位！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哗啦……水井里的东西钻了出来，浸透的衣物覆盖在井沿发出轻响，磕头的声音从屋子里边传来，不绝于耳。
    “你该找他们……不该找我呀！”徐又贵的额头已经开始渗血，他抬起头，朝着徐阿花的牌位告饶求情。
    他脑子里抑制不住的闪现出之前的记忆。
    在徐正龙和村长的人将徐阿花围起来，捆绑着押运到村长家中时，他一瘸一拐的冲了出来，却正面撞上了凶神恶煞的谭老大。
    “如果你连剩下的一条腿都不想要了，你就来给徐阿花出头吧。”谭老大不屑的瞧着试图阻拦他们的徐又贵。
    徐又贵捏着拐杖，额头青筋暴起。
    谭老大直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朝着徐又贵站着的方位吐了口痰：“废物！”
    “啊啊啊……”徐又贵从泥地里挣扎起身，他用力夹着拐杖，艰难的看向远方。
    徐阿花劈散着头发，绝望的回头，那一刻，徐又贵和她的目光触碰到了一起。
    绝望，悲伤，茫然……徐又贵想起小花媳妇待他不薄，咬着牙再次追了上去。
    一瘸一拐，拐杖在泥地里戳出一个个深坑。
    小花媳妇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徐又贵做出了无声的唇语。
    快去……报警……
    徐又贵用力点头，可随后，他又瞧见了徐正龙阴冷的眼神。
    徐正龙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小花媳妇是被冤枉的，她的命在自己手里，只要去镇上找来警察……
    天人交战的关头，他眼中闪过的，是徐正龙和他身边人诡谲凶恶的眼神。
    徐又贵指节发白的捏着拐杖，最终还是朝着小花媳妇的方位跪倒下来，泣不成声。
    徐又贵双手环抱着徐阿花的牌位，鼻涕和眼泪糊满一脸，他忽然察觉到脚底一阵冰冷的感觉涌动，门缝里不知什么时候渗出水来，漫过脚底，打湿鞋袜。
    忽然之间，他感觉手中的木质牌位变成了某种柔软的东西。
    尖叫着将“牌位”扔出去。
    冰冷的水漫过木牌上徐阿花的名字，墨汁一点点化开，最后又模糊的聚拢。
    牌位上的名字竟然变成了自己的名字。
    徐又贵发狂的叫喊着，转头朝着房门疯跑了过去，拐杖却被拉扯住，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栽倒下来，冰冷井水漫过徐又贵扭曲痛苦的脸。
    门缝微微张开，一只苍白的手抓住徐又贵的脚踝，将他朝着后院拖拽而去。
    “铛”的一声轻响，徐又贵只觉这背后拖拽的力量一下子松懈下来，如蒙大赦般挣扎起身。
    苍白虚影有些慌乱的凝练成瘦长的人形，却发现一个一身白袍的清癯老头安然的站立在井边，烟袋锅靠近井沿，轻轻的敲打着。
    仅仅靠着震鸣就救下了徐又贵一命，只是此时徐又贵张皇逃窜，哪知道是什么救下了他。
    “上一次让你逃窜了！这一次你就是插翅也难飞。”邵老神仙目光清冷，面如金石。
    徐阿花睁大血红的眼睛，也不打算逃避，张牙舞爪的飞扑过来，阴风烈烈，落叶倒卷而来，邵老神仙冷哼一声，烟袋锅子在他手底下如同一杆钢鞭，舌尖血喷吐在上，血雾缤纷之间，黄铜烟杆荡开落叶，敲击在徐阿花的手腕之上。
    咔吧一声脆响，苍白手腕被烟杆直接敲碎，徐阿花尖叫着倒退，邵老神仙一声暴喝，欺身而上，嘴里念念有词，舌尖血雾如有实质，阴风吹拂不散，反倒粘腻非常的溅落在徐阿花身上。
    徐阿花抽身不得，仰面跌倒。
    微微抖手，烟袋锅里的黑色烟丝跌落出来，跟随血雾一同撒在徐阿花身上，瘦长的鬼影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跌倒之后只剩下不住抽搐，连惨叫也发不出来。
    邵老神仙出手果断，烟袋锅子敲碎聚敛起来的阴气，直接落到了徐阿花的鬼门之上。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邵老神仙被惨叫扰乱心神，烟袋锅子将落未落，忍不住抬头朝着门口望去。
    “噼啪”一声，木门应声碎裂。
    吴穹捏着惨叫连连的徐又贵，似笑非笑的看向邵老神仙。
    “老神仙。”
    “别来无恙……”

 第一百零九章 面带微笑，目露凶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尤是邵老神仙这般休养，眼见吴穹站在他面前，也禁不住眼皮子跳动，按在徐阿花脑门上的烟锅缓缓移开，邵老神仙一把扣住徐阿花的腕子，转头眼神凌厉的看向吴穹。
    在邵老神仙看来，眼前之人不仅将他的徒弟折磨个半死，他背后的组织更是毒死邱老倌的元凶。
    紧窄的刀刃已经微微刺入了徐又贵的脖颈，只要吴穹稍微一用力，他可以轻易的割开徐又贵的动脉放血。
    徐又贵颤抖着，他不得不忍受脖颈的刺痛，因为吴穹在押着他进来之前告诉过他：保持沉默，性命无忧。尽管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语调平缓，徐又贵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驱之不散的煞气，如果自己敢张皇吼叫，下一秒大约就能看到血雾从脖颈喷溅的瑰丽风景。
    “你杀死了我徒弟，现在又打算从我手底下救走这个邪秽？”邵老神仙咬着牙，目光锐利如刀。
    吴穹侧着脑袋斜乜了老神仙一眼，他知道对方被自己的宝贝徒弟给耍了。
    “有趣！”
    心底嘀咕一声，吴穹忍住了笑意。
    “那位姑娘和我有旧，我希望邵老神仙您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吴穹对邵老神仙的质问置若罔闻，反而语调轻缓，神情恳切的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吴穹和颜悦色的看着对方，像朝着长辈讨要零花钱的晚辈。
    邵老神仙压抑不住内心愤怒，怒极反笑，他紧紧捏着动弹不得的徐阿花，冷冽如冰的目光涌动着微不可查的热焰：“你以为……”
    啊—！
    惨叫声响起。
    邵老神仙的话才起了个头，吴穹的刀刃转了个向，他用手扣住徐又贵的脖子，抽出刀刃，直接割向了对方的右耳，徐又贵挣扎不脱，惨叫连连，吴穹却面带微笑的瞧着邵老神仙。
    “请您省点口舌吧，我希望谈话能效率些。”刀刃没有直接将徐又贵的耳朵割下来，而是一点一点的切割着，仿佛拿在吴穹手中的不是一柄锐利的刀刃，而是生锈的锯子。
    “你敢！”邵老神仙瞪大眼睛。
    吴穹没有和邵老神仙探讨他“敢不敢”的欲望，他比较习惯用行动证明。
    “啊啊啊！”软踏踏的耳朵掉落在地发出吧嗒一声的轻响，鲜血顺着徐又贵的伤口涌流进了他的耳洞里和脖颈上，彻骨的疼痛让他表情扭曲的尖叫起来。
    这一幕，连被邵老神仙抓在手中的徐阿花都看呆了。
    这还是那个文质彬彬，阳光开朗的“小钱老师”？这不是恶魔降临人间？
    从吴穹脸上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中，邵老神仙捕捉到了一种，对方乐在其中的感觉。
    “嘘！”吴穹突然对着惨叫不停的徐又贵做噤声状，后者张大嘴巴，面色苍白，惨叫声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他不敢叫喊了，只能绝望的倒吸着凉气。
    然后吴穹抬头，再次和邵老神仙对视起来。
    空气仿佛若有实质，冰冷的沉默被徐又贵倒吸凉气的声音打破。
    “求求老神仙大发慈悲……”徐又贵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句话，吴穹倒是没阻止他，让他低声下气的朝邵老神仙求饶。
    邵老神仙可以确定吴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被恶鬼附身的怪物。但从吴穹平静的眼神中，邵老神仙却读出了连他都喘不过气的压抑之感，那深邃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
    邵老神仙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烟杆，选择松开了徐阿花的腕子。
    徐阿花翻滚着，喘息着，她逃离了邵老神仙的掌控，眼神复杂的看了吴穹一眼。
    井水原本寄托了她的怨念，可此时的水已经被邵老神仙施过咒，潜伏到今晚已经是她的极限，她没法再回去了，整个人重新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夜色中，邵老神仙盯着徐阿花消失的方位，目光熠熠。
    既然徐阿花从水中再次现身，就意味着再也逃不出邵老神仙的手心了。
    在他看来，吴穹纵救得了这邪祟一时，却无法一直帮助对方逃脱自己的降魔大手。
    “现在你可以放了他了。”邵老神仙眼神警惕的盯着吴穹，之前短暂的打过交道，那是异常糟心的经历，他知道对方反复无常，阴冷凶残，这一次他定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留住对方。
    只要吴穹稍有脱身离去的动作显露，他就能第一时间跃身过去制服对方。
    出乎意料的是，吴穹似乎并没有脱身离开的打算。
    他不仅仅是来救徐阿花这么简单。
    “松树林的棺材里藏着什么？”他目光诚恳的看向邵老神仙，与其说在询问邵老神仙，倒不如说在借助这个问题探明某种态度。
    徐又贵的性命，是一块敲门砖。
    邵老神仙微微动容，他朝着吴穹冷笑了一声：“原来你在这等着我。”
    徐又贵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吴穹盯着邵老神仙的表情，眉头微皱。
    他已经探明了邵老神仙的态度，恐怕自己就是杀死徐又贵，对方也未必会吐露松树林的秘密。
    不过这态度也说明了那东西极具危险性。
    吴穹诡异一笑：“那里边藏着邪秽？”
    看起来像是在询问答案，实则是吴穹的自言自语，只是双方目光交汇，讳莫如深，邵老神仙面无表情，吴穹却露出怪笑，这异常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吴穹抓着徐又贵朝着门后边拖拽，邵老神仙和他们保持着三步之内的间距，快步赶上，既没有贴近，也没有远离。
    “你逃不了。”邵老神仙目光冷冽，他依然在思索着能否抢先一步将徐又贵救下来。
    吴穹的刀刃重新插入了徐又贵的脖颈。
    邵老神仙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得擒拿住对面这年轻人，即便对方真的出手杀死徐又贵。
    从某种程度上讲，邵老神仙已经放弃了徐又贵的性命，对峙之所以还持续着，是因为邵老神仙仍然抱着能救下徐又贵的希望，万一救不下来，那也非他邵老神仙之过。
    吴穹当然能敏锐的察觉到，在自己的逼迫下，这老头已经开始抛弃自己道德完人的面具，审视眼前的局面，冷静权衡利益得失了。
    不过他没有感到丝毫紧张，看向邵老神仙的眼神也露出些许欣赏。
    “你被放弃了。”吴穹戏谑的看着徐又贵。后者大惊失色的抬眼看向邵老神仙。
    原本刚正不阿神情冷冽的老神仙竟然露出了片刻心虚的表情，不过自始至终，邵老神仙都保持着冷硬的神情，锁定着吴穹的一举一动。
    “老神仙！老神仙救命啊！您不能放弃我！”忍耐不住的徐又贵再次叫喊了起来，他彻底绝望了。
    这一次吴穹没有朝着徐又贵嘘声，他眼神复杂的看向邵老神仙。
    出乎意料的是，邵老神仙难得的没有露出挣扎的表情，他忽视了徐又贵的求教，而是微微露出得意之色：“你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了，无论你留他一条性命还是杀了他……我不会任凭你威胁。”
    吴穹脸上露出一闪而逝的黯然之色，看来他无法挟制邵老神仙了。
    邵老神仙捕捉到了这微不可查的瞬间，心神立刻紧绷起来，他看到吴穹刺入徐又贵脖颈的刀开始松动，吴穹的步子开始有意无意的朝后挪动，似乎正在为自己的逃跑做准备。
    只是没等吴穹动作，邵老神仙已经抢身过来，他盯着吴穹捏刀子的手，探手如猎鹰扑食。
    忽然间，原本神情有些黯然，露出心虚之态的吴穹朝着迎面扑来的邵老神仙粲然一笑，随后他兜里的怨灵娃娃忽然冲了出来，提着一小包草灰，直接洒向了邵老神仙。
    邵老神仙忘了吴穹身上本来就藏着一只小小的邪祟了。
    明小婉手里的灰烬是之前烧干草对付孙德正时剩下的草灰。
    灰烬迷眼，邵老神仙躲避不及，不过这残存了“土曼陀罗”力量的灰烬似乎并不能让邵老神仙晕厥，娃娃朝着邵老神仙如炮弹般撞击而去，只可惜，对付不是邱老倌那种半吊子的水货，匆忙迷乱之间，邵老神仙依然腾出手来，盲着眼听风辩位，竟然抬手抓住了娃娃。
    一阵哆嗦，明小婉的怨魂从娃娃中脱身而出，邵老神仙抓了个空，但听到一声惨叫。
    邵老神仙搽拭干净眼前的草灰，却见徐又贵捂着自己的脖颈，长长的手术刀直接插入了喉咙里，鲜血顺着伤口喷吐，吴穹朝着远处狂奔不止。
    “休走！”邵老神仙一声暴喝，甩开手中的粉裙娃娃，纵身一跃。
    令他料想不到的是，奔逃的吴穹忽然转过头来，朝他摆了摆手。
    身后的惨叫声止息，邵老神仙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原本倒地不起的徐又贵直愣愣的挺起身子，那绝不是活人能做出来的动作，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撑了起来，他掏出脖颈上的手术刀，朝着匆忙回头的邵老神仙飞扑而去。
    眼前惊变，不过电光火石，等邵老神仙反应过来，手术刀的“切断”功效已然发动。
    “噗嗤”一声，如利刃划过豆腐，邵老神仙的右小腿被切了下来，鲜血喷溅，即便身手强大如邵老神仙，断足之痛也是他难以承受之苦。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邵老神仙面色蜡黄，豆大汗水淋漓直下，不过他没有呼痛，而是呼吸沉重的看着死去的徐又贵朝他微微一笑。
    “徐又贵”捡拾起了地面上满是脏土的娃娃，拍打着上面的灰尘污渍。
    邵老神仙已经无法追逐吴穹了。
    他只能绝望的看着吴穹远去的背影，目眦欲裂。
    徐又贵的身体软软的倒下，粉裙娃娃飘飞到吴穹所在的位置。
    “你不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那个秘密么？或者……直接杀掉那个老头？”明小婉忍不住皱紧眉头，“他很危险！”
    吴穹摇了摇头。他已经得到了他要的答案……至于那个老头……
    现在杀掉他有点可惜。

 第一百一十章 一树老梨花

    夜色深沉，一个佝偻瘦弱的身影轻轻推开学校的门，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
    此时是深夜2点，吴穹站在道路的尽头，目视着这个鬼祟的身影沿着大路方向，朝上河村匆忙赶去。
    间隔百步之遥，吴穹不紧不慢的跟着，在路过松树林之时，对方似乎顿了顿。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松树林一眼，之后便加快了步伐。
    上下河村虽然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距离却遥隔了足足十里路，和下河村的贫困封闭不同，上河村早已是道路敞阔，夜不闭市，热闹的很，因为上河村联通了去县城的道路，所以这里比镇子上还要热闹，这佝偻的身影不辞劳苦的赶到上河村，轻车熟路的沿着街道走进了一家叫“百花夜总会”的地方，破烂霓虹灯半亮半不亮，能看清的只剩下了“百花”两个字，泛着酒红色的光，透着异样的诱惑。
    当初周癞痢说的恐怕就是这里，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偏僻村庄里的“夜总会”是做什么的。
    那佝偻的身影搓着手，迷醉的红光映在他脸上，露出满脸褶子的苍老容颜。
    明小婉从内兜里悄然伸出脑袋，瞧见老校长的脸，忍不住“啧”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嫌恶。
    忽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神经质般的回过头来，刚鼓囊着腮帮子想要提问，却被面无表情的吴穹强行按压了下去。
    门口站着两个衣着暴露，成熟性感的女郎，竟然还有几分姿色，一人将老熟客迎了进去，另一人远远的瞥见了迎面走来的吴穹，抬手朝着吴穹抛了一个挑逗的飞吻，微微张开着丰满白皙的大腿，露骨的暗示着。
    怪不得周癞痢和砍刀队的那帮渣滓对这里魂牵梦绕，小村庄竟然别有洞天。
    “城里来的小帅哥？！”那女郎朝着吴穹打了个响指。
    “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乡下大妈么？”明小婉若有若无的嘟囔声传入吴穹的耳朵，让他忍不住面皮抽动。
    走进门口，吵闹的音乐声让吴穹忍不住皱眉，里边站着两个露出手臂纹身的壮汉保安，空气中荡漾着酒精和香水混杂的味道，暗红色的灯光和狭长的走廊让吴穹想起了红玫瑰酒店。
    吴穹朝着眼前的“迎宾小姐”礼貌的询问道：“刚刚进来的大叔朝哪边走了？”
    两个保安靠过来，警惕的看着吴穹。
    迎宾小姐转过头朝着保安微不可查的甩了个白眼。看着颇为帅气的吴穹，她打算做定这单生意，整个人像没有骨头般贴附过去，她抓住吴穹的手，语气绵软的说道：“跟姐姐来……我带你找。”
    忽然间，她感觉吴穹衣服里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咯着她。
    一阵寒意侵袭，即便是室内因为空调热力逼人，这冷冽之感也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您指示一个方向就行了。”吴穹既没抗拒，也没主动贴上去，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消费就滚！”
    看着平时想一亲芳泽而不得的迎宾小姐如此迎合吴穹，其中的一名保安充满嫉妒的吼道，态度之恶劣，实在是让人没有半点消费的欲望。
    “不好意思……我们不向他人提供客人的信息。”不过另一个保安就客气多了。
    “我不是在请求。”吴穹微笑着摇头，下一刻，他忽然掐住了那个嘴巴不干净的野生保安的脖子，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巨力拖拽着他朝门口走去，正要挣扎反抗，一把尖锐的刀刃直接扎入了大腿，整个人被擒拿反锁扣住了手，痛苦挣扎却不得脱身。
    旁边的保安大概没见过这样的主，惊慌后退，那位迎宾小姐直接吓傻了，尖叫不停。
    身后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保安们的支援到了。
    吴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涌出的三四个保安，门口的保安虽然人多势众，却各自看得心惊肉跳，谁也不敢上前。
    “看看你，多简单的事情却被搞复杂了。”吴穹贴着保安的耳根语气轻松的说道，丝毫让人感受不到一丝责备之意。
    已经被疼痛已经抽干力气的保安哪顾得反驳，看着吴穹贴脸过来，只是本能的想要闪躲，却避无可避。
    “所以……你现在想起来刚刚那老头朝哪边去了？”
    “我……我说……救命！他他朝那边去了……”保安哆哆嗦嗦的伸手，略微指示了一下方向之后，随即意识到自己指示的还不够清楚，直接连房号和怎么去都说清楚了。
    吴穹点点头，他推着保安朝门里边走，其他人下意识的后退。
    “老板给钱请你们是来做缩头乌龟的吗？都给我上！”
    并非所有人都会对吴穹心生畏惧，能在这里看门的，不乏亡命之徒，只是吴穹可比亡命之徒要危险的多。
    周围的人已经噤若寒蝉，如同看着降世魔王一般的吴穹。
    他们连抬头正面瞧一眼的勇气都不复存在，随着吴穹一步步靠近，保安们下意识的闪开了一条道路，甚至连受伤倒地的自己人都不敢上前去扶。
    ……
    此刻的老校长还在包厢和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纠缠不休。
    “我就要……小萍。”老校长一改往昔刻板肃整的样子，朝着中年女人露出死皮赖脸的表情。
    “她是有多金贵？我又不是没钱……”老校长上了年纪的手有些抖，他从衣服兜里翻出一大摞零钱出来，甩在茶几上，多少算起来也有几百块钱。
    中年女人被老校长的模样给逗笑了，不过她还给这老鬼留了几分颜面，蚊子再小也是肉，这老校长多少也算个常客：“不是小萍多金贵……实在是她身体不舒服，见不了客。”
    老头子砸吧着嘴：“我……要不这样……你让她过来，再开瓶酒，我……我跟她聊聊天就行。”
    中年女人斜乜了老校长一眼：“您老一把年纪了，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小萍今天不在！”
    她有些不耐烦了，这老头子身上又榨不出什么油水，懒得和他纠缠，叫别的姑娘，没人愿意陪他：“反正今儿我跟您讲清楚，小萍是来不了了，你要开瓶酒倒是可以，自个儿喝，估计没谁愿意陪你这一把年纪的糟老头。”
    老校长当即便恼怒起来，一拍桌子，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中年女人朝着老校长鄙夷的瞧了一眼，却抬手将钱迅速的拢在手里，老校长伸手按住中年女人的手。
    “酒我也不开了……钱你也可以拿走，现在我只想知道，小萍怎么了？”老校长望着中年女人，脸上露出恳切的请求之意。
    “嘶……”中年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觉得这老头不会跟小萍来往时间长了，生了别的心思吧，望着老校长的样子，中年女人忽然觉得有点荒唐，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她怀孕了。”
    什么？老校长如遭雷击，按着对方的手颤颤巍巍的松开，中年女人有些担心的看着老校长，她怕这老头当场中风，那可就晦气了。
    不过说起小萍怀孕的事……中年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意。
    中年女人看着老校长面色发白，呆若木鸡的样子，确保了对方不会因为过度刺激而中风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一边清点着零钱，一边朝门口疾步而去。
    “砰”的一声，中年女人撞到了门口的人，手里的零钱散落一地。
    “哪个王八蛋不长眼睛！这是客人的包厢！”她骂骂咧咧的叫嚷着，以为是某个保安进门，慌忙的蹲下来捡拾钞票，结果她发现这些票子似乎在刚才的撞击中沾染了……
    鲜血。
    “呀！”尖叫抬头的中年女人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年轻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露微笑。
    老校长被中年女人的尖叫拉回了现实，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来人的模样让他一阵腿软。
    “杀杀杀杀……杀人犯！”此时老校长对于吴穹的称呼已经不是小钱老师了，周癞痢死后，钱明的名字在下河村已经到了能治小儿夜啼的地步。
    吴穹身后跟着一群上又不敢上，退也不敢退的保安。
    “啊——！”中年女人尖叫的声音几乎能将茶几上的玻璃震碎，她不敢招呼吴穹身后的保安动手，缩着身子手脚并用的爬回沙发的位置。
    “真是令人感动。”吴穹没有理会尖叫不停的中年女人，而是笑意盎然的盯着老校长，一步步轻缓的朝他靠近。
    老校长不知道“小钱老师”来找他干嘛，但当他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之后，冷汗蹭蹭直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不过并非嫖客的深情让人感动。”吴穹越来越靠近，老校长的双腿似乎也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无法支撑他枯瘦的身体，瞬间瘫软到了劣质皮沙发上。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啊。”吴穹调笑了老校长一句，颇为玩味的靠近。
    “别过来！别过来！”
    老校长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脸，吴穹身上的血腥味让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刷拉……”
    吴穹抽出餐巾纸，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别！别杀人！”中年女人麻着胆子朝吴穹喊了一句。
    吴穹将餐巾纸捏成团，搜寻着房间的垃圾桶，轻手轻脚的将纸团扔了进去，老校长缩着一动不动了，吴穹转过脑袋，似乎丧失了对老校长的兴趣，转而朝中年女人的方位走过去。
    “啊！别杀我！”她抱头缩到了墙角，脸上的浓妆都花了，发狂的尖叫着，门口有人忍不住探头进来，却见到吴穹盯着墙角的中年女人，像是一只猫注视着即将成为食物的老鼠。
    “你要做什么都行……求求你……别杀我……”中年女人的眼泪将她的浓妆都晕开，她撕扯着胸口的衣领，露出深紫色的胸罩颜色。
    “冷静……冷静……”吴穹对下垂的老女人没有丝毫兴趣，“我问你答。”
    哭声止息，中年女人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您想跟我玩……玩角色扮演？”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百花夜总会

    吴穹被这个老女人的“机智”逗乐了。
    对方撩着头发，将自己的衣领整理好，抚平裙子和丝袜上的褶皱，摆出了十足的架势，倒还有些职业操守，一秒入戏。
    “您是要我演宁死不屈型的还是老实主动型的？”她有些紧张的看着吴穹。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中年女人怔了怔，吴穹眼中的寒意透露出某种信息，他没有玩游戏的兴趣。
    “关于你的这位老常客，下河村小学的校长。”吴穹戳了戳沙发上忐忑不安的老校长，“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中年女人有些不解，老校长明明就坐在沙发上，干嘛还要问她？不过她不敢过多犹豫，支支吾吾的道：“他……不是我的常客，我们店只有小萍敢做他的生意……”
    吴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细枝末节，比如老校长到了店之后会做什么，吃什么，几点来，几点走，吴穹也没打断，他是个礼貌的听众。
    “有时候这老头喝醉酒了倒在路边，他儿子有时候会过来背他回去。他每次都是两点半上下过来，四点就走，我见过他儿子一次，瘦不拉几的。”中年女人有些不屑的道，“这老鬼这幅德行，还有儿子帮衬，老天爷当真是没开眼。”
    眼下有恃无恐，中年女人说着说着，开始带上自己的情绪，有意无意的贬低起老校长来。
    所谓的儿子，恐怕就是猴子。
    “半个月前，也就是12号那天，他喝得烂醉，跟发了疯似的，小萍受不了了，最后拍着门让我叫保安才把他拖走。几个保安都拉他不动，他胡乱的叫喊着，嘴里好像还叫着人的名字。”
    原本坐立难安的老校长忽然站起来：“你……你别说了。”
    吴穹回头朝着老校长冷笑一声，他吓得不敢吱声，中年女人却发觉这事恐怕不简单，言语再次支支吾吾了起来：“他叫唤着……小花……小花媳妇。”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老校长哆哆嗦嗦的目视着吴穹玩味的神色。
    “你接着说。”
    “然后……然后他跌跌撞撞的走了，估摸着他儿子在路边把他背回去了。”
    吴穹笑了，老校长却哭丧着脸。
    “你听我解释！”老校长瞪大眼睛，他瞧见吴穹转身过来，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12月12号那日子比较特殊，刚好是“钱明”离开的那天。
    也是徐阿花遇袭，徐有财被杀的日子。
    老校长凌晨四点左右离开百花夜总会，如果他途中没有醉倒，赶回下河村之后的时间，基本上和徐阿花砍柴归来处理柴火的时间是吻合的。
    吴穹嘴角的笑意越发炽烈，老校长捂着脑袋哭嚎着尖叫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吴穹只是盯着着老校长满是褶子的脸：“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那天睡在路上了！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猴子把我抱回去了！”
    吴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完全没有将老校长的话听入耳，他转身朝着中年女人说道：“聊一聊小萍吧……”
    吴穹原本剑拔弩张的瞧着老校长，突然再次杀了个回马枪，中年女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不敢犹豫，慌忙说道：“小萍那孩子家里穷，所以即便是这种糟老头子的生意她也敢做……”
    “她怀孕了是不是？”
    吴穹的问题让中年女人一个哆嗦，原本惊惧交加的老校长也伸长脖子看向了吴穹。
    他们都跟不上吴穹的思路，这些问题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性。
    中年女人小鸡嘬米似的点头。
    吴穹没有说话，回忆起那日凌晨被噩梦惊醒后的记忆，他目睹了老村长从上河村归来，偷偷钻进睡觉的屋子，空气中荡漾着的酒酸味让他对村长起了疑心。
    那日村长是尽兴而归，脑子清明的很。
    现在老村长再过来找小萍，却被这个中年女人以对方怀孕的缘由拒绝接待。
    这才几天的间隔，小萍竟然已经怀孕到了无法接客的地步，而且夜总会的人也没有着手处理，反而让小萍选择了停班。
    中年女人噤若寒蝉的看着吴穹，从对方的眼睛里，她有种对方已经知悉了一切的错觉。
    “她……她……”中年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冷汗从鼻尖渗出，她最终还是忍耐不住。
    “她鬼孕了……”即便中年女人压低了声音，房间里的人依然能清楚的听到这四个字。
    吴穹面无表情，远处的老校长愕然的转过脑袋。
    中年女人盯着吴穹，看起来，他对这个答案没有露出半点惊诧之感。
    所谓鬼孕，就是莫名其妙的受/孕，大体和传说中的梦中受胎差不了太多。
    那天，小萍忽然跟这个中年女人说她有些恶心想吐。
    人生经验丰富的中年女人意识到小萍的不对劲，她微微垂下眼神，发觉了小萍隆起的肚子。
    中年女人摸着脑袋，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疏忽过。
    肚子都这么大了，朝夕相处这么多天，竟然没有发现小萍的异样。当然这些她已经懒得管了。
    比起肚子里的孩子，生意更重要。
    令人费解的是，孩子竟然拿不掉。
    村子里曾经流传过鬼孕的传说，眼下竟然落到了自己手底小妹的身上，中年女人回想起这一切，仍然是心惊胆战。
    她按捺着自己的恐惧，絮絮叨叨的又和吴穹讲了许多和鬼孕有关的题外话。
    吴穹却反常的没有阻拦她，而是耐心的坐在了沙发上，听着中年女人将她内心的恐惧一点一点的掏出来。
    门口忽然响起了吵闹声，随后凌乱的脚步声盖过了喧闹。
    “我倒要看看是那个嫌命长的敢在这里闹事！”人未到，声先至。
    一只粗壮的大手将房门再次推开，一个穿着皮夹克，留着寸板头的黝黑大汉，一手捏着不锈钢砍刀，神情冷冽的扫视着包厢里的一切。
    “侯哥！侯哥！救我呀！”中年女人停止了诉说，当她抬眼瞧见大汉进门的那刻，就知道自己的救星到了，下意识的尖叫起来，沙发上的老校长如同撞见猫的老鼠，匆忙躲到了沙发后头。
    中年女人连滚带爬的朝着门口的方向去了，她脸上“花团锦簇”的，再加上惊惧不定的表情，实在难看，侯哥也没说话，像踹一条老狗一般对着她屁股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中年女人不敢呼痛，她得救了，高兴还来不及。
    旁边的姐妹赶紧扶她起来。
    侯哥带着人走了进去，砍刀泛着白光，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进来的人凶神恶煞，脸上带着难掩的戾气，一言不发的围住了吴穹。
    “戳瞎了两只眼睛，砍了四根手指，还放了四个人的血。”侯哥眼神阴翳，嗓音略微沙哑的跟吴穹算着帐，“知道我这的规矩么？”
    “要还双倍。”
    侯哥招呼着旁边的两个帮手冲了上去。
    吴穹一言不发，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又要正当防卫了。
    刀光闪烁，两柄不锈钢长刀一左一右劈砍下来，吴穹仗着反应迅捷，侧身堪堪避过，星点寒芒在袖间滑动，他抬手一刀顺着衣物的阻隔精准的切入了右面凶徒的肘关节，另一只手扣住左边凶徒的手腕，闪身顺势一个擒拿。
    哐当两声，刀刃坠地，一人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肘惨叫倒退，另一人被吴穹按在地上，拿刀的手被紧紧扣住挣扎不脱。
    侯哥脸色微变，他直接冲了上来，身后的人紧随其上，一时间刀光凛凛全部朝着吴穹招呼过来，吴穹也没抬眼，直接一个手起刀落。
    “啊——！”
    血雾弥盖之下，吴穹的身影变得模糊。
    除了侯哥，所有试图欺身而上的人都被这残忍的一幕惊呆了。
    连他们自己似乎都忘了，这其实是一场生死对决，不是他们砍死“闹事”的吴穹，就是吴穹将他们全部干翻。
    那一瞬间，他们看到了来自吴穹灵魂深处的残忍和嗜血。
    生命的价值，在吴穹此刻的心中并不比一棵草芥更值钱。
    在侯哥微微愣神的片刻，匍匐在血雾中的身影却没有停滞他的行动，刺目的寒光划破红雾，刀刃的死亡光华绽放过后，吴穹那染满鲜血的脸显现出来。
    下一个瞬间，冰冷的刀锋就贴紧了侯哥的脖子。
    宛如从血海中缓缓浮起的恶魔，吴穹安静的握着刀，盯着周围的人，侯哥不敢动弹，因为吴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超过了他对一切恐惧的想象。
    餐巾纸被彻底染红，吴穹只能抓起侯哥的衣裳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自打从娘胎之中出来之后，侯哥就再也没体会到此情此景给他带来的恐惧，像他这样的亡命徒，并没有多畏惧死亡，常年的生死搏杀，性命早就置之度外，直到此刻和吴穹的相遇。
    他看着自己兄弟面色渐渐苍白，呼吸渐渐衰微，死亡的恐惧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他强忍着颤抖的冲动，沉声问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这是个好问题。吴穹忍不住轻笑起来。
    周围的人都因这笑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我是来驱邪的……”
    侯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有些口渴了，请给我口酒喝。”吴穹朝着门口轻声呼唤道。
    只是这里的酒似乎都不怎么合吴穹的胃口，递过来的酒，全被吴穹扔了出去，在墙壁和地板上摔得粉碎，旁边有些人瞧的颇为肉痛，空气中混杂着浓郁的酒香。
    “我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没有邪秽。”
    “有的……”吴穹从侯哥兜里摸索出一团闪烁金属光泽的东西。
    侯哥此刻唯一得出的结论，眼前这个人恐怕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吴穹松开了侯哥，只是此时已经没人敢围上来了，因为谁都不想死。
    即便房间里开着暖气，众人的心头的阴冷都驱之不散。
    “邪秽在……”吴穹戳了戳侯哥的左胸，然后露出微笑，“这儿！”
    捏在吴穹手中的是侯哥的打火机。
    “咔嚓”。
    火焰在门外的冷风中跳动着，怎么吹都无法熄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沉默不语的她

    徐正龙盯着床上已经被砍断了一条腿，昏迷不醒的老神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有心灰意懒，也有无可奈何，那因为老神仙的到来而消散的恐惧，此刻更进一步的反扑而来，让他寝食难安。
    昨天他接到消息，发了疯的“小钱老师”直接把上河村的百花夜总会给烧掉了，老板被烧死在里头，从上河村活着回来的老校长，头发烧没了，人也疯了。
    又是那个人的杰作。徐正龙吞咽着口水，看着老神仙从伤口处不断渗血的断脚，寒意笼罩全身。
    他究竟想干什么？复仇？
    徐正龙甩了甩脑袋，他现在只能希望神仙醒过来之后，还能继续帮他们老徐家驱除邪秽。至于应付“小钱老师”的事，他只能让谭老大组织起临时的保安队伍，提防对方再次进村行凶。
    邵老忽然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斩妖除魔！”邵老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他整张脸都在抖动，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岁，原本红润的气色不见了，面皮十分苍白，“我要起来斩妖除魔！”
    他的精神看起来有些不稳定，猛地一下坐直身子，抬眼瞧见旁边新打的拐杖，直接伸手抓住拐杖的握柄，徐正龙想要过去扶起他，却被邵老一把推开。
    即便是虚弱到了这个地步，邵老的身手依然迅捷无比，
    他一下子就站起来，在床前一动不动，随后张望着四周，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徐阿花寄托水中，她跟着也会不断虚弱才是。”
    徐正龙在一旁不敢说话。
    “她不可能走出下河村。”
    邵老拄着拐杖飞快的走出了房间：“她肯定还在下河村，肯定，肯定！”
    “今天就得找到她！她的尸体！她的尸体在哪？”邵老语调急促的张望着室外的四周，他的感知力似乎下降了，无奈之下只能抬手推演起来。
    半晌之后，邵老发出一阵狂笑。
    “西边！她在西边！她逃不了！她绝对逃不了啦！”拐杖砸在泥地上，一步一个坑，邵老飞速的朝着西边的方位拄拐前进，完全忽视了身后的徐正龙。
    日头已经要下山了，天空染上了一层阴暗的色泽，入夜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徐正龙感觉脸颊生痛，裹紧了衣服。
    邵老站定在徐正龙手底下一个兄弟的宅子跟前，那壮汉在门口正吃着晚饭，瞧见徐正龙和老神仙，正要打招呼，徐正龙却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拄着拐杖的邵老放慢了脚步，他眯着眼看向黑洞洞的前堂，直接瞧见了一只白花花的光脚在黑暗角落里一闪而逝。
    “休走！”即便只剩一只脚，邵老也是一跃而起，他手中的烟袋没有点燃，在黑暗中泛着微黄的金属光泽，直接朝着黑暗角落投掷过去。
    一声闷响，土砖被烟袋锅砸了一个小洞，那惨白色的影子徐正龙也瞧见了，他不敢说话，邵老拄着拐杖一个人走进了阴冷的前堂。
    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团游移不定的阴气，森森而来，四散在屋中，无论如何幻化，万变不离其宗。
    邵老捡起烟袋锅，扫视着周围散而不聚的阴冷气息，猛地转过头。
    侧门的缝隙之间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邵老出手如雷霆震动，烟袋锅子直接将木门撕裂，砰的一声，木屑飞溅，掏出来一个脑袋大的孔洞，烟袋锅子却落到了空处，在地面上咣当咣当的翻滚着。
    黑暗中邵老瞧见那个白花花的影子从屋子的另一头逃窜了出去，拐杖终究抵不过双腿，邵老再追逐上去，那惨白的一团早就钻进了枯黄的深草丛里头，行迹消失。
    徐正龙和他的兄弟间见屋子里没了动静，这才追逐了过来，却见邵老咬牙切齿的在那自言自语：“明明已经削弱了许多，为何她的行动不见迟滞，反而变得更快了？”
    难道是那个人帮了她一把？邵老细细思索，却又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帮助徐阿花的。
    她必然是被削弱了的，这一点确凿无疑，只是对方使得是什么偏门，他还真没看出来。
    “无妨！”邵老眉头一横，“邪不压正，我就不信这邪术能一直支撑她，我更不信她能逃脱我的卜算定位！”
    “躲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在邵老眼中，这不过是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只要徐阿花拖着她的尸体在地面上一日，迟早都要落入他的降魔大手之中，被碾碎成齑粉。
    徐正龙盯着邵老，不知该说什么，反正他也插不上话，忽然间手机震动，他低下脑袋，是村长给他发的信息。
    “你弟弟醒了……回来瞧瞧……”这个消息对徐正龙而言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忍不住面露喜色，抬头向邵老请示，后者没说话，只是抬手让他过来，徐正龙微微愣神，邵老咬破自己小拇指，给徐正龙掌心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血符。
    徐阿花还在村子里，他要走夜路，万一遇见了对方，还能靠掌心血符保命。
    徐正龙嘱咐谭老大跟着老神仙，有什么需要随时帮衬，回家骑着摩托趁夜色还没全黑，匆忙的骑行到了村子的泥泞大路上。
    徐正龙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出事之后将家人送到了镇上镇子热闹，人多眼杂，阳气也足，治安也还不错，对徐家人而言很安全。
    徐阿花出不了镇，唯一得提防着点的，只有那个神出鬼没的“钱明”。
    还没进门，徐正龙就听到了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响动。
    徐正龙安排了五六个人守着他镇子街道旁的房子，几个壮汉站在门口的位置，一见徐正龙进门，立马呼唤了一声龙哥，徐正龙咧嘴一笑。
    老村长满面红光的走过来拍着徐正龙的肩膀：“老神仙那边怎么样？怎么还没有把邪秽驱走？”
    他弟弟徐正虎躺倒在沙发上，脸色还有些发白，抬眼看了自己哥哥，弱弱的叫了声大哥。
    一言难尽，徐正龙摇了摇头没说话，他也有几日没看到自己老婆了，热络的走了过去，后者面色有些发白，眉眼低垂着，似乎躲闪着什么。
    徐正龙强硬的将对方的手抓过来，低声朝着他老婆说道：“咱们也有些日子没有同房了……”
    徐正龙的老婆有些害怕，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她抬起头，不安的情绪在她脸上有些遮掩不住。
    老村长招呼着自己媳妇去张罗晚饭，徐正龙进来之后，整个房间似乎变得安静了起来。
    父子二人零星的交谈着，虚弱的徐正虎插不上话，徐正龙的媳妇始终保持着沉默，徐正龙的几个手下推着门出去了。
    “嘶……”聊着聊着徐正龙忽然就打了个哆嗦，“空调是不是关了？”
    可热风依然呼呼的从送风口吹了进来，徐正龙感觉不对劲起来。
    村长支支吾吾没说话，他也感觉到室内的温度倏忽一下就降下来了，门窗紧闭，父子二人对望了一眼。
    厨房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村长媳妇有些紧张的看着徐正龙：“煤气是不是烧完了？灶上的火突然一下就灭了，老大你来瞧瞧。”
    火灭了？徐正龙摸着后脑勺，头顶的吊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黑暗一点一点将众人笼罩其中。
    “老大？怎么回事？灯坏了？停电了？你让门外的小陆，小张他们去瞧瞧……是跳闸了还是少保险丝烧了？”村长有些发虚，徐正龙点头。
    “老徐……我怕……”村长媳妇慌张的回头，厨房里黢黑一片，她缩着身子朝村长的位置跑了过去。
    发慌的徐正龙干脆拿起烟灰缸打算敲碎窗子，忽然间，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干什么？”徐正龙有些愠怒，他感觉很不对劲，必须马上和外边的人取得联系，只是当他回头和自己的妻子对视的时候，异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这张冰冷的脸，此刻透着说不出的陌生感，她不说话，只是牢牢的抓住徐正龙的手。
    往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此刻竟然让徐正龙有种挣脱不得的感觉。
    “老公……”她幽幽的开口，徐正龙愣了愣。
    “我有啦……”妻子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这个消息让全家人都震动不已，原本恐惧紧张的氛围，似乎也在这一声中慢慢消散开。
    徐正龙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他捏着自己妻子的肩膀，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
    他的妻子轻轻的点了点头，棉袄捂着她的肚子，徐正龙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村长和村长媳妇面带笑意的对视着。
    看到自己妻子的脸上泛起红晕，徐正龙只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她再度开口，徐正龙面带迟疑之色。
    “不是你的。”
    徐正龙的喜色凝结在妻子语声落下的那一刻。
    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
    他捏着妻子肩膀的手微微发软，随后徐正龙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他脑子要炸了。
    妻子的嘴角上扬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这笑容看起来有些狞厉。
    “你猜这个宝宝是属于谁的？”她转头看向村长。
    村长露出如遭雷击的神情，耳朵里嗡嗡的响动起来。
    徐正龙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流到了脑子里，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亲。躺倒在沙发上的徐正虎，也忍不住抬起头。
    儿子向父亲走近。
    黑暗中，她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虚弱的求饶声，凄厉的呼救声，绝望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此刻只需静默聆听，等待尘埃落定。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复仇

    徐正龙双目血红，他紧紧的卡死村长肥硕的脖颈，理智已经从脑子里排空，愤怒到了极点的他只想杀死眼前这个顶着自己父亲之名的男人。
    村长的脸越发胀红，他瞪大恐惧的眼睛，看着眼前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儿子，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跟你算一家人，她只是个外人……只是个外人而已……你为了她要杀我？”
    从沙发上挣扎起来的徐正虎用尽浑身力气扑倒到自己哥哥和父亲面前。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徐正虎现在没什么力气，却将杀意笼罩，恨火涌流的徐正龙给打的一阵猛颤。
    冷风吹着徐正龙的脊背，他咬着牙，将锁紧脖颈的手微微放开。
    “逆子！”老村长咳嗽着，眼睛望向自己儿子的那种惧念始终无法消散，“你还年轻……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呢？”
    徐正龙沉默不语，他的弟弟强行抱住了他。
    险死还生，村长的嘴角扬起一丝奇怪的笑容，徐正龙盯着自己父亲，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他回头和自己妻子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后者露出从未有过的阴冷笑容。
    她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安静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原本安静默然的妻子，此时却神情反常，电灯亮起之后，周围的阴冷不仅没有被光亮驱散，反而攀附着徐正龙的身体，向他每一寸肌肤蔓延开。
    “你不是小艾。”徐正龙终于意识到自己妻子的异常之处。
    老村长和徐正虎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转过脑袋看了过去，徐正龙的妻子小艾脸色苍白到毫无生机的地步，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阴冷气息萦绕在她周围，她确实像被某个恶灵占据了身体一般，平静的眼神里渐渐蔓延出仇恨的微光。
    “徐阿花！”徐正龙暴喝一声，他的父亲和弟弟都露出了惊悚慌乱的颜色。
    老神仙明明说了徐阿花此时虚弱不堪，无法出村的，她怎么能到这里来？她怎么能附身到小艾身上？徐正龙的鼻尖冒出冷汗来，他保持着镇定，心中却无比忐忑。
    村长的老婆也恐惧到了极点，她瑟缩到了村长的身后，完全不敢抬头。
    空气陷入了凝滞一般的沉默。
    ‘小艾’目视着徐正龙，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每晚你父亲都会过来，他以为他将我彻底迷晕过去了，可是他不知道，如果太舒服了，我是会醒过来的，只是我……不敢喊出声罢了！”
    “住口！”徐正龙此刻连恐惧都顾不上了，他发了疯一般朝着自己的妻子扑过去。
    “儿子！你冷静点！”村长大惊失色的看着徐正龙，“她肚子里有咱们徐家的孩子……”
    劝解的话，更像是助燃的油，徐正龙已然无法再冷静下来，他掐住了小艾柔软的脖子，后者的脸痛苦的扭曲起来。
    “你住口……啊！”徐正龙死死的盯着小艾，豆大的冷汗从他蜡黄的脸上渗透出来，他像是疯兽，在细心裂肺的痛苦中嘶吼着，全身的力气灌注到了手上，小艾的脸开始发紫，舌头也微微吐出。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以为我会害怕……”她濒死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安详的笑容。
    她细嫩的脖颈在大力的挤压下发出了微弱的声响，小艾用最后的声音含混不清的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徐阿花……”
    以往安静沉默至极的女人，此刻在生死幻灭之间，流露出兴奋的表情。
    “咔嚓！”纤瘦的脖子被扭断，村长护着自己的媳妇，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嘴角的血水和口涎混合在一起，顺着小艾的嘴角滴落，等到徐正龙发觉自己因为狂怒失控而杀人的时刻，他才幡然清醒。
    她是小艾？我杀了她？不不不……我可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占有这个女人的！徐正龙吞咽着口水，死一般的寂静在明亮的厅堂停滞，周身的寒意越来越重。
    一声闷响，尸体翻滚在地。
    “嘻……嘻嘻嘻……”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笑声在村长背后响起。
    深沉无边的夜色之中，拄着拐杖的苍白人影飞速的掠过一幢幢土砖房和低矮木从，如同追赶猎物的野兽。
    那被追赶之物，好似归洞的长蛇，拖拽着柔软的身体，钻进了道路尽头的空屋子里。
    邵老在空屋子跟前停住了身形。
    熟悉的气味在屋子的外围打转，那东西已经无路可逃，而邵老也厌倦了这猫捉老鼠的无趣游戏。
    既然徐阿花已经衰弱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无功。
    冷风吹开了紧闭的房门，原本昏暗无物的房间，竟然点亮了蜡烛，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堂狭窄的空间，土墙上的遗像用渗人的眼神盯着进门的邵老。
    走进房中，邵老警惕起来，因为这地方本身就有一股难以消除的煞气和怨气，掩盖着藏在里边的怪物。
    这间屋子就是徐阿花的家宅，徐阿花的怨气和徐有财枉死的煞气交织在一起，邵老光凭一双肉眼，就能分辨的清清楚楚。
    他盯着通往厨房的门，微微嘬了一口烟。
    缭绕的雾气在他身上弥漫，阴冷的氛围也被驱赶开，这一次，他没法在屋子里精准定位徐阿花，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站在他面前的，是神色平静的吴穹。
    邵老眉头紧皱，他发觉那东西躲在了吴穹身后，邵老冷哼一声，拄着拐杖大步向前。
    断腿之恨令人咬牙切齿，可这一次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他盯着吴穹，觉察到眼前情况的异常之处。
    “即便我只剩下一条腿，对付你们，也不需要花太多功夫。”邵老沉声道。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动手。
    对方来历不明，看起来和自己是生死之敌，却又没有在砍断自己的腿之后，趁虚而入的杀了自己，邵老觉得眼前之人实在琢磨不透，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
    他警惕的提防着吴穹，断腿之祸是血的教训，邵老不敢再大意。
    吴穹朝着邵老露出微笑：“对邵老的本事，我深信不疑。”
    邵老眼神闪烁的盯着吴穹和他身后：“只是我很好奇……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保持之前的状态。”
    藏在吴穹背后的女人忽然轻笑起来，那声音婉转动人，宛如不世出的名伶。
    邵老眉头微皱。
    这不是徐阿花的声音。
    此刻他有些回过神了。
    藏在徐阿花体中的，是明小婉的魂魄。
    “你和徐阿花互换了身体与寄托物？你用她来拉着我兜圈子，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让徐阿花去了……”
    邵老的身体因为愤怒和震惊微微颤抖着。
    此刻即便他发现这一切，已经晚了，从徐正龙回家到现在的时间，足够徐阿花将徐家人来回杀上一百次了。
    “稍安勿躁。”吴穹终于开口，他面色淡然的瞧着眼前错愕愤怒的邵老。
    他希望对方能“看开些”，反正那些人不值得保护。
    “你……”邵老目眦欲裂，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手指直直的戳着面无表情的吴穹，浑身发抖。
    徐家死光了，徐阿花的复仇也结束了，他到最后不仅谁都没救下，还搭上了一条腿。
    “据我所知……”吴穹完全没有将邵老愤怒的情绪放在眼中，“村子里还隐藏着更深的危险。”
    “真正危险的……不是你这个凶徒吗？”
    吴穹露出腼腆的微笑，他可当不起这样的“荣誉”。
    “和邵老一样，我其实也是个专门驱邪的人。”他盯着邵老玩味的说道。
    邵老的眼中已经闪烁着如冬日冰水一般森寒的杀意，吴穹觉得这老头就是个红脸大汉不禁逗，他可不是用徐阿花的尸体将邵老引过来专门显摆的。
    “据说在八十年前，这附近方圆百里曾经闹过一场祸事。”
    吴穹的话让邵老眉头微皱，他讶异的看向吴穹。
    一段尘封旧事浮出水面。
    当时，许多少女一夜之间突然离奇怀孕，而且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肚中胎儿打掉。
    恰逢有高人路过，探明真相。
    那些少女并非真的怀了孩子，而是一股阴寒之气，若是没有得到及时医治，不久之后都会形销骨立，香消玉殒。
    那高人先是帮助那些受害者驱邪，随后找到了真凶，那人修行邪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诡异香氛，抬手便可折人魂魄，使人昏昏欲睡，随后便可趁虚而入，做出采补元阴的下流勾当，增长性命。
    那高人找到了为祸的妖人的藏身之处，一处旧坟场，却竟然无法轻易杀死，无奈只能布下阵法机关，将他彻底囚禁封印。
    遥隔八十年之久，能记得这故事的人，已然不多。
    “你想要说什么？”邵老意味深长的看着吴穹。
    吴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
    “八十年后，当年的祸事又在上河村重演了。”
    晴天霹雳当头，邵老心神震动，却又迅速摇头否定：“不可能！我让我徒弟日夜盯着，若是那里有什么异象，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邵老喃喃自语，“休想扰乱我心神！今次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若是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吴穹懒得解释，转身准备离开。
    “休走！”邵老一跃而起，如苍鹰扑食，大手飞抓过来，吴穹也没躲避。
    他无奈的笑道：“你抓住了我。”
    “可就没人能管得了徐阿花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欺师灭祖

    邵老松手了。
    他不得不松手，他可以抓住吴穹，可谁又能挡住疯狂杀戮的徐阿花。
    在邵老的眼里，吴穹已经是能驱役鬼怪，满身邪术的妖人了，兴许他的威胁度已经仅次于松树林那口藏着怪物的棺材。
    一切尽在不言中，吴穹没有再多说，他推门而出，如同客人一般告辞而去。
    邵老僵硬的站立在原地，半晌过后，他决定验证吴穹这番话的真假。
    他没有去上河村，而是直接朝着松树林深处的荒坟地去了。
    从棺材里边生长出来的土曼陀罗丝毫不能影响修为高深的邵老，手拄着拐杖，越走越急，于黑暗树林中穿身而过，他站定在黑棺材前头。
    刻画着符咒的黄布紧紧的包裹着棺材，数十年未曾动摇，但是邵老已经发现了棺材的异常之处。
    和吴穹一样，他瞧见了棺材上的钉子已然开始松动过。
    有人竟然进来过试图将棺材撬开？邵老大为惊骇，普通人谁能闯进来？为什么大徒弟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这事？
    棺材四周的土曼陀罗，是棺材之中妖人邪气延伸凝结的产物。
    这妖人的邪术能迷人心魂，害人于无形，所以这土曼陀罗同样能做到迷昏夺魄的功效，四周阴冷寒气在邵老周围萦绕，凝结成水珠，他还没在此地置身片刻，后背就已经如同大汗淋漓一般的湿透。
    邵老赶紧吸了一口烟，盯着棺材稍事掐算。
    红润面庞瞬间煞白。
    那东西走脱了！那东西舍了肉身，从棺材里走脱了。
    这棺材之外的符咒宛如绳索，束缚住了那怪物的肉身与魂魄，可是这怪物另辟蹊径，竟然想到自己折损魂魄的办法，靠着一缕残魂从符咒封印的缝隙里逃了出来。
    人靠缩骨柔身的办法，可以增大四肢和绳索之间的缝隙，逃脱绳索对手脚的束缚。
    这怪物想的歪招，和人脱身绳缚的办法是一个道理。
    他开始相信吴穹的话。
    上河村恐怕真的出现了鬼孕，那怪物靠着一缕残魂，此刻肯定是依附在某人身上，依靠吸取元阴来迅速壮大自己虚弱的残魂。
    这周围松动的钉子，也必然是那妖人残魂走脱，依附人身之后，试图靠人力撬开棺材，重获肉身，他没本事掀开符咒，只能靠笨法子掀棺材盖。
    那怪物此时必定藏在上河村某人的身上！邵老此刻真的出了一身冷汗。
    最大危机近在眼前，自己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遥远的公路上，七辆黑轿车和一辆面包车排成了长长的车队，朝着公路尽头驶去。
    端坐在座椅上的孙德正此时正闭目养神。
    忽然手机震动，孙德正睁开眼睛，来电显示居然是自己的师傅。
    这个老鬼，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孙德正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不必过来运棺材了。”电话那头，邵老徐徐说道。
    变故来的太突然，孙德正心头震动，脸上却没有半点异常，甚至连语气都平缓如常：“师傅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现在有恶徒打着棺材的主意，咱们将棺材挪走，不是为了保护方圆百里之内普通人的安危？那东西多滞留一日，周围的人便多一分危险。”
    电话那头沉吟半晌，孙德正以为邵老改变了主意。
    “也罢！”邵老认真的说道，“你准备些助燃的东西……过来将棺材烧掉吧。”
    烧掉！？孙德正越听越心惊，他搞不清楚这老头究竟在玩什么。
    “普通的火焰恐怕奈何不得那棺材里的怪物吧。”孙德正低声说道。
    “那怪物走脱了，只剩肉身在里头。”
    “肉身残存的秽气依然能凝结迷魂的土曼陀罗，不烧掉棺材，难道将土曼陀罗留着害人？”
    邵老没再多说，只是勒令孙德正速速带着助燃的东西过来。
    普通的柴火可没办法在那种潮湿阴冷的区域点燃，除非是汽油、酒精这样的一点就着的玩意，才能拿来焚烧松树林深处的棺材。
    那东西走脱了……孙德正回味着自己师傅说的话，脸上的神情不断变换。
    等到孙德正的车队到达下河村，已经到了第二日的傍晚。
    夕阳西下，孙德正远远的瞧见自己那拄拐的老师父在松树林的入口，如同神佛降世一般的站定，金黄色的余晖盖满邵老的身体。
    他让下车的人都带上防毒的猪嘴面具，几个人扛着两个小油桶走了下来。
    “师父……”孙德正看着邵老的断腿，露出难掩的愤怒和伤感，“要不您就别管这事了，我叫司机送您去省城的医院。”
    “除魔卫道，本来就是道阻且艰，肢体损伤又算得了什么，想当年，你师叔祖为了对付作祟的厉鬼，以身饲魔……我不过才断了条腿而已。”邵老对孙德正的提议不屑一顾，反倒是神情疑惑的盯着他身后跟上来的二十多个人。
    “只是焚烧棺材而已，有人扛着油桶就行了，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干嘛？”
    “我还想找到害死我师兄的那个恶徒。”孙德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些都是跟我多年的老人，办事利索，身手也强，我打算亲自手刃那恶徒。”
    跟在孙德正身后的人都是西装革履，只是看起来人人面带凶煞，即便是打扮的人模人样，一眼也能瞧出他们并非善类，邵老眼睛尖，甚至瞧出了对方的腰间黝黑的握把。
    “你该把他送到牢里去，而不是自己动手！”对于自己的小徒弟，邵老一直觉得他的心思总是落在歪处，做事并不正派，他不喜欢。
    不过此刻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处理那口棺材。
    一行人踏入了阴气深深的林子里。
    这阴冷的气息干扰着邵老和孙德正的感官，所以他们身后跟了一只粉色的布娃娃也未曾察觉。
    即便是明小婉，也不得不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
    邵老和孙德正倒是对这股味道没有丝毫的不适。
    前方的阴冷氛围愈发浓重，邵老和自己的小徒弟孙德正在棺材五步之遥的地方站直了身子，跟随着孙德正的人将这一片区域围拢。
    “叫你的人站开些。”邵老朝着孙德正指使道。
    此刻孙德正无动于衷，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怎么？翅膀硬了，师傅的话都不听了？”邵老神情严肃的看着孙德正，“棺材烧起来，阴秽之气四溢，这防毒面具可未必能防住，叫他们赶紧散开！”
    孙德正笑了，他依然一动不动。
    围在棺材周围的人，直接掏出了腰间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的指着邵老。
    邵老终于回过神来。
    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神仙，他始终信任自己的徒弟，却没想到自己会遭逢这样的惊变，邵老难得露出失神的状态，眉头竖直，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他满是褶皱的脸上。
    “小畜生，你要做什么？”
    “我……”孙德正嘿嘿冷笑道，“我记得进来之前，我劝你坐上我的车去省城，给你的断腿上上假肢，可你偏要执拗的进来。”
    “我要那口棺材。”他朝着棺材的位置打了个响指。
    “我的生意还指望着它呢。”孙德正抬起头认真的朝邵老说道。
    此刻，邵老全部明白了，他这徒弟一直在骗他。
    悲愤交加，邵老只觉胸口一阵闷疼，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喉头一甜，强忍着没有吐血，“你这个混账东西！”
    “我是混账，不也是您教的？”孙德正得意的笑了起来。
    “今日……就让徒弟为您养老送终吧！”他也懒得废话。
    凌乱的枪声在黑暗的树林里响起，星星点点的光火闪烁其间。
    只是这邵老并非活生生的靶子，他的反应远超常人，在周围的枪声响起之时，他就朝着孙德正飞扑了过来。
    “清理门户！”邵老嘴角尚有血丝，他咬牙切齿的飞扑过来，如同猛虎出笼，势不可挡。
    只可惜，拳怕少壮，即便是修行一世的邵老，也敌不过正当壮年的孙德正，他一个闪身，就躲过了邵老的掌风，顺势一脚反倒直接将邵老踢倒在地。
    邵老正要挣扎起身，孙德正的脚已经踩了下来，邵老直接口吐鲜血，染红了胡须。
    孙德正接过手下递来的手枪，低头看着自己的师父。
    “为了尽孝，我得让您做个明白鬼。”孙德正将枪口抵住了邵老的太阳穴，“师兄也是我弄死的。倒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太废物了。”
    邵老噙着泥土，无力挣扎。
    砰！
    旁边的人给孙德正递来白手绢擦拭血迹，他朝着扛油桶的人招招手。
    “省得火葬了。这两桶油都赏给我师父，将棺材抬出去之后，点火。”
    忽然，远处传来沙哑的笑声。
    孙德正警惕抬头，远处的树影里藏着一个瘦长的人影，一直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的手下人反应迅速，直接朝着人影的方位开枪，只是对方一闪身就躲进了矮木丛里，消失不见。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远处的人影吸引的时刻，其中一个扛着油桶的人忽然诡异的抽搐了一下，他的同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扛着油桶朝棺材的方位跳了下去。
    “孙哥！”身后响起惊呼，孙德正应接不暇匆忙回头，那扛着油桶的人脑袋撞在棺材上，昏死过去，一只粉色的娃娃从他身侧飞了出来。
    孙德正在这最后一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轰然巨响！
    爆裂的火焰如赤红的巨兽，瞬间吞没了深坑里的棺材。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名之恶

    “啊——！”溅射而出的火焰在孙德正脸上灼烧起来，他歇斯底里的大叫，旁边的手下赶紧过来扑灭了他脸上的火。
    棺材位置已经彻底化为了火坑，靠近火坑位置的邵老的尸体也被溅射到了汽油和火花，跟着燃烧起来。
    那沙哑的笑声再度响起，如同鬼魅一般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杂乱的枪声在树林里响起，子弹嵌进树干，穿透枝叶，旁边有人大声呼喝起来：“不要浪费子弹！妈的！”
    “全完啦！啊啊啊啊！”孙德正捂着被烧伤的脸，如同疯兽一般嚎叫起来，他眼神的阴冷已经被狂乱的怒火取而代之。
    “给我找到那个畜生！给我把他打成筛子！”孙德正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周围的人点头散开，只留下照顾孙德正的几人。
    枪声，惨叫声，刀刃割裂肉体的声音，在孙德正的周围此起彼伏的交织着。
    “抱团！别分开行动！”他朝周围的阴暗角落指挥道，四周的血腥味越发浓重，一声枪响。
    然后是一阵密集的枪响。
    随后是可怕的寂静降临。
    “他死了！”周围有人高喊起来，一群人发出雀跃的欢呼声，剩余的手下聚拢在一起。
    “把他的尸体拉过来！我要把他挫骨扬灰！”孙德正望着不断延烧开的火坑，忍受着脸上的剧痛，拼命的嘶吼着。
    尸体连中好几枪，风衣被打成了筛子，脸上血肉模糊，眼睛都被打穿了。
    孙德正喘息着，叫人将尸体拉近。
    忽然间，他一个暴起，直接从怀中掏出长匕首朝着尸体的位置狠狠的扎了几刀。
    原本死去的尸体，竟然哀嚎起来。
    尸体挣扎尖叫着发出女人的声音，孙德正身旁的人面面相觑，露出惊恐莫名的表情。
    敌人疯狂，自己的老大更加疯狂。
    当他们再回过头去看向孙德正，却见到一缕寒光闪过，一柄紧窄的刀刃别在了孙德正的脖颈上。
    “要把你引过来也不容易。”吴穹脱下了脸上的防毒面具，周围的人惊叫出声。
    火光在朝着外围蔓延，吴穹的额头上沁出热汗，轻声温柔的朝明小婉说了声对不起，随后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孙德正。
    旁边的人试图用枪指着吴穹的脑袋，紧窄的刀刃却直接刺入了孙德正的喉咙，他们就不敢在靠近了。
    孙德正同样不敢妄动，他望着吴穹，恨不得将吴穹生吞活剥。
    “你赢了。”孙德正冷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已经输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吴穹拖拽着他的身体，一步步朝着出口的位置后退。
    他不是来和孙德正这样的人争输赢的。
    “你究竟想要什么？凭你一个人就能打败我，你确实是个人才。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的对头们，可没有这样的本事雇佣你这样的人来捣乱，我们可以合作，真的……你不是善男信女，我也不是……你之所以做这些，为的无非是利益罢了，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分给你一半。不！我可以全部都给你，你杀了我，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吴穹停住了脚步，孙德正眼中闪过一丝阴厉。
    “我们可以……单独谈一谈。”吴穹在孙德正耳畔轻声说道。
    会意了的孙德正立刻呼唤着自己手底下的人散开，两个人走到了林子的深处，满身血迹的粉色娃娃再次飞了出去，孙德正的视线紧盯着娃娃，眉眼间的狠厉之色越发清晰。
    远处传来凌乱的枪声和惨叫，片刻之后，黑暗的森林里只剩下微弱的火烧木柴的噼啪声，灰白的灰烬落在了吴穹和孙德正的脸上，火光从缝隙里透出一丝明黄色，久不见天日的灰暗森林，终于迎来了它短暂的光明。
    孙德正抬起头，他的神色有些泄气，双方维持着诡异的沉默，最终孙德正苦笑一声，他牢牢地盯着吴穹，有些懊丧的说道：“我终于明白了，你不是那种被利益驱使的人。”
    “你只是想杀我。”孙德正自嘲的笑了笑，“我就不该自作聪明的跟你讨价还价。”
    “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残忍，冷血，你我之间其实没有分别。嘿嘿嘿……”孙德正脸上荡漾着阴邪的笑容，“说穿了……你是以此为乐对么？”
    微弱凌乱的脚步声从冒着火光的方位响起。
    吴穹微微皱了皱眉头。
    “嘿嘿嘿嘿……”孙德正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缓缓的亮起了自己包裹着手套的右手，然后脱下了手套。
    包裹在手套之下的不是接续断手的假肢，而是一只真正苍白的人手。
    重新续接的断手色泽苍白，和孙德正的肤色迥异，吴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上的刀刃没有丝毫放松。
    “土曼陀罗可不是只能拿来炼成下三滥的玩意，还有能控制人身的尸傀水。”孙德正幽幽的回过头看着吴穹，“我的手下都喝过这玩意，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是我的人。”
    那日孙德正用特殊的手法激活了自己手下人身上尸傀水的效果才得以脱身，随后吴穹离开，清醒过来的孙德正手下也匆忙驱车逃离。
    如同傀儡一般的死人们重新将吴穹围拢。孙德正狂笑起来，谁是黄雀还不一定呢！
    “杀了我……你也逃不了。”孙德正拖长着怪异的音调戏谑的说道。
    只是当他话音一落，吴穹就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对孙德正是有所期待的，可是眼下的孙德正让他有些微微失落。
    鲜血喷溅，孙德正捂着自己喉咙里被划开的口子，却无法阻止喷涌而出的殷红血液，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吴穹，然后被吴穹抬脚踢倒在地。
    孙德正在泥地里垂死挣扎，死亡不期而至，他的眼睛里透着绝望。
    吴穹迅捷的身形如穿花蝴蝶，砍手，扫腿，钉尸，闪身一气呵成，凭着强大的感知力，硬生生的以扭曲的姿势闪躲过死人傀儡的合围，如同滚地龙一般钻进了低矮树丛里。
    死人傀儡如失心野兽，分散进入树丛中搜寻。
    枝叶晃动，矮丛掩盖之下，一道人影迅速窜行，傀儡的力量和速度远超常人，可是身体的感知器官失效，当他们察觉到脚底下的动静之时，吴穹手底的匕首已经划过了他们脚底的跟腱，匕首不能断脚，切开皮肉却毫无问题。
    如同割草一般，吴穹快速掠过，刀刃寒光连闪，轻易便浑水摸鱼的让眼前六七个死人彻底躺倒在地。
    吴穹缓缓起身，露出乏味的神情，脚踩在试图抓住他脚跟的手上，发出骨头断裂的脆响。
    原本躺倒着孙德正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吴穹从低矮木从里缓缓步出，沿着血迹的方向朝着光焰交缠的森林深处走去。
    “我……”孙德躺在地上，正咳嗽着，“我不会……死……”
    “我不能死在这里！”他瞪大血红的眼睛，整个人开始以反常的高速抽搐起来。
    吴穹冷笑一声。
    孙德正起身，嘶吼咆哮，吴穹摇摇头，三口定魂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指缝间。
    说来说去，棺材之中妖人尸体散发的气息凝结生成的土曼陀罗，是通过影响人心魂神智的方式产生迷晕和致幻的效果，而非单纯的药物影响人的身体。
    所以这土曼陀罗精炼而成的东西，无论如何变幻，影响的都是人的魂魄。
    所谓尸傀水，也不过是将已死之人的生魂强行困在尸身之上加以控制而已。
    孙德正动了。身形迅捷一如鬼魅，人未至，劲风却狂舞，指尖滑动空气，风雷之声震颤不息，一跃而起，衣袂鼓荡，如天神降世，动静之间雷霆万钧，指爪破空，似要将吴穹抓碎。
    定魂针化作三道银丝，直接嵌入尸体。
    一声闷响。
    孙德正在吴穹面门前跌落，瞬间便动弹不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噩梦惊醒

    三十秒的时间很短，吴穹尝试着用长匕首划开孙德正的皮肤，却如同在硬石上来回切割一般，只能让他稍稍破皮，看来这尸傀水激发了孙德正全部的潜力。修为高深的孙德正可比他那些不中用的手下强多了。
    吴穹用手术刀发动切断，割下了孙德正的脑袋。
    三十秒定魂效果消失。
    尸体没有再起身，银针从尸体中钻了出来，预示着已死之人魂飞魄散，孙德正终究没有成为无头的刑天，还要手持干戚跟自己再战三百回合。
    望着孙德正脑袋上那扭曲痛苦的表情，吴穹嗤笑一声，火势已经完全蔓延开，他将脑袋扔到了火海之中。
    那些死人傀儡还没有放弃挣扎，一直在朝着吴穹的方向攀爬，他再次踩住一只试图抓住他脚跟的手，从对方染血的西服里掏出勉强算干净的白手绢擦拭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等火势蔓延开，他们自然也会被烧成灰烬。
    踏着已经完全浸透鲜血的松软泥土，吴穹吹着口哨，悠然离去。
    这片隔绝的林子里，即便是野火也烧得氛围寂寥。
    沉寂的房间被黑暗笼罩。
    徐正龙苏醒过来，他什么都看不见，空气中荡漾着血腥味，脑子却想要炸开一样的痛。
    他试图还原自己昏倒之前的记忆，零星记起自己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妻子，随后小后妈发出怪笑声……
    撕裂般的头痛让他不得不停止回忆，来自小镇街道上路灯的微弱光亮从窗帘和玻璃之间的缝隙传过来。
    他循着记忆的方位朝吊灯开关的方向摸索前进。
    “啪”！刺目的光亮让徐正龙一时半会难以适应，他擦拭着手，衣袖上却映出鲜红的痕迹。
    血？徐正龙汗毛倒竖的瞪大眼睛。
    刚刚踩过的东西，那个柔软物体……徐正龙朝着来时路抬眼望去。
    肥硕苍白的手上留下清晰的血脚印，村长滚圆的尸体表情扭曲的躺倒在地。
    “爹！”徐正龙面色煞白的看着自己父亲的尸体，尾椎骨冒起刺人的寒意。
    原本温馨的房间，已经化作了血海尸狱。
    小艾是被自己掐死的，门外的几个兄弟各自躺倒在沙发附近，他们的喉咙被切开了一半，脑袋歪斜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切面平整，鲜血糊满上半身。
    弟弟徐正虎的脑袋被砍了下来，安静的放置在茶几上，保持着临死前的痛苦挣扎的表情，浑浊的眼睛无神的睁着，似乎又在愤怒而绝望的目视着自己。
    徐正龙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那个女人呢？那个被附身的女人呢？
    厨房的门口摆放着尖锐的割肉刀，上面的血迹已经干结。
    徐正龙知道这是凶器，自己不能碰。慌乱之间，门外响起了警笛声。
    操！他们怎么来了？那象征着审判降临的呜咽声刺穿寂静的夜色，四周门窗紧闭，只有厨房的窗子被打碎了，徐正龙沿着小后妈的血脚印一路追赶，推开只剩下窗框的窗户，却没有看到地面上的脚印，抬头却发现了令人惊骇欲绝的一幕。
    脚印沿着竖直的墙面，消失在屋顶。
    警笛声越来越近，徐正龙望着屋子里的一切，倒吸一口凉气。
    小艾的尸体还在。
    其他人是小后妈用刀子杀死的，可小艾却是被我掐死的。徐正龙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很不对劲，他朝着自己连扇几个耳光，勉强清醒了过来。
    脑子里萦绕着巨大的疑问。被鬼魂附身的小后妈为什么没有杀我？徐阿花最痛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来不及思考，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徐正龙迅速上前将小艾的尸体扛在自己肩膀上，绕过触目惊心的血迹，他从后窗溜了出去。
    所以说，是小后妈发疯杀死了父亲和弟弟，还有那些帮我守家的兄弟，我和小艾从家里逃了出来。徐正龙看着肩膀上的尸体，试图将谎话编圆。
    一旦他被抓住，至少要有能应对的东西讲，本身那些人的死就和自己无关，唯一要隐瞒的真相，只有被自己掐死的小艾。
    不不不！徐正龙在黑暗中擦拭着额头上晶亮的冷汗。
    “是小艾失踪了……小艾……不……不是失踪……”徐正龙脑子里一片浆糊，忽然间，一片白灰落在了他的鼻头。
    徐正龙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远处的松树林里燃起了滔天火光。
    他掂量着肩膀上沉重的尸体，又看到了远处疯狂蔓延的大火，微微的吐了一口气。
    天助我也！徐正龙眼睛里闪烁着绝处逢生的兴奋，他没想到，在这绝望时刻，老天爷竟然帮他放了一把能让他毁尸灭迹的火。
    望着不断蔓延的野火，他直接朝着火势凶猛的方向冲了过去。
    大火将焚毁一切。
    回来之时，徐正龙连沾染血迹的外套和裤子都脱掉了，独自一人在冷风里打着哆嗦，走在归家的道路上。
    此刻他又有些后悔了。远离火光，刺骨寒冷更进一步，甩脱了尸体这个大麻烦，他却要面临在野外冻死的悲惨下场。
    幸运的是，他在道路的另一边遇见了谭老大。
    此时谭老大带着一群人骑着摩托朝镇子上赶，见到只剩下皮鞋和内衣内裤的徐正龙站在自己面前，谭老大和周围的人各自露出震惊的表情。
    “老谭……带我回家……”徐正龙平日都是颐指气使，此刻虎落平阳，难得摆出恳切的样子，他打着哆嗦哈着白气，整张脸被冻得通红。
    谭老大睁着眼仔细的看着徐正龙：“龙哥……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去镇子上吗？”
    徐正龙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没说话，跟着谭老大的人都露出紧张的表情，徐正龙心中的怪异之感开始蔓延。
    “有人报警说你杀了村长、虎哥、小路、小张他们所有人……”谭老大的声音有些打颤，“警察叫我们过去问话。”
    谭老大的声音到这就打住了，一帮人各自心怀鬼胎。
    “我没杀人……”徐正龙假装镇定的说道。
    恐怕报警的人，是被鬼附身的小后妈。
    贼喊捉贼。
    谭老大一群人没反应，可徐正龙看出来这帮人脸上都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
    “我真没杀人！我没有失心疯！我怎么可能去杀我的父母兄弟？”徐正龙面皮抖动着，气急败坏的在寒夜里高叫起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徐阿花独留他一个人活着了。
    她要让徐正龙背负着灭自己全家满门的恶名，然后被制裁！一股恶寒从徐正龙的心头升起，只是当他思考和愤恨之时，谭老大已经和周围的人交换眼色，将徐正龙偷偷围住。
    徐正龙还要抬头辩解，身后的人从左右两边突然抓住他的手脚将他按到在地。
    “你干什么？我没杀人！你抓我干什么！放手！姓谭的！反了你是不是！？”徐正龙拼命的挣扎起来，身后的人紧紧的反扣住他的双手，将他按压的跪倒在地。
    谭老大朝身边的人再使眼色，后边有人开始掏绳子。
    他蹲下来看着不停挣扎的徐正龙：“我没打算将你移交上去。”
    谭老大的眼神渐渐的由敬畏转向阴冷：“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干的事有我一份呢，远的不说，小花媳妇的事怎么算？”
    徐正龙停止了挣扎，他双目瞪圆，死死的盯着谭老大。
    “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去镇上找你的，好巧不巧，叫你和我撞在一起，省了我许多功夫。”
    徐正龙打了个哆嗦。
    “老谭，咱们得抓紧时间，镇子那边催着过去问话呢。”旁边的人间徐正龙被制服，朝着谭老大呼喊到。
    “问话不急。”谭老大扫视周围，正瞧见远处的空屋。
    那是徐阿花的屋子。
    他招呼着人将徐正龙抬到空屋子里去。
    谭老大不希望徐正龙和执法的人打照面，不管他因为什么情况受审，最终都有可能将他们这些年做的恶事全部抖露出去，其他跟着徐正龙为虎作伥的人，也是这么个想法。
    “你想杀了我！好将我们做的那些事盖住？”徐正龙尖叫起来，“操！你休想！”
    “你把我带到徐阿花的屋子里头！你就不怕她的鬼魂出来找你？”
    谭老大朝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直接将徐正龙脚底的袜子脱了下来，塞到了他嘴里，一帮身强力壮的大汉不一会功夫就将手脚被缚的徐正龙拖拽到了空屋里头。
    谭老大站在前堂，四周一片昏暗，手电筒的光亮落在渗人的遗像上，进来的人都感受到了这冷寂空宅的寒气。
    “小花媳妇……”谭老大站在前堂中间，朝着四面各自鞠了一躬，“我们带着徐正龙来谢罪来了。”
    冷风嗖嗖穿过后背，远处厨房传来木门缓缓闭拢的吱呀声，一干人等心里都打起了鼓，徐正龙拼命扭动着身子，却被身旁的人狠狠的按压住。
    “糟践你这事……都是徐正龙的主意。”谭老大继续说道，“我们没办法，只能跟着干，不然在村子里就混不下去，家人也没饭吃。”
    “你消消怨气，消消火，今天我们把徐正龙带过来了！”谭老大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回荡，“我们会亲自帮你报仇雪恨，到时候咱们之间的仇恨也一笔勾销，你不找我们报复，我们也年年给你和徐有财烧纸，如何？”
    话音刚落，门外冷风忽然就变得狂暴起来。
    噼啪一声，众人惊慌不已，手电筒朝着响声的方位照射过去，是卧房里有响动。
    谭老大缓缓的推开门，立在墙边，满是灰尘的镜子，竟然自己开裂了，看起来镜子里的谭老大整个人都是寸寸碎裂的模样，他赶紧从卧房里退了出来。
    徐正龙朝着谭老大狂笑。
    紧接着，碎裂的镜子里，每一块碎片中都浮现出一只眼睛。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逃不了啦……

    在疯狂的尖叫声中，手脚被缚的徐正龙被扔到了卧房里。
    谭老大和其他人试图逃离，宅子的大门却被无形巨力狠狠的关上，任凭他们如何撞击都纹丝不动，前堂是没有窗子的，此刻的他们如同被关在一个土质牢笼里的待在羊羔，尝试了各种逃离的办法无果后，绝望的抱团喊叫起来。
    徐正龙却保持了难得的镇定，那些狰狞的血目都在望着他，而他也回望过去。
    忽然间，那些裂痕消失了，那些眼睛也消失了，蒙尘的镜子恢复了正常。
    徐正龙看到镜子里映出了别的东西，一个黑暗的房间，殷红的血液沾满了地面，惨死的尸体凌乱摆放，那是他的家。
    镜子里剧烈的撞击声响起，穿着制服的人破门而入，手电筒的光亮在黑暗的房间里来回打转，咳嗽声和议论声响起，冲进来的人躲避着地面上的血迹，开始搜寻整个房间。
    “男人的脚印……”有人指着地面上的血脚印，“凶手在行凶之后……破窗而逃。”
    那不是我的脚印！徐正龙瞪大眼睛！那是我小后妈的脚印！可是当他自己瞪大眼睛，那高跟鞋的印记，已经成了自己平底皮鞋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窗户口。
    调查的人将脑袋伸出了碎裂的窗子。
    “脚印延伸到草丛里去了。”
    不对！徐正龙惊恐万状，墙上有脚印的！通往屋顶，不是活人能留下的脚印！快看哪！
    伸出窗外的脑袋张望一圈，随后小心翼翼的缩回来。
    脚印呢？不！不能这样，徐正龙额头上冒着冷汗，照这么个调查法，凶手不就变成我了？
    调查的人走进了厨房，将重要的凶器拾起，进入房间的人来回打量着厨房，这是老徐家唯一还算干净的房间。
    忽然间，有人盯着橱柜看了半天。
    “那个橱柜门是不是没合拢？”带着白手套的手朝头顶橱柜指了指，立刻有人走了过去。
    橱柜门掀开。
    早已冰冷的女尸暴露在手电筒的光亮之下。徐正龙惊骇欲绝的发现。
    那是小艾的尸体。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我把小艾的尸体处理掉了！我明明……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回想起抛进火海的女尸的衣服和脸了，那是小艾吗？他无法笃定，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仅仅是回想，就要让他的脑子裂开。
    他手脚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绷断，徐正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茫然的张望着四周，放弃思考，让他获得了片刻的心神安静，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绝望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
    镜子里的画面渐渐模糊。
    “显而易见……”轻柔的女声从镜子里传了出来，“凶手就是你呀……”
    徐正龙张皇的循声望去。
    镜子里的映出的自己，却是一道修长惨白的影子。
    “嘻嘻嘻嘻……”那影子撩开自己的长发，露出徐阿花虚弱的脸，嘴角挂着异常扭曲的微笑。
    “你逃不了啦……”
    “不！不！我不是凶手！”徐正龙发疯一般冲到镜子跟前，一拳将盖满尘埃的旧镜子砸了个粉碎，玻璃碎片在徐正龙周围散开，他虚弱的跪倒下来，却发现周身的碎片里全部藏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你逃不了啦……”轻柔的女声在房间里回荡，徐正龙瞪大眼睛，朝着玻璃碎片捶打过去，他的手背被玻璃嵌入，血肉模糊，周遭的黑暗将他吞噬。
    “你逃不了啦……”
    徐正龙咆哮着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朝着黑暗中的血红瞳孔刺去。
    有脚步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背靠着徐正龙，缓缓靠近。
    冰冷苍白的脸贴到了徐正龙的耳畔。
    轻柔的声音悄然说道。
    “你逃不了啦……”
    “砰！”木门被巨力从外边撞开。
    “不许动！举起手来！”呼喝声从门外响起，手电筒的光照直射在徐正龙沾满鲜血的脸上。
    “嘻嘻……”他直视着手电筒的光亮，满是血污的脸上泛起痴傻的笑。
    “我逃不了啦！你抓到我啦！”
    “嘻嘻嘻嘻……”他欢快的拍起手来，随后却又收敛了笑意，露出无比害怕的表情，惊惧的张望周围，打了个寒颤。
    他疯了。
    听着远处的警笛声，吴穹微微回头张望了一眼。
    哼唱着不知名的旋律，他轻轻的推开木门。
    猴子正在院子里搬运东西。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你回来啦……”猴子的神色有些紧张，强自镇定的看着吴穹。
    “12月12号那天凌晨，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
    “我问……你答……”吴穹缓缓的靠近，猴子不知所措的后退，“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睡……”猴子斟酌了半天认真的说道，“那天校长又去上河村喝酒了，我去起床发现他不在，知道他肯定醉倒在路边了，于是将他背了回来。”
    吴穹笑了。他觉得这谈话实在无趣，放弃继续当一个审问者。
    “你是杀死徐有财的恶人，也是玷污徐阿花的元凶。”
    吴穹盯着猴子不停变换的表情，冷笑一声：“更重要的是……你是鬼孕事件的凶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猴子扔掉手中搬运的书本，无辜的说道。
    吴穹并没有理会猴子的表情。
    “12号那天发生了许多事情，而最可怕的那一件，就是关于你的了。”
    猴子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异动，他眼角微微抽搐，那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渐渐消失了。
    吴穹却在此时收声，玩味的看着猴子。
    既然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在用面具伪装，就没什么意义了。
    “你都知道了。”从猴子的嘴巴里发出的却是吴穹从未听到过的低沉声音。
    猴子的身体里确实藏着一个妖人。
    12日那天也确实是无巧不成书，刚刚脱困的妖人魂魄，撞见了赶路的猴子。
    这个年轻人，勉强算得上是年轻力壮。
    “如果不是他色//欲熏心想要去玩那个叫徐阿花的女人，你未必能发现。”
    上河村的鬼孕事件，凶手的行事隐秘诡谲。
    吴穹盯着猴子，那怪物的阴魂说完这句便重新缩回了猴子的体内。猴子神色不自然的看着吴穹。
    “是我做的……又……又如何？”他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猴子瞪大眼睛瞧着一动不动的吴穹：“村里人都喜欢小花媳妇……她漂亮……却又对所有人爱答不理……唯独你……却是她另眼相看的人。”
    “我看她也不是喜欢你，她只是想……攀上你这城里娃，好去大城市里逍遥快活。凭什么我就做不得？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做？凭什么徐正龙他们就可以做？”
    猴子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幻，他露出嬉笑的样子，再次被那怪物的魂魄控制：“这小子人又矮又丑，色心却包天……那女人本来就被迷晕了，他却非要弄醒，还说要看着那女人醒着的样子，当真是……”
    那怪物再次露出嗤笑的表情，连他自己都在回味那一刻：“不过我是为了修炼，他却是为了爽，也是……迷晕了就跟奸尸别无二致，哪有什么爽头。”
    吴穹静静的注视着他。
    “只是这样一来就将他丈夫吵醒了。”
    怪物的声音再次收束，猴子的本音开始低声的笑起来：“徐有财是我杀的……这个废物……嘿嘿嘿……真是爽啊。我老早就想干掉他了，霸占着阿花媳妇这样的美人，浪费……太浪费了！”
    怪物的声音和猴子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高亢混杂着尖锐，莫可名状。
    “你知道这一切，仍然不能拿我怎么样！我的力量你无法想象！”他张狂的笑着，那样子宛如得到了天降横财的暴发户。
    “我能抹掉你脑子里关于真相的一切。”
    空气中开始散发那股恶臭的味道，从猴子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清理掉徐阿花脑子里的记忆，她到死都不知道是我干了她，还以为是村长……那个老废材，看见我过去，吓得拔腿就跑，”
    “你也一样……”
    “一会之后，你的脑子里就会空空如也。”
    那味道从四面八方萦绕而来。
    最终却只是让吴穹打了个喷嚏。
    “你还真是……”吴穹吸了吸鼻子，对方的味道让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槽，“恶臭难当。”
    “怎么没有作用？”怪物惊异的声音响起。
    若是土曼陀罗只是他气息的边角料，不能影响对方也就罢了，此时他本人放出迷人心神的味道，竟然仍旧不起作用。
    昏暗的空间，如水的月光一点点映照进来。
    吴穹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出长长一截，影子的样子和吴穹本人的模样竟然有所区别，带着高高的礼帽，穿着笔挺的西装，用紧窄的刀刃来回的打磨着尖锐的指甲。
    “既然没法迷晕他，清理他脑子里的记忆，那就杀了他！”猴子尖叫起来。
    吴穹微微一笑。
    那一刻，仿佛食人的野兽露出了它森白的獠牙。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凶悍妖人

    就速度论，和妖人魂魄合一的猴子，甚至要强于本领高强的邵老神仙，即便吴穹条件反射式的闪躲开，依然被猴子抓住了肩膀。
    崩碎的声音在肩头响起，剧烈的疼痛撕咬着吴穹的神经。
    普通人和邪魔终究是有所区别，眼下即便是邵老神仙从灰烬堆里复生都未必对付得了猴子。
    猴子的表情极度扭曲，他迅速的闪身过来试图扼住吴穹的咽喉，这一下要是抓实了，能将吴穹整个脖子都捏碎。
    侧头闪躲，劲风吹得脖颈生痛，怀中的怨灵娃娃冲了出来，直接撞击猴子拿捏住吴穹肩头的手，一声闷响，娃娃将两人撞开，撒手的瞬间，手术刀不知何时闪着寒光出现在吴穹掌中，忍着肩头的剧痛，刀光闪烁直接落到了猴子的手腕上。
    可惜，对方的速度实在超乎想象，眼见冰冷锋刃即将触碰皮肤，猴子抢先一步将手抽开，紧窄刀刃撕裂空气，双方各自退开三步。
    “用这样的小玩意对付我？”那妖人的诡异声线再次出现，话音一落，他便闪烁着重新飞扑上开，即便是吴穹和明小婉有所准备，对方动如雷霆一般的速度还是让人猝不及防，他抬手便抓住了半空中如炮弹一般冲撞而来的明小婉，又一脚踢到吴穹心口。
    闪身躲过这穿心一脚，肋骨断裂的危机化解，撞锤巨力落到了肩头，一声脆响，面无表情的吴穹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猴子狂笑一声，将水泥地板蹬到龟裂，借着这一推之力如离弦之箭，紧随着翻滚到倒地的吴穹，当头一脚天崩地裂的踩向吴穹的面门。
    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吴穹奋力一跃，他头颅原本位置的地砖已经被踩得砂石四溅，明小婉咆哮着从怨灵娃娃体内冲出，布娃娃原本粉色的裙摆此时已经只剩下胸口位置残留一片粉红色，余下全是血色遮盖，如同在鲜血中浸泡了许久。
    她的怨气值再度积累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状态。
    “倒有几分厉鬼的样子！”猴子冷笑一声，抬手虚抓，竟然抓住了介乎有形与无形之间，半透明的明小婉，利爪撕裂了猴子前胸的衣服，留下鲜血淋漓的爪印，妖人怒喝一声直接将明小婉扔开，此刻吴穹身形如鬼魅一般的闪身到了猴子的身后。
    疼痛不能阻隔他的行动，无声无息，切断发动。
    手术刀闪着寒光朝着猴子的手臂劈砍过去，怪物的反应太过迅速，竟然硬生生躲开。
    迅速转身，四目相对，手术刀无疑让妖人都感到了威胁，他转身便云龙探爪的直接扣住了吴穹的手腕，一声脆响，腕骨碎裂，随后便是当胸一击肘击，吴穹口吐鲜血的栽倒了出去。
    “吴穹！”情急之下的明小婉呼唤着吴穹的真名，猴子茫然了片刻，转头看到双目渐渐变得血红的明小婉挟裹阴风的飞扑了过来。
    只是此时已经完全掌控了猴子身体的妖人，力量远远超出了明小婉的想象，他嘴角微微上扬，也不闪避，直接正面迎击明小婉的冲撞。
    他的掌心自动崩裂开，翻涌的血液在手掌上涌淌出一个诡异的符号，他嘴里念念有词，朝着飞扑而来的明小婉抬手就是一掌。
    在明小婉的利爪还未触碰对方的衣袂之时，掌心血印就落在了明小婉的鬼门之上。
    一声闷响，血印脱离掌心，如同扭曲的虫子，直接钻入了明小婉的脑袋，她不受控制的倒飞了出去。
    那些咒印侵入了明小婉的脑子里，不仅让她痛苦尖叫，更一点一点的抽干她凝聚起来的怨气和煞气，她在挣扎翻滚中，一点点的淡化，透明。
    “一会再来收拾你。”被妖人控制的猴子冰冷的回头瞥了一眼明小婉。
    然后他缓缓靠近被击晕过去，昏迷不醒的吴穹。
    这似乎是吴穹少有的狼狈时刻，他可以忍受痛苦，但是生理反应盖过了强大的意志，他休克了。
    被猴子拎着领子，整个人在半空中晃荡，吴穹幽幽的转醒。
    “你不是钱明……”猴子认真的看着眼前满脸血污的男人，“你和我一样，都是依附人身的游魂。”
    他瞥了一眼地面上的手术刀：“那就是你的依托之物……可惜……你没有机会反戈一击了。”
    苏醒的代价，是原本消失的痛苦再度复苏，吴穹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寸寸割裂，那致命一击让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妖人准备抬手将奄奄一息的吴穹彻底抓死。
    “你觉得……我现在拥有的身体，比起猴子孱弱的身体如何？”吴穹虚弱开口说道，妖人的行动明显顿了一顿。
    看起来，他好像在求饶，出让自己的身体，换一条命。
    妖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犹豫的光，吴穹微微睁开眼睛，他仿佛已垂死，可眼睛里透着微光。
    在妖人愣神的片刻，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似乎是猴子有些害怕，他怕这妖人真打算放弃自己的身体，抢夺钱明的身体，于是抬手想要抢先一步杀死吴穹。
    “你做什么？”在猴子的指爪即将穿心而过的时候，妖人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微微停住，尖锐的指甲划破皮肤，血线从伤口一点点的渗透出来。
    这看起来不是划算的交易，对方无论有没有下定决心抢占钱明的身体，最后肯定都不会给得知真相的吴穹一条活路，当然，吴穹也没打算真的做交易。
    原本奄奄一息的吴穹此刻突然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妖人没有闪躲，他怕自己的反应伤到了钱明的身体，毕竟自己还没有做下决定是否花费精力夺舍一个更好的身体。
    而吴穹在失去了邪异的手术刀之后，凭他的力量让妖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威胁。
    看起来，这一下倒像是得知求生无望之后的垂死挣扎，妖人冷笑着准备捏碎他剩下的这一只手的手骨。
    他看到吴穹的嘴皮子微微动了动。
    续命之手，这诡异的技能来自乌鸦镇阴罗碧血的赐福。
    突然间，妖人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被抽干，不仅如此，胸口，右手，肩膀开始撕裂般的疼痛，原本吴穹被捏碎的扭曲手掌开始肉眼可见的复原。
    “这是什么……邪术？”妖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吴穹。
    局面瞬间逆转，猴子捂着自己的胸腹痛苦的跪倒在地，他不得不撒手，吴穹轻松落地，拍打着自己凌乱的衣衫，擦拭着嘴角的血液。
    妖人的速度太快了，他非人的力量让吴穹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所以他需要一个能紧贴对方身体的机会。
    明小婉还在一旁痛苦尖叫，吴穹走过去缓缓的抱住她，由于妖人的生命力被汲取抽干，血咒印的力量也随着主人的衰弱而衰弱，扭曲的血线一点点的从明小婉的鼻孔渗出，最后化作一道恶臭的腥风消散在夜色中。
    她大可不必这么做，吴穹眉头微皱，昏死过去的怨魂自动回到了怨灵娃娃的体内，他小心翼翼的将娃娃收回，面沉如水的走到了挣扎不息的猴子面前。
    此刻的猴子，如同全身瘫痪，试图站立起来的人。
    “没想到我会栽在你的手里！”妖人瞪大眼睛看着吴穹，片刻之后，猴子的意识占据了主导，他面露惊恐之色，连自己的口水都控制不住，整张脸不自然的扭曲着，“小钱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放过我！那些坏事都是他控制我干的！你要相信我！”
    “嘘！”他朝着猴子做出了噤声的姿势。
    紧接着，猴子眼睛微微一转，然后他的身体不自然的抽搐起来，一个白眼翻上去，似乎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从猴子身上脱离了出来。
    猴子昏死过去，不动弹了。
    附身在猴子体内的残魂化作了一道白光，在夜色中如同一道白虹，朝着远方冲撞出去。
    妖人的魂魄如同一缕聚散不定的白烟在黑暗中穿行，他打算重新找到一副身体，和猴子结合已经消耗掉了他大部分力量，此刻的他已经虚弱不堪，凶狠悍然的心思消失不见，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忽然间，逃窜的妖人发现，前方的稀疏的野林子里，似乎站着许多黑乎乎的影子。
    他有些惧怕吴穹追上来，所以他逃得很快，始终都没有回头，只剩下一缕残魂的他，连游魂野鬼都不如。
    该不会是鬼怪在林子里徘徊吧。紧张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半透明的身形在黑暗中聚拢。
    林子里一如往常的安静，那些影子在朝他靠近，树影摇曳，他有些分不清是人影在动发出的声音，还是单纯的风吹树叶发出的莎莎声。
    普通人是看不到他的，可他却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
    这么晚了，林子里也不可能有人，他不敢停留，咬着牙冲了过去。
    穿过树木与杂草之间的缝隙，什么都没有，此时的他感觉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是一缕残魂又哪来的什么幻觉。
    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能远离上下河村的是非之地。妖人收束心神，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下一个瞬间，他感觉那些影子，似乎越来越靠近自己了。
    无论自己在林中如何穿行，那些影子根本就甩不脱，就好像被自己的气味吸引过来的苍蝇一般，他再次停下身形，那些黑影也跟着一动不动起来，显露出人的轮廓。
    它们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默默的注视着他，默默的靠近。
    那不是人。
    吧嗒！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刻，阴冷的露水从头顶上的叶尖滑落，穿过他的身体，滴落在泥地里，幽暗空间，阴气汇聚，即便是处于魂魄的状态，妖人也能感觉到周身寒气蔓延。
    影子越来越近，它们如同在暗夜里集会一般，一点点靠近，没有半点声息。
    “区区阴邪幻术还想困住我？”
    一声高喝，风声偃旗息鼓，周围的黑影也消失不见。
    妖人面露冷笑，正打算继续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被杂草绊住。
    不对。我是没有实体的，怎么可能被绊住？妖人恍惚之间再次低头，杂草已经变成了一只黑乎乎的手。
    那是影子的手。
    原本消失不见的影子，蠕虫一般从泥土里探出无数的手，紧紧拖拽住他。
    妖人控住不住身体，直接栽倒下来，还没来得及挣扎反抗，他发现湿润泛黑的泥土里钻出来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徐阿花的身体一下子从泥土里钻了出来。
    她长大嘴巴，一口将妖人的脑袋吞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用之人

    猴子是被冷水浇醒的。
    意识苏醒过来之后，身体的疼痛跟着一起苏醒，他忍不住痛呼起来，却又无力挣扎，吴穹将他捆在了老校长的太师椅上，教室里的灯有些晃眼，吴穹打着哈欠，神情有些疲惫。
    “小钱老师！”猴子一抬头就看见吴穹背对着他，挣扎着高叫起来，“小钱老师！求你放过我！我……我是被那个坏东西控制了……他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我们之间并无恩怨纠葛，请不必惊慌。”吴穹背对着猴子说道。
    猴子有些诧异的抬头。
    他原以为吴穹会上来将他大卸八块，可是对方只是将自己紧紧的捆住，并无多余举动，自己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小钱老师打算放过自己？那为什么他现在不放人。
    猴子心头七上八下没法落地。
    “我们之间并无恩怨纠葛。”
    猴子回味着这句话，他盯着一动不动的吴穹。
    “我不是来复仇的。”吴穹认真的说道。
    原本这一身的伤，基本上也还回去了，他此刻还捆着猴子，确实没有复仇的心思。
    他是来取乐的。
    吴穹回过头来，露出诡异的微笑，他缓缓靠近猴子。
    在失去了妖人的力量之后，猴子被打回了原型，原本扭曲疯狂的表情瞧不见了，他重新变回了懦弱畏缩的模样。
    “我知道你是无法控制你自己……”吴穹忽然开口问道。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人一旦获得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就会失控。你心中暗恋徐阿花，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不不不！不是我做的！是他做的！那个坏东西做的！不关我事！”猴子拼命辩解。
    这求生欲倒是很旺盛。吴穹轻笑出声。
    猴子大胆承认自己欲望的时候，还是妖人附身的时候，此刻妖人离去，他连承认自己行为的勇气也丢掉了，实在是令人心生无趣。
    “真是一个无用之人。”吴穹眼中忽然毫无征兆的闪现凶光。
    他掏出手术刀，忽然将紧窄的刀刃刺入了对方的眼睛，血液不受控制的涌流出来，猴子拼命惨叫，吴穹松开手术刀长长的握柄，托起对方的下巴。
    “啊啊啊！你不是说……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没有恩怨纠葛……啊啊啊！你不是来复仇的吗？啊啊啊！”眼泪从另一只眼睛流淌出来，猴子的眼睛里透出绝望，双目一边淌血，一边淌泪，触目惊心。
    吴穹可以更进一步，将手术刀彻底从眼眶里边推进去，但是他却将染血的刀刃拔了出来，戳穿的眼眶变成了泉眼，血流如注。
    “不要杀我！求求你！啊——！”猴子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吴穹疯狂的举动已经将他吓破了胆。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可以去给小花媳妇磕一百个响头！我可以天天给她烧纸！只要你能放过我！我可以给她做牛做马！我什么都可以做！求求你！”猴子喊破了音。
    吴穹擦拭着手术刀上的污秽，神情平静的看着猴子。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吴穹忽然说道。
    “我可以饶你一命，你拿一样有分量的东西来交换。”
    猴子愣住了，这一线生机让他停止了嘶吼，眼眶的痛苦让他整个人不自觉的颤抖着，大量失血让他面色苍白，此刻他脑子发昏，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勉强考虑起吴穹的提议。
    说是考虑，其实他除了接受提议，别无选择。毕竟他不是悍然赴死的勇士，而只是一个普通而懦弱的人。
    “我……我……”猴子嗫嚅着。
    他没有钱财家产，家徒四壁，靠着老校长的收养他才能活到今天，他有什么能拿来交换呢？
    不过此刻猴子算是想清楚了，小钱老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嘴上说不是为了来报仇，此刻却戳瞎他一只眼睛，让他饱尝痛苦，所谓的交换，本质上不过也是惩罚罢了。
    不过只要能活下来，什么样的惩罚他都能接受。
    “我把我另一只眼睛也给你……或者是我的手，或者是我的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猴子颤声道。
    吴穹一动不动。
    “无用之人……也有可堪一用之物……”吴穹忽然说道。
    猴子没有听懂对方的话，吴穹嘴里的哑谜让他分外紧张起来。
    “不妨拿你行恶事的东西来交换性命吧。”吴穹就这么紧紧的盯着猴子，却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行恶事的东西……猴子胆战心惊的缩着脑袋。
    他做了什么恶事？在妖人的操控下，他……
    诡异的画面在脑子里浮现，他回想起自己偷偷摸进徐阿花家的厨房，盯着昏睡倒地的徐阿花……
    下流的画面如同开启了播放键，一旦回想就无法停止，那确实是他做过的恶事，可是他非但没有悔改之意，在这样紧张惊惧的时刻，仍然还晓得出来。
    吴穹也在笑。
    再懦弱的人，一旦有了依仗，便会凭着身体的本能去犯下恶事，将求而不得的东西强占到手，名利权势，酒色财气，不外如是。
    “看来你很自觉。”吴穹如同治疗阳痿的医生发现病人能重新勃起了一般，笑眯眯的看向猴子。
    “不不不……”猴子瞪大眼睛，他犹豫了，“我……”
    只可惜，选择的权利并不在他的手里，吴穹将手术刀收好，他没打算玷污这把利器，而是从腰间掏出了孙德正那伙人带在身上的长匕首。
    条件有限，来不及消毒，吴穹倒有些担心猴子会被他不娴熟的手术杀死。
    也没有准备土麻醉药，因为他更乐意见到猴子清醒的样子。
    不过他更担心对方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休克。
    “想想美好的事。”吴穹循循善诱的说道，他露出恶趣味的笑，猴子惊恐的脸倒映在刀刃上。
    美好的事？猴子没的选择，他只能顺从吴穹的指示，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很痛很痛。
    他脑子里唯一存留着的美好事物。
    只剩下徐阿花充满诱惑的肉体了，那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好的存在。
    “啊啊啊……”猴子的叫喊有些刺耳，吴穹哼唱着轻柔的旋律，一点一点切断了对方的宝贝疙瘩，这过程极为漫长，痛苦摧折着猴子的神经和心灵，最后他渐渐的在痛苦中麻木了。
    吴穹还是有所准备，他在对方血肉模糊的下体上撒了一把草灰。
    “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吴穹严肃的盯着对方，“你切断了过去的自我，完成了新生。”
    猴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
    他脸色煞白，眼神麻木，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预示着他尚且活着的状态。
    吴穹将带血的刀刃扔到地上。
    显然，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这笔交易完成了，他也就拍拍手转身离去。
    他确实没打算杀掉猴子，因为他觉得没意思。
    在教室门紧闭的那一瞬间，猴子似乎觉得自己再次活了过来，他颤抖着，张望着，在吴穹的脚步声和身影渐渐离去的那一瞬间，他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再次流淌出热泪。
    他活下来了，尽管身遭重创，他仍然活下来了。
    低声的哭泣渐渐变为虚弱的大笑声，由于剧烈的情绪起伏牵动了伤口，痛呼了片刻之后，猴子尝试着将手脚脱出绳子的捆缚。
    所幸绳子绑的并不紧，他勉强挣扎了出来，跪倒在地之后，猴子用他仅剩的力气嚎啕大哭起来，鲜血和眼泪一起在脸上流淌，不知是在感慨劫后余生，还是在发泄内心的恐惧和绝望。
    忽然间，教室的灯灭了。
    猴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窗外的冷风开始敲打玻璃窗，他松懈的神经再一次紧绷，剧烈的动作让伤口无比刺痛。
    黑暗中，他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水流？猴子粗重的喘息着，他循声望去，黑暗中，门缝渗透出一片湿润的水渍，那水渍有些特别，竟然缓缓流淌成了人手的模样。
    吴穹站在院子中央，注视着黑暗的教室，惨叫声再次响起。
    在村子里响彻了一夜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吴穹站在学校门口，注视着天边的鱼肚白。
    身后响起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冰冷的寒气在他的后背萦绕。
    “谢谢……”徐阿花在吴穹身后轻声说道。
    她没有单纯的杀死猴子，而是将他拖入了一场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
    “我不是为了你……不必谢我。”吴穹没有回头。
    徐阿花缓缓的靠近，她似乎有些紧张，“我……”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嘴唇微微颤动，吴穹感觉到身后的寒气有些紊乱，大仇得报，徐阿花身上的煞气和怨气也在慢慢减淡。
    下一瞬间，吴穹本人也如同游魂一般从钱明身上脱离出来，藏在钱明身上的道具也跟随着吴穹一起漂浮，徐阿花似乎没有看见眼前的变化。
    任务宣告尾声，系统强制将吴穹剥离了出来。
    明小婉也醒了过来，娃娃漂浮在半空中睁开了眼。
    “我……”徐阿花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越来越透明，声音也越来越小。
    苏醒过来的钱明像是做了个长梦，他茫然的回望身后的徐阿花，眼里的悲伤之意难以掩盖。
    再次见面，却又是别离的时刻。
    太阳渐渐从群山之间浮现，日暖生烟，微光乍现。
    钱明伸出手来，徐阿花却在微弱的阳光中散开了，入手的是冰冷的水珠，从指缝流淌下来，渗透进泥土里。
    那些血腥和死亡，一如渗透进泥土中的水珠，消失不见。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刻，小村庄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叮！大型任务【黑暗荒村】完成。奖励尖叫值1000奖励道具：【锁命神符】1张、【迷神香】一根获得剧本《黑暗荒村》即将返回现实世界，请宿主耐心等待。”

 第一百二十章 麻烦不会绕道

    【锁命神符：特殊消耗品】
    【属性：该符纸可以抵挡低强度的精神冲击，防止被恶鬼或法术勾魂，只能使用1次】
    【备注：是的，我开了锁血挂】
    【迷神香：特殊消耗品】
    【属性：点燃此香后5x5范围内的人类和低阶鬼怪都会陷入昏睡状态，可持续燃烧15min】
    【备注：据说它能治疗失眠】
    “叮！由于宿主在任务中的表现过于‘勇猛’，系统判定宿主的恐惧心已经达到了人类的临界值，无法进入极端恐惧状态，无法触发【高级荒芜心灵】。特此系统将移除该技能，同时补偿宿主。”
    “可选补偿1：高级惊吓箱抽取。”
    “可选补偿2：升级主动技能：【续命之手】。”
    吴穹愣了愣，随后选择了补偿2，续命之手在关键时刻能扭转局势，而惊吓箱里的东西太随机。
    【高级续命之手：主动技能】
    【属性1：在宿主受到非致命伤害后，可通过触摸其他人类，榨取对方的生命力，增强宿主的伤口回复能力，直到伤口完全恢复。冷却时间24h此技能无法造成杀伤】
    【属性2：在榨取生命力的同时榨取对方的力量，可短暂获得气力增幅，持续30s】
    【备注：被这只手触碰了之后，你的寿命-1s】
    在【黑暗荒村】开启之前，吴穹还从【怨灵娃娃的秘密】任务里得了一张高级惊吓箱抽奖券，吴穹选择在回归的时刻一并开启。
    【鬼泪结晶（小）：特殊消耗品】
    【属性：该结晶是纯净的阴气聚合物，可以供鬼怪食用，增强鬼魂力量，也被称为鬼粮】
    【备注：当现代建筑破坏了聚阴风水的时候，鬼泪结晶就是所有养鬼人的救星】
    “鬼粮？”吴穹坐在沙发上盯着手中如同劣质青色玻璃弹珠的玩意，观察了半天。明小婉微微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有这玩意？”怨灵娃娃直接扑了过来，吴穹打开手掌，粉裙子的娃娃就将“玻璃弹珠”抓在了手心里。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吴穹也很好奇，高级惊吓箱没有开出趁手的道具，他觉得有些亏，不过如果明小婉能吃下它，就另当别论了。
    “没有沾染邪秽煞气的纯净阴气，在特殊的地方结晶成块，纯天然的好东西。”明小婉将鬼泪结晶递了回去，吴穹推了推手，示意让她就地处理。
    在吞服了鬼泪结晶之后，房间的温度明显下降了许多，而且明小婉原本透明的灵体身躯似乎明显了一些，吴穹怀疑足够多的鬼泪结晶说不定能给明小婉凝练出实体来。
    不过他却没瞧见明小婉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凶厉煞气。
    哆嗦着给自己加了件衣服，算时间，向冰也该回来换班了，吴穹打算在沙发上眯一会。
    只是他刚闭着眼睛稍事安歇，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吴穹不是什么大忙人，清醒过来之后，他几乎处于断绝社交的状态，敲门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李玉龙有些紧张的看着吴穹，后者并没有要请他进门的意思。
    “有话说有屁放。”吴穹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的困了。
    “您的女朋友找着了。”
    “什么？”
    身后的茶几微微震动，不用想也知道是怨灵娃娃里的明小婉在敲茶几。
    他原本以为李玉龙是过来聊工作室的事，没想到对方竟然带来这么个劲爆的消息。
    原本那个给导演吴穹戴绿帽子的女人竟然被找到了，这……
    “这是怎么回事？”明小婉的声线从未如此阴冷，吴穹顿时感觉有些棘手。
    “谁在说话？”李玉龙也紧张的到处张望，吴穹挡在他身前，“我在听电台广播，这边吵，出去说。”
    黑暗的楼道里，感应灯闪闪烁烁，吴穹盯着李玉龙严肃的说道：“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对那个女人我没有半点留恋，你们自个去追回那三百万就行了，别扯上我。”
    “不是……”李玉龙有些紧张的摇了摇头“···她死了。”
    “什么？”吴穹愣了愣神。
    这该叫什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虽然他鸠占鹊巢，只能算是这幅身体的租客，但听到这种给人戴绿帽子，并且连带人财产都卷走的女人死掉的消息，他心底也泛起一丝幸灾乐祸。
    不过他保持着面沉如水的冷漠表情，朝着李玉龙摊了摊手：“行了我知道了，走吧……”
    李玉龙有些慌慌张张，他死赖着抬头看向吴穹：“可那三百万还没追回来呢。”
    私奔的两人并没有在那边花什么钱，东躲西藏，不敢露头，李玉龙仔细查过两人的消费记录，这三百万绝对还剩不少，可是人死了，钱也跟着没了。
    吴穹摇了摇头，示意这关他屁事，现在这三百万已经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也不等李玉龙继续说下去，转身就将他关在了外头。
    合着这小子是过来让他帮忙找三百万的。
    “救命……这是救命的事，求您帮帮我呀！”李玉龙哭嚎起来，现在那头的老板可不敢得罪吴穹，眼下是他自己过来找吴穹帮忙，这三百万要是没找到，估计老板要活撕了他。
    吴穹看了看挂钟，时候不早了叫个晚饭的外卖，李玉龙不依不饶的在外头吵嚷，怨灵娃娃从茶几上飞到了吴穹肩头：“混蛋！你得给我解释这事！”
    “先别急。”肚子咕咕叫的吴穹随便点了个盖码饭。
    【余额不足，无法支付】
    钱终于花光了吗？
    吴穹依稀记得自己还剩几千块钱的，加上前面李玉龙他们给了五千多块钱的分账……好吧，拿分账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了，话说自己大部分时候都在系统空间里转悠，不是做任务就是拍片，钱花哪了？
    吴穹深吸一口气。
    门外的李玉龙还在吵吵嚷嚷的哀嚎：“她住的地方是凶宅……我不敢去，求求吴导帮个忙！”
    忽然间，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打开。
    “这样吧……你先请我吃个饭，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吴穹面无表情的盯着李玉龙。
    餐桌上，李玉龙盯着吴穹吃饭，自己一筷子都没动，等人吃好喝好了才开始提“前女友和三百万”的事。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李玉龙告诉他，那个女人是在出租屋里和姘头相互砍杀，同归于尽的。
    吴穹的筷子悬在了半空中。
    李玉龙说起这事，原本安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绷紧。
    “那边传唤我过去的时候，都差不多结案了，按那边的说法，这两个人最后是因为那三百万起了纠葛，都想独吞这笔钱，可是钱却不翼而飞了。但是现场却没有任何入侵的痕迹，根本没有证据表明有第三个人闯进来偷走或抢走箱子。”
    两人逃跑的时候将钱换成了现金装在了箱子里，而现在，那个箱子还没有被找到。李玉龙的老板不打算寄希望于他人之手，于是让自己的小弟去追查。
    不过凭李玉龙的本事……他能找到才有鬼。
    两个人的死状本身就很有问题，箱子又不翼而飞，这里边恐怕另有文章，李玉龙不傻，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才来求助吴穹。
    “我是觉得这事太怪了，琢磨不透，所以才来求助您这个能人。”
    我是个屁的能人。吴穹在心头冷笑一声，反正饭也蹭完了，他打算拍屁股走人。
    “有意思的案子……”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麻烦的案子。”吴穹自顾自的嘟囔道，其实也是在反驳某个人的想法。
    “有时候麻烦是绕不开的。”那个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和死者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联系。”
    联系……被绿光联系了么？吴穹哂笑一声。
    “您要是觉得麻烦……我……我出钱雇佣您帮忙吧！五千？”李玉龙忽然说道，他畏缩的眼神里似乎还藏着某种诡谲。
    “该死的，瞧出老子缺钱了！”吴穹暗骂一声，新片在小王公子手里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午夜分账。
    “我是导演，不是私家侦探。”
    “一万？”
    这小子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
    “那三百万……找到了之后……多少得有点回扣给我吧。”
    李玉龙瞪大眼睛看向吴穹，他有点慌。
    第二天早上坐高铁离开悬河市，和李玉龙到达命案现场的凶宅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这一次吴穹没带明小婉过来，来了就扯不清了。
    这个廉租房相当偏僻，位置都已经靠近城市边缘了，不远处是铁路，火车经过的时候吵闹的很，这里的楼道比吴穹待的地方还狭窄，而且灯都是坏的，黢黑悠长的楼道，满是铁锈的扶手，斑驳的墙面，走在里面让人有种眩晕感。
    在推门进去之前，吴穹打开了微光手电筒。
    光亮照射进黑暗阴冷的屋子，寒意顺着墙壁在周身萦绕，李玉龙慌乱的寻找着电灯开关，结果发现房间的电已经被房东停掉了。
    房间里并没有保持着案发时的状态，地板被清洗过一遍了，李玉龙指着电视柜和沙发上的划痕，指明了当时双方斗殴的惨烈，原本放着茶几的地方空空如也，当时尸体就倒在碎裂的茶几面子上，浑身浴血。
    微光手电筒在客厅照了一圈，随后又转到卧室里边。
    衣柜门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将凶宅整个翻了一遍，如果说查案的人找不到三百万的线索，现在他们过来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过吴穹还有些保留手段，他招呼李玉龙出去，关紧房门。
    久违的感应模式再次开启，在黑白灰的世界里，吴穹注意到房门的异常，轻轻触碰，房门上蔓延出来的血色，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男人和女人正在卧室里收拾行礼，李玉龙要找的箱子就安静的放在衣柜旁，他们似乎打算离开此地。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男人和女人惊异的对视一眼。
    敲门声很轻微，却也很有节奏，男人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透过猫眼，他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兜帽的消瘦男人，吴穹发现自己看不清对方的脸。
    原本男人应该小心翼翼的离开，他没有为不速之客开门的必要。
    可诡异的是，男人在猫眼中窥视着对方，眼神渐渐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你们拿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空气中却自动回荡着这声音。
    男人仿佛被某种东西控制了身体，下意识的打开了房门。
    “现在……该把它还给我了。”兜帽男轻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噩梦连环

    男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兜帽男，像是魂魄被勾走了一样，兜帽男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中年人穿着很正式，皮鞋衬衫黑领带，跟穿着休闲的兜帽男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兜帽男，仿佛也被控制了一般。
    听到客厅里边的脚步声，卧室里的女人自然要出来探查情况。她看到兜帽男人朝她露出了微笑。
    “啪”一个响指。
    如同被催眠了般，女人站在门口，连惊呼都没发出来，便目光呆滞的一动不动了。
    兜帽男缓缓的朝女人走近，用低沉的声调问道：“那个东西在哪？”
    那个东西……吴穹也竖直了耳朵，默默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女人抬起头，她似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和行为，颤抖着指向卧室中箱子的方位。
    难道箱子里还藏着别的东西？吴穹的目光落在装钱的箱子上。
    兜帽男缓缓后退，招呼着身后的中年男人进入房间。
    中年男人似乎也是兜帽男控制住的傀儡，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然后盯着箱子，看起来像是要用他灼热的目光将箱子融化一样。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放置箱子的地板上出现了一条黢黑的裂缝，中年男人额角上暴起青筋，紧紧的盯着那条裂缝，缝隙如同深不见底的怪兽之口慢慢的张开，箱子逐渐歪斜，最后整个跌落到黑暗中，消失不见。
    中年男人浑身颤抖着，吃力的控制着这条缝隙，当这条虚空裂缝将箱子吞噬之后，他面色苍白的轻哼一声，缝隙瞬间收紧消失。
    他瘫软的坐倒在地，一边擦拭着冷汗，一边喘着粗气，似乎刚才的操作耗费了他极大的力量。
    吴穹目睹了眼前的一幕，也禁不住咋舌起来。
    这是法术？还是超能力？那箱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最后自然是落到了兜帽男的手里。
    兜帽男举手之间便能控制人的心灵，不用想也知道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看来，这位前女友除了偷走吴穹的钱，还偷走了其他重要的东西。不然这般厉害的角色犯不着为了所谓的三百万这么大动干戈。
    不过这身体的前主人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这些人物如此兴师动众。
    吴穹甚至开始怀疑这具身体前主人昏死成为植物人的真实原因了。
    兜帽男拿到了自己的东西，仍旧保持着冷硬的表情，在吴穹的视线里，对方的面目依旧无比模糊，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兜帽男朝着房间的男女主人轻声说道：“你们就这样，保持不动，睡上个一天一夜，等醒来的时候，各自去厨房选取趁手的刀刃，插入对方的胸口。”
    又是一个响指。
    仿佛将某种指令植入脑海的启动信号。
    兜帽男带着中年男人转身离去，房间中的男主人还不忘为他们关好门，随后，他们如同木偶般各自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陷入了死亡倒计时。
    ……
    吴穹从感应模式的幻境中抽出身来，再次冲进了卧室。
    在箱子摆放的位置，吴穹试图发现什么线索，不过他只能触碰到老旧地板冰冷的裂纹，除此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李玉龙有些不耐烦，他不知道吴穹在里边干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敲击房门询问对方是否有线索，只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门板，后者已经打开了房门。
    “这三百万不必再追查下去了。”吴穹面色严肃的走出来。
    李玉龙露出茫然而不甘的神色：“为什么？”
    “箱子被人抢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头，总之对方很危险，不是你能招惹的。”
    出租屋男女相互残杀的真相，在感应模式下吴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但这些没法跟李玉龙解释。
    “要不您把您发现的东西告诉给我听，我……我在这边认识些兄弟，我可以让他们帮我打听箱子的下落。”
    吴穹看着李玉龙，露出有些渗人的笑意。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您……您这话……”李玉龙苦笑一声，吴穹的眼睛里冒着寒光，吓得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吴穹没再说话，反而推开李玉龙，朝着楼道走去。
    一想到吴穹可能掌握了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李玉龙不甘心的追上来，只是他又不敢恳求吴穹告诉他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趟究竟是来干嘛的，就这么回去，他可没法交差。
    看着李玉龙可怜兮兮的样子，吴穹难得的多说了一句：“相信我，你拿不到箱子，你的老板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是你如果追查下去，拿箱子的人肯定会宰了你的。”
    吴穹板着脸，神情极其严肃，李玉龙喉头抖动着，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缠绕，吴穹让他就此收手，却不能给他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
    回到家中已是凌晨，狭小的房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静谧。
    吴穹实在是困得不行，直接栽倒在了沙发上。
    忽然间，他感觉到沙发上有什么湿漉漉滑腻腻的东西渗透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因为他对着房间实在是太过熟悉，所以他凌晨时分回家从来都不开灯的。
    沙发上有水？不！这不是水！吴穹匆忙掏出手电筒，刺目的光亮照射到了沙发上。
    血！
    他迅速起身，手电筒的光亮闪烁到沙发一侧。
    向冰面孔扭曲，面色苍白，不甘的睁大着双眼，她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柄手术刀，刀刃完全没入，血液凝固干结，在沙发和地板上涌流成了一滩血泊。
    是谁！？吴穹的面皮剧烈的抖动着，向冰竟然死了！房间里有人！小婉呢？
    茶几上的怨灵娃娃不见了，他迅速的环视着四周，卧室方位忽然传来脚步声，他猛然回头。
    兜帽男露出了兜帽之下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好久不见……”
    “那个婊//子的箱子里没有东西。”
    “兜兜转转，我又回来了！”
    兜帽男注视着吴穹，他似乎露出了微笑，吴穹看不真切。
    毫无疑问，他认识身体的原主人！可吴穹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却完全没有和兜帽男有关的画面。
    “既然你醒了……还是劳烦你告诉我……东西究竟在哪……”他的声音慢条斯理，仿佛蕴藏着某种魔力，能让人情不自禁的袒露心声，吴穹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然后他满头大汗的从沙发上惊醒。
    噩梦！
    背上依然感觉凉飕飕的，吴穹小心翼翼的探查，还好是冷汗。
    耳畔响起沙哑的笑声：“果然……麻烦是奔着你来的。”
    吴穹面无表情，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很少有如现在这般慌乱的时刻了，当然，这种感觉片刻间就被压制下来，只是这兜帽男来历不明又神出鬼没，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身体的原主人究竟藏了什么东西，这祸端招惹的当真是不明不白。
    吴穹推开窗户，晚风吹在粘腻的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卧室里传来尖叫，是向冰的声音。
    吴穹闪身冲进了卧室，按开卧室灯，刺目的光亮让向冰再度轻声尖叫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瞧见向冰面色苍白，不停的喘着粗气，还以为梦里的兜帽男进到了卧室里行凶。
    “小姑娘做了噩梦。”向冰神色忽然平静，发出了明小婉的声音。
    她经常撞见乱七八糟的东西，做噩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小姑娘喘着粗气，露出忧虑的表情，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即便明小婉在一旁安慰，她也无法从恐惧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别的东西都不敢近你的身，有什么好怕的？”吴穹的刻意幽默换来的是明小婉的白眼。
    向冰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感觉很不对劲，我的心砰砰直跳，当时……当时我真的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向冰不是那种会夸大其词的女孩子，她在梦中感受到了濒死的绝望，于是放声尖叫。
    “确实不对劲。”明小婉插嘴道，“她的这个噩梦，我竟然进不去，我完全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自己行走在雾气蒙蒙的森林里，然后我听到身后有沙沙的声音，还有沙哑的呼唤声，小姑娘，帮帮我吧……它是这么说的。我害怕极了，不敢回头，反而朝着林子深处跑去，可是越跑，周围的雾气就越重，林子里的雾气都要把我给吞没了，可是那声音就是在不停的呼唤。”
    向冰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恐惧的说不出话来。吴穹走过去给她端了一杯水，抿了一口温水，看了眼就在自己身边的吴穹，向冰抓着杯子有些心惊的继续说道。
    “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前头，就这么站在树干与树干之间的雾气里，他长得又瘦又高，整个人却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软的低下头来，看着我。”
    “他舔着嘴唇轻声说道，帮我……解决肚子饿的问题吧！”向冰哆嗦了一下，便再也讲不下去了。
    “尤其是……想到后天要去野营……我就更害怕了。”
    野营？
    “叮！支线任务【雾中噩梦】生成中。”
    【支线任务：噩梦有时候是某种启示，也许向冰会在接下来的野营中遭遇未知的麻烦，也许你能帮她解脱危机。限时：五天。难度：三星失败惩罚：向冰死亡、宿主死亡】
    “唉……要不我不去了吧。”向冰喃喃自语道。
    “这可不成！”吴穹赶紧劝阻。
    任务都生成了，敢不去？那就是被系统抹杀的下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蛇群过道

    “我保护你……小婉也会保护你……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吴穹认真的看着向冰。
    按照明小婉和吴穹待了这么久对他的了解，对方这么说，就意味着，野营真的可能会出事。
    “难得有出去玩的机会，跟着同学出去不是挺好的么！安心睡觉吧，噩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吴穹朝着明小婉挤了挤眼睛，经常腻歪在一起的默契体现了出来。
    “如果你和同学相处融洽，你哥哥也会很开心的。”明小婉一句话就劝到了点子上，“早点睡吧。”
    向冰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她微微点头，缓缓的躺了回去。
    ......
    野营是向冰班里的人自己组织的，去悬河市旁的老桃山待上三天两夜，野营的地址在山脚下的老桃湖旁边，那地方并不算偏僻，临近城镇，属于尚未被完全开发的景区，公交车没法直达，但是公路已经修过去了。
    在野营那天，吴穹叫了辆出租车，让司机紧跟着向冰班里租来的大巴。
    “呦……哥们去老桃山呢！”经常开出租的人对路线十分敏感。
    吴穹也难得的没有保持沉默，而是低声说道：“我妹妹班里去老桃山露营，我不放心，所以跟着去看看。”
    司机点点头，面露“了解”的表情，随后微微皱起眉头。
    “哎呀……那地方……挺邪乎的，你说这帮小年轻去哪玩不好，非得去那个破地方。”司机的嘴比较碎。
    “咱们悬河市最有钱的田老板，知道吧！之前打算在老桃湖旁边修建一个观光度假村，结果呢！那林子里还有湖边闹邪，度假村没修成，惹了一身晦气。房子刚建了一半，预制板落到一工人头上，活活把脑袋砸成了豆腐脑。折腾一阵，又继续开工，又有人失踪了，晚上开吊车的人不见了。后来外边村里的人都过来让老田手底下的人别弄了，老田拗不下这口气，还硬干。好嘛……他家里那尊财神爷直接倒了下来，砸到了他的宝贝儿子。”
    “这回才知道坏菜了，不干了，又是请大师又是做法事。结果那大师第二天就中风了，让人给抬出了老桃山，老田这才明白，这度假村是建不了了，太邪了这地方，再弄下去迟早得出大事。”这司机一说起这种乱七八糟的奇闻异事，就停不了嘴。
    “照你这么说……这地方确实邪乎的很。”
    “可不是么！”司机砸吧着嘴，“要说老田是坏了老桃山的灵脉，惊动了山里头的神仙了，不然能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前那地方虽然穷，却也过的算是风调雨顺，老田走了之后，镇子上也不太平起来，经常有人说自己半夜冲邪，见鬼。”
    “您倒是了解的挺熟。”
    “嗨！我爱人就是这片的，要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像这种烂糟事，哪儿没有，那个地方没个土神仙呢？只是有些老实，惊扰了就躲了，可有些毛神脾气大，你闹了我，我也要闹你，跟人似的，心眼小着呢！”
    如果有“神仙心理学”这门学问，那么这司机先生的研究水平一定很高，他还给吴穹分析的头头是道，整理整理都能当博士论文发表了。
    吴穹打了个哈欠，忽然之间，前边的大巴一个急刹车。
    “吱呀！”轮胎摩擦公路发出激起刺耳的声音，这出租车司机上虽然嘴碎，反应倒是很快，跟着一脚刹车，车子刺溜一声朝前滑。
    车头车尾间距不到两公分，出租车硬生生的停在了大巴后边，吴穹直接推开车门朝着大巴的方位跑了过去，前方一片女孩子的尖叫声。
    吴穹睁大眼睛注视着让大巴急刹车的东西。
    蛇群。
    大大小小的长虫，滑动着，蜿蜒着，扭曲着，青白黄灰黑各色交织在一起，在公路上盘旋，扭动着柔软的身体，抬起头露出邪异的眼睛，分叉的舌头舔弄着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
    那一刻，吴穹觉得这些盘踞在一起的蛇，都在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闯入了某个宴会，陌生的宾客眼神疑惑的看着他，这种疑惑的背后还藏着不可捉摸的敌意。
    “快驱散它们！”后边有人尖叫起来，紧接着，几个男生扛着钓鱼竿冲了出来，它们试图用钓鱼竿驱打蛇群，只是当他们瞧见蛇群用狰狞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各自都头皮发麻，不敢轻举妄动。
    几个男生里头只有一个面色黑红的壮实男生，硬气的走了过去，拿着钓鱼竿朝蛇群扑打着。
    受到了惊吓的蛇各自散开，却没有退缩，只是闪躲着钓鱼竿的落点。
    那一瞬间，吴穹觉得这些蛇似乎有着人的灵智，它们在阻拦大巴的前进。
    “要不咱们回去吧！这蛇看着好怕呀！万一有毒怎么办？”车里边响起女声，紧接着便传来附和的声音，叽叽喳喳此起彼伏。
    连大巴的司机也开始担心起来：“还过不过去了？过去我就踩油门往前，不过去我就掉头了！”
    一个带着眼睛的瘦弱女生小心翼翼的下车，她盯着盘踞的蛇群，仔细的辨认了片刻。
    “大家放心……这里边没有毒蛇。”
    “不是毒蛇的问题！大家都害怕呢！”高挑漂亮的高兰兰捏着长裙走了下来，她盯着前边的蛇，有些慌乱，强自镇定的看向戴眼镜的女生，“来的时候，你可没跟我们说这里有蛇的。”
    在吴穹身后的司机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下来了，一看见蛇群，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露出释然的表情。
    “这里经常这样的，蛇群过道，有什么东西给他们引路呢！”他抬头朝着车里的学生解释，“不是洪水或者地震的前兆么？”高兰兰转头看向司机大叔。
    “不不不！这里不稀奇！有东西给蛇引路呢，所以蛇群才会过道。”司机大叔了解的很多，“没事。”
    吴穹诧异的转过头，这出租车司机的话风跟刚才在车里可不一样。
    学生们还有些紧张，眼镜妹招呼着高兰兰回车里，然后又呼唤了前边的男生。
    “大家都听到了！没事！”眼镜妹的声音高亢，车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巴司机也点点头，重新启动大巴，打算一脚油门直接碾过去。
    “不能！可不能直接开过去哈！”出租车司机忽然又尖叫起来，“别在引路的东西面前杀蛇！”
    他有些紧张的跳到了大巴跟前，车里的人对外边的这出租车司机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找死呢！”大巴司机比较暴躁，直接开窗叫骂。
    出租车司机只是张开手在前边一味的摇头，表示不能碾过去。
    他身后的蛇群似乎也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你说是过道，他们怎么没有过去？反倒跟碰瓷的一样，躺着不动了？”吴穹有些戏谑的看了出租车司机。
    “还不是蛇群被惊扰了！这时候引路的东西在一旁看着呢！咱们不能杀蛇。”出租司机继续神神叨叨的。
    吴穹面无表情的看着司机大叔挡在车子前边。
    藏在向冰包里的怨灵娃娃不知什么时候从窗子里摸了出来，像蜘蛛攀附在车身上，躲避着众人的视线，悄悄的飘了过来。
    “前边有东西。”明小婉紧张的看着蛇群之外的山坡，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站在那里。
    “可我……竟然也看不见那是什么。”
    妖魔也好，鬼怪也好，总得有个形体，总得有不散的气，可明小婉什么都瞧不见，跟吴穹一样是瞎子，她只是因为鬼魂的敏感察觉到了那东西的存在，却无法判明对方究竟是何物。
    不过对于这些东西……吴穹才懒得考量。
    “你们可以做个简易的火把驱散蛇群，没必要在这僵着。”吴穹的声音很低，透过窗子传入了众人的耳朵，这时候才有人回过神来。
    只是驱赶，那就没事了，出租车司机似乎也放心了，学生们端着用沾染汽油的布条缠着的木棍，点燃了这简易的火把驱赶蛇群。
    生物本能的畏惧让它们开始四散离开，无论什么时候，烈焰总是驱赶野兽的最好手段。
    蛇群开始杂乱无章的散开，很快就给大巴让出了一条道路。
    冷风吹过蛇群离散开的道路，火焰在火把上不住跳动
    “蛇群散了，可那东西还没走。”
    明小婉的话让吴穹朝她之前指认的方位看了过去。
    寒意……那种被人逼视的寒意瞬间就升腾了起来。
    视线之内是山坡下摇曳的茅草。
    吴穹甚至有掏出微光手电筒照射那空无一物的方位的冲动，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那种逼视的感觉渐渐退却。
    “它走了。”明小婉感知到了那东西的消失，随即她又感到无比疑惑，“为什么蛇群散了，它都没走，还在那站了好半天？”
    车子再次发动，大巴缓缓朝着前方的道路加速。
    出租车司机也招呼着吴穹上车。
    “不是蛇群被惊吓了，挡住了大巴的路。”
    “而是那个存在出现在大巴跟前，蛇群只是被吸引过来罢了。”吴穹盯着远去的大巴，轻声说道。
    “那它为什么会出现？”明小婉问道。
    吴穹沉默不语。
    也许它在警告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看不见的眼睛

    吴穹回到车里，出租车师傅朝着他嘿嘿一笑：“您还跟车走？”
    “蛇群过道”这样的突发事件无疑给露营的事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阴影，吴穹盯着远处的道路轻轻点了点头。
    “镇子和老桃湖隔多远？”
    吴穹知道露营的地点就在老桃湖畔，不打算跟车了，而是考虑找就近的地方落脚。
    “近着呢！”司机师傅赶忙道，“老桃湖在山谷里边，桃谷镇就在山谷口旁，走路不过20来分钟的距离。”
    车子继续发动，大巴已经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只剩下一台孤零零的蓝皮出租缓慢行驶着。
    “刚刚发生的怪事实在让人好奇。”吴穹语气平静，“蛇群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别的地方，一旦出现这种事，那就是灾劫异象，可这司机似乎对这种事感到习以为常。
    司机师傅这时又开始嘿嘿傻笑起来：“我当年第一次见到这满山乱爬的蛇，差点吓得尿了裤子，当时我爱人告诉我，别招惹就行了，要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张油滑的脸上看不出真相，吴穹匆匆瞥了一眼便终止了谈话。
    忽然间，那种被人逼视，脊背发凉的感觉再次涌现。
    右侧！
    又有人盯着自己。
    右边窗户只能看到飞速倒退的树影子和栏杆，搜寻了片刻，什么也没瞧见，吴穹悠悠的回头。
    忽然间，车子的内视镜里映出一团模糊的白影，就在自己右边的座位上。
    它就在自己身边？吴穹迅速起身，他发现椅子的坐垫微微有些塌陷。
    是那种承受了重力之后的塌陷。
    只是在他起身的一瞬间，那塌陷缓缓的复原，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坐在他身边，此刻又消散蒸发。
    内视镜里空空如也，司机有些奇怪的看向一惊一乍的吴穹：“咋了？”
    “椅子有点咯屁股。”吴穹轻声说道，随后他一屁股坐到了右边。
    萦绕不散的寒意从后背渗透到心口。
    被“那个东西”坐过之后，椅子凉飕飕的。
    大巴停在了老桃湖和镇口公路的交界处，司机在催促他们快点搬行李。
    高兰兰趾高气昂的指挥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给她拿所有的东西，一边指挥一边说道：“要不是你要过来，我根本就不会来，所以我的东西全归你拿！”
    说完朝着远处搬水的眼镜妹白了一眼。
    向冰没什么力气，明小婉干脆附身过来，两只手扛着行礼就下车，旁边的人瞧见弱不禁风的向冰怪力惊人的样子，暗自咋舌。
    此时一个粉嫩的小男生奶声奶气的贴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要……要不要帮忙。”
    “没事！”向冰摇摇头，微笑着拒绝，小男生落了个大红脸。
    “我……我可以帮你搭帐篷……找个好点的位置！”他有些羞涩的拉扯着向冰的帐篷包，向冰只能礼貌的松手，结果沉重包裹往地下一沉，他差点没站稳。
    旁边有男生朝他嘘声了起来，小男生的脸更红了。
    “大家安置帐篷尽量不要太靠近林子那头！”眼镜妹是班长，这次出行也是她提议的，自然也是她来安排露营，“男生的帐篷围着女生的帐篷，这里没什么特别的野生动物，但是有很多蛇。”
    一说起蛇，不少人心中开始涌现之前群蛇过道的一幕，惶恐不安的情绪再次滋生。
    “别担心！”之前驱蛇的黑壮男生说道，“我们这帮汉子肯定会维护你们的周全！”
    旁边的男生也拍着胸脯点头。
    大概是黑壮男生表现出来的勇气感染了其他人，恐慌情绪烟消云散，众人又开始布置各自的帐篷，搬运水和食物。
    “呀！”一声尖叫打破了热火朝天的露营氛围。
    “蛇！有蛇呀！”一个女孩子扔下帐篷支架，拼命戳着地面上喊叫起来，草青色的蛇头从下面忽然探了出来，吐着舌头死死的盯着她。
    黑壮男生一马当先，再次抄起手边的钓鱼竿冲了过来。
    朝着浅草地那一抹诡异的绿色轻轻一戳，黑壮男生也没看清，他的手很快，只听到一声嘶鸣，紧接着那双属于蛇类的灰黄色竖瞳就缩了回去，旁边的人只能勉强看到一条模糊的青影子在地面穿行，迅速的消失不见。
    被惊吓的女孩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它……它的眼睛好吓人！它在盯着我！”
    “别慌！那是条翠青蛇，没毒的！”班长赶紧过来安慰她。
    “这个季节还有蛇出没，不正常吧。”黑壮男生盯着青蛇唆行而过的痕迹，眼见那一线狭长柔软的青影子消失在了林子里。
    他话刚说完，带着眼镜的班长狠狠瞪了他一眼。
    人都已经吓成这样了，就不要再说这种让人不安的话了，不过黑壮男生本人倒是对这些无所谓。
    “要是再有蛇，我就把它打死了，给大家加餐！”黑壮男生嬉笑着朝其他人大声说道。
    “你别怕啊。要是有蛇你就叫我。”小男生一脸认真的盯着向冰，到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罗风……没事的，我不怕蛇的。”她朝着小男生腼腆一笑，“我来帮你搭帐篷吧。”
    小男生慌张点头。
    忽然间，藏在向冰体内的明小婉发觉远处似乎站着什么东西。
    迅速抬头。
    视线穿过郁郁葱葱的林间树荫，她发现了一个瘦长的白影远远站着。
    那白影有一点人形的样子，却又瘦长得像是被拉伸的人影，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而且它不仅是站在那里，它在注视着……向冰。
    那影子似乎发觉了明小婉的视线，倏忽间便隐没在了掩映的翠色之下，连残像都不见了。
    “怎么了？”小男生罗风有些紧张的看着向冰，她一动不动的样子让罗风感觉有点害怕。
    “要是不舒服的话，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与此同时，吴穹的出租车也开进了桃谷镇。
    镇子其实还挺热闹，按理说这里隔城区很近，交通也便利，背靠老桃湖老桃山这种天然景区，到现在都没有开发成旅游区，实在是说不通。
    他还注意到，沿着桃谷镇的主路有一条朝山脊延伸的小路，视线延伸过去，可以看到山腰上有一座小庙。
    那小庙看起来很破旧，似乎伫立在山腰上已经许多年了，小庙的架构比别的寺庙看起来要简陋许多，孤零零的坐落在无人的山腰。
    刚一下车，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再次浮现，不过这一次，吴穹回头，却看到墙角缩回去的脑袋，是镇子里有人偷偷注视着自己这个外来人。
    “要住店的话……你往前走，有个家庭旅馆，是我媳妇的表侄子开的，你报上我的名号，给你打折。”正掉头的司机临了还不忘热心的提醒吴穹。
    “师傅！”忽然间，街口有人伸手拦住了刚要往悬河市去的出租车，一个年轻男人背着女孩子匆忙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焦急的女人。
    “我孩子发烧，我要送他去市里的医院瞧瞧！”男人的脸色有些慌张，“麻烦快一点，最好天黑之前能到儿童医院！”
    他背后的孩子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的裙子，脸色因为发烧变得通红，看起来似乎病的很重。
    “哦哦哦！”司机师傅赶紧让背着孩子的父亲上车，孩子的母亲一脸焦急的看着车子疾驰而去，痴痴的望着，半晌都一动不动。
    吴穹瞥了旁边的母亲一眼。
    随后他的面皮微微抽动，突然迈开步子穿过街道，钻进了一个小巷里。
    又是那双在暗处窥视自己的眼睛，这一次，他完全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小巷的拐角处，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缩回了脑袋，正要慌张的逃开，背后一只大手直接抓住了他的后领。
    “啊啊啊！救命啊！放开我！”被抓住的小孩挣扎不脱，反而被吴穹直接拉到了身前。
    手一松，小鬼直接一屁股撅倒在地，吴穹俯下身子，和他大眼瞪小眼。
    “在背后偷看别人……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小鬼被吴穹盯得有些发慌，支支吾吾的解释起来：“我……我是在看我妹妹……又没盯着你……”
    那个生病的小女孩竟然是他的妹妹。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我追你的时候你跑什么？”
    “我……”小男孩心虚的说道，“我才没有跑，我要回家吃饭了……”
    小男孩嘟囔着：“反正我没盯着你……”
    “是因为我是外地人么？”吴穹根本没有理会小鬼的解释，反倒是贴紧了过来，吓得他一愣一愣的，“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抓走，然后关进有鬼的黑屋子里！”
    “啊！”小男孩尖叫一声，惊恐的看着吴穹，他被吴穹抓着肩膀，想逃也逃不开。
    “外地人都是坏人！”他既是在抱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回答，“你是坏人！”
    “我妹妹的病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外地人得的！”小男孩紧张的大喊大叫起来。
    “安静……”吴穹捂了捂耳朵，要是招惹外边的人进来，以为自己是人贩子，那就扯不清了。
    “所以你就专门监视着我们这些外地人……好让我们不能为非作歹。嗯？”吴穹盯着小男孩，后者紧张的看向吴穹。
    “反正你不是什么好人！要把我关黑屋子就关吧！”小男孩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干脆大胆的承认了，一想到关进黑屋子里和鬼作伴，他又下意识露出害怕的模样。
    吴穹松开了手。
    从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小镇的基础设施倒是和城乡结合部差不多，只是整个镇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之感，街上没什么人，像他这样的外地人打车过来，其实是很引人注目的。
    所谓的外地人，很有可能指的就是当时的施工队。
    他们在老桃山湖畔修建度假村，结果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外地人怎么就和你妹妹的病扯上了关系？”认真的看着他。
    “你们这些人……”
    “惊扰了山里的……”小男孩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山里的神仙……”
    山里的神仙？吴穹皱了皱眉。

 第一百二十四章 突然失踪

    “山里有什么神仙？”吴穹盯着眼前的小孩，这种话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肯定是家里有个神神叨叨的大人，他将这些东西听入了耳。
    小鬼摇摇头，他走又不敢走，愣愣的瞧着吴穹。
    他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鹦鹉学舌，哪知道什么“神仙”。
    “谁给你说的这些？”吴穹蹲下身子，和小孩四目相对，他知道自己表现的可能有些吓人，而且之前说的话可能让小男孩有些惊吓过度，于是用尽量温柔的目光看向对方。
    “我……”小男孩本来想说，我才不跟你这个外地人说实话，可是话到嘴边又露怯了，无奈的嘟囔道，“我奶奶说的……他说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外地人，招惹了老桃山的神仙，现在神仙发怒了，这报应要连带落在我们这些镇子里的人身上了。”
    吴穹微微起身，他想笑，但是却忍住了。
    神仙之类的话绝对是鬼扯。不过这山里确实有些东西，当初的施工队肯定是打扰了他们，所以后面才惹出一档子麻烦事。
    不过……这怎么都跟镇子上的人扯不上关系才对，冤有头债有主，镇民们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就受了连带之苦？
    之前对小鬼的妹妹匆匆一瞥，只能判断小女孩生了重病，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未必就是有什么东西作祟的缘故，可能是镇子里的人太过迷信，将头疼脑热也归咎于邪秽入体。
    如果明小婉在身边，倒是一眼能瞧出来小女孩是得病还是入邪，不过向冰还需要她保护，吴穹暂时没有召回她的打算。
    “我……我现在可以走了么？”小男孩紧张的看着吴穹。
    “得拜托你一件事。”吴穹转头朝着小男孩微微一笑。
    “麻烦带我去见一见你奶奶吧……我想和她聊一聊。”
    小男孩怔了怔。
    明小婉此时附在向冰的身上，她脑子里回荡着吴穹的嘱托。
    “盯紧那个尚未完成的度假村，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电话联系。”
    怨魂的眼神其实也比人好不了多少，她远远的眺望老桃湖对面的工地，除了感受到言语难以形容的荒凉，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若是阴气缭绕，即便是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瞧出来个大概，可那头真的只剩下成片的空房子，连门都没来的及装，入口黑洞洞的，吞噬了一切试图照亮内部结构的光线，让人联想到了矿洞的隧道入口，仿佛那里边不是房屋空间，而是深不见底的巢穴。
    巢穴……明小婉深吸了一口气，她散开了魂魄，重新钻进了娃娃里。耳畔传来悠扬的口琴声，向冰忍不住回头，发现是罗风正对着余晖在吹着口琴，发现向冰正在看着他，立马有些不好意思的停止了吹奏。
    “很好听……怎么不吹了？”向冰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你喜欢吗？”罗风的脸有些胀红，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在向冰面前，他显得分外羞赧。
    “呵……现在连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也有人喜欢了。”耳畔传来嘲讽的声音，正是花枝招展的高兰兰盯着湖畔的两人。
    罗风有些愕然。明小婉想要出来反唇相讥，被向冰拦住了。
    “我……我没有……我只是……”罗风窘迫极了，他有点害怕得罪向冰，“小冰……你别误会……”
    “切……”高兰兰瞥了向冰一眼，露出冷笑。
    “你就少说两句吧。”高兰兰的高大男友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同志们！”忽然有人高声在远处叫喊起来，是那个黑壮的男生，他挤眉弄眼的朝其他男生呼喝着，“同志们！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为了让女生晚上睡得安稳，有没有人跟我进林子里边打蛇的！”
    “我会处理蛇肉，到时候打死的蛇拿来给大家伙加餐！”
    “我去！”立刻就有人举手，这时候就是在女生跟前露脸，展现男子气概的时候，原本有些打心眼里害怕蛇的男生都忍不住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
    罗风想要举手，被向冰拉住。
    “那些蛇又没有伤人，咱们何必去伤害它们呢？”向冰朝着罗风摇摇头。
    罗风懵懂的点了点头，竟然向冰不喜欢，他就没必要展现男子气概了。
    “等到蛇伤人的时候再想打蛇不就晚了？”高兰兰对向冰的话十分不屑一顾，他朝着自己的男友指使道，“殷亮！你也去！”
    黑壮男生给没人分发了一根硬木棍：“蛇喜欢待在隐蔽处，昼伏夜出，晚上就是端它们老窝的时候，你们听我指挥，我带你们找蛇洞……大家别走散了，安全第一！”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营地中央燃起了篝火，学生们已经靠着带来的砖头搭好了简易的土灶，架好了几口大锅，二十几个人被班长分成了四个小组，连续几天的露营可不能靠零食解决，每个小组都有做饭的炊具。
    考虑到高兰兰和向冰的关系不好，为了缓和她们之间的矛盾，班长有意将她们分到了一组。
    不过这样的结果就是高兰兰和小组里的小姐妹聊得火热，向冰有意无意的被孤立了。
    “我……我可以坐你旁边么？”罗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向冰抬起头，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朝着罗风点点头。
    罗风坐过来之后，又尴尬的不知道要聊什么。
    “那个……我……其实……”罗风似乎要说什么，结结巴巴了半天，向冰自然是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的。
    “嗯……我现在还没有恋爱的打算。”她忽然用强硬的口吻说道。
    了解了向冰的心意，又知道她不擅长拒绝的性格，明小婉自然要出来帮忙，露出她一贯有之的冰冷表情，罗风吓了一跳。
    他瞬间感觉自己热切的心头被冷水浇的拔凉。
    看着罗风灰溜溜的逃了，明小婉倒是觉得有些可惜：“这小男生其实挺好的。”
    向冰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本来就是个寡淡的性子，又很自卑，明小婉忍不住叹了口气。
    营地中央的篝火炽烈的燃烧着，忽然周围就掀起一阵冷风，猝不及防的女生们惊呼起来，强劲风力差点吹散了木柴。
    嗯？明小婉忽然起身，将面前的高兰兰等人吓了一跳。
    林子里传来嘈杂的呼唤声，男孩子们回来了，为首的黑壮男生趾高气昂的举起手中的死蛇，像是在朝女生们炫耀战利品，明小婉微微皱眉。
    手电筒和手机的灯光在林间闪烁。
    她看到了站在归来的男生们身后的影子。
    又是那个又瘦又高的白影子，远远的注视着向冰，仿佛锁定了猎物的野兽一般，露出狞厉的眼神。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明小婉盯着影子所在的位置，它再次消散不见。
    “高浩！你可以呀！”
    班长扶了扶眼镜，拍打着黑壮男生的肩膀，后者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将手中的死蛇扔到地上，然后又招呼其他人将麻袋扛上来，里边陆续散落十几条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无毒蛇尸体，甚至还有几颗蛇蛋滚落。
    “这里好多蛇洞！”高浩身后的男生回想起林子里的见闻，忍不住咋舌道。
    高浩看着班长：“我一会去湖水边剥皮取胆，可以让其他人做饭了，等会我单独给大伙弄点蛇肉羹！一起尝尝鲜。”
    说完他将蛇重新装袋，雀跃的朝湖岸走了过去。
    明小婉在四周搜寻了一阵，没有发现异常，刚要坐下，对面的高兰兰忽然神色紧张的起身。
    “殷亮呢！殷亮没回来么？”她瞪大眼睛搜寻着打蛇归来的男生们，没有发现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男生们听到了高兰兰的呼唤，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各自张望，班长皱了皱眉头直接清点人数，此时他们才反应过来。
    殷亮失踪了。
    “他……他就在我后头的！”一个男生摸着后脑勺紧张的说道，“怎么转头就不见了？”
    “殷亮！”意识到不对之后，高兰兰朝着森林的位置呼喊起来，“你在哪儿！？殷亮！”
    远处的高浩停止了对蛇肉的处理，因为他发现营地这边有点小情况，在得知殷亮失踪之后，禁不住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我……要不我进去找找？”他有些心虚的看向班长。
    班长看了林子一眼，浓密的雾气开始从林子深处超外边一点点渗。
    本来老桃山的树木异常茂密，临湖湿气也重，散不出去的水汽结成了雾，让山林常年处于云山雾罩的状态，而到了晚上，湿气加重，夜色深沉，更加容易让人迷失在里头。
    “都怪你！要打什么蛇！”高兰兰瞪大眼睛，龇牙咧嘴的朝高浩扑了过来，被身边的小姐妹拦住。
    “我们跟他一起去吧……同去同归，好照应。”有男生走过来说道，其他人也跟着点点头。
    “到时候我们手拉着手……这样就不会和周围的人分散。”有人提议道。
    男生们各自点头。
    这时向冰忽然开口说道：“林子里……林子里可能有些不好的东西，大家就不要进去了，咱们报警吧，等搜救队过来。”
    什么？所有人听到了向冰的话，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大家都认为殷亮只是在雾气里迷路掉队，结果这个丫头却扯到了脏东西身上。
    众人心头瞬间升腾起了怪异的余味，不管向冰有意还是无意，恐惧开始蔓延了。
    “胡说八道什么？”高兰兰瞪大眼睛瞧着向冰，“你说什么脏东西。”
    不论信还是不信，她都无疑更加紧张了，众人也朝着向冰露出嫌恶的表情。
    “傻丫头啊……”明小婉本来想拦住向冰，不过最后还是没拦住。
    她倒是清楚，向冰是好意，可是别人谁能理解呢。真话到了别人耳朵里就是败兴惹嫌的疯话了。
    高兰兰又是恐惧又是气恼，只是班长拉住了她。
    班长朝着向冰无奈摇头，轻声向高亮他们说道：“你们赶紧去！千万注意安全！不能再有人失踪了！”
    高浩点点头，忽然间，众人听到了林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一个人影张皇的从雾气里奔逃出来，脸色苍白，他像是被野兽追赶着一般，奔逃的极其亡命。
    殷亮！
    失踪的殷亮从雾气里逃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冒牌记者

    “殷亮！”高兰兰自然是喜出望外，她朝着男朋友的方向奔跑过去，回头白了向冰一眼。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向冰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只有明小婉知道，她有多难受。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高兰兰难得没有露出颐指气使的样子，带着哭腔询问道。
    殷亮的脸色很苍白，他用力的摇了摇头。
    其他人也围拢了过来。
    “我记得你就在我身后，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殷亮没说话，回想起自己在林子里的见闻，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看着殷亮慌乱又沉默的样子，众人的心头也扎了根刺，有人开始回味向冰的话。
    难道林子里真的有脏东西，还让殷亮给碰见了？
    朦胧的雾气让林间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冷风吹得人只打寒颤，胆小的人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半晌之后，殷亮才算缓过神来。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咱们回去吧！兰兰！”
    高兰兰很是愕然，她不知该怎么接话，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过来，是殷亮主动跟团，她也就跟着来了。
    班长对殷亮的话更加在意：“为什么要回去？”
    殷亮吞咽着口水，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跟着高浩去林子里找蛇，结果……结果一不小心掉到了坑里去了。”
    他身上的泥土被拍干净了，可手指甲和头发丝里仍然有红泥。
    “那是一个很深的洞！我……我翻滚了好久才到底，那个洞里的味道恶心极了，我忍着呕吐的冲动起身，然后我踩到了一样东西。那玩意一踩就烂，变成了烂泥，我用手电筒的光亮照到脚底下……那是……”殷亮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人的手。腐烂到见骨的手。只剩下半截手掌。”说完，回想起洞中恐怖情状的殷亮忍不住干呕起来，所有人听得脊背发凉。
    “你怎么能断定那一定是人手？”出乎意料的，说话的竟然是沉默寡言的向冰。
    当然，是已经被明小婉上身了的向冰。
    “那里边有施工马甲……上面满是粘液……还有……安全帽……洞里全是粪便和腐烂物的臭味，那绝对是人的手！它还没完全烂掉！”
    施工马甲、安全帽……
    若是吴穹在一旁，马上就能判断，殷亮撞见的尸体就是当时施工队失踪的吊车司机。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篝火在冷风的吹拂下舞动着妖异的身姿，众人心头萦绕着冰冷的寒意。
    有人开始不自觉的望着向冰。
    她说的没错……林子里边真的藏有东西。
    “那是……吃人的洞……”殷亮一字一顿，“里边绝对藏着怪物，只是我运气好，逃了出来！”
    “太可怕了……咱们走吧……”周围议论纷纷，有些胆子小的女生已经开始呜呜的哭泣起来。
    班长盯着殷亮沉默了半晌，最后无奈的朝众人说道：“今晚车子也叫不到了，要回去只能等明天，大家先休息一晚上。”
    “我不想被怪物吃掉！我现在就想走！”有人的情绪开始失控。
    “你打算步行回去么？”向冰突然看向那个哭泣不停，想要马上离开的女生，“如果真有怪物，落单反而是最容易被袭击。”
    一行人中，只有高浩反而露出兴奋的表情。
    老桃山里有怪物么？以前可没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他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好奇。
    “不管什么野兽，怕火是肯定的，咱们只要聚拢在篝火旁，拿着火把守夜值班，撑过今晚没问题。”
    “如果不是野兽呢？”明小婉暗自冷笑，不过她没有多嘴的习惯。
    看起来，这四天三夜的露营才进行了一晚上就要玩不下去了，明小婉撇了撇嘴，拨通了吴穹的电话。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
    被吴穹逮住的小男孩将他带回了家。
    在表明了来意之后，小男孩的母亲感到很诧异。
    吴穹自称是某个民俗杂志的记者，对桃谷镇当地的传说风俗很感兴趣，想要采访一些镇上的老人。
    她没有多疑到让吴穹掏出记者证，而是有些心力交瘁的点点头，因为操心女儿的病情，她对外界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吴穹估计对方都没听清自己说的话便点头让自己进去了。
    里屋的老太太对着黯淡的日光正在穿针，她打算缝补鞋底。
    屋子里进了人，老太太先是眯缝眼睛将来人瞧清楚，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外人，立刻露出不客气的表情：“你是谁？进我屋里干什么……快走……”
    吴穹咳嗽一声，大声说道：“您好，我是《悬河怪谈》杂志的记者，专门过来采访您的。”
    他随便胡诌了个杂志名，然后摆出相当正经严肃的姿态。
    “记者？”老太太眼睛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男孩站在门口，一路小跑到自己奶奶跟前，凑着老太太的耳朵说道：“这个人是来打听山里老神仙的事的。”
    老太太立马露出紧张抗拒的表情，瞪着吴穹：“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她冲着吴穹摇摇头，面露冷笑，表现出强烈的不信任。她觉得外地人都是得罪山里神仙的人群，她懒得去管对方的身份是记者还是施工队，总之都是惹事的人。
    “您觉得外地人得罪了山里的神仙，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吴穹知道怎么说服这老太太，“还不是因为不知道山里有神仙，更不知道这山里的神仙有多厉害。”
    “而我的工作，就是帮着宣扬山里有神仙，顺便昭告那些外地人，不要在这里瞎搞！”他转圜思路，认真的说道，“我本人是很敬畏的！所以我希望您能告诉我这……山里的神仙究竟是什么，有多厉害，这样我才能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小心提防，多多敬畏。”
    老太太表情有所松动，抬眼看着吴穹。
    “有时候您得体谅，外地人不懂这边的规矩，不知道会招惹哪路神仙，虽说遇山拜山，遇水祭水，可敬畏鬼神总得有个由头不是？”
    “你是想问清楚神仙的事，好让那些外地人也知道，然后他们就不敢造次了。”老太太警惕的看着吴穹。
    “唉……对了！”吴穹顺着老太太的意思点点头，这回她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也是……”老太太无奈叹息，“外边的人不知道桃谷里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进来尽干些得罪神仙又坏风水的事，跟你讲清楚也好。”
    老年人嘴比较碎，一扯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过吴穹也算是找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桃谷镇也算是年头比较久远的老村镇了，三百年前就有人在这山谷口子外边定居，开枝散叶一直到现在，才形成了镇子里的热闹光景。
    这三百年也不完全是风调雨顺，当年悬河城曾经闹过一场原因不明的鼠患。
    鼠灾最严重的区域就集中在老桃山周边几十里的地方，老鼠筑巢而居，过境如洪潮，毁坏田垄，啃咬尚未被收割的作物，留下田间地头满目疮痍，四野之内全是密密麻麻的老鼠洞。
    几日之后，桃谷乡里边已经到了老鼠白日过道，和活人争食的地步。
    当时闹灾的老鼠，不仅会钻进粮仓和米缸里抢粮食，甚至会跑到人家的院子里，啃咬小孩的脚趾和老人的耳朵，异常的凶残。
    饥荒加瘟疫，当时附近的人都是举家逃难，十室九空。
    按照老太太的说法，是猖獗的老鼠惹了天怒，惊扰了天庭。
    一日，天上晴空万里，忽然响起了三个大雷，随后老桃山也震动起来，有人瞧见一条赤鳞大蛇直接从山谷深处钻了出来，身边还跟着白黑青三色的三条小蛇。
    三色小蛇们各自散入村庄里啃咬老鼠，而赤鳞大蛇直接钻进老鼠的巢穴，将为祸的鼠王给咬死了。
    鼠王一死，鼠辈群龙无首，四散溃逃，鼠患自消，当地人就给赤鳞大蛇和三条小蛇塑了像，还给建了一座小庙。
    就是吴穹看到的那座山上的小破庙。
    当地人将传说里的赤鳞大蛇称之为赤鳞老祖，那三条小蛇也各有名号，白蛇叫白花蛇将，青蛇叫青灵蛇将，黑蛇叫黑魇蛇将，都在庙里受了两百多年的香火。
    据说赤鳞老祖的窝就在田老板打算修建度假山庄的那块宝地下面。
    所以施工队在算是在“神仙头上动土”，最后吃了报应。
    不过老太太认为镇上的人也会跟着那些施工队做的恶一起吃挂落，受难挨罚。
    因为镇上的人没拦着施工队的人，所以这赤鳞老祖肯定要找镇上的人算账。
    所以她认为小孙女生病的事，是因为山里的赤鳞老祖报复到镇民们的头上了。
    讲到这里，老太太就有点神神叨叨的难以克制自己了，她说要去小庙里给那几条蛇的塑像扣头求饶，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孙女。
    即便吴穹想再多问，老太太的状态似乎也不允许了。
    吴穹朝着老太太起身致谢。小男孩也赶紧上前安抚情绪有些激动的老太太。
    “我看哪……最好是让那些施工队的人也去庙里烧香磕头……不然这赤鳞大仙的火气可没这么容易消停呢……”老太太念念叨叨的，吴穹也应和着点头，然后客气的告辞出去。
    抬头的时候，他看见门缝里似乎有一只眼睛正在盯着房间里的人。
    吴穹对这种监视在外的视线十分敏感。
    “谁在偷听？”
    门外的人没料想到自己被发现了，有些慌张的后退，吴穹推门而出，却见一个穿着中学生校服的短发女孩面色惊愕的看着自己。
    “姐姐！”扶着奶奶的小男孩朝着门口呼唤了一声。
    吴穹有些玩味的盯着女孩，然后又回头看了小男孩一眼，轻笑一声：“看来偷听偷看是你们家的传统，姐弟一个模样。”
    少女一看就是个硬脾气，吴穹半开玩笑的嘲讽换来的是个卫生眼。
    “你不是记者。”她也不客气，见面就戳破了吴穹粗陋的谎话。
    她直接堵住了吴穹的通路，看来是不打算让可疑的人走。
    他自然不是记者，哪有两手空空来采访的记者？
    “我和你一样，都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才站在这里。”吴穹面带微笑，“你不是因为好奇才偷看偷听的么？”
    他谎称记者只是因为好奇那位“山里的神仙”，他将自己的动机明确告诉了少女，表明自己的欺骗没有恶意。
    少女没有说话，她打量着吴穹，没有从这个陌生人身上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出了一个身位放他离开。
    不过吴穹却没打算就这么走了。
    他俯下身子看向少女。
    “告诉我。”
    “你在好奇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惊魂

    吴穹自然不认为是自己英俊帅气的相貌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力，所以她才选择来偷听。
    不过少女并没有解释自己行为的想法，沉默的侧过了头。
    “让我想想……你是在听你奶奶讲的那些传说，你是对那些东西感到好奇。”吴穹语调轻缓，自顾自的分析了起来，少女的脸色微微动容。
    看来猜中了。吴穹嘴角扬起微笑。
    “我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感兴趣。”少女忍不住反驳道。
    可她的表情出卖了她，她似乎很在乎自己奶奶说的那些，甚至她的脸上浮现出隐忧的神色，遮都遮不住。
    “你在害怕什么？”
    “嗯？”她被吴穹问的慌了，抬头瞪着吴穹，“我想要做什么关你屁事？”
    青春期的叛逆少女真不好招惹。
    她直接转身离去，行色匆匆，像是在躲闪吴穹的追问。
    “我猜……你是担心你妹妹……你奶奶说，赤鳞大仙在报复镇民，你妹妹的病，就是因为这场报复而患上的。”
    少女停住了脚步，不过她嘴上可真不客气。
    “狗屁！”
    “你们老师平日里都是教你们这么骂人的吗？”吴穹不紧不慢的靠了过去。
    “走开！”
    “你肯定是见到了或者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所以才如此的担心。”吴穹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在敲打着少女的心里防线，她微微耸了耸肩，再次回头的时候，眉眼间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吴穹戳中了要害，她在疑惑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话，就和算命的话一样，说得很模棱两可，重点是当事人会脑补很多，下意识的将自身经历套上去，吴穹算是稍微耍了点赖皮，套住了这少女。
    “我其实是来解决这些问题的……”趁热打铁，吴穹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赢得对方的信任。
    他看出来了，对方需要一个居高临下帮她解决问题的人。
    迷茫的人总是需要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只是一个谎言。
    “你之前说你是记者，现在又说自己是解决问题的人，你能做什么？驱邪么？”
    少女冷笑着反问道，她这个问题就暴露了许多东西。
    驱邪……
    她妹妹不是简单的生病而是中邪？她又是怎么判断的？这些问题都值得思考。
    吴穹没有解释，而是笑着看向少女：“我不是江湖骗子。”
    “事实上……我有朋友就在老桃湖畔未完成的度假村对岸露营。在她来之前，我给她算了一卦，九死一生，十分凶险。我是为救她而来的。”
    系统的任务多少也有卦象昭示的意思，这次露营的背后确实藏着凶险。
    “你的朋友……也有危险么？”此刻两人的身份算是对等了，她担心妹妹，吴穹担心朋友。
    “但我没有等待危险降临，我在试图寻找解救她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从山谷里出来。”
    “逃避和解决是两码事。”吴穹微微一笑，少女也有些震动，这话倒是说到了她心坎上，“她必须经历这一切，而我要做的，是为她求得一线生机。”
    “我……”少女看着吴穹微微叹了口气。
    此刻她对吴穹的戒备不知不觉的卸了下来，想起妹妹的事，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我的同桌……他有个弟弟，也是今天早上就发烧，高烧不退。镇上医院查不出毛病，上午就送到人民医院去了。”
    吴穹点点头，示意让她继续说。
    接下来，少女的脸色变得十分恐惧，她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这还不是重点……实际上……昨天晚上，我……”
    她在昨晚遇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初三学业繁重，她学习比较刻苦，常常复习到很晚时候才睡。
    昨晚也是如此，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她才打算上床睡觉，正在她出门准备洗洗睡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了门外的响动。
    父母和奶奶都是睡在一楼，他们三个孩子在二楼各有一间房。
    推开房门便是狭长的走廊，光线昏暗，对面是弟弟妹妹的房门，她听到了对面传来轻微的声音。
    “吸溜……吸溜……”
    万籁俱寂的午夜，房间里的一切都只在黑暗中露出模糊可见的轮廓，这古怪而又有节律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是妹妹的房间。她判明了方位，却想不通为什么妹妹的房间里会有这样的声音。
    难道妹妹在梦游……或者是……有贼进来了？她感到很害怕，却又强打起精神，鼓足勇气握紧门把手。
    深呼吸……
    咔哒……门锁打开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的响。
    “吸溜……吸溜……”那滑腻的声线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房门洞开。
    黑暗中，她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瘦高个女人，躬身贴在妹妹的窗沿，伸长着满是粘液的恶心舌头，舔着妹妹的脸颊。
    一下……两下……口水黏连着妹妹粉嫩的小脸，她吓得尖叫起来。
    那黑衣的女人发觉她过来，微微转过头，瘦长的脸像是被拉伸过的人脸一样，尖细的下巴，细长的眼线，苍白的面容，散发着异色光亮的眼睛。
    她敢发誓，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张脸。
    在目视对方的那一刻，她因为剧烈的恐惧而昏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和衣睡在了床上，没有盖被子。
    她无法确定昨晚所见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等她再见到妹妹的时候，妹妹已经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了。
    “我究竟是做了噩梦，还是那真的发生过？”她求助式的看向吴穹，后者摇了摇头。
    “这其实不重要……有时候噩梦就是糟糕现实的映照，重点是……你妹妹现在很危险，该如何让她脱离危险。”
    “我不知道该如何让她脱离危险……我甚至不敢将这些东西告诉其他人……”她看向吴穹，不知怎的，她自然而然的将心中的忧虑合盘托出，对吴穹的信任不知不觉的建立起来了。
    正在这时，明小婉的电话到了。
    回避了眼前的少女，吴穹在隐蔽的角落接听了电话。
    两人各自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许多关键信息。
    明小婉知道了未完成的度假山庄底下压着不寻常的东西，而吴穹知道了林子里边似乎还藏着活生生的怪物，而且林子里还有双盯着向冰的眼睛。
    说不准那怪物就是盯着向冰的眼睛。
    当然，这里有个大前提，那就是殷亮失踪归来的话都是真的。
    当向冰挂断电话之后，事情出现了转折。
    殷亮盯着众人惊恐的面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高兰兰有些害怕的朝后退了几步。
    “骗你们的……结果真有人信了。”殷亮看着场上所有人，扫视着他们脸上错愕的表情，再次狂笑起来。
    误入深坑，发现断手，只是个玩笑。
    “我演技不错吧。”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周围有不少人露出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的表情。
    “你搞什么？这么吓其他人！”最生气的是班长，她瞪着殷亮狠狠的骂道。
    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众人担惊受怕，露营差点取消。
    “你呀！”高浩戳着殷亮的鼻孔，也有些愠怒，这个玩笑让他觉得有些失望。
    被吓到的女生也朝着殷亮露出不满的神情。
    “好玩么？”高兰兰脸色铁青的望着殷亮。
    “哈哈哈！”殷亮看着高兰兰惊魂甫定又怒气攀升的样子，捏着她的脸颊，“其实我主要是为了吓你，就喜欢看你被吓得花枝乱颤的样子。”
    一旁的向冰神色冰冷的盯着殷亮的一举一动。
    失踪回来之后，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关于那个林中深洞，以及食人怪物的描述，真的只是玩笑么？
    班长呼唤着众人生火做饭，既然危机已经解除，露营自然也得继续下去。
    饭菜的香味缭绕鼻尖，向冰感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
    同一小组的人摊开了桌布，饭菜已经摆好在桌布上。
    “真是扫兴……还得跟这种人一起吃饭。”高兰兰朝向冰翻了个白眼。
    不远处黑壮的高浩端着一大盘子蛇肉，每桌分发了下去。
    “好东西！蛇肉！”他自吹自擂的夸赞起来，一大盘蛇肉放在了桌子中间。
    高兰兰呲着眉头说道：“不会有寄生虫吗？噫……恶心死了……端开端开！”
    坐在她旁边的殷亮眉头微皱，朝着高浩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好了好了！”班长站到了众人中间，“现在饭菜也上齐了，但是先别着急吃哈！咱们这难得到野外吃上这样的‘晚宴’，不能只有酒肉，只满足口腹之欲，大家都是学表演的，各自都有拿手的绝活，我建议……每个小组上来表演一个节目，大家边吃边看！怎么样？”
    男生最喜欢起哄了，班长话音刚落就有人上来要表演一段武术架子，掌声雷动。
    节目表演难不住这帮学生，有人唱歌有人跳舞，还有人表演脱口秀，学表演的天生都有表演欲，原本限定四个节目，轮到向冰这一组的时候，前后已经表演了十几个人。
    高兰兰当仁不让的起身。
    她不仅出身好，运气好，长得漂亮，连嗓子也甜美，简单的唱了一首情歌，所有人都陶醉其中。
    “咱们班的好嗓子可不止高兰兰一个。”班长笑盈盈的环视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向冰身上，“我建议让向冰同学唱上一段青梅戏，作为今晚节目的压轴。”
    同学们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向冰，弄得她有些窘迫。
    “可算了吧！让她唱青梅戏，指不定又会让她犯病，又要割下自己的耳朵，鼻子的。你们是要看血溅当场的表演么……”向冰还没起身，隔壁的高兰兰又开始嘲讽起来。
    明小婉眉头微皱。
    场面瞬间尴尬起来，尤其是班长，面色极为难看，高兰兰这张破嘴全然没有顾忌，关键是谁也拿她没办法。
    明小婉本没打算起身。
    只是视线穿过人群，她又发现了那个白色的瘦长身影。
    他没有站在林子里了。
    他靠的更近，站在人群后边，面目模糊，一动不动的盯着向冰。
    “我来唱吧……”明小婉控制着向冰缓缓站直，“唱的不好大家别见怪，我直接起高//潮的部分……”
    “只叹不修仙缘惹凡尘，此情切切空余恨……”婉转娇啼的背后是涌动的煞气，同学们觉得向冰的唱腔绝了，可空气也变得阴冷了许多，连篝火的温暖都感觉不到了。
    只有明小婉自己清楚，那个被压抑了许久的“狐女”，此刻在蠢蠢欲动。
    可是她不得不唱。
    再次睁开眼睛，人群之中的白衣怪人消失了。
    明小婉借着“狐女”的煞气吓退了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处可逃

    明小婉盯着白衣怪人消失的空处，心绪难平。
    听唱段的人也愣了许久，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拼命的鼓掌。
    “好听……真好听……”班长一边鼓掌一边朝着明小婉面露微笑，只是她的话也有些未尽的意思。好听归好听，就是太过压抑，绵绵的怨恨之意萦绕在心头，绕梁余音挥之不去。
    高兰兰冷笑一声：“陈腔滥调……”
    此时此刻，明小婉忽然想起了吴穹的脸。
    沉郁的情绪缓缓消散，她微微的叹了口气，缩回了怨灵娃娃里。
    罗风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朝向冰竖了个大拇指，也没敢多说话。
    又不是向冰自己唱的，这夸赞让她有些当不起，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便不再说话。
    晚饭吃的很热闹，最受欢迎的就是蛇肉，向冰一口没动。
    那个白衣怪人的影子再也没有出现过，罗风一直试图跟向冰聊天，双方的对谈沉闷到罗风自己吃不住回帐篷里睡觉了，天色已晚，向冰也跟着回了帐篷里。
    她躺在睡袋里，却一直睡不着，她很害怕，很焦虑。
    前半夜转到后半夜，向冰忽然坐起身。
    “你睡不着？”明小婉问道。
    向冰摇了摇头，她拉开帐篷，指着朦胧夜色说道：“你听！”
    明小婉惊觉起来。
    明小婉的力量和速度远超常人，可她属于人类部分的五感却没有得到多少增强，有时候，她的耳朵甚至没有向冰本人好使。
    当明小婉竖直耳朵，她似乎听到了猫叫声里还混杂着别的某种声音。
    “是人的声音！”向冰认真的说道。
    从帐篷里走出，夜色和寒气交融，穿着单薄的衣裳钻出来，向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有些害怕，明小婉告诉她，林子里有人对她虎视眈眈，但是明小婉又不能扔下她独自一人去探查情况，那玩意因为对明小婉有所忌惮，所以一直是出于旁观和监视的状态。
    她不能和向冰分开。
    “别紧张……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会从你身上脱出来，直接纠缠对方，你直接朝营地跑就行了。”明小婉如同照顾小妹的大姐姐，关心的朝向冰说道。
    那声音是从林子里发出来的。
    有人躲在雾气弥漫的林子里，远离了其他人。
    听起来像是猫在叫，抓挠抓挠着，明小婉皱了皱眉头，等到她进入林子里边，那猫叫声消失了，被另一种声音取而代之。
    “嘿嘿嘿……”那笑声听起来有些耳熟，“你还挺会玩的……你是不是等这天等了很久了？”
    殷亮的声音。明小婉吃了一惊。
    她瞬间明白过来林子里的两人在做什么，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明小婉感觉有些啼笑皆非，正打算转身离去，那女人忽然发出了声音。
    “你不也玩的挺开心的么？嘻嘻……”
    不是高兰兰的声音，但是也很耳熟。
    “啧……还让我跟高兰兰开那种玩笑……”
    明小婉顿了顿。
    “怎么……她平时趾高气昂的，我就是看不过去，吓吓她怎么了？我不仅要吓她，有朝一日我会还要告诉她，我把她男人也给上了。”后者发出阴冷的笑容。
    “别别别！你口头占便宜就算了，现在我可没跟她摊牌的打算……话说这林子里真冷，我瘆得慌……你不冷吗？弄完了咱就回去吧，要是被高兰兰发现就不好了，毕竟我还指着她帮我呢……不抓紧她的凤凰毛，我以后怎么养你呀？”
    林子里传来淅淅索索的穿衣声。
    原来殷亮失踪之后说的话，真的只是个恶趣味的玩笑，明小婉竟然感觉有些失望。
    两人穿好了衣服准备往外走，明小婉朝着旁边闪躲。
    “不过……我当时躲起来的时候真的掉到了一个深洞里，没开玩笑。”
    “那个洞很深很深，蜿蜒曲折看不到头，而且里边是真的恶臭难当。”殷亮嫌恶的啧了一声，“还好我反应快爬出来了。而且……最吓人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女生没说话，他就自顾自的回答道：“我听到里边有呼吸声。”
    “人的呼吸声……没骗你……”
    当殷亮的话音刚刚落下。
    林子里忽然刮起了冷风，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其他的声音，雾气跟着发散开。
    呼……呼……呼……
    尖锐的风声里夹杂着的声音，好像就是人的呼吸声。
    像是肺病病人在拼命的喘气，混杂在风声里。
    殷亮忍不住回头。
    雾气弥盖的林间自然什么都没有，只是这里他不敢待下去，两人匆忙离去，只剩下明小婉躲在树影底下，注视着林子深处散开的雾气。
    风声似乎正常了许多，那两个人已经躲进了各自的帐篷里。
    林间的风似乎被什么东西指引着，浓雾盘旋着，聚拢到了一个方向，全部朝着明小婉的方位吹拂过来，本能的感觉到危险临近，明小婉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当她回头的时候，那个瘦长的白影子已经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她身后。
    他那模糊不清的脸，也终于在月光的映照下露了出来。
    向冰惊呼出声。
    梦里出现的那张惨白的脸，此刻再次呈现在眼前。
    他整个人都很细长，鼻子，眼睛，嘴唇，乃至脸型身形。
    “他就是……梦里的那个怪人？”明小婉瞪大眼睛，重新审视着对方。
    “小姑娘，帮帮我吧……”白衣怪人呼喊着。
    向冰害怕的颤抖了起来。
    白衣怪人扭着脑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向冰，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缓缓靠近向冰。
    “别过来！”向冰尖叫出声。
    “别愣着了！快跑！”明小婉在半空中大喝道。
    向冰这才恍恍惚惚的惊醒过来，只是她心中慌乱，雾气笼罩了视线，她朝着来时路的方向狂奔，结果却身陷雾气之中，四面茫茫无法视物。
    怨灵娃娃没有撼动怪人，他只不过是微微抖动了一下。
    盯着向冰逃离的方向，怪人咧嘴一笑，眼睛里暴吐异色，嘴角直接崩裂开，露出森百的獠牙。他抬手试图抓住怨灵娃娃，却发现对方速度太快，张开血盆大口，也未曾吞吃掉如穿花蝴蝶般的娃娃，只是明小婉也发现单凭自己的力量，连伤害对方也无法做到。
    怪人冷笑一声，身形扭曲散开，变成了一团白烟溶於雾中，明小婉瞬间被茫茫然的雾气包裹，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感应不到向冰了。
    那只怪物是想吃掉向冰。
    完了！明小婉在雾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转圈，她知道向冰肯定也在雾中迷失了方向，而这里对于那个怪物而言，根本就是如鱼得水，他可以轻易找到向冰，然后……
    她越想脑子越发混乱，以前吴穹在身边的时候，她只需要照着吴穹的吩咐去做就行了，那个男人满脑子歪主意，又没有底线，甚至有着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和残忍度，此刻他不在身边，自己该怎么办……
    向冰绝对不能死！向冰死了！自己绝对没法找到这样的招阴体质来依附了，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待久了，不自然的生出了许多情谊和羁绊，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朋友被怪物吃掉呢！
    冷静……如果自己是吴穹，现在会怎么做？
    她想到那个男人的脸，勉强算是冷静了下来。
    此时向冰疯狂的在雾气中逃窜着，恐惧的泪水不停的滑落。
    小婉！救命……你在哪里？我好害怕呀……
    她听到身边阴冷狂风刮过的声音，粗重刺耳的喘息声盘绕着，浓稠的雾色遮盖了她的视线，没有方向，没有指引，未知的恐惧萦绕在心头，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沙沙沙……”身后传来什么东西快速穿过落叶和草丛之间的声音，瞳孔剧烈收缩，她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浓雾中朝着自己快速靠近。
    忽然间，她的脚底被什么东西给绊住。
    “啊……”整个人直接翻滚在地。
    雾气在身前散开，向冰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深坑，她控制不了身体翻滚的速度，直接跌落进了深坑里，摔得手脚衣服上全是红泥。
    抬起头，洞口似乎和自己遥隔了很远的距离，下一个瞬间，白衣怪人那张惨白的脸直接钻进了洞口，遮住了微弱的月光。
    “嘿嘿嘿……”狞厉的笑声在深邃的洞穴回荡。
    向冰再次尖叫，她无路可退只能朝着四通八达的洞穴深处亡命奔逃。
    四通八达的洞穴，不知通向何方。
    只是向冰逃着逃着，发觉洞穴里似乎回荡着沉重的呼吸声。
    在外面，那呼吸声与风声交鸣，听不真切，可现在，她感觉就像是有人痛苦的在耳畔喘息。
    洞里边也藏着东西。
    怪物……亦或是别的什么恐怖存在。
    向冰不敢想象下去，她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帮帮我吧……”那诡谲的声音也如跗骨之蛆一般，迅速的蔓延了过来。
    难道真的无处可逃了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雾中邪影

    向冰没有时间犹豫，身后诡谲的声音越来越近，怪物在洞穴里追赶不停，他放弃了如人类一样的追赶，而是像蠕虫一般贴着泥土洞穴湿软的墙壁不断滑行过来。
    她不敢在脑海里想象身后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回头，更不能停留。
    咬着牙朝洞穴深处奔逃过去，那来自幽暗通道的沉重呼吸声时刻压迫着她的神经，她只能捂着耳朵，在黑暗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停的在岔路口转折，拐弯，试图甩开越来越靠近的怪物。
    忽然间，她踩到了一团无比滑腻的东西。
    无法控制自己狂奔的身体，向冰再次滑倒，惊恐的尖叫起来，身体翻滚着撞击到某个冰冷的硬物，她瞪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那冰冷的硬物，像是光滑的石壁，完全堵住了前行的通道，她看不见这块墙壁的轮廓。
    没路了！
    向冰左右张望，没有任何通路了，刚刚明明前面还有深邃黑暗的入口的，在她滑倒的那一瞬间，石头一般的硬物突然出现，竟然悄无声息的堵塞了自己的全部通道。
    那沉重的呼吸声，四面八方的萦绕过来，向冰慌乱的瞪大眼睛，她试图推开挡在洞穴之间的硬物，后者纹丝不动，更诡异的是。
    她发现那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就是从硬物之内发出的。
    它是活物！
    向冰惊恐的退开，脚底下的黏滑恶心的感觉让她想要睁眼看清楚脚底下踩得究竟是什么。
    血？向冰的呼吸越发急促，阻挡在身前的庞然大物坚若磐石纹丝不动，而追赶着自己的怪物，已经在通道的尽头露出了扭曲狰狞的脸，他狞笑，整个身体贴着软泥上，如同爬虫一般，快速游动过来。
    退无可退，向冰贴住了后背的硬物，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脊背发麻。
    怪物和向冰相隔不到十步的距离，它的眸子闪动着明黄色的妖异光芒，舌头吐出，发出嘶嘶的声音，硕大口器张开，整张人脸像是开裂了一般，露出尖锐锋利的森白獠牙。
    向冰闭上眼睛，她终究还是逃不过，死兆临近的绝望时刻，她忍不住惊恐的尖叫着，来自怪物口腔喷吐的腥风几乎要让她窒息。
    忽然间，身后那沉重的呼吸声停止了。
    堵塞洞穴通道的庞然大物似乎开始挪动起来，向冰明显感觉到后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动着，而后冰冷的风从缝隙里吹进来，沿着向冰的脖颈，吹得她不住颤抖。
    “勿伤……”耳畔传来含混的声音，像是糅杂在风里的人语声，“勿伤无辜……”
    向冰微微震动。
    原本朝着向冰飞扑过来试图一口将她吞吃的怪物似乎也停下了动作，那恶臭的腥风依旧熏得她睁不开眼。
    怪物恢复了人形的模样，站在向冰跟前，眼神阴厉的盯着向冰的身后。
    “我需要她……”怪物的声音尖细刺耳，“少管闲事。”
    “勿伤无辜……”那声音根本就不理会眼前怪物的要求，只是重复着自己的话。
    怪物明黄色的异瞳微微跳动，向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不敢妄动，一张小脸紧紧的绷着，生怕自己一点点的异动导致自己葬身怪物腹中。
    “嘿嘿嘿嘿……”怪物忽然发出怪笑。
    “哪有无辜的人……”他终究还是退缩了，有些不甘的扫了向冰一眼，随后他朝着向冰背后之物冷笑道，“你没法一直拦着我……”
    怪物就这么盯着向冰身后的阻拦者，身子却往后滑动，最后它收束着自己苍白的脑袋，刷拉拉的响动着，脖子就拖拽着脑袋缩了回去，怪物的身影退缩消失在了黑暗中。
    危机解除了？向冰小心翼翼的盯着静谧而黑暗的通道尽头。
    也许那怪物只是躲藏了起来，空气中仍然弥漫着那股子难闻腥臭的味道。
    身后的阻拦之物似乎开始挪动起来，向冰小心翼翼的回头。
    不见了……那庞然大物不见了。
    幽暗深邃的洞穴重新呈现在眼前，如同被扩大了无数倍的虫洞，交错遍布，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拂进来，伴随着那沉重的呼吸声，在耳畔萦绕。
    正在向冰不知该往哪里逃离的时候，整个洞穴忽然如同地震了一般晃动起来，紧接着是沉闷的巨响，大块大块的泥土山石在前方塌陷跌落，向冰惊异的后退。
    随后一丝月光顺着塌陷的方位照射了进来，她微微探出身子，洞穴的摇晃停止了，看起来就像藏在洞穴里的那个巨大的怪物为自己开辟了一条出口。
    忍受着脚底下的滑腻，向冰朝着出口的位置慢慢挪动过去，月光只是一闪而逝，雾气很快随着冷风的缘故被倒灌了进来，她忍不住张望四周，却什么都没看见，那个庞然大物蛰伏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向冰艰难的从地穴里爬了出来，雾气遮蔽眼眸，冷汗和热汗交织在一起，她浑身脏兮兮的，都不敢用沾满污泥的手擦拭面颊。
    出来是出来了……该怎么出去？向冰完全无法辨识回去的道路，入目只有一片茫茫白雾和树影。她想起明小婉为了帮自己挡住怪物，同样也迷失在林子里头，心情越发的忧虑起来。
    忽然间，她听到了远处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向冰……”
    一柱柱手电筒的光亮刺穿了浓雾，在林子里头晃动着，她听到了同学们的呼唤声，高浩的声音，班长的声音，在远处此起彼伏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一定是他们发现自己失踪了，所以才到林子里找人……
    “我在这里！”绝处逢生的向冰欣喜的叫喊着，“我在这里啊！”
    娇柔的声线在茫茫雾气中回荡着，远处却没有人回应，那些拿着手电筒穿行在林间寻找自己的人，还是在不停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听不到么？”向冰再次紧张起来，双手在嘴前合成喇叭状，她用尽最大的力气呼唤道，“我在这里！”
    也许是这撕心裂肺的叫喊终于让人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在前方的雾气中响起，一个模糊的人影急促的传了进来。
    “向冰！”罗风略显稚嫩的娃娃脸露了出来，他吃惊的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向冰，高兴的招呼道，“向冰！快过来！你怎么在这？大家都在找你，咱们回去吧！”
    罗风缓缓的靠近过来，朝着向冰伸出了手。
    向冰激动的点点头，她正要朝罗风的位置快步走过去，就在在向冰下意识的要握住对方手掌的时候，罗风忽然伸长脖子，嘴角开裂，双手张开将向冰围拢住。
    “哈哈哈哈……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罗风的脸渐渐扭曲拉长，白衣怪人的面目显露出来。
    向冰惊恐万状的尖叫着，忽然间，远处雾气里激射出来一团粉色光影，直接砸在了罗风身上。
    “扑”的一声，猝不及防的怪人被炮弹般的影子砸翻，它吃痛撒手，粉色影子直接钻进了向冰身上，下一个瞬间，明小婉就从怨灵娃娃身体里散魂而出，直接附身到向冰体内。
    向冰眼中精芒爆闪，直接一个翻滚，从怪人身旁闪身而出，怪人眼见到嘴的肥肉竟然被抢走了，起身不停的咆哮着，身体扭曲变形，如同手臂和脖颈如软体动物一般伸长，张牙舞爪的朝向冰撕咬过来。
    向冰眼中煞气涌动，浓稠的雾气似乎阻隔不了她的视线，她直接闪身躲过了怪人的袭击，纵身一跃就钻入了林中，在难以视物的雾气中飞奔，她却能轻而易举的找到通路，左右绕路，步履迅捷，七歪八扭的奔逃竟然拉开了和怪人的距离。
    怪人紧追不舍，穿行在林间，不停的嘶吼着，向冰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动静，直接锁定了穿过雾气的手电筒光芒的位置。
    真正的罗风还在呼唤着向冰的名字，他和其他几个男生紧贴在一起，艰难的在雾气中搜寻着向冰的身影。
    忽然有人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快速的在林间穿行，正朝着他们的方位亡命奔逃。
    几个人交换眼神，手电筒的光亮循声而去。
    “哗啦！”脚尖掠过草丛，浓雾中钻出来一个纤瘦的人影，是向冰！
    众人欣喜万分，瞧着向冰的样子，像是被野兽追赶，又有些紧张起来。
    “嘘！”向冰示意让他们不要说话。
    向冰停住了脚步，身后紧追不舍的滑动的声音消失了。
    她转过头，视线穿过茫茫然的雾气，那个瘦长的影子远远的望着她，凶狠的光芒在他的眼睛里跳动，随后他消散不见。
    其他寻人的同学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跟着汇合到一起。
    班长面露诧异的盯着向冰，嗔怪道：“你去哪了？大半夜不睡觉玩失踪……”
    此刻控制着向冰的明小婉正拼命的压制着心头翻涌的怨气。
    为了在浓雾中找到方向，更为了从怪物手里救回向冰，她不得已的借助了“狐女”的力量，此刻副作用显现，翻涌的怨气化作脑内混沌凌乱的念头和憎恶暴虐的负面情绪，撕裂着明小婉的脑袋。
    若不是之前服用过一颗鬼泪结晶，她的魂魄有所强化，说不准马上就要暴走，在林子里大开杀戒。
    “我……我不舒服所以出来走走……”她的煞白脸色倒是印证了这一点。
    “可我看你好像一直在林子里奔逃，是有什么东西追着你吗？”罗风在一旁紧张的问道。
    他很担心，向冰却只是摇摇头。
    “我只是太害怕了而已。”
    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有时会试图逃离让自己恐惧的环境。向冰这么说倒也解释得过去。
    “这林子有点邪门，我觉得大家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转进来的好，即便是迷路，也得让咱们找半天。”
    “实在是对不起……”向冰的神色有些窘迫，此时明小婉已经钻回了怨灵娃娃，她是实打实的露出歉疚的表情。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像是一场噩梦。
    她真想马上离开。
    可就这么逃离，真的有用么？那个盯上了自己的怪物，会不会尾随而来？一想到这些，向冰的脸色就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那种背后被人盯着的感觉，一直都不曾消散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进庙拜神

    “逃避确实没用……”明小婉的声音响起。
    “那个怪物之所以非要将你吞吃进肚，是因为你体质特殊，天生阴人，招阴无凭。像我这种无形无质的魂魄最喜欢找你们这种阴气深重命格奇特的人附身。”
    “你们的身体就像海绵，天生就能吸纳阴秽之物。我估摸着那怪物……是想拿你进补。”
    明小婉的话让向冰打了个哆嗦。
    “你也没必要这么怕，那怪物一时半会拿我没办法，况且……况且我也有些压箱底的手段。”
    怪物对明小婉还是有所忌惮的，对方虽然凶狠残酷，倒也不敢轻易出手。
    向冰勉强将安慰的话听入了耳，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白天天气不错，学生们各自解决了早饭，开始在湖畔闲聊散步，男生们更是抄起了钓鱼竿，开始在湖畔比赛钓鱼。
    “钓上来的鱼给大家的午饭加菜！”高浩爽朗的笑着，直接将鱼饵甩落进了湖中，浮标抖动了半晌，静止不动。
    对面尚未完成度假山庄也建了木质的钓鱼台，明小婉操控着娃娃悄悄从向冰身上钻了出来，露出一个脑袋，她没感受到来自那片未完成建筑的危险，反倒是在身后的林子里遭遇了惊魂一幕，不过即便是日光明媚，也难以驱散那一排排建筑群带来的阴郁压抑。
    “班长说啦……”高浩一边稳稳当当的拄着钓鱼竿，一边也在眺望着对岸的木屋，“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咱们去那里边探险。”
    “探什么险？”旁边有人抱怨道，“老实享受这边的自然风光不挺好的么？”
    “那你晚上去林子里边享受自然风光？”高浩揶揄的反问道。
    旁边的男生悠悠然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子，白天林子里浓稠的雾气消失了不少，只是那里头依然幽暗难明，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殷亮的恶意玩笑和向冰晚上离奇迷失在林子里的遭遇萦绕在众人心头，欢乐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算……算了吧……”
    在跟着高浩进去找蛇洞的时候还没觉得林子有多危险，可是回想昨晚的事，众人心里多少都对身后的林子起了疙瘩。
    “哈哈哈……所以说你就老实服从班长安排嘛！探险……很刺激的！”高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子就不要去逛了，谁也不知道雾气底下藏着什么。”班长靠过来，看了一眼众人空空如也的鱼篓，撇了撇嘴，“探险环节我可是早就准备好啦！大家也不能老是躲在帐篷里玩手机，自然风光看久了也会腻。黑屋探险多刺激？”
    “不可以！”向冰忽然开口，“那里不能去。”
    众人循声一脸古怪的望着向冰。
    “那里出过事。”很多事情不能明说，不过建设度假村发生的意外事故倒是可以讲一讲。向冰只是隐晦的指出了废置的建筑群里可能暗藏危险。
    “我知道。”高浩哈哈一笑，“其实也没啥。”
    他直接收回了吊钩，打算认真跟其他人讲话，抬手戳了戳对面建了一半的华丽木屋：“那边正打算建度假村的，可惜中途出了事故，有人死了，还有人失踪了，网上都在谣传那块地方有不好的东西作祟。”
    一旁有女生听见了，露出惊恐的表情。
    “嗨……工程事故这种东西……传的很玄乎罢了，死人很正常。”高浩对这种谣传不置可否，“至于失踪的人，我看多半是不小心进了林子里头，迷路了吧。”
    高浩来之前似乎还了解了不少度假村的真实情况：“当时施工队的临时宿舍搭在了这里，有人失踪不奇怪。网上说什么，失踪的人是坐在吊车里直接消失。纯粹扯淡！又不是大变活人。”
    “万一真的是鬼怪呢？”有人哆哆嗦嗦的问道。
    高浩摇了摇头，他指了指林子：“你说这林子里藏着野兽，甚至是怪物我都信。”
    然后他戳了戳对面的度假村：“可你要说那里头有鬼，那简直是要笑掉我的大牙。”
    班长也摆摆手：“在带你们来之前，我就去那边踩过点了，里面虽然很阴森，但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绝对没有妖魔鬼怪出没！”
    “我肯定得为你们的安全考虑……”
    向冰皱了皱眉头。
    “唉唉唉！”忽然间，一个男生大喊大叫起来，他迅速收杆，直接钓上了一条大黑鱼。
    “小心点！”高浩抬手过来抓住不停扑腾着身体的大鱼，露出喜滋滋的笑容，“你小子可以啊！一钓钓这么大一条，估计有四斤多呢！”
    抓着从鱼钩上取下来，试图挣扎脱身的大鱼，高浩朝着钓鱼的男生伸出个大拇指。
    忽然间，他发现大鱼的嘴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
    肉色的，柔软的虫子从大鱼的嘴巴里钻了出来。
    “啊！”高浩直接将大黑鱼甩到了地上,一脚将黑鱼踢进了老桃湖里。
    “看来咱们没法加餐了。”他无奈的看了众人一眼，试图用玩笑缓和紧张。
    只是这玩笑，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向冰和明小婉遭遇了惊险一夜，吴穹也没闲着。
    通过电话之后，他在镇上随便解决了晚饭，然后顺着主路的岔道口，朝着小庙方位徒步前行。
    然后他在路上又碰到了那对姐弟。
    “岳一鸣小朋友，岳一倩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吴穹玩味的看着这一对姐弟俩。
    岳一鸣是就是那个小男孩，他之前被吴穹逮过一次，又看见吴穹，下意识有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一看到吴穹主动打招呼，吓得直接钻到了姐姐身后。
    而姐姐岳一倩倒是对吴穹没有多少惧怕，之前两人的谈话，甚至让岳一倩对吴穹这个神秘莫测的陌生人有种难以形容的信任感。无形之间，她将解救妹妹的希望寄托到了这个陌生人身上，她看向吴穹的眼神，甚至有些期盼。
    “让我猜猜。”吴穹微笑道，“奶奶原本打算上来亲自拜祭小庙里的大仙们，可是她腿脚不灵便，脑子也有些糊涂，所以……你和岳一鸣小朋友打算代劳。”
    到底是小孩子，进庙拜佛连香都不带，这是打算进去干磕头么？
    “我……我只是……不放心小鸣一个人过来。”岳一倩紧张的解释道。
    “哦……”吴穹朝着岳一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反正巧了……我也是进小庙拜神仙的。”
    他手里拿着一袋子香烛，走在两人前头，大步朝着小庙门口走去。
    这小庙估计很多年都没人踏足过，杂草丛生，小庙里边光线晦暗，空气中荡漾着股奇怪的酸腐味道，进门的一瞬间，吴穹感觉自己进了垃圾房，赤鳞大仙的塑像更像是人蛇交杂的怪物，人头蛇身，石头塑像有些年头，被岁月和灰尘掩盖了面目。旁边的蛇将也看不出分别，就是三条姿态各异，或盘身，或吐信，或吞咽鼠辈的大蛇，看体量像是蟒蛇，当然，这里不生长蟒蛇，塑像的样子，大体来源于人们对于驱赶鼠患的神蛇的想象。
    “怎么会这么臭？”岳一倩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埋怨道。
    “嘘！”吴穹让这个少女先闭嘴，他张望着四周，直接用袖口掩住口鼻，绕着小庙来回踱步，他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喂！不是要拜大仙么？你来回转什么？我都要被转晕了！”岳一倩奇怪的问道。
    “姐姐……这里好臭啊，我们赶紧拜完回家……”她的小弟也受不了，一个劲的拉扯着岳一倩的衣角，臭的直哆嗦。
    忽然间，吴穹的视线落在了赤鳞大仙塑像的后边。
    微光手电筒打开，塑像后边狭小的方位被青石板覆盖，吴穹冷笑一声，直接走过去，轻轻一抠，青石板竟然被他抠动了一块，他伸手将石板掀开，露出底下空荡荡的部分。
    石板底下是一个大概能让岳一鸣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钻进钻出的小洞。
    恶臭的气味顺着石板底下的地洞滚滚而来，吴穹忍着干呕的冲动，将手电筒投照去，里边立刻传来了奇怪的响动，一团瘦小的影子从手电筒的光照中闪身而过，吴穹发现地洞底下似乎还藏着不小的空间，他看到了成堆的垃圾，大部分都是食物的包装，像小型的地下垃圾库。
    “怎么回事？”岳一倩偷偷的跟了上来，结果目睹了吴穹发现地洞的全过程。
    “这种味道是人类生活垃圾的味道，你在无人问津的小破庙闻到这样的臭味，难道不觉的奇怪么？”吴穹冷笑一声，“肯定是有人住在这里。”
    “住在……”岳一倩指了指地洞，“这种又脏又臭不见阳光的地方，普通人能住下去么？”
    “嗯……也许不一定是人呢。”即便是久经战阵的吴穹，也有点受不了这味道，赶紧起身。
    庙门外的杂草又说明外边少有人来往行走。能生活在这种地洞，足不出户却能弄到食物，也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姐姐……你们干嘛呢？”身后的岳一鸣抱怨起来，“咱们是来给妹妹祈福的，你别忘了！”
    “这里有个洞！”岳一倩叫喊起来，她有些惊异，又有些害怕，老老实实的躲在吴穹身后。
    “里边的！”吴穹捂着嘴巴对地洞里的“人”喊话道，“如果听得懂人话，就出来。”
    他掏出打火机直接取了一捆香，开始点燃。
    “要是听不懂，那我只能烟熏兔子洞啦。”手里的香全部点燃，呛得旁边的岳一倩直咳嗽。
    吴穹刚把浓烟滚滚的捆香伸进洞口，立马就有声音在下面叫嚷起来。
    “饶命！饶命啊！我出来！我出来还不行吗？”
    这声音尖锐刺耳，十分难听。
    紧接着一张又黑又脏的毛脸露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旧日诅咒

    “呀！”岳一倩可没见过这么丑怪的人脸，当场就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倒退。
    吴穹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对方这一身实在是太臭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地洞里的人老老实实的钻了出来。
    看起来它像是在煤矿坑里打滚的猴子，又矮又小，浑身长毛，脏兮兮黑乎乎。
    “你和你弟弟去拜大仙。”吴穹将手里剩下的香交给一旁瑟瑟发抖的岳一倩，“拜完大仙赶紧回去。”
    岳一倩不敢看地洞里钻出来的“黑毛猴子”，只是紧张的看着吴穹：“那你呢？”
    “我？”吴穹朝着岳一倩微微一笑，“我自然是陪这小东西随意聊一会。”
    岳一倩吞咽着口水，半晌没说话，她接过吴穹手里的香和打火机，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地洞里钻出来的怪物，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似人非人的玩意，感觉这地洞里钻出来的东西像是还没进化完全的人猿。
    “记住别跟人说你看到了这玩意。”临了吴穹还不忘交待让岳一倩保密。
    她小心翼翼点头，赶紧回到弟弟身边，拉着弟弟朝赤鳞大仙的雕像磕了好几个头祈求妹妹平安，之后便匆忙走了。
    她弟弟倒是没有对姐姐看到的东西好奇，只是有些责怪姐姐一直在神像后边拖时间。吴穹估摸着岳一倩晚上又该睡不着了，禁不住微笑起来。
    黑毛小怪物瑟瑟发抖，吴穹让它抬起头。
    小怪物的毛脸看起来到不像是猴子，将脸上的泥灰擦掉，露出来的是人类小孩的脸，唯一的异常之处，就是他的那对大板牙，如同老鼠一般生长了出来，扣在嘴唇上。
    “看着我干什么……”吴穹忽然开口，将黑毛小怪物吓了一跳，“自我介绍啊……”
    它抬起头，慌慌张张，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我我……我在这里待了两百多年，从来没害过人，连庄稼都没糟蹋过，求您饶命啊……”
    “你这自我介绍的格式不对。”吴穹冷笑一声，“你是……老鼠成了精？”
    能活两百岁的老鼠，不是精怪是什么。
    不过吴穹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这么憋屈的妖怪，甚至连人形都没有完全变化，小说电视剧里可不是这么来的，成了精的妖怪，不说占山为王腾云驾雾，隐匿人间逍遥快活应该是没问题的。可眼前这货，一身灰毛，营养不良，龟缩地洞，完全没有妖怪的架势。
    “我……”对方有些尴尬，苦笑着回应道，“我勉强算是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鼠成了精，居然还是躺在地洞里，整日不见天日，食物都是偷来的。
    “你们不该吃人修炼么？”吴穹觉得这怪物有些意思，一时间连恶臭难当都忍受了下来。
    “不不不！不敢吃人！不敢吃人的！”他直接跪倒下来，朝着吴穹捣蒜一般的磕头，“饶命！饶命啊！”
    果然是“胆小如鼠”，见对方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愿，一味求饶，吴穹觉得有些兴味阑珊。
    “嗯……两百年……”吴穹盯着他，“那当年的鼠患，岂不是也有你的一份？”
    “没有没有！”他立刻大声辩白起来，“我……我当时连牙都没长齐，可……可没本事闹腾。”
    “是不是还有别的像你一样能口吐人言，不人不鼠的怪物？”
    “他们……”鼠人似乎回想起了某些极其可怕的回忆，“他们都死了……”
    被蛇群吃掉了？看样子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吴穹注视着身后的石像，回头盯着鼠人猥琐的毛脸：“那些山里的蛇把你的兄弟姐妹都吃掉了是不是？”
    “不不不……”吴穹的话似乎将这只不人不鼠的怪物带入了恐惧的深渊，他极力否认着，“比吃掉我们更凶狠更残忍……”
    “真正杀死所有人的……是那条赤鳞大仙给我们下的诅咒！所有老鼠都没逃脱。”他吸了口凉气。
    诅咒……吴穹饶有兴味的看着鼠人怪物因恐惧而纠结畏缩的脸。
    什么样的诅咒，能让这种不人不兽不妖的怪物们死的只剩下一个？
    更有意思的是，既然是灭族亡种的诅咒，为什么眼前这鼠人活下来了？
    “是什么样的诅咒？”
    鼠人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他还太小，根本无法理解。
    “那些和我一起钻进地道的老鼠，我看着他们……”鼠人吞咽着口水，回忆这些可怕的细节让他如惊慌失措的人类一般喘息不已，“他们的脑子里……”
    “钻出虫子来……”鼠人慌乱的在脸上比划着，“耳朵里……鼻孔里……嘴巴里……眼孔里……软踏踏的虫子爬出来，啃咬他们的脸。”
    吴穹微微皱紧眉头。
    先是听到和度假村施工有关的灵异事件，随后是公路上遭遇群蛇过道，再就是碰到镇上小孩生怪病的奇特事件，最后是破庙里遭遇不人不兽的怪物，和自己讲述族群灭亡的诅咒。
    毫无疑问，所谓的赤鳞大仙就是串联这些异闻诡事的关键。
    吴穹转过身去，鼠人在身后央求着他放过自己，却不知道吴穹早就不理会他了。
    此刻的吴穹转眼默默注视着赤鳞大仙蒙尘多年的石像，面色凝重。
    连老鼠都能在这小庙里打洞，看来这位大仙的本事也不怎么样，连自己的家庙都看护不住，或者说，它根本就不在乎活人们给它立的这座庙。
    吴穹掏出寒光闪闪的锋刃，轻轻的在石像上刻画开一道口子。
    身后的鼠人目瞪口呆的瞧着吴穹怪异且惊人的举动。
    “它若是真有灵，应当马上就要报复我才对。”吴穹目光灼灼的盯着石像上的划痕。
    鼠人望着吴穹的表情有些怕。
    不过并没有异常出现，吴穹摇头，感觉自己似乎浪费了时间。
    “许多人因它而出事……”吴穹转头看着鼠人。
    出乎意料的是，龟缩洞中的鼠人似乎对镇上发生的怪事很了解。
    “你是说……”鼠人的目光十分小心，“那些出事的外来人？”
    吴穹侧过头：“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我是来找答案的。”
    鼠人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他希望能讨好吴穹。
    “他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鼠人回忆起自己在庙里所见的一切，“不过那些出事的人并非得罪了赤鳞大仙，而是得罪了……它们。”
    鼠人的指头戳了戳赤鳞大仙身前的另外三座长蛇雕像，那些拱卫在大仙身边的蛇将。
    “那个什么赤鳞大仙，我只是在小时候听闻它吞吃了我们的大鼠王，之后给鼠群下咒，余下的两百年里，我从没见过它现身显灵。可这三条蛇，却几乎将我们部族吃了个干净，他们一个赛一个的狠厉，我亲眼见到我的兄弟姐妹被它们吞吃进肚，我现在还能想起来它们在大蛇的肚子里挣扎叫喊的声音，脑子里全是他们一点点被消化的画面。当时我若是跑的慢一些，恐怕也要葬身蛇腹了。”
    鼠人打了个哆嗦：“这之后两百年，每次我在镇上偷东西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这些大蛇的气息，就在镇子上发散。”
    它再次戳了戳三座蛇雕像，然后面色慌张的摇摇头：“每次我都是绕着走的，宁愿饿肚子……”
    “前些日子……”鼠人认真的说道，“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带着一个道士进庙里做法事，还有几个施工队的人跑过来，直接朝着石像磕头求饶……我躲在地底下，偷看到了。他们好像是施工的时候惹到了那三条大蛇，也可能只是招惹了其中一条，总之有人死了，有人不见了，有人还病了……”
    “病？”这个细节是吴穹之前未曾听闻的。
    “我看到上面的人说，施工队停了以后，有做工的人回去发病了，卧床不起，所以有些施工队的人也跟着来磕头，想把邪神请走，求饶保命。”
    所以……度假村工程不是叨扰了传说中的赤鳞大仙，而是招惹了它手底下的三只蛇怪。
    “他们得的其实不是病……”
    “而是……诅咒。”
    “这三条蛇都会诅咒的邪法，赤鳞传给它们的。那些人不是病了……而是中了和我们一样的诅咒。”
    正在鼠人打算细说下去的时候，他的脸色忽然微微变化起来。
    吴穹也听到了身后轻微的动静。
    脚步声。
    缓缓靠近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可吴穹回头，视线穿过小庙的门洞，在起伏的杂草之间和婆娑的树影之下，破碎的旧石板路上不见半个人影。
    “是……它们的气息。它们怎么会过来？”鼠人哆嗦着朝地洞里去了，吴穹没有阻拦它。
    那种感觉又来了……
    在出租车上的那种恶寒感重新萦绕心头，空气变得阴冷而湿润，吴穹目视着空无一物的黑暗，他分明感觉到对面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这脚步声就是明证。
    冷风吹拂进了庙门，落叶飘洒在小庙的石像上，吴穹缓缓的后退。
    连微光手电筒的光亮也照射不到对方的存在。
    脚步声停住。
    “离开……这里……”虚空中传来微弱的呼唤声，从身前飘然而至，“或者……死。”
    吴穹退到了赤鳞大仙的石像前，他捏紧了手术刀。
    鼠人躲在地洞里抱着脑袋不住发抖，吴穹忽然发觉身后的石像似乎动了动。
    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着自己的后背，匆忙回头，身后是一条通体黢黑的大蛇石像，它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盘绕着似乎要迎击自己的猎物，张开大口，露出不属于蛇类的狰狞獠牙。
    似乎之前的感觉都是幻觉。
    “离开……这里……”虚空中再次传来呼唤，这一次，沙哑的声线变得阴狠。
    吴穹冷笑一声，他转过头去注视着石像。
    “离开……”呼唤声转为了咆哮，那个虚空中的声音似乎不耐烦了。
    忽然间坚硬的大蛇石像转动着蛇头，朝着赤鳞大仙石像的身后转了过去。
    那个方向是地洞。
    紧接着，地洞里的鼠人开始撕心裂肺的尖叫，底下发出滑动和倾倒的声音，鼠人似乎碰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疯狂逃窜，而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紧追不舍。
    它不是在警告吴穹。
    从头到尾，这位无形闯入者都是在警告那只老鼠。
    让它赶紧滚出破庙。
    鼠人开始痛苦的尖叫起来，它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也许正在被吞服下肚，亡命的嘶吼声变得沉闷。
    终日躲藏，还是难逃盘中餐的命运。
    吴穹注视着三座石像。
    他忽然动作，手上的刀刃闪着生寒的光芒刺入了蛇雕像的身体里。
    沾满灰尘的石头流出了殷红的血。

 第一百三十一章 盘曲的影子

    三座大蛇雕像，黑色的是黑魇蛇将，白色的是白花蛇将，青色的是青灵蛇将。
    发生异变的石像是吴穹面前的黑魇蛇将的雕像，它微微的转过脑袋，怒目盯着地洞的方位，在吴穹的刀刃刺入雕像的瞬间，石像那扭曲后转的脑袋似乎扳正了回来，恢复原状。
    地洞里传来鼠人大声喘气的声音，他得救了。
    紧接着他蹑手蹑脚的从地洞里爬出来，浑身带着难闻的恶臭，从赤鳞大仙的石像后边绕出来，正好看见吴穹目视着黑魇蛇将的雕像，用手术刀紧窄的刀刃穿刺了进去，殷红的血液从石像的创口处涌流出来。
    吴穹能感知到，那钻进地洞里的东西也跟着出来了。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石像伤口处流淌的血液，此刻倒流了回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深入石像的刀刃开始自己松动，被一点一点的挤了出来，仿佛这石像变成了活物，伤口愈合的同时连着刺伤皮肉的兵刃一并挤出。
    门外灌进阴冷的风，风声尖锐，落叶飘舞，萧瑟之余似乎夹杂着愤怒咆哮的人声。
    石像的影子忽然晃动起来，拖长着朝吴穹压盖过来，伴随而来的是那种恶寒，顺着脚底蔓延，吴穹躲开石像的影子，忽然间，身后的门梁毫无征兆的脱落下来，哐当一声，正落在吴穹的脚边。
    随后影子已经缠上了他。
    原本从地洞里溜出来，准备从地面上逃生的鼠人一时之间愣住了，吴穹虽然间接的救了他一命，但是惹到了那看不见的恐怖存在，门口的路不通，他又只能哆嗦着朝地底下跑。
    忽然间，鼠人身后的墙面崩裂倒塌下来，直接压住了通往地洞的石板，他差点被压成肉泥。
    张皇大叫着想要顺着墙面破洞逃出去，忽然间鼠人看到了山林里藏着的数双幽绿色的眼睛。
    吴穹姿势怪异的悬在半空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缠绕着。
    地上的影子呈现的分明是一条大蛇紧紧的缠绕住他，正一点点收紧，如同捕食猎物的大蛇。
    吴穹手脚被缚，仍然露出冷笑，他面色紫涨的朝着地面上的影子轻声说道：“像你这种货色也配享有人间香火，真是不可思议。”
    门外的冷风似乎吹拂的更加猛烈，如同狂啸着回应吴穹一般，地面上的影子却越收越紧。
    吴穹的身体被缠得发出轻微的怪响，即便如此，手术刀依然一点点的从吴穹的指尖滑落。
    那看不见的东西只是障眼而已，它依旧有实体，它是条体型硕大的蛇，而且在体型速度和力量上远超一般的大蛇，甚至会一些邪术。
    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他只能通过完全的贴近对方，才有可能找到对方的七寸。
    万幸的是，还能看见对方的影子，它的尺寸和形态在吴穹眼前暴露无遗。
    在极度的痛苦之中，他仍然保持着冷静，此刻不出手，等会身体承受不住可能会出现视线模糊，气力不济，到时候真可能死定了。
    计划很简单，割裂皮肉，刺穿七寸。
    不管对方是什么怪物，终究也只是一条爬虫。
    只是在吴穹正打算翻转刀刃，发动手术刀的“切断”效果的时候，大蛇却松开了它的束缚。
    手术刀缩回了袖口，吴穹咳嗽着倒地，他一边捂着胸口，甩着酸麻的手臂，一边抬眼盯着黑魇蛇将的雕像，后者一动不动，仿佛也在眼神冰冷的注视他。
    竟然放过了自己。
    吴穹觉得这怪物有点意思，也许是因为自己最后的话刺痛了对方，也许这黑魇大蛇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死自己，一股阴冷的劲风迎面吹来，恶寒之感再次涌现，它离开了。
    门外的冷风停止，突兀的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当真是来去匆匆。吴穹盯着空无一人，只剩杂草摇曳的庙门，露出冷笑。
    忽然间，他又听到了鼠人的哀嚎惨叫声。
    “救……救命啊！”
    鼠人从门后逃窜出去，结果发现了藏在林子里的幽绿眼睛。
    这里是没有野狼的，正在他犹豫不决，进退两难的时候，藏在林子里的怪物已经冲了出来。
    镇上的孩子？
    那些藏在林子后边的孩子们穿着整洁的衣服，干干净净，却如同狼孩一般露出狰狞的眼神，朝着鼠人这脏污的小怪物扑了过来。
    鼠人有些吃惊，他竟然愣住忘了逃跑，结果这四五个孩子直接咬住了鼠人的脖子和手臂，他疼的哇哇大叫，疯狂的呼救。
    他们想……吃了我……
    鼠人在刺痛至极的情况下睁开眼睛，却见牙都没长齐的小孩竟然已经穿过他的衣服，皮毛和污垢咬到了肉里，鲜血淋漓。
    吴穹闻声而来，穿过墙洞，却发现了发狂的孩子在撕咬怪物，也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还没等吴穹上前叫喊，那些孩子忽然松开了牙口，缩着脖子翻滚到了草丛里，随后躲进了林子里边，行动迅速的不像是尚未发育完全的小毛孩，更像是某种行动迅捷的野兽，一下子就消失了。
    “啊呀！”鼠人一下子跌坐在地，脖子上和手臂上不停的渗着血，他瞪大眼睛，急促的喘息着，和受了极大惊吓的普通人没什么分别，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吴穹微微皱着眉头。
    他走到鼠人旁边，忽然发现地面上有什么东西。
    鼠人被突然走过来的吴穹再次下了一跳，不过吴穹没有理会他的状态，直接弯腰将地面上的东西捡拾了起来。
    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肤，看起来像是人的皮肤，可是有些微微发硬。
    “我又救了你一命。”吴穹蹲下身子看着鼠人，后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吴穹将手里发硬的一小块皮肤随手扔开。
    “你运气真好……躲了两百多年，今天才在这里被发现。”
    “他们从来都不会过来的……”鼠人打着哆嗦，百思不得其解，“这里是人类立的庙，他们从不过来的……”
    “不过你的运气也不好……”吴穹冷笑一声，“那怪物因为别的目的上山来，却发现了你躲在里头，吃掉你是顺带的事。”
    鼠人不解的看着吴穹，他不理解吴穹所说的别的目的。
    他以为后者就是为了吃掉自己上山的。
    “用你的小脑瓜想一想，如果对方想要吃掉你……哪还会留你两百年。”吴穹皱着眉头。
    一开始黑魇大蛇只是在说离开……离开……明显就是在赶人。
    可这老鼠实在是太胆小，吓得不敢动，于是后者才做了吞吃这蠢老鼠的打算。
    鼠人恍恍惚惚好像也明白了什么：“那……它是上来干嘛的？”
    “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吴穹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鼠人。
    “咱们还是扯回正题。”他盯着鼠人露出诡谲的笑容，“我救了你。”
    “你打算……用什么报答我？”
    “……”
    月色朦胧，时间已然到了后半夜。
    吴穹的身后跟着包裹的严严实实，浑身湿漉漉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鼠人没名字，吴穹给它起了个名字“无牙”。
    鼠如其名，要把它带下山不容易，吴穹让它洗去了一声恶臭，跟在身后活像上岸的水鬼。
    鼠人无牙唯一的报答方式就是“以身相许”。
    吴穹打算连夜从小镇赶往老桃湖，他想亲自进入未完成的老桃湖度假山庄里探知危险的真相。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他从山下朝主路迈进的时候，少女岳一倩从主路上窜了出来，一脸焦急的看着吴穹。
    “还好你刚下山！”她好像是一路急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吴穹。
    吴穹默默的注视这对方，直到剧烈运动过后的一口气理顺了，岳一倩咳嗽着说道：“我妹妹回来了。她的烧自己退了。”
    吴穹点点头，可这与他无关：“你该好好回去照顾你妹妹……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
    “我妹妹她醒来之后……有点奇怪……。”
    “她原本是很活泼的孩子，可是回家之后什么话都不说，太沉默了……而且我总感觉……总感觉她身上凉凉的，当我要伸手摸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都会躲开，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又能帮你什么呢？”吴穹摇摇头，“我又不是驱邪的神棍。”
    “你妹妹不止是中邪或生病这么简单。”
    “我现在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办，耽搁不得，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联络……”吴穹在自己的手机上敲打出自己的号码，递了过去让岳一倩记下。
    少女无奈的看着吴穹。
    “你不能将希望寄托到其他人身上，我不是你妹妹的救星，你才是……”吴穹拍打着她的肩膀，“我会尽可能的帮你……”
    少女抬头看着吴穹，醒悟过来的她眼神坚定的点点头。
    吴穹微微一笑，他拉着鼠人无牙转身离去。
    “你……你是骗那个女孩子的吧。”无牙的脸被布蒙着，声音很沉闷。
    “对方将救命的希望寄托到你身上，你却甩手给了个不知真假的号码。”
    吴穹微微一笑。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
    他承认了，斜乜了“老鼠精”一眼，两百年的怪物即便是离群索居，还是有点眼力的。
    “我也不是救世主。”
    “不过我没骗她，接下来我要找的东西，和她妹妹的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得病的小孩……”无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想起了那些差点咬断自己脖子和手臂的小孩，他们眼睛里冒着幽幽的绿光，如同食人野兽。
    那些小孩明显就是跟着黑魇蛇怪一起进的小庙。
    神智错乱，不知道是得了疯病还是被控制了。
    吴穹朝着无牙冷笑一声。
    这个笑让无牙感觉不寒而栗。
    “你去找他们……为什么要带上我？”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难道他是打算拿自己当诱饵，将藏在深山里的蛇怪引出来。
    吴穹一眼就看穿了老鼠的心思。轻声笑道：“放心……我不是让你去送死。”
    “你既然能闻着蛇怪的味道躲开他们……”
    “自然也能闻着蛇怪的味道找到他们。”
    吴穹低声说道：“面对蛇怪们，我和盲人没有区别。”
    “去哪找像你这样的导盲犬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幽暗洞穴

    “难道你想……找到黑魇大蛇，然后杀死它？”
    眼前的男人有着不同常人的疯狂，无牙察觉到了，即便双方在力量上差距悬殊，面对蛇洞里的怪物，他未尝没有与之决死一战的打算。
    “我没有找死的习惯。”吴穹瞥了无牙一眼。
    小庙的简短的“会面”，对方虽然表面凶狠残忍，将吴穹逼迫到生死边缘，最终却也没有下死手，只是警告了一番，可见对方并没有起杀心。
    不过也仅限于当时当地的特殊条件，也许她是顾忌着什么所以才没将自己活活勒死。
    没有找死的习惯……无牙叹息了一声，这吴穹的脾气十分的古怪难测，他的话也不能尽信。
    两人沿着山谷找到了老桃湖，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走到老桃湖度假山庄的招牌前。
    吴穹朝着对岸眺望，远远的瞧见了向冰他们的露营地，此时篝火已经熄灭，营地里似乎还有人在巡逻。
    “这帮人真是不知死活。”无牙也远远的瞧见了这一切，“连镇子上的人都不敢随便到这边来过夜，他们竟然过来露营。”
    湖面荡漾涟漪，微风吹开薄雾，映出吴穹冰冷的脸。
    “即便是镇上的人，也不知道这里真正的危险之处在哪。”吴穹转头看向度假山庄的招牌，里面全是建了一半的房子，空气中荡漾着酸腐的味道，石板路倒是完全铺好了，黑洞洞的木屋子没有安门窗，里边空空荡荡，似乎躲藏着什么。
    “据说空屋子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建了一半的空屋子怎么说？”吴穹带着调侃的意味朝无牙问道。
    “这里本来就有脏东西……”无牙的回答让吴穹忍耐不住笑意。
    “你是说像你这样的脏东西吗？”
    无牙冷笑一声：“镇子里的人把他们当成驱灭鼠害的神仙来拜，可实际上呢，它们却是身怀邪术的怪物。”
    “那他们是从哪来的？”
    无牙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在他的描述中，藏在深山里的这些蛇怪，不像是老故事里那些修行百年千载的妖怪，隐没踪迹，而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怪物，始终在图谋着什么。
    两人走到了度假山庄的最深处，也是唯一完成了建设的位置，五栋白色的双层小洋楼连接在一起，原本是充当豪华住宿客房的建筑，此刻雪白的砖墙上却染就了一层死灰色。
    无牙忽然一动不动，他注视着房屋背后雾气朦胧的林子，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那股味道……就在前面……”
    吴穹的视线也跟着扫视过去，原本的黑暗就难以视物，白茫茫的雾气更是完全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抬了抬手朝无牙示意：“我看不清，你继续带路。”
    无牙吞咽着口水：“我能察觉到他们……他们迟早也能察觉到我……”
    吴穹点点头，却用冷酷的语气命令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让你继续带路。”
    “证明我救下你性命的意义与价值。”
    吴穹轻轻的拍打着无牙的肩膀，冰冷月色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无牙打了个哆嗦。
    他忽然发现自己没得选择，力量和速度都不占优势，这个人类能轻而易举的掐死自己或者用他手里奇怪的小刀将自己的喉咙划开。
    无牙只能咬着牙继续前进。
    吴穹用不紧不慢的速度跟着，始终和无牙只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两人很快就步入了林子里，被雾气完全吞噬，吴穹抓住了无牙的肩膀，在这里他和瞎子没什么区别，他需要依靠这只老鼠，如果对方此时选择掉头逃窜，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越往前走，无牙的脚步越慢，身体抖得厉害。
    忽然间，他停住了，吴穹微微皱起眉头。
    无牙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回头说道：“前面……有东西……”
    他话音刚落，一个模糊的白影子从雾气里出来，渐渐的显现出轮廓。
    那是一个穿着施工马甲带着安全帽的男人，吴穹的眉头越来越紧，无牙也吓了一跳。
    那个男人像是丢失了魂魄，朝着两人走近，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身体沾染了雾气湿透了，眼眶发红眼圈发黑，似乎极其困倦，可他却睁着眼，一眨也不眨。
    吴穹迅速的反应过来。
    这就是那个失踪的施工队成员。
    此刻，他竟然出现在雾气之中，以如同行尸走肉的姿态，面对吴穹和无牙这两个陌生人的到来，无动于衷，如同瞎子一般恍然无视的穿行而过。
    无牙哆嗦着一动不动，他不敢看身后缓缓离去的人，只是朝着吴穹轻声说道。
    “他们就在前面……”或者说，与蛇怪们有关的危险味道，就在那个人刚刚出现的位置。
    吴穹思忖着，他原本打算追逐擦身而过的失踪者，最后还是放弃，顺着无牙指示的方位，拉着蒙住脸面的鼠人朝前方飞奔而去，完全无视后者的反抗和挣扎。
    雾气散去，眼前的一幕怪异至极。
    无牙指示的方位，并非硕大的蛇洞，与之相反，却是一个被红土堆起来的土包。
    有人掩盖了洞穴，甚至在这里垒出了一个巨大的坟墓，土包周围插满了木牌，像是巨大坟茔周围的木质牌位。
    那些危险的味道，从这个巨大并且怪异的坟墓中散发出来，雾气迷离了吴穹的眼，擦拭着木牌上沾染的泥土，牌面上什么都没有写，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吴穹转头看着无牙。
    后者眼睛里的莫名感也遮盖不住：“我也不知道……”
    “看起来好像是那些施工队的人，把……蛇洞堵塞了，所以他们得罪了里头的蛇怪，遭了报应。”
    吴穹却冷然一笑，这土堆也许能掩盖活人，可对于穿行在洞穴里的怪物而言，它只要轻轻探头，便能将这土包钻开，只是将这蛇洞掩埋堵塞，会遭来诅咒和死亡么？显然说不通。
    那些怪物，并非毫无理智的凶兽。相反，吴穹察觉到，蛇怪们恐怕有能媲美人类的灵智。
    “若是有人用石头挡了你的路，将石头推开，或者跳过去都是可以选择的解决办法，你会想着要将挡路的人全部杀死么？”
    “那……按照镇上人的说法，肯定是和堪舆有关，定然是这屋子坏了蛇怪们的风水。”
    讲到最后，连无牙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完全解释不通。
    “你不是会钻洞么？”吴穹忽然一脸怪笑的看着无牙。
    “钻进去……”他盯着无牙，用半胁迫半调侃的语气说道，“这是你唯一能逃脱的机会。”
    无牙瞪大眼睛，因为吴穹已经捏着他的肩膀，将手中的刀刃明晃晃的亮了出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没得选择，只要他稍有犹豫，刀刃便会划开他毛茸茸的喉咙。
    老鼠即便变化成了半人半鼠的怪物，打洞仍然是烙印在他们血液里的天赋，或者说，他们天生就是做贼的，红泥垒砌的坟墓根本没法阻挡无牙这只大老鼠。
    吴穹当然知道后者不敢逃窜，无牙即便是钻进去了，也没胆子深入。
    果然，在轻松掏出了一个入口之后，无牙浑身虚弱的爬上来，苦苦求饶，吴穹只是冲着他冷笑一声，然后一边打开微光手电筒，一边又拉着无牙跳了下去。
    无牙捂着眼睛大声尖叫，手电筒淡绿色的光亮洞穿了深邃的通道，消失在地底下的黑暗中。
    这里处处都透着冰冷阴暗，脚下的泥土因为浸透了湿气而黏糊糊的。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巨大蛇窟。
    不过蛇一般都待在温暖潮湿的地方，而这里阴冷的有些异常。
    顺着无牙的指示，吴穹朝着洞穴深处步步前进，那种笼罩身体的阴冷也变得越发粘稠起来，恍惚间吴穹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团致密的粘液之中。
    阴冷和沉重感拖拽着他的身体。
    “那里……是洞穴的尽头……”无牙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指了指黑暗的尽头。
    光线照射过去。
    阴冷地面上满是碎裂带泥的蛋壳，这里是曾经的蛇窝。
    无牙哆嗦着，警惕的张望着自己的周身，他生怕藏在暗处的蛇怪从某个区域突然出现，显露真身，然后将自己和吴穹一口吞下。
    这里自然是蛇怪气息最浓重的地方，它们肯定藏在某个角落暗中窥视。无牙一颗心已经是七上八下无处落。
    吴穹扫视着周围，并没有发现过多的异常之处，这里安静的可怕，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稠密的寂静压迫着他的感官，在这片空间站久了，连呼吸都很困难。
    吴穹皱了皱眉头，他有些失望。
    正要招呼着无牙转身离去。
    忽然间，他发现身后有一双眼睛。
    有人暗中窥视自己，竟然没有被自己发现。
    吴穹面沉如水，身形却极其迅捷的追逐了过去，手电筒的光亮晃动着，跟踪之人非但不是什么怪物，身手还极为笨拙。
    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那个失踪的人，此刻茫然的看着吴穹，被手电筒的灯光映照的睁不开眼。
    如同看见了吃人的恶兽，瘫倒在地，绝望的嚎叫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失踪者

    “我有这么可怕么？”吴穹朝着被吓坏的人靠近，他蹲下来，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后者不停的缩着身子，拼命往后靠。
    无牙干笑两声，不敢多说话。
    施工马甲上全是泥，头盔也歪歪扭扭，看起来，对方似乎多日未合眼。
    “为什么跟着我？”吴穹面带戏谑的看着他，对方红着眼，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混沌和茫然。
    失踪的工人哆嗦着摇头，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看起来，他不仅仅是害怕吴穹这么简单。
    “他已经神智不清了。”无牙在远处用尖锐的声音解释道。
    吴穹自然已经知道失踪的工人神智迷乱，可是再疯狂的人，基本的记忆力并没有丧失，只是他们脑子里已经如一锅沸粥般的混乱，难以构成有逻辑的回答。
    吴穹戳了戳身后黑暗空旷的空间，将手电筒的光亮照射了过去，满地碎裂的蛋壳在幽暗空间呈现。
    “你恐惧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吴穹将脑袋转过去，认真的看着对方。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盯着手电筒照亮的区域，脑子里回溯着自己的遭遇，微微颤抖的指了指满地碎裂的蛋壳：“蛇……好多蛇……好大的蛇……”
    很显然，施工队的人当时摸到了这个蛇洞。
    无牙也缓缓靠近，对周围大蛇的气息分外敏感，他再次环顾了四周。
    “你们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老孙……发现了大洞……还有洞口的蛇……他说蛇胆值钱，蛇肉大补……所以招呼我们进来……”
    失踪工人无神的眼睛里焕发了些许光亮：“我们十几个人一起钻了进来……然后在这里看到了……好多的蛇……有一条……跟蟒蛇差不多大的白蛇……老孙亲自把它弄死了……我们抓了好多蛇，弄了好多蛇蛋……”
    “蛇肉足足吃了三天三夜……”他似乎在回味着美味的蛇肉。
    “白蛇……”老鼠无牙吃了一惊，“他们该不会把白花蛇将给弄死了吧……不……不可能……那三条蛇都会邪术，别说十几个人弄不死它，就是拿枪炮之类的热武器过来，也未必能杀的了白花蛇将这只大蛇怪。”
    “然后呢……”
    “然后。”他吞咽着口水，脸上的惊恐再一次浮现，“然后吃了蛇肉的人都生病了……”
    他抓着自己的脸，泪水因为恐惧而涌动：“他们上吐下泻，然后开始发高烧，他们先回去了，一开始我们以为蛇肉没处理干净，他们食物中毒了。直到老孙被砸死，我们才发觉不对劲。”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朝吴穹诉说着某个重大的秘密：“我们……把修炼成精的蛇给得罪了！”
    “这里面都是！妖怪！”他低沉的声音高亢起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精神，重新进入到了错乱的状态，“不止是这个洞！漫山遍野！”
    “呜呜呜……”他噗通一声跪倒，刚刚还大呼小叫，此刻又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缩着脖子朝黑暗的虚空哭嚎道：“我是无心的……他们叫我进洞我才进洞，他们叫我吃你们的肉我才吃你们的肉……我是身不由己……别带走我！别带走我呀！”
    然后他开始砰砰的磕头，额头碰撞红泥发出闷响，吴穹一把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提溜了起来。
    “这人已经疯了……失心疯……”无牙看了吴穹一眼。
    “他们……他们……”即便是被吴穹抓在手里，发疯的人也没停止说话，他收敛了眼泪，睁大眼睛看着吴穹，“他们后来吐出来的东西我看见了……”
    “全是……虫子！像这样！”他的手开始摆出扭动的姿势，“爬呀爬……爬呀爬……钻进地里，或者钻进鼻孔里……”
    吴穹皱着眉头，无牙听到他的话，也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
    失踪工人开始拼命的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以一种异常的节律抖动着，吴穹将他扔开，后者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打着寒颤，咳嗽的程度越发激烈。
    “呕……呃……”他的嘴里呕吐出透明的粘液，吴穹下意识的让开一个身位。
    手电筒的光亮照射到透明的呕吐物上，里面翻涌着一条条肉色的蠕虫，活生生的扭动着细长的身躯，恶心至极。
    “诅咒！”无牙见到眼前的情状第一时间尖叫出声，“当年……”
    “狗屁的诅咒。”吴穹冷笑一声。
    “寄生虫……”
    烹煮蛇肉蛙肉之类的野味不当，很容易感染寄生虫，吴穹曾亲眼见过蛇皮里翻涌的裂头蚴，不过眼前呕吐物里自带的肉色蠕虫，无论是数量还是体型都已经超出了一般寄生虫的范畴，看起来更像是蛔虫。
    失踪的人在呕吐之后就跟着晕眩了过去，吴穹拿手电筒朝四周扫了扫，寂静仍然是这块残破的黑暗宫殿的主旋律，他摇头朝着无牙说道：“你把他背出去。”
    无牙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失踪工人背了出去，无牙因为体力透支直接累倒在地，眼睛还没合上，吴穹又直接把他提溜了起来，悬在半空，无牙像是让老鹰叼着的小鸡，干脆不动弹了。
    但是吴穹没让他闲着，刚喘口气，吴穹又让无牙把刨出来的洞想办法填上。
    “我很好奇，当年的‘诅咒’怎么没把你也带走？”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状态让无牙很难受，他无奈的看着吴穹：“我一开始也是上吐下泻，可后来就好了……”
    看起来像是无牙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和免疫力硬生生耗死了体内的寄生虫。
    吴穹嘴角扬起笑意。
    那些施工队的人因为吃蛇肉感染了寄生虫这可以理解。
    但是当年的老鼠们，明明只有被吃的份，怎么也感染了寄生虫？
    无牙伸长脚尖，终于踩到了地面，吴穹将他放了下来。
    “你说是寄生虫，我觉得就是诅咒。”无牙认真的说道，大有要发泄一番，刻意反驳的样子，只是他又不敢在吴穹面前摆出姿态。
    吴穹没有说话，也许两者都是正确答案。
    忽然间，四周的冷风开始剧烈的吹拂起来，雾气在两人跟前迅速的聚拢又散开，躺倒在地上的失踪工人忽然睁开眼睛，他微微呻//吟了一声，吴穹和无牙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失踪工人咳嗽着坐起身，他抬头看向吴穹，之前在洞中遭遇时的那种茫然混沌的眼神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你们……”他捏了捏自己的脑门，“不好意思……我头有点痛，刚刚发生了什么？”
    忘记了之前的事么？
    很多人因为过度的刺激，会陷入癫狂和正常交织的状态。
    而失踪工人的癫狂原因可能更为复杂，也许寄生虫已经入脑了，他控制不了自己。
    无牙刚要开口，吴穹忽然开口说道：“我们是来找你的。”
    会意的无牙赶紧闭嘴。
    吴穹的打扮还算正常，可矮小的无牙看起来像是个怪模怪样的粽子。
    “你失踪太久了，外面的人很担心。”吴穹没有申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用模棱两可的话说道。
    “我不出去。”失踪工人摇了摇头。
    吴穹撇了撇嘴。
    正常状态下的失踪工人不愿意离开此地。
    答案显而易见。
    “我……我需要在这里忏悔……”失踪工人有些紧张的看向吴穹和无牙。
    那个“大坟墓”和坟墓周围的牌位很显然就是他的工程，粗糙，费时费力，他花了许多时间才完成这些，向自己的食物忏悔。
    吴穹觉得有些好笑。
    “你快要死了。”吴穹指了指他。
    按照无牙的说法，被“诅咒”的人，死亡只是迟早的事。
    失踪工人还是摇了摇头。
    “那至少让我们将你还活着的消息带出去。”
    他终于点了点头。
    失踪工人带着吴穹进到了度假山庄唯一完工的屋子里，迎面一阵酸臭味，地上也黏黏糊糊。红木桌上摆放着干馒头和水杯，吴穹没有见到可以落坐的位置。
    “我只有一个请求。”失踪工人突然认真的朝吴穹说道，“告诉田老板……不要再打这片地方的主意了。”
    “当时我正在操作吊车，忽然间感觉吊车里边的温度下降，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钻了进来，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我正躺在山后边的蛇洞里，就是我……”他试图指示蛇洞的方位。
    吴穹点了点头：“在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我们已经找到了那里。”
    当然，吴穹省略了进入的细节，毕竟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辛辛苦苦堆起来的坟墓让自己给钻了个洞。
    “我们之前，进到蛇洞里，杀死了一条大白蛇和许多小蛇，最后还把蛇蛋全部拿走了。”失踪工人露出懊丧的表情，“那个黑影子说……我们都要因此付出代价。”
    “我……”他似乎再次控制不住情绪，吴穹冷眼盯着他。
    “我很后悔……也很害怕……”
    “每晚我闭上眼睛，那些小蛇大蛇就变成了人影子，在我脑海里晃荡，我实在受不了了。”
    “所以从林子里逃出来之后，我没回去，而是躲起来……我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吴穹点点头，他露出理解的表情：“你们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
    忽然间，无牙碰了碰吴穹：“大哥……你觉没觉得房子里越来越冷了？”
    吴穹没理他。
    “那个黑影子只是给你放了一句狠话就放你出来了？”吴穹饶有兴味的看着对方，“它肯定是那个洞的主人，对吧？如果我是她，我会把你也扔到锅里煮成肉汤。”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玩笑十分幽默，吴穹轻声笑了起来，身后的无牙只觉得异常毛骨悚然。
    失踪工人盯着他。
    “开什么玩笑？”吴穹语调平缓，“为了给食物忏悔，还堆坟墓，立牌位……都快死了还要坚持忏悔。”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失踪工人的眼睛里跳动着微弱的光：“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该……架一口大锅，把你的家人和孩子扔进去，然后再将自己的肉一片片的割下，喂给山里的群蛇。”
    失踪工人忽然笑了起来，吴穹也跟着笑了起来。
    “讲真……为了对付我，你没必要这么麻烦。”吴穹收敛了笑意。
    无牙一脸懵懂的看着对话的两人。
    “人类太狡猾太危险了……我得有所准备……”失踪工人的脸忽然拖长，他的眼睛里开始闪烁出明黄色的异芒，整个人的身躯被拉高。
    窗外传来蛇类在墙角滑行的声音。
    它们从身后探出头来，吐出殷红的信子，缓缓的包围过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与蛇

    “你就是洞里的那条白蛇。”吴穹注视着眼前半人半鬼的怪物，“他们将你扒皮拆骨，还将你的子子孙孙也吃掉了。”
    怪物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的脖子不自觉的伸长，脑袋一点点延伸出来，他嘿嘿的冷笑着，冰冷笑声里又夹杂着苦涩和一言难尽的悲愤：“尸骨无存！子孙尽灭！”
    这附身在失踪工人身上的怪物，也是追杀向冰的白衣怪人。
    “我在这山上生活了数百年，从未伤过人类一根毫毛，为何最后却落得尸骨无存，子孙尽灭的下场？你同我讲讲？”他的声音越发低沉，怒意却越发汹涌。
    身后的无牙已经吓得瘫软的贴紧了墙壁，吴穹却无动于衷。
    “你知道这没有答案……”吴穹掏出了手术刀，森寒的光亮照彻人眼。
    他也并非真的想要答案，他只是想发泄内心的沉郁和愤怒，才质问。
    人是万物灵长，立于食物链顶端，飞禽走兽无不可食，从未听说过以食获罪，因吃生恶，对于人本身而言，只有吃一种东西时是有罪的。
    那就是——吃人。
    窗沿的蛇钻了进来，吓得无牙朝吴穹的后背靠了过去，老鼠和蛇是天敌，此刻看到群蛇张口发出嘶嘶的声音，盘旋着朝他滑动过来，自然吓得他肝胆俱裂。
    瘦长的白衣怪人也朝着吴穹扑了过来，怪物行动迅捷，试图用双臂绞住吴穹，他张开血盆大口，打算直接一口咬下吴穹的脑袋。
    只是白衣怪人没想到吴穹的反应迅猛的有点不像人，一个矮身躲过了合抱和怪物的夺命血口，手术刀寒芒闪动。
    一声惨叫。
    双腿被发动切断的手术刀齐齐斩断，黑血混杂着肉色的寄生虫喷涌而出，怪物翻身倒地，吴穹顺势抢身而上一把踩住了对方的胸口。
    “啊啊啊啊……”随着怪人不断的哀嚎抖动，双腿切面的黑血不停的泉涌而出。
    “救命啊！”无牙直接被窗口钻进来的蛇咬住了手臂和大腿，不停的挣扎呼叫。
    他已经被蛇包裹了。
    不过吴穹觉得无牙这厮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他踩踏着失去了双腿的怪物，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嚎叫声一点点衰微下来，最后只能因为刺痛不断的发抖。
    吴穹俯下身子，在自己的袖口上蹭了蹭刀刃的血迹，然后面带微笑的将刀刃在怪物的长脖子上来回拨拉。
    “好了……没力气挣扎就请歇会。”吴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你能省去我大半的功夫。”吴穹掏了掏耳朵，无牙的惨叫声让他有点烦躁了，“请先让你的小弟离开此地。”
    白衣怪人瞪大眼睛看着吴穹，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类。
    仿佛踩着自己胸膛的，才是一条冷血的蛇，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咬住无牙的蛇口微微松开，无牙大声痛呼起来，伤口不住涌流鲜血，他睁开眼睛，缠绕着他的蛇群迅速的钻回了原来的位置，他用尽了气力，扶着墙根，艰难的站起身来，不断抖动的身躯时刻显露着他此时的恐惧。
    “带我去见蛇洞真正的主人。”吴穹直接了当的说道。
    无牙说度假山庄后边的蛇洞有大蛇怪的气息，蛇洞里必然也住着三位蛇将的其中之一。
    这白蛇，很有可能是洞中蛇将的配偶。
    脚底下的怪物忽然激烈的狂笑起来。
    “不必费心思了……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打算将我们赶尽杀绝。”
    “你比那个神棍要强，那个神棍进来当天就被我吓疯了，你竟然还有本事将我捏在手里！”
    “可我不会让你找到她的……”怪物得意的狂笑着，“你要杀死我？动手啊！”
    “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
    既然死过一次，就该珍视生命。
    不过吴穹尊重每个一心求死的愿望，刀刃直接朝着断腿怪物的眼睛刺穿过去。
    他附着人身，魂魄不能很快的逃出来，如果吴穹在他反应过来前杀掉他，那么他就只能跟着肉身一起消亡，不会有残魂再跑出来作祟，毕竟白衣怪人只是一缕妖魂，又不是像明小婉那样的怨灵。
    就在刀刃即将洞穿眼窝的时刻，房间，或者说地面忽然晃动起来。
    无牙惊呼出声。
    “他们来了！”
    无牙闻到了那让他惊觉恐惧的气息，那味道在一点点蔓延，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和巨响缓缓靠近，半晌过后，吴穹明显听到了什么东西正摩擦着墙壁和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动。
    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从附近爬行过来，吴穹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外，一团幽绿色直接遮盖了窗户的位置，一只硕大的蛇眼恍惚睁开，透过窗户死死的盯着吴穹。
    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蛇头，从巨蛇的身体里发出沉闷而诡异的呼吸声。
    吴穹有种感觉，这怪蛇他似曾相识。
    是这眼睛让他有所记忆，他忽然回想起出租车上的一幕。
    “是你？”吴穹眯缝着眼睛。
    蛇怪曾如魅影一般出现在吴穹身侧，它出现的目的似乎是为了警告，只是吴穹无视了这警告。
    吴穹冷笑出声，他脚底下的怪物也有些不自然的挣扎起来。
    “请你放过他。”低沉而响亮的声音从蛇头身上传出，它目光灼灼的盯着吴穹。
    不管是出于任务的角度，还是处于向冰的人身安全的角度，断然没有放过这怪物的道理，吴穹只是冷笑，不回话。
    “这时你又假惺惺的来救我？谁让你来……”吴穹脚底下的怪物倒是不安分了，不过吴穹比较讨厌有人插嘴，直接俯下身子将后者的舌头割下来。
    “住手！”
    黑血在白衣怪人的嘴里如泉涌一般，窗外的怪蛇没想到吴穹如此的狠厉，一言不合就割断了怪物的舌头。
    “我讨厌不礼貌的打扰。”吴穹扔开舌头，向眼前的巨蛇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巨蛇沉默半晌，主动权在对方手里，他无可奈何。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营地那边的人。”巨蛇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可以交换条件，你放过他，我能保证营地所有人的安全。”
    “如果你杀了他……”巨蛇似乎还想做出什么威胁，只是到最后他也没有威胁出口，“嗯……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过他。他想要吃掉营地里那个聚阴体质的小女孩只是因为想要重塑身体罢了。”
    吴穹一脚踩紧粗重喘息着的白衣怪人。
    “成交……”
    硕大的蛇头微微点了点，巨蛇的出现在吴穹的计划之外，此刻对付巨蛇，他没有致胜的把握，同样，他也没有与之为敌的必要，而白衣怪人本身已经无关痛痒。
    “希望你遵守诺言。”巨蛇缓缓的离开了。
    等到无牙确认巨蛇的气息消失，吴穹才一脚将白衣怪人一脚踢开。
    在血泊中翻滚的怪人狠厉的看了吴穹一眼，随后失踪工人的身体一阵扭曲，面色狰狞，手脚不自觉的抽搐，过了半响怪人才艰难的从失踪工人残破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向着夜色飘荡离去了。
    吴穹却朝着怪人妖魂离去的方位露出微笑，他随时欢迎对方过来报仇。
    “现在……咱们该去哪？”无牙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
    “找个地方睡觉，然后等麻烦上门。”吴穹面色平静的回答道。
    两人在林间穿行，没有走多久，吴穹的手机忽然响动起来，显示来电是一个陌生人的号码。
    “好吧……麻烦已经上门了。”
    “喂……”电话那头是岳一倩小心翼翼的声音，她带着哭腔，明显遭遇了不好的事。
    “我在。”吴穹的语气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我……我妹妹……她……”岳一倩似乎很害怕，“我现在在……啊！救我……”
    她尖叫一声，通讯戛然而止。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前。
    岳一倩轻轻推开了妹妹的房门，母亲端坐在妹妹身边，默默的守护着入睡的妹妹。
    眼见少女进门，母亲轻声的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她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看着妹妹酣睡的安静小脸，回想起吴穹之前和她说过的话，一定要保护好妹妹的信念霎时间就燃烧起来，她轻声劝慰着母亲，让她先回房休息，自己来陪着妹妹。
    母亲摸着岳一倩的后脑勺，摇了摇头。
    “你明天还要上课……赶紧去睡吧。”她在岳一倩的耳畔轻声说道。
    少女却死活不愿意离开，她害怕那个鬼魅般的黑衣女人再次出现，又用那恶心的舌头舔舐妹妹的脸蛋。
    她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示意让母亲别担心。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床边，这静谧和温馨的画面只不过持续了片刻。
    忽然间，妹妹的身体抽搐起来。
    妹妹就这么闭着眼睛，如同打寒战一般的不停抽搐着，母亲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快！快去叫你爸爸！”母亲让岳一倩赶紧出去叫父亲过来。
    惊慌失措的岳一倩转头出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道黑影子。
    黑衣女人又出现了。
    她就这么站在门口，眼神阴郁的盯着岳一倩，如同徘徊人间不肯离去的冤魂厉鬼，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床上不停抽搐着的妹妹。
    “小倩！你怎么了？站在门口发什么楞！”母亲着急了，她见到女儿面露恐慌，如同失魂一般的站着，无奈叹息一声，自己焦急的站起身，“我去叫你爸爸！”
    她推开愣住的岳一倩，匆忙出门去了。
    妈妈的身体穿过了那个黑衣女人，寒气四散开。
    黑衣女人盯着妹妹露出诡异的微笑。
    “不许过来！”岳一倩张开双臂，退到妹妹身前，试图阻挡黑衣女人。
    忽然间，身后的妹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黑衣女人穿身而过，岳一倩只觉得透体生寒，她打了个哆嗦，意识有些涣散，黑衣女人就已经映在了窗外的玻璃上，那双闪烁着异色的眸子盯着床上的妹妹。
    岳一倩低着头，妹妹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异色，岳一倩惊诧的望着妹妹，后者用极其陌生的表情斜乜了她一眼。
    “嘶嘶嘶”妹妹像蛇一般吐出了舌头，发出嘶嘶的怪声，然后她外扭着脑袋，在床上蠕动着。
    “妹妹！”岳一倩发觉不对，想要抱住自己的妹妹，为时已晚。
    妹妹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异常的顺滑，更要命的是，她透着月光瞧见妹妹的手臂上似乎泛起一层硬壳。
    她在蜕皮。
    妹妹从岳一倩的手中滑过，直接朝着窗户位置冲撞了过去。
    玻璃碎裂，岳一倩飞扑着想要抓住妹妹，又慢了一步。
    瘦小的女孩如同新生的蛇一般钻进了房屋地下的草丛里，倏忽一下便消失不见。
    “妹妹！”岳一倩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茫茫夜色她什么都瞧不见。
    擦拭着脸颊上的眼泪，父母错愕的上楼，发现了破碎的窗户和空空如也的床铺，岳一倩与父母对视一眼，颤声道，“妹妹不见了。”
    她无法解释黑衣女人，更无法说明妹妹的异状。
    岳一倩捏紧拳头。
    “我一定要找到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消失的孩子

    岳一倩的父母出门的时候，脸色很差。
    他们自然不可能让岳一倩担起寻人的重任，天色已晚，实在不适合出门，可岳一倩按捺不住。
    黑衣女人的出现让她如坐针毡，此时此刻，她不仅担心妹妹，也担心父母的安危。
    那东西……根本不是人，她把妹妹的魂勾走了。岳一倩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发抖，她只能强行压抑恐惧，捏着手电筒推开家门，月光幽寂，夜色凄冷，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寻找自己的妹妹。
    少女拼命回忆着妹妹跳窗之后行径的路线，努力的思考着妹妹可能前往的方向。
    她能去哪？朝着月色茫然四顾，远处街道的岔路口出现在眼前。
    平复着呼吸，她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迅速的钻入了岔路口，消失不见了。
    那是人的身影。
    只是那个身影矮小瘦弱，匍匐在地面，如同无骨的生物，迅速的滑行进了岔路的草丛，若不是岳一倩及时捕捉到了这一幕，她可能发现不了对方的踪迹。
    那是不是妹妹？看起来很像。她忽然想到，生病的孩子，不止妹妹一人。
    黑衣女人肯定不止对一个孩子下手，其他的孩子肯定也遭到了她的迫害，他们肯定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岳一倩有些犹豫，此刻该回去通知爸妈？还是……
    她甩了甩脑袋，此刻最要紧的应当是抓紧时间，她害怕黑衣女人对妹妹还有孩子们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于是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岔路入口。
    顺着石板路延伸出来的路线眺望远处的小庙，少女发现了小庙的黑暗空间里竟然荡漾着明黄色的鬼火，一闪而逝。
    她害怕，但是她不得不压抑着恐慌的情绪，快步的顺着石板路朝小庙走去，她忽然听到了藏在草丛里的沙沙声。
    少女停住了脚步，手电筒的光亮照射进及膝的草丛。
    一双双幽绿色暗黄色深红色的眼睛，透过草丛之间稀疏的缝隙，死死的盯着她。
    岳一倩忍不住尖叫起来，躲藏在草丛里的蛇群也四散开。
    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才勉强安定下来的岳一倩哆嗦着一步一步的靠近小庙，摇曳的草丛，幽暗的天空，空寂的庙间，晃动的树影，那些她看不见的区域，似乎潜藏无数双眼睛，她听到了蛇吐信的声音。
    “嘶嘶……”
    然后是什么东西在地面滑动。
    “沙沙……”
    这些声音都是从黑暗的小庙里传出来，岳一倩睁大眼睛，她试图用手电筒的光亮驱散着庙间的黑暗和心中的恐惧。
    正中间的雕像原本是赤鳞大仙半人半蛇的样子，此刻却被另一座雕像挡住。
    一条盘旋着的巨大黑蛇，怒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岳一倩。
    那一瞬间，少女感觉雕像似乎活了过来。
    “嘶嘶……”吐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嘶嘶嘶嘶……”远不止一条蛇在身后发出这令人焦躁恐慌的吐舌声，似乎是蛇群在朝着她靠拢。
    岳一倩喘息着，拯救妹妹的信念和内心的恐惧在天人交战，她不敢回头。
    她不敢跨入庙门，逃跑却也来不及了。
    惊惧至极的瞬间，她脑海里忽然想起吴穹的脸。
    拨通了吴穹的电话，她试图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身后的东西一点点的靠近了过来，柔软的舌头舔舐着少女白嫩的脖颈，冰冷发粘的触感让她尖叫起来。
    她惊惶的回头，手机跌落，通话声戛然而止。
    妹妹就这么在地上蠕动着，伸长脖子朝着她露出了邪异的微笑，异色的眼眸闪烁着野兽的凶光。
    老桃湖畔。
    无牙看着吴穹：“那个女孩遭遇危险了是不是？”
    即便知道重新拨回去不会有人接通，吴穹还是在边走边尝试重拨。
    无牙按捺不住，一直在询问和骚扰吴穹。
    “你要是舌头嫌长了我可以帮你割短一点。”收起手机，吴穹神色平静的看向无牙，后者立刻闭紧嘴巴。
    “所以你这是打算去救她？”无牙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只是过去办我的事。”吴穹盯着雾气蒙蒙的湖面，转身朝山谷口的主路走了过去，“我让她解决问题，没让她找死。”
    忽然间，吴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影从远处鬼鬼祟祟的钻进了度假山庄。
    黑影朝着小洋房的方位急奔而去。
    “怎么了？”无牙对吴穹的举动很是警惕，顺着他的视线张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什么……”
    “一只老鼠而已。”
    无牙微微哆嗦着，不敢再言语。
    在前往目的地之前，吴穹让无牙去当地镇民的院子里偷了点东西。
    从山谷出来的路线很明晰，吴穹站在镇子的岔路口方向，静静注视着前方的小庙。
    冷风吹拂着向上的石板路，周围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潜伏着，无牙紧贴在吴穹的身后不敢妄动，他好像发现了躲藏在草丛里的眼睛。
    “里边有……”无牙拉着吴穹的手。
    “嘘……”
    庙门之内，石像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里面似乎传来了嘈杂的蛇类嘶鸣声，吴穹没有掏出手电筒，而是点燃了用偷来的食用油和布条木棍缠就的简易火把。
    火光闪烁，黑暗狭小的空间瞬间被照亮，脏乱的地面上爬满了各种颜色体型各异的无毒蛇，怪异而阴冷的蛇瞳盯着门外的闯入者，目露凶光。
    吴穹用火把驱散着蛇群，盘曲在门口的群蛇迅速滑开，小庙内那来自无牙地洞里的垃圾臭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蛇涎的腥臭，地面有些湿滑，吴穹谨慎的抬脚入门，正对门的黑魇蛇将的石像之下，躺着昏睡过去岳一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在这……”无牙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你怎么知道她在这？”
    吴穹转过头朝着无牙命令道：“你去把她叫醒。”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无牙有些害怕，但是他不敢违抗。
    无牙蹑手蹑脚的走到岳一倩的面前，正打算伸手摇晃她的身体，忽然间，昏睡过去的少女睁开眼睛，露出异乎常态的狠厉，一把扣住无牙的肩膀，直接张开嘴巴朝着无牙的脖颈撕咬了过去。
    “啊啊啊！”面对突然出现的异变，无牙吓得哇哇大叫，回头却瞧见吴穹若有如无的笑意。
    岳一倩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如同啃咬猎物的野兽，尖利牙齿咬穿了脖颈上包裹的破布，刺入了皮肉。
    门外的冷风忽然就变得异常剧烈，躲藏在草丛里的眼睛也显露了出来，那原本是一双双天真无邪的孩子的眼睛，此刻却匍匐在地，如同初次捕猎的幼兽，瞳孔竖直，完全不像是人类的眼睛，那些孩子是从草丛里钻出来的。
    他们的四肢紧贴身体，展现出异常的柔软，在地面上匍匐蠕动，像是一条条披着人皮的蛇，吐着舌头发出嘶声。
    吴穹回头看了一眼纠缠撕咬着无牙的岳一倩一眼，至少她还有些人的样子，只是完全失心的状态，像是被人控制了神智，专门为吴穹的到来埋伏至此。
    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若是幕后的人直接现身偷袭，按照对方的力量和速度，吴穹未必能躲过去，不过他察觉出对手并非杀伐果断，要不然此前在小庙的会面，就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了。
    吴穹掏出手术刀，直接扎进了少女白嫩的手背。
    心神被迷，切肤之痛永远是最有效的醒神方法，鲜血顺着刀刃涌流的那一瞬间，岳一倩就尖叫起来，原本混沌不明的双眼露出惊诧痛苦的神光，随后她松开紧咬的嘴巴，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右手，茫然四顾。
    瞧见捂着脖子哇哇大叫的“蒙面怪人”无牙，又瞥见眼前的吴穹。
    那一瞬间她似乎忘却了恐惧，她以为吴穹是来拯救她和孩子们的，目露欣喜神色：“你来啦！”
    忽然间，她瞥见吴穹背后那些如长蛇般蠕动的孩子直接行动迅速的朝吴穹撕咬过来，仓皇的指向吴穹身后：“小心！小心孩子们！”
    吴穹将火把扔给了无牙，轻松的躲过来自身后的袭击，随后开启了感应模式，这些孩子的身上都泛着红光。
    吴穹随手抓住了一个试图扑向他前胸的小男孩，感应模式将他拖入了另一个空间，在这里，他瞧见黑衣女人靠近他的床沿，趁着他熟睡的时候，用猩红的西长舌头不停的舔舐着熟睡过去的小男孩的面庞。
    然后一团扭曲的虚影就从黑衣女人的嘴里钻了出来，辨认清楚之后发现，那是一条半透明的小蛇，亦或者说，从她嘴里吐出来一条小蛇的魂魄。
    紧接着这小蛇钻进了小男孩的眉心，消失不见。
    吴穹嘴角扬起微笑，他将小男孩抓在手中，朝着小庙里边迅速后退。
    “不必再耍这种手段警告我了。”吴穹转头朝着黑魇蛇将的石像冷笑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么？”
    他忽然将手术刀紧窄的刀刃别在小男孩的脖子上。
    “现身。或者……你将再次失去你的孩子。”吴穹面带微笑，语气却冷硬如坚冰。
    “你在干什么？”岳一倩对吴穹的举动完全无法理解，她不知道为什么吴穹突然发难，竟然将小刀架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她能理解对方果断刺伤自己让自己清醒，可是那些天真的孩子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惊吓和折磨，孩子们一定和自己一样，只是暂时被怪物迷住了心智，也许有更温和的办法来应对眼前的情况。
    她望了望完全异变的妹妹，又看了看神色冷峻的吴穹，试图过去唤醒自己的妹妹。
    “那个……”无牙有些尴尬的拉住少女，“你真以为那些还是普通的孩子么？”
    从头到尾，吴穹都不是在针对这些“孩子们”。
    紧接着，小庙开始晃动起来，那些蠕动着试图过来撕咬吴穹的“蛇孩”，只是死死的盯着吴穹，却不敢再妄动，黑魇蛇将的石像发出石块碎裂的响声，岳一倩和无牙惊讶的回头，石像竟然伸长了脑袋，睁开了眼睛。
    “放开他！”石像身上传来冷厉的女声。
    吴穹面色平静，黑魇现身之后，他手上抓着的孩子也安分多了，少女和鼠人却已经吓得抱头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可吴穹的刀刃却朝着孩子的脖颈寸进，血线涌动。
    “你如果不现身，我就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一个的割下来。”
    岳一倩愣住了，甚至连无牙都流露出惊骇的神情。
    “不要试图阻止我……不要逼我……”石像微微晃动。
    黑暗中缓缓地浮现出一道阴影，面色苍白的黑衣女人。
    她的眼睛里流淌着憎恨的火焰，似乎要将吴穹生吞活剥。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魇蛇将

    看到黑衣女人出现在眼前，岳一倩尖叫出声，她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朝黑衣女人呼喝道：“快把我妹妹还给我！”
    黑衣女人没有说话，她只是朝着岳一倩望了一眼。
    少女目视着黑衣女人明黄色的异瞳，整个人被拖拽进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
    黑暗的洞穴，满地的蛇尸和碎裂的蛋壳，黑色的大蛇在洞穴深处悲鸣狂啸。少女分明听到了女人哭泣的声音，目视着自己被屠戮的子子孙孙，大蛇在绝望的哭泣，幽暗无物的世界里，一个红衣小女孩突然从角落里现身出来，抚摸着大蛇的鳞片。
    大蛇的低泣缓缓停止，那双明亮的蛇目，渐渐的被愤怒和仇恨的火焰所吞噬。
    空气变得沉闷而压抑，岳一倩感觉喘不过起来。
    “那么谁能将我的孩子还给我呢？”黑衣女人的声音在小庙的黑暗中回荡。
    “你该去报复那些伤害你孩子的人。”吴穹神情冰冷，“与这镇上的孩子们又有什么干系？又不是镇民们将施工队的人迎进来的。”
    “我只是……想为我那些没散去魂魄的孩子找一个栖身之所。”黑衣女人静静的看着吴穹，“你要做刽子手，再一次杀死我的孩子们么？”
    “我的孩子们和这些孩子共享一个身体，你杀死他，等于把那个人类孩子也杀死了。”
    吴穹笑了。
    “吴穹！你不能杀他们！”岳一倩在旁边呼喊起来，“孩子们是无辜的！”
    “那个……老大！你冷静点！”连无牙都忍不住劝阻吴穹。
    吴穹收敛了笑意，他微微松开了割裂小男孩脖颈皮肤的刀刃，血珠滴落在了小男孩的锁骨上。
    黑衣女人露出诡异的微笑。
    可下一个瞬间，吴穹直接锁紧了小男孩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越挣扎，吴穹的手掐的越紧。
    “你还没搞明白……”吴穹朝黑衣女人露出怜悯的神色，“我既不会可怜你过往的遭遇，更不是为了救这些孩子而来。”
    “在我看来，所谓的共享生命，和直接掠夺身体有什么区别？看看这些孩子现在的样子，已经丧失了自我，倒不如我一刀解决了他们，还能存留点为人的尊严。”
    说这话的时候，他转头看向了岳一倩。
    “她是敌人……你明白吗？”
    毫无缘由的占据人类身体，可不是用一句可怜就能打发过去的。
    冤有头债有主，难道施工队的人犯下的罪孽，还要让无辜的人给她还债不成。
    在黑魇的眼里，人是没有区别的，都是两只脚行走在陆地上的动物，她想要如何报复这个族群都在理。
    而且……即便要渡魂……也可以去找那些吃掉她子孙的人的后代。
    施工队里吃蛇的人有小孩，田老板也有小孩，都能拿来给她的子孙渡魂，为什么要牵连镇子上的小孩？
    吴穹可不是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吴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要么将你蛇子蛇孙的魂魄收走，要么我将这些孩子杀光。”
    吴穹不喜欢说废话，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一言一行越来越像刀子里的残魂。
    他甚至有点期待黑衣女人硬抗下去。
    这样他就有机会将自己的残忍迎面砸在黑衣女人的脸上，让她真正领教什么是恶毒的人类。
    “有趣……”那个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发出激动的声音，j先生的残念似乎异常兴奋。
    黑衣女人一动不动。
    她能够在轻而易举的捏死这个人类，即便他手上邪煞满布的刀刃让她有些忌惮。
    可她不能保证自己的行动迅捷到能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将孩子抢夺回来，甚至抢回了他手中的孩子，也无法保证能瞬间杀死对方。
    那些人身蛇魂的孩子逃不开的。
    她需要的是时间……
    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她的孩子就能适应人类的身体，最后彻底取而代之。
    鬼使神差的是，眼前这个人类似乎戳破了她的心思。
    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丁点商量的余地。
    “五……”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开始倒数。
    “四……”
    黑衣女人浑身发抖，她无比憎恶的看着眼前的吴穹，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太少了。
    “三……”
    “我们可以商量！”黑衣女人收敛了怒意，摆出无比可怜的姿态，“我只是……期待能和孩子重逢的可怜母亲罢了……求求你……”
    “二……”
    “我……”黑衣女人的脸上终于露出慌张的表情。
    吴穹最后的倒数还没出口，黑衣女人挣扎着说道：“我收回他们的魂魄……”
    黑衣女人输不起，而吴穹即便摆出谈判的架势，仍然表现的完全无所谓，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眼前这个人类，对那些孩子的性命难道完全不在乎么？
    黑衣女人看出来了，他不是在伪装自己试图在谈判中加码。
    从吴穹冷漠的脸上，黑衣女人尝试寻找出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
    可即便黑衣女人同意了这场“交换”，吴穹依旧一脸淡然。
    他捏紧小男孩脖颈的手没有放松，反倒开始收紧。
    光同意还不行，吴穹没有看到对方的诚意，他选择杀一儆百。
    黑衣女人终于领教了吴穹的恐怖之处，她第一时间就收回了小男孩身上的蛇魂，一团扭曲的虚光漂浮回了黑衣女人的口中，吴穹这才松手。
    这是最好的时机，那一瞬间，黑衣女人脑海里浮现杀死吴穹的念头。
    她后悔了，后悔之前的相遇只是给了对方警告，她没想到这个人类如此狠厉，竟然能扰乱自己的计划，此刻她有了修整错误的机会，可吴穹的迅捷超出了她的想象，扔开了一个孩子，他迅速的抓住了身旁的另一个孩子。
    “让你亲爱的孩子们朝我靠拢些。”吴穹的刀刃重新按压在细嫩的脖颈上，他朝着试图异动的黑衣女人露出请求的表情。
    请求她将孩子送到刽子手手里要挟自己。
    黑衣女人要紧牙关。
    她做不到不顾一切，她不想放弃任何孩子的性命，她不顾一切，就是为了让这些失去身体的孩子们重新回到蛇窝，以及……
    站在一旁的岳一倩瞪大眼睛，她没想到看似冷酷的吴穹竟然硬生生从怪物手里将孩子们救了回来，虽然说之前吴穹甚至差点将一个小男孩掐死了。
    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回想起自己之前一时冲动，竟然还想可怜这个怪物，差点让妹妹回不来，她心里不自觉的涌现对妹妹的愧疚之意。
    蛇形虚影一条条的回到了黑衣女人身边，萦绕片刻便消失不见。
    黑衣女人的恨意如地下暗河，涌动不已。
    “带这些孩子离开这里。”吴穹朝着无牙和岳一倩轻声说道。
    总共被收回了体内的蛇魂，昏睡在地的孩子总共有八个，岳一倩联系上了父母，然后和无牙一个个的将孩子们抱下山。
    等到蛇魂完全回归黑衣女人身边的时候，双方的天平就倾泻了。
    吴穹抓住而了最后一个没有收回蛇魂的孩子，朝着黑衣女人说道：“停！”
    他的刀刃轻轻的触碰着脖子上的嫩肉：“等孩子都被抱下山了……咱们再来做这最后一个孩子的交易。”
    黑衣女人盯着吴穹。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她在心里暗笑。“我可以先杀了你，然后再将我孩子们的魂魄种到那些孩子身上。”
    到了这一刻，蛇怪的獠牙再次显露出来，孩子们离开了，吴穹拿来挟制黑魇的砝码也没有了，蛇怪心中反倒开始无所顾忌起来，只是她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依旧摆出忌惮犹豫的模样。
    最后两个孩子，被无牙抱走了，他身材瘦小，可力气比普通小孩大多了，岳一倩已经没了力气，他还有余力，气喘吁吁的还能回头瞧着吴穹和黑衣女人对峙。
    黑衣女人的脸上荡漾着诡异的微笑。
    “收回他的蛇魂吧。”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
    歪歪扭扭的虚影从小男孩的眉心升腾，然后扭动着回到黑衣女人身边，她张口就将自己孩子的魂魄吞进肚子存了起来。
    那个孩子，即便被吴穹抓在手里，对于黑魇蛇怪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所以在她彻底收回蛇魂的下一刻，人形直接变化成巨蟒模样的硕大黑蛇，直接朝着吴穹席卷而去。
    “砰！”蛇怪如黑色闪电，急掠而来，吴穹闪躲不及，直接被硕大蛇头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击在了墙壁上。
    胸腹撕裂般的疼痛，吴穹口吐鲜血，硕大蛇怪再次化为人形，直接飞身而来，一把掐住吴穹的脖子，原本委屈求全的蛇怪再次露出狰狞狠厉的表情。
    “蠢货！你救走了所有孩子！你就自身难保了！”黑衣女人试图直接拧断吴穹的脖子。
    挣扎间的吴穹直接掏出手术刀，寒光凛冽插进了黑衣女人的脖颈，黑血飙射，他忍着窒息的痛苦用力旋转刀刃，黑魇尖叫着松开手，重新变化为巨大蛇怪，直接将吴穹盘成一团。
    她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将吴穹吞吃进肚。
    刀刃划开皮肉，黑衣女人再次尖叫着松开吴穹，可惜手术刀的切断效果已经使用在了怪人身上，忍着割裂的疼痛，盘旋的力量放松，吴穹瘫倒翻滚，硕大蛇尾直接扫击而来，捶打在吴穹后背，后者直接喷吐鲜血被掀翻在地。
    巨大蛇怪再次化为人形，她抬脚踩住吴穹握刀的手腕。
    鲜血模糊了吴穹的视线，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
    “咔啦！”怪物轻轻一脚就踩碎了吴穹的腕骨，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吴穹的意识极度清醒，望着碎裂的手腕，他朝着黑衣女人露出怪笑。
    死到临头。
    黑衣女人另一脚直接朝着吴穹的脑瓜践踏过去，劲风凌厉到能穿金裂石的地步，吴穹抬起手试图阻挡，掌骨崩裂。
    只是这一脚停滞在吴穹的脑门前。
    诡异的续命之手在最后一刻抽取了蛇怪身上的生命能量。
    黑衣女人不可思议的栽倒下来，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上传来难以承受的撕裂般的痛苦，仿佛她加诸在吴穹身上的肉体疼痛返还到了她的身上。
    腕骨和掌骨的伤口奇迹般的愈合着，吴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擦拭着嘴角的血液。
    升级之后的续命之手，不仅抽取了对方的生命能量，连力量也一并被抽取过来，三十秒。
    足够将这怪物开膛破肚。
    “我还没尝过……”
    “怪物蛇胆的滋味呢……”
    刀刃闪烁着熠熠寒光，吴穹步履虚浮的靠过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制探险活动

    来自蛇将的力量在吴穹的体内涌动，伤痛尚未完全修复，虚弱和强悍两种感觉在吴穹身体里怪异的交织着。
    蛇怪无法支撑人形，重新化作了黑色巨蛇，虚弱的在地面挣扎，吴穹一把抓住了蛇怪的身体，捏着手术刀直接戳进了黑魇的身体，紧窄的刀刃无法深入蛇怪体内，吴穹直接拖动刀柄，试图将蛇怪整个剖开，生死存亡之际，黑魇拼命晃动着身体，竟然翻滚着脱离了吴穹的束缚，将身体里的刀刃硬生生挤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间，巨蛇的身形迅速缩小。
    随后黑魇用尽浑身的力气翻滚着钻进了后墙的破洞。
    寒芒闪动，吴穹直接将手术刀朝蛇怪逃离的方向投掷了过去，可惜射了个空，刀刃没入泥土。
    黑魇蛇将溜了，吸取力量的短暂效果也消失，吴穹支撑不住虚弱的身体疲惫的靠在庙墙上，他已经满身冷汗。
    周围的蛇群似乎在黑魇的呼唤下骚动起来，而眼下，吴穹的状态实在无法继续抗衡躁动的蛇群。
    可惜……让它溜了。
    吴穹盯着外墙的破洞，注视着黑暗中一双双蛇瞳，默默无语，随后转身离去。
    无牙眼巴巴的瞧着吴穹走下山来。
    这只老鼠已经无家可归，除了依附吴穹，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人类世界对他来说，太危险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有点渴望吴穹的庇佑，哪怕这个疯子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多难以想象的危险。
    “没想到……”无牙硬生生的把要说出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想到我还能活着下山是吧。”吴穹冷笑一声，无牙只能眼神躲闪的跟着尬笑。
    “我还得需要你帮忙……”吴穹定盯着无牙，让他浑身不自在。
    “你得帮我找到黑魇。”
    “都已经救完人了，还找她做什么？事情都办完了不是？”即便畏惧吴穹，无牙还是忍不住问道，明明险死还生，干嘛还要去找死。
    “办完？”吴穹微微一笑，“我们早就不死不休了。”
    “为……为什么？”
    “别老是问我……你脑袋白长的？”吴穹朝无牙的脑袋轻轻砸了一下，打的他抱头鼠窜，“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以为蛇怪是在复仇么？”
    吴穹说完便不再言语，无牙摸着脑袋，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对于吴穹和向冰而言，这一夜都是惊心动魄的一夜。
    营地这边，除了白天钓出了“虫鱼”之外，学生们倒是再没遭遇过异常的事，一帮人吃喝玩闹，一天匆匆就过去了，日落西沉，又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刻。
    高浩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他似乎有点不舒服，不过他站起来说话声中气还是很足：“吃过饭……就到了咱们露营活动中最有意思的环节了……探险。”
    “我和班长白天已经将度假山庄那边布置好了。”
    “那边不是还没建成么？”
    高浩摇摇头：“最里边的住宿区域，其实早就建好了，咱们之前踩点的时候都去过了，不过这里先提醒大家，有一间房……绝对不能进去。”
    高浩拖长着语气故作神秘的样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怎么有不能进去的房间？那里边有什么？”有人紧张的询问着。
    “嗨！”班长没好气的拍打着高浩的肩膀，“你就别逗大家了。那个房间没什么，就是地板黏黏糊糊的，看起来很脏。”
    有些东西她没讲，高浩当时指着房间里的陈设说，可能有人住在里边，让她很是警惕，不过两人在小洋房附近搜寻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人影。
    那个房间，原本是失踪工人所在的房间，昨晚吴穹与被白衣怪人附身的失踪工人碰面，斩断了失踪工人的双腿，在吴穹离开之后，蛇群也将半死不活的失踪工人拖走了。
    两人过去踩点的时候没敢深入房间，里边的腥臭味遮盖了血腥味，若是他们更进一步，甚至能看到地面上的血迹。
    “探险游戏很简单，就是……鬼屋探险！”
    几个男生将道具和抽签箱抱了出来。
    “咱们人不多，所有人都参加啊！分成两队，一队是探险队，一队是猛鬼队！”
    “男生都到猛鬼队这边来！”高浩大声招呼着，“咱们的任务就是混在屋子里头的阴暗角落抓人。”
    “啊？”
    “没有恐怖气氛，咱们就自己制造嘛……男生过来把衣服和面具都装扮上。”
    袋子哗啦啦一声被抖开，里边全是在服装道具店借来的装扮道具。
    有骷髅面具，夜叉面具，也有电影里杀人狂的装扮，比如《十三号星期五》里不死杰森的冰球面具，还有《德州电锯杀人狂》里的皮脸面具，男生们嬉笑着装扮起来，高浩领着他们朝湖畔的方位去了，既然是躲藏在小房间里的猛鬼，自然得先藏起来。
    高浩一边走一边跟男生们讲解规则，扮鬼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女生们就没这么自在了，虽然也有些兴奋，更多的却是紧张。
    “其实这也算是一场比赛。”班长继续讲解起来，“男生负责吓人，女生负责探险！”
    她举起手上的抽签箱：“每个小组都派人来抽啊！除了小娇！”
    小娇是个偏瘦弱的女生，看起来弱不禁风。最后是她和班长留守营地，毕竟帐篷附近得有人看着。
    “我和小娇留守营地。”班长认真地说道，“各小组根据抽签卡片上分配的房间，寻找相应的物品。到时候班副带大家去‘探险屋’那里！”
    班副是个高挑白皙的清秀女孩，她朝着众人抬了抬手：“大家抽完卡之后分组站好，我带大家去‘探险屋’完成今夜的探险之旅。”
    “我抽到的是一号探险屋，寻找人头……哇……好重口！”一个女生挥舞着手中的纸签，撇了撇嘴，“班长你不会真的弄了个人头模型吧！我胆子很小的！”
    “我们抽到的是二号探险屋！寻找带血的洋娃娃，嘶……有点渗人。”
    向冰瞧见了他们这一组的探险目标。
    四号探险屋，杀人狂的菜刀。
    高兰兰皱着眉头，她直接从抽签人手里抢夺纸签。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玩行不行？”
    “哎呀兰兰……”班长无奈赔笑，“你看殷亮都过去扮鬼了，你就参与参与呗，又不是很困难的游戏，大家一起乐一乐嘛，你要实在不肯去，那我就顶替你，你和小娇守营地。”
    守营地？高兰兰瞬间感觉有些下不来台，只有她和小娇这个瘦小的妹子，夜色深沉，指不定从林子里冒出什么来。
    无可奈何的收回了纸签，班长微笑着招呼她赶紧进入小组排队。
    “我讲解一下到探险屋之后的具体玩法。”
    “找东西，躲鬼怪！大家放心，鬼怪只能用步行速度来抓你们。而且现身之后，只能行动三分钟，他们要是奔跑抓人就算出局了，超时也出局，只要你们没被鬼怪碰到身体，就算还‘活着’，如果被碰到了，就出局了。”
    “探险屋里所有人出局，该房间的猛鬼胜利，反之，如果有探险队的人在不被猛鬼们抓住的情况下找到关键道具，就算是探险队胜利。”
    “咱们的游戏还是得有点彩头的，输的队伍要请赢得队伍一个月的早饭，所以大家加油哈！下个月早饭都有着落啦！”
    女生们哄笑起来，班副招呼着大部队朝着对岸前进。
    班长和小娇两人留守在营地，朝着同学几人挥了挥手：“游戏愉快！”
    所有人都言笑晏晏，这种野地探险她们还是第一次玩，难免有所期待，只有向冰一脸担忧，吴穹的交待她记着，而白天钓上来的虫鱼更是让她十分的心神不宁。
    到达小洋房附近，明小婉偷偷冒出头。
    小洋房的建筑样式高度统一，四栋房子也都是连着的，看不出区别，小组分散前进，雪白的墙像极了失血的人脸，窗户是空洞的眼睛，仿佛闪动着垂死的光。
    按这个规则看，“猛鬼们”显然是吃亏的，因为男生们不能发挥体力优势，又只能出现三分钟，很难将探险队的人全部抓住。
    不过他们藏在暗处，只要躲藏的位置得当，说不定能将探险队的人一网打尽。
    双方都不知道真正的“宝物”藏在了哪里，各自都需要预判对方的行动。
    高兰兰站在“四号探险屋”的入口，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向冰和高兰兰身边的女孩子都听到了这声震动，高兰兰微微皱眉，朝周围三个女孩子瞥了一眼：“瞧什么？”
    同组的女孩子，除了向冰之外，其他人都是高兰兰的闺蜜兼跟班，平日里对高兰兰畏惧的很，各自眼神躲闪的退到一边去，向冰一个人站在旁边，本来就处于被孤立的状态。
    高兰兰偷偷掏出手机，竟然是男朋友殷亮给她发来了短信。
    “你肯定在四号楼对吧！”
    高兰兰露出疑惑的眼神，殷亮的短信接二连三。
    “我是能掐会算的大仙……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在四号楼。”高兰兰眼睛骨碌碌转起来，她扫视了旁人一眼，正要打字询问房间的情况，手机再次振动。
    “你们要找的宝贝，在一楼的卫生间。”
    高兰兰微微窃喜的收起手机。
    她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虽然不太愿意玩探险游戏，可既然来了，她就得做赢家。
    微微咳嗽了一声，她朝身边三个女孩子指手画脚的说道：“你们几个……去楼上看看……”
    “我嘛……我就在楼下找。”她挑了挑眉，随后朝着向冰趾高气扬的说道：“我不管你去哪，总之离我远点。”
    反正向冰也懒得同她站在一起，若不是班副在一旁劝她多融入集体，她甚至都懒得进门，在门外眺望班副所在的集合点，都已经见不到集合的小旗了。
    “四号探险楼”算是离集合点最远的区域，也是最靠近林子的地方。
    “你也别跟着我们！”另外三人也异口同声的朝向冰说道。
    三人抱团朝着楼梯方向去了，高兰兰环视了一圈，穿过餐厅去了浴室和卫生间的方位，向冰只能转身朝着娱乐室和储存间的长廊走去。
    在侧身的那一瞬间，向冰忽然感觉门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贴了过来。
    藏在布娃娃体内的明小婉忽然钻出脑袋来，两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朝门口望去。
    入目只有远处的湖光雾影和深沉夜色。
    耳边也只有高兰兰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不知怎的，向冰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吓之屋

    “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的。”明小婉的声音让向冰稍稍安心了下来。
    向冰点了点头，朝着游戏室的方位小心翼翼的踱步过去。
    而此时，高兰兰已经来到了卫生间门口，镶嵌着雕纹玻璃的门紧闭着，高兰兰有些紧张起来。
    万一殷亮这个混蛋又吓我怎么办？也许这里没有宝贝，他只是想单独将我骗过来吓人。高兰兰微微皱眉，厕所里看起来很安静，应该不会有什么“埋伏”。
    推门而入，厕所里孤零零的摆放着抽水马桶，窗户是开着的，徐徐荡漾的冷风吹拂着素色的窗帘，高兰兰对殷亮有些警惕，她小心翼翼掀开窗帘，迅速的探视着外围的情况，没有人藏在窗户底下。
    高兰兰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了窗外草丛的沙沙声，有什么东西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殷亮？她瞪大眼睛，刚要破口大骂，窗外却传来幽幽的女人声。
    “救我……”
    高兰兰整个人完全缩住，她张皇的目视着窗外幽寂的景色，那女人呼救的声音，如同驱之不散的藤蔓，一点点的从窗沿朝着她伸展过来。
    “救……我……”那沙哑的声线越靠近，声音越清晰，语调却也越含混。
    高兰兰已经吓得面如白纸。
    紧接着一只人手出现在窗沿。
    “啊——！”
    高兰兰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她看到一张见骨的女人脸从窗户上升腾起来，虚浮的露出空洞深邃的眼眶，死死的盯着她。
    高兰兰用尽最后的力气推门而出，她知道自己如果不逃离那里，就再也找不到机会了，拔腿飞奔，脑子里一团混沌，丑怪凶恶的女人脸如幻灯片一样在脑海反复出现，她不停的尖叫着，恐惧涌流，内心如失控崩溃的堤坝，疯狂叫喊也无法将恐惧的洪流完全宣泄出来。
    与此同时楼上似乎也传来了尖叫声，那些女孩子也遭遇了躲藏在房间里的“猛鬼”。
    窗户后边的殷亮扔掉手中的血手，脱下脸上的血面具，无可奈何的目视高兰兰逃离厕所的背影。
    他甚至都来不及呼唤对方，来不及展示自己的身份。
    关闭手机上仍然在不停呼唤“救我……救我……”的录音，殷亮忍不住嘿嘿的笑起来。
    他感觉等高兰兰清醒过来，自己估计得被骂死，可是细细回味高兰兰的恐惧，他又觉得很有趣，似乎自己喜欢这样做，本来他也是为了别的目的才和这个性格恶劣的女人待在一起，他有喜欢的女孩子，此刻他甚至生出了些报复的快感。
    他打算缓缓之后再出去，等高兰兰缓过来以后再在她面前出现才安全。
    楼上的尖叫声很快成了哄笑，原本应该恐惧的画面，因为“猛鬼”们的搞怪而轻松愉悦了不少，男孩子们脱下面具，女孩子们则追打着他们，不亦乐乎。
    半晌，有男生提示说游戏还没结束，被猛鬼“抓住”的女孩子们安静了下来。
    “那宝贝在哪？”有人开始无视游戏规则询问起宝贝的下落，男生没说话，有人偷偷指了指楼下。
    “那你们谁都不许下去，等兰兰找到了宝贝才准下去。”
    “我靠，你们这是耍赖啊！”有人低声惊叫。
    “耍赖就耍赖，你要是下去抓兰兰，信不信我给你女朋友打小报告，说你占我便宜。”
    男生立刻沉默起来，有人似乎嘟囔着：“真阴险……”
    高兰兰听到了楼上玩闹的声音，喘息着想要上楼，却发现厕所里的人影恍恍惚惚的似乎要推门而出，高兰兰停住了脚步，她颤抖着回头，不敢朝着楼梯的方向去了。
    令高兰兰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可怕的女人竟然推开了厕所的门，缓缓的靠近过来。
    高兰兰再次尖叫，她的脑子已经被这恐怖一幕吓糊涂了，正在娱乐房认真寻找“宝物”的向冰闻声推门而出。
    透过长长的回廊，向冰和高兰兰对视了一眼。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此刻已经被苍白浸透，高兰兰双眼无神的撇过明小婉，然后疯狂的朝身后奔逃而去，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声音。
    “她怎么了？”向冰楞在了门口。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明小婉也有些不理解。
    藏在林子里的怪物没有跟过来，而她也没有感知到任何鬼怪的邪秽气息，为什么高兰兰在客厅位置被吓成了那个样子。
    “也许是你的那些同学化妆化的太过了。”明小婉冷笑一声。
    那个高兰兰处处针对向冰，跟神经病一样，以为自己是公主，天底下的人都得顺她的意，此刻被假扮的鬼吓成这样，倒是十足十的外强中干，不过明小婉懒得理会，她只是来保护向冰的，其他人又与她何干？
    向冰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客厅，却见远处另一头的殷亮从厕所里钻了出来。
    “猛鬼”出现在眼前，向冰立马缩回了娱乐室，她可不想被抓住，这里算是个“死胡同”，没别的地方能逃脱，哪怕对方只是依照步行的速度来抓自己，也不好从回廊那种狭窄的地方脱身出去。
    殷亮出门之后没有瞧见向冰，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打算理会向冰。
    他在客厅里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高兰兰的身影，面露疑惑的走了出去。他以为吓破了胆的高兰兰直接逃去了集合地点了。
    却没注意到客厅后边有个休息室。
    高兰兰慌不择路的推开休息室的门希冀于躲藏，正瞧见休息室的窗子是打开的，窗外是小洋房自带的小花园，她依稀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不做他想，笨手笨脚的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她打算从后面绕道，然后逃向集合的位置。
    “怎么听到了兰兰的惨叫？”楼上的女生耳朵比较尖。
    “她被抓了？”
    “别担心……”旁边有男生哄笑起来，“楼下只有殷亮。”
    在场的女生迅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高兰兰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她逃到了花园里边，却发现院墙是她无法攀爬出去的雕花栅栏，于是她下意识的开始寻找花园的门。
    喘息之间，她时不时回头张望，身后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抬头便看见被藤蔓缠绕的金属门，安静的闭合着。
    该死的！高兰兰在心里咒骂起来，老娘再也不玩这种破游戏了。
    她两腿发软，一路奔逃几乎用尽了力气，此刻推门的手都有些软踏踏的，小花园之外的夜色更加沉寂，连树影都木然不动，微冷的雾气缠绕着林间，她有些发慌，此刻她只想马上逃离此地。
    忽然间，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高兰兰微微抖了抖，半晌才发觉身后站着个活人。
    “干嘛呢！吓死我了！”她以为是殷亮来找她了，没好气的回过头。
    迎面却是闪烁着寒光的刀刃，直接朝着她的脑门劈砍过来。
    向冰轻轻推开门。
    两手空空的她小心翼翼的站在走廊上，张望着对面的厕所门。
    按照规则，吓跑了高兰兰的殷亮已经过了能追击她的行动时间了，三分钟之内他没有过来搜寻自己，就没办法再拿她怎么样了。
    “看来你还玩的挺认真的。”明小婉忍不住想笑。
    “嘘……”向冰轻轻嘘声，“楼上肯定还有人。”
    楼上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上面的男男女女早就忘记了自己在玩一个什么样的游戏，开始自顾自的聊起天来，向冰抓紧时间摸到了厕所门的位置。
    她有些紧张的推开门。
    楼上一个女生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唉唉唉！不准用手机啊！用手机违规的！”旁边有男生起哄。
    拿起手机的女生直接朝着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
    是高兰兰的短信。
    “救命！我在小花园！”简单的七个字，让看消息的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旁边的女生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兰兰在叫救命。”
    女生们面面相觑的望着对方，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厕所里的窗子是开着的，冷风吹在向冰脸上，向来畏寒的她晚上穿的有点单薄，微微的打了个哆嗦。
    “等会……”明小婉操纵着娃娃探出头来朝空气嗅了嗅，“有点不对。”
    她闻到了血腥味。
    从窗外吹拂了进来。
    鉴于高兰兰之前的遭遇，明小婉总觉得这里有埋伏，不过她左看右看没有发现周围藏着人。
    向冰没有那么敏感，她依然搜寻着游戏里的“宝物”。
    掀开马桶盖，染血的切肉刀正藏在抽水马桶里，从未被使用过的马桶原本是亮洁如新的雪白，此刻被染上了一层暗红。
    “我……我找到了。”向冰静默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她握紧刀柄，染血的刀刃闪着寒光，她忽然从刀刃上嗅出了血腥味。
    “这好像是新鲜的血液。”她忽然警觉起来。
    血水滴落发出吧嗒的声音，窗外那股血腥味更浓重了。
    “你先把刀放下。”明小婉严肃的说道，认真的语气让向冰有些手足无措。
    手上的刀又不好扔在地上，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能将手中利刃架住的东西。
    地面上散落着一件染血的白裙，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面具。
    明小婉发现草丛里竟然不断的渗出暗红色的血液，一只白皙的手无力的从草丛深处垂下来。
    压抑住内心的慌乱，明小婉上前探查。
    草丛里躺着的是高兰兰的尸体。
    她的脸，被刀刃划得破碎不堪，脸上唯一完整的部件是眼睛，里面灌满了临死前的绝望。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人凶手向冰小姐

    明小婉听到了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从后边绕过来了。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明小婉回到了厕所：“快把你手里的刀扔掉。”
    手忙脚乱的向冰此时还没找到处理“杀人狂的菜刀”的地方，茫然的看着明小婉。
    随后，窗外传来了女声的尖叫声，绝望和惊恐的尖叫声极具穿透力，男生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然后有人受不了尸体的惨状，开始侧身干呕。
    “究竟……怎么了？”向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惨了。”如果此时明小婉有身体，那她的脸色一定是一片雪白。
    有男生发现了沿途的血衣面具和血迹，那一路滴落的血迹最后消失在小洋房厕所的窗口，几个男生追逐而至，远远的看见了手持刀刃，一脸茫然的向冰。
    “啊啊啊！”站在最前面的男生指着向冰手中的刀刃，瘫倒在地。
    明小婉摇了摇头，她钻进了向冰的身体里。
    “大家别误会……高兰兰不是我杀的！”明小婉迅速的将刀刃扔到地板上，神情严峻的辩白起来。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你这个……杀人凶手！”
    事态一下子变得异常紧急，这下连明小婉都慌了。
    留守在营地的班长和小娇也过来了，她们原本在补觉，高浩忽然脸色沉重的冲进她们的帐篷，将她们给硬生生的吓醒了。
    众人全聚拢在集合点，高兰兰的尸体被白布盖着，脸上仍然不停的渗血，大家谁也不敢看尸体，二十几个人分散站开，偶尔能听到哭泣声和干呕声，气氛异常沉闷。
    忽然间，一声尖叫戳破了寂静。
    “你这个杀人凶手！”和高兰兰关系最亲近的一个女孩子直接上来试图抓住向冰的衣领，“她平日里跟你关系不好，所以你就暗中记恨，竟然歹毒的想到要杀人！简直是蛇蝎心肠！我……”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直接上来要掐向冰的脖子。
    这种场面，脆弱的向冰本人哪堪应付，明小婉直接附身上来，神情冷酷的将对方推开：“凡是要讲证据，我说了我不是杀人凶手，即便高兰兰平日看我不顺眼，我也不至于气量狭小到要杀死她。”
    暗恋向冰的小男生罗风此时也冲上来，一把护在向冰前方：“她……她平日里那么娴静，怎么可能做出杀人的事？你们别乱来。”
    高兰兰的男朋友殷亮此时一脸茫然错愕，他露出细思极恐的表情，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发现四周没有人盯着他以后，才缩着脑袋点开屏幕。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不敢回复这个短信，额角的虚汗越发严重，殷亮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疯子！疯子！这就是个疯子！我真是……信了邪了……殷亮也跟着开始干呕起来，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深究起来，如果真凶被揪了出来，他就是帮凶。
    “别紧张……反正向冰是凶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下一个短信，似乎成了殷亮的定心丸。
    他再次抬头查探四周没有可疑的眼色，抓住自己抖动不已的手腕，以免被人发现自己的紧张。
    “看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伤心。”身后忽然出现一道背影，殷亮觉得自己魂魄都要被吓掉了。
    是举着集合小旗的班副，她生的窈窕动人，和高兰兰比甚至多了一分明艳，少了一分青涩。
    后者发梢上荡漾着的香味让殷亮打了个哆嗦，他没说话，而是低下了脑袋。
    “大家先别慌！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在路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班长在一旁发表着安抚人心的讲话，可连她自己现在都是处于心乱如麻的状态。
    向冰此时处于被隔离的状态，几个男生将她团团围住，防止她逃跑。
    “罗风！”她朝着远处呼唤罗风的名字。罗风闻声露怯的回过了头。
    围住向冰的男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你……你要做什么？”
    “杀人犯也得有人权吧。”向冰面色沉静的说道。
    罗风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向冰……你……你有什么吩咐？”
    “拜托你拿着我的手机给一个人打电话。”向冰恳切的望着罗风，“联系人第一栏。我的……我的……”
    她没想好该怎么定义吴穹的身份，无奈的接话道：“反正你就打吴穹的电话，你告诉他。”
    “我杀人了。”
    吴穹吓了一跳。
    被系统打熬了这么久，现在很少有东西能吓到他，君不见系统当时直接撤销了【荒芜心灵】这个达到恐惧临界值就能让他无惧无畏的技能。
    在接到罗风的电话之后，他有种被系统打败了的感觉。
    他以为向冰的危机来自于密林里的蛇怪，没想到最后居然遭遇了这么一出。
    身陷杀人嫌疑，百口莫辩，这才是向冰真正的危机。
    “抓她的人还有两小时就要到了，我知道她不可能杀人的，她让我打电话给你，你一定能帮她洗脱嫌疑对不对？”
    吴穹没有说话，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现在她能听电话么？”
    “那帮男生不让我接近向冰……对……对不起……”
    面对罗风的软弱，吴穹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平静的说道：“你的那帮同学并没有拘禁向冰和阻止她打电话的权利。”
    “我……”罗风的声音有点发抖，他不是什么强硬的男子汉。
    “好吧，那就请走到你的那些同学面前，打开扩音免提。”吴穹放弃了让罗风将手机硬塞到向冰手中的想法。
    罗风哆哆嗦嗦将手机朝着围住向冰的男生伸了过去，几个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瞧着屏幕上的通话状态。
    “几位都不是警察的话，劳烦让开，我要和向冰单独聊聊。放心，我没有能通过电话将人嗖的一下变没了的手段。”吴穹打着哈欠说道。
    一群人还在犹豫，向冰直接将手伸了出来，旁边的男生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将手机交递了过去。
    “对不起……”说话的是向冰，她强忍着不让眼泪从面颊流淌。
    吴穹笑了：“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让小婉跟我说话吧。”
    明小婉附身上来，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这算什么？满嘴空话，说要保护向冰，结果出了这种事。”
    “其实……如果当时你看到尸体的时候附身上去，眼下的情况不会这样麻烦。”
    吴穹的话让明小婉愣了愣。
    对呀！她瞪大眼睛，当时若是附身到尸体上去，高兰兰直接起身诈尸，指名道姓的说自己（高兰兰）不是向冰所害，哪有后面这些事？
    “那现在……”
    明小婉叹了口气，现在再诈尸明显来不及了，到时候引起大范围的骚动，恐怕还没洗清向冰的杀人嫌疑，自己反倒要被当成邪秽来料理了。
    “现在要麻烦一些。”吴穹吸了口气，“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讲一遍，包括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从露营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一口气说给我听。”
    叙述的事交给了向冰，通话半个小时之后，吴穹在电话那头微笑起来。
    “巧合，巧合，巧合，从头到尾都是巧合。”吴穹认真的说道。
    “仔细想想，在露营的分组，你和高兰兰还有她的死党分到了一组，是不是巧合？表演节目时产生的摩擦是，是不是巧合？游戏的分组抽签，又是不是巧合？你到四号探险屋是巧合，与高兰兰一起待在一楼是巧合，你找到凶器是巧合，你遇见尸体，还是巧合，甚至被楼上的男生女生发现你手持凶器的样子，都是巧合。”
    “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巧合，只有必然。”
    “关键在于……布局的人熟知高兰兰的一切，甚至掐准了她在什么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反应，是个极度了解对方的人，所谓的巧合其实来自于暗示和引导。”
    “极度了解高兰兰的人。”向冰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凶手是……殷亮？”
    “别着急。”
    “这个计划的关键点，其实在于分割。”
    “分割？”
    “首先是分割你和高兰兰的朋友们。给她们一个必然会去楼上的理由，也给高兰兰一个必然会待在楼下的理由。”
    “可这怎么做到？”
    “利诱。”吴穹的声音简单清晰，“高兰兰是个什么样的人？”
    向冰吸了吸鼻子，认真的说道：“高傲，骨子里自私自利，看不起人，直脾气，好胜心强，凡是都喜欢跟人争先，尤其……尤其看我不爽。”
    “所以……你还记得那个短信吗？”
    “短信？”
    “收到短信之后，高兰兰开始指挥安排探险的人员，为什么？因为短信抛出了“胜利的关键点”这样的利诱，有人……不，就是殷亮告诉她，厕所里藏着游戏中需要寻找的‘宝物’，如果你是她会不会上当？”
    “所以凶手是殷亮？”
    “别打岔。”吴穹没好气的说道。
    “她会上当的。”向冰点点头，“所以那个短信是告诉她‘杀人狂的菜刀’藏在厕所，她选择支开自己的朋友，然后把我也支开，不……即便不支开我，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寻宝的。”
    “简单的心理操纵。”吴穹打了个哈欠。
    “目的呢？”明小婉栖身的娃娃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她觉得脑筋有点不够用了，“我的意思是，凶手费劲心思分割我们干嘛？”
    “很简单。楼上三个女生抱团，你和高兰兰两个人在一楼，那么高兰兰身死了，她们三个有不在场证明，你没有。”
    “你拿不拿凶器。其实无关紧要，反正高兰兰死的时候，没人能证明你的清白，那么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呢？”
    “你知不知凶手为什么选你顶缸？”
    “你和高兰兰积怨很深，哪怕你有不在场证明，你也是那个最有嫌疑的人。”
    “还有个问题……当时其实……殷亮也在一楼，他……”
    “他就是将高兰兰骗进去的人，你也看到了他把高兰兰给吓出来了，他知道高兰兰的脾气，恶作剧得逞之后，他不能马上现身，除非他想死，所以他必须等到高兰兰离开才会选择现身，他也是那个被操纵的人，当然，这里是最容易出现误差的地方。”
    “稍有不慎，殷亮也许就能救下高兰兰。看起来这里是最巧合的地方不是么？刚巧殷亮和高兰兰擦肩而过。”
    “不过……说不定这里才是凶手算计的最准的地方呢？”

 第一百四十章 真正的任务目标

    “最有意思的是……凶手可能比殷亮更了解殷亮。”
    “他想到了殷亮在惊吓了高兰兰之后的反馈，甚至连对方思考的迟疑都算了进去。”
    “那么凶手的范围再一次缩小，他了解高兰兰，当然，很多人包括你，都了解高兰兰，但是他同时还了解殷亮，他甚至能操纵殷亮发出‘利诱’高兰兰的短信。”
    明小婉和向冰终于明白了过来，凶手是殷亮的地下情人。
    可惜那天没有穿进林子里瞧瞧殷亮究竟是和谁，要不然，此刻立即抓住凶手让她现出原形。
    吴穹缓了缓，让她们将眼前的信息消化吸收。
    “然后我们再来回顾之前的那些巧合。范围还可以缩得更小。”
    吴穹打了个哈欠。
    两人的手机通话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随后向冰一脸平静的将手机收进了兜里，这是她的是私人财产，旁边的人可没权利扣住。
    “怎……怎么样？”罗风有些紧张的看着向冰，“他是打算怎么救你？”
    “保持良好态度接受警察同志们的问询，坦白从宽。”向冰认真的说道。
    这是吴穹的原话。
    忽然间，盖住高兰兰的白布微微耸动了一下。
    有人惊异的注意到了这一点，慌张的指了指尸体。
    随后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高兰兰的尸体，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诈……诈……诈……”一旁的男生半天没说出“诈尸”两个字，女生们集体尖叫起来，一旁的凶手更是被吓得面无人色。
    高兰兰缓缓起身，只是她没有扯掉身上的白布，脸上的血液将白布凝固在脸上，遮挡着她千疮百孔的脸，复活的尸体厉声嘶叫，有的人当场被吓晕，还有的人直接四散而逃。
    尸体朝着雾气朦胧的林子狂奔而去。
    “要留住她！”高浩也被吓得不轻，可他第一个保持住了清醒，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兰兰还活着呀！大家别慌！兰兰还活着！”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从失血过多的昏厥中重新复苏，总之，没有人从心底里相信是真的诈尸，这时候高浩起了个头，面色苍白的他朝着众人大喊道，“咱们得把兰兰追回来！”
    很快也有人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向冰面色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高兰兰面盖白布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高浩带着人追逐过去，凶手自然不能闲着，不管这高兰兰是死是活，一旦她开口说话，自己可就要暴露了。
    凶手银牙紧咬，跟随着高浩他们的脚步，盯着眼前茫茫的雾气，只是她不敢一个人进去，她怕自己迷失在里头。
    “跟我一起进去！”班副拉着班长的手，钻进了林间的浓雾。
    此刻已是深夜时分，雾气已经浓重到了面对面都看不清对方的地步，班长紧紧的抓着班副柔软的手，她取下了被雾气沾湿的眼镜，随着对方在林子里一起寻找呼唤。
    “兰兰……你还活着么？回答我们！”旁边传来男生们的呼唤，大家都小心翼翼，怕迷失在雾气里，更怕死去的高兰兰突然出现在眼前，矛盾的是，他们又必须找到死而复生的尸体。
    呼唤声渐渐散开，男生们似乎开始分头搜寻了。
    “嘻嘻嘻……”诡异的笑声在耳畔荡漾。
    “谁？”性感而高挑的班副猛然回头，她的眼睛里流淌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身后的班长发觉不对，她同样哆哆嗦嗦的回头，雾气里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一闪而过。
    “兰兰！”班副尖叫起来。
    她们都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高兰兰就在旁边，雾气起落驱散，什么都看不分明，两个人的心同时都提到了嗓子眼。
    “嘻嘻嘻嘻……”笑声如追魂的幽灵，盘旋在两人周身，班长和班副靠在一起。
    男生们的呼唤声，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不知是死是活的尸体盘踞在周围，暗中窥视，她们发觉自己已经被完全隔绝了。
    “咱们得把男生们叫过来……”紧张的女生试图高声呼喊。
    她正要呼喊，后脑勺忽然一阵剧痛，什么硬物敲击在她脑袋上了。
    班副只觉得眼冒金星，头痛欲裂，她能感觉到鲜血从伤口粘着发丝一点点涌流，意识渐渐模糊，她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到班长拿着带血的工具锤，眼神冰冷的盯着自己。
    “你不能叫他们过来。”班长的声音异乎寻常的冷酷，她嘴角挂着笑意，“这样我会暴露的。”
    在意识模糊之前，恐惧占据了班副的大脑。
    班长捏着工具锤，这是她随手能找到的唯一还能堪用的武器，能藏在袖子里不被人发现。
    她没有为眼前的状况做过任何准备，谁能想到自己要第二次杀死高兰兰？
    “嘻嘻嘻……”那怪笑声再次出现，班长压抑着心头的恐惧，直视着模糊的雾气。
    “你出来呀！出来找我报仇！是我杀的你！”她的眼中跃动着憎恨的火焰，步履却十分小心。
    她捏着手中带血的锤柄，想要彻底毁尸灭迹的心思逐渐压盖过内心的恐惧。
    明小婉栖身在高兰兰的尸体里，透过雾气默默的注视着班长的表演，她的耳朵里萦绕着吴穹的话。
    “凶手的身份很简单，谁是全局的操盘者，谁就是真凶。为行凶设置了整个操作环境的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
    明小婉朝着班长的背影扑了上去。
    “啊啊啊！”班长感觉到背后一阵冷风，紧接着一双粘腻的血手直接抱住了她，推着她朝地上翻滚，冰冷的尸体就这么近距离的贴着她的后背，如恋人一般亲密，两人在泥地里翻滚，班长疯狂的吼叫起来。
    此刻，内心的凶焰滚涌起来，彻底压倒了恐惧。
    她手中的工具锤始终不曾脱手，恶向胆边生，她奋力挣脱，竟然从高兰兰尸体的合抱中挣扎了出来。
    “去死！”金属锤头朝着高兰兰的头颅猛击下来。
    “去死！去死！去死！”她已经歇斯底里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
    直到面前的人终于再次一动不动，她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缓缓起身。
    她迅速镇定，颤抖着擦拭着锤子上的血迹，快速思索着该如何进一步脱身。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高兰兰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竟然再次复苏过来，她偏转着脑袋，似乎正看向班长。
    “嘻嘻嘻嘻……”尸体躺在地上，再次开始嬉笑起来。
    “啊啊啊！”班长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疯狂的尖叫起来。
    她张皇的后退，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却朝着她的方位缓缓移动过来。
    “嘘……你不是怕惊动其他人么？小点声。”尸体抬起头，用自己破碎不堪的脸正对着开始不住后退的班长。
    “别过来！”她重新挥舞起手中的金属锤。
    “为什么你杀不死？”她瞪大眼睛，恐惧之余，还有不甘和愤怒，退无可退，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高兰兰的尸体，通红的眼眶里只剩下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
    锤子跌落在地，她崩溃了，后背靠着树干，悄无声息的滑落。
    高兰兰的尸体安静下来，男生们的手电筒穿过茫茫的雾气，照射在浑身是血的班长身上。
    她如同被掏空了灵魂的壳，眼睛里只剩下绝望和恐惧。
    眼前的画面令男生们都忍不住惊叫出声，尸体的受损程度超出了某些人的承受范围，有人连晚饭都吐出来了。
    关于班长的动机，吴穹是懒得理会的。
    那位藏在旧手术刀里的先生说过，人的恶意有时候来的全无来由，残忍的兽性镌刻在基因里，伤害他人也是一种本能。
    向冰后来倒是有意无意的提起过班长的杀意从何而来。
    班长曾经去参加过某个网剧的试镜，得到了老师的推荐之后，她拿到了某个关键性的配角。但是最后，高兰兰凭着自己的关系抢走了班长的那个角色，原本默默无闻的班长自信能凭借那个配角一步登天的，可高兰兰横插了一脚，让她的美梦泡汤了。
    当然，得到了那个角色的高兰兰也没有火起来。
    美梦破碎的愤怒和憎恨最后将她烧成了灰烬。
    在集合点的向冰已经能听到山谷口警笛的声音了。
    几乎所有男生都去寻找“诈尸”的高兰兰去了，原本“看守”向冰的男生也只剩下两个。
    大概因为慑服于“杀人犯”这三个字眼的煞气，即便是看护向冰，他们也有些发虚，自始至终没有敢抬眼看这平日默默无闻的女同学。
    忽然间，一个男生朝身侧瞥了一眼。
    “你有没有听到……”他直接望向身边的同伴，“右边好像有什么响动。”
    他视线所在的方位，是一片及膝的草丛，同伴摇了摇头。
    向冰也听到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滑动，慢慢的朝自己靠近。
    “有蛇！”旁边的男生惊呼起来，草丛里显现青白灰交织的蛇群，探着三角蛇头，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小心！”男生尖叫起来，其他留在集合点的人也发现了身边忽然出现的蛇群，目光阴厉的盯着他们。
    “救命啊！”女生们尖叫起来。
    骚乱开始了，原本遭遇了杀人事件的众人，在目睹蛇群侵袭之后，似乎绷断了最后一根心弦。
    “大家别慌。”向冰细声细气的呼喊没有人听到。
    旁边的男生抓住向冰的手，打算拖着她一起离开，可是向冰却一动不动，男生有些紧张的回头。
    向冰的身子在不住的哆嗦，她的脚被一只粗糙的手拽住了。
    草丛里钻出了一个穿着施工马甲，却没有双腿的人，他表情狰狞，如同吃人的凶兽般死死的盯着向冰，男生们在惊吓中撒手，两人连滚带爬的离开，蛇群已经包围了向冰。
    对于潜藏在失踪工人身体里的白衣怪人来说，眼下护卫向冰的明小婉不在，吴穹更是远在天边，此时正是它最好的下手机会。
    因为极度惶恐而失去力气的向冰，被拽倒在地。
    白衣怪人从肉身中脱身而出，再次化作大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向冰撕咬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火把朝着怪蛇破空而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寻找赤鳞大仙

    火把碰撞在大蛇的虚影上，直接砸的它连连后退。
    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游魂荡魄，天然的都会畏惧这灼热炽烈的火光，火把从蛇怪的虚影里穿身而过，蛇影重新幻化成了白衣怪人。
    蛇口脱险的向冰直接翻滚起身，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火把飞来的方向爬去。
    “是谁！”怪人抚摸着自己被灼烧过的脸颊，虽然没有伤口，那灼人的感觉确实真是无比，他抬起头，正看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手里捏着手电筒，强光照射的它有些睁不开眼，半晌才辨认出来人的轮廓，瞬间竟然有种胆寒的感觉。
    吴穹就这么笔直的站在它跟前，戏谑的望着他。
    他手里还捏着另一根火把。
    “吴穹！”即便面对怀疑和刁难，向冰都保持着沉默，此刻险死还生，她终于按捺不住压抑的情绪，眼泪从眼眶流淌出来，她被吓坏了。
    吴穹摇摇头，神色平静的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看来你破坏约定了。”
    怪人原本一心想着吞下向冰，此时眼见吴穹手里的火把，竟有些畏葸不前。
    如论力量，怪人的本事比怨魂状态下的明小婉要厉害许多，不过他却和明小婉不一样，没有依附之物，只能靠着半死不活的生人肉身维持魂魄不散，晚上还好，可到了阳气旺盛的白昼，他离开肉身的时间不能太长久，否则就有魂飞魄散之厄。
    他想要吞吃向冰，就是为了凝聚阴神煞气，不必依仗活人肉身维持魂魄凝固，能畅通无阻的行走在阳间人世。
    说到底，他是为了“活”下去。
    “这肉身迟早要崩坏，我不吃了她，我也得死。”白衣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向冰，眼中的厉色越发明显，阴气聚拢，冷风侵袭，吴穹的火把的火焰竟然逐渐微弱下去。
    此刻白衣怪人吸取了之前的教训，魂魄和肉身分开，白衣怪人没有被肉身凭据所限制，吴穹的手术刀拿魂体没有办法，火把似乎也无法喝退对方，反倒是要让盘旋萦绕的阴气逐渐压熄了。
    吴穹一只手藏在后背，示意向冰后退，他自己也跟着缓缓挪步。
    白衣怪人冷笑一声，火把上的火光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持续按压着，他步步紧逼过去。
    忽然间，旁侧钻出一道黑影，在白衣怪人和吴穹对峙的当口，直接窜到断腿昏厥的失踪者跟前。
    黑影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抬手就开始倾倒玻璃瓶里的液体。
    空气中荡漾着汽油味，白衣怪人惊异回头之时，黑影掏出了手中的打火机。
    吴穹笑了。
    这个无牙总算干了件漂亮事。
    吴穹抬起手，他自己也藏着一瓶引燃的汽油，白衣怪人这时才发觉自己对他的提防不够，连吴穹身边有个鼠怪跟班都忘了。
    若是肉身被烧死，他可就没了退路了。
    他学的邪术可没有侵占其他物种肉体的法门，除了人身肉体，他没有别的肉体可以掠夺寄存。
    甚至以他现在的状态，抢占吴穹这样的健全肉身都很困难。
    当然，吴穹对他是有所防范的，吴穹防着怪人狗急跳墙上自己的身，只要白衣怪人稍微有异动，他便直接将汽油泼洒空中，来个火烧妖魂。
    白衣怪人发现自己已经被吴穹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界。
    “别着急想着鱼死网破。”吴穹盯着眼神闪烁的白衣怪人。
    “我没有逼死你的打算，恰恰相反，如果不是你想吃掉我的朋友，我才懒得对你做什么。”吴穹占据了主动，反而朝着白衣怪人靠近过去，双方相隔不到三步，远处按压着失踪者肉身的无牙反倒紧张了。
    站这么近，容易出事啊！无牙捏着打火机的手有点发抖。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白衣怪人语气冰冷。
    “帮我找到赤鳞大仙。”
    “这不可能！”白衣怪人拒绝的十分果断，吴穹打了个响指，无牙手里的火机闪烁着火苗，白衣怪人有些慌了，他不是没和吴穹交过手，他可是见识过对方的残忍和果决的。
    他甚至有种预感，哪怕他成功附身到吴穹的身上，他都敢立马自焚和自己同归于尽。
    “你究竟想做什么？”即便刻意保持着镇定，白衣怪人语气中的色厉内荏还是能叫人听出来。
    吴穹比较讨厌一句话重复两遍，他也相信白衣怪人的灵智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了，直接朝无牙做了个点火的手势。
    白衣怪人这才回过神来。
    “等……等一下……赤鳞大仙……”白衣怪人回头朝着无牙摆手，“我……我可以带你去找……可你未必能闯进去。”
    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上风，白衣怪人认真的看向吴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赤鳞大仙，可是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想对大仙图谋不轨，你绝对没法活着走出老桃山。”
    “只要你带我找到赤鳞大仙……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我只是想和你们的大仙谈一谈。”吴穹知道不能将白衣怪人逼急了眼，“说到底，我们之间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吴穹指了指远处的失踪者肉身，示意白衣怪人钻进去。
    “你已经平息了黑魇在镇子上的图谋，还要和赤鳞大仙说什么？”
    吴穹冷然一笑，这个问题不在他们之间的讨论范围内。
    “你只是个囚犯……问那么多做什么？”
    雾气弥散的林子里已经开始有人往外走，看来他们找到了高兰兰的尸体。明小婉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怨灵娃娃第一时间飞回向冰的旁边，还朝着吴穹做了个胜利的“v”型手势。
    “好好看着向冰……”吴穹朝着明小婉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叫上无牙，“跟我一起走。”
    “嗯？”明小婉疑惑的问道，“你们还要去干嘛？”
    “寻访山里的神仙。”吴穹轻笑一声，不急不缓的带着无牙和白衣怪人朝着雾气深处踱步而去。
    明小婉盯着吴穹的背影，又看了看向冰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你是想让他小心么？”向冰倒是看出来了明小婉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到哪里都是个祸害精，该叫别人小心才是。”明小婉嘴里嘟囔着。
    三人钻入了雾气之中，无腿的白衣怪人直接用爬行的姿势行动，他抬眼辨认着方向，无牙小心翼翼的缩在吴穹身后，寸步不离。
    “这雾气……就是我们的天然屏障。老桃山阴气深重，浓雾经年不散，人类都不敢轻易踏足。”白衣怪人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如果不是山里有你们这样的怪物，像老桃山这地方，早就被改造成旅游开发区了。”倒是无牙直接跟白衣怪人聊了起来，“什么雾气，什么密林，能难倒想要发财的人类么？”
    “鼠辈！终究只是胆小鼠类！”白衣怪人冷笑一声，“人类算什么，只不过灵智高级一些罢了。轮体力论寿命，他们哪点比得上我们。”
    无牙争论起来：“人类的本事虽小，可他们成千上万，像你这种怪物，只要一冒头，立刻就被捕杀了。”
    吴穹默然的听着他们的争论，也没有阻止他们交谈。
    大约行径了不到半小时，白衣怪人忽然神色诡谲的停住了脚步。
    “这里就是了么？不对啊！”无牙的声音尖锐，在雾中回荡。
    “我怎么没闻到大蛇的气息，这里根本不是赤鳞的巢穴。”
    忽然间，两旁的雾气散去，原本隐匿一旁的蛇群现身，各自吐舌盘旋，穿梭在草丛之内，倒挂在枝丫之上，左右一黑一白两只硕大巨蛇探出头来，露出狰狞蛇目，各自吐出猩红蛇信。
    “哈哈哈！蠢货！真以为我会将你们带到赤鳞大仙的去处？”
    他在林中和无牙争论，并非真的只是无聊的闲谈，他是通过大声的说话声给同类发送警报，最后将吴穹带到蛇怪们的埋伏圈中。
    一左一右的两条黑白巨蛇自然是赤鳞大仙手底下的黑魇蛇将和白花蛇将。
    黑魇蛇将算是老熟人了，只是这白花蛇将算是第一次见到，眼神凶狠阴厉，一看便知不是善与之辈，这两条巨蛇似乎都有要将吴穹吞吃进肚的打算。
    “恶徒，这下你无路可逃了。”黑魇蛇将咬牙切齿的朝吴穹狠声说道。
    无牙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慌了神，缩着脑袋，哭丧着脸朝吴穹问道：“怎......怎么办啊？老大？”
    不过吴穹至少还有个垫背的，他抓住白衣怪人，直接亮出打火机。
    “你们不用管我！吃了他！”白衣怪人疯狂的尖叫起来，他身上弥漫着汽油的味道，只要一点火花，就能将他烧成一团焦炭。
    “白山！”黑魇和这白衣怪人是配偶，此刻白衣怪人的性命被吴穹捏在手里，她原本的凶狠颜色被担忧冲散了。
    “不能为了白山一人，放过眼前这恶徒。”白花蛇将声音低沉，他是打定了主意，无论今天吴穹耍什么手段，都要将对方活活吞吃，彻底消灭。
    “别管我，这个人类是个疯子，一定不能让他活着出去！”白山的声音在发抖，吴穹已经点燃了打火机。
    手术刀的“切断”已经恢复了冷却，吴穹目光锐利的在两条巨蛇身上打量着，思忖着该拿谁做饵。
    他如何不知道白衣怪人白山进入林子之后的算盘，若是指望这货能帮他找到赤鳞大仙那才有鬼。
    吴穹很清楚，白山这种级别的饵，只能钓出蛇将这类的巨蛇。
    要想找到这山里的神仙赤鳞老祖，必须得用蛇将才有可能钓出来。
    远处的白花蛇将死死的盯着吴穹，蓄势待发，吴穹袖中也滑落了手术刀，寒光湛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团幽绿色的影子从深处的雾气里探出头来。
    “住手！”是青灵蛇将这条大蛇，当初为了保住白山，他还和吴穹立下约定，不过吴穹原本就没指望这约定能生效，此刻他望着青灵硕大的身躯不住冷笑。
    “大家住手，都住手！”青灵盘旋着身子滑行过来，携裹着一道凌厉的劲风。
    “老祖宗发话了。”青灵扫视着场上的所有人，“她要见见这个年轻人。”
    龟缩在老桃山深处的赤鳞大仙，竟然主动找到了吴穹。
    实在是有意思，吴穹将刀刃收回袖中，同时牢牢的将白山抓在手中。
    “那么请让让吧……”他微微一笑，拖拽着白山，缓缓的朝青灵蛇将走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灵台方寸血

    赤鳞大仙所在的地洞让吴穹想起了乌鸦镇里那个地宫。
    巧的是，乌鸦镇的邪教地宫里藏着邪神，这蛇洞的深处也藏着一位大仙。
    无牙捏着火把的手在发抖，吴穹没有开手电筒，照明的任务被完全的交给了他。
    “早知道……早知道我该去街头流浪，或者随便找个山洞安家……”他这时又开始嘟囔起来，“跟着你……我感觉这一颗心没着落啊……”
    吴穹笑了，他低声说道：“只有一种人的心一直有着落。”
    “死人。”
    无牙抖了抖，立刻噤声。
    “你欠我一条命。”吴穹脸上带着怪异的笑，扭头看了无牙一眼，“你可以选择现在就还。”
    无牙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青灵在前边化形成了个青衣的中年男人，在前头沉默无语的领路，无牙这张嘴憋不住，认真的问道：“青灵蛇将，您这化形的本事，究竟是怎么学来的？”
    他半人半鼠，始终想要找到完全化人的办法。见到这些能自由化形的蛇怪之后，他似乎看到了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希望。
    “与生俱来。”青灵回答的十分直接了当，无牙有些无言以对。
    他们终于来到了赤鳞大仙的所在地，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地洞的深处亮着油灯，完全被布置成人类居室的模样，里边摆放着石桌石椅石柜石床，到真有几分神仙洞府的样子，虽然偏简陋，灯光幽暗处，吴穹瞥见一道红影子。
    一个穿着红衣红裙的小女孩从灯火阑珊处显露身影。
    她和人类已经别无二致，除了肤色有些略显不自然的晶莹，精致小脸如邻家小姑娘一般幼稚可爱。
    吴穹朝着红衣小女孩面露微笑，后者也点头还礼。
    只有无牙这怂货一直躲在吴穹背后，面对赤鳞大仙的真身他怕得要死。
    “尊驾主动请我上门，真是令人费解。”吴穹淡然道。
    “阁下摆出一副与我蛇族不死不休的势态，也让我诚惶诚恐。”出乎意料的是，红衣小女孩的声音如同苍老妇人。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小女孩朝着吴穹做出请的手势。
    这种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自然能从吴穹身上瞧出一些端倪，对方虽然只是个普通人类，可是如果任凭对方在老桃山内外任意施为，说不定他会放火烧山，将蛇族整个逼迫到灭族的地步。人类阴冷残酷的本质似乎在这个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她其实也心知肚明，对方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吴穹也不客气，直接坐上了石凳：“不知道老神仙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且听我讲一个故事吧。”红衣小女孩微微一笑，“数百年前，曾经有一位身怀异术的异人，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了一样宝物，那宝物换做灵台方寸血。”
    “灵台方寸血？”
    “那灵台方寸血有一样神奇的功效，那就是能启发神智，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能开启智慧提升智力，让神魂心智达到更上一层楼的地步。”
    大约是货真价实的“脑黄金”，吴穹忍不住将赤鳞大仙口中的“灵台方寸血”和现实生活中某样保健品联系到了一起。
    “那异人服用了神血，立刻神智大开，能目见凡人所不能目见之物，洞察尘俗无法洞察之机。可这神血有一项难以言说的副作用。”
    “就是服用之后，血液里会出现食人血肉的诡异小虫。”
    听到这里，原本躲在吴穹身后的无牙惊叫一声：“诅咒！”
    “不错。”红衣小女孩眯缝着眼睛，“要得到这超然的智慧，必定得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血肉诅咒，异人学究天人，自然不可能叫一些食肉小虫给啃咬致死，可是他日夜受血虫折磨，痛苦不堪，又加上他因为做了许多恶事叫人追杀，无奈之下只得隐居老桃山这阴湿雾气终年不散的僻静之地，寻找解决之道。”
    “他以为这血肉小虫的本质是一种寄生虫，所以找来了无数飞禽走兽，将自己的血液注射到这些兽类身上，观察他们的反应，同时调配药物试图找到清除血中恶虫的解药。”
    “在这寻求治愈之道的过程之中，许多接受了异人体内血液的野兽，大约是受到了“灵台方寸血”的影响，也开启了灵智，竟然能口吐人言，甚至能从皮毛之内伸展出来，化为人形。”
    一旁的无牙听到这话，惊呆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只普通老鼠演化为鼠怪了，竟然全是拜这灵台方寸血所赐。
    “据说远古时期，野兽吐纳山中灵气，能够开启灵智，化为人形，这传说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不是妖怪，但是这灵台方寸的神血，似乎能帮助我们这些兽类达成开启心窍，化身人形的地步。”
    “你们是……被这奇怪血液‘揠苗助长’改造成的妖怪。”吴穹淡淡的道。
    “不错……揠苗助长。”红衣小女孩叹息一声。
    “这兽类开启了灵智，就很容易失控，那位异人将身上的神血注入到老鼠身上，那老鼠开启了灵智之后，竟然从洞穴里逃了出去。”
    “两百年前的鼠患，就是因它而起。这老鼠能化作人形，在神血的助长下体型硕大，异人知道这怪物出去之后恐会酿成大祸患，遍寻不得，无奈折返洞府。”
    “果然。那老鼠盘踞人间村落，自号鼠王，为祸乡里，已经到了率鼠食人的地步。”
    “既然人类无法抑制鼠怪横行，那么唯有……以天敌来压制。”吴穹微微点头。
    “是的，那位异人也是如此思量，于是它将我和另外三位蛇将从放了出去，以蛇治鼠，我和那鼠王在他的洞窟里交锋，随后将他吞吃进肚。”
    旁边的无牙打了个寒颤。
    “这神血代代相传，力量一点点的稀释，我的子子孙孙们，并没有办法如我们这些人一般开启灵智，可这食肉血虫的诅咒，却随着灵台方寸血的流淌而延续。”
    “那位异人见自己的举动引发了大祸患，最终心灰意懒，飘然离去，临走前，他怕我们这些开启了灵智的蛇族会遭到人类的迫害，于是传了些邪术给我们防身。”
    “我也知道人类的厉害之处，这几百年来，一直是教导族群远离人类。”
    “可黑魇的遭遇，实在让我难以心安，她族群被灭，要报复人类，我都是让她点到即止，勿伤无辜。”
    吴穹笑了。
    “您讲了一个好故事。”他的笑声在黑暗的居室回荡，“勿伤无辜。”
    “报复那些孩子也在你的默许范围？”
    红衣小女孩还要说话，吴穹摆手制止了她。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你我也不必惺惺作态了。”吴穹缓缓起身，身后的无牙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我与黑魇在破庙相遇，她确实秉承勿伤无辜的姿态，放了我一马，可她的报复计划应该止于对残害她洞穴的施工方才对，为什么要对镇子上的孩子们下手。”
    “那些孩子甚至比我更无辜，她竟然想到将自己孩子的魂魄渡进人身，取而代之。”
    “舐犊情深，母子依恋，情有可原。”
    “按照你的话来说，那些蛇子蛇孙，没有继承灵台方寸血的力量，没有灵智，可显然，他们现在有了另一种方式化为人形。”吴穹冷笑出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的族群赶尽杀绝。”
    “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减少损失，你知道我如果继续和你的蛇将们火拼下去，你的蛇族会损失惨重。”
    “你真的期待一个半真不假的谎言能劝阻我？”
    “当然，说不准，万一成功了呢？没成功……这里就是我的埋骨之地。”
    红衣小女孩也笑了起来。
    火把明明灭灭，无牙掏出什么东西小心的戳了戳火把。
    “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多疑的人类。”
    故事的前半部分也许是真的。
    只是结局透着异常的迷离。
    一个自私的异人，一个智慧超然的超人，最后竟然会因为酿成了鼠患而心灰意懒，飘然离去，还将邪术教给了自己创造的怪物，怎么想都不合理。
    而只是开启了灵智的蛇类不可能自学邪术。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位异人……此刻很有可能待在这位赤鳞大仙的肚子里也说不定。
    赤鳞大仙收敛了笑容，看来是彻底撕破脸了。
    “我给过你们人类机会。我以为可以双方老死不相往来。可最后，还是你们先叨扰了我们，尽管这是无心之失，可你我都心知肚明，平静一旦被打破，往后就只剩下战争了。”
    “我也给过你机会，我以为你会听劝。”
    吴穹微微一笑，他没有说一句话。
    他之所以要坚持对这些蛇怪赶尽杀绝，无非就是因为一件事。
    它们找到能将人类取而代之的办法了。
    渡魂。
    那些小孩子最后会成长为半人半蛇的怪物，而不是普通人类。
    它们的寿命很长，同样，它们有很好的耐心。
    十年之后，桃谷镇会变成蛇人的城镇。
    也许百年之后，蛇类的渡魂之法会应用到悬河城的小孩子们身上。
    蛇人的镇子，蛇人的城市，然后是蛇人的帝国，悄无声息的转化，将爬行在地上的冷血动物的魂魄注入到人的皮囊里。
    “怪物无法打败人类。能打败人的只有人。”红衣小女孩露出微笑，她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拖长，如同被某只无形的手拉伸住。
    空气中荡漾着某种奇怪的芳香，吴穹瞥了一眼无牙，后者直接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你也知道怪物无法打败人类……”吴穹朝着身后缓缓的退步。
    他在赌。
    小女孩幻化为巨大的红蛇，这怪物和其他蛇将不同的是，它的头上竟然长出了一根肉角，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只是还没等它咆哮着将吴穹吞吃进肚，那空气中泛起的诡异香气，竟然让他产生了晕眩之感。
    他赌赢了。
    在赤鳞大仙晃动着身体的时刻。
    他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赶尽杀绝

    系统奖励的【迷神香】本质和【黑暗荒村】里的土曼陀罗土法迷香没什么区别，一方面，它似乎对吴穹还是无效，另一方面，它的效力体现在迷人心魂，而非简单的迷晕药。
    在任务开始之前，吴穹曾短暂的点燃过一次。
    可即便测试了效果，这玩意对于蛇怪是否有效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眼前的情况似乎有力的证明了这东西有着极大地效果，迷神香不仅影响了眼前的赤鳞大蛇，这烟气沿着洞口四散，连外面的蛇怪也跟着晕眩昏死。
    强行压抑着晕眩感，赤鳞大蛇还是朝着吴穹扑咬过来，只是这原本迅猛无匹的进攻还是有所迟滞，吴穹闪身躲过，大蛇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起狞厉的光，盘旋着追逐吴穹，龙蛇狂舞，可是吴穹左翻右滚，游刃有余，蛇怪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昏睡感铺天盖地，赤鳞大蛇气力渐消，终究无法追逐到吴穹，硕大身躯如山崩一般翻滚在地，躲在洞口的无牙怔怔的瞧着吴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黑暗的洞穴里“溜蛇”，最后靠着迷香硬生生放倒了这山中的“神仙”。
    无牙有些害怕的朝吴穹所在的方位靠近，在寻找赤鳞之前，吴穹就叫无牙将蒙面的布打湿，随后将迷神香塞在他手里。
    吴穹告诉他，如果情况危急到了极点，就将这根黑香塞进火把里点燃。
    不过“大仙”终究是“大仙”，这迷神香将其他蛇怪全部迷倒昏死，赤鳞大蛇也倒伏在地，但仍然不住颤抖，睁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吴穹。
    它虽然骨肉酥软，但意识仍然清醒。
    吴穹蹲下身子，目视着赤鳞大蛇。
    他掏出闪着寒芒的紧窄刀刃，今日手术刀的【切断】效果尚未使用，而赤鳞显然也能看出来吴穹手里这柄，似乎连水果都切不开的刀刃包藏着难以想象的煞气。
    刀刃在大蛇的七寸上划过。
    鲜血迸溅，顺着赤鳞大蛇的七寸，吴穹凭着小小的刀刃直接将大蛇一刀两断，旁边的无牙被溅了一脸热血。
    这怪物魂魄强悍，肉身被灭可没那么容易死，可魂魄被迷神香所迷，元神显现却无法逃窜，吴穹招呼着无牙将他偷来的最后一瓶汽油浇灌在大蛇的尸体上。
    赤鳞飘飘悠悠的魂魄就是它化形而成的小女孩的模样，此刻她望着吴穹磐石般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你赢了？”她用尽最后虚弱的力气朝着吴穹说道。
    火焰点燃了大蛇硕大的身躯，无牙被吓得连连后退，他很怕火，红衣小女孩的虚影在火焰里逐渐扭曲，她死死的盯着吴穹，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身形在火光中渐渐模糊。
    在跃动着的火焰中，吴穹似乎看到了两张薄薄的纸在灼热气流中被吹拂到了半空中，吴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两张连火焰也无法焚毁的纸张。
    匆匆一瞥。
    又是《玄阴秘魔天章》的残页，旁边的无牙还没看清楚吴穹的动作，那两张残页就被吴穹收进了内兜。
    洞穴之外传来异常的响动，更远处那些没有受到迷神香影响的蛇群开始朝赤鳞大仙所在的方位移动，吴穹抬起头，仔细辨认着那些响动传来的方位。
    他从无牙手里接过火把，迷神香不会被火焰迅速烧完，点燃之后，持续十五分钟的燃烧，任何手段都无法提前加速这一进程，而此刻，迷神香不过堪堪烧了五分钟而已。
    “咱们出去吧！”无牙小心翼翼的说道，“趁着这迷香还没烧完。”
    吴穹将火把还给无牙，自己捏着迷神香。
    “哪里动静大，咱们朝那里去。”他静静的看着无牙，后者打了个哆嗦。
    沾水的蒙面巾遮掩了无牙心惊肉跳的表情，尽管吴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可是无牙却读懂了吴穹的意思。
    赶尽杀绝。
    他无法理解吴穹的举动，剩下的只有胆寒。
    可他更不敢违逆，只能硬着头皮顺着洞穴里响动着的声音走去，迎接那些盘绕而来的蛇群。
    黑暗的洞穴里，火把的光亮显得微不足道，微弱的香气侵蚀着爬行者的神智，吴穹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随后一双明黄色的硕大瞳孔缓缓睁开。
    “你做了什么？”青灵的眼睛里流淌着愤怒，他能感受到来自吴穹身后的灼热气流，同样，他再也无法感知到赤鳞大仙的呼吸了。
    赤鳞大仙死了？青灵无法相信这个结局，可吴穹满身的血液说明了这一点。
    在青灵的眼里，蛇怪们有无数手段轻易杀死吴穹，但是赤鳞大仙却选择与吴穹“和谈”，令人无法料想的是，吴穹借着“和谈”的机会刺杀了赤鳞大仙。
    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凭着吴穹的凡人之躯，竟然能真的杀死赤鳞大仙，她的肉身也许能被切断，可她神魂强悍，并非简单的消灭肉身就能杀死赤鳞大仙。
    “她放过了你……你竟然杀了她？”
    吴穹面无表情，此刻青灵也闻到了空气中的异香，虚弱感侵蚀身体，吴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如山岳巨石般的蛇头砸在地面，青灵瞪大眼睛。
    吴穹直接将汽油浇灌在青灵身上。
    “妄图取人类而代之，这就是罪过。”吴穹在点燃青灵之前，冷漠的回答了他。
    火焰吞没了青灵的蛇头，即便是滋生灵智的怪物，也要畏惧火焰，而脱离了肉身的阴魂更是难以抵挡热焰阳火的焚烧，青灵在惨叫，在嘶吼，可他动弹不得，只能在被灼烧的痛苦中慢慢的丧失意识。
    “这……这太残忍了。”无牙惶恐不安的说道。
    他甚至怀疑，自己被吴穹利用完了之后，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他的身上。
    吴穹懒得解释，并非他沉溺于火烧蛇怪的残忍快感，只是他没有别的手段对付这些肉身和魂魄同样强大的怪物罢了，他不是电影里高来高去的老道，一撒符纸就能群邪辟易，他只能用笨法子，一路延烧过去，将这个开启了灵智的种族彻底灭绝。
    不死不休，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
    一路靠着迷神香放倒了所有蛇怪，等到洞穴口的白花大蛇与黑魇大蛇听到洞穴中的哀嚎声，堪堪反应过来的时候，吴穹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迷神香只剩下了不到一分钟的尾子还在延烧。
    洞穴里的焚风将微弱的香味吹拂到门口的巨蛇脸上。
    吴穹眼前再没有昂着头怒目而视的怪物，火焰从洞中延烧到了洞外，茫然的雾气也没法将火势压盖熄灭，虚弱的哀嚎和怒吼萦绕耳边，无牙捂着耳朵，无处躲藏。
    偷盗来的引火物，一滴都没有浪费，将蛇窟的里里外外烧成了炼狱。
    望着火焰中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无牙竟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同情之心，可抬头他却看见了吴穹那双冰冷的眼睛，像是被冰水漫过一般，不带任何情感。
    “你居然会可怜你的天敌。”火光映在吴穹看不出情感波动的脸上，“他们曾经也将你的族群赶尽杀绝。”
    “可我们当初不也造成了祸患么？”无牙的话让吴穹愣了愣。
    “你是站在老鼠的立场上还是站在人的立场上？”吴穹笑了，鼠患，对人而言确实是种灾祸，可于老鼠而言，肆虐乡里，偷吃庄稼，凿穿粮仓，袭击人类，不过是出于生物本能而已。
    当然，当年的鼠灾情况又有些不同。
    某种程度上说，当年灵智开启之后的鼠王所做的事，和赤鳞大仙所做的并无本质区别。
    兽类开启了灵智，就不会甘心于山林野洞了。
    他们也要和人类争夺生存空间。
    “我不是老鼠，也不是人……我...我就是个怪物。”无牙的声音有些发虚。
    活了两百年，东躲西藏，他倒是活明白了一些。
    “也许像我们这种怪物，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世间。”
    那些适应了灵台方寸血的鼠怪们被吃掉了，剩下的全部因为血虫爆发而死去，无牙成了鼠怪中的最后一员。
    “现在……你是不是打算消灭我了？”无牙仿佛明悟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吴穹，畏惧的眼神里又藏着认命的无奈。
    他完全无法反抗，如果吴穹动了杀心，可以轻而易举的攥住他将他往仍然在延烧的火堆里一扔。
    吴穹瞥了无牙一眼，他有些玩味的朝着无牙微微一笑。
    “你值得一杀么？”
    无牙瞪大眼睛，这话让他很难受，这算是饶了他一命？还是原本吴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无牙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别发愣……走吧。”吴穹转身，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然后将火把递给了无牙。
    黑暗中，一高一矮两道影子缓缓离开了蛇窟，没入了雾气之中。
    此刻，露营的学生们仍然停留在探险游戏的集合点。
    警车似乎已经开到了镇上，班长唐莉此时取代了向冰，被男生们看守起来。
    还没有结束……她眼神阴冷的目视着远处惴惴不安的殷亮。
    殷亮缩在角落一动不动，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姓名唐莉，瞪大眼睛，做贼心虚的捂着屏幕，有意无意的将身子偏到无人注视的角落。
    “我会跟他们说……高兰兰是我们合谋杀死的。”
    这显示出来的信息急的让殷亮跳脚。
    “不！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干的，与我无关！”殷亮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发抖。
    “还记得你将高兰兰骗到卫生间里的那个短信么？那就是证据，可别说你删掉了，高兰兰的手机里还存着这条短信记录呢。若是没有你的配合，我怎么能开展我的计划呢？”
    胡说！胡说！殷亮捏着手机，又是害怕又是愤怒，他抬头看向神色冰冷的唐莉，发现对方居然就在看守她的人眼皮子底下用手机发送信息，登时心凉了半截。
    “听着。我没有时间再和你瞎扯下去，你要想保全自己，就得保住我。”唐莉抬起头朝殷亮诡异一笑。
    殷亮打了个寒颤，他似乎无法抗拒。
    “帮我一把……”
    殷亮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将房子的玻璃敲碎捡拾起来。
    大部分人都惶惶不安的等待着，只有向冰注意到他鬼鬼祟祟的状态。
    殷亮靠近唐莉的位置，朝看守者们打着商量道：“我……我想跟唐莉说句话。”
    看守的男生们交换着疑惑的眼神，最后还是给殷亮让开了一条道，他们还不知道班长唐莉和殷亮之间的苟且。
    一圈人围住了两个人，殷亮向唐莉缓缓靠近。
    “我要给兰兰报仇！”殷亮忽然高喊着要报仇的口号，将袖口里的玻璃碎片掏出来，假模假样的朝着唐莉飞扑过去。
    旁边的人迅速反应过来，直接上去试图抓住殷亮的手。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虫爆发

    惊变一幕发生了，原本手持锋利玻璃碎片朝唐莉扑倒的殷亮竟然被唐莉反制住。
    唐莉直接抓住殷亮的手腕，将殷亮手中的玻璃碎片抢夺了下来，甚至反手扣住了对方，男生们跟着扑上来的时候，玻璃碎片已经抵住了殷亮的喉咙。
    她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都不准过来！”
    这一幕实在是异常的诡异，殷亮虽然算不上壮实，却也是身形高大，力量自然远超唐莉，可此刻殷亮竟然被唐莉挟持住，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原本殷亮还是假模假样的挣扎，可当碎片的锋锐划开皮肤，让他感觉到喉咙刺痛，血线溢出的时候，他真的有些惶恐了。
    明小婉附身到了向冰体内，她倒是发现了不对，可是两边相隔太远，等到唐莉拿捏住殷亮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阻拦对方了。
    即便在这个时刻申明他们是串通好的，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唐莉内心阴暗又残忍，她不过是将殷亮骗过来当挡箭牌。
    “你要干什么？别真的伤到我……”殷亮面对唐莉拿着玻璃真的划伤他脖颈的举动有些着慌。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唐莉冷笑一声，她开始拖拽着殷亮朝后退。
    微微回头，身后是雾气笼罩的林子和回到营地的岔路，沿着营地出去基本等于找死，只有藏身雾气浓重的林子里，才能不被任何人抓住。
    唐莉拖拽着殷亮往雾气的方位倒退。
    “不能让她走了！”高浩在远处大声喊叫起来，他的脸色很是苍白，似乎露营的这两日让他生病了。
    男生们无可奈何的再次将唐莉和殷亮包围，封锁住了他的退路。
    “别拦着我……”唐莉直接用玻璃划开了殷亮的手臂，鲜血好似不要钱的流淌出来，她的残忍和果决令周围人心惊肉跳，男生们都看愣了，殷亮也被吓到，大声尖叫起来。
    “如果我被抓，你也是同谋，你是愿意忍受肉体的痛苦还是愿意蹲大狱？”唐莉冰冷的声音再次在殷亮耳畔回荡。
    他眼中的慌乱一闪而逝。
    封堵住唐莉退路的男生最终面露难色的为她让开了一条道。他们也害怕，害怕唐莉被逼急了之后真的用玻璃碎片抹殷亮的脖子。
    唐莉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
    向冰站在远处只能干着急，明小婉思忖着是附身上去还是操纵着娃娃偷偷摸上去。
    殷亮算是成年男子，一身阳火旺盛，能否附身成功还是未知数。
    而唐莉面朝所有人背对林间，视野开阔，操纵娃娃飞身上前，小粉团影子很扎眼，即便不暴露在唐莉眼皮子底下，周围那些目视着唐莉的人说不定也能瞧见怨灵娃娃。
    明小婉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反正殷亮死活与她无关，她只想留住唐莉这个杀人凶手。
    可向冰不希望殷亮被杀死，尽管他不是东西，却罪不至死。
    “若是他也在，一定能留住班长的。”向冰嘀咕起来，她念叨着吴穹，只是此刻吴大导正在做烧烤，没有赶过来的可能。
    “若是他在……”明小婉笑了，她比向冰更了解吴穹。
    若是吴穹在，哪会理会殷亮的死活，抓住唐莉就行了。
    唐莉越发靠近林子边缘，明小婉有些耐不住了。
    “小冰……再不让我出手，她可就真逃了……”
    “我……”向冰眼睁睁的瞧着，半晌拿不定主意。
    唐莉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犹豫而停住，看着唐莉狞笑着将殷亮拖拽到林子里，明小婉无奈叹息。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唐莉的威胁可谓效果拔群。
    凶手已经如鸟入深林，在雾气里不见影踪，林子外面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大多不知所措。
    “咱们毕竟不是对付罪犯的人……还是等警察们过来了再说吧。”有人望着不见人影的雾气悻悻的说道。
    明小婉钻回了怨灵娃娃里。
    忽然间，身后传来呕吐的声音，一行人惊愕的回头。
    原本面色苍白的高浩此时已经面色煞白，不停的呕吐。
    旁边的女生看到了高浩的呕吐物，吓得当场尖叫起来。
    无数条细长的肉虫在地面上翻滚，这些肉虫和他们钓到的黑鱼脑子里翻滚的虫类别无二致，若是吴穹和无牙在旁侧，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是什么。
    血虫。
    灵台方寸血在蛇怪们的体内代代传承，蛇子蛇孙们虽然没有传承到蛇怪们和人类别无二致的灵智，却传承到了寄生体内的血虫。
    蛇类可以忍受血虫在体内窜行，毕竟野生蛇身体里本来就盘踞着各类寄生虫。
    可人类却无法承受血虫。
    高浩此时的情状就是血虫爆发的症状。
    随后，另一个男生也开始面色煞白的呕吐起来，他不仅嘴里喷吐着血虫，甚至连鼻孔里也有肉虫钻出来。
    所有参加露营的人，只有少数几人没有碰蛇肉。
    “这是什么虫子？”高浩开始感觉浑身发冷，他明明已经将蛇肉处理干净，又高温烹煮过，可为什么自己竟然呕出了寄生虫？无法想通的情况下，惊惧和悔意在脑海里盘旋。
    很快，相当一部分的人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的呕吐起来，血虫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在潜伏了不到两天之后，迅速的朝左右贪食蛇肉的人露出了獠牙。
    “救命！救命啊！”随着血虫爆发症的状迅速的蔓延，周围还能站立的幸存者也陷入了崩溃，开始失声尖叫起来，男生几乎全部阵亡，女生们也濒临崩溃。
    向冰错愕的看着那些因为症状显现，虚弱倒地，呕吐不止的同学们，完全不知所措。
    “他们是吃了……蛇肉……”明小婉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即便没有和吴穹通过任何电话，也能看出来这如同瘟疫爆发的现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她既没有责怪吃蛇肉的人贪食残忍的心思，也没有想要拯救这帮人的打算。
    所谓种豆得豆，此刻这群人算是咎由自取。
    在雾气弥漫的林子深处，唐莉仍然拖拽着殷亮不断前行。
    “他们已经抓不住你了……快放我走……”殷亮捂着脖子，试图拽开唐莉捏住玻璃碎片的手。
    可是他绝没有想到，唐莉竟然真的打算杀了他。
    她没办法带着累赘逃亡。
    唐莉假意让殷亮松手，正在她打算趁对方不注意直接割裂殷亮喉管的时候，她体内的血虫发作了。
    高浩带来的那盆蛇肉，唐莉吃了一口。
    她本来是不吃这些东西的，可高浩盛情难却，她作为班长又怎么能拂了对方的面子，于是象征性的夹了一筷子，而殷亮是被高兰兰拦住，她没有吃，殷亮也不许吃。
    血虫发作，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脸色瞬间煞白，两腿都有些站不稳，手里的玻璃碎片跌落，她直接跪倒在地，两手撑着身体不停的呕吐，肉虫在呕吐物里翻滚。
    殷亮先是尖叫，随后吓得跳开，远远的瞧着唐莉。
    唐莉瞪大眼睛，她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视线也跟着模糊，眼皮子底下似乎有什么活物在翻涌。
    血虫进到她脑子里，从泪腺爬出来了。
    可她还想着要干掉殷亮，挣扎着想要抓住玻璃碎片，却被一只脚踩住了手。
    阴暗的雾气里荡漾着寒意，在林子里的殷亮仿佛也被某种险恶的东西侵蚀了心智，亦或者说，在无人的时刻，他内心的阴暗开始在林子里苏醒。
    他原本很害怕。
    害怕唐莉，害怕自己被当成杀死高兰兰的共犯。
    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他发给高兰兰的那条短信，唐莉哄骗了他，他以为那只是唐莉作为情敌的恶趣味，想要让自己吓一吓高兰兰，直到高兰兰被杀死，他才恍然大悟。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唐莉是凶手，这是板上钉钉的是，不管她抓没被抓到，她杀死高兰兰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可自己那条短信呢？明明是唐莉计划的一环，谁会相信他是被利用的？
    除非……
    殷亮哆嗦着捡起了唐莉身边的玻璃碎片。
    “只要你死了……短信的事……我自己能解释清楚……”他的声音在发抖，唐莉也忍不住抬起头，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催生了殷亮的杀意。
    原本拿来胁迫殷亮的短信，最后竟变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我本来就是无辜的！是你骗了我！”殷亮没做过这种事，他很害怕，同时也很愤怒。
    血虫从唐瑶的喉咙里翻涌出来，她没法说话了，殷亮吞咽着口水。
    “我会亲自跟他们解释短信的事。只要没有你横插一杠的诬陷我。”颤抖着将玻璃碎片贴紧唐莉的喉咙。
    用力一划。
    血液和血虫一股脑的从喉咙的伤口喷涌而出。
    殷亮吓得尖叫起来，唐莉瞪大了绝望的眼睛，她什么都看不见了，眼珠已经被血虫钻破，里面全是翻滚着的肉虫，挣扎着要钻开视网膜。
    “啊啊啊……”第一次杀人的殷亮开始咆哮起来，他不停的喘息，不停的嚎叫，似乎要把心中的恐惧和慌乱都发泄出去。
    她是杀人犯，我杀死她是无罪的……对……我无罪……殷亮絮絮叨叨的说着。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行动引来了藏在雾中的人影。
    慌乱的扔开带血的玻璃，随后他又意识到不对，开始用手刨开泥土想要将凶器埋起来。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将凶器埋在现场。”背后忽然传来模糊的男声。
    “谁？”殷亮亡魂大冒的将玻璃碎片重新捏在手中，猛地站起身。
    他大概太过紧张太过用力，手掌被划破了都不自知，殷红血液涌淌出来。
    雾气中走出来两个人影，殷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危险的露营

    雾气散去，吴穹和无牙显现身形。
    “你们两个都看到了是不是？”殷亮紧紧的捏着玻璃碎片，试图用凶狠的表情掩盖内心的极度慌张。
    “血虫！”无牙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忍不住惊呼出声。
    吴穹瞥了一眼尸体，随后神色平静的望着殷亮：“我看到了，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我……”殷亮瞪大眼睛想要冲上来，却又怕自己一个人斗不过两个人。
    反倒是吴穹朝着他走了过去，让他越发慌乱。
    “既然都狠下心杀人灭口了，那就果断一些。”吴穹走到他面前，刀光闪烁，殷亮还没反应过来，紧窄的手术刀刃直接扎进了他捏着玻璃碎片的手背。
    “啊啊啊……”殷亮扔开玻璃碎片，他没想到吴穹就这么出手，扎伤了自己之后又一把将他按压在地。
    抽出手术刀，鲜血迸溅，殷亮再次惨叫。
    “他为什么要杀人……”无牙小心翼翼的靠近。
    “残杀同类要什么理由？”吴穹踩着殷亮的后背，“人类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吗？你看我戳他一刀，也没什么理由。”
    无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殷亮试图挣扎脱身，吴穹却越踩越紧。
    “求求你……饶命啊……”殷亮十分没种的开始求救，吴穹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更喜欢安静的人，不过这是现实世界，不能像任务世界一样抬手将对方的舌头割掉。
    至少不能用j先生的手术刀来割。
    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让他闭嘴。
    吴穹抬脚朝着殷亮的后脑猛的一脚，直接将他踩晕了，看得无牙咋舌不已。
    懒得理会殷亮，吴穹转头走向唐莉的尸体。
    “你也是传承了灵台方寸血的老鼠，为什么你可以抗拒血虫？你的同族却死光了？”吴穹转头看向无牙。
    无牙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那个独活下来的人。
    这种独活，很难说是幸运或是不幸。
    “也许你的血液里藏着治愈血虫的东西也说不定。”吴穹盯着无牙。
    无牙没有试过自己的血究竟能不能驱逐血虫，他只能保证自己逃过血虫的索命。
    “我……”无牙看着吴穹的眼神有些着慌。
    能治愈血虫又能怎样呢？
    吴穹示意让他过来，无牙不敢抗拒，割开无牙的指尖，血滴落在盘踞在尸体口舌上的血虫。
    无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他的血真的能治愈血虫么？
    无牙的血液像是滴落在血虫身上的硫酸，细长的肉虫身上冒起白烟，这种过程更像是溶解，血虫一点点消散，空气中的血腥味挥发开，异常刺鼻，无牙眼睁睁的瞧着眼前这一切，完全不知所措。
    “看起来……灵台方寸血里的血虫本质上也只是一种寄生虫而已……”吴穹望着溶解的血虫喃喃自语起来。代代传承的血脉也将血虫的虫卵一并传承给了后代，所以蛇群体内也包含了这血虫，这血虫在冷血动物体内似乎更加安生，可血虫卵吃到人类肚子里，或者运行到老鼠们的体内，却能叫他们发病暴亡。
    他转头盯着无牙。
    即便是蒙着脸，无牙内心的焦虑和恐慌都无法掩饰。
    不论是人蛇鼠，都无法抗拒这血虫的侵扰，唯独无牙的体质特异，血液竟然能驱逐血虫，实在是匪夷所思。
    “所以……”吴穹步步紧逼，无牙小心翼翼的后退。
    “你的血液里也许藏着治愈血虫的药物也说不定……你说呢？鼠王大人？”吴穹注视着无牙，让眼前的鼠怪有种被目光穿透，无路可逃的压迫感。
    “老大……你……你开什么玩笑呢……”无牙支支吾吾的说着，他被身后的木条绊倒，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
    “赤鳞大仙那个半真半假的故事说明了很多问题。”吴穹蹲坐下来，“比如当年那位异人之所以选取你们这些动物注入自己的血液，就是为了治愈血虫。”
    “为什么你活下来了？也许你的血液里本来就有治愈血虫的成分。”吴穹冷笑的看着他，“虽然你治愈了血虫，可同时……你体内的灵台方寸血也发挥不了更加强大的功效，你没法像蛇怪那样彻底化形，变成了半人半鼠的怪物。”
    “不……不对……”无牙拼命摇头，“如果我是鼠王，如果我能治愈血虫，那鼠群又怎么会因血虫病而沦亡，按理说我的子孙应该不会再被血虫侵扰才是？还有，赤鳞大仙当初吞吃的鼠王又是谁？”
    “你体内的血虫被杀死了，你的子孙传承了血液，虽然没有获得和你一样的灵智，却增长了体型，巨蛇巨鼠，就跟赤鳞大仙的部分蛇子蛇孙一样，光长个子没长脑子，真正产生灵智的不过也就三条蛇将和白山那条大白蛇而已。”
    “你子子孙孙体内的血虫并非来自你体内的传承，而是因为……暴走的巨鼠不仅袭击了人类城镇，他们更袭击了老桃山里那位异人的洞窟，吃掉了里面的蛇，将蛇血蛇肉之内的血虫重新吸收到了体内，而他们的身体可没有你的治愈能力。”
    “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蛇鼠之间的关系绝非食物链上下这么简单。而当年那位异人之所以让蛇群出动追杀鼠类，也只是因为他自己的洞窟被变异的鼠怪们袭击了而已。”
    自私自利之人，只有在自己利益被触动了之时才会出手。那位异人可不是什么善类。
    无牙瞪大眼睛，半晌无言。
    “而赤鳞大仙吃掉的所谓‘鼠王’，恐怕只是一只体型最大的巨鼠罢了……鼠患的源头……其实是……”吴穹的手指微微向无牙一戳。
    “还要我说下去吗？”
    “够了……”无牙吞咽着口水。
    多少次生死危机都挺过来了，他整整忍耐了两百年，躲藏了两百年，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被眼前的人类揪出了真身。
    当吴穹提出让他滴血试血虫的时候，他就紧张到了极点，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自信自己可以蒙混过关的。
    可是还没等他托出蒙混的理由，吴穹便轻轻一指戳破了自己的伪装。
    “我……我也是后来知道自己体内被那位异人注入的药物起了作用。”鼠王无牙已经放弃了辩解，他无奈的望着吴穹，“可那时候我的子子孙孙早就死光了。”
    对于鼠王无牙而言这实在是件无比嘲讽而又悲凉的事。
    鼠群上下患上了灭族的绝症，结果等到他们死光了，鼠王这个族群首领才发现自己的血液能治愈族群。
    更可悲的是，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连老鼠都不是了。
    老鼠们纯粹是自蹈死地，若是那群祸害没死光，此刻吴穹也会帮着加把火除掉它们，这种悲凉的感觉在无牙心头萦绕，吴穹却是觉得有些意外可笑。
    还好它发现的晚，不然别说这桃谷镇，连着悬河城都要让鼠患给毁了，鼠祸横行，可就没有人的立锥之地了。
    “当年鼠患横行，不知多少活人饿死，你这个始作俑者不跟着陪葬么？”
    吴穹忽然脸色一变，无牙被遮住的脸立时煞白。
    “我……我从来没有叫子孙们袭击人类。他们繁殖的太快，生长的也太快了，我完全料想不到。”无牙慌忙的抬头，“在老鼠洞里我渐渐的从灰毛老鼠变成了不人不鼠的怪物，之后还差点被他们吃掉，若不是我逃得快，早就成了老鼠洞里的一坨粪便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被老鼠们赶了出来，无牙反而逃过了一劫。
    不过这厮躲藏两百年也确实够惨的，不被同族所容，又不能进入人类社会，还要担心被蛇群吃掉。
    “你之前骗了我……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吴穹蹲下来，微笑的看着无牙。
    无牙浑身颤抖，两百年间压抑在他心头的死亡恐惧此刻充斥着他的身体，这一次，也许他再也无法逃脱了。
    夜色深重，雾气也越发浓重，将两个人缓缓吞没，连声音都飘散开。
    此刻，向冰焦急的目视着东倒西歪的学生们手足无措，那些没有病倒的女生们更是吓得抱作一团，几乎所有的男生都躺倒在地，只剩下罗风这一个男孩子仍然站立在营地里。
    看着身边的同伴都已经处于人事不知的状态，，满地的秽物，连绵的呻***吟与哀嚎，不停的挑动着他脆弱的神经，他抬头看到向冰孤零零的站在远处，心想着向冰此刻可能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内心的保护欲涌动，自己就没那么慌张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罗风第一时间赶到了向冰身前，“小冰你别害怕，我先打个急救电话。”
    向冰点点头。
    忽然间，身后林中的雾气走出一条瘦高的人影，听到脚步声，向冰和罗风齐刷刷的回头。
    正是吴穹拖拽着唐莉的尸体和已经昏死过去的殷亮从林子里缓缓步出。
    “吴穹……”向冰原本面色平静内心焦灼，见到了吴穹出现，仿佛瞧见了天降的救星，面露喜色。
    旁边的罗风却看到了吴穹手底下的尸体和活人，吓得微微变色。
    “唐莉死了？”向冰先是看到吴穹，而后才看到地面上躺着的死人。
    “聪明反被聪明误。”吴穹冷笑一声，这殷亮固然是个好拿捏的傻子，可这种能轻易被控制的人，往往情绪极不稳定，很容易狗急跳墙。
    唐莉血虫发作，自然就给了殷亮狗急跳墙的机会。
    不过也算殷亮运气好，竟然能让他撞见刚从蛇窟里出来的吴穹。
    此刻吴穹身后缓缓的钻出一个矮小的人影，遮着脸面。
    他没有杀无牙。
    按照吴穹的话来说，无牙这只老鼠还算机灵，也许能用得上，此刻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无牙见到向冰探视过来的目光，下意识的又躲在了吴穹身后，不过当他再次抬眼看到四周因血虫爆发而躺倒的学生们的时候，微微一愣。
    吴穹转头看了他一眼，无牙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之前见过的，山里的朋友。”吴穹朝着向冰稍微介绍了无牙一番，当时也算是帮向冰脱困的帮手，向冰自然记得，她有些拘谨的朝无牙道谢，弄得这只大老鼠还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的罗风见向冰同吴穹几个有说有笑，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感觉有些失落。
    远处的警笛此刻终于到达了谷口。
    危险的露营也该结束了。
    “叮！支线任务【雾中噩梦】完成。奖励尖叫值800奖励道具：【血虫注射针】1支【灵台方寸血注射针】1支。”

 第一百四十六章 晚宴

    【血虫注射针：特殊消耗品】
    【属性：该针筒携带血虫卵原液，注入体内或食用了虫卵原液将在体内生成血虫，只能使用1次虫卵原液无法培养】
    【备注：春种一颗卵，秋收万条虫】
    【灵台方寸血注射针：特殊消耗品】
    【属性：该针筒携带无毒副作用灵台方寸血，注入体内将开启灵智，人类可用于提升智力，兽类可用于提升智力并化形生长，只能使用1次】
    【备注：科学表明，智障是可以被治愈的】
    “你……你打算让我救他们么？”无牙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血液里的秘密，只有他和吴穹知道，他以为吴穹留他一条命的目的是为了救这群人，所以一看到满地倒伏的学生们才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贪口腹之欲，和你那些子子孙孙没什么区别。”吴穹望着满地的“病人”，神情冷漠，“都是自找的。”
    做什么孽还什么果这才公平，吴穹不会多管闲事。
    “可是……他们会死……”
    “谁又不会死呢？”
    “至少他们可以选自己的死期。”
    对于吴穹的冷血，无牙算是认识到了一个新高度，可是仔细想想，却也没错。
    贪食蛇肉导致血虫入体，不都是他们自找的么，如果用自己的血去救，又能救得了多少人？当下便不再言语，和吴穹一并漠视着满地痛苦呻###吟的血虫患者。
    这么集中的爆发血虫病，说不定人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自己不就是现成的成果么？
    “对了……”吴穹想到了什么，“你包裹着全身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将奖励的灵台方寸血注射针筒交给无牙。
    “这是？”无牙不知道这针筒中的鲜红血液是什么，疑惑的接过针筒。
    “也许这就是你化形的关键……”
    效果如何，吴穹自己都不得而知，物品描述里倒是详细说说明了能帮助兽类化形。
    吴穹让他到小庙的洞里实验成果。
    结果在注入了方寸血之后，无牙这一身黑毛倒是掉光了，露出了略显猥琐的脸，矮小的身材却没有什么改善，看起来只是比侏儒好一点。
    “现在我救过你的命，又帮你化形了，你可得重重的报答我。等我回来找你……”吴穹盯着无牙认真地说道。
    欣喜之余，无牙又感觉害怕，和吴穹相处的越久，越觉得此人脾气难以捉摸，时而疯狂时而正常，比蛇窟里的蛇群还要冷血。
    “若是你溜了……我也有办法找到你。”吴穹眼睛微微眯起，面带微笑的说道。
    无牙慌忙摇头，不敢溜不敢溜。说来说去，他即便融入人间也是个黑户，没人帮扶，他又能做什么，只是这样被吴穹携裹着，心里实在是慌的不行。
    从老桃山到警察局，然后再回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时分，吴穹和向冰都是疲惫不堪。
    走到出租屋门口，耳畔响起沙哑的声音。
    “其实……那天晚上……有人来过了。”
    吴穹疲惫的神经忽然紧绷起来。
    哪天晚上？
    吴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脑海中闪过兜帽男的影子。
    做噩梦的那天晚上。
    沙哑的声音只是简单的提示了一句，后面任凭吴穹如何脑补，对方也不说话了，那位先生向来如此，他将解谜的乐趣完全保留给吴穹。
    更令人玩味的是，他来过，竟然又悄无声息的走了，甚至都没有进门。
    那天的噩梦，可能是某种警示。
    兜帽男控制心灵的本事他算是领教过，和他面对面，很有可能会被他控制住，之所以没进门，要么是忌惮明小婉的怨魂，要么是忌惮吴穹体内j先生的残念，亦或者……吴穹的目光落在了台桌上的那尊任务奖励的骑士雕像上。
    难得清闲的时光，吴穹也犯了回懒，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当然，也主要因为他手头紧，打算把早饭前给省了，反正前世跑龙套的日子忍饥挨饿的时候多得是，他已经穷惯了。
    没有欠债，那就是赚钱了。
    点开系统面板，尖叫值已经到了三万，把吴穹给吓了一跳，恐怕是后面两部片子上线了。
    按照被吓的人收获0.1尖叫值的数据来换算，至少有三十万人以上的观影人数在午夜场被自己的片子实打实的吓到。
    分红是李玉龙和千城那边一起签的，四六分，吴穹和李玉龙的公司各占20%，也不算少了，至少吴穹前面的帐和新视界影视投资公司两清了，勉强算是合作。
    要想在午夜场电影这个领域赚更多的钱，自己的地盘确实是迫在眉睫，现阶段还得依仗李玉龙这个混蛋帮忙，吴穹想着这厮虽然欠揍，做事却是滴水不漏，如果纯给自己打工，到时候自己肯定省事得多。
    平日只要吴穹一得空，李玉龙就不停骚扰，不是电话就是登门。今天到了大中午竟然也没动静。
    反倒是有个陌生电话一连打了许多次。
    拨回去之后，是千城影业悬河分公司的前台，还没等吴穹开口，前台似乎又把线给转出去了。
    “吴导……您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激动的女声，吴穹觉得有点耳熟，好像是王潜龙身边女助手的声音。
    原来是王潜龙专门办了个晚宴，请他去千阙·紫罗兰吃饭，吃个饭而已，用得着这么多电话来请吗？吴穹倒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是庆功宴。”女助手认真的说道，这时候吴穹反应过来，后面上的两部片子成绩不错，吴穹帮王潜龙赚到了钱，这顿饭自然无论如何都得请他过去。
    而且还要带女主角一起过去。
    还好还好，没请剧组的其他人，女主角倒是能出席。
    露营事件之后，向冰停课一周，只是她没敢跟哥哥向东说起自己的遭遇，此时跟明小婉出去逛街去了。
    晚上七点的晚宴，吴穹催促着两人赶紧买两件衣服回家。
    忽然间，吴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种事从来都是李玉龙先通知自己的，怎么王潜龙的人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李玉龙这兔崽子干嘛去了？
    即便日子过得紧巴的要死，吴穹觉得自己这样的体面人也该打的去五星级酒店。
    下车的两人，一个穿着白衬衫休闲裤帆布鞋，一个穿着碎花裙挎着地摊包踩着平跟鞋，看起来不太正式，王潜龙的漂亮助手站在门外，直接穿着鸢尾紫的露背晚礼服，踩着高跟过来迎他们两个。
    “她穿的好正式……也好性感……”向冰露怯的说道。
    明小婉无可奈何的顶上来，她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没钱买漂亮衣服，她能有什么办法，丢人就丢人吧……她硬拽着吴穹的手，笑眯眯的朝王潜龙的助手打招呼。
    久经战阵的吴穹此刻有些小紧张，一紧张眼睛就不自觉的朝对方的胸口绵延的沟壑滑了过去，脚尖一痛，发现明小婉踩了自己一脚，这才悻悻的咳嗽一声。
    宴会厅里灯光明亮，吴穹原以为就是他和小王公子身边几个熟人吃饭，没想到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挤满了人，宾客都穿得光鲜亮丽，吊灯晃得人眼花，酒香和高档食材的馥郁混杂在一起，迷人心脾，处处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侍应生端着酒水和精致糕点在自助餐桌前来回巡视。吴穹只觉得自己和明小婉格格不入。
    应该是走错了，这哪是庆功宴的场地，肯定是走到别家有钱人包场的晚宴了。转身打算拉着明小婉转身离去，王潜龙的助手却走过来拉着明小婉的手。
    “两位要去哪？就是这了。”她微微一笑，让两人站定之后，转身穿进了宴会宾客里头。
    吴穹发现明小婉的手心紧张的冒汗，有点忍不住想笑。
    看来还是女生容易在这种环境下边的窘迫，他倒是咸鱼一条，既来之则安之。
    省了顿晚饭还能吃点好的。
    “吴导！”宴会厅的中央突然传来了王潜龙的高喝。
    全场鸦雀无声，宾客们齐刷刷的回头。
    吴穹有些不知所措。
    紧接着掌声雷动，王潜龙从宾客中穿出身来。
    “请你吃顿饭，可得摆足三顾茅庐的架势。”王潜龙上来就给了吴穹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他受宠若惊，“你才是这里的主宾。”
    吴穹就当王潜龙只是跟自己客套。拉着明小婉一起走进宴会厅中心，吴穹这回倒是见到了几个熟人，当初一起在总统套房和王潜龙会面的方菲菲和光头老王都在。
    当然，任子文也在。
    此刻任子文笑眯眯的看着吴穹，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欣赏之色，看起来到像那么回事。闪光灯闪烁，吴穹这才注意到宴会上竟然混进了新闻媒体。
    这时他才觉得自己这一身的打扮太失策，至少得整一件燕尾服吧。
    话说燕尾服多少钱一件来着？晕晕乎乎的，吴穹被王潜龙拉到了足足有九层高的庆功蛋糕前，硕大蛋糕的顶端立着1800的字样。
    “你……今天十八岁生日？”吴穹被甜香味熏得有些迷糊了，这一句话把一众翘首以盼的宾客给逗笑了，王潜龙也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上个月所有千城上映的午夜场票房的总和。”
    “一千八百万。”
    听到巨款，吴穹立刻就清醒了，不过他依然保持面色平静。
    午夜场比不了正常院线，大片票房动辄几亿几十亿，他们这些拍午夜场的，用的是电影工业的边角料，放映占得也是院线的边角料，即便是千城这样的院线，靠着午夜场这种不算电影的电影能在一个月赚一千八百万，几乎已经是奇迹。
    “你知道这一千八百万的票房里你占了多少么？”王潜龙故意吊着吴穹的胃口。
    有知道内幕的人各自都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有的捂嘴偷笑，有的露出羡慕赞叹的神情，只有旁边任子文的脸色微不可查的有些难看。
    吴穹微微摇了摇头。
    “一千万。”
    “在午夜场这个偏门领域，你是第一个千万量级的导演。”
    即便是淡定如吴穹，此刻也没法淡定了。
    要知道他现在极其缺钱。
    “千万量级的午夜场导演意味着……”旁边一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接过话头，“将会接受我们的独家专访……”
    年轻男人生的高大英俊，如果不是他上来自称媒体人，吴穹还以为是哪个来给王潜龙捧场的明星。
    “李岩……《放映室》杂志‘超新星’版块的主笔，国内知名媒体人。”
    “小王公子说笑了。”李岩微微一笑，“混口饭吃罢了，知名可谈不上。”
    “好了！先来切蛋糕。”王潜龙将蛋糕刀交给吴穹，做出了“请”的姿势。
    不过吴穹可没被眼前的喜乐氛围给冲昏头脑，他捏着蛋糕刀朝王潜龙问道：“新视界的人怎么没来？李玉龙呢？”
    王潜龙摇了摇头。
    他邀请了新视界的老板和李玉龙一同过来。
    可是电话没打通。
    同一时间的悬河市内的某一火葬场，正焚化着几具尸体。
    焚烧尸体的男人盯着焚化炉，有些发慌。
    炉子还没有点火，他似乎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呼……呼……”隔着炉壁都能听到的清晰呼吸，让他瞪大了眼睛。
    里边的尸体，可是割断了喉咙的。难道还活着么？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炉子。
    唐莉那张破碎不堪的脸突然从炉子口伸了出来，露出明黄色的蛇瞳。
    嘴角开裂，血盆大口瞬间吞没了男人的头。
    无头尸体闷声倒地。
    她舔舐嘴角，回味着血液的芬芳，从狭窄的口子里滑动出来。
    然后将男人剩下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吞吃进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操纵者

    从酒店出来已经很晚了，凌晨一点多，街上只剩零零散散的的士，王潜龙本来打算送吴穹，吴穹婉言拒绝了。
    现在有些微醺，吴穹不想喝醉，小王公子也没有硬灌，其他人就更不敢灌了。
    冷风吹得吴穹微微一凛，到了车上，那副笑眯眯的伪装也卸下来。
    “我看你平日对那个李玉龙讨厌的很，今天可真反常啊。”明小婉小脸红扑扑的，吴穹是装模作样的高兴，她是真高兴，这顿饭吃的她感觉自己都要成了明日影后了。
    除了喝酒会上头，听马屁也会让人上头。
    “讨厌的人从生活里消失，这本身就很反常了。”吴穹微微皱眉。
    尤其是……李玉龙追的那三百万和危险的兜帽男碰撞在了一起。
    上头老板压得紧，吴穹不肯帮他追查那笔钱，他必然自己动手追查去了。
    正在这时，出租车猛地急刹车。
    吴穹差点撞到前面的座椅，明小婉没反应过来，还好被吴穹一把抓住。
    “我操！你不看路吗？横穿大马路，脑子被门夹了！”司机摇开车窗破口大骂。
    车灯前面站着一个直挺挺的活人，双眼无神的望着车里的人一动不动。
    他就这么站在马路中央，如同行尸走肉。
    司机眼见对方一动不动，嘴里骂骂咧咧，开始狂按喇叭。
    这里没有灯也没有监控，算是回家前的偏僻路段，那人任凭吵闹声响在耳畔肆虐，置若罔闻。
    “真是他妈的邪了门了，大晚上的碰到神经病！”对方一动不动的站在车前，司机只好狂打方向盘朝旁边绕，可是那个阻拦行车的人忽然动了起来，跟着车头移动。
    司机怒了，直接甩开车门。
    “你找死是不是！想死去别的地方死！别弄脏我的车！”他朝着拦车的人大吼大叫，却半晌都不动手，也不知道是怂还是怕被碰瓷。
    “这个人……”明小婉忽然微微眯起眼睛辨认着，“我见过……”
    拦路的人是个穿着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明小婉这么一说，吴穹似乎也回想起什么。
    “拍电影封面！这个人……当时在摄影棚！”
    李玉龙的同事。
    吴穹的记忆更加清晰，挡在车子前边的是李玉龙的同事。
    正在司机吵吵嚷嚷的辱骂着拦路人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朝着车前窗猛地扑过来，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绽放出凶恶悍然的光，吴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对方。
    “啊！你要干啥？”司机有点慌，他上来拉扯那个男人，后者却不管不顾，高高的昂起头，朝着车前窗猛地砸下去。
    “砰！”前窗玻璃碎裂，裂纹蔓延开，鲜血迸溅，那个男人似乎失去了痛感，殷红血液顺着破碎的脑门流淌下来，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吴穹。
    司机被吓坏了，赶紧拉住对方，害怕他直接撞死在这里，那可真是倒了血霉。
    对方是冲着吴穹来的。
    明小婉抢先一步下车，一把将司机掀开，顺手也将男人掀翻在地，旁边的司机看的一愣一愣的，这小美女长得瘦不拉几，力气比他这个爷们还大。
    男人在地上翻滚，被明小婉一脚踩住，他不住挣扎，依旧拿脑袋拼命的磕着路面，鲜血四溢，常人像他这样，早就晕眩或者脑震荡了，可他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痛楚，恨不得将脑浆都敲出来。
    “救命啊！救命啊！妈呀！”没见过这种疯子，出租车司机已经慌了神，无可奈何的明小婉将男人抄起来，此时他停止了挣扎，甚至迅速恢复了安静。
    鲜血从脑门上润湿了他的脸颊，眼眶也被血色浸染，他微微侧过头朝吴穹露出诡异微笑。
    然后轻轻的做了一个口型。
    “天……梯……”明小婉没听清他说什么，吴穹读出了他的唇语。
    天梯是什么？吴穹有些茫然，他的视线穿过了司机和明小婉，甚至穿过了这个血流满面的男人，远处的幽暗角落，树影之下，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影子一闪而逝。
    被明小婉拎起来的男人忽然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他失神的眼睛迅速被痛苦填满，脑袋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嚎叫起来，兜帽男走了，他也清醒了。
    出租车司机完全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明小婉轻轻松手，男人便扑倒在地，捂着脑袋不住嚎叫。
    “这……该不是在梦游吧！”司机在一旁看着，想要扶起男人，却又不敢动手，“你自己撞得啊！不关我事！”
    “我是谁？我在哪？”男人眼神疑惑的看着司机，随后又转头望向车里的人。
    “啊啊啊！我全不记得了！头好痛！”他再次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司机知道耽搁不得，朝着明小婉好声好气的说道：“麻烦小姑娘你叫一下救护车，顺带帮我作证哈，真不是我撞得，你们也瞧见了。”
    明小婉瞥了男人一眼，最后又转向吴穹，只见他微微点头。
    路上出了这档子事，弄得吴穹在外边一直折腾到早上才带着明小婉回家。
    “他最后说了什么？”即便一夜没睡，明小婉也没见疲累，倒是吴穹，感觉自己已经因为熬夜被掏空了身体。
    “天梯……”吴穹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是什么？”
    吴穹摇了摇头，从一开始，兜帽男就在找这个东西。
    他肯定很早之前就找过导演吴穹，可惜导演吴穹因为某些事情直接变成了植物人，而他的财产又被另一个女人和男人卷走了，兜帽男疑心那东西也随着财产一起被藏在了箱子里，结果肯定是一无所获。
    李玉龙顺着那三百万顺藤摸瓜，同时也惹祸上身，对方又找上来了。
    想要入侵出租屋无果，兜帽男打算从吴穹身边的人下手，李玉龙是自己送上门的。
    不过他显然高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比起弄清楚‘天梯’是什么玩意，我更在意为什么有人会认为那东西在我身上？”吴穹在角落里喃喃自语。
    在穿越到这具身体之前，身体的原主人做过什么，对他而言只是一团团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尚未解码。
    吴穹从抽屉里翻找出了李玉龙的名片，公司地址那几个烫金小字在黑暗中闪烁。
    他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第二天。
    吴穹从出租车上下来，没有第一时间踏入写字楼。
    他和藏在内兜里的怨灵娃娃一起搜寻着周围的异动。
    门外并没有发现兜帽男的踪迹，乘坐电梯来到写字楼6楼，电梯间的指示牌上显示，六楼只有新视界这一家公司在这里办公，狭窄的走廊里光线晦暗，吴穹从电梯间探出头，只有尽头的办公室亮着灯。
    前台小姐像是木偶娃娃一般静止不动，她的眼睛里看不见一丝涟漪。
    她被控制了。
    兜帽男就在这附近，确凿无疑。
    怨灵娃娃此刻从吴穹的内兜里飘飞出来，吴穹推开办公区的门，里面竟然还有人在办公。
    一个男人站在饮水机前，端着自己的咖啡杯接热水，任凭滚涌着的水从杯子里涌出来将手烫得通红，仍旧一动不动。
    另一边，穿着套裙的女人抱着纸质资料在办公桌前走来走去。
    还有人围在同事身边，作出交谈的样子，却双目凝滞，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停滞了，又像陷入了一场死循环，他们被控制住，坚定不移的执行着某个指令。
    吴穹的目光在狭小的办公区域来回穿梭，他没有看见兜帽男。
    明小婉操控着娃娃，在角落和暗处寻找躲藏起来的老鼠。
    总经理室的门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咔嚓”一声，门开了。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眼神浑浊的望着吴穹。
    吴穹感觉到自己面前站着的不过是个一个肥硕的空壳，他缓缓靠近。
    在临近总经理室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男人虚弱的喘息声。
    被控制着的老板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他旁边还坐着被捆缚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的李玉龙，李玉龙似乎没受什么折磨，但他应该被困了许久，面色蜡黄，呼救声都有气无力。
    “嘘！”吴穹让他别出声。
    他扫视着办公室的陈设，书柜，冰箱，鱼缸，小沙发，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没有地方能藏住一个人，他转头看向老板，后者伸出他肥硕的手臂直接将李玉龙拉了过来。
    “给……我……天……梯……”被控制住的老板说话很吃力，一字一顿，“不然……他……死……”
    兜帽男似乎搞错了什么，李玉龙从来都不是吴穹的朋友，他也不是来救人的。
    他是冲着兜帽男本人过来的。
    不过他也想知道，“天梯”究竟是什么。
    明小婉的搜寻似乎没有结果，一个穿黑衣带兜帽的人其实很好辨认，而娃娃能在这片空间自由穿行，寻找兜帽男绝不是什么难事。
    吴穹朝着老板做了“请便”的手势，便仰头躺在了沙发上。
    看到吴穹见死不救的样子，李玉龙哀嚎起来。
    他过来难道不是救自己的吗？
    李玉龙被老板捏着，后者从书桌底下掏出一把裁纸刀。
    “呜呜呜……”李玉龙拼命哀嚎，他无法挣扎，只能祈求似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吴穹，然后看着老板手中的刀刃缓缓落下。
    他的无动于衷，究竟是不以为然，还是真的不在乎？
    躲在暗处的兜帽男默然的注视着吴穹，他觉得有必要见点血。
    手起刀落，李玉龙的大拇指被切了下来，鲜血淋漓，惨叫连连。
    “啊啊啊……”李玉龙盯着自己滚落在地的大拇指，不住的挣扎，而吴穹却希望这样的试探多一些，他需要时间发现兜帽男的踪迹。
    “下一刀是整只手……”被控制的老板嘴里的语音变得清晰，他盯着吴穹，无神的眼睛里渗透出寒意。
    那次试探让兜帽男意识到他没有把握完全控制住吴穹，才想到这个办法，不然以他神出鬼没跟踪的本领，要拿捏吴穹何必等到这时候。
    只是兜帽男逐渐加强对老板的控制，也让吴穹发觉到了办公室里的一丝不和协。
    明小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没有发现兜帽男。
    吴穹的眼睛却落向书柜的位置，在书柜的最顶端，他发现了一座银白色的金钱豹雕像。
    当然，这个办公室里没有密道和暗室，那雕像也不可能是触发某种隐藏空间的开关，可是在雕像基座旁边的视线死角，吴穹感受到了那被人逼视的目光，他灵敏的感知每次都能准确的发现背后的眼睛。
    兜帽男就藏在这里，毫无疑问。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们都是提线木偶

    那双藏在雕像之后的眼睛似乎也目视到了吴穹的眼睛，四目对视，兜帽男已然明了吴穹不会对李玉龙的性命有任何关心。
    乃至于他控制老板直接下达格杀的命令，吴穹也只是起身掀开了高高在上的雕像。
    李玉龙嚎叫起来，“言而无信”的老板打算直接划开李玉龙的喉咙。
    雕像之后，空无一物，甚至都没有隔板，手敲墙壁发出实心回响，兜帽男在暗处冷笑。
    如果无法通过他人胁迫吴穹，那么这片小小的办公区域就是他困住吴穹的牢笼。
    外围静止的时间仿佛从新开始流动，那些被控制着一动不动的人开始缓缓朝总经理办公室移动。
    在刀刃即将割开李玉龙喉管的一刻，吴穹忽然反手将雕像朝老板的胸前砸了过去。
    “扑”的一声闷响，老板直接被雕像掀翻在地，坐在椅子上的李玉龙也被一同拉着翻倒，脑袋砸在墙壁上鼓起大包，刀刃跌落在不远处。
    险死还生的李玉龙惊恐喊叫着，脖颈湿辣辣的，抬眼砸中老板的雕像在角落里翻滚，身边的老板也是口吐鲜血生死不知，办公室的门被几个人推开，吴穹就这么冷冷的瞧着一动不动，门外失了魂的人全朝他扑了过来。
    李玉龙尖叫着试图朝刀刃的位置挪动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人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腕倒下来，李玉龙吓得赶紧将后者一脚踹开，吴穹手里捏着森寒的刀刃，看得他头皮发麻。
    刀刃入肉划破身体的声音分外清晰，惨叫声此起彼伏，李玉龙没想到眼前瘦弱的吴导这么厉害，拿着把小刀就能在人堆里杀进杀出，刀刀凌厉。
    他抓起一旁的裁纸刀，开始切割自己手上的绳索。
    外面搜寻兜帽男的明小婉也操纵着怨灵娃娃飘飞进来。
    兜帽男操纵着那些人，试图压制住吴穹，抓住他的手足，让他无法施展。
    对于吴穹本人而言，这里不是能动手行凶的地方，只能边战边退，他朝着窗口位置挪动步伐，六楼实在太高，周围也没有能攀附逃离的通道和建筑，只能正面突围，可正面被人拦住，只能靠明小婉的力量将他们冲撞开。
    思虑之间，又有几人朝着吴穹飞扑过来，这一晃神一回头的时刻，吴穹忽然瞥见对面楼层里似乎有人探出头来在观战。
    那是栋尚未完工的写字楼，吴穹发现观战之人的脸有点眼熟。
    那个跟随着兜帽男的中年人，吴穹迅速回想起来自己在和李玉龙寻访三百万下落时，通过感应模式看到的一切。
    他知道兜帽男藏在哪了！
    明小婉此时化作粉红色的小型炮弹，将阻挡她的人纷纷冲倒在地，直接急掠到吴穹面前。
    吴穹一脚将试图合抱住他的人踢倒，转头朝着试图帮手的明小婉大喝道：“去对面那栋楼！”
    他抬手指向那窗户口，对面的人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苍白的脸色略显慌乱，明小婉和吴穹“久经战阵”，不知打过多少配合，当下怨灵娃娃便激射而出，强化玻璃挡不住这崩天碎地的猛烈撞击，玻璃破碎如冰花散开，一团粉红色的影子直掠向对面空荡荡的楼层。
    一声惨叫，那人肋骨被明小婉一头撞断。
    紧接着书房的空间开始扭曲，书柜忽然崩散开，临近天花板和书柜的角落凭空出现一条黑裂缝，一个黑衣黑兜帽不见面目的男人从天而降，他手里拿着尖刀，如虚空中探出獠牙的魅影。
    只是吴穹早就料想到后者出现的时机和方位，闪身躲过，反手一刀。
    银白色的潋滟刀光在狭窄的空间碰撞，发出诡异的摩擦声，兜帽男的身手比吴穹想象的要高，凭空出现的兜帽男也知道自己被发现，出刀略有迟疑，这一刀没有切断对方的手腕，却只是断开了手中刀刃。
    “嚓”一声脆响，断刀落在刚刚割断绳索的李玉龙眼前，吓得他连连尖叫。
    兜帽男握着断刀，在角落里眼神凝重的望着吴穹，吴穹擦拭着手中的一体式手术刀，寒芒闪烁，他觉得有些可惜，没能对兜帽男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竟然给他躲了过去。
    为了提防吴穹的抢攻，兜帽男收回了对其他人的控制，全神贯注的面对吴穹。
    两人静默对视，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没想到你能知道我藏在哪。”兜帽男打破了寂静。
    吴穹却一直沉默不语。
    兜帽男的精神控制固然可怕，可他的同伴能凭空捏造空间裂缝，藏匿物体的能力，更让他感到惊讶。
    李玉龙满头冷汗，他想逃出去，却见到自己同事在门口倒伏昏睡，不知什么时候会醒来，万一刚迈出门就有人起身给他一刀，那真是呜呼哀哉，他只敢捂着自己的断指，小心翼翼的靠拢吴穹。
    刚刚这一幕，刷新了李玉龙的认知极限。
    他没见过能飞天的娃娃，更没见过凭空冒出来的人，他们是什么？恶灵？神仙？
    “现在看来……我的试探有些多余。”兜帽男背靠着墙壁的角落，微笑起来，“你比我想象的要难缠，要冷血……不过这是好事，至少差事没那么无聊了。”
    吴穹也跟着笑起来，他可不是陪对方排遣无聊的。
    捏紧了手术刀柄，吴穹懒得和对方废话，他比较讨厌聒噪的活人，正要蓄势一击，兜帽男忽然朝着吴穹摇动手指。
    “刚刚的不过是开胃小菜。”兜帽男的眼睛里闪烁着白霜般森寒的光。
    对面楼层，原本被击打到昏眩的中年男人忽然睁开眼睛，他并非在装死，他确实失去了抵抗能力，可精神控制的目标，除了醒着的人，还包括睡着的人。
    此刻吴穹已经捏着刀刃如鹰扑而来，兜帽男嘴角却仍然挂着镇定的微笑，他竟然扔开了手中的刀。
    明小婉听到身后的异动，匆忙回头。
    一道黑色的裂缝突然在眼前出现，随后将怨灵娃娃整个包裹进去。
    兜帽男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靠着胁迫来制服吴穹。
    在兜帽男的判断中，吴穹是修炼邪术的养鬼人。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操控吴穹，就是因为顾忌那个伴随在吴穹身边的怨灵，再厉害的操控能力，也敌不过鬼魂的附身。所以他总是跟踪着，观察着，偷窥着，等待机会。
    可吴穹和明小婉几乎形影不离，于是他只能选择引蛇出洞，优先解决了那只怨魂，直到此时才是他真正出手的时机。
    明小婉被关进了裂缝，兜帽男收回了自己的操控，楼层对面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吴穹手里的刀刃离兜帽男的鼻尖不过数十公分的距离，而兜帽男脑子里那无形无相的操控力量却早已延伸出去，顺着吴穹的眉心，如同触手一般钻了进去。
    马上……你的脑袋就会在我的掌控之下。
    兜帽男蒙住的脸上，笑意越发炽烈。
    忽然间，他的笑容凝固了。
    延伸出去的操控之力似乎在吴穹的脑海碰到了一道诡异的障壁，如同堡垒外围满是棘刺的栅栏，精神操控非但没有完成，脑海里反倒涌起诡异的刺痛。
    “啊！”无形的力量被反弹回来，撕裂般的疼痛在脑仁里炸开，兜帽男不可置信的望着吴穹。
    【锁命神符】发动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又能保证自己就是那只黄雀呢？
    刀刃已经落在了兜帽男的眼眶。
    生死一瞬，兜帽男全身的力量在濒死之间爆发，他抬腿屈膝将吴穹顶开。
    全神贯注于洞穿对方的吴穹出手也是有来无回，不及闪躲，硬吃了一记，直接被顶翻，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吴穹抓住身边的李玉龙，后者胆战心惊的想要扶起吴穹。
    续命之手发动，伤势瞬间被治愈，李玉龙却瞬间感觉身体一沉，前胸撕裂般的疼痛，一时之间没有扶住吴穹，两个人软踏踏的撅倒下来。
    兜帽男一声不吭，任凭冷汗打湿蒙面的布，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注视着对面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吴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对他不起作用？兜帽男没想到吴穹的底牌比他想象的要多，谨慎的兜帽男没有趁势抓住吴穹，反而果断的选择跳窗离去了。
    “可惜！”假装昏睡的吴穹缓缓抬头，兜帽男已经不见踪影。
    对方比吴穹想象的要谨慎，一击不就，害怕吴穹藏着更多的底牌，白白遭受折损，于是果断离开了。
    大楼对面，兜帽男重新控制了中年男人的身体直接从楼梯上溜走，，兜帽男控制了一辆小车，两人钻入车中迅速逃离了。
    吴穹缓缓起身，续命之手治愈了吴穹的伤势，李玉龙因为身体的疼痛和虚弱不住喘息。
    刚刚吴穹摸了他一把，竟然让自己感觉前胸像是遭了一记重击，连带身上的力气也被抽干了，匪夷所思之余，他看向吴穹的眼神又惊又怕。
    “现在知道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了？”吴穹回头朝着李玉龙微微一笑。
    早已胆寒的李玉龙说不出半句话来，心口和拇指断口的位置隐隐作痛。
    远处的明小婉也飞了回来，碍于李玉龙的存在，她没有多话，直接钻回了吴穹的背包里。
    李玉龙现在知道吴导不是一般人了，有些生怯的问道：“吴……吴……导……现在该怎么办？”
    老板似乎被雕像砸断了肋骨，他的那些同事们也东倒西歪的躺在办公室的里里外外，许多人各处都有被刀刃割裂刺穿的伤口。
    “这是你的事。”吴穹朝着李玉龙冷笑一声，“他们醒来后不会记得自己遭遇过什么……”。
    “不管你怎么圆谎。”吴穹盯着李玉龙，“我希望不要和我扯上任何关系。”
    吴穹拍打着李玉龙的肩膀，后者有些惶恐的点点头。
    “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吧。”
    他踩着地板上的血迹，在干净的地毯上蹭了蹭，又脱下了自己带血的外套，缓缓离开。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死亡公交车

    “现在的新闻真是越来越没谱了。”吴穹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盯着屏幕。
    某公司的老总忽然发狂，拿着裁纸刀直接砍伤了办公室里的员工，甚至切断了其中一个员工的大拇指，屏幕上的李玉龙满含血泪的控诉将吴穹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谎大概是圆过去了，不过李玉龙应该也不用上班了，新视界的老总因为发狂伤人，直接被拉去了精神病院，李玉龙被这胖子压榨了许多年，眼前的控诉虽然只有一半靠谱，不过这血泪可是实打实的。
    而且他的那帮员工们也跟着控诉老板，明明那帮人是被控制的，最后竟然能口径一致的说自己是被老板砍伤的，这背后的猫腻深究起来，当真耐人寻味。
    反正他们都拿到了一大笔精神损失费，尤其是李玉龙，占了赔偿费的大头，毕竟断了一根手指。
    不得不说，李玉龙还有几分干坏事的天赋。
    在报警之前，他可是将吴穹的指纹鞋印擦得干干净净。
    向冰拎着包，带着怨灵娃娃准备出门。
    “晚饭记得自己解决，还有……”向冰嘴里发出的是明小婉的声音，“今天记得打扫卫生。”
    前天的晚饭赶得太急了，她和向冰逛街还没逛得尽兴，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自然又打算出去买买买。
    吴穹环视一圈，家里乱糟糟的，尤其是自己睡觉的沙发周围，衣服袜子满地都是，地面上也积了一层灰。
    哎呀……吴穹忽然感觉后腰隐隐作痛。
    “别装！每次都是我和向冰打扫卫生！今天该你了！”明小婉眼里可不揉沙子。
    咱们之间有必要分那么细吗？还有，你和向冰加起来其实是一个人吧……这话当然只能烂在吴穹的肚子里，不敢说出口，妖魔鬼怪凶神恶煞都不可怕，眼前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砰！”的一声，房门紧闭，吴穹望着满地狼藉微微翻了个白眼。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收了个‘小弟’，嗯……是时候把无牙那小子叫过来给自己帮忙了，让他帮忙打扫个……百分之八九十吧。
    楼道里，向冰捂嘴偷笑：“吴穹哥也只有在你手里老老实实的。”
    随后她忽然换了一副冷笑的表情：“碰到危机他倒是厉害，平日里就是条咸鱼，我这是帮他治病……”
    若是楼道里有人，瞧见向冰自言自语的模样，估计要吓个半死。
    “治病？”
    “懒癌啊……”明小婉叹息一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两人准备出门打的，奈何的士久等不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连网约车都叫不到，在街口吹拂了半晌冷风，明小婉先耐不住了：“坐公交。”
    两人到了公交站，明小婉皱了皱眉，“你先等会……我偷偷回去一趟。我得检验检验打扫卫生的成果，我怕他就在家里干耗着什么都不干。”
    “啊？”向冰的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要等你吗？”
    “我在娃娃里头飞的比车子还快，没事，咱们在商场会和。”明小婉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他对吴穹这咸鱼懒货实在是放心不下，坚持要回去瞧一眼。
    城市里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也不必担心向冰遭遇什么危险，先过去还能节省时间。
    小粉团嗖的一声穿行在人流缝隙里，片刻间消失。
    这时向冰开始觉得衣服穿得有点少了，天气转凉了自己还穿着连衣裙，微微缩了缩脖子，忽然发觉背后异样的眼光。
    一个目光猥琐的瘦弱男人一直盯着他细嫩白皙的脖颈，若是放在以前，怯懦的向冰还真不敢怎么样，可跟明小婉待久了，多少也沾染了她刚直的脾气，下意识的剜了对方一眼，吓得那个猥琐男人赶紧缩了缩脖子，别回了脑袋。
    一阵冷风吹拂，猥琐男人感觉自己被沙子迷了眼睛，公交车停在了向冰跟前，她捏着公交卡缓缓上车，回头瞧了一眼，明小碗还没过来。
    百分之百是吴穹偷懒，明小婉还在训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丝艳羡，对明小婉的艳羡。
    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车门紧闭，她缓缓的朝车内走去。
    那车站里的猥琐男人揉掉了眼里的沙子，被空气中连绵不断的寒意袭扰的一阵哆嗦。
    小姑娘又白又嫩，挺漂亮的，多看两眼又不犯法，他忍不住又偷偷回头。
    咦？人呢？
    也不知是冷风还是细思极恐的恶寒让他不住哆嗦，大活人嗖的一下没了？今天真是活见鬼。
    上车之后的向冰忽然也发觉了不对。
    她原打算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那位置旁边坐着一个老太太，一动不动，脸色发青。
    “麻烦您让一让，我进去一下。”向冰很瘦，可是老太太的腿直接都要顶到前面的椅子背了。
    老太太对向冰的话完全不闻不问。
    “是……耳朵不太好使么？”向冰吐了吐舌头，她比较胆小，又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见老太太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能悻悻的朝后面坐去。
    后排坐着一对情侣，他们手挽着手，同样也是一动不动，脸色异常的铁青，双目无神的直视前方。
    向冰有些慌了，她缓缓的走到情侣跟前，尝试用手掌在他们眼前晃动，对方甚至都没有眨眼。
    蜡像？！
    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蜡像。向冰有些害怕，她从后边退下来，结果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若不是抓住了车上的吊环，她可能摔一个倒栽葱。
    稳住了身形，向冰小心翼翼的回头，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同样脸色铁青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她的脚从裙子底下伸了出来，直接横在过道上。
    奇怪的是，刚刚向冰走上来的时候，这位母亲明明一动不动，坐姿端正的，她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脚伸出来的。
    内心的慌乱抑制不住，她盯着眼前的母亲，压抑着愤怒：“你……你为什么要绊倒我？”
    回答她的，只是一张凛然的表情，向冰真的感觉自己仿佛在跟蜡像说话。
    这车有问题。
    她侧过头，发现车子行径的道路是荒无人烟的老街，这里是拆迁区，不是去悬河庙步行街的路，旧建筑的断壁残垣和两旁的杂草丛芜飞速的后退。
    向冰迅速的朝司机奔跑过去，她尖叫起来：“师傅！麻烦停车！我要下车！”
    可当她走到离公交车司机不到三步位置的时候，后者忽然缓缓的回过头。
    “这……站……不……停……”他的语速缓慢，声音也极为压抑，向冰被吓到了，她吞咽着口水，拼命的喘息着。
    她想到了要给自己定位，然后拨打求救电话。
    可是当她掏出手机，却发现这里完全没有信号，隔绝的如同野外。
    忽然间，车子一个急刹，慌乱的向冰站立不稳，脑袋直接磕在了车子的抓手杆上。
    手机跌落，头破血流，向冰只觉得眼前一黑。
    公交车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影，向冰瞪大眼睛，白影一闪而过，随后便消失不见。
    忽然间她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抚摸着她的后背，寒意顺着她的毛孔一点点攀附上来，向冰的脸色煞白，她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里……很……危险……你……必须……离开……”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向冰瞳孔竖直。
    她惊悚的回头，那个劈散长发的白影，直挺挺的站在她身后。
    “嘘……别尖叫！”白影伸出她苍白的手，朝着向冰做出噤声的姿势，“你不能在最终站下车……”
    “赶紧离开！”劈散的长发下面，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向冰害怕到了极点。
    可一呼一吸之间，白影又消失不见了，入目的是那些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乘客。
    “我要下车！”向冰吞咽着口水，求生的欲望压制住了心中的恐惧，她甚至想要打开窗户，从高速行驶的车子上跳下去。
    司机朝着她猛然回头。
    血液顺着眼角，耳孔，嘴角，鼻孔涌流下来，司机的脸色变得异常狰狞。
    “不要……做……这种……危险举动！”声音似乎是从他带血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随后端坐在位置上的乘客也忽然起身，铁青的脸面也跟着七窍流血。
    “啊！”向冰尖叫一声，她被吓得脸色煞白，转身不顾一切的要跳车逃离，正在她半截身子已经伸出车窗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是那个一动不动的老奶奶，此刻她表情狰狞，森百的獠牙甚至都从嘴角延伸出来。
    “放手！”向冰尖叫出声，那冰冷的手传递着刺骨的寒意，她不停的蹬踢着，始终无法甩脱，身后的乘客们前赴后继的伸手，另一个人抓住了向冰的另一只脚踝。
    无可抗拒的力量拖拽着惶恐到了极点的向冰重新回到车里，她抓住车窗玻璃，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救我！”眼泪夺眶而出，身后的力量似乎坚定不移的要将她拖拽到死亡的领域，她已经坚持不住了，紧紧扳住车窗玻璃的手开始颤抖。
    “啊！”她终于无力支撑，四五个人的拖拽耗尽了她的力气，双手无力松开，身后的乘客露出诡异微笑，就在她即将被拖拽而入的时刻，那白影忽然伸出两只颀长的手臂，直接抓住了向冰。
    寒意遍布全身，向冰打了个哆嗦，可那些拖拽着她的人似乎也被这寒意所侵扰，不得不松开手。
    在生死之间的最后关头，白影硬生生将向冰抢夺了出来，她怀抱着向冰翻滚在地，四周雾气弥散，公交车就这么冲进了不见人影的冰冷雾气里。
    “得救了！”向冰挣扎着起身，她抬起头看着茫茫然的雾气和四周的废墟，有种隔世为人的感觉。
    那不是给活人搭乘的公交车。向冰喘息着，在公交车冲入雾气的一刻，她仿佛听到了某种叹息。
    她回过头，看着为了保护自己同样倒伏在地面上的白影。
    因为明小婉的缘故，她知道，即便是死去的亡魂，也有善恶之分。她虽然遭遇了恶鬼，却也幸运的碰到了救她的善魂。
    “谢谢……”向冰真诚的看着对方，想要伸手拉她起来。
    那白影在雾气中渐渐凝练，化作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她没有接过向冰的援手，而是伏在地面上，身体微微颤抖。
    “嘿嘿嘿嘿……”她似乎在笑。
    只是这笑声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那……你有没有谢礼？”她抬起头露出血红色的眼和苍白的脸。
    然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第一百五十章 龙天行

    向冰望着白衣女人的怪异表情，汗毛竖直。
    “你……你要谢礼么？我……”她竟然天真的开始思索着转送给白衣女人的东西，“活人的东西你肯定用不到吧……你的坟墓在哪里？我可以给你烧纸……”
    “嘿嘿嘿嘿……”白衣女人缓缓的漂浮起来，她双脚悬浮在半空中没有着地，朝着向冰缓缓靠近，“我……没有坟墓……”
    她表情怪异带着哭腔：“我……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语毕，那诡异的微笑再次在她脸上荡漾。
    “你……你别过来！”向冰有些慌，她原以为这个白衣女人是她的拯救者，可从车上逃出来后，白衣女人似乎换了一副面皮，朝她露出狰狞的獠牙。
    “你不是要谢我吗？”白衣女人的狞笑声尖锐刺耳，猩红的舌头再次舔了舔嘴唇。
    “不如你让我吃掉。”她忽然瞪大血目，“让我好好饱餐一顿。”
    “不要！”向冰尖叫着朝身后奔逃，茫茫雾气之间全部是旧建筑的废墟，道路崩坏，根本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白衣女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向冰，如同戏耍老鼠的家猫，欣赏着猎物临终之前的挣扎与恐惧。
    “啊！”
    向冰被一块碎砖绊倒，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膝盖磕出了血，她痛苦的捂住鲜血横流的膝盖挣扎着起身，白衣女人已经飘飘然的落在了她面前。
    “要是你留在鬼车里老实等它开到坟地，反倒能安全……可惜啊……你太害怕了……嘿嘿嘿……”白衣女人得意的狞笑着，她的手指勾着向冰颤抖不已的下巴，黑色的尖锐指甲一点点的伸长出来，向冰哆嗦着，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眼睛里闪动着害怕的泪花，成了白衣女人待宰的羔羊。
    “我会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白衣女人诡异的微笑散去，血目狰狞外突，她张开血盆大口，整张脸扭曲变形，试图一口将向冰吞下。
    “阳极之精，显化真灵，魑魅魍魉，无所遁形，敕！”
    渺渺茫茫之间，凭空一声暴喝，如炸雷般震散雾气，一道暗黄色的影子从雾气中破空而来，朝着白衣女人的后背呼啸而去。
    向冰瞧见了，那是一道黄符，上面朱砂符咒似乎流淌着炙热火光，白衣女人也感受到了后背的灼热，恍惚回头，那符纸已经落在了她后背。
    “砰”的一声闷响，符纸似乎在半空中着起火来，在白衣女人体内直接爆开。
    “啊呀！”白衣女人厉声尖叫，符纸碎裂如落红翻飞，透体而出，她的身形也在这瞬间的震爆中散开，脑袋之下的身体全部化作一团黑烟，混混沌沌，聚散无常，女人的尖叫声在黑烟中此起彼伏，她放弃了吞吃向冰，正打算钻入雾气中开溜。
    那符纸飞来的方向忽然钻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向冰瞧见一个星眉剑目的年轻人手持青铜镜闪身而出，雾气似乎绕着他的身体自动散开，那黑烟只不过飘飞了五步远的距离，年轻人抬抬起青铜镜照定黑烟，那滚涌之物便不能动弹，尖叫声越演越烈。
    “孽畜还敢伤人！”少年剑眉微皱，衣袂无风自动，拔出身后桃木剑，抬手投掷出去。
    木剑如长了眼一般，无论黑烟如何挣扎挪动，剑尖都锁定了它的方位，噗呲一声便穿透进去，女人发出最后的哀嚎声，顷刻间便烟消云散，木剑戳破了这怨气聚集的鬼魂，牢牢的钉入断壁之中，直插三尺。
    向冰看呆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碰到这样的高人搭救，这一手捉鬼降妖的本事，那可是只有在电影里边才能瞧的着的，没想到自己还能亲眼目睹。
    雾气散去，少年收了手里的镜子，又将桃木剑拔出来。
    向冰缓缓起身，少年也微微回头。
    他看着向冰的脸，忍不住愣了愣。
    “谢谢你！”向冰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神情真挚的朝少年道谢，她却不知自己纤瘦婀娜的影子已经映入了少年心田，被人这么一动不动的瞧着，多少有些尴尬。
    “哦……”半晌少年才回过神来，他生的很英俊，虽然细皮嫩肉的样子，比之罗风却又多了一丝英气，“不……不好意思！额……你不用谢我，路遇邪秽，拔剑相助，是我辈之人应有风骨，不必言谢。”
    向冰对他很是感激，又听到他支支吾吾说话文绉绉的，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不笑还好，一笑之间，向冰明艳动人的小脸彻底的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那个……这边阴气很重，要不要我送你出去！？”少年红着脸低着头，赶紧转移话题。
    “嗯……”向冰有些羞赧，倒不是对着少年有感觉，只是因为回想起自己上车的遭遇，又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能被骗迷路，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伸出手想要拉住向冰，后者却缩了缩小手。
    “哦！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的少年窘迫起来，“我……这雾气太大了，我怕你看不见也跟不上。”
    “没事……我看得见……”向冰摆了摆手，“麻烦你了……”
    少年点点头，招呼向冰跟紧一些，随后慢慢的朝雾气外行进。
    他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向冰，一方面是害怕向冰跟不上走丢，另一方面，也想多瞧瞧她动人的脸，可是向冰望着少年，心神却早飘飞到了别处。
    小婉姐姐该着急了……她找不到我的人，肯定急疯了。唉……如果吴穹哥在身边，他肯定能保护我的，他那么聪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一定骗不了他，我真傻……
    望着向冰若有所思的样子，少年郎也忍不住猜测起来。
    她这么左思右想的，是不是对我起了心思了？这念头刚刚起浮，少年赶紧摇了摇头，回头再看着向冰，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聚阴之体，她是聚阴之体！怪不得会被鬼怪缠上。
    可是聚阴之体积累阴气，常人难以承受，最后不是被鬼怪侵占了身体，就是因为阴邪淤积英年早逝，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有……她身上似乎萦绕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异样阴气，她和鬼怪有勾连，莫不是已经被鬼怪附身？不对……她身体空空荡荡，哪里又有鬼怪上身的影子，奇哉怪哉。
    少年眉头微皱，眼前的美丽少女似乎包藏着他无法解读的谜团，这一层美丽而神秘的雾纱，似乎更催动了他想要了解对方的欲望。
    张口想要询问，却又不忍打扰对方，这难得的寂静时刻，只是瞅着对方的脸，悄然作伴，行道雾中，他也觉得享受。
    也罢，她必然是命数奇特，遭遇了能帮她消灾解难的贵人。不仅以聚阴之体活到了现在，面色也没有灾厄之气萦绕，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命格，这一世也绝对平安喜乐，无忧无扰。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向冰忽然发觉手机有了信号，抬头一看，眼前的街景虽然没有城区中心那样车水马龙，却也能见到活人和车辆穿行的踪影了。
    “出来了。”少年回头朝着向冰微微一笑，后者有些紧张的点点头。
    明明对方救了自己，可是这一路走来，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向冰觉得有些愧疚，可她本来就是不擅长与人交流的性格，即便想说什么，也无从谈起。
    “真的太谢谢你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向冰只能眼神真挚的看着对方，“你住哪里？我过两天登门道谢好不好？”
    “啊？我吗？我……”少年有些发懵，“没事……救你真的只是举手之劳……我是悬河大学的学生，我……我叫龙天行。”
    他哆哆嗦嗦的掏出自己的手机：“这是我的号码……咱们要不……加个q信吧？”
    泡妞第一步，号码和q信到手。
    向冰点点头，她没有别的想法，对方可是救命恩人，交个朋友不为过，不过龙天行的想法可就没这么单纯了。
    她真好看……龙天行望着向冰的背影有些痴了。
    都和我的小鹿妹妹长得不相上下了，龙天行不自觉的将向冰和另一个女孩子比较起来，他捏着手机忍不住傻笑，盯着向冰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明小婉回到屋子里时，正瞧见准备出门的吴穹，登时眉头竖直。
    吴穹费心费力的解释，勉强算是蒙混了过去，晚上时间还长，回来再收拾，那只没毛老鼠一个人在乡下无依无靠，现在把他接过来好帮把手。
    “要过来住也行，每天必须洗澡，那个无毛脏兮兮的，我没洁癖，但也怕向冰染上了他身上的病菌。”明小婉连人家名字都叫错了。
    “是是是是……”吴穹点头如捣蒜，随后戳了戳自己的脸道“本导新片的分红还没到，等赚了钱，我让他搬出去。”
    明小婉只是嘴巴直，倒没有真嫌弃无牙，她和向冰待久了，多少有点“姐姐”的担当，家里必须得干干净净的才算一个家，只是两人在一起久了，都忘了这本来就是吴穹的出租屋了。
    明小婉点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吴穹手忙脚乱的钻出自家狗窝，刚下楼道，手机便一阵震动，来电显示王潜龙。
    他都有点怀疑这位小王公子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虽说自己也算是成了他手里的小摇钱树，可眼下对方似乎热络的过头了，回味起来总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接电话的时候吴穹还是客客气气的。
    不过电话那头的小王公子跟他谈的是正经事。
    “最近有部片子引爆院线，吴导您看了没有……”小王公子的声音有些激动，“《丧尸之国》……太精彩了……嗯，我刚看完，站在影迷的角度，这部低成本片子全程无尿点，情节紧凑，完全算是本月，不，今年的黑马进口片。一开始没人看好这部进口丧尸片，结果呢，低开高走，现在是一周票房冠军。”
    吴穹没时间看电影，但小王公子跟他提到这部电影，自然是有目的。
    “我还没有看。”
    “我建议你一定得看看！”小王公子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普通影迷，可他终究不是普通影迷。
    “《丧尸之国》口碑和票房双爆，我敢保证，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必定有一大波跟风的丧尸片在午夜场轮番轰炸。”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股风吹起来之前，帮你抢占第一桶金。”小王公子的话，吴穹自然是一听就明白。
    小王公子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这个难不倒创造奇迹的吴导吧。”
    “一个礼拜剧本能出来吗？”
    吴穹撇了撇嘴没做声。
    因为他看到系统的主线任务栏跳动着红字
    【大型主线任务：腐烂之城
    末日降临，你能在死神行径之地找到那一线生机吗？
    目标：在爆发了丧尸危机的k市生存半年时间
    限时：/难度：四星失败惩罚：死亡】

 第一百五十一章 腐烂之城

    【特别提示1：在任务时限之内逃离k市范围即判断任务失败，请管控好你的腿和慌乱的心。】
    【特别提示2：进入k市的任务物品藏在冰箱里，请宿主准备好之后再进入任务幻境】
    躲在桃谷镇的无牙虽然脱了一身毛，却还是住在小庙的老鼠洞里。
    实在没办法，吴穹带着他去岳一倩的家里洗了个澡，还拿了她父亲的衣服给无牙穿。
    岳一倩一家对于吴穹感恩戴德，这点小小的要求自然得满足，一家人还打算留吴穹吃晚饭，若不是明小婉催得紧，逼着吴穹今天非得搞完家里的卫生，说不得他就留下来吃饭了。
    坐在公交车上，无牙十分的坐立不安，岳一倩她爸的衣服明显大一号，穿在瘦小的无牙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你先去我家住着，到时候我安排你去工作室打打杂吧。”吴穹其实也没想好怎么安排，等李玉龙养好伤再说吧，毕竟经营管理层面上的东西吴穹基本一窍不通。
    工作室的组建少不了他的筹划，但是吴穹又不相信李玉龙这个混蛋，无牙好歹算吴穹的“自己人”，他的主要责任就是负责帮自己看好李玉龙。
    “进去之后，老实待着……”吴穹给无牙划分的睡觉区域是狭窄的阳台，他让无牙站在旁边，自己去给无牙找旧毛毯。
    “老大……我饿……”无牙感觉憋不住了，肚子一直哭丧般的叫唤。
    “冰箱里有过期……有酸奶……”吴穹抬了抬手。
    忽然间，他意识到不好。
    任务提示上说触发任务幻境的物品就在冰箱里。
    无牙打开冰箱，一只腐烂的人手赫然出现在眼前，蛆虫正在撕裂的断口处进进出出，冰箱里荡漾着刺鼻的尸臭味。
    “啊啊啊啊！”被人手吓得尖叫不停的无牙下意识的抓起这断臂打算扔出窗外。
    “别扔！”吴穹瞪大眼睛喝止无牙，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狭小的出租屋瞬间扭曲起来，随后彻底崩溃碎裂化作了一片巨大的黑洞，将两个人吸了进去，吴穹只觉得身体被巨力拖拽，眼前一黑。
    等他慢慢从意识模糊的状态下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脏乱房间里。
    身体出乎意料的虚弱乏力，很显然，吴穹的意识依附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房间恶臭难当，几乎没有光照。
    腐臭味让吴穹的脑袋清醒了不少，这一次，系统算是给吴穹留了点前情提要式的东西让他快速适应眼下危险的环境。
    清醒之后的脑袋一阵阵刺痛，关于这个被附身者的记忆也开始复苏。
    被吴穹的意识依附的人是个叫卢瑟的肥胖宅男。
    k市爆发了丧尸病毒，胆小怕事的卢瑟躲在家里，靠着自己囤积的储备粮罐头，零食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高热量食物，硬生生的在这一方寸小天地待了三个月。
    排泄物的恶臭，腐烂食物的恶臭和其他垃圾发酵出来的味道让吴穹感觉窒息。
    此刻，肥宅卢瑟的身体似乎和记忆中的那个肉山有本质区别，食物供应减少，饥一餐饱一餐的状态下，他成功减肥了，当然着被迫减肥的代价沉重。
    此时的卢瑟不仅消瘦，身体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就在他昏过去的前一刻，他已经吃掉了最后一片吐司。
    硬到能砸核桃的吐司吃的他满嘴血，食物已经耗尽了，饮用水也在昨天喝完，在丧尸横行的末日，失去了食物和水，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
    他打算睡一觉醒后，就带着自己的宠物，小仓鼠“肉球”，一起自杀。
    而仓鼠“肉球”就在……
    吴穹低头发现仓鼠笼里没有着白毛肉团子，反倒是在房屋的角落里，他见到一只猫咪的大小的灰毛团晃动着身子。
    “怎么了？我怎么了这是？”令人惊骇的是，这毛团居然会说话。
    更要命的是，它发出了无牙的声音。
    “啊啊啊！”无牙发现自己成了一只巨大的“变异仓鼠”，吓得尖叫连连。
    “闭嘴！”吴穹的声音实在是有气无力，看着远处能和小肥猪媲美的仓鼠，他觉得卢瑟自杀的决定有些草率，这玩意杀着吃至少还能撑一个礼拜。
    无牙听到了吴穹的声音，惊异的抬起头，他发现眼前站着个头顶糟发，脏乱不已的陌生年轻人，根本就不是吴穹。
    “这……你是？”无牙哆哆嗦嗦的爬了过来，他抬起头仔细打量年轻人的脸，“你是……老大？”
    “如假包换。”吴穹叹了口气。
    无牙吓得连连后退，“老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而且我...我也...？”
    “就是因为你手贱。”吴穹神情平静的说道，原本他打算准备好了之后带着明小婉来触发任务，可这无毛老鼠阴差阳错的碰到了触发物，结果他们两人穿越到幻境来了。
    听到吴穹指责他手贱，无牙吓得赶紧缩成一团。
    “怕什么？”吴穹冷笑一声，反正也要过来的，四星难度的任务肯定不好打发，不过他内心完全没有惧意，有的只是谨慎小心，和一点点的兴奋。
    “你过来……”吴穹朝着缩脑袋的肥仓鼠招了招手，无牙哆嗦着不敢动。
    吴穹翻了翻白眼：“你附身的那只肥肉团，是这具身体的宠物，所以你现在也是我的宠物。宠物就得有宠物的样子。”
    吴穹直接凑过去揪着无牙的脖子，有些吃力的将他拎了起来，虚弱的身体让吴穹使劲的时候有些发昏，不过他还是微笑的看着无牙：“咱们两个掉进了这个地方，你得听我的话，只要在这里待足半年，好好活着，就能回家。”
    一听到回家，无牙立马又扭过脑袋来看着吴穹。
    他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将肥仓鼠放在一旁，吴穹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又被这味道呛到，不住咳嗽。
    房间的窗帘是拉着的，吴穹不敢贸然开窗，电灯开关没反应，这里早就停止供电了，能在这种环境下待三个月还能正常生活，没有照明工具是无法想象的。
    吴穹让无牙在黑暗中翻找电视柜，果然找到了底下的蜡烛和打火机。
    微弱的光亮重新让这个昏暗的空间拥有了一丝丝光明，可是这房间的脏乱程度，让吴穹吓了一跳。
    粘腻的地板缝隙里时不时跑过一只硕大的蟑螂，飞舞的蚊虫在光源周边来回转悠，生活垃圾和霉烂的食物在原本的卧房里堆砌，整个空间找不出一块净土，比猪圈还要脏烂，正常人绝对没有办法在这种环境生存三个月之久。
    吴穹觉得自己似乎都要随着腐烂掉了，无牙却觉得如鱼得水。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抬眼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里面已经生了一层霉绿。
    窗帘拉开，窗口被木板严严实实的遮盖住，透过缝隙，吴穹观察着房屋在周围的街景。
    到处都是空置的汽车，街道被完全堵塞着，看不到活人在街道上游走，只剩下那些衣衫褴褛满嘴鲜血，皮肤溃烂的活尸，茫然无措的在街道上游荡。
    那些没有被封堵住入口的房间和商店，估计早就被外面的丧尸给攻破了。
    忽然间，“啪嚓”一声响。
    远处某个房间悬挂着的残破玻璃被冷风摇晃了下来，跌落在地发出脆响。
    那些浑浑噩噩的丧尸们听到了这一声清脆声响，瞬间抬起头，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嘶叫，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随后高叫着朝声源狂奔而去，如同野兽出笼，恨不得多生两条腿，一个个的前赴后继的钻进了那栋空屋子。
    这些怪物似乎对声音很敏感。
    旁边的无牙也挪动着肥硕的身躯趴在窗沿，外面残破世界的样子让他震惊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饥荒了？”无牙缩回了脑袋。
    勉强算饥荒吧，丧尸们的人肉供应严重不足。
    吴穹皱了皱眉，周围的房屋都是破败的样子，明显都被街上这些似人非人的活尸入侵过。
    如果他是生活在本世界的居民，那么生存下去的首要目标该是从这里逃出去。
    可他不一样，他得在这个狗屎糊过的城市生存足足半年，必须得找到拥有食物和水的地方。
    超市，便利店，餐馆，大型商场。
    吴穹缩回了脑袋，搜寻着卢瑟的记忆，有不少目标在脑海里跳出来。
    沿着街道向南走300米，有一家“亚瑟的便利店”，那里是宅男卢瑟经常囤货储备粮的地方。
    或者沿街道朝北走2公里，有一家小型超市，如果有办法安全进入到超市，那里的物质说不定能够自己生存好几年。
    其他距离更远的地方就不作考虑了，没有车，一切都免谈。
    吴穹重新掀开窗帘，他顺着街道朝南边探视过去。
    “亚瑟的便利店”就在吴穹眼角余光的尽头。
    他发现便利店并非处于门户洞开的状态，房门紧闭，窗户也被什么封堵住。
    里面很有可能藏着幸存者。
    在眼下资源短缺的状态，幸存者们肯定会对任何闯入者怀有敌意。
    得想办法从里边弄到食物和水。
    无牙盯着吴穹望眼欲穿的样子，立马会意，他用尖长的爪子指向吴穹视线尽头的便利店。
    “老大……你是想进到那屋子里去？”
    “那里边有食物和水。”吴穹微微皱眉，“不过里边的人肯定不愿放我们进去……而且外边这些活尸也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这顿美餐。”
    无牙朝外边瞟了瞟，丧尸们的样子让他有些胆寒，不过他缩回脑袋，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盯着自己的尖牙利爪，若有所思。
    这仓鼠被无牙上身之后也发生了异变，体型暴增，无牙想着，说不定自己的老手艺能在这个地方一展所长。
    他直接翻身到黏糊糊的地板上，靠着尖牙和利爪，硬生生的撕开了破旧的地毯。
    等吴穹转过头的时候，无牙直接凿穿了水泥地，半个脑袋已经戳进地基里了。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又略显得意的朝吴穹显摆道：“老大……我这打洞的本事，你就瞧好了！一天之内，我就能挖到那个房间。”
    吴穹面无表情的蹲下来：“你得挖一个我也能钻的。”
    无牙兴奋的点点头。
    当初小庙那个破洞，不过半日就让他凿穿了，无牙靠灵台方寸血变成不人不鼠的怪物，虽然没有化作呼风唤雨的妖怪，倒是平白增长了打洞的本事，也算是别有收获。
    闪着寒芒的刀刃从袖口滑落，只可惜当时没背着背包，要不然还能带更多的东西。
    盯着无牙没入地面的肥硕身躯，吴穹目光幽冷。
    如果便利店内部的幸存者们试图攻击他，那他也不会客气。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亚瑟的便利店

    挖洞的进度比吴穹想象的要快，不过半日时间，3百米的距离硬是让无牙这老鼠怪挖通了，不过随后无牙往上挖开出口却遭遇了不小的麻烦。
    吴穹盯着通道，里边忽然传来两声闷响，即便这响声的来源在几百米之外，也十分微弱，可是他依然清晰的分辨出了这声音是不折不扣的枪声。
    多半是听到地底下无牙挖洞的动静，有人开枪了。
    外面的丧尸对声音这么敏感，还敢对底下开枪，看来这幸存者有些鲁莽，他似乎没考虑到枪声会引来丧尸们注意的可能性。
    半晌过后，灰头土脸的无牙屁滚尿流的从洞口钻出来。
    “妈呀！里边的人有枪！吓死我了！老大你看看我是不是中枪了？”无牙满身的泥土，微微颤抖，语气虚弱的不行，可他身上哪有枪眼。
    “子弹可打不穿这么厚的地层，你又没挖到顶。”吴穹撇了撇嘴。
    “挖到顶我就死了！”无牙瞪大眼睛。
    亚瑟的便利店。
    一个端着猎枪，赤着上身，黑发纹身的白人男子神情紧张的盯着地板。
    他听到了门外的响动，第一时间跑到了饮料区的位置，然后朝着地面开了一枪。
    很明显，枪声让便利店外围的丧尸们活跃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的涌上来，开始抓挠门窗。
    门窗被厚厚的木板封堵的密不透风，但还是有丧尸硬生生的将木板扒拉开。
    “该死的！谁让你开枪了？伯尼？”一个穿着西装衬衫，带着近视眼镜的金发中年白人男人在纹身男身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狗娘养的！这些鬼丧尸进化了，他们能打地洞！”被称为伯尼的纹身男子满头都是冷汗。
    “冷静点伯尼。”在商店和内室的门口，一个穿着条纹衬衫，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白种男人拿着球棒走了出来，他是便利店的老板亚瑟，“死人是不可能进化的。”
    他挥舞着球棒和刀刃，将窗口伸进来的丧尸手臂和脑袋敲碎，等到倒伏的尸体堆满窗户，狂涌的丧尸们渐渐消停下来，他随后开始用木板继续封堵窗户，他小心翼翼的使用着工具锤，生怕再次吵醒那些游荡在街区边缘的丧尸们。
    “是的，你这个混蛋，别浪费子弹。”穿西装的男人附和道，门外的丧尸们把他吓坏了。
    “那是什么？野兽？”伯尼脸上的汗流淌到了脖颈。
    “我听到了……人的声音。”西装男原本跟着伯尼一起出来，拉扯着让他别着急开枪，怕吵着门外的丧尸，“伯尼开枪之后，我听到人的惨叫……”
    “什么？”亚瑟老板和拿着枪的伯尼四目相对，各自露出惊讶的表情。
    周围竟然还有幸存者？更可怕的是，这个幸存者还会打洞，这听起来太魔幻了，伯尼立刻冷笑起来：“该死的！那是你幻听了！阿诺德……”
    忽然间，地底下又出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那个东西又开始往上挖了。
    原本嘲笑西装男的伯尼瞬间调转枪头，他捏着扳机的手有些发抖，旁边的老板亚瑟缓缓走过来，按住他的枪管，微微朝他摇了摇头。
    对方挖洞的速度很快，他们能感觉出来，那声音从下到上越发的清晰，对方在迅速靠近，最好搞清楚那是什么，贸然开枪除了浪费子弹，更容易让门外的丧尸们狂暴起来。
    西装男有些害怕的缩回了脑袋，他躲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留守在便利店饮料区的，只剩下老板亚瑟和纹身男伯尼。
    浑然间，地底下那细碎的声音停止了。
    一个尖细的人声从地底下冒出：“便利店的幸存者们，我也是这个街区的幸存者，因为街道上过于危险，所以我只能采取挖地道的手段通往这里，寻求食物和水。”
    幸存者！真的是幸存者！他怎么做到的？伯尼瞪大了眼睛，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亚瑟微微皱了皱眉头，仔细倾听着这位来自地底的幸存者的话语。
    “我只是寻求自保，劳烦诸位收起敌意，让我们来郑重的进行一场交易。”
    “请允许我们将地洞凿开，然后将食物和水扔进来。或者无视这些条件，那么地洞的入口将为丧尸们敞开，如果我没办法满足饱腹之欲，至少我能让门外徘徊的这些可怜的活尸们享有一顿精致的晚餐。”
    吴穹让无牙将地洞凿的足够大，足够自己通过，并非真的打算自己也过来，都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怎么可能贸然进入。
    只要足够丧尸容身就行了，是选择被人从外边将门户打开，或是乖乖上缴食物和水，应该不是特别困难的选择题。
    “混蛋！”伯尼恶狠狠的叫骂着，“他竟然敢威胁我们！”
    亚瑟沉默不语。
    躲在门口的西装男阿诺德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他也听到了地洞里的声音。
    “亚瑟……”阿诺德压低了声音，“你可以假意答应那个混蛋，只要他一凿穿地面，咱们就朝他的狗头开枪。”
    “诸位……诸位……我饥肠辘辘，也没有什么耐心……”地底下的声音继续传达过来，“你们聪明的小脑瓜肯定想耍点花招，不过我时间很赶，即便是花招也麻烦快一点，五分钟吧……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比如布置陷阱、设置罗网，比如完成这个愉快的交易，再比如，被饥饿的丧尸们吃的只剩骨架。”
    “该死的……”伯尼咬牙切齿，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阿诺德的提议不错。”
    “嘿……听着。”亚瑟抓着伯尼的枪管，“当他挖到了子弹能打穿他脑袋的距离的时候，你朝他开枪，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归于尽。丧尸们会循着枪声从洞里钻出来，然后把我们生吞活剥！”
    亚瑟的话，让伯尼微微一凛。
    哪怕最终没有挖穿，一点点噪音就足够将丧尸们吸引过来，制造噪音可不是什么难事。
    更要命的是，对方可以挖很多的洞。窗户尚且可以堵住，可密密麻麻的地洞该怎么办，难道用木材把地面全部钉一遍？剩下的木板都是预留给窗户的，根本就不够用。
    “如果害怕发出噪音……咱们可以用刀子将他的脑袋砍下来……这样保证无声无息。”门口的西装男不依不饶的说道，“亚瑟……你不会想跟他做交易吧？咱们的食物和水已经不够用了。”
    亚瑟摇了摇头：“不！阿诺德！”
    “这个地方的食物和水，终究是有限的，咱们这么多人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亚瑟有他自己的考虑，“他能跟咱们做交易，只是出于自保，他不是敌人。”
    亚瑟看中了幸存者能挖地道的能力。
    他另有计划。
    纹身男伯尼无奈的举起手，将猎枪交还给亚瑟。
    伯尼尽管冲动又暴躁，对于亚瑟的决定还是尊重的，他将枪交还给亚瑟，让亚瑟自己来处理。
    “如果我只考虑自己的存亡，这把枪里的子弹，早就打穿你们所有人的脑袋了！”面对短视的阿诺德，亚瑟虽然表面上没有不满，心里却是生出了不少怨气。
    “ok！”阿诺德摆摆手，“当我没说！”
    他不敢挑衅这片区域真正的主人，既然提议不被采纳，他自然选择识趣的离开。
    “我只是为了保全大家罢了……妥协是没办法生存的……”阿诺德嘟嘟囔囔的转身离去。
    “我同意你的请求……”亚瑟朝着地底下认真的说道，“甚至，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同伴。”
    地底下的声音似乎换了一个人。
    尖锐的男声变成了低沉沙哑的男声：“我们不需要同伴，只需要食物和水。”
    他们有两个人，不？甚至更多。
    之后，亚瑟听到地洞周围开始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响动，那个幸存者开始在别的方向开凿地道。
    他在准备预留给丧尸们的通道。
    看来对方不打算信任自己。
    “好的！”亚瑟有些紧张的说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之前开枪的事我很抱歉，请您原谅我同伴的鲁莽，大家只不过都是为了自保……”
    躲在地洞底下的吴穹自然听到了亚瑟嘴里的道歉，但是吴穹可不会傻头傻脑将别人嘴里的道歉当做真实想法。
    吴穹确实没有选择最绝的办法，直接“引尸入洞”，等里边的人死光了之后，独占食物和水，但这不意味着他会相信这里住了一群建设和谐社会的道德完人。
    很显然，亚瑟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劝阻自己人不要冲动。
    “末日关头，信任弥足珍贵。”亚瑟认真的说道，“我会……”
    忽然间……
    他身后的地面发出一声崩响，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无牙从他背后开凿出了通道。
    握着手术刀的吴穹直接从地洞里蹦了出来，一把抓住亚瑟的脚踝，把他拉倒在地，朝着地洞位置拖拽，然后一手抓住猎枪，另一只手将刀刃别在了亚瑟的脖子上。
    之前所谓的五分钟等待时间里，无牙轻手轻脚的在墙角凿穿了一个供他监控地面的洞眼，只有眼珠大小，却足够将地面的武器人手，环境布置，物品陈列看了个遍。
    吴穹已然对这个房间的情况了如指掌，自然选择主动突袭。
    在听到周围区域的挖掘声时，其他人误以为以为地底下的幸存者在挖通往外围丧尸的地洞，来增加威胁的砝码。
    可实际上，无牙在双方的注意力被拉走之后，直接凿穿了亚瑟身后的地面。
    火器和指挥者尽在掌握，吴穹用手肘抵住了亚瑟，抬头目光狠厉的扫视了试图来营救亚瑟的伯尼。
    “请不要轻举妄动。”刀刃在脖颈画出一条血线，吴穹的语调冰冷，伯尼恶狠狠的叫骂着，反倒是亚瑟在吴穹手里安分的一动不动。
    “请住手……我们没有恶意。”亚瑟认真的说道。
    “我不关心善意或恶意，只有到嘴的食物和水值得信任。”吴穹冷笑一声。
    亚瑟做出举手投降的姿势。
    “这里的食物和水，请随便拿走。”亚瑟轻声说道。
    “但是我们希望……不……是请求你……能和我们一起。”
    “寻找更多的生存物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幸存者们

    亚瑟的眼神和话语中都透露着诚恳。
    看起来，他像个好人。
    不过吴穹从来不相信看起来，更不相信好人。
    但是他还是选择放开了便利店老板亚瑟。
    他左手捏着手术刀，将猎枪扔到了地洞里面，一闪而过的无牙将猎枪叼走了。
    对于便利店的幸存者而言，最大的威胁不是显露真身的吴穹，而是会挖地洞的无牙，所以此时的吴穹根本不担心暗算。
    如果他们敢伸手暗算，那么通往丧尸世界的大门就会从地底下为他们敞开。
    “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吴穹朝着亚瑟微微一笑。
    亚瑟的笑容就比较苦涩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对方，不过当他注视着吴穹的脸庞的时候，吃惊的说了一句：“卢瑟……你是卢瑟对吗？”
    宅男卢瑟对便利店老板没什么记忆点，可对方记得这个沉默寡言的常客。
    难以置信，卢瑟这样的人竟然能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而且变得……变得似乎不一样了。
    吴穹摆了摆手，套近乎可没用。
    一旁的纹身男伯尼面色十分不爽的走了过来，吴穹瞧一眼就知道枪是他开的。
    门口似乎有冰冷的视线注视着他，吴穹抬眼，西装男阿诺德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便利店的货柜自然早就搬空了，亚瑟必须把能吃能用的东西都囤积起来，便利店的房门入口通向的是他自己的家。
    “你完全可以住在这里……”亚瑟回头看向吴穹，他这一身散发着恶臭的模样令人嫌恶，不过亚瑟却没有表露出半点不悦的表情，继续诚挚的邀请，“咱们这里还有别的幸存者。”
    跟着亚瑟进门，客厅地面上有好几张“地铺”。
    沙发上坐着一对小情侣，眼见吴穹进门，两人捂着口鼻，怯弱的看着吴穹。
    “亚历克斯和金妮……丧尸进攻便利店的时候，他们刚好在买东西。”亚瑟朝着小情侣的方位指了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像远道而来的朋友介绍着自己的家人。
    小情侣没有回应亚瑟的介绍，缩着脑袋躲避着吴穹的目光。
    吴穹注意到，金妮似乎怀孕了，小腹微微鼓起。
    餐桌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金发母亲，她正在为自己的十岁小女儿编织着麻花辫，看到吴穹过来，朝着吴穹友好的微笑了一下。
    吴穹自然也礼貌点头。
    眼前的小女孩睁开眼睛，她有一双纯净而漂亮的蓝眼睛，宛如无暇的蓝宝石。
    她歪着脑袋看向吴穹，天真烂漫的眼神里透着好奇。
    “你好！”她朝着吴穹微微一笑，宛如教堂壁画上赐福人类的小天使，即便是内心冰冷的吴穹，见到对方投注的纯真善意，也忍不住微微动容。
    “你好。”吴穹蹲下身子，他有种捏捏对方婴儿肥下巴的冲动，最终还是矜持的忍住了。
    毕竟他一身恶臭，还是别讨人嫌了。
    “你也是幸存者么？外面世界现在怎么样？”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永远充斥着好奇和渴望。
    吴穹撇了撇嘴：“反正现在不太适合外出郊游。”
    小女孩噗嗤一笑。
    “别把我当小孩子！我知道外面很危险。”
    “嗯……说不定有机会我能带你出去看看。”
    小女孩的母亲揉了揉她可爱的小脑袋，随后将她拢到了怀里，小女孩朝着吴穹捏了个鬼脸，引得吴穹忍不住露出微笑。
    “诺拉和小安吉……”亚瑟指了指母亲和小女孩，“她们是我的邻居。”
    “出事那天……她们从家里逃了出来，诺拉的丈夫感染了丧尸病毒。”说道这里亚瑟的语调逐渐压低，他不希望自己的说话声被母女二人听见，“我接纳了她们。”
    墙壁上挂着亚瑟自家的全家福，他和他的妻子女儿脸上挂着幸福灿烂的微笑，可惜在房间里吴穹并没有见到亚瑟的妻子和女儿。
    这个男人也注意到吴穹停留在全家福照片的目光。
    “游乐园事故……倒塌的摩天轮毁掉了我原本幸福的家。”亚瑟压抑内心的情绪，“我曾发誓要保护她们一辈子，可那天我不在。”
    “意外总是不期而至……一如此时的末日。”亚瑟想要在吴穹面前保持坦然的微笑。
    吴穹转过头来，他觉得这个男人很有意思。
    “这种情况下，还能以人类的尊严和信念存活，你值得敬佩。”吴穹扫视了周围的幸存者一眼，三个月密不透风的生活，亚瑟将他们照顾的很好。
    这一刻，亚瑟感觉到吴穹眼睛里若有若无的戒备消失了，这比吴穹的称赞更让人高兴，他是个乐天的人，悲伤的情绪没有在心头浸染太久，他回应着吴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那位同伴不上来么？”亚瑟问道。
    “他比较习惯地下的生活。”吴穹耸耸肩说道，“只要给他口吃的就行了。”
    他不是来走基层送温暖的，将房间里的幸存者成员大致扫视了一遍，随后进入了储藏末日物资的库房。
    干面包，压缩饼干，罐头这类东西已经不多了，吴穹粗略的瞥了一眼，按照所有幸存者正常的食量，恐怕撑不到两个星期，这里的生存物资就要被彻底消耗完。
    当然，这种状态下，根本不可能按照正常的食量为每个人补给，要是分配得当，再吃三个月应该也能熬过去。
    不过饮用水倒是很充足，桶装和瓶装的错落摆放，占据了仓库一半的空间，而且这里还有药品，医用绷带，消毒棉，感冒药，抗菌药，镇痛剂都有，存货还不少。
    仓库的最末端，还有一个小型家用汽油发电机，可惜的是，没有汽油。
    走到这里，吴穹又开始发昏了，饥饿感越发清晰，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抓起一包袋装面包和一瓶饮用水，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水，随后狼吞虎咽着手里的面包。
    站在门口的亚瑟看着吴穹，默默等待他，可亚瑟身后的西装男阿诺德却露出十分不满的表情。
    “他很危险……你不觉得吗？亚瑟，我觉得你这是引狼入室。”阿诺德目光阴冷的看着啃咬面包的吴穹。
    “阿诺德……想要在末日生存下去，靠的不应当是丛林法则，化身为野兽迟早会被野兽吞噬，我们得互帮互助……团结一致才是生存的关键。”
    “可是你团结的都是什么？”阿诺德苦笑一声，“这三个月里，那对小情侣为我们做了什么？那对母女又做了什么？我至少还会点医疗技能，帮着你将门窗钉死，可他们呢？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安享着你为他们打造的安乐窝。该死的！这可是末日！像他们这样的人，放到外面去会成为什么？不是变成丧尸，就是变成丧尸的口粮，甚至有可能变成其他幸存者的口粮。”
    亚瑟脸色微变，他看着阿诺德，眼神少有的阴冷：“你说这么多，究竟想干什么？”
    “你得想退路！你得放弃……放弃累赘，放弃你那颗仁慈的心，将隐患通通赶出去。”
    “该死的混蛋！你想放弃谁？”身后的纹身男伯尼听到了阿诺德的话，他怒目圆睁的看着阿诺德。
    阿诺德摇了摇头：“也许不等三个月，我们就得通通饿死在这里了。”
    在他眼里，吴穹是个大大的隐患，而其他的幸存者都是争抢食物的累赘，都需要被驱逐和放弃。
    亚瑟有些愤怒，他知道阿诺德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的将心中所想全部掏出来。
    “我们马上就能获得新的食物来源。”亚瑟最终无奈的拍了怕西装男阿诺德的肩膀，他抬眼看着从仓库缓缓走出的吴穹。
    他得给地底下钻洞的仓鼠无牙也带点食物。
    “我想……我考虑清楚了。”吴穹的脸色平静淡然，“我可以加入你们。”
    他的眼神扫过众人的脸，亚瑟自然是喜上眉梢，身后的纹身男伯尼一脸无所谓，西装男阿诺德则是面无表情。
    “不过死守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吴穹认真的说道，“我们需要更多的生存物资，甚至需要更安全的地方。”
    “这也是我想说的。”亚瑟微笑着回应道。
    他觉得“卢瑟”就是上帝给他的福音，在末日边缘的一丝生机。
    亚瑟既然敢接待这么多的幸存者，当然也会规划物资耗尽之后的计划。
    他有一辆满油的无损的皮卡车停在后院，更有一份能绕过被废弃车辆和丧尸堵塞的主路，畅通无阻到达不远处超市的私人路线图。
    他打算去最近的小超市获得更多的物资，他具备了运输条件和运输工具，但是他缺人手帮他完成计划，伯尼胆气十足，但是太过鲁莽，阿诺德细心敏锐，但过分小心怯懦。
    亚瑟将吴穹带到了卧室，然后掀开了后窗的帘子，在这里，丧尸的数量明显比主街道的要少，但依然危险，院子外围的街道上停放着一辆皮卡，周围零零散散的游荡着几只丧尸。
    “向北大约两公里有一家超市，那里面的物资，恐怕是我这家小店的十倍不止，如果能从那里拖到食物，不……如果咱们能搬过去，也许能撑得更久，直到政府的救援来临。”
    政府的救援是不指望了，不过有车确实能解决眼前的困局。
    不过这计划有三点问题。
    第一，即便能偷摸上车不惊扰丧尸，车子发动的噪声也会引来丧尸们的追逐破坏。
    第二，不知道超市内部的具体状况，也许那里边已经被丧尸占领了，又或许早就被搬空，甚至里面有可能被另一群幸存者占领了。
    第三，即便能从里边抢夺到物资，返程时不仅要面临第一个难题，还得想办法将物资从外边运进来。
    吴穹将问题抛给了亚瑟，他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除非能制造高于引擎声的噪音，声东击西，才能保证车子发动的时候不成为丧尸的第一目标。”
    可惜这里没有鞭炮，小超市里说不定有，但是亚瑟的便利店里肯定没有，这里的鞭炮管制十分严格，没有销售许可不准卖。
    双管猎枪倒是可以，可猎枪***子弹有限，拿来吸引僵尸注意力太浪费了。
    亚瑟抿了抿嘴巴。
    “我有办法。”他眼神坚定的看着吴穹。

 第一百五十四章 雨中萨克斯

    吴穹没说话，他的视线从地面延伸到了天空，东南风吹拂着天空的阴云，太阳被堪堪笼罩住。
    他收回了视线，转头朝着亚瑟微微一笑：“先不着急。”
    亚瑟也抬眼朝着窗外望去，天气似乎正要起变化。
    “要下雨了。”亚瑟脸色微微一变说道。
    “我等的就是雨。”
    最好是一场雷雨，磅礴雨声能相对程度的阻隔丧尸们的听觉，迟缓他们的行动，而雷声就更不必说了，雷霆惊蛰，地面上的丧尸们会被雷鸣震颤的如同无头苍蝇。
    此时已是春夏交际，雷雨天气往往能绵延很长时间，一旦真的下起雨，车子行动起来要方便许多。
    “而且……”吴穹嗅了嗅身上难闻的味道，“我也需要洗个澡。”
    自来水是断掉了，可天上还有雨水，简单的过滤沉淀加热，拿来做日常用水是没问题的。
    厨房的燃气早已断掉，供热的是用砖块搭成的简易灶和木柴木炭，要将洗澡水烧热还需要一些时间，吴穹重新跳下地洞，将食物带给了无牙。
    外面阴云笼罩，已经不见日头，却依旧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老、老大”无牙吃过面包喝过水之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吴穹，“你真的打算和那些人合作吗？”
    平日里吴穹对无牙的话总是不置可否，不过此时却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不过是为了活下来罢了。”
    为了生存，仇敌可以携手同行，亲人也能反目成仇，没什么奇怪的。
    那些都谈不上仇敌，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无牙看了看吴穹，又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他想要和那些人合作，该不会把他们当成了活着的储备粮吧？说不定哪日老大和自己饿极了能……”
    无牙打了个哆嗦，不敢细想下去，他注视着吴穹眼光里泄露出的若有若无的森寒打了个寒颤。
    洗过澡，换上亚瑟的旧衬衫，镜子里的“卢瑟”到有几分英俊的模样，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胖子都是潜力股。
    吴穹微微一笑，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正好听到门外鼓掌的声音。
    门外响起微弱的雷鸣声，天空似乎酝酿着怒意，此刻还引而不发，下午五点的时间，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亚瑟站在客厅的中央，手里拿着萨克斯管。
    吴穹已然明白亚瑟说的“引开丧尸们的办法”是什么。
    音乐声同样能压盖住引擎的声音，牵动听觉极其敏感的丧尸们的神经。
    小女孩安吉拼命朝着亚瑟鼓掌，她的母亲也跟着微笑鼓掌，其他人虽然没有表示出对音乐的热情，却也都安静的看向亚瑟，他似乎即将开始演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亚瑟微微回头。
    “保留节目。”他拿起手中的萨克斯管，笑意盎然，“入夜前，我都会为所有人吹奏一曲。”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不怕将外面的怪物们引来么？”
    他注意到客厅的门窗被木板钉上之后，又覆盖了一层软木板，随后又粘上了一层布，这一切都是为了隔音。
    “害怕……”亚瑟老实承认道，“可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才要吹奏。”
    吴穹笑了。
    “这曾经是我的工作。”亚瑟侃侃而谈起来，“后来我觉得，工作使我都要忘却音乐本身的快乐了，所以我提前‘退休’，和妻子女儿搬到了这里，成为了便利店的小老板。”
    “想听什么？新来的尊贵客人可以点一首曲子，随意点。”亚瑟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人在做自己擅长的事的时候总是容光焕发。
    吴穹摇了摇头，他不懂音乐，更不懂萨克斯。
    但是他知道，人们在这样脆弱的时刻，需要一点点涤荡心灵的慰藉，来远离恐惧和绝望，求得片刻安宁，这样的慰藉，有时候比食物和水更重要。
    吴穹不知道点什么，亚瑟晃了晃脑袋，他自顾自的吹响起来，肯尼基的《goinghome》，流传最广的萨克斯金曲，悠扬的乐声，如同月光一般，在幽寂的时刻，温柔的照拂着残破的心灵，吴穹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沉闷而微弱的雷声越来越清晰，那些嘶吼着的活尸也跟着活跃起来，可这外面的世界，被彻彻底底的隔绝了，里边只剩下缥缈缠绵的曲子，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流淌着。
    睁开眼睛，小天使安吉轻盈的舞动了起来，她不会舞蹈，只是遵从着内心的节奏自由而欢快的舞动着，吴穹微微一笑。
    小天使点着脚尖，踩着萨克斯风悠扬的节奏，如同在云端穿行，最后雀落到吴穹眼前，抓住了吴穹的手。
    她的手是如此的细软，她的笑容一如阳光照拂，和这月色一般的曲调交相辉映。
    小丫头是要拉着他跳舞么？
    吴穹有史以来感觉到难言的窘迫，旁边的母亲眼角带着笑意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安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微微转身，如同白色的蝴蝶一般飞到了母亲面前，扭头朝着吴穹做了个鬼脸，她将母亲拉了过去，母亲也朝着她摆摆手，安妮只是笑着看向自己的小天使。
    安吉一个个的邀请着房间里的幸存者加入她自由而欢快的舞蹈。
    先是那对沉默而胆小的情侣，他们似乎被安吉的快乐和烂漫所感染，笨拙的应和着安吉的动作。
    然后是粗鲁的伯尼，此刻的他望向安吉的样子竟然有些腼腆，放下袖口遮盖手臂的纹身，褐色的面皮微微发红，他跳起舞来很僵硬，又像是癫痫发作。
    最后是穿着西装的阿诺德加入了小天使布置的“舞池”，他是会跳舞的，嘴角挂着笑意，缓缓朝着安吉靠近，然后一个人跳起了探戈，他的眼睛里是有光的，舞步不在节奏上，却又异常的标准，孤零零的，仿佛陷进了回忆的世界里。
    吴穹默默的注视着起舞的人们，这一刻不见末日的悲戚，只有苦中作乐的欢愉。
    听到音乐声的无牙忍不住从地洞里钻出来，他在黑暗的角落微微探出脑袋，他看到在音乐中起舞的人，感觉很是奇怪：“他们这是在干嘛？”
    “他们在努力的活着。”吴穹轻声回答道。
    窗外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这雨很快就会越下越大，轰鸣的雷声也响彻不停。
    吴穹等待亚瑟一曲演奏完，轻轻的拍打着对方的肩膀。
    “我们开始吧。”
    房屋的后门。
    伯尼看着紧张的亚瑟严肃的问道：“要不要我跟你交换位置？”
    他戳了戳亚瑟手里的萨克斯管：“只要能吹出声音不就行了？”
    亚瑟摇了摇头，要吹出足够高的音调才行。
    吴穹推开门，瓢泼的雨水直接浇灌下来，视线一片朦胧。他手里拿着亚瑟给他的尖刀和车钥匙，迅速的观察着车辆周围的环境。
    雨幕之中，已死的活尸茫然的站立着，细密的雨声让他们疑惑，朦胧的雨雾也阻隔了他们的视线，如果要出门，此刻是最安全的时刻。
    “我可以帮你引开这里的丧尸，可你怎么回来？”亚瑟有些担忧的看着吴穹，后者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全盘交待。
    吴穹微笑着朝亚瑟拍了拍肩膀，超市里有的是能制造噪音的东西，电动玩具，球哨，球迷喇叭，鞭炮，哪怕是真空包装的零食，爆开那一刻的响动也足够引开丧尸了，只要无牙陪着自己，在地底制造噪音帮自己引开丧尸就行了。
    远处的无牙已经从车子附近的地洞里钻了出来，雨水直接汇流到地洞入口，倒灌进去。
    吴穹迅速的朝皮卡的方位跑动过去，亚瑟也遮掩着手上的萨克斯管，朝着另一个方位飞奔。
    雨中的脚步声让丧尸们抬起了脑袋，只是这原本能吸引他们撕咬过去的声音，此刻已经被雨声遮蔽。
    吴穹迅速用尖刀将车子旁边一只丧尸的脖颈划开，腐烂的头颅无力的倒垂，又反身一脚踢开了其他靠近车子的丧尸。
    暴雨让它们反应迟钝，也给了吴穹迅速清理掉它们的机会。
    打开车门，将湿漉漉的头发拨拉开，将副驾的门推开，肥硕的无牙叼着之前的猎枪钻了进来。
    悠扬的萨克斯音乐在雨雾中响起，跃动的音符似乎让雨水也跟着欢快起来。
    钥匙转动，车子点火，雨刷开启，吴穹从兜里掏出已经打湿了的路线图，主路全是堵塞的车辆，要去那个超市只能走亚瑟自己画出来的小径，在小路和巷子里穿行。
    引擎声轰鸣了起来。
    已死的怪物不懂得欣赏音乐的美妙，令人心驰神往的律动，在他们的耳朵里也只是噪音而已，可即便是噪音，也足以让他们“起舞”，张大着早已腐烂脱臼的嘴巴，微微的转过头，用腐烂的眼睛目视着声音的来源，然后嘶吼着狂奔过去。
    亚瑟很害怕，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住，他开始在道路上狂奔，一边奔跑，一边吹奏音乐，美妙的音符和死亡的吼叫交织在一起，在雨中融汇成一副诡异的画卷。
    “砰！”的一声闷响，仍然有丧尸听到引擎的声音追逐过来，直接拿破碎不堪的脑袋撞向右车门玻璃，无牙被吓得哇哇大叫，只可惜，这么一点阻力已经无法阻挡这台钢铁怪兽。
    油门一踩到底，噼噼啪啪撞飞好几只丧尸，雨水冲刷着车前窗开裂的玻璃，顺带将丧尸体内滚涌出来的黄红绿交织的血液冲刷干净，红黑色的皮卡如同雨中穿行的魅影，飞速移动，在蜿蜒曲折的小道里左突右冲，又如同不受束缚的丛林猛兽，撕咬碾压着所有拦路的活尸。
    只要车子发动，丧尸是完全追赶不上的，他们听着引擎发动的声音，疯狂的追逐，却只能被渐渐甩开，前方试图飞扑上来的丧尸，不是被碾成肉饼，就是被撞得七零八落，可是他们即便身体残破到只剩下一颗脑袋，也要朝着车子诀雨而去的方向无声嘶吼。
    门口的伯尼看到皮卡离去，立刻朝着亡命狂奔的亚瑟招手。
    后者也知道自己完成了使命，停止了吹奏，开始不顾一切的朝着房门的位置狂奔。
    雨声遮蔽了相当一部分丧尸的听觉和感官，当萨克斯停止吹奏之后，他们被狂暴雨声干扰，瞬间就失去了目标，只剩下少数丧尸还穷追不舍。
    快进来！伯尼望着奔跑的亚瑟，焦急万分。
    亚瑟的气力似乎有些接不上了，他离着房门只剩下不到十步的距离，脚步却滞缓了下来，他没力气了。
    不能停下！混蛋！
    咆哮着的丧尸飞扑过来，伯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危急关头，亚瑟捏着萨克斯在雨水烂泥里一个赖驴得滚闪躲开丧尸的扑击，用尽全身力气快速起身，连滚带爬的钻了进来。
    房门紧闭，任凭外面的丧尸如何扑打，伯尼都紧紧的堵住了房门，紧随其后的阿诺德端着拆掉的木板和锤子冲了过来。
    亚瑟坐在地板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毫无疑问，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惊险的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藏尸间

    超市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吴穹远远的瞧见超市被封闭的正门，估摸着里面很有可能存在幸存者。
    车子缓缓靠近超市，四周的丧尸明显密集了许多，成群结队的朝着车辆飞扑过来。
    吴穹直接调转车头，将车子朝地下车库开去，与此同时，无牙抢先一步从副驾驶冲了出来，它急掠过张牙舞爪的丧尸们，以最快的速度刨开了一个只够他容身的地洞，吴穹猛踩刹车同时急摆方向盘，车子猛烈转动，巨大的离心力甩开了试图攀附上来的丧尸们，吴穹随后又直接挂倒挡，将后边的丧尸碾压了一遍，同时抬手将猎枪从副驾驶的窗口朝着无牙所在的洞穴扔了过去。
    缩进地洞的无牙，重新飞扑出半只身子，直接叼住了猎枪，又迅速扎入地洞，吴穹目视着地下车库的入口，直接将油门一踩到底，地洞之内的无牙也迅速在外围开凿地洞，当地洞和车子的距离拉开一段之后，尖锐的爪牙在地底下扣动了扳机。
    这是不得不开的一枪。
    引擎在枪声响起之熄灭。
    那些原本追逐皮卡的丧尸们忽然听到了地底下惊雷般的枪声，立刻甩掉原本的目标，直接朝着地洞枪声的位置狂奔过去。
    丧尸们没有无牙的尖锐爪牙和凿坑技术，可他们完全无痛无感，只有疯狂的猎食本能，竟然靠着肉掌将地面硬生生刨开，只是此时无牙早已离去，入目只有空荡荡的浅洞而已。
    在地下车库，吴穹迅速用刀刃解决掉了纠缠不休的几只僵尸，他眼疾手快的切断了这些怪物的四肢，让他们无法纠缠，擦拭着沾染黄绿色病毒血液的刀刃，地面一声崩响，无牙挖穿了地下通道的水泥地板，直接钻出脑袋来。
    车库外围，一只完全迥异于其他丧尸，体型膨胀高大，皮肤溃烂肌肉裸露的怪物缓缓的爬行过来，他睁着幽绿色的眼，在入口来回探视，吴穹若有所感的抬眼望过来，怪物迅速缩回脑袋，消失在雨雾之中。
    那是什么？吴穹眼睛微微眯缝，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被锁定的危险，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窥视，此刻又躲起来了。
    地下车库完全处于幽暗的状态，吴穹打开了手电筒，这片寂静的领域尚未被丧尸占领，短暂的休息之后，吴穹来到了通往上方的入口处。
    门紧紧的闭合着，有人从内部封闭了这扇门，里边确实存在幸存者。
    在这里能拿来防身的武器暂时只剩下了尖刀和自己的手术刀，无牙小心翼翼的凿开木板，打通入口，里面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反而有微弱的灯光。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小型发动机的声音，躲在超市里的幸存者们，似乎过得很滋润。
    空气中荡漾着极其难闻的味道，吴穹关闭了手电筒。
    通往楼梯的走廊里，这股味道异常浓重，吴穹透过微光仔细的探视着眼前的环境。
    刚进门的位置还好，再往里去，无牙有些不敢下脚。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无牙吊着嗓子，始终都不敢喊叫。
    “看起来，这里的幸存者不太友善。”吴穹直接踩在厚黏的地板上，这浓重血腥味的来源，就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杂货屋。
    吴穹推门而入，里边全部是被切割的尸体，如同垃圾一般堆砌成山。
    房间没有光，却映着象征死亡的暗红色。
    吴穹注意到，尸体的切口很平整，他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六具。
    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一，有的像是刚死没几天，有的已经死了月余。
    “这是谁干的……呕……”无牙捂着嘴巴，他掏出爪子捂住自己眼睛，不敢再看下去，“他为什么这么做？”
    “世界末日来临之时，最不缺的就是疯子。”吴穹冷言冷语的说道。
    忽然间，他听到了楼道里微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无牙直接朝着地面挖坑，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现在不是贸然开战的时刻，吴穹将一部分尸体推出来堵住了无牙挖出的洞，死尸的味道散发出来，让人眩晕。
    尸气和尸液是有毒的，这个房间不能久待。
    下楼的脚步声很慢，吴穹迅速的从杂物间闪躲到楼梯下的死角，头顶的脚步声变得清晰起来，还有粘稠的液体滴落在楼梯上的声音。
    吴穹抬起头，血液汇流在楼梯，然后在他眼前滴落，划过一道暗红色的血线，最后又汇聚成血泊，朝着吴穹的脚底蔓延过来。
    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无牙从吴穹的身后钻了出来，它缩着脑袋，肥爪子拉着吴穹的腿，脚步声从头顶延伸了下去，吴穹将身子完全缩在了楼梯间的死角里。
    “吧嗒”！一团柔软的东西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
    那是一节手臂。
    花白的手臂此刻被鲜血包裹，脂肪和肌肉在切口翻卷。
    脚步声在楼梯尽头停住。
    一团黑色的巨大阴影在楼梯口转过头来，一只壮硕而长满体毛的手将跌落的手臂捡拾了起来，断肢被重新收容进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
    袋子底似乎被划开了一个破洞，四根留着尖长指甲的手戳破了袋壁，鲜血涌流，那巨大的阴影将断裂的手臂收回袋子之后，小心翼翼的兜了兜袋底。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无牙不住发抖。
    那黑影和吴穹之间，不过隔了一层楼梯，他拾捡完掉落物之后，忽然静止不动，布满血丝的硕大眼珠子转动着，他有些疑惑，沿着脏乱粘脚的血腥走廊忘了一眼，尽头是地下车库入口那张钉死了的门。
    原本被动钉死的木门的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冷风吹拂在体型巨大的黑影脸上，他露出愤怒而惊讶的表情，毫不犹豫的朝着走廊的尽头走了过去。
    木板门的破洞看起来像是被啮齿兽类牙齿咬过，被尖锐爪子撕裂过，体型超乎想象，也许是感染了丧尸病毒而变异了的大老鼠。
    将手中宽大而锋利的砍肉刀握紧，他将头从洞口里伸了出去。
    地下车库的光线暗淡的如同黑夜，他的视力不太好，什么都看不分明，他只知道外面的入侵者进来了，却不知道对方进来了多久，现在又躲在哪里。
    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响起，黑影似乎没有听到。
    也许他们现在正躲在楼梯间的死角里。
    黑影猛然回头，楼梯间的微光映照着他焦灼的眼，他死死的盯着楼梯死角里的黑暗。
    空无一物。不，并不是简单的空无一物，在这片他未踏足过的死角，他发现了血色的脚印和幽深的地洞。
    活人还是巨鼠？他死死的盯着地洞，狭窄的洞口仅仅只能够小孩子容身而已。
    逃走了？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随后开始翻找走廊的杂物间。
    硕大的身躯在走廊里来回穿行，带起凛冽冷风，仿佛一面移动的墙壁，穿过尸积如山的杂物间，他来到了最后一间空置的杂物室里。
    “老鼠！我知道你在这里……”他朝着黑暗房间里的空柜子露出诡异微笑。
    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劈砍下去，木屑飞溅，然后他狂笑着朝着一人高的置物柜不停砍落，直到柜门分崩离析的散落开，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部空间。
    不在这里？他粗重的喘息声再次响起，难道上去了？
    该死的“老鼠”！
    他夺门而出，直接朝楼梯口的位置狂奔过去，硕大的身影如同一团阴云，遮蔽了从上面透下来的亮光，喉咙里发出混沌而含混的吼叫声，在楼梯尽头消失。
    吴穹从恶臭腐烂且血腥的尸体堆里硬生生钻了出来。
    黑影似乎没有料想到他要找到的“老鼠”竟然敢躲在恶臭恐怖的尸堆里。
    吴穹将外套脱了下来，用外套的干净部分迅速擦拭着头脸上和身体上的秽物，尸体是有毒的，躲在里边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得屏住呼吸，远离腐烂的尸液。
    面对黑影，他没有选择打草惊蛇。
    眼下超市里边的情况还不明朗，可以明确的是，黑影绝不是好客的主人。
    他的本意首先是探查清楚超市内部情况，包括幸存者，剩余资源，最后将部分物资携带回去。
    既然是来做贼的，暂时就没有和那位凶神恶煞交手的必要。
    一人一鼠在门口汇合，无牙被吴穹身上的尸臭给熏到了，却不敢多说什么，怔怔的瞧着吴穹等候命令。
    “我身上的味道太重，很容易被发现。”尸臭味极容易辨明，却又极难去除，“你先探查里边的情况，找到生活物资的存放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楼道渗出来的光亮，补充道：“还有燃料的存放点。”
    “找到之后别着急搬运，先回来找我。”
    无牙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忽然间，楼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吴穹拍打着无牙松软的后背，迅速的从破洞钻了出去，无牙也重新回到了地道。
    那黑影迅速下楼，将无牙凿开的破洞用木板重新钉死。
    一只眼睛从墙角临时凿开的孔洞里探视出来，偷偷瞄了黑影一眼。
    黑影似乎感觉到了这来自角落里的窥视。
    猛然回头。
    窥探的眼睛立刻缩了回去。
    黑影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呈现诡异的上下错位，长长的刀疤将人脸一分为二。
    仿佛两张不同的脸拼接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屠宰者托马斯

    无牙被黑影的样子吓住，在他眼前的，仿佛一个硕大且面目扭曲的人形怪物。
    鼻头开裂，双眼歪斜，嘴唇也如花瓣般绽开，整张脸被血污遮盖，他原本攀附着墙内想要窥探黑影的踪迹，却被吓得直接从墙角掉落下来。
    发觉了窥视者的黑影眉头微皱，呼哧呼哧的喘息着，直接用砍肉刀劈开了墙板，无牙就这么在地洞里感受着墙板碎裂，建筑材料的碎屑自上而下的掉落，他吓得忍不住喉头打颤。刚刚要是慢一拍，此刻撒落地洞的就不是砖石混凝土的碎屑而是他的肥硕身体了。
    没有抓住躲藏在暗处的东西，黑影有些恼怒。
    “该死的老鼠！”他的声音低沉而含混，“等我抓到了你！就拿你做老鼠派！”
    无牙打了个哆嗦。
    黑影脚步沉重的扛着木板朝门口的破洞走去，此时吴穹躲在车后，手中握着的猎枪早已上好了子弹，用雨水打湿毛巾包裹着枪口。
    如果黑影试图在外围搜寻入侵者的踪迹，那么吴穹毫不介意赏对方两粒子弹。
    不过黑影对外面的情况似乎不感兴趣，他重新下来，只是为了将门洞补好。
    无牙就这么躲在地洞里，直到对方将破洞修补完全，重新回去，无牙才敢探出它的肥硕仓鼠头，悻悻的吞咽着口水，吴穹让他找资源，即便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钻洞，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他开始往上开凿。
    黑影走到一楼商品区的门口。
    远处发电机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动着，搅扰了这片封闭空间的压抑和沉闷，空气中荡漾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杂的刺鼻味道，商品区的货架都被搬空，地板上满是大面积的血块和血脚印，显得分外空寂和诡异。
    微弱的灯光照在黑影残破不堪的脸上，他走到收银台前，掏出里边的手电筒，如同巡逻的卫兵开始在房间里巡视“老鼠”的踪影。
    此刻的无牙，小心翼翼的躲在黑暗的角落。
    他不敢贸然行动，他害怕自己凿穿地面的微弱响动会惊动黑影。
    后者似乎没什么耐心，匆忙巡视一圈，便气喘吁吁的看了看手表。
    “晚饭时间……”他嘟囔了一句，便放弃了搜寻躲藏在超市中的老鼠，朝着员工通道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无牙也跟着黑影行动，他得弄清楚物资藏在哪，可他又不敢太过靠近，只能远远的跟随，等到黑影完全远去，他才从地底下钻出来，攀爬到了高处，费尽全力又爬到了通风管道里。
    黑影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推开员工餐厅的小门，手电筒的光亮照在了两个大铁笼子上。
    透过通风管道，无牙瞪大了眼睛。
    铁笼子里关着的，竟然是活人。
    两个笼子里，分别关着三个女人和五个男人。
    空气中荡漾着污秽恶臭，无牙以为自己来到了厕所。
    笼子里的囚犯们就像是被豢养起来的牲畜，赤身果体，满身污垢，长发劈散，茫然的睁大着眼睛，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眼神麻木呆滞，完全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
    黑影说“晚饭时间”，难道是……无牙不敢细想下去。
    如果他还在自己原本的身体里，估计已经吐出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黑影并没有做出无牙预想的可怕举动，反倒是在已经停止制冷多时的冷藏柜里找到了八片干硬的面包，用盘子装起来，然后又倒了八杯水。
    他将食物端到牢笼面前，朝着笼子踢了一脚。
    趴在笼子里浑浑噩噩的囚犯有意无意的哆嗦了一下，开始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爬到食物跟前，贪婪的啃咬着常人难以下咽的食物。
    笼子里的人，像野兽一般进食和排泄，黑影会不定期的来打扫，以维持基本卫生。
    囚犯们完全没有了人的尊严和羞耻，只知道被动的接纳食物，机械的进食，随时都有可能被宰杀。
    在笼子里的人进食的空档，黑影自己进入了员工餐厅背后的厨房。
    无牙疑心厨房是藏匿食物的地方，于是跟了进去。
    厨房里边是通电的，灯泡照亮了狭窄的空间，黑影竟然在用电磁炉加热食物。
    这里不仅有通电的炉子，还有通电的柜式冰箱，他在用牛油煎一块冷冻牛排。
    无牙仔细的盯着打开的冰箱，里边的东西并不多，但都是被冷藏完好的肉制品和蛋奶制品，一路闻着尸体和血液的恶臭味过来，此刻空气中荡漾着牛油的焦香，差点让无牙把舌头都给嚼掉。
    黑影准备的晚餐分成了两个盘子，很显然，超市中除了黑影和笼子里的人，还有其他幸存者，他不仅仅是在给自己准备晚餐。
    端着盘子走出厨房，肉类的香味让笼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抬起头，只是看到黑影那张扭曲破裂的脸和阴冷的眼神，他们又立刻缩起了头颅，黑影走出了员工餐厅，又转身朝着员工隔间的小门过去了。
    无牙从通风管道里蹭了一身的灰，直接钻到厨房里，望着冰箱里的东西口水直流。
    “到时候一定让老大把这里的东西搬走……”它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味，简直要飘飘欲仙，巡视着整个厨房，发现这里边还有个后门，迅速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进门之后，无牙瞪大了眼睛。
    压缩饼干，罐头，面粉，维生素片，盐，桶装橄榄油之类的食用物资全部整齐的码放在宽敞的房间里，如果这里只有他和吴穹两个人生活，不考虑其他变故，待上一年也没问题。
    忽然间身后传来脚步声，无牙吓得赶紧重新攀附回墙壁，钻进了头顶的通风管道。
    黑影端着两个空盘子回来了，原本阴冷的眼神此刻变得焦虑而迷茫，他站在餐厅门口，仔细的盯着关押女人的笼子，随后掏出钥匙，朝着铁笼子缓缓走进。
    关在笼子里的人本能的恐惧着黑影，看到他庞大的身躯遮蔽光线如乌云一般压盖过来，都缩着身子爬到远离笼口的位置。
    可笼子的空间终究有限，打开笼门的锁头，黑影蹲下身子，仔细的探视着笼子里三个女人，就像是屠宰场的人在打量着即将被宰杀的牲畜一般，远处的无牙看的心惊肉跳。
    女人们开始尖叫起来，只是她们就在笼子里囚禁，即便是绝望的喊叫也没有多少力气，黑影一抬手就抓住了一个女人的脚踝，轻轻一拉，她便仰倒在笼子底下，直接被黑影硬生生拖拽出来。
    因为女人一直在挣扎的缘故，黑影直接扭断了她的脚踝关节，他的力量大的出奇，只是双手一用力，宛如掰断鸡骨头一般轻巧不费事，咔嚓一声的脆响，不仅让原本在笼子里嚎叫哭喊的女人们重新恢复了安静，也让远处的无牙如结冰一般呆愣的在通风管道里一动不敢动。
    黑影手中的女人，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昏死过去，黑影拖拽着如尸体一般的人形来到了厕所附近。
    他在这里放置了一个水桶，将女人平放在地面上，冰冷的水直接浇灌在她脏兮兮的果体上，黑影蹲下身子，拿出毛巾和肥皂，竟然在给她擦洗身体。
    和外表的粗壮凶厉不同，黑影在擦拭身体的时候，十分的小心翼翼，在她身体的每一处涂抹肥皂，然后擦拭冲洗，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洗澡一般，不带任何情*色彩的面对异性的果体，当然，在无牙的眼中，黑影给女人洗澡的举动更像是在清洗处理待宰的食物。
    女人在剧烈的疼痛和冷水的刺激中缓缓清醒了过来，她颤抖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的污秽已经被黑影清洗了大半，露出了白嫩的肌肤，久违的羞耻感似乎回到了她的体内，她颤抖着想要遮蔽自己裸露在外的关键部位，却被黑影一把抓住手腕。
    “不许乱动。”黑影含混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咔嚓一声，他又拧断了女人的手骨。
    女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喊叫，长期营养不良，她已经没有力气发出绝望的嘶吼，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流淌，黑影只是默不作声的完成他自己的工作，在将女人的身体完全清洗干净之后，他甚至拿出干浴巾，开始为她擦干水渍，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
    黑影抱着已经被清洗干净的女人，走到了员工隔间。
    隔间总共有四个房间，左右各自两间，被走廊隔开，两边放置着员工储物柜，房门都是上锁的。在灾难爆发之前，这里原本是供夜半员工休息的地方，现在这里被黑影改造成了他自己的卧室，门上还挂着门牌，上面的名字是“托马斯”。
    黑影托马斯原本是超市鲜肉柜台的员工，这场丧尸危机，彻底的毁灭了他的生活。
    推门而入，托马斯小心翼翼的将女人放置在铁板床上。
    女人瞪大眼睛，久违的惊恐重新回到了她脸上，可是她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只能张开嘴巴，无力的发出“啊啊”之类不成语调的呼喊。
    托马斯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和高跟鞋，他细心的为女人穿上胸衣和内裤，画面诡异的像是他在为芭比娃娃打扮，然后是裙子和高跟鞋，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凶顽的恶徒，随后他抱着无法反抗的女人，将她放置在一张轮椅上。
    可以看到，手推轮椅上满是锈蚀的痕迹，女人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托马斯掏出一瓶女用香水，绕着女人喷了一圈。无牙对这样浓重的甜香味很敏感，忍不住缩回了脑袋。
    然后他用警用不锈钢手铐将女人铐在轮椅上，颤抖的女人绝望的目视着托马斯，对此他置若罔闻。
    他蹲下身子，俯视着被困在轮椅桑的女人。
    “杰西卡……”他含混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从今往后，你就是杰西卡。”
    空气中荡漾着尿液的腥臊味，托马斯微微皱眉，轮椅上淌涌着黄色的尿液，女人已经恐惧到了失禁的地步。
    令人感动惊异的是，原本粗暴的托马斯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他小心翼翼的擦拭和吸干座位底下的尿液，将毛巾扔开，重新拿着香水朝女人的身上喷洒。
    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微微点头。
    “你是我们贝克家的重要一员。”托马斯推着轮椅，重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
    “杰西卡·贝克……”他目视着隔间的门牌号，“我最最亲爱的大嫂。”
    托马斯的视线停驻在写着“詹姆士”的门牌上。
    推门而入，轮椅上的女人再次颤抖起来。
    “我们是一家人。”托马斯的声音没入黑暗，微不可查。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臆想之病

    詹姆士端坐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缓缓发亮。
    他原本如同沉寂在黑暗中的雕像，当轮椅上的女人被他的弟弟推进来之后，仿佛发条被启动，木然而冰冷的脸起了变化，缓缓起身。
    “我亲爱的杰西卡……你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痊愈呢？”他盯着轮椅上的女人，微微出神。
    詹姆士的身材很高大，甚至比自己肥胖壮实的弟弟托马斯都高出一个头来，他的骨架很大，得体的西装被他撑开，显得有些怪异。
    女人说不出话来，只剩下颤抖。
    无牙从通风管道一路跟随过来，他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试图弄清楚这些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黑影托马斯是个食人怪，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詹姆士粗糙的手抚摸着女人恐惧的脸颊，轻轻的挲摩着。
    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可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温柔而病态。
    “如果我治不好你……我会陪着你一起死去。”
    詹姆士紧紧捏着女人颤抖的手：“看起来……你的症状还没有消退。”
    他将轮椅推了过去，然后打开了床头灯。
    灯光将昏暗的房间瞬间照亮，这个狭小的居室十分的干净整洁，空气中甚至荡漾着区别于脏乱恶臭室外的微弱香氛，床头柜上摆放着结婚照，诡异的是，照片上被詹姆士拥吻的女人的脸被切割掉了，照片上的妻子是个“无头”的女人。
    托马斯缓缓的跟随过来，他将女人的手铐解开，并非要给后者自由，只是为了方便自己的哥哥将她抱上柔软的床。
    随后女人的双手被呈大字形掰开，手铐重新将她的双手锁在金属床柱上。
    发丝遮蔽了女人恐慌无助的眼神，哥哥詹姆士温柔的撩开她的发丝。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治愈你的。”他低下头亲吻着女人的额头，然后抬手让女人看着床沿的手术推车，各类镇静止痛的药物，手术刀手术钳，纱布碘酒酒精整齐码放。
    “等杰西卡恢复过来之后，我们可以举办一场家庭烧烤。”弟弟望着哥哥露出关切的表情，后者却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弟弟。
    “等杰西卡恢复过来再说吧。”詹姆士微微皱眉。
    “现在……请你先出去。”他有些急不可耐的支使自己的弟弟离开自己的房间。
    托马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神情，他看了自己哥哥一眼，随后安静的推门离去。
    无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怪异非常，那个女人不是杰西卡，更不是病人，难道这个詹姆士毫无知觉么？
    等到自己的弟弟完全远离了视线，詹姆士殷勤的将耳朵贴着女人的脸小声问道：“杰西卡……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无牙注意到，詹姆士那只贴紧对方唇瓣的耳朵残破不堪，好像被人啃咬过，
    女人根本无法说话，害怕到紧闭双眼，可贴着她嘴唇的耳朵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说你很……痛……”詹姆士狐疑的抬起头，“哪里痛？”
    原本平静的脸变得有些慌乱，他开始将手术台上的镇痛剂药片一个个打开，白色的药丸倾倒出来，手里抓满药丸，詹姆士手足无措。
    “不能给她吃太多……”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冷静，将手中的药丸全部甩落，然后将一粒镇痛药塞进了女人的嘴里，托着她的下巴，让她吞服进来。
    求生的意志似乎给了女人一丝气力，她竟然靠着自己舌头将药片顶了出来。
    “不……亲爱的……你不能这么做。”他将沾染了稀薄口水的药片捏在指尖，硬生生的又塞进了女人的嘴里，“听话……你需要治疗。”
    药片卡着女人的喉咙，詹姆士赶紧拿了一杯水来，灌进女人的嘴里，将药片冲服下去。
    女人被水呛得不停咳嗽，詹姆士很是紧张的擦拭着喷溅在女人下巴脖颈胸口上的水。
    “好点了么？”他再次将耳朵贴紧女人的嘴唇。
    女人缩紧脑袋，紧闭双眼，恐惧而又绝望的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
    “还是很疼吗？”詹姆士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你说你的……手很疼？”
    他忽然起身，仔细打量着女人的身体，他端起女人的两只手，究竟是哪只手让她这么痛苦？詹姆士原本平静的眼睛里充斥着无法驱散的惶急。
    “亲爱的……别慌……”他仿佛在虚空中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脸上露出感同身受的痛苦表情。
    “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仿佛那来自于女人身上的痛苦被加诸在了他的身上，“你……你的手……”
    他端详着女人白净的右手，仿佛发现了什么伤痕，手铐限制了手臂抬起的距离，远处的无牙看的一愣一愣的。
    詹姆士眼中似乎看到了女人手臂上血肉模糊的咬痕。
    他的身子筛糠般的颤抖起来。
    “这痛苦不会持续太久……”詹姆士的喉结抖动着，他缓缓的后退，脑海里妻子的呼痛声盘踞着他的神经，撕裂着他的脑膜，倏忽间，他的额角已经涌流出一大片虚汗。
    仿佛力气被抽空了一般，高大的身躯在颤抖，他翻找着手术推车底下那一层。
    然后拿出来一柄色泽黯淡的手斧。
    无牙大吃一惊。
    手斧上的斑驳血迹已经掩盖了原本金属的光泽，他颤抖着抓住女人的右手，手铐的锁链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那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手臂的伤痕仿佛在此时开裂，一如鲜花盛放，殷红的血肉张开来，里面流淌的不是花蜜，而是肮脏的毒血。
    “就像被蚊子叮一下。”詹姆士盯着床上的女人的手，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用温柔的语气看向眼前的女人。
    终于，面对詹姆士露出的凶器，惊恐万状的女人再次爆发出求生的力量，绝望的嘶吼出声。
    可是这里没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亲爱的！”詹姆士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斧头，“我爱你！”
    他咆哮出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自己的妻子宣告着自己绵延无尽的爱意，斧头上黯淡的血迹在挥舞间仿佛玫瑰飘零而至，骨肉断离的脆响掩盖了沙哑的惨叫声，暗红色的血液溅落在詹姆士瘦长的脸上。
    无牙也闭上了眼睛，这太疯狂了。
    女人无力的哀嚎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在地上弹跳着的手和床单上蔓延的暗红色血迹，浑身都在发抖。
    詹姆士用止血棉和纱布包裹着女人血如泉涌的断手，按压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挪动。
    “亲爱的……亲爱的！”詹姆士满脸都是血斑，他瞪大眼睛看着女人，“痛苦只是暂时的……”
    “我一定会治愈你的……”
    无牙从通风管道一路逃窜，最后翻滚到商品区的黑暗角落，钻入了他原本就已经凿开了的位置，惊慌失措的回到吴穹面前。
    他大声喘息：“食物……食物我找到了……”
    吴穹面无表情的看着无牙：“我记得我不止吩咐你这么一件事。”
    无牙哆嗦着，拼命摇着头：“里面全是发疯的人类，我不敢待下去。老大……咱们把东西偷出来，快点回家吧……”
    “你的爪牙能轻易撕裂人类的血肉。”吴穹撇了撇嘴，“不必这么害怕。”
    做惯了偷摸的老鼠，即便拥有了尖牙利爪，也不可能变成凶兽，吴穹从来没指望无牙能将里面的敌人屠戮干净。
    可一点小风小浪就将他吓成这样，吴穹多少有些不满。
    “燃料没找到也就算了。”吴穹眯缝着眼睛，“如果我让你画出超市内部的平面图，还有人员分布，你能做得到吗？”
    无牙战战兢兢，登时收束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做不到。
    吴穹的意图很明显，今天只是临时做贼，等摸清楚里头的情况，改日他是要来做主人的。
    “里面……里面没有什么人……但他们的脑子都有些不清醒。”无牙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们的人数，具体职责，具体位置，有无武器，这些情况，你都没看到？”
    无牙回想了半晌，他就记得黑影托马斯手里的砍肉刀和詹姆士拿着手斧的凶残样子了。
    “那个……那个运尸体的人……还有一个哥哥……大概就两个人。”
    吴穹眉头微皱，他不能在这里久待，无牙作为侦察兵，实在太不合格。
    “好了……先想办法将东西搬出来。”
    外面的雨势开始收敛，雷声轰鸣也渐渐变成了闷雷滚动，在完全封闭的室内察觉不到外部的变化，可吴穹知道，雨一旦停止，撤退又会麻烦许多，当务之急是将第一任务完成。
    无牙点点头，重新回到自己的洞穴里，他沿着记忆的路线一路开凿到了托马斯贮藏食物的地方，吴穹取出折叠推车跟随着后者开凿的声音一路来到仓库底下。
    一路上不见屠夫托马斯的身影，给无牙的偷盗行为提供了极大便利，这时候就不必去探寻对方的踪迹了，抓紧时间将物资偷运出去才是最要紧的事。
    一声闷响，橄榄油桶从头顶洞穴硬塞着滚落下来，吴穹一把踩住翻滚的油桶。
    随后是一箱压缩饼干。
    推车运送了几个来回，直到皮卡货箱已经装不下东西了，吴穹将挖开的洞穴掩盖好，招呼着无牙准备撤退。
    地下车库比吴穹想象的要安静和安全，在这里发动汽车，没有必要再声东击西引开丧尸的注意，掌握了车子的性能之后，吴穹能保证迅速起步，不让丧尸沾染车子分毫。
    无牙顶着肥硕的身子钻进副驾驶，吴穹将猎枪扔给他，钥匙转动，引擎轰鸣。
    车子发出声响，车库外围马上开始骚动起来，发狂的丧尸朝着皮卡所在的位置狂奔过来。
    不过有了这段缓冲距离，足够吴穹将速度加到将来势汹汹的丧尸碾成肉酱。
    “砰砰砰砰”！连续的几声闷响，宽车型的皮卡如同凶残猛兽，循声而来的活尸还没有来得及亮出腐烂的爪牙，就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无牙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逃离之时他还是从商品区的货架底下找到了许多被弃置的“垃圾”，球迷喇叭，电动玩具枪，还有一长串进口鞭炮。
    “玩具枪分贝太低，还要依赖电池，鞭炮已经潮湿了，都扔掉，留下喇叭当吸引丧尸的音源。”吴穹看也没看，直接帮无牙做出了选择。
    回到便利店的时候，需要有人充当吸引丧尸的靶子，让物资能被安全的运输回去。
    无牙点点头，还没等他回过神，身后一声爆响，车子跟着一阵晃动，吴穹眉头微皱。
    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腐烂的街道

    从车辆启动，吴穹一直保持全神贯注，警惕的巡视着周遭和小路周围的状况，后方和两侧没有任何生物移动，追赶着车辆的丧尸们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攀附上来。
    后视镜里空无一物，吴穹猛然急刹，试图甩开攀附上来的东西，车辆陡然一轻。
    甩脱了？吴穹看到后视镜里一团黑影从车顶翻了下去，在狭窄的街道不断翻滚，留下一路暗红色的血迹，只是没等吴穹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他忽然起身，以完全超越人类的弹跳力直接跳上旁边一栋民宅平屋的楼顶。
    它是在吴穹不注意的时候，直接从高处跳到车顶的。吴穹眉头微皱，还好这怪物没有将绑缚物资的固定带给弄断，不然连着车上的物质都要被甩落。
    那屋顶上怪物跑动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它紧追不舍的跟着车厢，四脚着地如同疯兽，此时吴穹顺着后视镜审视着身后的怪物。
    它体型要超出普通丧尸数倍，力量和速度亦然，高度膨胀的腐烂肌肉胀开了他的皮肤，完全裸露在外，一双幽绿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车厢内的自己。
    吴穹记得这大家伙，之前只是匆忙一瞥，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它。
    无牙张皇失措的左顾右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东西上来啦？啊啊啊！救命！”他缩着身子朝吴穹身边靠，被吴穹一脚踢开。
    怪物占据了高处，轻松的在屋顶穿梭，它目视着吴穹的行车路线，利用跳跃力的优势，直接几个飞窜跑到了车子前面，预判着车辆的速度和位置，它十分果断的朝皮卡车厢飞扑而来。
    “要死啦！”无牙直接钻到了驾驶座底下。
    那怪物从斜上方如同导弹一般跌落，准确无误的砸向车前窗，他朝着车里的吴穹露出诡异的笑容，腐烂的牙床上，活生生的蛆虫清晰可见。
    吴穹猛踩刹车同时拼命转动方向盘。
    车身在巨大的离心力下翻转，由于货物超载的缘故，车子失控般的倾斜，随时都有翻车的可能，无牙抓着真皮坐垫，爪子拖拽出四道长长的划痕，整个肥硕的仓鼠身子直接贴在了车窗上。
    “砰”的一声巨响，体型巨大的丧尸怪物直接撞在了被固定带绑死，堆在外围的压缩饼干箱子上。
    原本即将倾倒的车子在这一撞之下，迅速摆正了车身，而怪物的爪子也穿透了压缩饼干箱子的包装，吴穹再次猛踩油门，将车身摆正，碾压了旁侧试图攀爬上来的丧尸，也甩脱了另一侧的巨大怪物。
    在车里接连翻滚的无牙几乎吐了出来，车子开出小巷，直接朝着便利店方位猛踩油门，等到怪物起身朝着路口张牙舞爪的咆哮，皮卡早已不见踪影。
    全力加速的时刻，吴穹仍不忘通过后视镜盯着那只怪物的踪迹，还好，它已经放弃了追逐。
    临近便利店区域的小路，丧尸的密度明显减少，不过吴穹没有放松警惕，夜色临近，雨声停息，丧尸们的感知度也变得敏锐起来，地面上全是雨水冲刷活尸之后汇流的暗红色血水，清冷的风迅猛的拍打在车身上，吴穹逐渐放缓车子的速度。
    “老……老大……”无牙晕晕乎乎的爬起身子，便利店出现在了小路尽头，他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向吴穹，“那……究竟是什么怪物？”
    吴穹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无牙手里的喇叭。
    眼下把东西运进去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那个怪物……吴穹微微皱眉，那个如猛兽一般的丧尸怪物不仅力量强大速度非凡，更要命的，它似乎有一定的智慧，懂得追踪，甚至会通过提前预判行车路线制定策略。
    “我明白！”无牙掏出喇叭，摇下窗子，肥硕的身子在满是泥水的地面几下弹跳，迅速的刨出一个供他容身的坑洞，若不是吴穹调转车头撞开了无牙周身几只丧尸，他很有可能会让这群活尸抓住尾巴，然后分而食之。
    由于车子速度放慢，给了丧尸们可乘之机，远处的丧尸被车子的引擎声吸引，嘶吼着蜂拥而至。
    球迷喇叭尖锐吵闹的声音从地面响起，一部分追逐着车子的丧尸被吸引了过去。
    便利店里，老板亚瑟和纹身男伯尼在听到了车子响动之后，迅速的拆开一条封在窗子的木条，透过狭窄的缝隙，他们已经瞧见了满载而归的皮卡。
    “现在怎么办？”伯尼有些焦急的看着亚瑟，“要再出去吸引丧尸的注意力吗？”
    亚瑟也满手是汗，地底下的喇叭声他们也听到了，吵闹的声音并不能完全压盖引擎响动，仍有一部分丧尸追逐着吴穹。
    正在亚瑟紧张的掏出自己的乐器，准备助吴穹一臂之力的时候，吴穹直接将车子熄火，捏着从便利店带出的十五厘米尖刀从车里钻了出来。
    手术刀对付活人还凑活，面对铺天盖地的丧尸，长一点的刀刃才是合用的利器。
    寒光闪烁，吴穹直接将一个试图过来撕咬自己的丧尸脖子划开，脏血滚涌，闪身躲过，这些怪物将车子这个巨大的音源当成了第一目标，吴穹左闪右躲的劈砍着周围丧尸的肢体，硬生生钻了出来。
    他的策略很简单，远离丧尸们的第一目标，跳出战团之后再加入战团，丧尸们忙着将车子“拆卸”成零件，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吴穹手持尖刀，蹲伏身子，飞快的切割着丧尸们腐烂的腿脚。
    将活尸砍倒在地，随后刀刃捅穿头颅，吴穹出手如电，十数只丧尸被迅速解决，满地残肢断臂，吴穹浑身浴血，他擦拭着脸颊上的污血，竟然气喘吁吁，有些体力不支。
    身体原主人本身就不太健康，再加上躲藏在家中三个月长期营养不良，能硬撑到清扫完车子周边的丧尸已是不易，周边的丧尸已经全被地底下吵闹的喇叭声吸引过去，吴穹勉强松了一口气，不过一直吹奏的无牙似乎也有些体力不支了，得趁着他还有余力将东西全部运进去。
    便利店里，握着刀刃的伯尼和握着萨克斯管的亚瑟目瞪口呆的目视着吴穹，他们没想到这看起来瘦弱的卢瑟，能浑然不惧的在丧尸堆里砍瓜切菜，各自暗暗吃惊。
    没法呼喊，吴穹朝着便利店方向挥手，房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伯尼和亚瑟二人扶着手推车冲了出来。
    手推车本身是有声音的，只是此时便利店周边的丧尸早就被无牙吸引了过去，两人一路狂奔，没有碰到追赶他们的活尸，吴穹甩掉尖刀上的血块和碎肉，割断了固定绳，他示意两人将东西搬进去，自己来负责警戒。
    亚瑟当先就将被怪物爪子击穿的压缩饼干箱子搬了下来，粗长的孔洞让他暗暗咋舌，里面的饼干包装都被凿碎了。
    吴穹也微微一愣，压缩饼干虽然硬度低，可是却十分致密，能掏出一个洞来，也需要惊人的力量，这一击若是落在人身上，将人戳个对穿全无问题。
    他招呼着亚瑟赶紧将东西运回去，同时将损坏了的那箱压缩饼干拿了出来，扔了出去。
    “被丧尸碰过，这东西没法吃了……”吴穹脸色阴沉的看着亚瑟，后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去搬运其他箱子了。
    放着重物的手推车的轮子碾过地面，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不远处已经有丧尸注意过来，只是还没等这些活尸朝着亚瑟和伯尼的位置飞扑，吴穹抢先一步已经割断了它的喉咙。
    地底下的无牙逐渐气力不济，一旦他停止吹响喇叭，丧尸们将会追随着手推车而去，而此时，车上的物资才堪堪运了不到一半。
    吴穹微微皱眉，他翻身回到车里，取出尚有两发子弹的猎枪。
    亚瑟和伯尼将货物卸下，看着吴穹在远离皮卡的位置掏出猎枪，吃了一惊。
    吴穹朝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加快速度。
    亚瑟咬了咬牙，手推车迅速靠拢车厢。
    当两人将车上的物资全部装载进推车，固定好之后，地底下的喇叭声戛然而止。
    无牙坚持不住了，吴穹眉头微皱。
    那些恨不得挖地三尺的丧尸们茫然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们倒伏在地面追逐音源的样子像是抢夺食物的饥荒难民，在声音止息的那一刻，他们开始茫然的嘶吼和咆哮起来。
    吴穹注意到，丧尸本身的声音是不会吸引同类的，任凭一个丧尸吼叫的再大声，也不会出现另一只丧尸将它撕成两半。
    喇叭声停止，手推车轮子碾压路面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
    “跑！”亚瑟闷住声音，催促着同伴伯尼，后者也是满头冷汗，惶急无措，硬着头皮推着手推车狂奔不止。
    嘶吼着的丧尸们循着手推车发出的声响，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
    便利店里，守着房门入口的西装男阿诺德满手心都是汗，他焦急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两人，同时也看到了离自己同伴越来越近的丧尸，他几乎要把门把手捏碎。
    一只丧尸在离亚瑟只有三步的位置飞速起跳，他的牙齿已经瞄准了亚瑟满是虚汗的脖颈。
    “砰！”枪声响起。
    吴穹就这么站在远离汽车和便利店的位置，扣动了猎枪的扳机。
    腐烂的头颅被子弹打碎，肮脏的血液和腐败的脑浆撒落在亚瑟身侧，生死一瞬之间，亚瑟还是忍不住回头。
    吴穹神情冰冷的将猎枪扔回了皮卡空空荡荡的货箱，随后掏出了手中的尖刀。
    伯尼将惊骇的亚瑟拉回了现实。
    原本被喇叭逗弄着的丧尸们，狂躁的情绪被震耳欲聋的枪响点燃了，他们甩下手推车，发疯般的朝开枪的男人追逐过去。
    房门猛然关闭，亚瑟松开手，手推车撞在墙壁上发出闷响，物资也倾倒下来。
    还有人没回来。
    亚瑟下意识的拿起萨克斯管想要出去重演雨中逗弄丧尸的桥段，以此拯救门外的吴穹，身后的阿诺德却紧紧的拉住亚瑟的手。
    “雨已经停了，没有其他声音能干扰丧尸们的听觉！你出去非但救不了他，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亚瑟咬了咬牙，转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窗外。
    如果说雨中萨克斯引来的是尸群。
    此时包围吴穹的已经是尸潮了。
    潮水般的丧尸循着枪响朝吴穹包围而去。
    上帝呀！萨克斯管跌落在地。
    亚瑟跪倒下来，他双目血红的瞪着窗外的一切，无力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吴穹透支着气力，续命之手对死人不起作用，他双眼昏黑，精疲力竭，劈砍着周围试图抓住自己的丧尸们。
    最后一刀，竟然只割开了对方的皮肉，一只脏污腐烂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死生之间，脚底下的水泥地面忽然破裂。
    露出一双毛茸茸的大爪子。
    牢牢的抓住了吴穹。

 第一百五十九章 慨然赴死

    这小子，救场还敢慢半拍，吴穹低头冷冷的瞥了一眼地洞里钻出来的无牙，后者默不作声的将吴穹拖拽了进去。
    既然敢留着殿后，吴穹自然留了后手，无牙和自己命运相连被困在了这里，自然是不敢耍花招，可他的行动也确实太慢了点。
    捏住吴穹肩膀的丧尸跟着钻到了地洞里，吴穹一把抓住了丧尸腐烂发软的手臂，后者突然发力暴起，直接朝着吴穹的手腕上啃咬了过来，地洞狭窄堪堪够一人行动，面对这样的撕咬，吴穹竟然避无可避。
    腐烂的牙齿凿穿了苍白柔软的皮肤，直接咬到了腕骨上，淋漓鲜血顺着吴穹的手臂流淌下来，他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手术刀，切断效果瞬间将丧尸的脖颈平整的切开，等到怪物松口，头颅滴溜溜翻滚落地，吴穹的右手腕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吴穹眉头微皱，伤口不仅刺痛，还散发着诡异的凉意，顺着手腕缓缓的朝着手掌和手臂蔓延。
    底下的无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丧尸似乎直接穿过地洞追逐了过来，但是随后吴穹迅速解决了这唯一的追兵，后面想要追逐上来的丧尸全被堵在了另一头，他拖拽着吴穹翻过加宽了的地洞，然后到达了便利店的地下，将吴穹硬生生的推了上去。
    地洞上，亚瑟和伯尼等候多时，他们一见到吴穹从地底下冒出头，立刻就伸手拉住了吴穹的肩膀，可是当伯尼看到吴穹右手的咬痕时，立刻吓得尖叫后退。
    吴穹脸色苍白，之前的生死搏杀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抬头看了伯尼一眼，吴穹脸色虚浮，眼神却锋利依旧。
    亚瑟同样注意到了吴穹被丧尸咬伤了的手臂，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他被丧尸咬伤了！”伯尼粗重的喘息着，他指着吴穹大喊道，粗壮的身躯压不住内心的惶恐，他回头拉住一动不动的亚瑟，“他很快就会变成丧尸！”
    “我觉得他需要我们的救助。”亚瑟轻声道。
    话是这么说，亚瑟的眼神里还是藏着犹豫和纠结。
    若是吴穹还有力气，他会果断的挥刀砍断自己的手臂，可是他现在连支撑身体都费尽全力。
    躲在地洞底下的无牙也发觉吴穹有些不对劲，当他看到吴穹手腕的伤痕时，吓得重新钻回了地洞。
    老大被那些怪物咬了……无牙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吴穹死了，他回到现实世界的希望不也就断绝了？无牙无法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浑身发颤。
    “砍断这条手臂也许还有救。”吴穹朝着亚瑟轻声说道。
    “现在已经晚了。”出声的是一直躲在门口默默注视着所有人的西装男阿诺德，“r病毒进入血液之后的扩散速度超乎一般人想象。”
    阿诺德面无表情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24小时之后，他将彻底死去，然后转化为活尸。”
    吴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热，阿诺德说的没错，病毒已经完全扩散，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症状。
    望着便利店门口琳琅满目的物资，吴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被丧尸咬到，完全在计划之外，原本他可以借着运送物资的成果，整合这些幸存者的力量，可现在，意外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甚至让他性命不保。
    “听着。”阿诺德将脑袋转向亚瑟和伯尼，“咱们得趁着他还没有变成活尸……”
    伯尼眼神犹豫没有说话，亚瑟摇了摇头。
    “伯尼……去把急救箱拿过来……也许有些药能顶的上用。”亚瑟朝着伯尼说道，后者无奈的点点头。
    “如果靠着感冒药就能治愈丧尸病毒，那咱们现在也不必待在此地了。”阿诺德摆摆手，他转头看向吴穹，“你不要觉得我卸磨杀驴，老实说，我很感激你运送物资的壮举。可你变成丧尸后，这里的人都有危险。”
    吴穹朝着阿诺德微微一笑。
    如果站在阿诺德的角度，他也会这么选。
    帮助这里的人不是因为吴穹一时脑热，而是利益交换的结果，如果当初吴穹直接将里边的人杀光，他也就拿不到那辆皮卡，更没人能帮助他吸引开丧尸，让他成功到达超市。
    “你是个理性派。”吴穹朝着阿诺德点点头，“不过还不够理性。”
    真正的理性者，该将这些话藏在肚子里，因为这很容易招致同伴的反感。
    “不过……作为龟缩在便利店的幸存者，你为什么会对丧尸病毒这么了解？”
    阿诺德没说话，亚瑟疑惑的看了阿诺德一眼。
    端着急救箱的伯尼冲了过来，他将药箱里所有的药片一股脑的倾倒了出来，吴穹却摇摇头。
    “必死之人，用药也是一种浪费。”他的语气冷酷，仿佛在审判着他人的命运。
    伯尼和亚瑟露出震惊的神色。
    门口忽然伸出一个小脑袋，安吉稚嫩的小脸露了出来。
    “安吉别过去！”她的母亲在后边呼喊着，亚瑟也一把将她抱住。
    “这是怎么回事？卢瑟哥哥？”她慌张的看向身边的大人。
    “让蚊子叮了一口。”吴穹抬起头看着小女孩露出微笑，只是他说话有气无力。
    “他被……”安吉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看到了吴穹手臂上的伤痕，还有他苍白的脸色。
    “不！”安吉想要从亚瑟身边挣扎出来。
    “嘿！小姑娘，听着！”吴穹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我和你不是很熟，没必要这么亲热的贴过来，亚瑟，把她扔回去。”
    小女孩尖叫着，挣扎着，亚瑟第一次露出不容抗拒的冷硬表情，狠狠的搂住了小女孩，将她带了回去。
    “你也不必撺掇他们朝我脑袋开枪。”吴穹眼神冰冷的看向阿诺德。
    他拍打着地面，无牙露出脑袋来。
    这是便利店的人第一次见到这只硕大到反常的仓鼠。
    “这是！”伯尼看到无牙之后，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阿诺德更是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态，无牙拖拽着力气全无的吴穹，朝着地洞里去了。
    吴穹打了个寒颤。
    “老大……”原本唯唯诺诺的无牙，语调也低沉起来，“你……你这么做……值得吗？”
    当初那个冷酷凶残的吴穹，和眼前垂死之人，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吴穹冷笑一声：“我在寻求等价交换，只是砝码还没放上去，就先砸到了自己的脚。”
    视线变得模糊，吴穹忽然冷厉的朝着无牙说道：“你给我挖一个深坑，永远都刨不出来的那种。”
    没想到这个任务竟然会让自己死在这里，吴穹觉得很是嘲讽。
    不过人死吊朝天，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明小婉的脸，吴穹甩了甩虚浮的脑袋，这都开始出现幻觉了，看来真的是病入膏肓。
    “我一个人……没法待下去。”无牙紧张的说道。
    “你去超市。那里的物资足够你生活一段时间。”吴穹冷静的说道。
    我……无牙脑子里一片混沌，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你过来……”吴穹眯缝着眼睛盯着无牙，与此同时，闪着寒光的刀刃从袖口滑落，“你不知道地面上的路线，主路丧尸太多，我教你怎么走之前的安全小道。”
    无牙坚定的摇摇头：“不……老大……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我会陪着你的。”
    刀刃又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原本神情凝重的吴穹忽然笑了起来。
    无牙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吴穹神情诡异的说道：“好！”
    如果无牙真的打算弃吴穹而去，那么刀刃会在无牙脑袋伸过来的时刻，划开他的喉咙。
    背叛是决不允许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未必完全信任无牙。
    无牙对他的依附，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吴穹的庇佑，当庇佑的力量消失，吴穹濒死的时候，无牙很有可能会选择离他而去，吴穹得将这苗头扼杀掉。
    24小时足够做许多事，他可不会坐以待毙。
    “原本我打算自己来做这件事，现在我觉得你可以帮我。”吴穹的语气很是虚弱。
    无牙点点头，他对吴穹的畏惧感是刻在骨子里的。
    吴穹脑子里浮现出阿诺德的脸，他的只言片语无意间透露出他对于病毒的了解，藏在他身上的秘密，连相处了三个月之久的亚瑟都不知道，这就值得玩味了。
    吴穹之所以要摆出一副慨然赴死的样子，就是为了远离阿诺德，同时让亚瑟等人心存愧疚。
    如果吴穹死赖在地面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阿诺德的鼓动下，难保不会让亚瑟他们对丧尸化的吴穹起杀念。
    可是安然退到地洞，阿诺德的耳旁风就无从吹起。
    在无法说服亚瑟等人的情况下，阿诺德肯定会偷摸下到地洞，不趁着吴穹力气尽失的时候杀死他，难道还要等到他变成丧尸后来吃掉所有人吗？他绝不放心地底下还藏着一个随时会丧尸化的活人。
    到时候，就是吴穹和阿诺德的会面时间。
    他需要单独“审问”阿诺德，关于病毒的秘密，他肯定知道很多东西。
    幸存者聚集的客厅里，空气分外的压抑沉闷。
    安吉的眼睛红红的，泪水不住涌淌：“他是为了给我们运食物才会被丧尸咬伤的。亚瑟叔叔……”
    “我知道。”亚瑟表情很沉重。
    “宝贝儿……快到妈妈这里来。”安吉的母亲神色忧虑。
    “为什么不能救他？”安吉的脸色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难道卢瑟哥哥不是我们的伙伴吗？”
    “因为丧尸病毒是无解的。”阿诺德的声音有些冷酷。
    小女孩张了张嘴，她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母亲迅速的将她搂入怀中，她绝望的啜泣起来。
    阿诺德的话让亚瑟若有所思，他朝着阿诺德露出疑惑的眼神，欲言又止。
    “各位早点休息。”阿诺德语调冰冷的说道，“我去外边清点物资，看看咱们还能撑多久。”
    他的身子没入黑暗中，亚瑟望着他的背影，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卢瑟死去之后，杀掉活尸化的他，然后将他安葬在后院。”亚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自己的愧疚。
    离开的阿诺德并没有真的去清点运回来的物资，他转头走向厨房，拿起了藏在厨房里的消防斧。
    不能让这样的隐患留在地底下。他抬眼看了看客厅的方位，没有人注意到阿诺德究竟在外面干什么，反正每一次都是他一个人负责清点物资，随后让亚瑟和伯尼搬到小仓库，幸存者们都习以为常。
    他朝着门口斜乜了一眼，随后拿着手电筒，钻进了吴穹所在的地洞。
    深邃的地洞只够一人容身，他将斧子放在身前，手电筒的光亮洞穿过去，地洞尽头的空间被扩充到了一人高，吴穹端坐在地洞尽头，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别怪我……阿诺德咬了咬牙，我只是帮其他人剪除隐患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病毒感染者

    阿诺德有些洁癖，地洞里的泥土散落在他身上，让他很难受，不过活命比洁净重要的多，忍受着泥土的脏乱，他依然选择匍匐前进。
    来到吴穹跟前，一手捏着斧头，一手握着手电筒，勉强起身。
    吴穹闭着眼睛，生死不知。
    阿诺德有些害怕，尽管他在决策领域“杀伐果断”，真让他动手，他又有些下不去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斧头，瞄准吴穹的面门，他咬牙切齿的望着吴穹：“抱歉了！”
    他卯足力气，挥舞着斧头朝吴穹砍去，忽然间，一大团灰影从吴穹后背钻出来，灰尘和泥土将白仓鼠染成了灰黑肉团，阿诺德吓得扔开斧头，无牙的爪子已经划开了阿诺德的脸。
    “啊啊啊！不！”阿诺德胆子很小，脸上的刺痛让他瞬间失去胆气，温热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袭击他的无牙消失在身后狭长的通道里。
    阿诺德哆嗦索索的起身，他紧紧的握住手电筒，将跌落在地的斧头捏在手里。
    “还好……还好……那只巨鼠只是划开了我的脸。它是想保护自己的主人，这没什么奇怪的……”
    阿诺德哆哆嗦嗦的思索着，手电筒往身后探照去，无牙的踪迹消失不见，肯定是躲进了另一个地洞。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阿诺德缓缓转过身来。
    吴穹苍白的脸正对着他。
    “啊——！”阿诺德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他用手指着已经起身的吴穹，吓得重新跌坐在地，“你……你没死……”
    “你不是说r病毒要24小时才能取人性命么？”吴穹有气无力的露出微笑。
    阿诺德紧握着斧头，他迅速察觉出双方的力量对比，自己是健康的人，而对面是病入膏肓的病人，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畏惧这个即将活尸化的人。
    驱散了一开始的恐惧，阿诺德冷笑一声：“你现在和死了有区别吗？”
    手中的斧头越捏越紧，他缓缓的朝吴穹靠近。
    “嗯……”吴穹微微点头，“那你现在也和死了没有区别。”
    吴穹的话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忽然间，脑子里回放起“灰毛老鼠”袭击自己的画面，那老鼠的爪子上，似乎涂抹着新鲜血液，那是……
    被抓伤的脸颊，不仅刺痛难忍，甚至还泛起冰冷凉意。
    “你把自己的血涂在了老鼠爪子上！”阿诺德悚然而惊。
    吴穹笑而不语，阿诺德颤颤巍巍的捂着自己的脸，心头已经凉了半截。
    “也许你有治愈这‘瘟疫’的办法……对吗？”吴穹朝着浑身发抖的阿诺德靠了过去。
    阿诺德张口结舌，步步后退，他摸着已经感染了r病毒的脸颊，一时之间完全慌了神。
    “你算计我……”阿诺德紧张的吞咽着口水，脸色苍白的他感觉已然大祸临头。
    “我只是有些疑问，需要你来单独解答。”吴穹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可面对他的步步紧逼，阿诺德却升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只能胆颤心惊的不断后退。
    “为什么……你对r病毒发病致死的时间那么清楚？”
    能够准确的得知病毒名称，知道病毒在体内的扩散速度，甚至能准确说出病发之后24小时之内会致死并转化丧尸，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信息。
    再者，便利店里困住的居民自打爆发之后就一直躲在里面，没有和外界交流，电台广播和电视早就停止了放送，里边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了解外界信息。
    阿诺德很无奈，他原本一直守口如瓶，可他必须将染上病毒的人彻底赶走，所以他才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他只是为了强调r病毒的可怕，说服亚瑟他们。
    吴穹看着一动不动的阿诺德，微微一笑。
    “嗯……沉默不语……”吴穹端坐下来，他又露出之前坦然的样子，“我们还有二十多个小时能保持沉默。你可以把你的秘密带进棺材里。”
    他盯着阿诺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阿诺德的额角不停的留着冷汗，吴穹有的是耐心，他微微闭上眼睛开始凝神休息。
    即便没有任何发病的征兆，恐惧已然实打实的从阿诺德的心里扩散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是死亡降临前的读秒，吴穹没有力气威胁他，也没有必要威胁他，自己吓自己才是最有效的压迫。
    “我……”阿诺德终于按捺不住，“我不知道那东西还在不在。”
    吴穹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看来这丧尸病毒还真的有东西可以对抗，不过知道这些重大秘密的阿诺德可就显得更加可疑了。
    他抬头看着吴穹：“我……我也不是有意要害你……”
    “我知道哪里有对抗r病毒的抑制剂，可那仅仅是抑制剂。”阿诺德摇了摇头。
    “你的秘密可真让人惊喜……阿诺德先生。”吴穹的眼睛缓缓睁开，里面荡漾的满是笑意，“为什么隐瞒这些……”
    阿诺德要开口，吴穹抬手让他别说话：“让我猜猜……”
    “你知道病毒的具体情况，更知道抑制剂的藏匿地点，也许你来自病毒爆发的源头，所以你保留这些秘密，以防人们迁怒到你身上。”
    阿诺德脸色微变，随即苦笑一声：“你可猜的真准。”
    “r病毒来自拉撒路公司在k市的研究室，从那里爆发，蔓延。而我……曾经是拉撒路公司内任职的一名高级销售。”阿诺德感觉自己已经被吴穹看透了，于是也难得的坦诚起来。
    拉撒路是一家专注生物科技研发的跨国企业，业务经营范围涉及民用和军用的生物科技产品。
    在病毒大爆发的前夕，人们还在电视屏幕看着拉撒路的安保队和军方的部队共同突袭研究所，k市电视台的记者还在镜头前播报着局面已经被控制的新闻。
    1个小时之后，防空警报猝不及防响起，城市广播和电视台开始统一播报居民撤退疏散的消息，整个城市迅速的瘫痪，仅仅一天时间不到，k市就变成了活尸们的领地。
    “r病毒来自于一次实验事故，军方和拉撒路合作研发增强人体的秘密药剂，制造超人型的士兵，结果搞出了这玩意。”阿诺德无奈的说道。
    秘密药剂？这已经算是军事机密了，哪怕阿诺德是高级销售，能得知这种东西也显得奇怪。
    吴穹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明显的痕印，微微抬头：“你的未婚妻是实验室的人？”
    阿诺德先是讶异的看了吴穹一眼，随后摸了摸左手无名指，订婚戒指他早就取了下来，可那一轮痕迹还是很明显。
    他苦笑一声：“丧尸病毒爆发之后，我被困在了这里，而她……”
    吴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实在没兴趣听阿诺德抒怀和未婚妻离散后的思念之情。
    “抑制剂藏在研究所……对么？”
    阿诺德点点头：“研究所在珍珠区，k市的市中心，而抑制剂藏在研究所的地上仓库。”
    “reborn增强药剂2型……也就是我说的那个秘密药剂出现开发事故，导致原初r病毒发生异常突变，拉撒路高层第一时间就开展对策，着手研究抑制和抵抗病毒的药剂，我的未婚妻玛丽就在研究抑制剂的队伍里。”
    “玛丽还告诉我，抑制剂被研究成功之后，迅速投产，制造了相当大的批量，全部藏在了仓库里。看起来……”阿诺德微微皱眉，“看起来拉撒路的高层似乎对病毒失控爆发早有预料。”
    “当时她的话让我很警觉，可惜……我还是没来的及离开这个城市，早知道我该和她一起走。”
    “你确定仓库里现在还藏着抑制剂么？还有……抑制剂究竟能多大程度的抑制r病毒？”
    “病毒是在实验室里边爆发的，虽然我不在现场，可当时军方的人是朝着地下室突袭，仓库的安保很严密，当时危机爆发的很急，可以肯定拉撒路的高层撤出的时候，并没有从仓库里搬出什么东西。”
    预料到了丧尸危机爆发，却没有带走抑制剂，这拉撒路公司的操作实在奇怪。
    当然，更令人奇怪的是病毒蔓延和爆发的速度。
    靠着血液和体液传播的病毒，竟然能在一天之内让一个城市瘫痪，这样的传播速度，已经不是奇怪而是匪夷所思了。
    “军队和政府把我们抛弃在了这孤岛般的城市，撤退之后，也不见有搜救的人过来，更不可能组织力量去研究所夺取抑制剂。”
    “玛丽说，一管抑制剂至少能将病毒压制住一个星期。那东西百分之百还藏在仓库，可最大的难题在于……”
    病毒的症状逐渐显现，阿诺德感觉身上也开始泛起寒意，他哆嗦了一下，无助的看向吴穹，“你根本进不去。”
    “只有仓管部门的高管虹膜和指纹才能打开仓库锁，危机爆发后，研究所内部瘫痪，舱门关闭锁死，想要从外部进入，更是难上加难。”
    “用武器能轰开么？”吴穹轻声问道。
    武器？阿诺德心里咯噔一下，他对仓库门本身的强度不甚了解，每次路过只能远远瞧见那张紧紧封闭的金属门，只是他随即摇头：“我没去过那里，据说舱门入口是四层30cm厚度纳米工艺钛合金板，我不觉得有什么武器能轰开那道门，再说……你手里根本就没有武器。”
    “你不明白……套出我的秘密，并不能让你找到活下来的希望……”他眼睛里流转着憎恨和不甘，“我们都死定了……”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
    “安放重要物资的仓库，不可能只有一道死门，肯定留存意外状况发生时的应急门。”和阿诺德不一样，他担心的是拉撒路公司偷偷运走了那些抑制剂，到时候空忙一场。
    应急门？阿诺德对仓库的布置并不了解，他不确定有没有应急门，那里毕竟不是银行的金库。
    “而且……我没有武器不打紧……拉撒路的安保队有武器就行了。”
    留存重大军事机密的巨头企业，安保队实际上就是他们的自有佣兵，研究所附近肯定有他们的武器库。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猜测……”吴穹朝着阿诺德露出诡异的微笑，“也许抑制剂早就被搬走了，也许根本没有应急门，也许安保队的火力就是水枪，这都不打紧。赌一把而已。”
    半条命吊在生死边缘的吴穹，竟然有些享受这样的赌局。
    他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
    “我不会跟你赌！”阿诺德怔怔的瞧着吴穹，他开始后退，“我情愿被r病毒转化成丧尸，也不想在外面被丧尸撕成碎片。”
    同样是死，怎么死有区别吗？更何况，这时候是出去博一线生机的机会。
    吴穹知道，恐惧压盖了对方的理智，他对阿诺德有些失望。
    “你想不想再见到你的未婚妻？”吴穹盯着阿诺德轻声说道。
    阿诺德微微一怔。
    看来吴穹戳到了他的命脉。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暴怒者

    阿诺德不是理智的人，他只是自认为理智罢了。
    而人要在绝境中活下去，光靠食物和水可不行，还得靠虚无缥缈的希望，玛丽就是他的希望。
    “即便我们能在这里活下去，活个十年八年，我们也不可能走出k市。”嘴上这么说着，阿诺德还是跟了上来。
    吴穹不会理会他纠结的杂念。
    “这是一场等价交换，你给我指路，带我进入研究所上方，我找到的抑制剂也分你一份。”吴穹面无表情的回头，阿诺德怔了怔。
    面对眼前这个故意让自己感染的年轻人，阿诺德心情复杂，眼前之人分明不可信任，可吴穹的话掷地有声，又让人忍不住选择相信。
    当然，阿诺德死兆临头，不依靠吴穹又依靠谁呢？
    坐地真的就只能等死，他也开窍了，还不如赌一把，若吴穹真的找到了抑制剂，还能信守承诺，那他不就赢得了一线生机？
    无牙从地底刨到了地面，他伸长爪子，将吴穹拉了出来，阿诺德却只能靠自己笨拙的往上爬，地面上泥土湿滑，这让有洁癖的他无比糟心。
    忽然间，雷声再次轰鸣起来，夜色朦胧，头顶阴云密布，似乎要下第二阵雨了。
    吴穹捏紧了车钥匙，周围的丧尸听到了车门开启的响动，开始围拢过来，只是这轻微的声响并没有引发丧尸们狂暴的追击，他们拖拽着手臂，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摸索过来。
    “吧嗒！”雨滴跌落车前窗，第二阵雨来的比吴穹想象的都要快。
    吴穹甩头看了一眼因为害怕丧尸而缩成一团的阿诺德，示意他指路的时候招子放亮点。
    阿诺德吞咽着口水，指了指前方的路面：“主路堵了……可以走我以前上班的捷径。”
    车辆发动，引擎轰鸣，丧尸们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疯狂的开关，原本温温吞吞的活尸，忽然挺直了身子，迅速朝着音源位置飞奔过来。
    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的亚瑟忽然听到了窗外的引擎声，惊觉起身。
    他和伯尼对视一眼：“外面的皮卡怎么又动了？”
    慌忙走到便利店区域，说好要清点物资的阿诺德也不见了，一旁的伯尼拆开窗户上的木条，红亮的车灯在夜色中绝尘而去，徒留尾随不止的丧尸们在恶夜里哀嚎嘶叫。
    这片车道并没有完全堵塞，疏散时大部分人选择从主街道逃离，尸潮顺着主路肆虐，主街道一片混乱，最后完全堵死，很多人还没逃离车厢就被咬伤或吃掉，旁侧街道的状况要好得多，虽然也塞满了车辆和丧尸，却也有空间够一车乃至数车通行。
    没有其他人来引开丧尸，导致车子起步的时候，还是有几只丧尸从左右旁侧飞扑到了货箱里，这些活尸嘴里吱哇乱叫，牢牢的抓住了车厢，皮卡在狭窄的道路横冲直撞，左右急摆，愣是没有将这些怪物甩出去。
    “他们要从后面爬过来了！”无牙害怕的缩回脑袋，阿诺德更是哆嗦索索的说不出话。
    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抓紧了！”
    车子忽然加速朝着旁边道路栏杆冲了过去，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阿诺德直接吓得闭上了眼睛，倒是无牙早已习惯了这位老大经常性的玩命操作。
    “砰！砰砰！”连续撞击产生的震动让车子差点翻滚出去，车身侧面的车漆已经全部被撞掉。
    无牙早已是满眼金星，差点甩出车去。吴穹脸色更是分外苍白，全凭一口气硬撑着。
    车窗之外，雷声滚涌，瓢泼大雨毫无征兆的倾泻下来，周围瞬间变得雨雾朦胧，路面视线模糊不清，阿诺德靠着手指指路，一路都没敢开口说话。
    忽然间，无牙探出脑袋来望着前方雨幕遮掩的路面：“那是什么？”
    尖锐的爪子指向前方，黑暗而朦胧的前路，一双幽绿色的眸子忽然从马路旁侧钻了出来。
    那只怪物又来了，他出现的猝不及防，等到吴穹试图绕过对方的时候，怪物已经狼奔豕突的冲到了眼前。
    它一直在等着自己！
    急刹车已经来不及。
    “砰！”的一声，怪物被撞得倒转翻滚，车子落地，玻璃被震碎，周边的丧尸全部围拢过来。
    吴穹第一时间恢复清醒，扭开安全带打算抽身离开驾驶座，可此时的他已经浑身乏力，只能勉强将无牙扔开。
    怪物轻轻一拉，吴穹整个人被软绵绵的拖拽了出去，脑门刮过车窗碎裂的部位，鲜血淋漓。
    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的无牙也清醒过来，抬眼望着被怪物抓在手中的吴穹，目眦欲裂：“老大！”
    血盆大口当头落下，这怪物的嘴巴已经腐烂开裂，喷吐着恶臭的味道朝着吴穹脑袋的位置啃咬过来，生死一瞬之间，吴穹耗尽全身力气，硬生生的抬起了手臂拦住了怪物致命的啃咬。
    咔咔咔……怪物的咬合力直接啃断了吴穹的手骨，就在他要将吴穹的右手整个吃掉的时候，车子忽然发动了。
    无牙钻进了主驾驶的位置，拨拉着车钥匙成功点火，随后势大力沉的往油门的位置一坐，静默的皮卡如同复苏的野兽，瞬间狂暴的嘶吼起来，怪物疑惑转身，钢铁巨兽咆哮着朝他冲撞了过来。
    “砰！”巨力将怪物撞飞出去，他手中的吴穹也跟着滚落，此刻吴穹的右手如同一团烂肉，臂骨腕骨全被这怪物一口咬碎，软踏踏的跟着翻滚的身子滑落在地，鲜血被雨水冲散。
    那怪物被车子撞得晕头转向，堪堪起身，无牙已经趁着这时候凿开了道路一旁的下水道盖子。
    到手的食物竟然从手中溜开，怪物怒不可遏，声势迅猛的朝着吴穹所在的位置急掠而来，无牙咬紧牙关，他拼尽全身力气，硬生生拖拽住吴穹的衣袖，将他拉扯到下水道入口。
    怪物周身挟裹起来的劲风已经吹的无牙毛发耸动，他不敢回头，身形如电，拼尽全力的拖拽着吴穹的身体朝下水道钻了进去。
    怪物腾空而起，直接朝着下水道入口的位置猛扑而来。
    “砰！”水泥路面被硬生生踩踏的碎石飞溅，下水道入口，一人一兽飞速跌落。
    两声闷响，无牙和吴穹跟随着倾泻的雨水，跌落在恶臭难当的干涸下水道底部。
    无牙忍着浑身的剧痛虚弱的抬起头，入口不停的涌入街道上的雨水，头顶的怪兽因为身形太大的缘故无法进入，咆哮着用双手朝着入口边缘狂乱挥砸，可惜……这怪物没法挖开隧道，挥舞拳头也只是徒劳无功的发泄着怒气。
    无牙一阵阵后怕。刚刚若是稍微慢半拍，自己和吴穹都得被这“醋钵大”的拳头砸成肉酱，此刻险死还生，他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欣喜，望着生死不知，右臂血肉模糊的吴穹，他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绝望。
    完了……老大真的要死了……我也会被彻底困在这里。
    无牙仿佛觉得身体里的力气被彻底抽干，他无力的坐倒下来，满眼只剩下悲伤与绝望。
    雨水渐渐止息。
    地面上，掠食不得的怪物狂躁的发泄着心中的怒气，将周围的废弃车辆砸的稀巴烂，随后转头看向了车子里唯一的活人——阿诺德。
    此刻阿诺德仍然昏迷不醒，怪物朝着他的方位缓缓靠近。
    不远处响起了巨大的引擎声，道路的尽头，一支庞大的车队映入眼帘，车队前方首当其冲的是一辆改装皮卡，皮卡周身画着张扬怪异的涂鸦，车面铺满了尖刺和锐利的金属角，轻易的穿刺了试图攀附上栗的丧尸们。
    一个独眼男人稳稳地站在车厢上，俯视着眼前的死亡之路，他遥遥的瞧见了远处的丧尸怪兽。
    “暴怒者……”他喃喃自语的说道，独眼中闪耀着兴奋的火焰。
    驾驶座的人拍打着车窗，底下一个带着头巾的黑人抬头朝着他说道：“威廉！前面有狂兽尸！”
    独眼威廉撇了撇嘴，他兴奋的从身侧掏出一杆手持火箭筒，远远的对准了回头注视着车队的丧尸怪物。
    “嗯……总算找到了点狩猎的乐子。”
    “砰！”弹头拖拽着刺目的光焰，朝着体型硕大的狂兽尸冲撞而去。
    一声巨响。
    地底下的无牙猛地抬起头，他看到带着热焰的碎裂肉块从头顶掉落下来，茫然无措。
    在他的身后，吴穹的手指似乎也微微弹跳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丧尸化

    朦朦胧胧间，吴穹似乎看到那个西装革履，带着高帽的古怪男人站在自己身前，用略带怜悯的眼神俯视着自己。
    “小鬼……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男人将自己的帽子拿下来，仿佛在哀悼即将死去的吴穹。
    “命运本就无常。”
    吴穹的身子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袖口里的手术刀不受控制的滑落，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将刀刃再收回袖口。
    “而你无法割开无常命运的咽喉，只能坐等她来安排。”男人的声线沙哑，笑容诡异，原本的怜悯消失不见，表情变得轻浮起来，他忽然抬眼看向远处的无牙。
    “为世人编织罗网的命运女神，为你准备的安排……近在眼前。”
    说完，男人诡异的微笑变成了开怀的大笑，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吴穹拼命的想要把眼皮睁开，可是他做不到，能维持意识清醒，已经是他的极限了，r病毒抽干了他的力气，然后他又被体型硕大的丧尸怪物咬断了右手，奄奄一息的等待死亡。
    他从来都不愿意坐以待毙，只是天不遂人愿，他已经失去了到达研究所的最后机会。
    余下的力气，他在咀嚼着那个盘旋在手术刀上的残魂的话。
    命运的安排……近在眼前。
    无牙……这只肥仓鼠……吴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忽然想起来，无牙本来就是只被拿来试药的老鼠，而最后，他体内的药血也成功的清除了灵台方寸血的血虫，并且他血液里的功效，直到两百年后依然能发挥作用。
    也许药血的能力，不仅仅能驱逐血虫呢？也许异人在他身体里培育出来的药血，能应付更多的状况，比如……r病毒感染？
    不……他只是魂魄穿越过来了，他的身体却还留在现实世界，血液里的功效不可能在这仓鼠身上实现，这是另一具身体。
    可是即便是魂穿，有些东西也能带在宿主身上，比如吴穹的刀刃，随身的道具都可以跟随而来，还有能力……他依然可以在这具身体上使用技能。
    药血……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无牙的“贴身道具”或者是能力，未必就没有可能在这具肥硕仓鼠的身体里涌流。
    “无牙……”吴穹的嘴唇微微耸动了一下，无牙的身体震颤着，他有些慌乱的回头。
    “我需要你的血。”
    “我的……血？”无牙大吃一惊。
    他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能杀死血虫，未必就不能净化其他的东西。可他现在并不是本体，只是只被附身的肥硕仓鼠。
    “可是……”无牙有些讶异的看着吴穹，“这不是我的身体。”
    “你血液里的净化能力，也许会跟着你的魂魄一并带到这个世界里来，一如我的手术刀和续命之手，即便降生在另一个人身上，我依然能够使用它们。”
    无牙微微点头，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吴穹无法动弹，头顶上的怪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离去，他缓缓朝着吴穹爬过去，正要划开自己的右上肢将血滴落到吴穹嘴里。
    忽然间，吴穹身子猛地抽搐一下。
    撕裂般的疼痛在吴穹的脑子里炸开，同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无牙被吴穹的状态吓得连连后退，他缩到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大？你你你……你怎么了？”
    “啊……”吴穹感觉身体里的血肉似乎在一瞬间灼烧起来，他睁开眼睛，眼白里的血丝一点点蔓延开，苍白的皮肤逐渐泛起铁青色，视线渐渐混沌，意识似乎也慢慢失控，记忆碎片交缠，混乱和狂暴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滋生出来，整个人开始趴在脏臭的水域不住翻滚。
    “无牙……”吴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着无牙的名字，脑海里狂躁的念头马上就要压制不住了，灼烧的身体里生出了难言的饥饿感。
    吃掉……吸收……口水不由自主的从歪扭的嘴角流下，脖颈处的血管暴起，吴穹开始不受控制的发出如丧尸般的嘶吼。
    害怕到了极点的无牙朝着吴穹的位置微微伸出脑袋，瞪大眼睛。
    “完了！老大好像提前变成丧尸了！不是说好24个小时吗？”
    无牙喘着粗气，试图压抑心中的恐惧。
    “这个时候不能着急……他好像还没有完全变成丧尸……”
    无牙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看着躺倒在地并且不断痛苦挣扎的吴穹，觉得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他果断划开自己的右上肢，捂住鲜血涌流的伤口，提振胆气朝着吴穹狂奔过去。
    “也许现在喂血还来得及。”
    他这么想着，就在他试图将体内的血液滴到吴穹口中时，嗅到了血腥味的吴穹猛然起身，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仿佛重新被注入了力量，抬手便朝无牙抓挠过去。
    “啊——！”无牙被突然暴起的吴穹吓到，下意识的翻滚身子缩了回去。
    眼眶发红，身体发青的吴穹朝着无牙发出沙哑的嘶吼咆哮。
    望着完全失去理智，不知是死是活的吴穹，无牙只觉得自己心凉了半截。
    “这回真完啦！”
    眼前的吴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丧尸，无牙心头只觉得万念俱灰，可是等不到他绝望悲伤，双目血红的吴穹已经朝他撕咬过来。
    无牙闪身躲过，吴穹这一扑之下，脏水飞溅，无牙抖了抖毛，不顾一切的朝下水道尽头逃窜。
    “我得离开这！”
    亡命奔逃的无牙忍不住回头，看到如野兽般疯狂的吴穹紧追不舍，张牙舞爪的样子已经不复人形，尤其他那只被普通丧尸和那头巨大丧尸同时啃咬过的手，竟然诡异的肿胀起来，似乎在重新生长肌肉，连原本的皮肤都撑破了。
    “他不会变成丧尸怪物那种模样吧？”无牙大惊失色，他迅速的用爪子叩开了旁边脆弱破碎的墙体，用尽全身力气和最快的速度钻了进去。
    “嗷！”吴穹的嗓子眼里果然发出了迥异于普通丧尸的嘶吼，在无牙半只身子滑入洞中的时刻，吴穹一跃而起，粗壮大手直接砸向墙洞。
    “砰！”脆弱的墙体直接碎裂，躲在洞中的无牙虽然没有被击中，却也被震动的脑子嗡嗡作响，狂暴化的吴穹似乎力气巨幅增长，他害怕自己被从洞里抓出来，亡命的朝地下深处挖掘了过去。
    这巨拳一锤之力，砸的墙体溅落碎石，尖锐碎片划过吴穹脑门的伤口，鲜血再次涌流，刺痛感挥之不去，让吴穹在混乱狂暴的状态下微微恢复了一些神智。
    “我……”吴穹看着自己肿胀畸变的右手，望着眼前碎裂的墙洞，露出惊疑而焦灼的表情，“我已经变异了？”
    听到吴穹说话的声音，恐惧慌乱的无牙似乎回过神来，他停下朝地下挖洞逃窜的举动，有些茫然的回过头，看到洞穴入口一脸茫然的吴穹，他吞了吞口水，朝着吴穹探出头：“老大……你……你究竟怎么了？”
    “我……啊！！！”理智只是短暂恢复，狂暴混沌的念头再次侵占吴穹的大脑，他朝着洞穴里的无牙咆哮嘶吼，开始徒手拆卸墙体，吓得无牙再次后退。
    片刻后，吴穹的动作似乎又慢了下来，他停下了破坏墙体的动作，痛苦的甩了甩头，试图将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念头驱散出去。
    看到这一幕的无牙有些发懵了，“他到底是变成丧尸了还是暂时失去理智了？”
    无牙强行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洞口外的吴穹。
    无牙没有亲眼见过丧尸转化的过程，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他脑子里倏忽冒出一个念头：“也许老大现在还有救。”
    无牙望着上肢已经干涸的血口子，他不知道自己的血究竟有没有效，此时过去，万一吴穹再次暴走，抓住自己一顿啃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站在洞口的吴穹不住挣扎，浑身上下都被痛苦灼烧着，难言的饥饿感和狂暴的念头在和他的理智争夺大脑的控制权。
    与此同时，无牙也陷入了两难。过去救人，自己可能发生危险。不救，吴穹就会彻底变成丧尸。
    “不能让老大死掉！”无牙吞咽着口水，准备回身拯救吴穹，可行动却因脑海里的杂念而停顿。
    无牙感激吴穹数次救下自己的性命，却又畏惧他的反复无常，阴冷残酷。
    “他死了我可就回不去了……可是……一旦适应了这种鬼地方，我未尝就不能一个人活下来，也能一了百了，省得给他做奴仆受欺压。”
    “不行！该死的无牙！你可不能有这种畜生念头！你这是恩将仇报！”无牙哆嗦着抬头看向原地挣扎颤抖的吴穹，脑子里闪过的是吴穹神情冰冷的臭脸。
    深吸了一口气，无牙叹息一声，转过脑袋，开始朝地下挖洞，他选择逃之夭夭。
    “老大……你别怪我……不是我不救你……我怕你咬我一口，我也跟着你变成……”无牙一边打洞一边碎碎念的自我安慰着，希望驱散萦绕心头的负罪感。
    站在原地的吴穹恍恍惚惚之间又开始咆哮，病毒催生的凶顽恶念占据了上风，他伸出已经完全畸形了的右手，疯狂敲打着洞口的墙体，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身躯挤进了狭窄的洞穴。
    食物……吃掉……涌动的凶残恶念和啃食一切的饥饿感驱使着他不计一切的找寻着那只躲藏在地洞中的肥老鼠。
    听着吴穹的咆哮声，无牙直接捂住耳朵：“该死！竟然追上来了！”
    此前一番遭遇几乎耗尽了无牙的心力，而地底深处的泥土也坚硬的远超他的想象，越往下刨挖，越发艰难。
    “无牙……”吴穹沙哑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无牙微微震动。
    “该死的！还是不能狠下心么？你可真是只贱老鼠！”无牙龇牙咧嘴的冲着自己叫骂，无奈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无牙……”吴穹剧烈的喘息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神智还能保持多久，也许等到狂乱的念头再次占据脑海，他将彻底变成食人血肉的活尸。
    黑暗的洞穴中，一团脏兮兮的灰色肉团钻了出来。
    “老大！”无牙咬着牙，四脚着地一路狂奔，“我来救你了！”
    他再次划开了愈合的血口，朝着吴穹所在的位置直扑过去。
    正在吴穹抬手要接住自下而上的肥硕仓鼠的时候，异变再起。
    吴穹瞪大血红的双目，发出了和巨大丧尸一样的咆哮，如同一头嗜血凶兽在黑暗中彻底苏醒。
    他一把抓住了惊骇欲绝的无牙。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暴食之人

    这次无牙已经无处可逃，吴穹的大手将他牢牢抓住，任凭无牙如何尖叫挣扎，都不能脱身，只能眼睁睁的瞧见吴穹张嘴朝自己咬来。
    “啊……！”
    无牙只觉得自己的右上肢要被吴穹给咬断了，鲜血不住涌流，无牙放弃了挣扎，只觉得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吴穹疯狂的撕扯着无牙的上肢，撕裂般的疼痛让无牙不停的惨叫，也许是这尖叫声太过刺耳，让吴穹再次回复了一丝神智。
    无牙感觉肢体被啃咬的疼痛似乎有些减轻，来自吴穹的咬合力收敛了许多，他慌张的扭动着自己的上肢，硬生生的将鲜血淋漓的“手”从吴穹的嘴里抽了出来。
    吴穹抓住无牙的手也开始放松，肥硕仓鼠稍稍挣扎，便直接脱身出来，滚落在地。
    “完了完了！我也要死了！”无牙的喊叫声如丧考妣。
    愣在原地的吴穹不自觉的再次抽搐起来，他紧紧捏着已经畸变了的手，发现自己被啃咬过的这只手，虽然还能勉强操控，却丧失了相当一部分感觉，伤口的疼痛和内部骨肉撕裂的疼痛完全感觉不到了，他的眼神渐渐清明。
    在地上捂着上肢的无牙还在哀嚎不止：“要变丧、丧尸了！啊啊啊！要变了！脑袋好痛！”
    身体的灼热感和饥饿感缓缓消失，脑子里那种不受控制的狂躁也消弭不见，只是还有些昏昏沉沉，乏力感重新回到身体，吴穹蹲下身子看着满地打滚的无牙。
    “啊！我……我的手……”无牙摸着自己的手，忽然感觉到头顶有什么阴影压过来，慌张至极的他一时之间都忘了伤口的剧痛，条件反射般的翻滚开，缩着身子猛然回头，瞧见的是神情冰冷的吴穹。
    嗯？无牙心神微微震动，他看着一言不发的吴穹，仔细的打量着后者冰冷的死人脸。
    看到这副表情，这说明……理智重新占据了身体。
    皮肤上的铁青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吴穹缓缓起身，朝着无牙露出微笑。
    “怕我吃掉你？”他眼神里带着戏谑，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谢天谢地！”无牙听到吴穹淡漠的声音，知道他险死还生的克制住了病毒的发作，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想到……我的血竟然真的有效？不止是血虫，连这种丧尸病毒都能克制……”
    一想到这些，无牙开始暗自窃喜；“那我以后不是百毒不侵？没想到啊，我还有这么牛逼的时候。”
    他在一旁嘿嘿傻笑，半晌之后，忽然感觉不对，若是他的血那么管用，那以后老大岂不是每次出事都要拿自己……
    无牙打了个哆嗦，抬眼看到吴穹“和蔼可亲”的眼神，寒颤不止。
    “是啊……没想到你的血这么有效。”吴穹朝着无牙缓缓走过来，“我想着要不要把你吊起来放血，然后把你的血存起来，有难的时候拿出来用用？”
    无牙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的煞白。
    吴穹一把将它拢过来，无牙不敢躲，吴穹看到自己被咬伤的手并没有完全恢复，手肘以下的皮肤仍然呈现丧尸化的灰白色，伤口处于干结发黑的状态，里面的断裂异位的骨头倒是归位了，整只手的体积似乎有些微微膨胀。
    “叮，恭喜宿主获得隐藏奖励：【别西卜之手】”
    久违的系统面板上跳动着文字显示，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
    【别西卜之手：特殊身体改造】
    【属性1：贪食之人——食用特殊肉类可提升别西卜之手的肌肉力量。】
    【属性2：伸展运动——别西卜之手可以在宿主的操控下延展收缩。】
    【属性3：无情铁手——别西卜之手的恢复力和忍耐力将远超正常手臂，同时该手臂的痛觉和感知度将大大降低。】
    【负面属性1：每日必须食用肉类食物，否则别西卜之手将迅速吸取宿主本人的体力】
    【负面属性2：宿主将长期保持饥饿，永远无法产生饱腹感】
    【备注：老夫的麒麟臂发作了！快给我吃的！】
    最后的备注实在是让人生囧，他抬起已经异变了的手臂，旁边的无牙看愣了。
    “老大……你这手……你这手好像还没回复。”他有些害怕的看着吴穹，生怕后者体内的病毒没有被驱除干净，冷不丁又来一下。
    吴穹没说话，抬起变异的右手朝着墙壁全力捶了过去，老旧衰朽的墙面呈现微弱的龟裂痕迹，拳头反馈的碰撞感十分微弱，力量增强的效果不是很明显，大概是普通人经过长时间锻炼之后的拳力，离丧尸怪物那样的破坏力还有很大距离。
    “不是没回复……而是发生了部分变异。”吴穹回头看着无牙轻声说道，他尝试伸展手臂，手掌如同探头的长蛇，甚至能听到肌肉拉伸的声音，朝着前方足足伸展了五十公分，吓得无牙连连后退。
    五十公分的伸展，似乎已经是极限了，手臂被拖拽的细长，筋膜被拉伸的发出一阵阵闷响，勉力将手掌收回，手臂的形态和体积恢复了之前的原状。
    无牙瞪大眼睛，叹服不已：“真是神奇……”
    他回想起自己也被吴穹啃咬过，感觉是不是自己也会产生身体上的异变，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墙壁，直接纵身起跳，肥硕身躯咣当一声撞在了墙面上，然后眼冒金星的翻滚下来。
    吴穹看着满地打滚，不住呼痛的无牙，默然无语。
    “既然不需要抑制剂了，咱们就该返程了。”吴穹不希望在这里浪费时间。
    听到要返程，无牙顿时感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从满地打滚到立既起身。
    别西卜之手的副作用发作的很快，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涌上心头，吴穹盯着肥硕圆润的无牙，脑子里想到的是猪肘子，甩了甩头的吴穹朝着头顶指了指，示意无牙赶紧往上凿。
    无牙点点头，迅速从旁侧掏出来一个大洞，他忽然有些难为情的回头道：“老大……咱们车没了。”
    吴穹沉吟了半晌：“你只管挖上去……我还记得来路。”
    两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来到了地面上，无牙从洞里第一个钻出来，茫茫夜色无尽头，他惊异的抬头：“唉！老大！”
    吴穹戳着他的身体让他小点声，无牙哆哆嗦嗦的会意，转头朝着出洞的吴穹摆了摆手，随后又朝着不远处的位置指了指。
    车子竟然还在。
    红黑色的皮卡安静的停在废车林立的道路中央，车头微微凹陷，车窗完全破裂，里面的人早已不见影踪。四周全是倒伏的丧尸尸体，那些曾经张牙舞爪试图爬上皮卡的丧尸们，此时已经变成了烂肉腐尸，静默无声，狭窄的道路透着死亡的寂静。
    皮卡前方的位置，有一摊明显爆炸过的焦灼痕迹，四周的车顶车窗上都散落着焦灼的碎肉。
    “啊！我之前听到了爆炸声！”无牙也回想起来，两人刚刚跌落下水道的时候，他曾经听到地面上的巨大爆炸声，还看到碎肉块掉落到了地底下，他以为是丧尸怪物将阿诺德直接撕成了碎片，徒手将车子拆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重火力……”吴穹盯着爆炸的位置微微皱眉。
    他环顾着道路四周，看到了车轮碾压而过的痕迹，车轮碾过尸体，腐烂的血液和肉泥将轮胎的轮廓显现出来。
    一支车队。
    吴穹注意到车队里甚至有卡车，一路无情的碾压过去，对道路两旁的丧尸单方面的进行了一场屠杀。
    车轮印的四周散落着弹壳，吴穹捻起一枚5.56mm口径的弹壳，端详片刻之后随即扔到一旁，旁边一只丧尸的脑袋被子弹逃了个大洞，半张脸被打成了碎肉。
    丧尸们被尖刺和刀刃刺穿撕裂，被子弹打穿，被手雷炸碎，看起来，一支掌握强大火力的武装车队在不久之前从这里路过，车轮的印痕一路碾压至道路的尽头，吴穹的皮卡被挤到了一旁的位置，凑近一看能明显的看到车子被切割的划痕。
    “这是……军队刚刚路过吗？”无牙瞠目结舌的看着街道上的遍地死尸和弹壳，有些紧张的抬头。
    “这种路过的方式太过张扬。”吴穹摇摇头掀开车门，钥匙还在上边，阿诺德已经不见了。
    他招呼无牙上车，此刻无需顾忌其他，周围的丧尸被清理干净，引擎响动却无人理会，吴穹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这台福特皮卡还算耐操，没有报废在这里。
    他看着远处已经被轰成碎肉的丧尸怪物，微微皱眉。
    亚瑟的便利店里。
    亚瑟本人钻进了无牙打造的地洞里，将阿诺德当初带过去的斧头给拿了出来。
    地面上的伯尼神情紧张的看着他，亚瑟望着伯尼无奈的摇了摇头：“洞口通往地面，但是被封堵住了。”
    “该死的！”伯尼狠狠的咒骂起来，“我搞不明白，前脚阿诺德还说要趁卢瑟没有变成丧尸前杀了他，后脚他居然和卢瑟一起开车逃跑了？”
    “我也不明白……”亚瑟无奈的叹了口气，按照他们对阿诺德的了解，他不是那种敢往外面闯的人。而卢瑟病入膏肓，也肯定跑不远。
    亚瑟愁容满面的坐在地上，皮卡车没了，敢开车出去的人也没了，他们失去了能运输物资的机会，这下真的要变成坐吃山空了。
    “实在不行……”伯尼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外面那么多车……我去给你偷一辆。”
    他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嘈杂吵闹，似乎有好几辆车从道路的尽头缓慢行驶过来，伯尼和亚瑟对视一眼，他们拆开一条木板，看到道路尽头一辆改装过的皮卡显现出轮廓，皮卡的后边跟着体型庞大的卡车，一旁的丧尸听到车辆的声响立刻发疯了般的飞扑上去，只是还没等这些活尸近身，从枪口喷射出来的子弹就将他们腐烂的尸体打穿，血肉横飞。
    站在皮卡车厢上的独眼男人将自己沾染上了血浆的假眼掏出来，用手帕擦拭干净，他拍打着车头示意停车，然后转头朝着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两个人将鼻青脸肿的阿诺德架了上来。
    独眼威廉捏着阿诺德的下巴，擦拭着他人中两边的鼻血，让他看向自己。
    “你说的幸存者在哪？”威廉的声音很低沉。
    阿诺德畏惧的看了对方一眼，远远的指向了便利店的方位。
    站在窗口的亚瑟和伯尼悚然一惊，他们迅速的将木板盖上去。
    威廉拍打着阿诺德的脸颊，然后让人将他带了下去，他嘱咐身边人道：“这小子是拉撒路公司的人，别让他死了。”
    他朝着旁边人伸出右手，同伴将黑色的沙漠之鹰和军刀递到了他手中。
    威廉远远指着便利店的方位，朝着身边人嘱咐道。
    “进去别着急开枪……尤其是里边有个小女孩……”
    他露出诡异的微笑：“千万别伤到她。”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独眼威廉

    早在到达便利店之前，独眼威廉的手下就从阿诺德嘴里撬到了亚瑟便利店的所有情报。
    里面只有几个可怜的幸存者，连枪都没有，只能龟缩在房间里，生怕叨扰了外面的丧尸，威廉觉得他们实在是可怜兮兮。
    一路同行来“狩猎”的人足足有二十几个，威廉觉得没必要兴师动众，他带着五六个人从车上下来，招呼其他人警戒周边。
    “我再重申一遍……”威廉朝着身边人叮嘱道，“别着急对猎物开枪。”
    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在这些幸存者身上找些乐子，单调的杀戮让他觉得无趣。
    “威廉……”一个同伙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强尼老大不是让咱们尽量抓活的幸存者回去吗？要能劳作的那种。”
    威廉神情淡漠的打了个哈欠：“我只想找点乐子打发困意……”
    同伙各自散开，靠着手里的军刀迅捷而熟练的解决了便利店周围零散的丧尸，威廉踱步到了门前，身后的人拿着破门锤想要过来破门，威廉朝着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后退。
    随后威廉直接抬脚一个膝击，砰的一声，他直接将硬木板封死加固的房门撞出了一个凹陷碎裂的大洞，再接上迅猛一脚，房门应声而倒。
    旁边的同伴早已习惯威廉的蛮力，在破门的一刻抢先钻了进去。
    手电筒在黑暗敞阔的空间里照射，便利店区域空无一人。
    威廉的同伴四散开，手电筒的光亮在黑暗的空间里交错，他们没在这片狭小避难所里找到任何幸存者。
    在仓库里转了一圈的同伙晃荡着手电筒走到威廉面前：“找到了一些食物和水，但是……并没有看到幸存者。”
    剩下的人从旁侧的房间走出来，同样朝着威廉摇了摇头。
    原本面色冷淡的威廉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真让人扫兴。”他砸吧着嘴，并没有要转身离去的意思。
    同伙们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脾气：“也许幸存者看到我们的车队，已经被吓跑了。”
    威廉瞥了一眼被钉死的后门和后窗，没说话，后面的通道没有被打开过，何谈逃跑？他环视周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便利店角落里，有一个倒伏了的货架。
    “也许他们变成了老鼠。”威廉的目光渐渐幽深，他缓缓朝着货架的位置踱步过去。
    地洞里，听到了威廉说话声的亚瑟和伯尼已经满头冷汗，安吉的妈妈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怀孕的金妮轻声对着她的男朋友说道：“亲爱的……这里好闷……”
    “嘘……”亚瑟噤声的手都在哆嗦，“别出声。”
    威廉的脚步声就在他们头顶上打转，藏在地洞里的人们，一颗心全部吊在了半空中不曾落下。
    “哈哈哈哈……”头顶上的威廉忽然笑了起来，“我在说什么梦话。”
    “人怎么可能变成老鼠呢？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吧。这是最长一次的‘狩猎’，车里装满了东西，强尼老大等的肯定也急了。”他朝着同伴们打了个响指，“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只能这样了，把东西搬走！”
    同伙们舒了口气，眼前负责指挥的威廉，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他们害怕威廉让他们真的在这里刨地洞找幸存者，此时见威廉放弃了搜寻幸存者的计划，自然皆大欢喜。
    地洞里的亚瑟也长舒了一口气，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竖直耳朵听着上头的动静，听到他们搬运物资的凌乱脚步声，亚瑟一阵揪心，可也无可奈何，只要能活下来就有机会，这群人来势汹汹，若是被抓住了，只怕……
    亚瑟不敢想象被他们抓住的后果，对方可是有一整支车队外加强大的火力，他们完全没有抗衡之力，眼下只能任凭这帮强盗将东西搬走了。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在门口远去，伯尼想要出去，亚瑟拦住了他：“再等等……”
    直到远远的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亚瑟那一颗悬吊着的心脏才算落地，他让其他人别出声，自己和伯尼挤在洞口，一点点挪开压盖在洞口的货架，缓缓的伸出脑袋来。
    亚瑟抬起头，整个人如同冻结一般凝滞不动。
    眼前站着一个独眼男人，他戏谑的望着惊恐万状的亚瑟，微微一笑。
    “看来我确实在做梦。”独眼威廉蹲下身子，沙漠之鹰冷硬的枪口顶着亚瑟，“没想到人真的会变成老鼠。”
    紧跟在亚瑟身后的伯尼听到了洞口的声音，直接腿一软坐倒下来。
    “嗯嗯嗯……”安吉看到瘫软的伯尼，惊恐的想要尖叫，被她妈妈狠狠的捂住，她们身前的小情侣拼命朝他们的位置缩着身子。
    威廉身旁的同伙眼神阴翳的盯着亚瑟。
    “里边的人都出来。”威廉抬起枪口，轻声招呼道。
    亚瑟擦拭着脑门上的冷汗，第一个爬了出来，他感觉有些晕眩，站在洞口险些没站稳，他的动作让威廉的同伙们一阵哄笑。
    “是不是我长得太可怕了？嗯？”威廉歪着脑袋看着低头的亚瑟，“看着我！”
    他一只手抓住亚瑟的脖子，硬生生的将他的头抬起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让你看着我！”
    “回答我……我是不是长得太可怕了？”
    亚瑟微微抬起头，他朝着威廉不住摇头，愤怒在眼睛里一闪而逝。
    威廉盯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其他人都出来……不然我马上打爆他的头……”威廉轻描淡写的朝着洞口说道。
    “不！大家不要出来！朝另一边……”亚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脑门上就被挨了一下重击，身后一个威廉的同伙直接拿枪托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亚瑟被打倒在地，捂着后脑勺，鲜血顺着指缝淌涌。
    “没叫你说话，给老子安静点！”威廉的同伴还想朝亚瑟踢两脚，被威廉抬手拦住了。
    伯尼第二个钻了出来，他眼神惶恐，畏畏缩缩。
    随后是亚历山大和金妮这一对情侣，有人看到了金妮青涩的脸和微微隆起的小腹，直接毫不顾忌的吞咽着口水。金妮瑟缩在亚历山大的怀里，亚历山大的眼睛里也满是惶恐。
    最后出来的，是安吉的妈妈诺拉。
    威廉眉头微皱：“这就完了？就这些人？”
    他有些乏味的打着哈欠：“老实告诉诸位吧……原本我不打算和你们废话那么多，直接让你们成为我们兄弟会的储备粮。”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便利店里的幸存者，游离着的轻浮眼神让他的话真假难辨。
    “但这场地洞上下的猫捉鼠游戏让我感受到了一丁点的乐趣，所以我决定放你们一马，给你们一个在兄弟会当奴隶的机会。”
    “奴隶？”伯尼在一旁嘟嘟囔囔，露出惊骇而又不满的神色。
    “这位……先生……”安吉的妈妈泪流满面的朝着威廉的位置跪倒下来，“谢谢你……只要不杀我们，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威廉对眼前这个漂亮少妇的“表态”有些不置可否。
    “在钻石区，有的是女人为我做任何事。他们为了活命什么做不出来？”威廉抬脚将诺拉踢开，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但是……”威廉舔了舔嘴唇，“生存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成为奴隶，也需要支付一点小小的代价。”
    他的眼神落在了表情凝重的亚瑟身上。
    “你们的朋友告诉我……这里藏着一位天使一般的小女孩。”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强盗”想要做什么。
    诺拉的瞳孔剧烈收缩：“不！安吉不可以！不行！”
    她朝威廉扑倒过去：“先生……求求你……不可以的……她……”
    原本语调平淡的威廉忽然暴起，直接一个大嘴巴将诺拉扇开，躲在地洞里的安吉探出头来，惊骇欲绝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满口鲜血的翻滚在地。
    诺拉咳嗽着吐出嘴里带血的牙齿，仍然抬起头朝威廉的位置爬过去。
    “先生……求求你……”
    威廉的同伴见状直接抓住了这个不住挣扎的女人，她开始嘶吼起来：“求求你！”
    威廉原本可以杀死这里所有人，直接将安吉掳走，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觉得单纯的杀戮是世界上最乏味的事情。
    他已经捣毁了许多的避难所，那里的幸存者们为了资源自相残杀，早就没有了半点人性，可是这片资源有限的狭小区域竟然还能藏着这么多幸存者，而且他们相互保护，相互扶持，这让他觉得有趣。
    尤其是表情坚毅的亚瑟，简直对极了他的胃口。
    “妈妈！”躲在地洞里的安吉看到被威廉的同伙死死按住的妈妈，尖叫着跑了过去。
    诺拉满是血污的脸在地上蹭来蹭去，她看到安吉朝着自己扑了过来，立刻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回去！快回去！啊啊啊！”
    她无法挣脱，如同牢笼里的困兽，眼泪和血水模糊了视线，安吉不顾一切的朝她扑去抱住她，不远处的威廉盯着安吉，露出吃惊的眼神。
    “真是……沾染凡尘的天使。”他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的盯着安吉。
    “你要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愤怒盖过了恐惧，亚瑟沉声看着威廉说道，他的眼睛里冒着火焰。
    “哦……”威廉摇晃着脑袋，从安吉的身上收回视线，“听听我的条件吧。”
    “很简单，将这个孩子献给我，你们都能活命。”
    “什么？”亚瑟先是不解，而后愤怒越发炽烈，“你这个混蛋！你可以朝我开枪，但是我决不允许你去玷污那个孩子。”
    “嗯……她是你的家人么？”
    亚瑟死死的盯着威廉：“我们在一起，和家人没有分别。”
    威廉嗤笑起来，旁边的同伴对他疯狂扭曲的举动早已见怪不怪。
    “那你打算代表其他人？”
    旁边的亚历山大忽然开口说道：“亚瑟不能代表我们！”
    他坚定的搂住金妮，又面露紧张的看着威廉：“那个孩子……你要……就带走！”
    “什么？”亚瑟惊异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威廉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看……你不能代表所有人！”
    “这个买卖很划算。你看看，只要牺牲那个小女孩，每个人都能获得活命的机会。”
    亚瑟浑身发抖。
    “你可以杀死我们所有人再抢走她！！！”亚瑟双目血红的盯着威廉。
    威廉点点头：“可是我更想看到你们将她送到我手里。保护者……你打算保护什么？一个小女孩的性命，亦或是……他们。嗯？”
    “开枪吧！”亚瑟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打死我！然他们去做决定！”
    “不！别开枪！”伯尼小心翼翼的挡在亚瑟面前，“亚瑟！你疯了。”
    “如果我开枪。”
    “就不只会开一枪。”
    “求求你！别开枪！”怀孕的金妮也站出来，“先生！我还有孩子。”
    亚瑟捏紧了拳头，威廉歪着头，死死的盯着他。
    “保护者先生！你看！他们都不想死！所以快告诉我。”
    他阴厉的眼神如同荒原的恶狼：“你会把那个女孩奉献到我的脚下。”
    “嘿嘿嘿……快说！快！”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再天真

    亚瑟死死的盯着威廉，目眦欲裂。
    安吉无声的啜泣让他怒不可遏，他直接抓住威廉的枪口，挪到了自己的头上。
    “你可以掠夺这里的一切，也可以将我们全部杀光，可是……休想让我屈服。”
    他转头看到安吉抱住诺拉的样子，看着小女孩无助又彷徨的可怜模样，他恨声道：“安吉……对不起……亚瑟叔叔没能保护你……”
    “这可不行……”威廉语调低沉的说道：“我等着你屈服呢……也许我该给你提个醒。”
    他抬眼朝着自己的同伙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人立刻会意。
    伯尼和亚瑟焦灼的将目光投注过去，持枪的凶徒直接顶住亚历山大的脑门。
    “不！不要！”怀孕的金妮尖叫起来，旁边的人将她拉开。
    “饶命！”亚历山大双腿打颤的跪倒下来。
    凶徒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亚瑟朝身前的威廉瞪大眼睛，随后惶急的看向亚历山大的位置。
    “金妮……我爱你……”亚历山大泪流满面的与爱人做最后的告别，颤抖着的话音刚落，枪声响起。
    亚历山大被子弹的冲击力掀倒在地，脑浆溅落到了安吉洁白的裙摆上，小女孩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惊骇绝伦的惨剧，绝望而无助的尖叫起来。
    金妮看着爱人在面前被残忍爆头，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直接休克了过去。
    “亲爱的……小姑娘。”威廉好整以暇的看着安吉因为恐惧而苍白的小脸，微笑着说道，“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你得尝试习惯这件事。”
    “我……求求你……不要杀人了……我……”安吉无助而又害怕的看向威廉，“我愿意陪……陪你……”
    “不！安吉！”她的母亲再次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你不能……”
    “嗯……”威廉摇晃着脑袋，“小可爱……这件事不由你决定，而是由你面前的这位亚瑟叔叔来决定。”
    亚瑟吞咽着口水，此刻他尚且沉浸在亚历山大的死亡中无法自拔，直到安吉的哭喊，才让他稍稍回过神来。
    “你这个疯子！”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威廉。
    “他们活命的机会，现在都捏在你手里。”威廉吹了声口哨，“他们都同意用小女孩来换取自己的性命，就你不愿意。”
    一旁的伯尼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他不敢出声。
    “五分钟。”威廉神情冷酷的说道，一旁的同伙立刻会意，刚刚打死亚历山大的手枪，又指向了金妮微微隆起的腹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亚瑟在愤怒和恐惧中冷静了下来，他盯着独眼的威廉，忌惮之中又带着茫然和疑惑。
    威廉没有回答。
    在经历过末日的崩溃之后，只有两样东西能让他兴奋起来。
    幼稚纯真的面庞以及尊严人性崩塌时刻的绝望，而在这里，他似乎能同时找到这两个乐子，所以他才耐心的敲打着亚瑟。
    “你坚毅的表情让人很敬佩。”威廉似是而非的回答道。
    他看到远处亚瑟曾经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还有挂在门板上的萨克斯，微微挑了挑眉。
    威廉回想起不久前的一次狩猎。
    一间房子里躲着四个幸存者。
    一个丧子的母亲保护着邻居的三个孩子。
    在抓住这四个幸存者之后，他将母亲和孩子们分别关到两个房间里。
    威廉告诉那位丧子的母亲，如果她想要让这三个孩子活下来，就得挖下自己的双眼。
    令人震惊的是，她做到了，为了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威廉也很佩服她。
    随后威廉来到了孩子们的房间，告诉他们，想要活下来很容易，去杀掉隔壁房间曾经救了他们一命，照顾过他们的那位年轻的母亲。
    在那些孩子即将杀死她的那一刻，威廉注视着她绝望空洞的眼眶，朝着那三个小鬼开了三枪。
    然后威廉缓缓的朝她靠近。
    “现在该考虑你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了。只要你吃掉他们……你就能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他特别喜欢那种在绝境里还能坚守底线的人。
    “亚瑟……”伯尼咬着牙悄声说道，“你的坚守没有意义……你觉得你死了就能阻止他残害安吉么？你这样做，除了让其他人惨死以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我不相信他……更不愿意看到安吉被他凌辱……”亚瑟微微低着头，他观察着威廉的同伙们，又转头看向观察着四周的威廉。
    他打算从这些“强盗”手上抢夺枪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威廉向安吉施暴之前，抢先一步杀死安吉，然后自杀。
    可是当他再次抬起头，发现威廉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也许自己的想法已经被对方看穿了。”
    亚瑟转头看向满脑虚汗的伯尼，还有昏迷不醒的金妮，以及神情惨然的诺拉，只剩下痛苦和茫然在心头交缠，他的耳朵里回荡着安吉银铃般的笑声，脑海里却回放着亚历山大被子弹打穿头颅的那一幕。
    “放弃吧……”伯尼在一旁说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我……”抉择的痛苦煎熬着亚瑟，他浑身颤抖的盯着魔鬼一般的威廉。
    “我答应你。”
    他屈服了。他无法保护安吉，更无法保护其他人，他不敢转头看向安吉那张天真无邪的脸。
    可是仅仅看到亚瑟的屈服，不能让威廉感到满足。
    他看着亚瑟露出古怪的微笑，然后轻轻的点头。
    “托尼……”威廉指着自己的同伙轻声道，“把这个怀孕的女人，以及这个纹身男人带到卡车上去。”
    “至于这位小天使的母亲……暂时先留在这里。”
    同伙应声点头，被按压在地上的诺拉莫名的露出慌张的颜色，她想要抬起头，却被男人狠狠按住，她望着同样惊慌失措的女儿，微微定了定神：“安吉……别怕……妈妈陪你……”
    她一想到女儿要被畜生凌辱，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淌，可是被凌辱也好过死去，她不想失去安吉。哪怕是去强盗窝做他们的奴隶，只要女儿还在身边，自己就还能剩下一丝生存的希望。
    “这位亚瑟先生……为你赢得了生存的机会，虽然是通过出卖你女儿的方式。”威廉朝着诺拉嗤笑道。
    “那么接下来，还剩下一个人需要你来拯救。”威廉忽然将手中的沙漠之鹰交递到了亚瑟手里，他已经为亚瑟打开了保险栓。
    威廉瞪大眼睛。
    “兄弟会要的是能充当劳力的奴隶，这位小天使显然不符合条件。我会在和她良宵之后亲手结束她的性命。”威廉一边说话，一边抓着亚瑟的手让他捏紧握柄。
    “你要杀了安吉？”亚瑟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枪，他不敢开枪，毕竟其他人被扣押进了卡车，即便他拿着武器，也被威廉稳稳的压住一头。
    “我给你一个拯救她的机会。”威廉认真的说道。
    他将亚瑟捏着枪却虚浮抖动的手缓缓推向被按压住的诺拉。
    “你开枪打死她，我给小天使留一条性命。”威廉发出沉闷的笑声，“一命换一命。”
    “你不守信用！”
    “从头到尾，我可没说要保证这位小天使的性命。”威廉挑了挑眉，“我只是……放过了除她以外的人。”
    “亚瑟！”一旁的诺拉看着亚瑟尖叫起来，“快朝我开枪。”
    她没想到这个魔鬼会如此反复，答应了放过自己，却不肯放过自己的女儿：“求求你……给安吉一条活路……”
    “不！妈妈！不要！亚瑟叔叔！”安吉看着亚瑟和自己的母亲，眼泪不住涌淌，她想要过去抱住自己的母亲，却被威廉一把抓住，安吉拼命挣扎，用自己娇嫩的小手无力的捶打威廉，却只是让这个独眼的魔鬼不住冷笑。
    “这个决定比先前的决定要容易的多。”他紧紧的拢住安吉，望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她脸上的泪痕，安吉拼命挣扎却无法躲开。
    亚瑟捏着枪的手在不住颤抖。
    原本死死按压住诺拉的凶徒们松开了手，她挣扎着起身，抬头露出被泪水和鲜血覆盖的脸颊，她手脚并用的来到亚瑟面前，紧紧的抱住亚瑟的大腿：“快开枪！”
    “快朝我开枪！”她面色苍白的盯着亚瑟，伸手试图抢夺枪管。
    亚瑟感觉身体的力气被抽空，恍惚之间，女人尖长的手指已经攥住了冷硬的枪管，她用力的将枪口的方向导向自己的脑袋。
    “妈妈……”安吉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能绝望的哭泣。
    威廉却感觉耳畔响起无比美妙动听的乐章，仿佛天使在云端的国度为他高歌。
    “啊——！”亚瑟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他扣动了扳机。
    “砰！”
    沙鹰威力巨大，诺拉的后半截脑子直接被子弹打散，血腥又残忍。
    安吉的哭声停止了，属于她的时间也仿佛停滞，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母亲，睁大双眼的倒在自己面前，鲜血从碎裂的头颅里汩汩的流出来，汇聚成一条长长的温暖的溪流，涌向了安吉所在的位置。
    亚瑟无力的跪倒下来，在开枪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摘走了，混沌又茫然，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该怎么愤怒和悲伤。
    诺拉临死前是望着自己的女儿的，她嘴角甚至还挂着微笑。
    一命换一命，她做到了，安吉会活下来。
    威廉揉捏着安吉的脸颊，朝着诺拉的尸体赞叹道：“令人惊讶的伟大母爱。”
    亚瑟缓缓回过神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空洞眼神里似乎亮起了些许光亮，他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独眼威廉。
    同伙们纷纷围拢过来，将枪口对准亚瑟，他们已经习惯威廉的娱乐方式，知道他每次都会把娱乐对象逼到近乎疯狂。
    威廉却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开。他知道即便濒临崩溃，亚瑟也不敢开枪。
    眼泪悄无声息的流淌着，安吉静静的注视着自己母亲的尸体，似乎在回溯着过往的快乐时光。
    威廉抱着安吉就这么朝着亚瑟缓步靠近，后者握枪的手在不住颤抖，他始终无法扣动扳机，直到威廉捏住枪管，重新将沙漠之鹰拿到自己手里，收回枪袋。
    他轻轻的爱抚着安吉的脸，像是爱怜着自己的女儿，然后他动情的望着目光幽滞的安吉，将自己粗糙的手伸向了安吉的裙摆里。
    “亲爱的……我们都有这么一天……不再天真。”他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一脚踢开跪倒在地的亚瑟，他抚摸着安吉光洁的腿。
    安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忽然间，窗外响起了零散的枪声和呼喝声。
    “那辆车！快停下！”威廉的同伙在窗外大声喊叫起来。
    一辆红黑色的皮卡，出现在道路的尽头，宛如闪电。

 第一百六十六章 便利店战争

    子弹打中了车轮，吱呀一声，车子迅速歪斜身体，被放了气的轮子在地面上刮擦出一长串火化，吴穹直接抱着无牙直接在车子高速运行的时刻推开车门，迅速翻滚逃脱。
    子弹几乎是擦着吴穹的手脚和头皮而过，他迅速的找到周身一辆废弃车辆，闪身躲在了车身之后。。
    “快开枪！”远处的凶徒冲着废弃车辆不停开火，子弹敲碎了车窗，又在车壳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弹痕，轮胎被打穿，车身迅速下沉，躲藏在后边的人似乎没有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凶徒们交换着眼神，招呼着同伙过去探查动静，五六个端着自动步枪和微型冲锋枪的凶徒从旁侧包围过来。
    领头的凶徒朝同伙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他们发现躲藏者之后立即开火，然后他扶了扶包在脑袋上的头巾，缓缓靠近废弃车辆，朝着破碎的车窗缓缓探出头。
    忽然间，他感觉脚底下一阵刺痛。车底下突然伸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利爪，直接刺穿了他的小腿，然后顺势一拉。
    “啊！下面有东西！”领头的凶徒大声喊叫起来，同伙迅速将枪口伸向了车底下，却不料吴穹直接从车顶翻身过来，别西卜之手抓住黢黑的枪口，硬生生的将一把m4a1卡宾枪抢夺在手中，凶徒们措手不及的又打算抬起枪口朝吴穹射击，底下的无牙直接钻出身子，如同一道灰色闪电，尖锐利爪划过众人脚踝。
    “砰砰砰！”剧痛中的凶徒们完全没有办法瞄准，枪声散乱响起，吴穹果断翻身下来，一把抓住一个凶徒护在身前，吴穹蹲下身子，子弹没入凶徒的肩膀和脖颈，然后在车壳上凿出弹痕，等其他人从伤痛中稳住身形之时，吴穹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20发弹夹迅速打空，近距离射击，子弹入肉穿出，泛起朵朵血花，五个凶徒各自中弹仰倒，死不瞑目，远处的凶徒们看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端着武器过来驰援，躺倒在地的凶徒头目也掏出手枪，正要将子弹上膛，灰色闪电直接从旁侧钻出，利爪划开手腕，一路切割过来，尖锐指爪鲜血淋漓的落在了头目的脖颈上。
    “动就宰了你。”无牙露出凶狠的肥圆仓鼠脸，头目惊骇欲绝。
    他没见过会说话的仓鼠，更没见过比自己还凶悍的仓鼠。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吴穹掀开身上挡子弹的尸体，扔掉手里弹夹空空的卡宾枪，直接抓住他的皮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无牙叼着手枪攀附上车顶，将武器吐给吴穹，随后又迅速的钻入了车底。
    吴穹一言不发，抬手接枪，子弹上膛，开保险栓，对准凶徒头目的脑门，神情凛然的看向朝他的方位急奔而来的增援者们。
    赶过来增援的凶徒们将吴穹围拢住，却不敢开枪，这头目是威廉得力的副手，要是让吴穹给打死了，威廉一怒之下他们也得跟着陪葬。
    “你是什么人？”凶徒头目转头恶狠狠的看向吴穹，“这片区域已经被我们接管了！你……”
    他话音还未落，吴穹直接一口咬下了他的耳朵，鲜血喷溅，周围的人惊骇欲绝。
    末日降临，并不缺食人者，可像这样如丧尸一般直接啃咬生人的怪胎，他们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路走来，吴穹强忍着难言的饥饿感，此刻已经压抑不住了。
    只是人耳虽然是肉类，自己却不是茹毛饮血的怪物，嚼了几口过了过干瘾，无奈又只得将不成形的碎烂耳朵吐了出去。
    “啊啊啊！”头目没想到抓住自己的人直接用嘴啃掉了自己的耳朵，剧痛钻脑，不住惨叫。
    “嘘……”吴穹擦拭着嘴角鲜血。
    “客人应该自我介绍才对。”他贴着只剩下一团不成形血肉的耳洞轻声说道，周围的人不敢近身，一方面他们担心吴穹会暴起伤人，另一方面他们对比自己还要凶恶的恶徒多少有些恐惧。
    长久以来，他们遭遇的，无非是绝望的幸存者和无脑的丧尸，眼前的吴穹在他们看来是完全不可预测的存在。
    “休想……啊啊啊啊！”头目的骨头很硬，只可惜吴穹专治硬骨头，手术刀从袖口滑落，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手术刀已经轻轻的送进了耳洞里。
    “告诉你一个秘密……刀刃入脑的声音很美妙。”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
    割裂的疼痛在耳畔泛起，此刻也没人关心耳膜破裂之后，还能不能听到刀刃插入脑颅的声音，头目终于惊恐的尖叫起来。
    “我……我们是‘血眼兄弟会’的人，你不能杀我！啊啊啊！”
    刀刃刺入，头目忽然震颤起来，鲜血从耳洞不住涌流，周围的人惊骇欲绝。
    下一个瞬间，吴穹脚底下的路面忽然崩溃，他拉着头目直接跌入了地洞中，凶徒们不敢开枪，跟随着跳了下来，却发现地洞四通八达，至少有三条岔路，却不见人影踪迹，被挟持的头目此刻安静的躺倒在他们脚边，不住抽搐，血红的眼珠子在垂死的时刻绝望的转动着，神光一点点涣散。
    吴穹并没有兴趣知道他们的底细，对峙只是为了给脚底下的无牙腾出打地洞的时间。
    他没法在所有人都瞄准着他的时候从后门闯入便利店，只能出此下策。
    房间里的威廉招呼着身边的下属出去探查情况，接连不断的枪响和呼喊让他莫名烦躁，后门打开，他看到自己的心腹被人从地洞里抬了出来，双眼瞪圆死不瞑目。
    该死的！他盯着地洞叫骂起来，哪里来的“老鼠”？
    被他紧紧抱住的安吉看着远处的尸体和地洞，原本涣散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可是安吉没有说话，而是静默的看着威廉气急败坏的脸。
    威廉转过身子看向便利店的地板，微微皱眉：“仔细听！地底下有声音！”
    “砰！”威廉率先朝着地面开枪，身边的人也随之朝着地底的细碎声源扣动扳机，一时之间，昏暗的空间里闪烁着火舌，震耳欲聋的枪声此起彼伏，只是脚底下开凿啃挖的声音不曾断绝，反而是越发细碎起来。
    当血眼兄弟会的凶徒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地面上的声音吸引时，正面窗子的一块木板被由外而内的一只苍白的手硬生生的拉开，悄无声息之间，火光喷吐。
    便利店内部昏暗，吴穹只需要朝着手电筒的光源位置迅速开枪，总能打中目标。
    枪声掩盖了枪声，直到旁边的同伙中枪撅倒，威廉才回过神来，猛然回头。
    藏在暗处的枪口已经打穿了一个人的脑袋和另一个人的前胸，威廉迅速朝着门口开枪，见好就收的吴穹早就蹲身躲在墙根下。下一个瞬间，便利店内部的地面突然崩塌，无牙忽然冲出来直接割断了一个人的脚筋，随后又迅速钻了回去。
    吴穹和无牙藏身暗处，配合紧密，行动迅速，地上地下来回折腾，里边的人完全手足无措。
    威廉看着同伴一个个倒地，终于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他将手枪对准了失神茫然的亚瑟。
    “你如果不出来……我会打爆他的头！”
    “砰！”正门响起了重物锤砸门板的声音。巨大的声响给人以难言的压迫感，威廉不由得紧紧抓住安吉，冷汗从额角和鼻尖渗出。
    “砰！”门板上的硬木板在锤击之下散落木屑，一点点松动。
    威廉抬起手枪对准正门。
    “砰！”钉紧的木板崩落，威廉朝着门口迅速开枪，门板直接被撕裂的千疮百孔，沙漠之鹰的巨大威力可见一斑，零散的木屑跌落，门板被崩出一个巨大的孔洞，门口并没有站着活人，而是一只被子弹凿穿的不成形的血肉模糊的手，横在破碎的门前。
    知道威廉会开枪，吴穹可不会傻傻的站在门口。
    反正别西卜之手可以伸缩，他只需要站在旁侧，就能用长手破门，顺便骗掉威廉的子弹。
    别西卜之手如同灰白长蛇收缩回去，吴穹始终没有露面。
    忽然间，亚瑟所在的位置地面松动，威廉眉头紧皱的抬起手枪瞄准亚瑟，身侧的正门忽然爆响，又是声东击西，等到威廉意识到从正门钻进来的身影朝自己飞扑的时候，他只能选择开枪或者反身回击。
    威廉选择杀掉亚瑟。
    亚瑟端坐着的地面分崩离析，气喘吁吁的无牙硬生生的抓住如同活死人一般的亚瑟跌入了地洞，子弹擦着他的头皮，直接将头发的烫变形了。
    吴穹和威廉扭打在一起，手枪和安吉被扑落。
    黑暗中，无牙托住了安吉，朝着欣喜的安吉做了个噤声的爪势，顺带摸走了滚落在地的沙鹰。
    令人惊异的是，威廉的力量远超常人，吴穹试图锁死威廉的脖子，却让他一把扣住手腕，巨力袭来，吴穹的别西卜之手被反扣住，对方紧紧的掐住手腕，伸长收缩也无法逃脱，后者迅速的反扣住吴穹，同时缩身用膝盖蹬向吴穹后背。
    变异的右手被拧成麻花，若是吴穹还是普通人，此刻产生的剧痛都已经能让他头皮发麻，可惜别西卜之手毫无痛感，吴穹反倒借势拧过身子，掏出手术刀朝威廉的喉咙切割过去。
    令人惊异的是，威廉的速度也同样远超常人，在刀刃划过脖颈的前一秒，他仰身闪过这致死切割，与此同时，膝盖已经如攻城锤一般挟裹风雷的砸在了吴穹的身体上。
    避无可避。一声闷响，随后是骨裂之声此起彼伏，吴穹口吐鲜血的倒飞出去，威廉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手枪跌落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眉头微皱露出冷笑：“原本我可以陪你好好玩玩，可你把我惹毛了。”
    威廉抓住吴穹的衣领，后者涣散濒死的眼神忽然凝聚，他抬手按住了威廉的肩膀。
    续命之手抽取了威廉的力量和生命力，断裂的骨骼迅速复原，吴穹只觉得来自威廉体内的澎湃之力几乎要将他的血肉皮膜都撑裂了。
    出拳如雷霆奔涌，力量挤压血肉发出噼啪爆响，此消彼长之间，威廉还沉浸在眩晕和前胸的刺痛中回不过神来，拳头已经崩在了他心口，如铁牛犁田，壮硕身躯直接被砸飞了出去，连假眼珠子都被打了出来。
    趁你病要你命，吴穹感受着短暂的力量加持，迅速的贴身到倒地挣扎的威廉面前，刀刃直接划开喉咙，鲜血喷涌如泉。
    威廉瞪大眼睛看着吴穹，他败得莫名其妙，简直死不瞑目。
    他的力量和速度，虽然比那个丧尸怪物要弱，却远远的超过了一般人，甚至比别西卜之手提供的力量还要强，不然吴穹不会被反拧过手来。
    正在吴穹思忖的时刻，看似要断气的威廉忽然起身，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脖颈，朝着门口扑了出去。
    这都没死？吴穹眉头微皱，再要追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离死别

    按压着脖子的威廉速度很快，他死伤惨重的同伙们也无心恋战，将威廉接上车之后就迅速的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
    道路上那些被子弹打穿了身体的丧尸们并没有完全死去，有的开始挪动身体，再度缓慢的复苏。
    吴穹站在正门，看到攀上皮卡的威廉朝着同伴打出手势，后者直接将一杆手持火箭筒交递到他手里。
    威廉流血的伤口已经凝固，他睁着血红的眼睛举起火箭筒瞄准便利店的方位，而吴穹如同麻花般的右手，此时还在缓慢的回复。
    弹头从发射器里钻了出来，吴穹迅速的钻入室内的地洞。
    地动山摇的爆响震彻耳膜，地面上的碎石碎砖直接跌落进来，飞扬的尘土让人喉咙发痒，爆炸过后，屋顶零零碎碎的倾倒下来，遮盖住了地面。
    地底空气沉闷，吴穹顺着地洞爬到了无牙开凿出来的狭窄空间，他听到了安吉的啜泣声和亚瑟的喃喃自语。
    “安吉……对不起……”亚瑟眼神茫然的重复着这句话，如同被掏空魂魄的空壳。
    无牙将手电筒插在地面上，看到吴穹进来后，又开始往上开凿，这里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久留之地。
    安吉看着失魂落魄的亚瑟，收敛了眼泪，暗自神伤的望着手电筒的光亮发呆，直到听到洞口的声音，她有些慌张的回头，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吴穹。
    “卢瑟……哥哥……”她看到吴穹面庞上和衣服上的灰尘血迹，劫后余生的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她急切的看着吴穹，害怕他油尽灯枯的倒在自己眼前，“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吴穹用手抹去了脸上的血迹，神色平静的看着安吉：“这不是我的血。”
    有一部分还真是他吐出来的，不过他没有受重伤，被威廉蹬了一脚，直接用续命之手还回去了，只是变异的右手似乎不受续命之手的技能效果影响，并没有迅速恢复，而是靠着本身的回复力在缓慢恢复。
    “你的手……”她望着吴穹扭曲变形的别西卜之手惊呼出声。
    吴穹摇了摇头：“它很快就会恢复。”
    望着这个“从天而降”救下她性命的男人，之前的悲苦和绝望重新翻搅出来，眼泪又止不住的流淌起来。
    吴穹微微叹息了一声：“我很抱歉，我来晚了……”
    安吉抽噎着摇头，她抬眼看着吴穹，泪如雨下，吴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悲苦到了极点的女孩，他拭去手中的血和泥灰，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安吉回想起来，自己每次哭泣，妈妈也像这样站在一旁，无声的抚摸着自己。
    每一次，当她的悲伤在哭泣中消散后，她都会转头钻进妈妈温暖柔软的怀抱。
    哭声一点点止息着。
    “我不能这么悲伤下去……我得好好的活下去！这是妈妈的心愿！”
    小女孩咬着牙想到，不知不觉间，她内心的悲伤已经被活下去的勇气所驱散。
    吴穹的手缓缓抬起来，小女孩停止了哭泣，红肿的眼睛悄悄的望向吴穹。
    他揉了揉安吉的小脑袋，挪动步子朝不远处神情恍惚喃喃自语的亚瑟走了过去。
    亚瑟目前的精神状态很不妙。
    “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吴穹语气低沉的盯着自言自语的亚瑟，他脸上始终保持着悲恸的神情，嘴里喃喃的说着对不起安吉的话，吴穹有些不好的猜测，“可你这样……无济于事。”
    如果亚瑟不能恢复过来，那么吴穹只能将亚瑟放弃。
    在这种绝望极端的环境下，他不可能带着两个累赘行动。
    吴穹的话让亚瑟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瞪大着红肿的眼睛，伸手抓住吴穹的肩膀，欲言又止，身子筛糠式的抖个不停。
    “我……”眼泪从这个男人的眼眶里流淌出来，他吃力的说道，“我杀死了诺拉，我……我对不起安吉……我该死！我该死！”
    他朝着安吉失态的嚎啕大哭，远处的安吉被亚瑟的情绪感染，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一时间悲从中来，只是她没有再哭泣，原本已经被驱散的悲伤，此时化作阴云笼罩在她稚嫩的脸庞。
    “够了！”吴穹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在昏暗的地洞里哭天抹泪，“活下去是需要代价的。”
    吴穹微微皱眉，一个巴掌甩在亚瑟脸上，远处的安吉被吴穹粗暴的行动吓了一跳，而挨了一巴掌的亚瑟，虽然被打得满眼金星，但也清醒了不少。
    “你要想死，我现在就可以帮你。事到如今，悲伤毫无意义。”对待亚瑟，吴穹自然严厉许多，“你要觉得自己有罪，就该想办法赎罪，保护安吉，救回那些被带走的人，还有报仇，这些才是有意义的事。”
    听到保护安吉，亚瑟的眼神清明起来。他瞬间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多么的懦弱难堪，还有那些被凶徒们带走的幸存者，伯尼、金妮，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变成凶徒们的奴隶，如同堕入地狱，遭受难以想象的折磨和对待。
    “那个独眼男人……我没能杀了他。”吴穹冷冷的盯着亚瑟，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后一半未尽的意思，自然是有朝一日说不定亚瑟碰到他之后有机会能杀了他。
    在一个人绝望到连求生欲都丧失的时候，最能支撑人活下去的念头，就是复仇。
    不过想不想复仇是一码事，能不能复仇又是另一码事。
    血眼兄弟会的来路无从知晓，独眼威廉的背后肯定还藏着一股庞大的势力，他们不仅拥有能扫荡周边的重型火力，还存在着像独眼威廉这般力量速度恢复力都超乎常人的战士。
    亚瑟的神情已经恢复了过来，他捏紧着拳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吴穹。
    一旁的安吉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微微的拉扯着亚瑟的衣角，朝着他露出明媚的微笑：“亚瑟叔叔……我不怪你……”
    “安吉……”亚瑟微微哆嗦的抓住安吉的小手，他神情激动的说道，“我一定会保护你……”
    安吉微微点头，吴穹在一旁默不作声，随后转身朝着洞口的方向离去。
    无牙哧溜一声从黑暗狭窄的地洞中现身，钻到吴穹的脚边。
    “该准备换地方了。”吴穹低声说道，无牙小心翼翼的点头。
    必须离开这里并且找到能提供肉食的地方，不然别西卜之手的副作用加剧，体力被吸取干净，自己很可能会瘫倒在丧尸堆里被活活啃成骨架。
    一人一巨鼠钻出地洞，吴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周围游移着数量不多的丧尸。吴穹注意到，子弹一旦没有击穿丧尸的要害部位，如脑袋，或者没有被打得支离破碎，在被击倒之后，过不了多久又能从地面上爬起来，重新游荡。
    亚瑟的皮卡轮胎被子弹打穿，要重新发动必须换胎，可后备箱里没有备用胎，便利店被一发火箭弹给掀翻了半边屋顶，碎裂的墙面直接压盖下来，仓库的门被封堵住，远处的丧尸听到了吴穹的脚步声，缓慢的移动了过来。
    “该干点老本行了。”吴穹面带笑意的瞥了无牙一眼，“你拿着油壶去主街的废弃车辆里边偷点汽油。”
    然后他注视着周围丧尸们的动静，迅速的朝小仓库飞奔过去，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四五只嘶吼着的丧尸，在两旁朝吴穹伸手扑咬过来，被吴穹闪身晃过，前面还有缓缓起身的丧尸，如同机械人偶缓慢启动，还没回头朝着急奔的目标扑过去，铁锤般的拳头直接将它砸倒在地。
    折腾了一夜，天色已然泛白，吴穹困意上涌，却知道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压抑着难言的饥饿感，别西卜之手挟裹凌厉劲风，直接砸落在仓库斑驳的墙面上。
    “蹦！”墙面砖石崩碎如雨，敲打在小仓库空旷的地面上，听闻巨大声响的丧尸们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一般，原本迟缓的身体迅速扭动起来，破墙的声音由近及远，丧尸们迅速的朝吴穹所在的方位狂奔而来。
    连续几拳硬生生的砸出了狗洞大小般的入口，迅速通过，背后的丧尸扑空撞墙发出闷响。
    食物已经被搬空，饮用水还剩一部分，备胎、千斤顶、卸胎棒和工具箱在不远处的角落，丧尸调转身形开始朝洞口钻，挤作一团，吴穹回头一脚踩住丧尸们吱哇乱叫的脑袋，转手拿起置物架上的消防斧，一斧头顺着入口劈砍下去，咔嚓一声，喷涌脏血的丧尸脑袋骨碌碌的翻转在地，无头的尸体卡主了入口的位置，外面的丧尸将堵塞洞口的无头尸体掀开，前赴后继的要钻进来，一只只血手在洞口茫然的抓取着，场面血腥混乱至极。
    仓库里头一声闷响，原本的置物柜被吴穹直接拉到了洞口堵住，丧尸们拍打着堵塞物，发出砰砰的巨响，吴穹抓紧时间又将废弃的家具也一并推了过来，这才将入口处的怪物们完全挡在门外。
    任凭外头噼啪作响，吴穹岿然不动的观察着仓库里还有什么能利用的东西。
    几桶饮用水是必须带走的，还有药箱工具箱之类应急的东西，汽油发电机是带不动了。
    要出去还需要能防身的武器，手术刀对付单独的怪物有奇效，可是面对尸群却有些捉襟见肘，猎枪现在只剩下四发子弹，而且基本没法开枪，消防斧倒是不错，长度够长，可是一杆消防斧不够用。
    吴穹朝着放置工具的角落缓缓靠近，打开了手电筒。
    在角落的黑暗位置，他发现了一杆汽油动力锯。
    即便是伸出变异的右手拎起锯子，依然有沉甸甸的感觉，锯链锋利如獠牙，寒光闪烁。
    地底下一声崩响，无牙一声刺鼻油味的从仓库底下钻了出来，随后拖拽着身下两个灌满汽油的大号饮用水瓶扔到了吴穹面前。
    看着吴穹手中的链锯，无牙吓了一跳：“老大你这是……”
    动力锯灌满油就能原地复活，吴穹冷笑着朝无牙晃了晃沉重的锯子：“我这是找到了杀人狂的标配。”
    对付丧尸，单纯靠枪械并非有效途径，除非有办法打断四肢或者高效断头。
    而动力充沛的链锯毫无疑问能轻松将丧尸切成碎肉。
    当然，这利器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
    这玩意用起来可能有点吵。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骨者

    强行按捺住困意，吴穹在丧尸们的重重围困之下硬生生靠着消防斧杀出了一条血路，在满地的断手断脚中完成了皮卡的补胎加油。
    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吴穹气喘吁吁从地道回到了仓库。
    现在他必须休息了，不仅仅是身体熬不住，他也需要手术刀的切断效果和续命之手能恢复冷却，以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一旦发现血眼兄弟会的车队，立刻叫醒我。”在临睡之前，吴穹还不忘叮嘱无牙把关放哨。
    无牙老实点头，随后钻进地洞里将亚瑟和安吉带到了仓库里边。
    亚瑟抱着安吉从地洞里缓缓的爬出来，安吉不可思议的看着无牙尖锐的利爪和板牙，露出好奇的目光：“你……你会说话……你是仓鼠？”
    小女孩的脑子里满是天真的疑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无牙，倒让他很是不好意思。
    “那个……我……我是从拉撒路的实验室逃出来的，我是变异了的仓鼠。”机智的无牙瞬间就想到了这么一个能解释一切的理由。
    小姑娘可不知道拉撒路公司是什么，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无牙权当糊弄过去了，微微松口气。
    “拉撒路公司……”一旁的亚瑟皱了皱眉头，无牙实在是受不了他们注视自己的目光，缩头缩脑的又回到了地洞里。
    他将通往皮卡方位的地洞又拓宽了一点，方便体型壮实的亚瑟能爬出来，随后探头探脑的在外面巡视了一番，打算将泥土拨拉过来，先行封堵住出口。
    “嘶溜”！耳畔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湿软的地面滑过，无牙吓得颤了颤，慌忙回头，身后只有荒废的马路和漫无目的游尸。
    奇怪……警惕心比较重的无牙没有马上钻回去，他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直到完全确认周边没有异常之后，这才钻了回去。
    就在无牙用泥土填满入口不久，一只苍白的手掌，缓缓的从一辆废弃轿车的车底伸了出来，那只手如同一条灰白的蛇，柔弱无骨，行动鬼祟，钻过车底之后，竟然能一点点的延长，朝着无牙凿开的入口，滑动着延伸了过去。
    仓库里，粗重的鼾声和细密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吴穹和亚瑟就地而眠，亚瑟给安吉铺了一张毯子，随后让她枕着自己的肚子睡觉，无牙从洞里钻出来，看到眼前众人的睡相，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不过他不能马上睡觉，便利店底下还躺着安吉母亲和亚历山大的尸体，吴穹吩咐了他要将尸体搬到地洞里来，以防被丧尸啃咬，离去之前进行火化的。
    真想睡觉……无牙用爪子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嘟囔了两句，他只能再次钻到洞里去。
    “话说哪个洞通向之前的便利店来着？”无牙盯着自己凿出来的四通八达的地洞，忍不住泛起迷糊，两间屋子原本只有一墙之隔，可是眼前太多岔道，他自己都忘了哪里通向哪里。
    小心翼翼的判明方位，忽然间，一团柔软的影子从他面前的地道岔口钻了过去。
    无牙揉了揉眼睛：“活见鬼了今天。”
    他记得自己已经将所有地洞的入口都堵死了，除了便利店和仓库两边的通道，保持空气流通，按理说不可能有东西钻进来。
    他将刚刚一闪而逝的影子归咎于太过困乏导致的幻视。
    无牙钻到了便利店的地板底下，忽然间，他又听到了之前的奇怪声音。
    “嘶溜……嘶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头顶上滑动，无牙朝着入口靠近，借着入口透下来的天光，无牙发现了一路延伸过去的血迹，星星点点。
    怎么会有血？无牙先是打量着自己沾满泥灰的身体，即便之前沾染了血迹，此刻早已干结而且被掩盖住了，根本不可能再滴落下来。
    真有东西钻了进来，很可能是丧尸。
    无牙的判断让他微微一颤，自己明明没有发出异常的响动。而且丧尸什么时候会自己挖开已经堵塞好的地洞了？
    无牙发觉不对，第一时间转头准备回去叫醒吴穹。
    可是还没等他挪动步子，洞口忽然钻进来一只灰白枯败的长手，如同入洞捕食的白蛇一般，在无牙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直接抓住了他的后肢。
    脚爪一紧，无牙立时惊得浑身炸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他拖拽了出去。
    一瞬间，无牙被提溜到了半空，凌空之时，他瞧见了一幕奇怪的景象。
    将他提起来抓住的，是一个如同面条一般伸长的人，他浑身惨白，皮肤破裂鲜血渗出，身体四肢异常的细长，他晃动着身体，好像没有骨头的橡皮人，肢体的柔韧度和拉伸度远超常人。
    丧尸？
    无牙尖叫着想要脱身，那只柔软的手直接将他甩飞，无牙肥硕的灰毛身躯直接撞在墙面上，一声闷响，昏死过去。
    柔软无骨的人靠四肢撑着自己的身体，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无牙，猩红的舌头从嘴角钻出来，舔了舔自己的脸颊。
    他似乎对这只带毛的活物没有太多兴趣，甩飞无牙之后，连正眼也没多瞧。
    脖颈微微翻转，脑袋直接一百八十度的绕到了后背，怪物的眼睛里闪烁着和“暴怒者”一样的幽绿色光芒，他死死的盯着被倒塌屋顶压住的尸体。
    鲜活的肉体早已冰凉一片，无骨的怪物一点点的爬过去，他的手蠕动着伸长着，直接钻进了压盖尸体的缝隙，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断裂的残破屋顶给撑了起来，他的舌头也跟着越伸越长，最后直接包裹住尸体外露出来的手。
    沾满碎肉和血污的腐败牙齿应该是他全身上下最为致硬的部位，此时朝着尸体方向微微张开，缓慢的啃咬过去。
    睡梦中。
    五光十色的气球装点着洁白的房间，空气中混杂着水果和蛋糕的香甜。
    穿着公主裙的安吉正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满脸欢欣的看着他们为自己唱生日快乐歌。
    闭上眼睛，吹灭蜡烛，许下心愿。
    “安吉……小宝贝……”妈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安吉撅着小嘴说道。
    她许下的愿望是，爸爸妈妈还有自己能每天都开心快乐。
    妈妈笑着轻捏安吉的脸颊，爸爸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安吉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爸爸妈妈，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空气中的味道变了，食物香甜的味道消散不见，她轻轻的嗅了嗅，鼻头荡漾的是难闻的腐烂味道。
    “怎么了？亲爱的？”妈妈低下头来奇怪的问道。
    “我……”安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发现臭味的来源似乎是眼前的这个蛋糕。
    “来切蛋糕吧……”妈妈将手里的刀递了过来，那是一把滴血的金属刀刃，安吉被吓了一跳。
    “妈妈……这不是……”安吉哆嗦着摇头，刀刃上的鲜血滴落在蛋糕上，晕开一片惊心怵目的血迹。
    “不是什么？”妈妈缓缓的朝安吉走了过来。
    妈妈的脸也开始发生变化，她后脑勺的肉，一点点碎裂开，一团团的跌落下来，安吉瞪大眼睛，惊恐万状的尖叫起来。
    “不是……啊！不要！妈妈！”
    安吉满头冷汗的起身，她被噩梦惊醒了。
    眼前还是那个昏暗的小仓库，即便她如此尖叫，两个大人还是没有醒过来，恐惧和悲伤来回翻搅，安吉缩着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间，地底下传来轻微的响动，安吉恍恍惚惚的抬头张望过去。
    “仓鼠……仓鼠先生……是你吗？”噩梦的余味很难受，恐惧一时半会难以驱散，安吉朝着亚瑟的方位靠了靠，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洞口询问道。
    无人应答。
    一只苍白的手缓缓的从地洞里伸了出来。
    安吉先是恐惧到了极点，等她要张嘴尖叫的时刻，她忽然发现那只手是如此的眼熟。
    苍白纤细的女人手，无名指上还带着结婚戒指。
    妈妈的手！安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随后，一张略显松垮的脸从洞里也钻了出来，她抬起头看向眼神惊骇的安吉，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
    妈妈活过来了？
    安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还在梦里？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刺痛感让她清醒，眼前的人就是妈妈！
    可是……妈妈已经死了。她亲眼看到子弹穿透妈妈的脑颅，血浆迸溅的一幕。
    那张脸晃动着，露出了空空荡荡的后脑勺，安吉吓得连连后退，她惊慌失措的盯着眼前由自己妈妈异变的丧尸怪物，恐惧的浑身发抖。
    那怪物四脚着地的钻了出来，缓缓的朝安吉的方向靠近，她伸出自己纤长的手，似乎想要过来拥抱安吉，只是她的另一只手被啃咬的只剩下手掌和手臂的骨头，零星残存的血肉还挂在骨架上。
    呆立在原地不动的安吉，看到怪物这样的举动，微微愣了愣神。
    “妈妈……”对妈妈的思念和爱冲破了恐惧，她看着眼前的怪物，忍不住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大手小手慢慢的靠拢，扭曲拖长的脸似乎要还原成妈妈的样子，幽绿色的眼珠子闪烁着渗人的光亮，安吉不停的喘息，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眼泪不停的流淌，急速的朝身后退却。
    她不是妈妈！她是怪物！安吉盯着怪物，理智战胜了情感。
    只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异变的怪物已经朝着她扑了过来。
    安吉就这么看着那张熟悉而又亲切的脸，此刻张开血盆大口，神情扭曲的撕咬而来。
    她甚至来不及叫喊和悲伤，刺鼻腥臭的风让他睁不开眼睛。
    忽然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挟裹冰冷罡风从她头顶飞过。
    “咔嚓”一声脆响，冰冷粘稠的血溅落在安吉脸上，飞扑而来的怪物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整个身子翻滚出去，在地上不住挣扎。
    安吉害怕的睁开眼睛，怪物的脑门正中一把消防斧，斧头牢牢的劈砍进了脑袋，它不停的挣扎，想要把斧头拉扯出来。
    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了安吉的手，将她藏在了身后。
    吴穹打量着眼前挣扎翻滚着的怪物。
    他是被安吉的尖叫声吵醒的，原本还打算接着睡，现在恐怕是睡不了了。
    怪物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柔软，片刻之间，她脑袋上的伤口竟然开始自如的收缩起来，深深嵌入头颅的斧刃，竟然在头皮的蠕动中一点点被挤压出来。
    哐当一声，斧刃坠地。
    怪物缓缓抬起头，和吴穹四目相对，凶意毕露。

 第一百六十九章 焚烧

    怪物嘶吼着朝吴穹扑过来。
    吴穹推开身后的安吉，试图用变异的手臂阻挡，没想到这怪物只是虚晃一枪，身体微微上抬做出冲击的姿势，转头却朝睡的不省人事的亚瑟扑了过去。
    迷迷糊糊正要清醒过来的亚瑟忽然感到一个人影朝自己扑来，还没有起身就被压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地板上，瞬间人事不知，鲜血顺着脑后伤口汩汩流出。
    这怪物和先前的“丧尸怪物”一样保有神智，甚至还会耍点小花招。
    吴穹微微皱眉，这点花招倒算不得什么，怪物会伸展肢体，他也会伸展肢体，在安吉惊讶的目光中，吴穹的右手直接伸长抓住了怪物的脚踝，巨力拉扯，在怪物即将咬断亚瑟脖子的时刻，直接将她拖拽到了自己身前，不给对方任何挣扎余地，别西卜之手如同一把大钳子，直接攥住了怪物的脖颈，将她一把拎了起来。
    这怪物眼见不能啃咬亚瑟，又被吴穹擒拿住，身体晃晃悠悠的扭动起来，随后手脚如同面条般软踏踏的神展开，直接朝着吴穹包裹过来，同时脖颈伸长，脑袋如同麻花一般的翻扭而下，朝着吴穹啃咬过来。
    “卢瑟哥哥！小心！”一旁的安吉焦急的呐喊着。
    闪头躲过怪物的啃咬，吴穹用手硬生生抵住怪物的绞杀，迅速挣脱开后者的缠绕，一个过肩摔直接将怪物甩飞了出去。
    趁着怪物撞倒墙面不住挣扎的时刻，吴穹迅速的捡拾起沾血的消防斧，手起斧落，斧刃携裹着劈山断石的力量直接砍穿了怪物的前胸，发出撕裂血肉骨骼的声音，将她牢牢的钉在地板上。
    整个身子都被嵌住，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她伸长手臂想要拖拽住吴穹的脚，却被吴穹一把踩住，无法动弹。
    “安吉……”吴穹表情冷硬的看着安吉，他戳了戳不远处的汽油瓶，“把那个拿过来。”
    安吉瞪大眼睛望着卢瑟，她意识到对方要干什么。
    “可……可那是妈妈的身体，我不能……”
    望着妈妈的脸，安吉呆若木鸡的不敢动弹，她无助的望向吴穹，可此刻吴穹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情，只有打算彻底消灭怪物的坚定和冰冷。
    “小姑娘！”吴穹低声说道，“我们必须焚烧这怪物。”
    脚底下的怪物要踩不住了，他没法分神。
    “那是怪物……不是妈妈！”
    安吉微微颤抖着，她朝着吴穹点了点头，最后再悲伤的注视了“妈妈”一眼。
    她双手抱着汽油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将手里的油瓶递给吴穹，然后怔怔的望向他。
    可吴穹并没有接过瓶子，让安吉有些不知所措：“卢瑟……哥哥……”
    吴穹神情冰冷的看着她：“你母亲死之前有什么遗愿？”
    安吉愣了愣，在这险峻的时刻，她不知道吴穹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但是她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她希望我……我能活下去……”
    吴穹点点头。
    “为了活下去……你能做到哪一步？”
    安吉不解的看向吴穹。
    她觉得此时的吴穹像是变了个人，眼神冷酷到让人害怕。
    “我……我……”安吉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是个孩子，在末日来临之前，她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下生长，甚至末日来临之后，也有亚瑟一直保护着她。
    “这只怪物从你母亲的尸体上诞生，只要我稍微一放松，她就会伸长手臂将你抓过去，然后啃咬你的血肉。”吴穹逼视着安吉的双眼。
    “告诉我，为了活下去……你能亲手点燃它吗？”
    安吉不知所措的看向吴穹。
    她不明白“卢瑟”为什么会让他来做这件事，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亲手点燃变成怪物的母亲，这对她而言过于残酷，此刻的吴穹和之前脑海中温柔的印象割裂开来。
    小女孩迷茫的眼睛里涌淌出泪水。
    “小姑娘……我也好……亚瑟也好……终有一天会离你而去。你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吴穹从来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不过此刻他还是选择向安吉吐露自己的心思，“人最大的依仗只有自己。”
    怪物还在不住的嘶叫，她晃动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将刺穿的身体从斧头柄里套弄出来，时间不多了。
    “为了生存下去，你必须得学会残忍。”即便是解释，吴穹的眼神里也没有半点温情，“点火！”
    安吉看到怪物扭动着身体，似乎即将要从斧头里将身子抽出来了。
    “我……”安吉哆嗦着，她看着不断挣扎的怪物，微微的摇晃着脑袋，“我做不到……”
    “记住你母亲的遗愿。”吴穹语气变得越发冷淡，他决定给这个小姑娘最后的机会。
    他救下亚瑟和安吉只是顺手，启程前往超市之前，他必须将所有累赘都清除掉。
    他低头注视着即将从斧刃的束缚中脱出身体的怪物，一旦安吉没有在怪物脱困之前作出选择，他很有可能……
    安吉的行动打断了吴穹思忖着的可能性。
    “我一定要活下去。”她忽然眼神坚定的抬起头，目光里荡漾着火，步履蹒跚的朝尸体的位置搬运着油瓶，她望着不住挣扎的怪物轻声说道：“别了……妈妈……”
    吴穹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刺鼻的液体朝着怪物的方位倾倒，汽油涌流过去，吴穹将打火机扔给安吉。
    “让她安息。”吴穹朝着小女孩轻声说道。
    小女孩紧紧的捏着打火机，她深吸一口气，火焰顺着汽油涌流的痕迹直窜而去，灼烧的感觉让她步步后退，炽热烈焰吞没了不住挣扎的怪物。
    “啊啊啊啊……”身形拖长的无骨者咆哮嘶吼，热力似乎让她柔软坚韧的身体更加软化，晃动着四肢，强行的将身子从斧头上扯出，在滚滚热焰之中挣扎着朝昏死过去的亚瑟做出最后的扑食。
    链锯拉动，刺耳轰鸣，吴穹挥舞着链锯，在燃烧着的怪物即将压住亚瑟身体的前一秒，直接将她一锯两断。
    “呃啊！”即便被切开，可怕的怪物仍然不住的发出哀嚎惨叫，远处的安吉捂住了耳朵，火焰炙烤着怪物异变的血肉，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吴穹不等怪物翻滚起身，锯齿闪烁凶冷寒光，穿过热焰，直接将怪物的头颅切割下来，带在诺拉脖子上的项链也应声跌落。
    “妈妈……”安吉看着头颅翻滚到脚边，身子微微颤了颤。
    怪物的生命力异乎寻常的顽强，即便是表皮血肉被炙烤成了焦炭，仍在不住挣扎，那颗头颅就这么怔怔的盯安吉，被火焰吞没，喉咙里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知是在嘶吼还是在说话。
    四目相对之间，安吉一动不动，她望着母亲的头颅，仿佛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吴穹走近燃烧的血泊，在烈焰环绕之间，迅速的拾起了项链。
    嘶吼声戛然而止，怪物的肢体也停止了挣扎，在火中彻底被灼烧成血肉渣滓和焦枯骨架。
    安吉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抬眼望着沉默无语的吴穹。
    吴穹朝着安吉微微点头，他关闭电锯，缓缓靠近安吉，将手中攥紧的项链轻轻的递交到安吉的手心。
    项链上的十字架被污血浸染，安吉低声朝着吴穹说了声：“谢谢……”
    袖口滑落手术刀，吴穹翻身下了地洞，小心翼翼的来到便利店内部的地下通道位置，竖耳倾听上层的动静，判明了地面上没有隐伏的威胁之后，轻手轻脚的从地洞里钻了出来。
    无牙昏死在墙根下，吴穹微微皱眉，检查出无牙没有明显的咬伤只是单纯的撞晕过去之后，他轻轻揉动无牙的胸腹，让他缓缓的醒转过来。
    “完了！死啦！”无牙哆嗦着睁眼，慌张的大喊大叫起来，“面条人丧尸！我看到……”
    他抬眼看到吴穹满脸污血的面容，肥硕身躯微微震动。
    “老……老大……”既然能瞧见老大在面前，多半那面条人已经被解决了，吴穹浴血奋战之后的脸总能让无牙感到安心。
    “我……我原本打算过来收敛尸体的，谁知道……”他一边朝着吴穹解释，一边抬眼看向不远处被碎裂房顶压住的尸体，原本还能瞧见尸体从建筑碎块里伸出来的手臂，此时黑洞洞的缝隙里已然是空空如也。
    “嗯？尸体呢？”无牙小心翼翼的张望四周，“难道让面条人搬走了？”
    吴穹叹了口气：“诺拉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你赶紧处理另一具。”
    无牙口中的“面条人”，肯定就是导致诺拉尸变的异类丧尸，异乎寻常的柔韧度和蟑螂一般坚忍的生命力，让这怪物成为了极为难缠的对手。
    这怪物尚有神智，还能收缩身子钻进地洞，袭击了倒塌的便利店之后就不见了影踪，说不定正饲伏一旁，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偷袭。
    无论是考虑到血眼兄弟会还是这“面条人”丧尸，吴穹都觉得便利店已经不宜久留。
    回到仓库，亚瑟已经清醒过来，安吉用仓库里的旧衣物覆盖了尸体的骨灰，捏着手中的项链望着尸骨余烬微微出神。
    亚瑟感觉脑袋上一阵刺痛，摸着后脑勺，竟然已经渗出鲜血，周遭也全是被火焰灼烧的焦痕，狼藉一片，他低头看向从地洞里爬出来的吴穹：“怎么回事……我怎么受伤了刚刚着火了？”
    “丧尸从地洞里钻了进来，我已经解决麻烦了。”吴穹不动声色的说道，亚瑟小心翼翼看向安吉，发现小女孩没事，他也宽心了许多。
    “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吴穹认真的看向亚瑟。
    “咱们得离开这里了。”

 第一百七十章 绷带怪人

    吴穹手持链锯，站在皮卡的车厢上，亚瑟负责开车。
    无牙缩着脑袋趴在吴穹身边，而在这只肥仓鼠的旁边摆满了用啤酒瓶加汽油做成的简易燃烧瓶。
    望着缓缓靠近的尸潮，无牙四条腿全部都在打哆嗦，“老大……我能不能躲进驾驶室？”
    “要是嫌车厢太挤，你可以下车。”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无牙。
    无牙哆嗦了一下，不敢再提躲到驾驶室的要求：“我我我……我不是那意思……”
    吴穹微微剜了无牙一眼，似乎在告诫着无牙：反正你不会被感染，再哔哔直接扔下去喂丧尸。
    他微微敲了敲车顶：“保持速度别太快，我不想被甩下车。”
    紧张的亚瑟点点头，他身边的安吉也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吴穹。
    链锯和车子同时发动，无牙抱紧了脑袋，鼠窜到车厢的角落，轰鸣声让车子四周的丧尸立时兴奋起来，嘶吼着，狂叫着，排山倒海般的朝着红黑相间满身伤痕的皮卡奔涌而来。
    无情链锯如同怒吼着的铁兽，钢铁獠牙瞬间就撕裂了试图攀爬上车厢的一只丧尸，头颅自上而下被切开，腐败的血浆和脑浆一起冲涌而出，杀戮的爽快感一下子被点燃，硕大脑袋连着脖颈直接被一分为二。
    “嗡”！的一声，身首分离，又是“嗡”的一声，双手齐肘而断，血肉如同喷漆一般浇灌在红黑色的车皮上，化作了妖艳凶暴的图腾，吴穹脚底生根，别西卜之手操控着链锯在车厢上起舞，无数的肢体被切断，他简直要杀红了眼。
    缩在角落里的无牙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大”切割着丧尸的躯体，他只是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远离丧尸手脚能触及的范围，轻手轻脚的点燃燃烧瓶（生怕烧到了自己的皮毛），迅速的将瓶子甩脱出手，朝着尸群最为密集的前方投掷过去，为皮卡开道。
    忽然，驾驶室响起尖叫声，一只丧尸竟然从旁侧加速，直接飞扑拽住了副驾驶的车窗，被车子一路拖行，被安吉不停的踢踏，腐烂的手始终不曾放松，竟然一点点的攀附了上来，朝着安吉露出了腐败的口腔，伸头撕咬。
    “安吉小心！”亚瑟不敢放松，他得顾看车子的行驶状况，不能突然变道转弯加速，不然吴穹就有被甩下车的危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怪物翻身钻到安吉跟前。
    安吉能做到面对丧尸克服自己的恐惧，可她力量实在太小，根本踢不动来势凶猛的丧尸，千钧一发之际，链锯晃过丧尸的脖颈，张口撕咬的丧尸头颅喷溅着鲜血翻滚过去，被后轮碾压成了肉泥。
    生死一发之间，安吉的苍白小脸上已满是冷汗，望着屠戮丧尸的链锯，她有种难言的心安感，只要卢瑟哥哥还在，我们就一定能活下去！
    好在便利店和超市相隔很近，车子不用行驶多久就能到达目的地，不远处已经能瞧见地下车库的出入口，亚瑟大声呼喊道：“你们站稳了！我要加速了！”
    引擎轰鸣，吴穹关闭动力锯，一下子跌坐下来。
    一路劈砍切割，他强忍着难言的饥饿感和虚弱感，杀戮了无数的丧尸，此刻坐倒在地，脱力感瞬间侵蚀身体，无牙被吴穹的状态吓了一跳：“老大你不要紧吧？”
    “安心照看前方！”回头冷冷的朝无牙命令着，吴穹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身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车子朝地下车库疾驰而下，引擎和轮胎的声音将地面上的丧尸们也吸引了过去，皮卡撞倒了地下车库里盘踞的零散几只丧尸，吴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车上翻身而下。
    “你拿着消防斧保护好自己跟安吉！”吴穹回头看了一眼从车子里钻出来的亚瑟，后者神情郑重的点点头，他一只手抱住安吉，转头看向朝车子围拢的活尸们，他挥舞着斧头，直接砍落一只丧尸的肩膀，污血模糊了视线，他眼神中有些紧张，可是手底下的动作依然迅猛。
    车库内部没有多少丧尸，吴穹将里边的零星几只交给了亚瑟，而自己拖拽着链锯，开始迎接那些追随皮卡从地面上汹涌而来的尸群。
    “准备燃烧瓶！”吴穹看了看身后紧张待命的无牙，后者周身摆开了十几个燃烧瓶，紧张的盯着汹涌尸潮，打火机的火焰在地下室的冷风中跳跃。
    拖拽着明亮焰尾的燃烧瓶砸落在尸群之中，不灭的热焰立刻散落蔓延开，灼烧着张牙舞爪的活尸们，锯链高速转动，朝着被火焰吞没的活尸们头上呼啸而去。
    十几分钟之后，眼前摆满烧焦的残肢断臂，吴穹气喘吁吁的坐倒在地，安吉想要过来扶住他，被吴穹抬手制止：“让我休息一会。”
    亚瑟有些不安的看向吴穹：“你要不去车里休息一会？”
    吴穹摇了摇头，虚弱感和饥饿感越发强烈，他现在只想吃肉，勿论生熟。
    他朝着无牙勾了勾手，后者屁颠屁颠钻了过来：“给你五分钟……去吧上次没有探查清楚的都给我探查清楚，顺便去给我……”
    吴穹压低声音：“找点肉来。”
    无牙眼神怪异的点点头。
    “记住……最好不要从之前的入口进去。”吴穹提醒道。
    藏在超市里的幸存者发现食物被偷之后，肯定会有所防范。
    无牙得意的说道：“老大放心……当初在桃谷镇，我可是最会偷家入室的，像这种门户大开的地方，简直是小儿科。”
    吴穹没有接话，而是抬头看向亚瑟，指了指他右手手腕上的手表，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开始计时了。
    无牙咳嗽了一声，悻悻的钻到了一旁的墙壁里，凿开墙洞，顺着墙壁缝隙开始往上抠挖起通道来，片刻之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吴穹微微皱眉，他端详着变异的右手，略有无奈。别西卜之手的便利不言而喻，力量强大，不惧感染，意味着在这片腐烂城市多一分生机，可是必须吃鲜肉补充力量，这一点实在过于麻烦。
    这半年的生存，他必须得到稳定的新鲜肉源才行。
    此时无牙已经到达了超市内部的商品区，昏暗灯光的照射下，隐藏在墙角的捕兽夹隐约可见。
    “就这种程度的陷阱还想困住我？”无牙冷笑一声，身形迅捷的绕过满地的夹子，开始朝通风管道的方向奔跑过去。
    他的第一目标是员工隔间，剩下两个房间的情况当时他还没来得及探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因为胆小畏缩所以才提前离开的。
    那两个隔间很安静，根本不可能藏着其他幸存者，但是无牙不敢托大。
    通过通风管道，他看到了詹姆士的房间，那个女人还躺在他的床上，只是女人的双手和左脚已经比詹姆士砍了下来，床单上布满干结暗红的血迹，伤口处被打上了厚厚的止血绷带，空气中弥漫着血液和消毒液混杂的味道，无牙打了个哆嗦。
    此刻詹姆士正小心翼翼的给床上的女人喂食土豆泥，女人的嘴微微张合着，神情木然，流质食物从嘴角滑落，双眼呆滞的望着天空，虽生犹死。
    “这个疯子。”
    无牙打了个哆嗦。也许他有能力用爪牙切断詹姆士的脖颈，可他非人的残忍行为给无牙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吴穹不在身边，他有些害怕詹姆士。
    迅速的窜入另一个隔间，无牙看到了一个打满绷带的高大病人躺倒在床上。
    “另一个被疯子们欺负的受害者？”
    似乎没这么简单。病人身上没有盖床单，床铺也是没有软垫的铁丝床，底下只有硬木板，病人十分凄惨虚弱，若非听到他的细微呼吸声，无牙还以为床上躺着货真价实的尸体。
    地面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角落里堆满被弃置的染血绷带，看起来，病人的绷带是时常更换的。
    隔壁的疯子詹姆士肯定不会管自己房间以外的其他事，所以帮忙更换绷带的只能是那个屠夫托马斯。
    这个人也有可能是托马斯的另一个家人。
    不管他身份如何，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对吴穹做出威胁的样子，转头迅速钻到另一个房间，里面一片昏黑空空荡荡，被完全空置了。
    任务完成，无牙提心吊胆的顺着通风管道朝员工餐厅的方向穿梭而去，只要弄到冰柜里的冷藏肉，他就能返回吴穹身边。
    不幸的是，托马斯正在厨房里面做饭。
    案板上的切肉刀血迹斑驳，也不知是人血还是鲜肉上的血迹，冰冷寒光闪得无牙有点发慌。
    “稍等片刻……”无牙不敢妄动，老老实实待在通风管道，牛肉在煎锅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馋得他口水差点滴落下去。
    难以难以忍受这食物香味的刺激，他转身钻进了餐厅的通风管道，眼角余光落在了笼子里的幸存者身上，他忽然发现餐厅笼子里的人数有些不对。
    关着女人的笼子里还剩两个人，可是关着男人的笼子里也只剩下了三个人，上次无牙过来的时候，里边可是关着四个男人。
    从头到尾，无牙都觉得笼子关活人的举动很奇怪。
    他跟吴穹提到过，但是吴穹沉思了片刻，没有将结论告诉无牙。
    里边的情况了解的不透彻，即便得出结论也只是猜测罢了。
    没等他深思下去，托马斯已经将食物装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吴穹只给无牙留了五分钟，他得抓紧时间办妥一切，等到托马斯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无牙迅速的钻回了厨房，哧溜一声从管道里扑到了冰柜上。
    满满当当的冷冻鲜肉让无牙浮想联翩，他也很久没有吃肉了，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脑补美味食物的时刻。
    之前凿出来的破洞位置已经填补上了，上面还放置着大号捕兽夹。
    无牙嘲讽的一笑，迅速在冰柜周围的位置开凿，可是还没等他的利爪凿穿地面，他的尾巴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无牙瞪大眼睛。
    巨力拖拽着他肥硕的身体，强行将他吊在了半空中，刺痛感和大难临头的恐惧让他不住挣扎，他不敢说话，只敢像仓鼠一样吱哇乱叫，痛苦的回转脑袋，抓住他的人如同一道巨大的阴影，阻隔了一切的光亮。
    拿着砍肉刀的托马斯，此刻目光冷冽的看着无牙，露出让人发毛的微笑。
    “抓到你了！老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入侵者

    吴穹勉力起身，身旁的亚瑟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已经十分钟了……”
    所谓的五分钟只是为了让无牙抓紧时间办事，无牙又没有手表，不可能精准按时的完成任务，不过他在里边待得太久，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也很大。
    “你保护好安吉。回到车里去，握紧猎枪。”吴穹转头看向亚瑟，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剩下的燃烧瓶兜起，用尽最后的力气，敲碎了地下通道和车库之间的那张被木板封堵住的小门。
    安吉和亚瑟有些焦急的看着吴穹。安吉想要拉住吴穹，反被亚瑟拖住。
    “之后你们看到除我之外的任何陌生人下楼，直接开枪。”离开之前，吴穹朝着亚瑟叮嘱道，后者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厨房里，无牙拼尽全力从托马斯手上挣脱出来。
    没有吴穹在身侧，无牙害怕到了极点，此时瞧见屠夫凶神恶煞的模样，回想起杂物间那些恶心的尸体，更想起案板上那些被他剁碎的肉，求生的欲望压过恐惧，他扭过脑袋朝着托马斯的脚踝狠狠的抓了过去。
    割裂的刺痛让托马斯大声吼叫起来，他表情狰狞的踢踏下来，无牙躲闪不及，被狠狠的踩了一脚。眼冒金星之间，又是一脚大力踹击，无牙整只肥硕的身子被踢飞了出去，撞倒在冰柜们，发出闷响，昏死过去。
    “该死的老鼠！”将无牙踢晕的托马斯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脚踝，一瘸一拐的朝无牙走了过去。
    “我要拿你来煲汤！”他直接提溜着无牙的尾巴，将他再次举了起来。
    手中的切肉刀闪烁着寒光，托马斯对准了无牙的胸腹位置，打算给他来个开膛破肚。
    忽然间，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托马斯缓缓的调转脑袋，穿过厨房和餐厅的窗户，他瞥见了商品区延烧而来的熊熊火焰。
    “有人进来了！该死！”
    托马斯第一时间意识到有人闯进他的家里“放火”。
    笼子里的人看到了外面的火光，原本沉寂而枯槁的身体也仿佛活了过来，各自爬向笼子的边缘，神情慌张的注视着无法控制的火势在墙面货架以及地板上蔓延。
    托马斯将无牙扔到了一旁。
    “谁？鼠辈！谁放火？”他第一时间冲了出来，门口激荡的热力和明亮的火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商品区没有太多的引火物，火焰却在不经意间窜上了天花板，灯管在高温下破裂，发出吱吱咋咋的电流音，托马斯张望着火焰周围，并没有看到躲藏的纵火者，火焰却朝着员工隔间延烧过去，他的亲人还在那里，绝对不能让火势蔓延过去。
    恼怒的托马斯回到餐厅拿起干粉灭火器，迅速朝向火源方向，顶着刺鼻的汽油味和浓烟喷吐干粉。
    火势迅速被控制，托马斯一边灭火一边朝着浓烟深处咆哮：“该死的鼠辈！别让我捉到你！我会把你剁碎扔到绞肉机里去！”
    寒光闪烁，紧窄的刀刃从黑暗中现身，屠夫还没反应过来，刀刃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吴穹一直躲在他的身后，贴紧在餐厅墙壁的死角，耐心的等待着托马斯踏出餐厅。
    他刚要反身将灭火瓶砸到偷袭者的身上，吴穹低沉的声音响起：“相信我……在你转身前，我有足够的时间为你放血。”
    紧窄而锋利的刀刃割破皮肉，血线渗出，他不是在开玩笑，托马斯也不是鲁莽想要找死的蠢材。
    “用放火的方式把我引出来，你不怕把这里烧掉吗？幸存者……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也想占据这里……你就不怕一把火将这里烧光吗？”托马斯冷笑着压低声音。
    远处关在笼子里的人们看到托马斯被人制住，露出惊骇的目光，既害怕又高兴的贴紧笼子，观察着吴穹的一举一动。
    “这里太臭了……吸引我的只有食物。”吴穹掩饰着身体的虚弱，事实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割开托马斯的喉管了，勉力支撑着身体，站在托马斯身后，尽量不触碰到他以防露出破绽。
    “如果你想要食物……我可以为你提供食物……”托马斯面无表情，他微微眯缝着眼睛，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贴紧自己的袭击者的影子，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看来……只是个虚张声势的家伙。
    “你需要多少食物？”托马斯的声音变得和缓起来，“这里是我的家，而你是我的客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吴穹感觉自己要掩饰不住了，身体的虚弱速度超出了他的掌控，身子微微晃了晃，刀刃偏离了托马斯的脖颈，屠夫找到了可乘之机。
    “看起来你饿坏了！”托马斯猛然回头，无比迅猛的给了吴穹一击左勾拳。
    吴穹整个人被打得倒飞了出去，刀刃脱手，口吐鲜血和破损的牙齿，翻滚到了墙面上，神情诡异的托马斯捏着砍肉刀迅猛的追逐过来，正在他试图伸手抓住吴穹的时刻，原本面颊高肿，人事不知的吴穹忽然睁眼。
    续命之手抓住了托马斯的肩膀，力量和伤势迅速发生了逆转，吴穹赢得了三十秒的时间，托马斯却感觉身体里的力气被一瞬间抽干，好像被人从右脸狠狠的揍了一拳，突然间感觉眼冒金星，支撑不住翻倒在地，吴穹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直接按住他的脑袋朝墙面磕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托马斯无力反抗，硕大头颅瞬间被撞得头破血流，软倒在地。
    得赶紧抚平别西卜之手的副作用，吴穹迅速的钻入进餐厅，笼子里的人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身体躲闪，不敢上前，吴穹也没有对笼子里的人多看一眼，而是直接来到厨房位置，趁着三十秒力量吸取效果还没消散，直接砸开了冰柜，将里边还没有解冻的肉类扔到了锅子上。
    冰水在电磁炉的热力灼烧下溶解开，吴穹已经有些拿不动锅子了。
    詹姆士的房门被缓缓的推开。
    拿着小斧头的詹姆士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他原本不打算出来，他只关心床上躺着的“生病的妻子”，可外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他担心这会吵到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才推门而出打算解决外边的吵闹。
    目视着被焚烧的一切，灰白的烟雾遮蔽了他的视线，他看到了半边脑袋被鲜血覆盖，奄奄一息的弟弟。
    “詹姆士……”托马斯的嘴唇微微嗫嚅，吃力的呼唤着自己的哥哥，后者并没有关心自己头破血流的弟弟，他的视线朝着窗口延伸，紧紧的盯住了正在加热肉类的吴穹。
    没有时间吃熟肉了。锅子直接从吴穹的手中跌落，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锅里半生不熟的肉硬生生的抓取出来，强忍着滚烫的温度，如同野兽一般撕咬起来。
    至少还有力气吃东西。吴穹疯狂的啃咬着，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吴穹想要抓取趁手的刀刃，却发现自己连身子都站不直了，别西卜之手已经抽干了他最后的力气。
    “是你……一直在外面吵闹？”詹姆士一边质问着，手斧直接当空落了下来，劈在了吴穹的肩膀上。
    鲜血泉涌，撕裂般的疼痛压迫着吴穹的神经，可是他已经无力反抗。
    “我最讨厌不请自来的客人！”詹姆士拔出吴穹肩头的斧刃，血浆喷溅在他脸上，詹姆士高高的扬起斧头，“所以……请你去死！”
    斧刃挥舞而下，吴穹吃力的扭动着脖颈，也不知是原先吃下肚的肉类起了作用，亦或是生存的欲望爆发了出来，他硬生生的抬起了自己变异的右手，同时侧过了脑袋，躲过了致命的一击，斧刃劈砍进了别西卜之手，死死的嵌了进去。
    力量似乎恢复了一些，吴穹发现自己能挪动四肢了，他抬起头，露出野兽般的狰狞笑容。
    斧刃被拔了出来，詹姆士瞪圆着血红的眼，再次朝吴穹挥砍下来。
    这一次，吴穹如同笼中困兽挣脱枷锁，硬生生的抬手抓住了斧刃，半只手被劈开的瞬间，他猛地蹲身，如同扑食的猛兽，手术刀直接刺入了詹姆士的心口，精准毒辣的一击，轻巧的旋转着刀柄，锋刃穿刺了后者的心脏，随后搅出了一个血洞。
    斧头跌落在地发出闷响。
    随后是尸体软倒的声音，吴穹双目血红的盯着詹姆士的尸体，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脸上的鲜血。
    “詹姆士！哥哥！”远处的托马斯目眦欲裂的看着被吴穹杀死的哥哥，疯狂的嘶吼起来。
    沉默的吴穹缓缓靠近托马斯，后者还想抓住吴穹的脚踝挣扎一番，却被吴穹一脚踩住手掌。
    “你……杀死了我的家人……”手掌的刺痛和失去亲人的痛苦交缠在一起，他面目狰狞的朝着吴穹咆哮着。
    “我要……杀了你……”恨意从牙齿缝里迸发出来，吴穹打了个哈欠。
    吴穹松开脚底，托马斯的手已经完全被踩踏变形，面带微笑的拖拽着托马斯来到他哥哥的尸体面前。
    “像你这样的怪物也有家人。”说话之间，吴穹挑断了他的手筋，托马斯再次痛苦的喊叫起来。
    “嘘……”吴穹拍打着他脸颊，“我比较欣赏你这种顾家的男人，所以你可以多活一会。”
    托马斯挣扎之间，吴穹又迅速的割断了后者的脚筋。
    一盆冷水泼到了昏死过去的无牙脑袋上。
    “啊啊啊！”先是冰冷刺骨，然后是惊骇欲绝，最后是瞠目结舌，无牙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我看你运气真的挺好，不是敌人主动放过你，就是有救星赶在你上西天之前拉你一把。”吴穹戏谑的盯着无牙。
    “我……我……”无牙半晌说不出话来。
    “别感慨了……”吴穹认真的看着他，“告诉我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隔间……有个隔间还有人……半死不活的病人。”无牙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了吴穹。
    病人？吴穹微微皱眉。这和他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忽然间，痛苦挣扎的托马斯诡异的大笑起来。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做这里的主人吗？”他目光凶狠的盯着吴穹，脸上的笑意越发炽烈。
    他盯着远处的时钟，说了一句莫名的话。
    “晚饭时间到了，有人还没有用餐。”
    隔间的方位忽然传来一声爆响。
    刺耳的嘶吼声穿透了墙壁，摧残着所有人的耳膜。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形恶兽

    餐厅笼子里的囚犯们开始绝望仓皇的嘶叫起来，吴穹微微皱眉，他能听到墙壁之后的沉重脚步声，几乎要将地板踩到碎裂，无牙直接一窜而起，朝着地面打洞，试图缩着身子躲藏起来。
    “砰！”的一声，砖石碎裂，一道人影硬生生敲碎墙面穿墙而至，吴穹拖拽着半死不活的托马斯后退躲过溅落的硬物碎块，烟尘退散，一个缠满绷带形如鬼魅的怪人站立在吴穹眼前。
    “弟弟！”托马斯朝着缠满绷带的人呼喝着，后者却置若罔闻，扭动着脖子，神情诡谲的巡视着周遭的活物。
    “这……”无牙在地洞里瑟瑟发抖，“这不是……”
    目光锁定了吴穹，绷带怪人张开腐烂的嘴巴，腥风恶臭喷吐而出，他直接怪叫着朝吴穹扑了过来，速度迅猛的远超普通人类。
    “杀了他！”托马斯一边咳嗽一边兴奋的喊叫起来，吴穹眉头微皱，一脚踢翻托马斯，抬起手边的切肉刀，锋利刀刃直面绷带怪人的扑击。
    刀刃入肉，怪人毫无痛觉，切开的伤口处涌流微微发绿的肮脏血液，刀刃直接劈砍到了骨头上，怪人的身形并没有任何迟滞，反倒越加兴奋的咆哮着朝吴穹的脖颈撕咬而来。
    吴穹微微皱眉，闪躲开后者的撕咬，试图发力抽刀，结果发现怪人的血肉在快速生长愈合，竟然硬生生将刀刃卡在了皮肤里，后者伸长手臂试图牢牢抓住吴穹，进行下一次撕咬。
    “哈哈哈！你逃不过的，弟弟没有按时进餐，就会自己找吃的！”托马斯吵闹的声音还在一旁聒噪，吴穹迅速躲过了怪人的合抱，疾步后退，随手抄起了一旁的煎锅，照着怪人的脑袋狠狠的砸下去。
    怪人直接被砸翻到托马斯的身边，值得注意的是，他并没有抓住一旁最适合做“晚餐”的托马斯，而是迅速起身朝着吴穹再一次飞扑过来。
    尚存一丝理智，又是特殊感染者？
    因为关押着男人的笼子，吴穹很早就猜测，超市里除了两个活生生的幸存者，很有可能还饲养着丧尸，而这丧尸很有可能是屠宰者托马斯的亲属，那些男人不是留给活人的储备粮，而是留给急需人肉的丧尸食用的。
    这个猜测无疑是正确的，只是他有些低估了这位特殊的敌人。
    绷带包裹着怪人的皮肤，依然阻挡不住他身体里渗透出来的脓血，吴穹注意到绷带之下的肌肉，这意味着它的皮肤很有可能大面积溃烂，脂肪和肌肉就包裹在绷带之下。
    怪物的行动速度越来越快，可以想见，它也被难言的饥饿感折磨着。
    闪身躲过致命的扑击，怪物的指爪在墙壁上抠出一个大洞，吴穹翻身朝着入口滚了过去。
    一前一后，紧追不舍，吴穹刚滚落到餐厅，怪物直接将木门都扑的粉碎，正面碰撞，吴穹没有任何胜算可言，他靠着灵活的身形闪躲着后者的扑击和撕咬，在商品区的道路尽头，他一个翻滚拿到了藏在角落里的剩余燃烧瓶。
    任何时候，吴穹都会留一手以防不测。
    迅速点火，脱手而出，吴穹没有回头，仅凭着风声和脚步声判断着怪人的方位和速度，拖拽着焰尾的啤酒瓶划过一道弧线，精准的落在了怪物的脑门上。
    “砰！”火化四溅，助燃的汽油迅速在包裹着绷带的身体上蔓延开，灼烧的巨大痛苦，即便是异变的怪物也无法承受，他在半空中咆哮着跌落，挣扎着翻滚着试图熄灭身上的火焰，不过这只是徒劳的挣扎，火焰迅速吞没了他。
    吴穹面无表情的闪躲到入口，剩下的燃烧瓶脱手而出。
    火焰在怪人的身上起舞，焦臭味弥漫整个空间，吴穹抢身而上，在怪物挣扎起身的时刻，别西卜之手全力催动，伸长的手臂如同发射而出的炮弹，直接落在怪物脸颊上，一拳将他彻底打翻。
    扑灭手背火焰，吴穹静静的瞧着怪物被残烧殆尽，远处的托马斯望着弟弟在火焰中嘶吼挣扎，瞪大眼睛，张皇失措，敌人此刻好整以暇的观赏者弟弟的垂死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悲鸣抗议。
    无牙从地洞里钻出来，狠狠踩了托马斯几脚之后，快速朝吴穹靠拢过去。
    怪物挣扎着的气力渐渐微弱，吴穹也勉强松了口气，忽然间，天外一阵奔雷滚动，猝不及防。
    随后雨声骤起，初夏时分的暴雨毫无征兆，雷声风声交鸣嘶吼了片刻，一呼一吸之间，暴雨倾城而来。
    不好！底下被火焰吞没的丧尸还在疯狂挣扎，他听到了雷声滚动，直接从地面上勉力翻滚起来，吴穹再要抢身，后者已经一跃而起，如同流星赶月，扑落木板钉紧的窗户，直接扑落进了雨幕之中，站立在废弃车辆的顶棚上，目光凶厉的盯着吴穹。
    汽油灼烧的火焰迅速被硕大雨珠浇灭，原本胜券在握的吴穹眉头微皱，一旁的无牙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原本包裹着怪人的绷带已经完全烧断，焦黑的身体裸露在外，怪人在车顶上不住咆哮，周遭的丧尸听到了这狂怒如雷的声音，非但没有“趋之若鹜”的附拢过来，反而畏惧瑟缩的四散离去，怪人的嘶吼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身体似乎也渐渐发生变化，他的肌肉开始向外膨胀，原本包覆着身体的黑壳开裂，露出暗红色的虬结线条。
    怪人的本体是暴怒者。此刻，大难不死的怪物处于高度暴怒的状态，他开始了最后的转变，彻底转化为凶暴的怪物。
    吴穹没有犹豫，迅速下楼到达皮卡位置，亚瑟举着猎枪茫然看着神情凝重的吴穹，他从没见到过吴穹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吴穹抓住猎枪的枪管，亚瑟有些紧张。
    “用你手上的枪和斧头，保护安吉到最后一刻。”这是吴穹最后交待他的话。
    这是一场没有多少胜算的战斗。
    让亚瑟开车离去毫无意义，暴怒者的力量和速度不但能追上皮卡，甚至能将它掀翻。
    一手抓住动力锯，吴穹招呼无牙爬到他身上，耳语了几句之后，无牙跳将下来。
    车库的入口，暴怒者硕大的身躯显现在雨幕之中，它幽绿色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吴穹。
    亚瑟远远的瞧见暴怒者的身形，他惊呆了，安吉更是露出茫然害怕的神色。
    吴穹步入了雨中，暴怒者也缓缓朝着自己的“目标”靠近，白茫茫一片的雨幕浇灌着钢筋水泥铸就的冷寂森林，能听到的只有磅礴的雨声，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
    链锯的轰鸣刺穿了磅礴的雨声，响彻在无人的街道上，丧尸们闻声而来，锯链闪着寒光的獠牙割裂雨水和风声，咆哮着撕开活尸们的身体，迸溅的血肉被雨水打落，汇聚成一条河流，渗透涌流进了下水道里。
    一路切割，活尸如同麦子一般倒伏，肢体和头颅在雨中飞舞，吴穹朝着怪物的方向迅速逼近。
    此刻的暴怒者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吴穹，仿佛在等待着挑战者的到来。
    断手喷涌着血浆，跌落在车顶，发出震响，雨水阻隔了视线，吴穹掀起被打湿的头发，目光冰冷的和怪物四目相对，幽冷暴虐的光芒从怪物黯淡的眼睛里暴吐出来，它终于行动了。
    完全化作暴怒者的绷带怪人如同旷古凶兽，一脚将车顶踩踏凹陷，血红身躯竟然快到只留下一团残影，一呼一吸之间，十步距离一蹴而就，直接朝着锯刃扑过来。
    链锯割裂了怪物的血肉，与此同时，怪物蒲扇大的巴掌也敲落在吴穹的心口，吴穹整个人被巨力拍倒在地，动力锯拿捏不住脱手出，整个人一阵翻滚，鲜血顺着嘴角涌流，半晌才挣扎起身，怪物直接将卡在血肉中的锯刃掀开，神情诡异的朝吴穹靠近。
    吴穹敲击着地面，淅淅索索的声响在脚下响起，怪物再次飞扑而来，无法力敌的吴穹闪身躲过，坚实的水泥路面竟然被它一击扑碎，硕大身躯陷落进去，这里早就被无牙掏出了一个暗藏的两米深坑，怪物一扑落下去，直接被卡住。
    暴怒者挥舞着拳头，硬生生砸开了坑洞，纵身一跃，正看到吴穹顺着地面钻入另一个地洞之中。
    怒吼咆哮，狂奔而至，此刻的暴怒者竟然追逐着无牙开凿的地洞，用手锤击洞臂，钢筋混泥土路面在他手中如同豆腐一般脆弱，他就这么硬生生的追逐过来，沿着无牙已经凿好了的通道，身形没有丝毫迟缓。
    “这怪物……”从头顶上跌落的碎石块顺着冲刷而下的雨水直接落到无牙的身上了，他惊异的抬头，穿过吴穹身躯的缝隙，眼前怪物正朝着他们两人的方位紧跟不舍，“他怎么还会挖洞呢？完了完了！甩都甩不掉！”
    吴穹也眉头微皱，即便这怪物能挖下来，狭窄的地形也能让他被卡死难以脱身才是，可是这怪物的速度和力量实在是强悍，轻易就疏通了无牙的地洞，比此前遭遇的暴怒者更加可怕。
    无牙咬紧牙关往下挖，吴穹也只能紧跟而上。
    忽然间，吴穹听到了汹涌的流水声，在地底的某个位置激荡着，微弱的波涛声挑动着吴穹的耳膜。
    k市没有地下暗河，吴穹注视着流水声的来源。
    是长时间没有被清理的下水道，雨水全部涌流了进去，水道内部很有可能已经堵塞封闭，水位随着突然下起的暴雨积涨了上来。
    “朝那个方位挖过去！”吴穹指挥着无牙朝水流声激荡的方位挖了过去。
    身后暴怒者的咆哮越来越近，无牙不敢多想，照着吴穹的指示一路刨挖。
    “咔啦！”泥浆松动，无牙只觉得爪子后边空无一物，紧接着薄薄的土层无法承受他和吴穹的重量，直接压碎了脚底下的地面，两人跌落在了下水道。
    “噗通！噗通！”水花飞溅，原本宽敞通畅的下水道，此刻被垃圾和腐烂的尸体堵塞住了两侧的通行铁门，雨水迅速积累冲刷，水位已经上升到了三米的高度，两个人直接遁入水中，半晌才挣扎出来，水流势不可挡的将他们推向一侧的垃圾和死人堆里，吴穹勉强站定，又听得耳畔一声“噗通”，暴怒者同样跌落下来，水花溅满吴穹一脸。
    脚踩在卡主铁门的死人尸骨上，吴穹抬起头，看到面目狰狞的怪物在水中起起伏伏，同样被推了过来。
    别西卜之手浮出水面，手术刀寒光熠熠，筋肉虬结的怪物势不可挡，咆哮而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殊死一搏

    怪物被水流助推着，力量和速度更胜，只是吴穹早有反应，抢先一步攀附着铁门的架子和尸体钻上了水面，无牙自下而上的凿开洞穴，先行一步抽离战场，怪物猛地钻出身子试图将吴穹扑下来，却没想到，原本助力的水流，此刻变成了阻碍他行动的阻力，跃起的高度并没有够到吴穹，反而被按压在铁门处，在水中行动迟缓，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寒光一闪，吴穹直接落下，踩着怪物的肩膀，刀刃朝着怪物的脖颈切割了过去。
    “嗷嗷嗷！”怪物在水中咆哮，雷霆震动，抬手硬生生格挡下了吴穹的“切断”，手术刀划开外露的血肉，他反手扣住了吴穹，巨力拖拽之间，吴穹被他拉扯了下来，沉入了不断上升的水中。
    怪物的身形在陆地上能为他提供力量和速度，到了水里，却变成了滞碍和阻力，他试图攥住吴穹的身体朝他啃咬过去，却被吴穹轻巧的躲开，被攥住的别西卜之手发力，刀刃在水中翻转，差点割断了怪物的手腕，暴怒者不得不松手。
    在水中的吴穹占据了主动，刀刃轻灵如鱼，朝着怪物的脖颈滑动，暴怒者闪躲迟滞，脖颈已然被划开一个硕大的口子，血水混入水流之中，污浊视线。
    见血的痛苦让怪物越发愤怒，他在水中发疯的咆哮着，张开手臂朝着吴穹围拢过去，硕大身躯带起汹涌水流，扑击的方位却被雨水汇流的力量所改变，吴穹抬手上浮，怪物的身子就不可控制的撞向了铁门。
    暴怒者身形滞缓，半晌无法挣扎回身，吴穹双目精芒爆闪，翻身如游鱼一般朝着暴怒者杀了个回马枪。
    咆哮之间，暴怒者猛然回身，他在水中的行动速度突然加快，躲过断头之祸，直接抬手抓住了吴穹的脚踝。
    血盆大口张开，吴穹反应迅速，在身体被拖拽到怪物身前的最后一刻，抬手抓住了铁门锈蚀的栏杆。
    “哐当！”巨力拉扯铁门，铁锈被吴穹硬生生捏碎拽落。
    怪物站在水底，不停的甩动吴穹的脚踝，试图将他拉扯下来，由于潜水的时间太长，严重的窒息感也开始摧折吴穹的神经。
    不能这么耗下去。
    暴怒者和吴穹在水底各自纠缠，眼见无法奈何吴穹的情况，尚有神智的怪物直接选择拖拽吴穹，让他困在水底，等待吴穹氧气一点点耗尽。
    噗通一声，远远观战的无牙从上方跳了下来，他眼见吴穹受困，自然没办法冷眼旁观。
    肥硕身躯直接游荡到怪物肩膀上，尖锐利齿试图咬穿怪物的血肉，却不想暴怒者一个歪头，头槌砸落，巨力轰击在无牙绵软肥硕的身子上，登时就把他砸个眼冒金星，被水流瞬时冲走。
    气泡从吴穹嘴里不停涌出，此刻耳畔萦绕心跳和水流声音，眼前即将一片昏黑，吴穹咬牙怒目，反拧过身子，打算和怪物殊死一搏。
    眼见吴穹敢下来和他硬碰硬，怪物自然也撒手躬身，勉力一跃，四目相对，一人一怪都是眼神湛然，凶光毕露。
    怪物的速度更快，他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撕咬住吴穹的左肩，血肉崩碎，骨头脆响，吴穹差点没有抓稳手中刀刃，怪物另一只手抓住吴穹变异的右手，刀刃始终无法触碰到怪物的要害部位，吴穹此刻也是凶性打发，直接张开自己的嘴，如凶兽一般扭头啃咬怪物的右手。
    “嘶啦！”两人的血肉在咬合的一瞬间分崩离析，怪物直接将吴穹的肩头撕裂，白骨森然可现，吴穹也硬生生将怪物坚实的皮肉咬落下来，暗红色血液汩汩流出。
    吴穹双目血红，直接将丧尸血肉吞咽下肚，满嘴难闻腥臭，怪物也在水中迅速嚼吃了吴穹的血肉，狰狞的舔了舔嘴唇，再次猛扑而来。
    剧痛刺激着吴穹的神经，迅速失血也让吴穹感觉浑身发冷，虚弱昏黑的感觉一点点侵蚀着他。
    “啊——！”吴穹在水中绝命咆哮，他双目暴睁，此刻已和凶兽别无二致！刀刃寒光割裂涌动的水流，他直接抢身过去，将左手伸到了怪物嘴里。
    你不是要吃吗？我送给你吃！巨大的痛苦让吴穹狂笑出声，他的眼睛里跳动着凶焰，似乎在用自己的手喂养着眼前的凶兽。
    咔嚓一声，左手被咬断，在血肉黏连，将断未断的时刻，吴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寒冷锋锐，一如幽寂冷原刮过刀子般的罡风，耳畔的水流声和心跳声停滞下来。
    怪物很聪明，可他终究从人退化成了兽，他本能就是吃，在如愿以偿的吃到吴穹的左手之后，他的身体因为本能的满足而陷入了迟滞。
    刀刃划开水流，然后划开坚实的皮肉，切断发动，粗壮的脖颈断裂，黑血涌流。
    这一刀，已是吴穹透支身体，打破底力极限的一刀，求生欲和嗜血欲灌注在冰冷的刀刃里，为吴穹斩开了最后一线生机。
    怪物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污血涌流的脖颈，看着自己壮硕的身体在水中打转，发出最后不甘的咆哮。
    最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吴穹的身体跟随着怪物一起沉入水底，忽然间，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旁侧的水中钻了出来，在吴穹意识消散之前的最后一刻，无牙叼住了他的衣领，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拖拽上了水面。
    等到吴穹再次苏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左肩和左手被打上了厚实的绷带，稍微动弹就刺痛难忍。
    身旁一个瘦弱的金发女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吴穹一眼：“主人……你……你醒了……”
    吴穹微微皱眉，主人？他打量着周遭，自己是躺倒在超市的员工隔间里，眼前的女人似乎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囚犯之一。
    吴穹吃痛的起身，女人笨拙的试图扶起他，却被吴穹抬手推开。
    大概是吴穹的行为表现的略微粗鲁，女人害怕的跪倒下来：“主人……让我服侍您吧……”
    吴穹叹了口气。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奴隶，叫我卢瑟就行了……”
    大概是里面的动静让外面的人听到了，门缝微微的开合，无牙肥硕的身影钻了进来，那女人有些慌张的回头，又朝着无牙跪拜下来：“圣鼠大人……”
    圣鼠大人？吴穹盯着无牙，后者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那个……薇薇安，你先去出去……”无牙毫无顾忌的在女人面前开口说话，后者战战兢兢的点头，轻手轻脚的出去了，长期营养不良以及处于惊恐状态，这个叫薇薇安的女人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
    起身的时候，吴穹强忍着龇牙咧嘴的欲望，目光冷硬的看着无牙。
    “那个老大……你听我解释……”无牙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些人已经让屠夫关的精神失常了，我一开口说话，所有人都吓懵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是上帝派来拯救末日危机的使者。”
    说到这里，无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结果他们真信了，哈哈哈……大概是脑子坏掉了。”
    吴穹瞪了他一眼，无牙立马把笑声咽了回去。
    “那个……老大……其实他们认你做主人，也……也不是我授意的，你想想，他们被关在这里，随时有可能被杀，被吃，是你救下了他们，你对付托马斯兄弟这一伙，神兵天降，那简直是……威风凛凛，盖世英豪，就好比吕布在世，典韦复生啊。”
    “少拍马屁……”吴穹眼神冰冷，无牙打了个哆嗦。
    “那个……他们没有自保的能力，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境地下，依附与老大很正常嘛，他们抱紧老大你的大腿，无非是害怕老大你将他们扔到外面喂丧尸罢了。”
    吴穹眼神冰冷的说道：“如果他们不能证明自己有生存下去的价值，依附的再殷勤也毫无意义。”
    “安吉那个小丫头不也没什么价值吗？”无牙嘟嘟囔囔的，小心翼翼的瞥了吴穹一眼，看到吴穹冰冷的眼神，他一阵哆嗦。
    “完了，老大好像听见了。”
    “孩子和大人不一样。”吴穹罕见的没有责怪无牙的多嘴多舌，反而耐心的说道，“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太弱势，无法抗衡这样的灾难。”
    即便如此，对待安吉，吴穹也不是一味的保护，而是希望她能靠着生存的信念，最终能自己保护自己。
    “现在超市里的情况怎么样？”吴穹迅速恢复了精神，认真的看着无牙。
    “我让那些奴……额……曾经的囚犯把底下的尸体全部焚烧了，然后又把整个超市都清洗打扫了一遍，那个托马斯，现在被关在了笼子里……然后我还让亚瑟清点食物和水这些生存资源，以后这些东西都归他管了。”
    吴穹微微点头，忽然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房门是虚掩着的，小丫头探头探脑的端着一碗牛奶速食燕麦粥走了进来，空气中荡漾着奶香和焦糊的味道。
    “呃……卢瑟哥哥……”小丫头苦着个脸，“你的晚饭我好像搞砸了……”
    吴穹哑然失笑，他很饿，但是对眼前的粥水完全没有一点兴趣，他只想吃肉，生熟勿论，不过他还是伸手接过了燕麦粥，直接喝下了滚烫中带着焦苦味的粥水。
    看着吴穹将自己亲手做的晚饭喝掉了，小姑娘露出开心的笑脸，吴穹将碗扔给无牙，然后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知不觉间，安吉已经开始像依赖父亲一般依赖吴穹了。
    温情的目光只是闪烁片刻，吴穹缓缓起身，他看着安吉，让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安吉。”吴穹认真的看着她，“之前我教过你……关于生存，要学会舍弃……对吧。”
    吴穹的画风突然转向，让安吉有些不知所措，她回想起当时吴穹逼迫她焚烧母亲尸体的那一刻，有些不安的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光会舍弃还不够。”吴穹起身朝门口走去，低头看着无牙，“把猎枪叼过来。”
    肥硕的大仓鼠乖巧的钻了出去，安吉不知所措的跟着吴穹缓缓的步出隔间，来到了餐厅。
    曾经的囚犯们此时有些茫然的看着从房间里步出的“救星”，木然的点头行礼，吴穹掠过了这些人，直接来到了餐厅。
    笼子里的托马斯眼神涣散，望着虚空中的黑暗喃喃自语，似乎在呼唤着家人的名字。
    无牙将沉甸甸的猎枪吐出，顺带扔下两粒猎枪**子弹。
    吴穹轻巧的将子弹上膛。
    然后将手中的猎枪交给了安吉。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张好人卡

    安吉还没有反应过来，沉甸甸的猎枪已经落到了她手中，她差点没有拿稳。
    不远处正擦拭着地板和玻璃的囚犯们小心翼翼的注视过来，看着安吉手中的枪，还有吴穹冰冷的眼神，他们哆嗦着身体，紧张畏惧的别过了脑袋。
    “卢瑟……哥哥……”安吉的声音有些打颤。
    “我知道……如果有只发狂的丧尸站在你面前，你可以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吴穹将餐桌旁边的凳子搬了过来，轻轻坐下，他抬头看着眼神不安的安吉。
    “可是光有这点决断还不够。”
    “末世最大的敌人不是满地乱走的活尸。”吴穹脑海里浮现血眼兄弟会的车队，神情张狂的独眼威廉，还有行为残忍的詹姆士，他抬手戳了戳笼子里疯疯癫癫的托马斯，“同类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安吉微微颤抖的摇了摇头。
    吴穹嘴角扬起微笑，仍然自顾自的说道：“对待自己要舍弃，对待敌人要果决。”
    “他……”安吉看着笼子里胡言乱语的托马斯，慌乱的后退，“他已经疯了……卢瑟哥哥……他威胁不到我们的。”
    “只有尸体才不会威胁任何人。”
    吴穹看着安吉，她眼神躲闪，步步后退，“咚”的一声，她撞到了墙面，整个人茫然的抬头，猎枪太沉重了，她端不起来。
    “如果这笼子里关着逼死你母亲的男人，你会开枪吗？”
    吴穹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缠绕在安吉的耳畔，她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试图驱赶，脑海里却浮现出妈妈惨死的脸，还有独眼威廉张狂而诡异的微笑。
    安吉睁开眼睛，她颤颤巍巍的端起猎枪，摇摇晃晃。
    吴穹嘴角的笑意越发炽烈，他打了个响指：“这才对。”
    安吉剧烈的喘息着，她在害怕，她只是个孩子，但是吴穹需要她对敌人不留一丝怜悯之心。
    仁慈和悲悯，在这里是奢侈的。
    “妈妈……我……”她抬起猎枪，泪水流淌在冰冷的枪管上，纤细的手指微微的扣动扳机。
    “砰！”巨大的枪响惊动了亚瑟，周围的囚犯们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后坐力差点让安吉撞到了墙上，吴穹及时的护住了她。
    子弹穿透了托马斯的胸膛，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嘴角吹着血泡，殷红血液涌淌不止，临死之前这个屠夫还在呼唤着家人的名字，吴穹让他如愿以偿的去和兄弟们团圆了。
    亚瑟从厨房里钻了出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开枪的安妮。
    他没想到这个天使一样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拿着枪口打穿另一个人的心口，颤颤巍巍的看向表情冷漠的吴穹，亚瑟低声质问道：“你让一个孩子拿枪？”
    吴穹嗤笑一声，没有说话，抬起手轻轻的将安吉手中的猎枪拿过来扔给了无牙，轻柔的抚了抚安吉的后脑勺，然后转头看向亚瑟。
    亚瑟有点受不了吴穹冰冷的眼神，下意识的后退。
    “我只是教她怎么应对敌人罢了。”吴穹站定在亚瑟跟前，拍了拍脸色阴晴不定的亚瑟的肩膀。
    亚瑟沉重的叹息了一声，默默的看了看远处目光有些呆滞的安吉。
    吴穹知道安吉第一次杀死敌人，情绪波动难免剧烈，习惯了就好了。他招呼着无牙过来，肥老鼠屁颠屁颠的窜上了无牙的肩膀。
    “我不打算在超市久待。”
    考虑到血眼兄弟会的威胁，眼下的超市实在不是长驻的地方，他打算和无牙清理附近的下水系统，将生活物资转移到地底去。
    “所以我们得尽快打造一个容身之所。”吴穹说话的时候，眼睛转向了之前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囚犯，他们就是最好的劳力。
    无牙看着吴穹立马会意：“下水道？”
    吴穹微微点头：“先清理掉淤塞通道的垃圾和尸体，尽量隔绝尸臭和蚊虫病菌的滋扰。”
    “清理那些脏东西……咱们可以直接用火烧，不过汽油焚烧垃圾和尸体会产生大量的毒害气体，我可以挖掘足够多的通风地道，然后将超市里的鼓风机挪到地下去，等到散去毒害气体，开辟出合适居住的位置后，再用消毒液扫除病害隐患，这样……大概能供人类勉强居住吧。”无牙细细思索了一番。
    其实人被不被毒害无牙并不关心，他只是不希望食物和水被脏乱的下水道污染了。
    吴穹面带微笑的看了无牙一眼，吓得无牙一愣一愣的：“就按你说的办，你考虑的周全，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听到赞赏，无牙吊着的心微微落地：“嘿嘿……老大你就安心养伤，余下的交给我来办就行了。”
    吴穹望着自己绷带里已经变形的左手，撇了撇嘴：“养伤倒不需要特别麻烦。”
    他朝着旁边的一个红发的男性囚犯勾了勾手：“你过来。”
    后者已经是皮包骨头，瘦弱不堪，摇摇晃晃的走到吴穹面前，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可能会有点痛。”吴穹说完用缠着绷带的手触碰红发男人，续命之手发动，原本如风中残烛的男人瞬间被抽干了气力，在感受到肩膀和手臂的痛苦之前，就已经昏死过去，人事不知了。
    旁边的囚犯们看到眼前一幕，一个个的全部吓得跪倒下来：“主人……饶命……饶命啊……”
    无牙也被吴穹的举动吓了一跳，吴穹却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续命之手不是杀伤性技能，杀不死人的，不过眼前的囚犯估计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晚饭可以给他吃炖肉……”吴穹也不想能自由使唤的劳力就这么被自己吸死，无牙立刻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利爪探了探红发男人的鼻息，还活着，气若游丝。
    吴穹甩了甩受伤的手，可惜，囚犯们太虚弱了，刚刚这一下只是勉强让骨头断续，开裂的血肉并没有愈合，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亚瑟，这眼神让无牙有些发毛，他转头咬着红发男人的衣领，直接将他朝着餐厅拖拽了过去，他打算给这个人事不知的瘦弱囚犯灌一点汤水。
    “各位……我不需要奴隶。”吴穹忽然转过头来，眼神和煦的盯着茫然无措的囚犯们，“我需要的是能在这个时刻相互扶持的同伴，所以……你们只需要通过劳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好吧，其实他也不需要同伴，他要的是能让他更好的生存下去的劳动力。
    在窗户附近钉木板的亚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忍不住又探出头来望着吴穹，听到了吴穹跟囚犯们说的一番话，脸色有些难看。
    “你这样……和血眼兄弟会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他摇着头，喃喃自语。
    当他抬起头，发现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亚瑟又有些心虚。
    “窗户别完全钉死了。”吴穹走过来指着通往外界的窗口认真的说道，“这里不是避难所，我们得留下视域广阔的观察孔，以防来犯之敌。”
    亚瑟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吴穹拍了拍他的肩膀。
    “亚瑟先生……”吴穹语调低沉的说道，“你是一个好人……不！你是好人中的好人。自始至终，你都存留着一份人性，一份宝贵的品格。”
    亚瑟有些惊愕的抬头，他看着吴穹诚恳的表情，有些讶异眼前这个冰冷残酷的男人竟然会夸他。
    “我……”亚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回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心绪起伏难平。
    “所以安吉的妈妈才会死在你手里。”吴穹的语气微微一转，亚瑟猝不及防的愣了愣神。
    吴穹露出戏谑的表情：“在荒野里，人永远不可能是野兽的对手。”
    亚瑟咬牙切齿，他怒目直视着吴穹，一字一顿的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那个独眼的杂///种血债血偿。”
    吴穹难得的露出哈哈大笑的表情，他再次拍了拍亚瑟的肩膀，似乎在说，他拭目以待。
    下水道的干净区域被很快的清理出来，无牙将那里改造成了一片独立的居住区，用木板和砖块搭建了墙面，在周围重新挖出了一个绕过居住区的引水渠道。下雨的时候，汇流的雨水能绕道而去，而不至于堵塞上升，泛滥成灾。
    同时，吴穹也会不定期的来到地面空间清扫外围的丧尸，提高了超市周边的安全系数，顺带搜刮周边的物资，避免坐吃山空。
    在将周遭街道都搜刮一空之后，吴穹一把火将超市烧成了废墟，大火绵延了两天，从两头延烧过去，最后被一场大雨浇灭。
    不久之后，血眼兄弟会的车队终于扫荡过来，他们在满街的焦黑废墟中翻找着物资，搜寻着幸存者，最后一无所获的离开。
    听着车轮从头顶旁侧碾过的声音，吴穹坐在躺椅上瞑目打着瞌睡，一旁的亚瑟有些按捺不住，紧紧的捏着工具锤，神情焦灼不安的盯着头顶。
    安吉从旁边的房间跑出来，有些紧张的看着睡着了的吴穹，欲言欲止。
    “小姑娘，别紧张。”吴穹闭着眼睛慢悠悠的开口道，“他们找不到我们……”
    眼下的情况，也不太好对付血眼兄弟会的车队，头顶上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旁侧的一个小管道里，无牙肥硕的身子钻了出来，吴穹睁开眼睛，缓缓起身。
    “八辆车，二十九个人，都有自动火力，而且我看到了……驾着重型机枪的武装皮卡。”
    吴穹微微皱眉，这帮人是抢了国民警卫队的军火库么？火力这么强。
    “领头的是个小头目，独眼威廉不在，估计……还在养伤。”
    听到威廉不在，吴穹微微有些失望，他低头看着无牙。
    “你跟着车队，摸清楚他们的基地在哪。”
    跟踪这帮人可是相当危险的活计，除了这只肥老鼠，别人还真干不来，无牙点点头，正准备窜出去。
    “砰！”一声枪响，无牙抖了抖，亚瑟也被吓了一跳，张皇的望着头顶，安吉朝着吴穹靠拢过来。
    “砰！”又是一声枪响，随后是自动武器炒豆般的声音。
    第三声枪响如期而至，炒豆般的枪声停滞。
    外面在交火。吴穹抬了抬眼皮。
    这是一场狙击。
    有人在狙击车队。
    他脑海里清晰的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
    屋顶的狙击手一枪打穿重机枪手的脑袋，旁边的同伴扶住尸体，又被一枪打死，周遭的血眼兄弟会凶徒抬头朝枪声位置杂乱开火，埋伏在一旁的人冲出来对车队进行了突袭，双方激烈交火之间，狙击手一枪打穿了车队头目的脑袋，战斗被迫结束。
    这下有意思了。吴穹嘴角微微上扬。

 第一百七十五章 曙光搜救队

    三分钟时间，血眼兄弟会的车队成员横尸遍地，在确认了周遭已经没有威胁之后，站在顶楼的狙击手脱下面罩，露出一张消瘦冷峻的脸，他端着枪准备下楼，消防楼梯间忽然闪出一道阴影。
    狙击手迅速掏出手枪，消音器一声闷响，子弹在墙壁凿出一个小洞，却并没有打中阴影。
    黑暗中忽然传来沙哑轻柔的声音：“用猎鹿的步枪也能在百米外精准击杀，真是了不得的狙击手啊。”
    狙击手目光冰冷的朝下方的楼道逼近，那个人就藏在拐角处，他怀疑对方是血眼兄弟会的漏网之鱼。
    他一言不发的持枪转身，拐角处一片黑暗，空无一人，向下的楼梯空空荡荡，剩下还能躲藏的地方，只剩下了对面的入口门。
    狙击手双手握枪，保持着射击姿势，朝入口门缓缓推进。
    对讲机忽然传来声音：“老鹰老鹰！敌人已全部被放倒，迅速归队，我们要清点物资，解救幸存者。”
    “嘿嘿嘿嘿……”门对面传来嬉笑声，狙击手眉头微皱，直接起身用脚破门。
    “啪嚓”，入口门被一脚踢开，灰尘和木屑飞溅，他迅速回归射击姿势，眼神锐利的盯着楼道的回廊。
    楼道昏暗不方便视物，拐角处是停运的电梯间，狭小的空间根本无法躲藏，楼道尽头的推拉窗并没有提供充足的光线，他迅速按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探查着两边的房门。
    久无人进出的大楼内部，房门上全部被厚厚的灰尘遮盖。
    敌人只要推门而入，总会拂落灰尘，留下印记。
    手电筒的光亮对准了第二扇房门，在灰尘满覆的房门上，一个薄薄的掌印引入眼帘，敌人就在里面。
    “老鹰老鹰！是否遭遇危险？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狙击点所在大楼尚有残敌，请求支援。”他站在房门外，轻声呼唤着同伴，随后一脚破门，迅速扫视房间内部，还是没有发现敌人，忽然间头顶上忽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枪。
    吴穹双腿踩住入门处的狭窄墙壁，整个人躲在狙击手的头顶盲点。
    “砰！”子弹打穿了玻璃，别西卜之手巨力一扭，狙击手攥不紧握柄，他反应迅速，在手枪即将脱手的时候迅速掏出了腰间的军刀，此刻吴穹直接从上面跃降下来，一把骑在后者脖颈上，直接将他压倒在地，“噗通”一声，军刀从手中跌落，狙击手不停挣扎。
    “见面就开枪，太不礼貌了。”吴穹砸吧着嘴，抢夺过来的手枪已经顶住了对方的脑袋，狙击手不敢再挣扎。
    “我的队友马上就过来了，你逃不了。”即便被枪指着脑袋，狙击手依然保持着冷静，除了本身的心理素质过硬之外，还有对他队友的信赖。
    吴穹冷笑起来，他缓缓起身，松开了对狙击手的压制，后者有些惊异的回头，吴穹将他扔在一旁，一边端详把玩着他的手枪，一边玩味的说道。
    “我不是你的敌人。”
    狙击手扭了扭生痛的脖子，迅速起身，吴穹擦拭了枪管，随后将枪口对准了他。
    “保养的不错。”
    在狙击手以为对方要开枪的时候，吴穹掉转抢身，将手枪的握柄塞到了他手中，将手枪还了回去。
    狙击手将信将疑的接过手枪，吴穹并没有耍什么花招。
    “现在相信了？”吴穹再度冷笑。
    “你是……幸存者？”狙击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看起来，他在这里生存的很好，衣着整洁干净，敏捷的身手意味着他摄取了足够的营养，这附近没有什么资源点，他是怎么做到的？
    “客人应该自报家门，而不是猜测主人的身份。”吴穹擦拭着沙发上的灰尘，拍了拍手，一屁股坐了下来。
    “曙光……我们是曙光的外围搜救队。”本来面对被拯救的幸存者们，他们就是得自报家门表明身份的，只是吴穹表现的过于强势，又来历不明，狙击手多少藏着提防的心思。
    “曙光。”吴穹咀嚼着这两个字，“政府的武装力量？不对……”
    狙击手身后的步枪并非制式的狙击枪，而是猎枪改装。
    “我们来自k市幸存者的聚落，我们专门保护幸存者，为他们提供生存的机会。”狙击手认真的说道，“我不是政府的人，灾难发生前，我只是个普通猎人。”
    这位普通猎人的面容非常年轻，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满面冷峻，饱经沧桑的模样。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吴穹微微转过身，走廊上晃动着战术灯的光亮，四个头戴面罩，手持自动步枪的精壮汉子冲了进来。
    “别动！放下武器！”为首的壮汉直接将枪口对准吴穹的脑门，手枪底下白晃晃的战术灯让吴穹感觉极为刺眼，他坐在沙发上，极为无辜的转过脑袋。
    “队长住手！”狙击手赶紧阻止着自己的队长，“他不是敌人，之前是我判断错误，他也是幸存者。”
    灯光晃眼，吴穹用后脑勺对准搜救队的人：“我说……你们有见过手无寸铁的敌人吗？”
    队长微微皱眉，脱下面罩，露出一张坚毅的黑人脸，他的脸颊处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眼神疑惑的看向吴穹和队伍里的狙击手：“劳伦斯，这是怎么回事？”
    队员们也纷纷收起副手武器，各自脱下面罩，面面相觑。
    这一片被大火肆虐过的街区竟然还能有个活生生的幸存者坐在他们面前，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这附近被血眼兄弟会的人搜刮过，满街都是他们屠戮过的丧尸，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队长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十分疑惑的问向吴穹。
    “不对！”队长忽然有些警觉的说道，“血眼兄弟会的人，重来都是重武器开道，所到之处的丧尸基本上都是满身弹痕，这附近的丧尸，却都是被切割武器砍断四肢头颅。”
    这意味着，他们原本的判断是错误的，在这片街区屠杀丧尸，放火烧街的人并非血眼兄弟会的人，而是……
    不可能！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清理掉这片街区的活尸？
    丧尸数量众多，却很迟缓，只要普通人能克服恐惧，掌握趁手的武器，要杀死这些活尸并不困难，但是，丧尸们的战斗意志极其强大，而且逮着活人就会亡命撕咬，人类一旦感染，除了抑制剂之外没有任何治疗手段。
    “准确的说……”吴穹缓缓起身，“是汽油动力锯砍断头颅四肢。”
    队长缓缓摇了摇头：“阁下真会开玩笑。”
    搜救队成员清理丧尸，从来都是团队作战，消声武器和白刃协同清理，这片街区的丧尸极为密集，要清理到眼下这个地步，没有充足的弹药以及体力补充，根本办不到。
    吴穹见对方死活不信，也懒得再说，不过对这个向幸存者主动援手的组织，他很感兴趣。
    “既然诸位是来搜救的，那把我和我的同伴也救走吧。”吴穹看似诚恳的看着众人，摆出十足的求救模样，虽然他一点也不需要拯救。
    如果真的存在幸存者的营地，那么生存下去的机会自然也能大大的增加，总比窝在地下强得多。
    他还有同伴？队长看向吴穹的目光越发惊奇。
    吴穹领着队员们到达他的“地下避难所”入口，队员们惊疑的端起了武器，条件反射般将枪口对准了地洞。
    “啃食者的洞穴！”络腮胡惊骇的叫喊起来，让吴穹颇为无奈。
    “这是我的地洞，不是什么啃食者的洞穴。”
    络腮胡摇摇头，他戳了戳地洞周围的凿痕，比划着洞穴的大小：“牙印，抓痕，还有体型，都表明了……这是一只特大型的啃食者。”
    “什么是啃食者？”吴穹忍不住回头看向狙击手劳伦斯。
    “变异的丧尸鼠，体型暴涨，力量速度和爪牙硬度高度提升，潜伏在地底和建筑里，昼伏夜出进行捕食，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咬碎钢板，利爪切割钢筋混泥土如同切割奶油布丁，是我们不想碰到的危险敌人。我们有许多弟兄都栽在了这种怪物的手里。”
    吴穹脸色十分无奈，正要开口解释，洞口忽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无牙满身泥灰的肥软身形哧溜一声从洞里钻了出来，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搜救队成员惊叫起来。
    “啃食者！快开枪！”络腮胡抢先一步扣动扳机，还好吴穹眼疾手快的推开了对方的枪管，三连发喷吐火舌，子弹打穿了周围的墙面，无牙直接被枪声吓得四脚发软，十分没种的滚了回去。
    “别开枪！妈的！”吴穹忍不住爆出了粗口，“那是我的宠物……”
    搜救队员们如同看外星人一般看向了吴穹。
    吴穹在前，搜救队员们在后，一群人在地洞里趴着往前钻，吴穹推着被吓昏过去的无牙，带着一群人穿过地洞来到了他的“地下避难所”。
    “下水道？”黑人队长极为惊异的看向吴穹，推门而入，正在加固墙面和清理卫生的囚犯们小心翼翼的望向吴穹，低头打了个招呼，一旁的亚瑟和安吉紧张的看着吴穹身后的搜救队员们。
    “所有的幸存者都在这里了，如你所见，我们过得还算凑活。”
    “卢瑟哥哥……她们是？”安吉有些认生，她怯声怯气的看向吴穹。
    队长似乎很喜欢小孩子，看到安吉那张稚嫩的脸，他原本警惕的神色也放松下来，微笑的看着自己的队员们，然后朝安吉语调轻柔的介绍起来。
    “我们……是负责搜救幸存者的人，是过来拯救你们的。”
    他遇到的所有幸存者，在面对搜救队员时，都如同遭遇救世主一般，露出虔诚而感激的神色，哭喊着求救。
    不过安吉的反应有些奇怪，她有些尴尬的看着吴穹：“我们……我们需要被拯救吗？”
    她觉得眼下的生活安全又安稳，而且吴穹从来都是教她“智者自救”，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天斗与人斗，不计一切的生存，从来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小姑娘……”吴穹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拎着昏死过去的无牙尾巴，直接将肥仓鼠扔到一旁，“如果有一处地方，能让你自由自在的呼吸到新鲜空气，而不是待在这里像老鼠一般生活，你会选择到那里去吗？”
    有更好的地方居住，谁还愿意待在地洞呢？安吉下意识的点点头。
    吴穹转头看向搜救队长，悄声问道：“你能保证幸存者的营地跟我给小姑娘画的大饼一样吧。”
    队长赶紧点点头：“那里就像灾难开始前的正常社会，秩序井然。”
    从荒野直接回归到“现实”么？吴穹冷笑一声。

 第一百七十六章 毒玫瑰

    搜救队虽然名字挂着“搜救”二字，干的活可不止搜救幸存者这么简单，还得清扫丧尸和敌对势力的威胁。
    “曙光”和“血眼兄弟会”，一方致力于救助幸存者，另一方致力于奴役幸存者，完全处于敌对状态，双方经常交火，搜救队虽然不占据火力和人数上的优势，却常常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今次他们预估了“血眼兄弟会”的远征路线，抢先埋伏，专门挑了这片丧尸威胁度极低的街区来阻击远征车队。
    “你们的队伍有多少人？”吴穹看着黑人队长巴洛。
    “我们有五个小队，每个小队二十人，除了搜救队，还有内部的安保队，同样也是五个小队一百人，负责内部巡逻。”这也算不得什么特殊的秘密，反正将幸存者带过去，他们自己也能了解的到，巴洛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吴穹，“我看你身手也还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第三小队？”
    虽然他们不相信满街的丧尸都是被吴穹用电锯清扫干净的。
    但是狙击手劳伦斯被他轻松制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这样身手，不加入搜救队，实在可惜。
    吴穹摆了摆手，他暂时不考虑。
    “等我们那几个弟兄清点完车队的物资和幸存者人数，我再带你们过去。”巴洛看了吴穹一眼，然后拿起对讲机，“凯恩……东西点完了没有……车里有几个幸存者。”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半晌才回话。
    “额……十六桶饮用水，两桶柴油，其他的都是保暖的衣物，食物大多变质了，只有一个幸存者，精神有些失常……”对讲机那头有些支支吾吾。
    “该死的凯恩，刚刚多半是打盹去了。”巴洛无奈的收起对讲机，望着吴穹苦笑一声，“我们走吧。”
    一旁的狙击手劳伦斯面色有些犯难：“头儿，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吴穹也没有挪步：“等等……”
    远处的地洞传来淅淅索索的轻响，被搜救队成员当成“啃食者”的肥硕仓鼠无牙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他和队员们相互忌惮，躲闪着队员们的目光，一下子钻到吴穹肩膀上，轻声说了几句，吴穹微微点头。
    队员们惊疑的望着能听懂“鼠语”的吴穹，后者神情淡漠的说了一句：“出现了另一支血眼兄弟会的车队。”
    “什么？”巴洛眉头紧皱，什么时候血眼兄弟会出动两支队伍朝同一个方向扫荡了？
    “你们的人被抓住了，刚刚有人在胁迫他们。”吴穹没有理会队员们震惊的神色，招呼着无牙靠近，悄声说了几句之后，肥仓鼠立刻又钻回了自己的通道，消失不见了。
    巴洛有些不相信，不过刚才的对话也确实令人生疑。
    片刻之后，“啃食者”再次从通道里钻了出来，这一次他带来了更多的情报。
    “外面的六个搜救队成员，四个被杀死，还有两个被扣押住。敌人有十一个，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在宣读无牙的情报时，吴穹也眉头微皱，女人？他转头看向无牙，后者老老实实的点头，无牙看的清清楚楚，车队里有个女人，而且在那些凶徒里，似乎还是头目。
    牺牲了四个。巴洛内心剧震，他听到敌人里有一个女人，更是惊骇莫名。
    “毒刺塔莉亚。”巴洛喃喃自语，同伴们也露出悲伤愤怒的神色。
    地面上，一个脖颈处刺着荆棘和玫瑰纹身，衣着暴露的黑发女人拿着刀刃在搜救队员的额头上来回比划，刀刃一点点割裂头皮，渗出血线，每当血线外露，女人就快速的轻吻他的额头，将鲜血吮**吸掉。
    后者不住挣扎，却被敌人按压住身体，动弹不得
    “疯女人！快住手！”凯恩无可奈何的在一旁呼喊，“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快放开他！”
    “队长……队长他们肯定不会中计的……”
    凯恩吞咽着口水，自己在对讲机里的迟疑和支吾肯定能让他们心生怀疑。
    黑发女人伸出手触碰着搜救队员的脸颊，白嫩纤细的手指涂着红黑色的指甲油，妖艳瑰丽，如同轻抚着自己的爱人：“真是个……俊俏的男孩……就这么死了实在太可惜了。”
    “疯女人！”凯恩咆哮起来，“等队长出来，你就死定了！”
    塔莉亚回过头，露出涂抹着烟熏妆，妖艳且美丽的脸。
    “亲爱的……你真吵……”暗黑色的唇膏闪烁着死亡的光泽，高跟鞋轻巧的踩在地面，她放开了手中的目标，转头走向凯恩。
    她猩红的舌头上还钉着舌钉，暴露在外闪烁着璀璨光辉，双手托住凯恩的脸，后者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从一个女人的手中挣脱。
    塔莉亚爱怜的看着凯恩：“不过……我也喜欢有活力的男人。”
    猫一样的舌头舔弄着凯恩的脸，空气中荡漾着迷人魂魄的诡异芳香，凯恩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忽然间，塔莉亚眼睛里闪过阴狠的光，她猛地低头，一口咬住了凯恩的鼻子。
    “啊啊啊！”莹白如玉的牙齿直接将鼻头咬断，鲜血喷溅，凯恩仰头痛呼，塔莉亚吐出嘴里的肉团，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有活力的男人……可以一直惨叫不停。”塔莉亚扭动着脖子，看向一旁已经被吓得不敢动弹的另一个搜救队员。
    “亲爱的……”塔莉亚眼神温柔的望着他，“千万别害怕。”
    她转头看向空寂的街道，有些不耐烦起来：“你们的队长，似乎不太在乎你们的性命。”
    “队长肯定已经发现了你的阴谋，你就死心吧。”救援队员显然对自己的队长充满了信任。
    “你可真聪明。”塔莉亚朝他莞尔一笑，“留着你们作人质，他肯定会来救人。”
    她忽然忧愁的叹了口气，眉眼魅惑生光：“可惜……人质的话……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她抬眼看着失去了鼻子的凯恩，然后又看着面露惊恐的另一个搜救队员。
    “我得杀一个人。”塔莉亚左右顾盼，“我该杀谁呢？”
    拨弄着手中的刀刃，塔莉亚看向鼻子被咬掉的凯恩：“没了鼻子就不可爱了。”
    她转头看向另一个搜救队员：“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更英俊……也更完整……嘻嘻……”
    “所以我就杀了你吧。”她眼神中的阴冷再次闪过，搜救队员拼命挣扎，她一把捏住对方的脖子，直接咬了下去。
    搜救队员的脸忽然紫涨起来，他的身体开始不住痉挛收缩，叫喊声也戛然而止。
    “我希望我喜欢的人都能永远的陪着我，最好化作不散的鬼魂，哈哈哈哈……一直一直的缠着我。”她爱怜的抚摸着颤抖的脸颊，然后轻轻的放倒身体渐渐僵硬的搜救队员。
    尸体的皮肤僵硬发黑，面目扭曲，双目暴涨，脖颈上一排牙印发黑变色，似乎在剧烈的痛苦中死亡，躺倒在一旁的凯恩嚎叫起来：“拉尔夫！拉尔夫！该死的！”
    他不停的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只是眼前的拉尔夫早已断绝了呼吸。
    “啊——！”躺倒在地上的凯恩咆哮起来，“疯女人！你杀了我吧！”
    “砰！”一声枪响，塔莉亚身侧的一个血眼兄弟会凶徒眉心爆开一个血洞，原本得意洋洋的塔莉亚迅速巡视周遭，不远处的超市废墟中，她瞥见了一双阴冷的眼睛和黑洞洞的枪管。
    枪口再度喷出火焰，子弹朝着她直射而来，塔莉亚露出冷笑，一个翻身躲过了这险之又险的狙击，子弹在旁侧的墙壁凿出来一个大洞。
    “敌袭！”旁边的血眼兄弟会凶徒各自寻找掩体，藏匿身形。
    塔莉亚抓着哀嚎的搜救队员凯恩，转身也藏进了身后的墙壁，伏身朝着自己的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炒豆般的枪声响起，砖石被子弹敲碎，塔莉亚眼神冷厉的看着凯恩，嘴角扬起怪笑：“小可爱……乖乖等我回来。”
    她忽然俯身钻了出去，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砰！砰！砰！子弹掠过塔莉亚绝美矫健的鬼魅身影，打穿了周遭的路面和墙壁，她闪躲腾挪之间，已经靠近了劳伦斯所在的位置，毒素迅速淤积到指尖，空气中流淌着来自她皮肤散发的异香，塔莉亚人如幽影钻进了焦黑的断壁残垣之中。
    劳伦斯却消失了，身前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诡异大洞，身后传来惨叫声，塔莉亚略有迟疑的回过头。
    凯恩的脚下忽然开裂，地面离奇崩碎，整个人连着抓住他的凶徒一齐跌落进去。
    两人齐齐翻滚进了突然冒出来的地洞，一声惨叫，跌入洞中的凶徒已然气绝。
    突然间，身后的窗户传来玻璃碎裂声，紧接着街道旁侧的下水道井盖忽然被顶开，曙光救援队的人以他们难以预料的方式突然出现，将建筑物里躲藏的凶徒们打成了筛子。
    “该死！他们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塔莉亚怒火中烧的冲过去，子弹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她伸手试图抓住从地底冒出来的救援队员，后者抢先一步缩回了脑袋，乌黑指爪抓了个空，金属井盖被直接抓开四条印痕。
    此刻她没有多犹豫，直接掀开井盖纵身一跃，直接跌入了下水道，昏暗通道竟然被开凿出了四通八达的狭小地洞，躲藏在里边的人却已不见影踪。
    “别动！都别动！”地面上传来呼喝声，那些没有死于伏击的血眼兄弟会成员，此刻已经高举双手，缴械投降了。
    塔莉亚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从下水道延伸出去的通道，忽然间，她看到一团黑色的身影转眼间消失在眼前洞穴中。
    塔利亚转身追去，一脚踏在洞口，却不想覆盖在泥土之下的硬纸板被她一脚踩碎，紧接着脚底下的泥土尽皆崩塌，身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洞，她轻灵的身形不受控制的跌落下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战利品

    塔莉亚一路跌落，洞口越发狭窄，洞壁的触感异常的滑腻，洁白双手沾满污泥，沿着洞壁一路下滑，堕落之势完全收敛不住，塔莉亚有些焦躁的低头，底下插满了削尖的木头和钢筋，跌落下去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一块硬石，塔莉亚抓住机会，一把抠住洞壁，身形终于停滞。
    “该死！”她悬在半空中，洞壁滑腻，无法攀附上去，洞底又全是致人死地的布置。
    头顶忽然传来轻笑声，塔莉亚眼神冰冷的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眼神诡异的看着她，表情说不出的戏谑。
    “看看我的陷阱抓到了什么？一位美丽的小姐。”吴穹蹲下身子，嘴角含笑，眼神却异常冰冷。
    塔莉亚看向吴穹的眼神微微变化，凶狠的表情收敛，反倒露出娇嗔的模样，可怜兮兮的说道：“你抓到了我……打算怎么做呢？”
    她的力量比普通人要强，可终归有极限，哪怕靠着手脚在洞穴里勉力支撑，拖长了时间，依旧得脱力滑落。
    “只要能放我一马，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她抖了抖白嫩的大腿，舔了舔嘴唇，眼神挑逗的看了吴穹一眼。
    吴穹望着塔莉亚，似乎有些迟疑，塔莉亚嘴角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漂亮也是一种武器，这一点，她很早就知道了，男人总是舍不得对漂亮的女人下死手。
    “油炸吧……”吴穹忽然开口，塔莉亚微微愣神，差点没有抓住攀附物，“我比较喜欢吃外焦里嫩的食物。”
    吴穹嬉笑着让无牙将手枪递过来，子弹上膛，保险栓打开。
    “开玩笑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避无可避的塔莉亚，吴穹咧嘴一笑，“人肉太酸了。”
    “砰！”子弹打穿了塔莉亚的肩膀，她尖叫一声，在堪堪跌落的时刻，硬生生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洞壁的硬石，整个人完全贴在了肮脏泥泞的洞壁上，糊满泥泞和血水，狼狈不堪。
    竟然没有掉下去，躲在一旁的无牙忍住了笑，他可不敢吐槽老大的枪法差，正要补刀，身后的巴洛呼喊起来：“住手！”
    只是他哪里拦得住吴穹，再次开枪，子弹打中了塔莉亚的右腿，她痛苦的嚎叫起来，却硬生生的忍住苦痛坚持抓住最后的攀附物，再要开枪，巴洛直接抢夺了吴穹的手枪，气喘吁吁的让他赶紧停手。
    在陷阱里苟延残喘的塔莉亚也算硬气，身中两枪，一声不吭。
    “得留活口！”巴洛认真的看向吴穹。
    “巴洛队长。”吴穹抓住枪管，好整以暇的说道，“她是我的战利品，怎么料理，我说了算。”
    “卢瑟先生！”巴洛无奈的看着吴穹，“拜托你！我们想要抓活的！我们需要知道血眼兄弟会更多的情报，而她是血眼兄弟会的重要头目。”
    吴穹收敛了笑意，同样用认真的眼神回敬巴洛：“先不急……咱们来算笔账。”
    无牙眼睛骨碌碌一转，一下子窜上吴穹的肩膀，巴洛眼神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要跟自己算什么帐。
    “我提供了地道，让你们打赢了这一仗，你的报答在哪里呢？现在我抓住了塔莉亚，她是我的战利品，你要她的活口，容易。”
    “等价交换。”
    巴洛瞠目结舌的看着吴穹：“我们……我们本来是来救你们的。”
    “可我不需要拯救，你看到了，反过来……”吴穹冷笑一声，“是我拯救了你们。没有地道，你们能毫无伤亡的救回队友吗？困在陷阱里这条毒蛇，说不准能把你们全部杀光。”
    救援队的人也缓缓的靠拢过来，眼神疑惑，不明所以的看着正交谈的二人。
    巴洛一声不吭，吴穹说的很对，没有地道，他们要救下凯恩，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而塔莉亚这个危险的女人战力强大，仅凭她一个人都有可能团灭他们。
    “我们……没什么能给你的……物资都得上缴，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巴洛要留下塔莉亚的性命，因为血眼兄弟会的情报对于“曙光”来说很重要，“能给你的只有……我们的工资。”
    他们还发工资？吴穹微微动容，有工资意味着有通货，通货意味着基本的经济秩序，这倒是了不起，也让吴穹对于营地的兴趣越发浓厚了起来。
    “你们的回报可以先欠着。”吴穹低声说道。
    队员们听到了他们两个讨论的话题，各自露出惊异的表情。
    “这个女人……”吴穹指向在陷阱底下垂死挣扎着的塔莉亚，“我会将她带到幸存者营地，你们的人开出合适的价码，她就是你们的。”
    巴洛愣了愣，救援队的人也多少露出不满的表情，可是谁都没法否认吴穹所说的，他们才是被拯救者，那个女人也确实是吴穹单独抓住的战利品。
    “你……你想要什么？”巴洛猜不透吴穹心中所想，吴穹提出等价交换的要求让他有点失望，他原本以为吴穹是可以信赖的伙伴，说不准日后会加入救援队一起并肩作战。
    不过吴穹的私心和要求合情合理，他没法强行要求对方，毕竟自己还欠了对方不小的人情。
    吴穹可不在乎巴洛会不会失望，他微微一笑回答道：“那得看你们能给我什么。”
    救援队的所有人都有种无可奈何，有劲使不上的感觉，巴洛更是满嘴的苦涩。
    绳索从天而降，原本因为失血和疲劳昏昏沉沉的塔莉亚，眼中微微闪过光亮，她迅速抓住绳索，用最快的速度一路攀附上去，牢牢捏紧绳索，眼中的阴毒之色也越发浓重。
    刚刚冒头，冰冷的枪口指在脑门，即便她脑子里藏着无数的应对之法，即便她的速度和力量超乎常人，她终究快不过子弹，塔莉亚不敢冒着被子弹打穿脑袋的危险突然暴起。
    四目相对，塔莉亚眼中的阴狠之色消散，荡漾着阴柔和迷离。
    吴穹冷笑一声，塔莉亚的脸精致的如女神雕塑，污泥都遮盖不住她的美貌，身材也是前凸后翘，一双眼睛不自觉的就能媚的滴出水来，实在是人间尤物。
    不过吴穹眼里没有尤物，如果不是考虑到能从“曙光”换到更多的既得利益，吴穹早让她陈尸陷阱底下。
    但是愤愤不平的救援队，眼见到这样媚骨天生的女人，却不自觉平抚了怒意。
    塔莉亚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然后眉眼含笑的看着吴穹：“你赢了……人家现在是你的战利品，只要能让我活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抖了抖挺翘的*胸，缓缓朝吴穹靠近，冰冷的枪口却止住了她的动作。
    “距离产生美。”吴穹冷冷一笑，塔莉亚停住了身形，嗔娇的看了吴穹一眼，连无牙都受不了这危险女人的电眼，哆哆嗦嗦的闪到了吴穹身后。
    塔莉亚舔了舔嘴唇，虽然脑子里想要将吴穹挫骨扬灰，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显露。
    她微微抬眼，瞥见身旁救援队员们的反应，看着那些男人们掩饰着自己的羞赧，她嘴角微微上扬。
    她注意到狙击手劳伦斯身后那个年轻的救援队员，脸色特别的羞红，有意识无疑是的盯着自己的脸，她有意无意的挑了挑眉，烟波流转，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立刻低下头来。
    耳畔响起吴穹的干笑声。
    “你的眼睛真漂亮……真是风情万种。”吴穹笑着说道，“你刚刚究竟是盯着猎物呢……还是望着情人呢？”
    塔莉亚掩嘴微笑起来，她眉眼含媚的望着吴穹:“你真是幽默的男人……”
    “我就喜欢幽默的……”她话还没说完，吴穹突然抬起手，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直接插进了她的眼珠子，精准而又轻巧的转动着，塔莉亚痛苦的尖叫起来，鲜血在眼眶里泉涌而出，黑白相间的眼珠子直接被吴穹挖了下来。
    “啊啊啊！”
    塔莉亚捂着血流如注的眼眶，发狂的痛叫起来，搜救队员们看到眼前这一幕，统统震惊难言，尤其是那个一直注视着塔莉亚的年轻人，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可我不喜欢风情万种的女人。”吴穹一脚将她的眼珠子踩碎，擦拭着手术刀上的血迹，一脚踩住塔莉亚的肩膀，让她无法起身，吴穹嘿嘿的干笑两声，随后回头看了看那个年轻的搜救队员，吴穹冰冷的眼神让他腿脚有些发软。
    巴洛和其他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惊骇到说不出半句话来。
    被挖掉了眼珠子的塔莉亚再也无法摆出那副柔情万种，魅色如水的模样，无可愈合的疼痛让她只能捂着自己的脸失声惨叫，吴穹一脚将她踢倒在地，丝毫没有半点怜惜。
    塔莉亚在地上翻滚咆哮着做出最后的反抗，她直接朝着吴穹撕咬过来，搜救队员们抬起手中的枪却不敢扣动扳机，只能惊呼小心。
    近乎癫狂的塔莉亚，用她淤积毒素的爪子和牙齿撕裂了吴穹的别西卜之手。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改造肉体的药剂

    塔莉亚被甩落在地，她剩下那只眼睛里第一次露出茫然的颜色。
    自己的毒素居然没用？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吴穹如同鬼魅一般，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这一次，他连手枪都省去了，俯瞰着塔莉亚慌张无措的脸，吴穹冷笑一声。
    她所依赖的东西，美色，毒素，诡诈机变，面对眼前这个阴冷残酷的魔鬼都不起作用，于她而言，让人绝望到了谷底。
    塔莉亚试图挣扎起身，吴穹再次将她踹倒在地，抬脚踩住她的手。
    “啊啊啊！”
    塔莉亚尖叫起来，眼眶和手掌的剧痛让她脸色煞白，自从丧尸危机爆发后，她从未遭受过如此折磨。从来都只有她虐杀他人的份。
    “够了！”巴洛实在看不过去了，即使她杀害了自己的队友，眼前吴穹这样折磨对方，他还是觉得有些过于残忍，反倒是他身后的劳伦斯，望着痛苦挣扎的女人，流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表情。
    吴穹松开脚，痛苦抽干了塔莉亚的力气，她的虚弱肉眼可见，整个人不停的抽气哆嗦，望着吴穹的眼神显露出十分的畏惧和恐慌。
    他嗤笑一声看了巴洛一眼：“这条毒蛇可是杀了你不少兄弟。”
    巴洛叹了口气：“我们自己会拷问她的，即便她有罪，也应该得到公正的审判。”
    吴穹微微点头，嘴角含笑，他突然伸手抓住塔莉亚的长发，硬生生将她提起来，塔莉亚不住惨叫挣扎，她无力的捶打着吴穹，逃脱不得，只剩下无助的叫喊。
    “可她是我的。”
    巴洛无话可说。
    离开的时候，吴穹特地让安吉和亚瑟他们先行上车，自己和无牙留在了最后。
    他找到了血眼兄弟会押运幸存者的车辆，找到了为幸存者们准备的手铐和脚镣，亲自将塔莉亚给锁了起来。
    血眼兄弟会对付奴隶的手段十足的残忍，镣铐内壁有倒刺，手脚被锁住之后，倒刺直接入肉，轻微的挣扎就会撕裂皮肉，让人痛苦不堪。
    塔莉亚也料想不到，原本拿来对付“奴隶”的器具，最后竟然会用到她自己身上，每走一步，脚腕都刺痛入骨。
    在地下室的时候，巴洛介绍过，毒刺塔莉亚和独眼威廉都是注入过拉撒路公司研发的reborn增强药剂2型，他们的身体都被特殊强化过。
    之前阿诺德也提到了这个reborn增强药剂2型是引发丧尸危机的罪魁祸首，该药剂一直处于试用阶段，极不稳定，在某次突变试验中化作了r病毒，从此荼毒整个k市。
    原本开发成功的reborn增强药剂1型，只是单纯的强化人体的力量和速度。
    而未完成的reborn增强药剂2型极不稳定，除了会增强体能之外，还可能造成身体的其他变化。
    比如威廉，他的恢复力得到了极端强化，细胞复原速度远超常人，生命力顽强的好似蟑螂。
    救援队曾经阻击过他的车队，威廉被打成了筛子，结果两个星期之后，他重新出现在血眼兄弟会的远征车队里，看起来毫发无损。
    而塔莉亚在注入增强药剂2型之后，体内增生出了毒腺，身体里产生了能被她自由控制的死亡毒素。
    至于血眼兄弟会的人为什么会拥有增强剂，巴洛不得而知，唯一可知的是，血眼兄弟会的头目手里恐怕拥有大量的增强剂2型，他肯定也为许多人注入过增强剂，只是成功完成蜕变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在卡车车厢里，巴洛盯着吴穹灰白的手臂，上面的咬痕和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是不是也注入过增强剂？”吴穹的手臂看起来像是注射了增强药剂2型后导致的突变，整只手拥有了异乎寻常的力量。
    “算是吧……”吴穹没有正面回答，r病毒和增强剂2型本来就是同源，他必须隐瞒无牙体内的药血对于r病毒的治愈功效。
    端坐在旁侧的塔莉亚一言不发，她瑟缩着身体，脑海里的回忆如潮涌。
    ……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穿着西装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白皙的下巴，“你很漂亮。”
    她捂住伤痕累累的身体，试图朝男人做出魅惑一点的微笑，肿胀的脸颊却微微刺痛。
    旁边的女孩子们都露出恐惧慌张的神情，只有她还能保持一贯有之的职业微笑，他直视着眼前的西装男人，后者也饶有兴致的盯着这个勇气尚未消散的女孩。
    穿西装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环视周遭，灯红酒绿，迷醉的体香和酒精的味道勾勒着末日降临之后的最终欲望，男人们赤着身体，不敢动弹，身侧全部都是用枪指着他们的凶徒，谁都不敢妄动。
    他忽然蹲下来看着塔莉亚：“这么多男人……他们给你们多少钱？让你们来玩这样的末日狂欢派对？”
    塔莉亚摇了摇头，末日降临，男人们肆无忌惮的冲进了这里，如同凶兽一般向她们发泄着兽欲。这是一场末日狂欢，根本就不是交易。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他晶亮的眼眸注视着塔莉亚：“如果我给你机会，让你凌驾在这群男人身上，但是风险很大，很有可能面临死亡，你愿意赌一把吗？”
    男人招呼着自己的下属，装载着密码锁的金属箱子被抬了过来，男人按下九位数密码，咔哒一声，盒子开启，十二支冷藏着的针剂显露在塔莉亚眼前，寒气从盒子里弥漫开，针筒里荡漾着冰蓝色，一如她宝石蓝的眼睛，交相辉映。
    男人带上了手套，取出了一管针剂。
    “这是什么？”
    “通往进化的钥匙。”西装男人的话言简意赅。
    塔莉亚不懂什么是进化，她从小生活在贫民窟，没有受到过充分的教育，十年前，她就已经是可以明码标价的商品了。
    男人看出了塔莉亚眼神中的迷茫。
    “将它注入体内，也许你能获得……”西装男人扫视着旁边那些向女人们施暴的男人，“将他们丑陋的脑袋拧下来的力量。当然……风险很大，也许你会死在这里。”
    他将药剂扔到了塔莉亚的脚边：“生存……还是死亡……你来选择自己的命运。”
    塔莉亚注视着脚边的药剂，浑身都在颤抖，同伴们害怕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瑟缩成了一团，他只给了塔莉亚这个机会。
    西装男人撩拨着塔莉亚的长发，后者缓缓的捏紧了拳头。
    我……我要……她狠厉的注视着那些眼神畏缩的丑陋男人们，那群向她施暴的恶徒。
    她伸手抓住了针管，眼泪滚滚流淌。
    ……
    车子停住，塔莉亚猛然惊醒，眼前依旧是吴穹那副煞气逼人的脸。
    久违的恐惧再一次浮现，脑子里回荡着蜕变前的记忆，那些丑陋的男人们在她的身体上肆虐，恶心，绝望，恐怖，残忍，令人几近崩溃，那种感觉又回到了她的体内，让她浑身发冷，颤抖不止。
    吴穹抬起手，塔莉亚瑟缩着身子，后者冰冷的微笑让她不寒而栗。
    可吴穹只是拭去了她眼角流淌出来的泪水。
    “你也会流泪？”吴穹伸出舌头舔了舔泪水，“这样……会不会把我毒死？”
    他嘴角挂着轻佻的笑意，让塔莉亚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一个杀死他的机会？
    随后她掐灭了这个可笑的想法，之前的攻击已经证明自己的毒素对眼前这个男人毫无作用。
    下车的吴穹终于见识到了“曙光”的幸存者营地。
    这里原本是东城区的偏僻角落，残破的围墙和铁丝网从闸门两侧蔓延开，一时竟然望不到尽头，看来幸存者们圈了很大一块地。
    “咱们这里有足足三万幸存者！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城镇。”一提到“曙光”的营地建设，巴洛脸上洋溢着难言的得意，“史密斯统计过，咱们这里至少能容纳五万人！”
    史密斯是“曙光”的二把手，前职业经理人，现在统筹着营地内所有的财政和行政建设。
    闸门缓缓开启，安吉蹦蹦跳跳的走在队伍最前头，她好奇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门内的世界，安宁的如同末日来临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穿行，商铺人满为患，穿着自制深蓝色制服的安保队员们步调轻缓的巡逻。
    吴穹微微皱眉，短短三个月时间，能将这个城市的幸存者整合到这个地步，真是不简单。
    “卢瑟哥哥！亚瑟叔叔！”安吉在门口大声招手，亚瑟赶紧跟了上去，吴穹招手示意让安吉先进去，自己随后就到。望着门里的人群，巴洛兴奋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忧伤。
    队友们的尸体被一个个的抬了下来，白布遮盖住了他们的脸，巴洛站在尸体面前，一动不动。
    “敬礼！”门口传来呼喝，一个穿着迷彩服和军靴的高大中年壮汉走了出来，男人身躯极高，比巴洛都要高出一个头，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卫兵，看起来是营地的重要人物。
    狙击手劳伦斯戳了戳暗自神伤的巴洛，后者迅速反应过来，回头朝着高大壮汉行了一个军礼：“哈蒙德指挥官！我……”
    指挥官看了一眼尸体，心痛的神色一闪而过，他面色冷硬的瞥了巴洛一眼，随后注意到搜救队员身边的吴穹和塔莉亚。
    毒刺塔莉亚？哈蒙德有些吃惊，他只见过塔莉亚的照片，难以想象，那个凶残可怕的毒刺，此刻竟然被人挖去了一只眼睛，手脚被锁住，脚步虚浮的站在自己跟前，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后者眼神飘忽，似乎在打量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哈蒙德回头看向巴洛，眼前的情形，让他难以理解。
    巴洛一五一十的将之前的遭遇讲述给了指挥官听，后者微微吸了一口气，带着惊异的神色扫视了吴穹一眼，当然还有那只高度变异的“啃食者”。
    吴穹朝着指挥官微笑致意，哈蒙德面无表情的收敛着自己的目光。
    这一场伏击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他安排好受伤的凯恩，又安排人收殓牺牲队员的尸体，最后才缓缓朝吴穹走近。
    四目相对，各自打量，半晌之后哈蒙德才打破沉默。
    “作为幸存者……你居然想和我们做交易？”他的语气很冷，听不出情感变化。
    吴穹不咸不淡的点点头。
    “她是我的战利品，不是你们的俘虏。”

 第一百七十九章 等价交换

    哈蒙德望着吴穹古井不波的淡然表情，冷硬的神色微微松动，嘴角扬起笑意：“看起来……末日下的生活，不仅能将人变成野兽，也能将人变成真正的战士。”
    他的话语间竟然透出一丝欣赏的意味。
    “我……只是试图活下去而已。”吴穹耸了耸肩直接了当的说道。
    “在这里你可以活得很好。”哈蒙德神色里透着欣赏，“你想要什么？”
    “哈蒙德指挥官。”吴穹冷笑一声，“您能给我什么？”
    一路走来，巴洛倒是提到了这位指挥官，他的顶头上司，实际上掌管着外部救援队，名义上掌管着内部安保队，算是曙光营地的军事官，只是他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主，比不上曙光的真正掌权者，行政官史密斯。
    不过嘛，还是可以谈一谈的，只要条件合适，塔莉亚扔给谁都一样。
    “reborn增强药剂1型，三十支r病毒抑制剂，食物特供权限，为你无限量的供应营地的食物，这些都是我可以给你的。其他要求你都可以再提。”
    reborn增强药剂1型很早就流通市场，昂贵且稀有，曙光营地搜集了一些，专供救援队与安保队的队长使用，以增强他们的战斗力，这个之前就听巴洛说过，哈蒙德拿这东西交换，倒是大手笔，不过这药剂对于吴穹的增幅并不大，他本身就因r病毒产生了变异，很有可能没有效果。
    令人惊异的是，营地里居然还有抑制剂，这东西不是藏在拉撒路的生物研究所里么？
    食物特供权限意味着他可以吃肉吃到饱，缓解别西卜之手的副作用，这看似最微不足道的条件反而最吸引吴穹。
    哈蒙德看向吴穹的眼神，已经将他当成了值得尊敬的战士，而不是单纯的幸存者，所以他大大方方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安静等待着吴穹的回应。
    “除此之外。”吴穹目光熠熠的看着哈蒙德，“我需要一队编制，外部救援队第六分队。”
    哈蒙德微微眯缝着眼睛：“额外开辟编队，这事我说了不算。”
    吴穹的这个条件让他很意外，不过吴穹的算盘于他而言也不难理解。
    “曙光的营地里不允许任何人豢养私兵。”
    吴穹挑了挑眉：“武力是生存的保障，在外面的世界里，一个人独木难支。”
    “别着急……我不是在否决你的要求。”哈蒙德皱了皱眉，“我可以擢升你，让你成为现有编制的队长。”
    空降为某个救援队的队长，牵头绊尾，短时间也难以服众，远不如自己组织起来的队伍靠得住。
    “既然这个问题有待商榷，那我还是找能说了算的人谈判吧。”吴穹的态度很坚决。
    哈蒙德面色回复冷硬：“那个人……恐怕不知道塔莉亚的真正价值所在。”
    门口走过来三个安保队员，站在中间的留着一头漂亮的金发，身材高大，英俊挺拔，地位明显高于身旁的安保队员，他朝着吴穹笔直走来，先是像哈蒙德行了个军礼，随后微笑的看着吴穹：“我是安保队第一分队的队长雷纳德，行政官史密斯接受和您的谈判，请跟我来。”
    有趣的是，雷纳德除了礼貌的给指挥官行了个礼之后，眼睛一直都是注视着吴穹的，哈蒙德神色冷淡的看着这位安保队的队长，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不满之色一闪而逝。
    吴穹注意到了眼前这微妙的氛围，安保队长招呼旁边的人一左一右的架住在远处面色苍白的塔莉亚。
    他们甚至都没有和看守塔莉亚的劳伦斯进行交接，后者眼神冰冷的扫了扫这两个安保队员一眼。
    “我们会将血眼兄弟会的头目暂时收押，您放心，我们知道这是您的战利品。”雷纳德脸上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他指了指吴穹脚底下的无牙，“您的宠物……这只……‘啃食者’恐怕不能进来。”
    无牙微微不爽的抬头，吴穹瞥了他一眼，后者立马缩回脑袋。
    吴穹微微皱眉：“如果我的宠物不能进入营地，那么我只能终止交易。”
    他抬手拦住了押解塔莉亚的安保队员，别西卜之手发力，后者惊觉自己动弹不得，如同被铁钳夹住肩，无牙感激的朝吴穹看了一眼。
    雷纳德脸上的笑意不变：“那您最好为您的宠物负责，万一发生了安全问题，我们可能会采取紧急措施，包括就地射杀。”
    听到就地射杀四个字，无牙瑟缩着回到了吴穹脚边。
    “要是发生了安全问题，你可以连我一起射杀。”
    离开之前，吴穹朝着无牙耳语了几句，会意的无牙直接原地刨坑，钻进了地底，雷纳德微微皱眉的看了一眼地洞，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将吴穹领了进去。
    曙光营地的内部，俨然已经是小有规模的城镇，这里的人脸上看不到末日来临的忧虑神色，仿佛已经归复了正常的生活，雷纳德将吴穹带入了营地中心的教会学校，这里算是曙光的行政区域，围墙周围有安保队员站岗放哨，巡逻警戒。
    史密斯的办公室在二层，雷纳德为吴穹推开门，他看到一个衣着整洁，发际线上扬的消瘦中年男人，正目光幽深的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直到雷纳德呼唤他的名字，他才堪堪抬起头。
    看起来，史密斯更像是某个公司的高层管理，而非末日幸存者们的领导人。
    办公室很空旷，房间四周站着荷枪实弹的安保队员，都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客人，十分警惕。
    “欢迎……”史密斯面带微笑，像是在接待自己的生意伙伴，他主动上前和吴穹握手，“你做的这一切，帮了我们的大忙，非常感谢……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们尽量满足。”
    吴穹将条件和额外的救援队编制复述了一遍。一开始史密斯还能保持微笑，随着条件一个个甩出，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凝结，眼神也变得犹豫而凝重。
    “恐怕……我们只能满足您对食物的要求。”史密斯语调轻缓的说道，“除了肉蛋奶之外，其他食物都可以无限量的为您供应。”
    竟然连肉都不给吃了，吴穹神情不变，心头的阴翳却越来越重。
    哈蒙德还有点诚意，眼前之人却连增强药剂都不肯交换。
    史密斯也知道对方不好轻易打发，他在附加条件里为吴穹提供一套私人住宅，更准备了一大笔营地通用货币，这些东西，对于寻求安稳生活的幸存者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利，可是对吴穹却毫无价值。
    “这是施舍。”吴穹的语气十分不善，他直接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却还保持着微笑。
    “这是幸存者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史密斯也有些愠怒，“我们的增强剂配额有限，救援队的编制更不可能授权刚刚进入营地的幸存者。”
    “一切都得按规定办事。如果您想得到相对私人一点的保护力量，可以拿着我们的报酬雇佣保镖。当然……不能超过两个人。”
    可吴穹要的不是拿钱办事的保镖，他需要的训练有素的战士。
    巴洛说过，曙光的营地除了现役的两百人之外，训练着四百人的预备队，用以补充损失的救援队和安保队成员。这些预备队成员经过专业的教导，在体能和战术素养上远强于普通人。
    合法的编制，能让吴穹从曙光营地的预备役里整合出自己的队伍，等过了磨合期，他们就能为自己办事了。
    “我也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幸存者们。”吴穹的话，并非完全作伪。他一个人也确实保护了不少人，虽然是顺带的保护。
    “我们并非不信任你。”史密斯干笑着说道，“只是……规定如此，一旦违反，秩序就乱了。”
    吴穹笑而不语，他转身离开，雷纳德拉他不住，眼神焦急的看着办公桌旁的史密斯，后者眼睛里透着愠怒，他瞪了雷纳德一眼，雷纳德会意点头。
    楼梯口位置，安保队员们急追而下，一人伸手试图抓住吴穹肩膀，却被后者轻松躲闪开，吴穹出手如电，反抓住对方手腕，一提一拉，安保队员不受控制的晃动撅倒，被吴穹一个过肩摔直接扔到地上，摔断了手骨，大呼小叫起来。
    “没有诚意……”吴穹踩踏着地面，轻轻敲了三下，仿佛向地下发出了某种讯息，门外的安保队员们察觉到了房间里的乱象，端着武器迅速的冲了进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吴穹，他眼神幽微的望着从楼梯上缓步走近的雷纳德：“怎么？停止交易了还想扣押我？”
    “您不要误会。”雷纳德皮笑肉不笑的走到吴穹面前，“我们只是想跟您好好谈谈。也许……您需要花点时间考虑。”
    “嗯……也对。”吴穹并没有显露恼怒的神色，反而施施然的望向头顶的办公室，“我觉得史密斯先生也需要花点时间考虑。”
    雷纳德眉头微皱，显然他没有听懂吴穹的意思。
    地下监牢的角落里，一块地砖被一点点的撬开，一团肥硕的东西钻了出来，随后迅速穿过监狱的走廊，缩到了监狱的尽头。
    两个安保队员在牢房外盯着瑟缩在角落里的塔莉亚。
    “啧啧……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是血眼兄弟会的杀人狂……真是可惜……”其中一人时不时的打量着塔莉亚的关键部位，评头论足。
    “就算不是杀人狂，这样的极品你以为你能消受得起？”旁边的同伴冷嘲热讽的说道。
    “咔哒”……不远处的昏暗拐角处忽然传来奇怪的响动。
    “怎么回事？”安保队的人看着远处昏黑的角落，“是不是有老鼠？你去看看。”
    同伴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一声闷响，他倒在了拐角的位置，像是被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砸晕，看守着塔莉亚的人眼见同伴没了动静，大声呼喝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老鼠？怎么不说话？”
    他微微皱眉的走了过去，结果看到了同伴倒伏在地，刚要叫喊通报，头顶一团肥硕的东西砸了下来，直接将他砸晕过去。
    尖牙利齿迅速凿开了牢门的钢锁，静滞不动的塔莉亚微微睁开眼睛，眼前的牢门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缓缓挪动。

 第一百八十章 亡命越狱

    塔莉亚惊异的张望着四周，忽然间，远处的昏黑角落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卢瑟的宠物“啃食者”。
    后者缓缓逼近，塔莉亚突然感到有些恐惧，那个差点杀死了自己，让自己身陷囹圄的男人，此时竟然会选择让自己脱困？
    这一定是某种阴谋和陷阱，她微微颤抖着，无牙已经急掠到她面前，尖锐獠牙直接掠过两腿之间的锁链，咔咔两声，钢制细链条被直接咬碎，肥硕的身子迅速的窜上了她被子弹打伤的肩头，刺痛之间，后者又张嘴咬断了手铐的链接，她重获自由了。
    尽管腕铐中的尖刺牢牢的刺入皮肉，让她痛苦不堪，此刻没了锁链的束缚，她至少能自由行动了。
    她哆哆嗦嗦的走出牢门，来自皮肉的刺痛，她尚且可以忍受，走廊拐角处，两个守卫被撞晕，不省人事。
    “他为什么要放了我？”塔莉亚按压着刺痛的眼眶，望着眼前的“啃食者”，无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重新隐伏进了黑暗角落之中，消失不见。
    只要能逃走就行了，她不想再细想下去。
    剧毒的指甲划过守卫的脖颈，毒素瞬间带走了他们的性命，面目紫涨，口吐白沫。
    久违的杀戮快感涌上心头，塔莉亚虚浮的脸上荡漾着快意的笑容，她没有耽搁，迅速的换上了安保队员的制服，头套遮住了她的脸。
    迎面正好撞见过来巡逻的安保队员，两人打量着从最尽头监狱走出来的同事。
    塔莉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丹尼尔，里面有厕所，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出来上厕所？那个女人犯很重要！你们可得看守紧一点。”
    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制服包裹住了另一个人。
    ‘丹尼尔’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训话的人忽然察觉到鼻头缭绕着异常的香味，微微愣神，回头一瞧，闪烁着死亡色泽的黑指甲抓开了他的喉咙，他的同伴被“丹尼尔”锁住脖子，“咔嚓”一声被扭断，意识消散之间，他看着‘丹尼尔’轻轻的放倒同伴的尸体，他自己也在抽搐中痛苦倒地，片刻间失去了呼吸。
    ……
    阳光有些刺目，身后的安保队员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塔莉亚不敢回头，忍受着身体的痛楚，迅速的朝监狱外围跨步而去。
    吴穹已经在史密斯的办公室楼下坐了一个小时，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安保队长雷纳德：“史密斯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后者强颜欢笑的保持着沉默，忽然有人走了进来，靠近雷纳德耳语了一句。
    雷纳德神色骤变，他抬头看了看神情淡然的吴穹，随后迅速转身上楼。
    塔莉亚越狱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吴穹愤怒的指责了史密斯和雷纳德。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你们偷偷的藏起了塔莉亚，然后用她越狱的假消息蒙骗我。”吴穹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副镣铐她不可能挣脱！除了故意放走，或者你们将她藏起来，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情况下她能越狱！”
    雷纳德此刻只能满脸赔笑，他被史密斯一顿恶训，眼下还要挨吴穹的骂：“我们……我们损失了四个人！她真的越狱了！没有任何欺瞒，我们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和你交换塔莉亚的！”
    “真心诚意？”吴穹面露嘲讽，“那她是怎么越狱的？难不成……曙光的营地里还藏着血眼兄弟会的奸细不成？”
    奸细？雷纳德微微皱眉，如果真的存在奸细，能悄无声息的救走监狱里的重犯，那他在营地里的地位该多高啊？雷纳德实在不敢细想下去。
    “不管有没有奸细！”雷纳德无奈的看向吴穹，“我们都会调查清楚。”
    “别忙着调查。”吴穹压低声音，“我的损失怎么办？我的战利品现在丢失在你们的监狱，难道曙光没有任何说法么？”
    面色阴沉的史密斯站在楼道上，俯视着楼下争吵不休的两人。
    史密斯的脸色极其难看，不仅仅是因为走脱了个塔莉亚，更是因为吴穹的质疑。
    如果连幸存者们的私有财产和权益都无法保住，那么营地的公信力会遭受致命的打击。
    “你的损失……我们会照价赔偿。”史密斯咬牙切齿的说道。
    吴穹冷笑一声：“用你们之前开出的条件？”
    “私人住宅，食物特供权限。”史密斯卸下了和善的表情，他现在心情很差。
    “我们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打算，我们会保护每一个幸存者的权益。”史密斯缓步下楼，“接受这个条件，我们会将越狱事件调查清楚，还你一个真相。”
    “老狐狸！”
    吴穹冷笑一声，接受了这个条件，意味着默认交易，等安保队的人找到了越狱的塔莉亚，她就不是吴穹的战利品，而是越狱事件的罪犯了。罪犯……自然得交给安保队来处理。
    “如果你不想要真相，而是选择胡搅蛮缠，那也是你的选择，与我们无关，越狱事件本就是意外。你可以谴责我们失职，但是我们绝没有侵害你权益的想法。”
    这就很光棍了。
    要么接受条件让安保队抓人，要么不接受，随便谴责曙光的安保队失职。
    反正曙光的人没有故意坑走塔莉亚，他们也确实有底气这么糊弄过去。
    吴穹“苦笑”一声，面色尽显纠结的表情，望着史密斯，看起来好像气得浑身发抖。
    ……
    围墙脚下，塔莉亚因为气力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远远的还能听到城区里拉响的警报，望着朝两边绵延无尽的高墙，她吞咽着口水，试图攀附上去。
    右腿的枪伤限制了她的弹跳力，墙壁上也没有可以攀附的支撑点，反复尝试了几次，无法翻越，涌淌的汗水滴落在空洞的眼眶，火辣辣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叫出声。
    忽然间，远处传来呼喝声：“她在那边！快抓住她！”
    迅速回头，四个安保队员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塔莉亚焦灼的转身，迅速钻入民居小巷之中，躲闪进了无人的木屋里，安保队员们已经吹响哨声呼叫救援，塔莉亚在空屋子里不住喘息，她能听到周遭围拢的脚步声。
    完了！一颗心跌落谷底，塔莉亚的指甲闪烁着毒素淤积的邪异光泽，她攀附在门口，打算和安保队员们拼死一搏。
    “咔咔咔”……木屋的地板发出奇怪的摩擦声，塔莉亚惊异的回头，“啃食者”明晃晃的眼睛从地板里漏了出来。
    ……
    半晌，木门被踢开，安保队员鱼贯而入，狭窄的屋子里却空空如也。
    塔莉亚艰难的在地道中攀爬着，无牙的速度很快，她完全跟不上，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钻了多久，前面响起地面崩碎声，随后昏暗的视线里渗入光亮，无牙钻开了通往地面的通道，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跟着加快速度，久违的清新空气钻入鼻腔，她激动的伸出脑袋，眼前的区域是远离围墙的街区，和曙光的营地足足相隔了百米。
    无牙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灰尘，转头迅速离开。
    终于……自由了……塔莉亚剩下的眼睛里流淌着激动的泪水，她回望着身后的高墙，露出复杂的神色。
    感谢你放了我一马……塔莉亚的眼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她虚弱的脸上浮现出怪异的微笑，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她眼神幽深的向身后看了最后一眼，邪魅的灵魂仿佛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嘴角荡漾着轻浮而危险的笑容，她一瘸一拐的朝街道深处走去。
    突然，她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巴洛和劳伦斯从身侧的废旧车辆钻了出来，枪口笔直的指着塔莉亚。
    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伏兵，塔莉亚慌乱的回头，指挥官哈蒙德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毒刺小姐……你是打算不辞而别么？”
    塔莉亚目光阴冷的看向哈蒙德，她脸上挂着虚弱的微笑：“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踪迹的？”
    “很简单……”哈蒙德面容肃整，他身后忽然钻出了无牙的身影，塔莉亚身子微微打颤，不可置信的望着哈蒙德。
    塔莉亚的脑子里浮现吴穹阴冷的笑容，恐惧再一次上泛，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带刺的腕铐被打开，然后又被新的腕铐锁上，塔莉亚一直在惨叫，刺痛耳膜，只是救援队的人和哈蒙德对这个凶残的女人没有半点怜悯。
    此时的吴穹，正站在从史密斯手中得到的私人住宅前，面色阴郁的推开了房门。
    身后的雷纳德看着他，忍耐着嗤笑的冲动。
    房门紧闭，冷风吹拂着雷纳德的金发，他面无表情的招呼着下属离开。
    吴穹站在房门背后，卸下了苦恼的伪装，扫视周围，除了电力的配给有限，这处干净整洁的居室基本上是一应俱全，这里原本是留给对营地建设贡献极大的幸存者的奖励，此刻白白便宜了吴穹。
    “终于……能体会下生活的惬意了。”吴穹瘫倒在沙发上，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他眼角的余光撇了撇窗外，雷纳德和安保队的人已经走了。
    无牙从门口的缝隙钻了进来，吴穹的嘴角荡漾着微笑。
    光有这点东西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东西来为他的末日生存增添乐趣。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五分队

    哈蒙德的家宅中，吴穹端坐在沙发上，抬眼望着高大的曙光营地指挥官。
    “史密斯太保守……他希望用那个女人和血眼兄弟会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真是短视。”哈蒙德此刻朝吴穹倾吐着内心的不满，“那些人就是强盗。”
    “还是先聊聊救援队第五分队的事吧。”吴穹将他拉了回来。
    在无法获得额外编制的情况下，吴穹接受了哈蒙德的条件，对方将第五分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吴穹。
    在现有编制下，哈蒙德对于救援队有绝对的控制权，有关人事任命，史密斯无权干涉。
    这支队伍此前和血眼兄弟会的远征队进行了一次激烈的交火，在被包围的情况下，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狙击手一人还保有战斗力。
    “我先带你去见五队的狙击手霍克，然后再去预备营的训练地挑选队伍成员。”哈蒙德也知道重新组建队伍宜早不宜迟，果决的说道。
    门外忽然传来吵闹声，哈蒙德微微皱眉，门口一个小男孩拉扯着哈蒙德的警卫。
    “叔叔！我的小斑点不见了……我看着他到这里来的……你能帮我找找吗？”小孩拽着警卫的裤脚，他有些无奈的看着门内的哈蒙德。
    他认出了小孩是隔壁救援队一队长的孩子。
    “哈蒙德叔叔！”那个孩子也认出了他，小孩神色焦急的看向哈蒙德，眼泪在打转，“我的小斑点不见了，你可以帮我找找吗？我看见它在这里玩耍的。”
    小斑点是小男孩养的斑点狗，经常钻到院子里玩耍。
    “他应该去别的地方玩耍了……安迪……天黑之后，小斑点肯定会回来的。”
    小男孩安迪将信将疑的看着哈蒙德，却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在四周张望了一圈，无奈的转身离去，忽然间，他站在路口露出惊喜的神色。
    小斑点狗无精打采的出现在路边，耷拉着脑袋出现在安迪面前。
    “小斑点……”他欣喜的扑了过去，哈蒙德在远处露出会心微笑，吴穹却有些不耐烦了，他缓缓站起身。
    “指挥官……时间不等人。”
    “我们赶紧出发吧。”吴穹再次提醒道。
    在前往营地的车上，哈蒙德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吴穹，他希望这次的任命是正确的决定，吴穹盯着车子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迎着落日的余晖，虽然面黄肌瘦，却也神情安然。
    训练营地坐落于一栋废弃厂房，仓库被改造成了士兵宿舍，一百来号人都在仓库改造的隔间里吃住，曙光营地房屋有限，只有队长才有私人住宅。
    集合操场上，哈蒙德宣读了人事任命，底下议论纷纷。
    吴穹面带微笑的盯着这群在丧尸堆里出生入死的救援队员们，他们的反应自然在吴穹的意料之内，即便哈蒙德有绝对的权威，空降一个外来幸存者当队长，难免也会招致口舌。
    “指挥官。”救援一队的队长身材高大，他声如洪钟，第一时间提出了质疑：“五队的队长，应该让霍克来接任，怎么能让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外人来担当。”
    霍克，就是五队仅剩的那位狙击手。霍克面容白皙冷峻，看起来极为年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此刻正死死的盯着老神在在的吴穹，不知在琢磨什么。
    “他可不是指挥官随意空降的外人。”曾经亲自和吴穹交手，并目睹对方抓住塔莉亚的劳伦斯说道，“他亲手逮住了‘毒刺’。”
    一时间，纷纷议论静止下来，救援队的人惊讶的看向始终保持微笑的吴穹。
    劳伦斯身旁的巴洛队长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大部分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三队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拼死抓住了塔莉亚。
    五队的狙击手霍克，在听到了耳畔劳伦斯的争辩之后，望向吴穹的眼睛微微起了变化。
    “狗屎运而已！”队伍前排最高大的一个壮汉大声的嚷嚷起来，“只可惜我没有碰到过那娘们，让我遇到她，我也能抓住她。”
    壮汉身高两米，脖子比旁边队员的脑袋都粗，堪称小巨人。
    他的名字叫格兰特，是一队的成员，也是救援队唯一一个非队长级别，仅凭自身功绩赢得了增强药剂注射机会的普通队员。
    “格兰特！下去！”一队队长微微皱眉，这厮太过桀骜不驯，即便指挥官在前，也要冲撞一番，让他有些不满，不过这莽汉说出了大家的心思。
    抓住了塔莉亚确实让人震惊，不过对于没有和毒刺交过手的队员们来说，她的恐怖，只是来源于道听途说。
    格兰特眼神怪异的望了自己的队长一眼，后者虽然喝止了自己，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觉得吧……我也能当队长。”这厮直接蹬鼻子上脸，周围一阵哄笑。
    但也有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对于和塔莉亚交过手的人来说，光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沉重。
    “注意纪律！”既是队长也是教官的二队队长喝止了所有人的哄笑。
    反倒是哈蒙德，一直注视着队员们的神态，半晌无语，眼角余光时不时撇过吴穹，他发现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要说话辩解的意思。
    “服从命令就是了。”吴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霍克身上。
    四目相对，神情冷峻的霍克微微心惊，吴穹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一点小想法。
    吴穹朝着霍克走过去，没有任何征兆，哈蒙德有些意外。
    他友好的向霍克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时间相互证明。”
    霍克一动不动。
    一旁的壮汉格兰特瞪大牛眼盯着吴穹，忽然站立不稳，硕大的身躯如山般的压倒过来。
    “哦！不好意思！没站稳！”
    直到格兰特晃晃荡荡的压向吴穹身前，他才嬉笑着抱歉，阴影阻挡住吴穹的视线，下一秒他就要贴上吴穹，脸上露出不可察觉的微笑。
    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粗壮的手腕，轻轻一扭。
    “啊啊啊！”
    格兰特没料到眼前的小个子竟然能扭住自己的胳膊，在剧痛中被迫站稳，吴穹侧身闪过，一脚踢在了他膝盖弯上，格兰特不受控制的单腿跪地，吭哧一声，膝盖砸在地面，扬起灰尘，格兰特龇牙咧嘴的抬头，冷汗刷的一下涌流出来。
    “该死的！他也打过增强剂？怎么力气这么大？”
    周围的队员们再次哄笑起来，吴穹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格兰特的脸色十分难看，吴穹压着他的肩膀，他奋力挣扎，一时之间竟然起不了身，只能保持单腿跪地。
    “你干什么？快起来！”一队长的脸色更难看，后者脸色苍白的回望了他一眼。
    霍克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眼神微微震动，随后轻轻的朝吴穹伸出了自己的手。
    格兰特被吴穹一脚踢开，硕大身躯在惯性和脚力的作用下摔了个狗吃屎，哄笑声中，他灰溜溜的钻回了队伍，半晌都抬不起头来。
    吴穹面带微笑转过头来，握住了霍克的手：“欢迎归队……”
    哈蒙德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同样扬起笑意。
    ……
    秘密的地下监牢里，塔莉亚被捆缚在木椅上，手掌被摊开，五根手指被钢圈钉在木板上。
    一个男人用钢刺拨拉着她的指甲，神色阴冷的看着塔莉亚。
    “血眼兄弟会的营地在哪里？”男人低声问道。
    塔莉亚用仅剩的左眼看着他，语调嘲讽的说道：“就凭你也配来审问我？无用的男人……”
    男人眉头微皱，塔莉亚脸上嘲弄至极的神色让他莫名恼怒，钢针直接顺着指甲缝刺入手指，混合着毒素的黑血涌流，塔莉亚强忍住痛苦，哈哈大笑起来：“就……这点疼痛……还想让我屈服……”
    钢针寸寸刺入，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却始终没有显现出软弱的神色，来自指尖的苦痛，不及她当年注入了药剂之后，全身苦痛的十分之一。
    那时她挣扎，惨叫，血液沸腾涌流，全身如同被放在滚烫铁板上炙烤。
    第二根钢针刺入，她反而笑得更加剧烈：“让那个抓住我的男人过来……我很想念他……见到他之后……兴许我一高兴……就会说出了你们想要的秘密！”
    她恶狠狠的盯着拷问者，后者神情冷漠，眼神里又闪过焦虑，第三根钢针刺入无名指，塔莉亚除了因痛苦而脸色发白，却没有半点松口的打算。
    男人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塔莉亚嘴角涌流鲜血，脸上的笑意却是半分不减，男人的嘴角微微抽搐，有些挫败的盯着她，“你还有机会后悔。”
    塔莉亚再次舔了舔嘴唇。
    忽然间，身后响起脚步声。
    一个穿着安保队制服的男人，突兀的站在阴影中。
    “谁？”拷问者猛然回头，他掏出枪，大声的质问着闯入者，这里是哈蒙德的秘密基地，除了他的心腹，没人知道这片区域的存在。
    闯入者缓缓靠近，拷问者直接开枪。
    黑暗狭小的空间回荡着枪声，闯入者如同鬼魅一般的躲避子弹，直接冲撞到拷问者面前，伸手扭断了他的脖子，抢夺了他的武器。旁边的看守者反应不及，其中一人被两枪打中胸腹，当场倒闭。
    另一个看守者被打中了手腕，手枪应声落地，他恐慌的抬头，闯入者诡异的脸，让他失声尖叫起来。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孔，在视线交错的那一刻，无脸的血肉蠕动，竟然变成了他的模样。
    “砰！”子弹打穿了看守者的脑袋，他的眼中残存着恐惧和绝望。
    闯入者将手枪扔到一旁，朝着目光骇然的塔莉亚露出微笑。
    “你这模样……真是惹人怜惜……”无面人顶着另一个人的面孔，拔下了刺入塔莉亚指尖的钢针。
    “抱歉来晚一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地狱三头犬

    无面人解开塔莉亚身上的束缚，然后将安保队员的制服扔给了她。
    “离开之后，你亲自去见强尼老大。”无面人语调低沉的说道，“告诉他……倒计时开始了。”
    “倒计时开始了？？？”
    塔莉亚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老大在谋划什么？”
    “事关生存……”无面人做出噤声的手势。
    塔利亚沉默了，无面人的身上散发着和抓住自己的男人一样的危险气息，塔莉亚对他也有种本能的恐惧。
    毕竟，当初将增强药剂扔到她脚下的，正是这个没有面目，却又能变化成任何人面目的人。
    ……
    训练营地的小黑屋里。吴穹端坐着，霍克正在为他放映幻灯片。
    即便吴穹成为了队长，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比如救援队的内部规条，突变丧尸的种类，比如血眼兄弟会的头目和各自的掠夺路线，又比如营地的各类组织架构，给他“补课”的人是霍克。
    “普通丧尸之外的突变型丧尸要更加危险，有肌肉组织得到异常强化的暴怒者，还有柔韧性和拉伸度反常的无骨者，更有皮肤严重硬化的石像鬼，这些突变丧尸很棘手。除此之外，患病老鼠会一定几率变异为啃食者，他们成群出现，威胁程度比普通的异变丧尸更大。”霍克的声音十分冷硬，机械的陈述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还有一些尚未被发现的突变类型，病毒不止会在人类身上产生迅速突变，甚至还会在动物体内……”说道这里，霍克的声音低缓了下来，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极其痛苦的回忆，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哀恸。
    吴穹察觉到了什么。
    “看来你有些累了。”他面带微笑的看着霍克，“我也累了，这附近有没有酒吧？喝两杯怎么样？”
    霍克叹了口气：“酒精会影响我的神经。”
    他沉默了半晌，随后认真的看向吴穹：“上一次的任务，我们在伏击血眼兄弟会车队的时候，遭遇了特殊的动物丧尸。”
    吴穹不动声色的看向霍克，只是静静的听着对方叙述。
    “一开始很顺利，我们击杀了车队的敌人，然后检查他们关押幸存者的卡车，却发现车厢里仅有一只躺着睡着的幼年阿拉斯加犬。”
    霍克神情郁结：“当时队长还伸手去抚摸它的皮毛，看起来一切正常，我们将小狗放入了自己的车厢，队长还说要把它送给自己的孩子。”
    “返程路上，车厢里传来奇异的响动，我们不得不停车，在打开车厢的那一刹那，一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爪子直接将队长撕成两半。”
    “小狗变成了巨怪，所有人举枪迎击，却发现这怪物和寻常丧尸不一样，子弹打穿了它肿胀开裂的血肉皮膜，碎裂的伤口却片刻间便愈合，这怪物拥有比独眼蟑螂威廉更可怕的愈合力。”说道这里，霍克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霍克的语气越发沉重：“只有我和马修两人逃了出来，他的双手被巨犬咬断，再也没办法握枪了。”
    “我将它称之为地狱三头犬。”
    “……”
    小黑屋的外面传来敲门声。
    霍克打开门，一个救援队员将内部固定电话的话筒交给了他。
    “马修失踪了。”听筒那头的声音让霍克微微疑惑。
    一个失去了双手的人能跑到哪里去？这个消息让霍克有些不安，身后的吴穹缓缓起身。
    “既然失踪了，那就去找到他。”吴穹轻声说道。
    令人意料不到的是，霍克还没有找到马修，之前那位安保队长雷纳德却带着马修的病号服找到了霍克。
    训练营地的会议室，雷纳德神情不善的将马修的病号服和几张照片扔在了桌子上。
    照片上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躺倒在墙角，交叠在一起，尸体瞪大眼睛，嘴角淌血，脖子异常扭折，他们的旁边还散落着一件袖口带血的病号服。
    雷纳德指着照片上的尸体，死死的盯着霍克：“有人看到他们两个被一个断手的病人带到角落里，然后他们就变成了一对尸体。
    凶手是你的前队友，救援队五分队的马修，你有什么要说的？他在哪？”
    霍克看着照片，保持着冷冽的表情，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震动，抬头看着雷纳德摇头。
    “断手的人，怎么可能拧断别人的脖子？”吴穹嗤笑的看了雷纳德一眼。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在塔莉亚遍寻不得之后，雷纳德已经被史密斯训得狗血淋头，自然不会再对吴穹和颜悦色。
    “这位是我们的新晋队长。”霍克小声提醒道。
    雷纳德微微震动，他讶异的看了吴穹一眼，指挥官怎么会提拔他？他眼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重，吴穹却没有理会他刀子般尖锐的打量：“不过……栽赃一个断手的人，也显得很低级。”
    “反正我需要一个交代。”雷纳德冷笑一声。
    盯着照片上的尸体，吴穹忽然发觉不对。
    凶手是谁不重要，凶手的目的才最重要，他转头用冷厉的语气朝霍克说道：“快帮我接通哈蒙德！”
    雷纳德森然的瞥了吴穹一眼：“如果真有人犯罪，即便指挥官也包庇不了他。”
    霍克将电话拿了过来，吴穹示意他隔开雷纳德等人，这个电话的内容不能让他们听到。
    “塔莉亚……快去看塔莉亚的情况！”他朝着哈蒙德压低声音说道。
    哈蒙德在电话那头微微皱眉，觉得吴穹小题大做，不过他还是转头拨通了电话，监牢却无人响应。
    “卢瑟……队长……”雷纳德踱步过来，“如果你没办法交出马修这个凶手，那只能让你这个做队长的抵罪了，虽说你们甚至都不认识……真是可怜。”
    他冷嘲热讽的大笑起来。
    吴穹根本没有理会他，正欲夺门而出，雷纳德呼喝着安保队员阻拦，却没想到吴穹直接转头朝他欺身而上，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抢夺了配枪，指住了他的脑袋。
    “你想干什么？”雷纳德眼神冷厉的呼喝着，“敢拿枪指着安保队长的脑袋，你是想被驱逐出去吗？”
    “砰！”吴穹直接一枪打穿了雷纳德的脚底，后者惨叫连连。
    听到了枪声，门外训练的救援队员们诧异的转头，正看到吴穹推搡着脚底血流如注的雷纳德缓缓出门，周围的安保队员们包围着他，却没有一人敢上前一步。
    “你该多花点心思去调查凶手，而不是过来找救援队的茬。”吴穹语气冷硬，眉眼中略有忧虑的神色，哈蒙德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结果却是在吴穹的意料之内。
    塔莉亚跑了，地下监牢的三个负责人全部被杀死，不明真相的雷纳德吃痛的看着吴穹，后者的脸色极为难看，让他胆颤心惊。
    远处的救援队员们看着被枪指着脑袋，面如土色的雷纳德，各自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巨汉格兰特笑得最开心。
    “让你的人都滚出这里。”吴穹心情烦躁，“如果你要驱逐我，就做好去死的准备。”
    他的语气饱含着浓浓的煞气，雷纳德打了个哆嗦，吴穹直接将他的手枪扔掉，然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里，狼狈挣扎的雷纳德恶狠狠的看了吴穹一眼，却被对方异常冷酷的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
    在救援队员们的一片嘘声中，雷纳德悻悻离去，不敢多说一句屁话。
    “究竟怎么回事？”亲历这一切的霍克对吴穹的反应很是莫名。
    “有间谍混进来了。”
    霍克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尽管安保队和救援队尿不到一个壶里，但安保队对于幸存者的盘查安检很严格，不可能有敌人渗透进来。
    “不可能！曾经有血眼兄弟会的人混入车队的幸存者里，最后都被识破。”
    “那些注入了增强药剂2型的血眼兄弟会头目里，有没有肉体异变到可以自由变幻肌肉骨骼和皮肤形态的？”
    霍克摇摇头，他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敌人。
    “在逃离回来之前，你和马修是寸步不离的吗？”
    霍克再次摇了摇头：“我和他在躲避‘地狱三头犬’的时候分散过一阵，到最后才汇合。”
    说到此处，霍克微微怔了怔，他忽然想起，分散汇合后的马修，似乎有种异常的感觉，生死相依的伙伴，身上却透着疏离，当初的他下意识的以为对方只是太过于戒备和紧张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处处透着怪异。
    吴穹重新接通了哈蒙德的电话，后者的懊丧之意，透着话筒都能感受到。
    “有老鼠混进来了。”
    ……
    捂着脚的雷纳德心惊胆颤的回望着训练营地的方向，即便他已经回到了主街道，吴穹冰冷眼神里渗透出来的杀意都驱之不散，让他不寒而栗。
    “快去医院……”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旁边的安保队员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上车。
    忽然间，远处跑过来一个小男孩。
    “安保叔叔！”小男孩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雷纳德摇下车窗，叹息一声，无奈的朝小男孩露出微笑。
    “怎么了小朋友？”
    “我的……小毛球不见了。”
    他瞪了旁边的安保队员一眼：“去给这位小朋友找球。”
    “小毛球不是球。”小男孩认真地说道，他比划了一下，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它是一只小小的……很多很多毛的小狗。”
    雷纳德将队员踢下车。
    “为每一位幸存者服务。”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面人

    “马修被人替换了。间谍能转换容貌，十分棘手。”吴穹看向哈蒙德，“说不定他现在就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
    “他早早的潜伏进来，既没有泄露营地的位置，也没有刺杀决策层，这意味他在执行某个优先级更高的任务，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不会主动暴露自己。”
    “可现在，他居然暴露自己的身份救人，这说明他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吴穹的分析让哈蒙德沉默不语。
    “我建议……你的这些卫兵，从现在开始与你寸步不离，以防被人替换。”
    哈蒙德眉头微皱的点了点头：“我会让所有救援队和安保队的人来查找间谍。”
    他无奈的看了吴穹一眼：“我真希望你的猜测是错的。”
    吴穹没有说话，他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
    医院里，霍克盘问着之前照顾马修的护士。
    “他手上的伤是真的……绷带里一直在渗血，他……他也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基本不说话，用过餐之后，他都会去不远处的废弃工厂那边散步很长时间。”小护士哆哆嗦嗦的说道。
    霍克谨记着吴穹的安排，继续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小护士打开柜子，马修的军用背包从柜子里露了出来，霍克掀开背包，里面空空如也。
    “你要说有什么异常……”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来的那会，有人看他在林子里逗弄小狗……”
    霍克的瞳孔紧缩。
    “一个被巨型丧尸犬咬掉双手的人，怎么可能在恢复期间还去逗弄犬只？没有留下终身阴影就不错了，难道马修真的是被……”
    霍克汗毛直竖。
    他迅速的给吴穹回了电话，对于能堪破这层迷雾的吴穹，他越发的佩服。
    挂断电话，他马不停蹄的穿过废弃厂房和医院之间的林子，小心翼翼的握紧手枪。
    周遭一片静谧，他低头探查着地面的脚印。
    子弹上膛，他沿着脚印来到了厂房内部，原本的机床都被搬走，空旷的厂房弥漫着生霉的刺鼻味道，昏沉的余晖穿过破碎的玻璃，投照下幽灵般的阴影，霍克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走到厂房的另一侧，入目的是一扇铁门，透过铁门的缝隙，他闻到了一丝腥臊味，阴冷的风顺着门缝将那股刺鼻味道一股脑的灌进了他的鼻孔，忽然间，他听到了里面些微的动静。
    脚步声？霍克一动不动，他举起手枪，突然暴起，一脚踢开了房门。
    “哐当！”衰朽的铁门经不起巨力踹击，直接被掀倒在地。
    入目的不是敌人，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霍克瞪大眼睛。
    他脑子里不自觉的回放起那一日的遭遇，同样是一只看来人畜无害的小狗，却在不经意间突然暴走，化作食人猛兽。握着手枪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狭窄的房间，光线昏暗，桌子上摆放着空空如也的小金属箱，地面上全部是使用过的针筒，尖锐针头的反光令人头皮发麻，小狗安静的躺在生锈的铁网床上，霍克打开了保险栓，准备开枪。
    “安保叔叔！就是这里！”他身后忽然响起了童稚的呼唤声。
    “那天我和小毛球在这附近扔飞盘，扔着扔着它就不见了，我在这里怎么都找不到……那天……咦？这扇门怎么打开了？”小男孩的声音由远及近，霍克的手在微微发抖。
    “别过来！”冷汗从额头滴下，门外的小男孩似乎被吓到了，跟随而来的安保队员迅速端起武器冲了进来。
    霍克浑身都在颤抖，他双目血红的回头，精神似乎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他耳畔萦绕着队员们的惨叫，眼前不断闪现他们被撕咬的支离破碎的画面。
    “唉！你疯了！”安保队员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记得霍克，跟着那个疯子一块的救援队员，现在却精神错乱的拿枪指着一条小狗，“快住手！那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小毛球？”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叔叔要拿枪指着一条狗，他害怕的望着自己的宠物，随后哆嗦着看向霍克，“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小毛球。”
    “孩子！别过来！”霍克下意识的将枪口举向了小男孩，他只是想阻止对方更进一步，安保队员看到眼前的一幕，同样举枪对准霍克的脑袋。
    “别激动！别激动！”安保队员大声的呼喝起来，他满头大汗的看着拿枪指着孩子的‘疯子’，“快收起你的武器！混蛋。”
    霍克盯着满地的针头，试图在混乱中思考出头绪来，只是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之前的可怕记忆交缠着他的脑袋，几乎要将他撕裂。
    “嗷呜……”小狗似乎在众人的争吵中醒了过来，它睁大无辜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小主人，原本惊慌失措的小男孩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小毛球！”他甚至都忘记了眼前的危险和害怕，直接朝着小狗冲了过去。
    “砰！砰！”两声枪响一前一后。
    小狗的身体被子弹打穿，而霍克的肩膀同样也被掏出了一个血洞，手枪无力的掉落下来。
    小男孩看着被射杀的小狗，瞠目结舌。
    “疯子！疯子！救援队的人都是疯子。”帮助寻狗的安保队员望着霍克的样子不住打哆嗦，他一把冲了过去，扑倒了摇摇欲坠的霍克。
    “别让那孩子靠近小狗的尸体！”疼痛似乎让霍克恢复了一些神智，他抬头看着将自己拘捕的安保队员，后者只是匆忙的掏出手铐，根本不管霍克在说什么。
    小男孩泪眼汪汪的瞧着自己心爱的小狗，望着它血流如注的尸体发愣。
    忽然间，他露出惊喜的神色。
    死去的小狗忽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小毛球！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露出不敢置信的欣喜笑容，朝着死而复生的小狗走了过去，看到这一幕的霍克拼命挣扎起来，安保队员直接一甩棍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嗡嗡嗡……耳畔传来蜂鸣声，热血顺着后脑勺涌淌，他的视线在刺痛中微微模糊，死去的小狗朝着主人缓缓的站起身，它的眼皮子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颤颤巍巍的朝主人靠近，在小男孩即将抱住他的那一刻，小毛球忽然哆嗦了起来。
    “不要！”
    霍克用尽全身力气将压住他的安保队员掀开，他直接将小男孩扑倒在地。
    原本颤抖着的小狗，身形忽然膨胀，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长，将皮毛撑开，鲜血涌流之间，不断发出压迫骨骼撕裂血肉的声音，不远处挣扎起身的安保队员望着从铁网床上生长起来的血肉巨兽，步履踉跄慌乱的奔向角落。
    铁床被怪物硕大的身躯压塌，巨兽在狭小的空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翻滚起身的霍克拉着小男孩，朝着门口另一侧拼命奔逃。
    “救命啊！”背后传来惨叫，被吓软了双腿的安保队员被异变的三头犬丧尸一口咬下了他的脑袋，无头尸体喷吐着鲜血，将黑暗的房间镀上了一层妖异的血红色。
    咆哮声不绝于耳，霍克拉着小男孩冲进了另一个房间，腐烂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脚底踩到了某个软烂的东西，霍克控制不住猛冲的身体，直接滑倒翻滚，一声闷响，霍克贴着地面翻倒到了墙根，模糊的视线内，墙角似乎堆满了充斥恶臭的东西，蝇虫散开，无数趋近腐烂的小狗尸体映入了霍克的视线。
    惊慌到了极点的小男孩，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的尖叫起来。
    手扶着粘腻的地面，霍克艰难起身，身后一阵恶兽咆哮，尸变的“三头犬”丧尸已经扑了过来，直接朝小男孩冲过去。
    “不！”霍克瞪大眼睛，那一日的惨剧似乎又在眼前重现，小男孩呆立在原地，腥风吹拂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就在利爪即将撕裂他幼小身体的一刹那，地面忽然崩塌，一只带毛的肥爪闪电般的从地底伸长出来，抓住小男孩的脚踝，迅速的将他拖拽了下去。
    利爪如刃，猛烈罡风擦过小男孩头皮，他就这么跌落了下去。
    “啃食者！”霍克一颗心跌到了谷底，他绝望的看了地洞一眼，那孩子的尖叫声渐渐衰弱。“地狱三头犬”凶顽的咆哮将他拉回了现实，恶兽在扑击无果之后，翻滚着朝他冲了过来。
    霍克从侧门一跃而出，利爪划破了他的后背，异变怪狗撞击在墙面上发出崩然轰响，险死还生的霍克咬牙朝厂房外围狂奔而逃，巨兽爪牙掀开了墙壁，嘶吼声不绝于耳，目视着霍克奔逃的身影，“地狱三头犬”蓄势待发。
    忽然间，它似乎嗅到了什么异常的味道，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一点点蔓延过来，兽类的本能以及交缠着的嗜血的狂躁，使它放弃了追踪霍克，而是沿着这奇异的味道狂奔而去。
    无牙在地洞中将已经被吓晕过去的小男孩扔了出去，随后迅速的恢复地洞，隐没不见。
    ……
    营地的围墙脚下，一个穿着安保队员制服的男人，正朝着墙面倾倒一个装有刺鼻气味的玻璃罐。
    玻璃罐放空之后，他抬眼看了看手表。
    “时间快到了。”面无表情的转身，两个同样穿着者安保队员制服的人眼神疑惑的打量着他。
    “伊恩……你在做什么？”
    “喝酒……要来点吗？”他将玻璃瓶收进内兜里，后者迟疑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这根本不是酒精的味道，刺鼻浓郁。
    正要更进一步的询问，噗噗两声枪响，子弹的声音被消音器掩盖，审问的人还没回过神，子弹就打穿了他的胸膛，‘伊恩’不等对方最后的挣扎，直接抢过对讲机，扔到地面上一脚踩碎。
    将尸体拖拽进草丛，‘伊恩’脱下安保队员的制服，脸上的皮肉变幻，化作一个消瘦中年男人的样子，身体一阵抽搐，连身高都拔高了两三厘米。
    他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来，融入了人群中，向着居民区的方位缓步离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肆虐的变异巨犬

    居民区的某栋宅子前院，小男孩安迪正在墙角下哭泣。
    他的狗狗小斑点此刻病恹恹的躺倒在墙根，看起来奄奄一息，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安迪颤颤巍巍的回头。
    “你是谁？”安迪惊讶的望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嘘……”男人做出噤声的手势，他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转头朝小男孩说道：“我是兽医……可以帮你看看不舒服的小斑点。”
    小男孩的眼神有些慌张，他望着中年男人，露出不信任的神色，后者缓缓的朝他靠近。
    “救……”小男孩想要呼救，中年男人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根小小的针头扎在了安迪的脖颈上，小男孩来不及挣扎，身体的力气被迅速抽干，软倒在了中年男人的手中。
    将小男孩抱到房间内的沙发上，撒手的一瞬间，中年男人的身形急速收缩，他脱下了小男孩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然后为小男孩盖上了毛毯，最后为自己涂抹了一些散发着刺鼻味道的药液。
    “时间刚好。”变化为小男孩模样的无面人，来到墙根下，抚摸着小斑点的皮毛。
    时钟跳动，静默不动的小狗忽然抽搐起来，斑点狗的皮毛膨胀，小狗倏忽之间就变化为了巨兽，咆哮着朝无面人抓过去，利爪掀起罡风，“地狱三头犬”似乎闻到了来自无面人的味道，发出嫌恶的低吼，转头冲向围墙，巨响之后，砖石尽皆碎裂，烟尘迷眼，无面人微微退后，巨犬伸张着硕大身形，狂吼着引动周围人的注意。
    远处看守哈蒙德宅邸门庭的亲卫队瞠目结舌的看着咆哮不已的巨兽，惊骇的举枪射击。
    怪物在嘶吼中似乎嗅到了什么，子弹穿透了他的皮肉，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血肉迅速愈合，它没有理会远处开枪的卫队成员，直接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踩碎了顶楼的砖石，朝着远处弹射而去。
    两只体型硕大的巨兽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城区的闹市狂涌而来，吼声震耳欲聋，撕裂着阻拦他们的一切，巡逻的安保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幸存者被巨兽拍倒在地，肩膀连着手臂撕被一口咬下，鲜血喷溅到了他们的脸上，惊骇欲绝的安保队员们，甚至忘了怎么开枪。
    尖叫声和惨嚎声此起彼伏，人们在市区推搡着，狂奔着，巨兽冲进了这个狩猎场，一路肆虐，热闹的幸存者营地瞬间化为了人间炼狱。
    “快开枪！呼叫救援！”回过神来的安保队长惊呼着，还没等他拿起对讲机，循声而来的巨兽从天而降，利爪划开了他的胸腹，内脏混着血液涌流，整个人如同破碎的布娃娃一般被踩在巨兽的脚下。
    “呜呜呜……”一个小女孩被推搡倒地，磕破了膝盖，她仓皇的想要爬起来，膝盖的刺痛却让她使不上一丁点力气。
    所有人都在疲于奔命，人们一边呼喊一边叫骂着无能的安保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哭泣的小女孩，除了远处的巨兽。
    模糊的血肉上附着斑点皮毛，巨兽疯狂的朝小女孩冲袭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喷吐出的血肉骨沫溅射到了小女孩满是伤痕的小脸上，她绝望的看着那张渐渐靠近的狰狞怪脸。
    “砰！”
    猎枪响起，子弹精准无误的打在了巨兽的眼睛上，狂奔的巨兽猛然翻倒，嘶吼声几乎震裂耳膜。
    哆哆嗦嗦的亚瑟拿着猎枪，安吉从他的身后钻出来，小心翼翼抱住小姑娘。
    “咱们快走！”亚瑟背起小女孩，一手抓住安吉，朝着小巷亡命狂奔，被打穿了眼球的巨兽翻滚挣扎了几下，扭动着身子迅速起身，刺耳的嚎叫了一声，曲腿一跃，一声闷响，直接落到了亚瑟的身前。
    “吼……”巨兽咆哮的腥风吹拂到亚瑟脸上，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的亚瑟有些双腿发软，血盆大口已经朝着他啃咬过来。
    “砰！”枪声响起，地面同时崩裂，无牙的爪子再次伸出来抓住亚瑟的脚踝，子弹又一次将巨兽打翻在地，救援队已经围拢了过来。亚瑟和两个小女孩一起跌入了地坑里。
    巨兽的咆哮声如风雷震动，朝着包围圈做出跃跃欲试的姿态，不远处的另一只巨兽似乎接收到了这吼声中的信号，裂地而起，如同一团遮盖天地的血影，朝着围拢的救援队员们扑过去。
    “开火！”密集的犹如炒豆般的枪声响起，一跃而起的巨兽被打成了筛子，却并没有停滞住它的身形。
    呼啸之间，巨兽直接越过了人墙，朝着包围整座营地的围墙扑了过去。
    “不好！快阻止它们！”
    对讲机忽然响起：“一队立即返回居民区保护指挥官！其他救援队负责剿灭巨兽！”
    “指挥官！巨兽似乎在……”
    “砰！”硕大的身躯撞击着砖石垒砌的高墙，发出轰然声响。
    “他们在破坏围墙！”
    对讲机那头的哈蒙德微微震动，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吴穹。
    “稍安勿躁。”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有重武器立马出动重武器……这种“三头犬”丧尸是r病毒的新型突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动用重武器！”哈蒙德也正有此意，“绝对不能让怪物突破围墙。”
    “对方的时间掐算的很准……同时发病变异……”哈蒙德忧心忡忡的说道，“难道……血眼兄弟会能够控制r病毒？”
    他更担心还有潜伏的三头犬尚未发现以及至今踪迹难寻的无面人。
    “一队迅速返回保护指挥官！”哈蒙德再次重申了一遍。
    “要保证两只怪物同时变异……条件很苛刻”吴穹低声说道，从无牙返回之后的叙述以及霍克调查的无面人行踪来看，他没有办法大规模的进行试验，而是利用“散步”时间，掳掠小型犬只，挨个进行病毒试验。
    从厂房里堆放的尸体来看，只有少数的犬只接受病毒后发生了变异，大部分都熬不过去直接死亡。
    “应该是使用了抑制剂！”吴穹推测道。
    抑制剂？哈蒙德神情冷硬的看向吴穹：“难道他们真的……”
    “我不知道血眼兄弟会有多少底牌。”吴穹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歪头打量着哈蒙德，“但从第五分队遭遇袭击开始，对方就开始布局。混入营地，病毒试验，制造混乱，打开围墙，一个人就搅得你们鸡犬不宁。”
    “而且他肯定有后招。”吴穹站起身，哈蒙德第一次处理如此棘手的情况，他似乎明白了吴穹的意思。
    “通知……通知安保队！保护好史密斯那个老混蛋！”哈蒙德沉声道。
    ……
    此时此刻，一队长卡罗尔马不停蹄的带着自己的队伍赶了回来，他望着自家破碎的院墙愣了半晌。
    自己的儿子安迪满脸惶恐的站在碎裂墙角下，仿佛失了魂一般，只剩下惊惧的颤抖。
    “格兰特！你赶紧去指挥官宅邸！”他转头看向巨汉，招呼着自己的队员赶紧去保护指挥官，他手忙脚乱的朝着自己的孩子冲过去。
    巨汉格兰特自然知道自己的队长关心孩子，尽管有违规定，他也只是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去，指挥着队员们迅速朝指挥官的宅邸就位。
    “孩子……”卡罗尔眼光泛红，他摸着安迪的后脑勺，用力将他搂在怀里。
    安迪的身上散发着奇怪的刺鼻味道，疑惑间，他感觉安迪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骁勇善战的卡罗尔队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怔了怔，却发现那只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指挥官！”
    格兰塔抢身而入，除了客厅里的卫兵，他还看到了沙发上的吴穹。
    “卢瑟队长！”他有些不情不愿的向吴穹行了军礼。
    吴穹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卡罗尔去看安迪了吧？”哈蒙德看着窗外有些忧郁的问道。
    格兰特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放心……我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自家孩子被那种野兽吓到，也确实应该去看看。”哈蒙德微微一笑，巨汉和一队的队员们都露出了感激的眼神，吴穹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格兰特安排一队的人在房间里布防，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转头看向一直在沙发上打瞌睡的吴穹，有些不满的说道：“新组建的五队连霍克都去阻击巨兽了，为什么你这个队长却坐在这里喝咖啡？”
    “指挥官请我过来抓间谍。”吴穹打着哈欠。
    “那个……释放巨兽的间谍？”巨汉格兰特眼神疑惑的瞥向吴穹：“对方注射了增强药剂2型，能变幻容貌，这是真的吗？”
    吴穹没说话，哈蒙德点点头：“这也是我叫你们回来布防的原因。”
    “有我们在！他没有任何机会！”格兰特朝指挥官拍打着胸脯得意的说道，随后他有意无意的瞥了吴穹一眼，得意之色越发明显。
    “指挥官！”门外传来响亮的呼喊声，卡罗尔神情疲惫的呼唤着哈蒙德，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牵着神色惊惧的小安迪，小安迪似乎想从自己父亲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是卡罗尔牢牢的拴住了他。
    哈蒙德看到安迪，微微一怔，他眯缝着眼睛，打量了卡罗尔一眼。
    突然间，哈蒙德掏出了手枪指着这位队长的脑袋。
    巨汉格兰特惊讶的看向拔枪的指挥官，又看向神色疲惫的卡罗尔。
    “指挥官！”一队的队员们也异常惊骇。
    哈蒙德的神情有些悲凉：“我的一念仁慈，竟然给了无面人机会！”
    “也好！”身后的吴穹挂着冷笑说道，“不给他刺杀的机会，你永远都没办法抓住他。”
    他是无面人？队员们惊疑的看向“卡罗尔队长”，后者满头冷汗，一言不发。
    “哈蒙德叔叔！”安迪终于朝着哈蒙德哭叫出声，他不住挣扎，却被死死的抱住。
    “只要打死你就有机会！”卡罗尔忽然张狂的从兜里掏出枪指向哈蒙德，哈蒙德诧异的看着他，枪口交错，救援队员们也端起武器，卡罗尔不顾一切的扣动扳机。
    “砰！”
    枪口喷吐怒火，子弹穿过脑颅，脑浆和鲜血涂抹着斑驳的墙壁。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穹破碎

    小安迪挣脱出来，眼泪狂涌：“哈蒙德叔叔！”
    卡罗尔不可置信的仰头倒地，忽然间，枪声再次响起。
    “砰！”子弹打穿了安迪的小腿，他吃痛倒地，哈蒙德和队员们惊慌的看向开枪的吴穹，后者直接走上前，还没等小男孩回过神来，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他的脑袋。
    吴穹嗤笑着说道：“你的把戏很有意思。”
    小安迪抬起头，微微叹了口气，“咔哒”一声，藏在他怀里的手枪跌落出来，哈蒙德在身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惜啊……就差一点点！”小男孩的身形开始暴涨，他的童装被撑开，最后幻化成一个消瘦的中年人，任凭他肆意变幻，吴穹的枪口始终按压着他的脑门。
    “无面人！”哈蒙德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变故，然后难以置信的望向躺倒在地面的卡罗尔，后者死不瞑目的凝望着虚空，眼神里混杂着悲伤和不甘。
    “这个人……没你们想象的这么忠诚。”无面人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我给他的儿子注射了一点有趣的玩意，为了拯救儿子的性命，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我的条件。”
    “他本来就是我抛出的烟雾弹。”无面人无不可惜的说道，“这个计划本该一气呵成，可惜……”
    吴穹安静的看着他的“表演”。
    “功亏一篑！”他有些赞叹的看向吴穹，“看来塔莉亚输在你手里不冤。”
    无面人指向吴穹，随后轻蔑的看向哈蒙德：“要是没有他，你就死定了！”
    “怎么阻止那些‘地狱三头犬’？”哈蒙德眼神冰冷的看向无面人，随后抬起手枪指着他的脑袋。
    无面人耸耸肩，带着调侃的冷笑道：“嗯……抑制剂是唯一缓解‘地狱犬’病毒的办法，不过……需要我单独研制的抑制剂才有效。”
    “快将抑制剂交出来！”哈蒙德身后的巨汉格兰特双目血红的盯着无面人，后者脸上的调侃笑意越发浓重，“可惜……抑制剂用光了……”
    忽然间，对讲机响起了急促的声音：“指挥官！三头犬的恢复力太可怕了，重机枪无法杀死它，请求使用爆破武器！”
    无面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在你们的围墙上准备了特殊的诱导剂，小狗们很喜欢这个味道，死也不会离开。”
    吴穹眉头微皱。
    “用炸弹，围墙会被波及，不用，小狗们迟早也会毁掉它，哈哈哈哈……”无面人语调嘲讽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哈蒙德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巨汉格兰特悲愤难抑，恨不得手撕了他，一队的其他成员们彷徨不安。
    吴穹忽然抬头看向对讲机：“必须杀死地狱三头犬！即便炸开了墙洞也在所不惜！”
    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在墙洞迟早会被打开的情况下，杀死巨兽无疑会更大程度的减少损失。
    哈蒙德迅速会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重新接通对讲机，无奈而沉重的下达了格杀的命令。
    爆破的巨大轰鸣声响起，雷霆震动，哈蒙德的身子微微发抖，营地历经千辛万苦建起来的围墙，此时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短时间内无法修葺。
    哈蒙德目光凶狠的看向无面人，后者却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无面人叹息一声：“啊……忘了补充！”
    “这时候塔莉亚应该已经回到了营地，见到了强尼首领，我让她带去了总攻的信号。”无面人的话如同重磅炸弹一般在众人心头绽放。
    “你们这一次不仅能见到远征队的人，还能有幸见识首领的近卫军。”无面人低笑着，“不过……我是真心不愿意见到伤亡，如果你们现在能投降……”
    “休想！我们会战斗到底！”格兰特恶狠狠的打断他，目光坚定的看向哈蒙德，后者只是苦笑一声，因为他看到其他的队员们似乎有所动摇。
    “低劣的离间把戏。”哈蒙德冷硬的说道，无面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是真诚的给出选择。甚至对于指挥官你……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他抬手想要拨开指着自己脑袋的枪口，却发现吴穹的手一直保持不动。
    “你还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压低声音，漠然的看向吴穹“用你聪明的脑袋想想，就凭这个不设防的营地，你们能挡住倾巢而出的血眼兄弟会几分钟呢？早早投降……还能留活路！”
    “首领对反抗者从来都不心存手软的。”无面人仿佛吃定了吴穹，嘴角的笑意越发的肆无忌惮。
    哈蒙德眼神闪烁，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似乎……连哈蒙德也有所动摇了，守卫指挥官的队员们各自面面相觑，倒是格兰特这个傻大个一副与营地共存亡的模样，吴穹忽然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无面人看着吴穹，显得有些疑惑。
    “你猜！”吴穹的笑意越发浓烈。
    “砰！”子弹打穿了无面人的脑袋，原本茫然无措的众人被眼前的惊变惊醒，脑壳开裂的尸体软倒在地，吴穹眼神冰冷的看向哈蒙德。
    “我以为你有多铁血呢？”吴穹毫不在意的显露出自己的嘲讽，哈蒙德眼角微微抽搐，没有出言反驳。
    吴穹扔掉手中的手枪，擦拭着衣服上沾染的血液和脑浆，所有人噤若寒蝉的看着这个毫无征兆就动手杀人的男人。
    “别看我……”吴穹轻笑一声，“我只是帮你们的忙。”
    他拍打着哈蒙德的肩膀：“作为营地指挥官，我觉得你有必要抓紧时间来个战前动员。”
    哈蒙德苦笑一声，即便他有战斗下去的理由，也没有战斗下去的底气。
    血眼兄弟会的头目个个都是异变的人形怪物，他们手底下的战士足足有上千人，装备精良又凶狠暴戾，远不是现在营地里几百士兵能抵挡的，更要命的是，现在连唯一的防御工事也被敌人事先摧毁了。
    “我的人有限，史密斯这个人又不愿意交战，即便我愿意打，他也会投降的。”哈蒙德的话语间荡漾着难言的绝望。
    吴穹盯着他目光灼灼的说道：“所以我正准备去他的办公室。”
    哈蒙德有些慌张：“你……你要干什么？”
    吴穹一言不发的走出了门，地底传来微弱的响动。
    ……
    办公室里，史密斯黑着脸叱骂着所有的安保队长：“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幸存者的？！”
    “血眼兄弟会的人竟然渗透了进来，他们带来了危险的巨兽！我们的幸存者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他们还在我们的围墙上掏出了这么一个破洞！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这样下去……我怎么跟神父交待！？”
    忽然间，楼下传来咳嗽的声音，呼唤着史密斯的名字。
    史密斯叹息一声，他无奈的下楼，收敛着愤怒的表情，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
    楼下站着一个拄拐的老人，旁边站着搀扶他的护士，老人愁容满面的看向史密斯。
    “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丧尸直接进入到我们的营地了？”
    “神父！”史密斯勉强微笑着说道，“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内。”
    神父眼带忧虑，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相信史密斯。
    “恐怕……你太乐观了。”吴穹忽然出现在门口，史密斯眉头微微紧皱。
    “你是……”神父并没有见过吴穹。
    “无名之辈！”吴穹朝着史密斯缓缓靠近，他眼神冰冷，浑身上下散发着难言的压迫感，史密斯感觉自己是在面对穷凶极恶之徒。
    “你要干什么？”雷纳德第一时间下楼，他护在史密斯身前，神色警惕的看着吴穹，回想起之前的事，他心有余悸。
    吴穹没有理会雷纳德，而是微微转过头，看向衰朽的神父，恭敬的说道：“我很仰慕您……”
    霍克给他上课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这位本杰明神父，他用教堂庇佑了大批幸存者。在这片人烟稀少，丧尸密度较小的区域，收纳了大量来不及撤退，四散奔逃而来的人。他就是这片营地真正的创造者，也是营地里所有幸存者的信仰，只是他年纪太大，并不参与到营地的管理，反而选择将手中的权利下放。
    老神父摇了摇头，推辞了吴穹的赞美。
    却不想吴穹话锋一转，转而阴冷的说道：“可是现在……这片由您创造的乐土马上就要落入强盗的手中，所有人都会沦为奴隶和阶下囚。”
    神父微微皱眉的看向史密斯，后者刚要解释，吴穹抢先开口将所有的信息揭露出来。
    “血眼兄弟会在我们的围墙上掏了个洞，他们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营地方位，此刻倾巢而出！”“什么？”若不是护士勉力搀扶，神父差点都站不稳。
    史密斯更是面色暗沉，一言不发。
    “你们……没有抓住间谍？”雷纳德哆嗦的问道，“他……逃走了？”
    “雷纳德队长，抓间谍本应该是安保队的职责。”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雷纳德和其他的安保队长，“他们能渗透进来，你们安保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够了！”史密斯用另一只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神父。
    “他们……真的要过来了？”神父不可置信的望着史密斯。
    对于眼下的情报，他知道的并不比神父本人多多少，史密斯眼神阴厉的看向雷纳德，安保队的这个失误，可能会葬送掉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甚至还有生命。
    史密斯快速的思索着对策。
    “咱们还可以补救。”
    “眼下……我们可能得投降了。”
    神父突然语出惊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慈爱的神父

    丧尸危机爆发后的第一个星期，哈蒙德就带着几个退役军人出身的幸存者从教堂出发，外出求救，幸运的是，他们接触到了政府和拉撒路的正牌救援队。
    当时的“曙光”营地尚未成型，教堂里聚拢了一百来个幸存者，救援队当时打算以教堂为基地，运输救援物资，援助k市的幸存者，同时开辟一条疏散道路，用以疏散当时来不及撤出的幸存者。
    曙光现有的抑制剂和增强剂存货，都是当时的救援队提供的。
    不过救援队在半路上就被当时尚未成为血眼兄弟会首领的强尼截击了。
    哈蒙德还没来得及接应支援，二十名救援队成员全部被杀死。剩下的救援物资（主要是食物和水）被掠夺一空。
    长期以来，血眼兄弟会一直在搜寻着曙光营地，试图彻底占领。
    令吴穹意外的是，在得知血眼兄弟会即将到来的时刻，第一个想要投降的，竟然是它的建立者。
    老神父眼神忧郁的看着史密斯：“你也知道……那些强盗断绝了外面那些救援者的希望，将这座城市变成了孤岛。”
    “我们已经苟延残喘了许多时间了。”神父无奈的叹息一声，他望着眼神游移不定的史密斯，“你不知道血眼强尼的可怕。”
    “下一次的外围救援，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神父的语调悲戚，众人脸上都浮现难以抑制的绝望之色。
    “投降吧……至少能让每个人都活下来，血眼强尼不是屠夫，他要的只是奴隶罢了。”
    投降意味着放弃，史密斯张皇四顾，牙根紧咬，眉眼间闪烁着不甘，脸上的表情极其无奈，看起来空有一肚子的恨恼无处发泄。
    “也许我们可以和他谈判，让安保队和救援队阻击他们，让他吃点苦头，在知晓了我们的抵抗决心后，他会愿意和我们坐下来谈谈的。”史密斯思忖了半晌。
    “尽早投降才有一线生机，他对反抗者毫不留情。”神父摇了摇头，“他不会坐下来跟你谈判的。”
    史密斯的眼睛里只剩下颓然。
    他并非说服不了神父，他只是说服不了自己，他眼中的不甘神色让吴穹尽收眼底。
    神父叹息一声，准备转头出门，小护士赶紧搀扶着。
    “投降吧……我会在广播里告知所有的幸存者……毕竟活下去才有希望。”
    史密斯没有拦住神父，他别无选择。
    由神父来宣布这个决定再合适不过，神父的影响力足够说服那些尚存侥幸的人。
    神父的心思，也代表着大多数人的心思。
    活下来就已经够艰难了，没必要再和凶残的匪徒拼杀。
    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切的吴穹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恍然若失的雷纳德紧张的看向吴穹，别人可能不知道，他是领教过吴穹的诡谲凶残的，雷纳德下意识的护住了史密斯。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对付过毒刺塔莉亚的人，是血眼兄弟会绝对要除掉的敌人。
    “牺牲自由换取性命……很划算。”吴穹拍手鼓掌，轻声说道，“神父想的很周全，大部分人都能保存性命。除了……救援队的那些人，啊……也包括我。和血眼兄弟会交火了无数次的救援队员们，该怎么乞求这一线生机呢？对了，亲爱的史密斯，你可能也没法这么优哉游哉的坐在办公室办公了，那些人会安排你干嘛呢？搬砖还是洗马桶？或许你会爱上那项工作也说不定呢！”
    神父面有愧色，最终没有迈出最后一步，吴穹却缓缓的朝他靠近，一抹寒光从袖口滑落，众人猝不及防之间，吴穹推开了护士，将刀刃别在了神父的脖子上。
    “啊！”护士惨叫着跌倒，史密斯和雷纳德慌乱的看向吴穹，神父被吴穹紧紧的扣住，消瘦衰老的身体不住颤抖，他没有力气挣扎，面有惧色的看向眼前突然发难的年轻人。
    “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吴穹朝着老人保持着礼貌友好的微笑，“我曾经挖下过塔莉亚的眼珠。”
    挖人眼珠！？还是……毒刺塔莉亚！神父满脸的褶皱似乎在一齐抖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一时之间恐慌的说不出话来。
    “你要干什么？先放了神父！”史密斯神情焦灼，吴穹的暴起发难让他疲惫不已的心更加混沌茫然。
    刀刃在满是褶皱的脖颈上蹭出血线。
    “我把话挑明。”吴穹干脆的说道，“我上了这艘船，如果它没有按我想的方向航行，我就要凿沉它。嘿嘿嘿……”
    他的笑容有些丧心病狂，刀刃切割着老神父的脖子，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涌流，神父惨呼起来，雷纳德慌了：“住……快住手！”
    安保队长们的枪口对准着吴穹，可他们的手一直在哆嗦。
    “快开枪！”吴穹露出嬉笑的表情，挑衅的说道，“打死我……你们就能安然的成为别人的奴隶了！快争取这一线生机。”
    嘲讽的语气让所有人面露惭色，原本颤颤巍巍的手，抖动的更加厉害。
    吴穹死死的扣住神父，让他无法喘息。
    “咳咳咳……你快住手……”神父用微弱的气力朝着吴穹求饶，可是吴穹却没有丝毫理会。
    他盯着目光游移不定的史密斯，戏谑的挑了挑眉，然后又看向最靠近自己的安保队长雷纳德。
    “看着……”吴穹大笑起来，他的手缓慢的挪动，刀刃一点点的割开神父的喉咙，雷纳德整个人都僵住了，时间仿佛凝滞，血肉张开的瞬间，鲜血在喉头滚涌发出“嗬嗬”的声音，老神父的挣扎渐渐微弱，殷红的血液直接喷到了雷纳德的脸上。
    谁都没想到，吴穹竟然疯狂到当场杀死了神父，眼前的画面甚至让他们忘记了该如何思考。
    曙光的精神领袖，就这么被人轻巧的割喉，死的无声无息。
    “啊啊啊！”小护士哭叫着朝神父软倒的尸体扑过去，“杀人了！啊啊！神父！”
    她瞪大眼睛看向史密斯和所有的安保队长：“他杀死了神父！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神父……本杰明神父！”
    小护士试图抱起神父的尸体夺门而出，却被吴穹眼神冰冷的拦住。
    他捏着小护士的脖子，重新将她推搡在地。
    捡起护士帽擦拭脸上和刀刃上的血迹，吴穹老神在在的看着陷入震惊的人们。
    他走到雷纳德面前，后者机械的端着枪，手按在扳机上，迟迟不能扣下去，吴穹捏住枪管，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吴穹能感受到雷纳德的手一直在颤抖。
    这个人，比血眼兄弟会的暴徒还要丧心病狂！
    雷纳德脸色发白，他想扣动扳机，可是发软，浑身无力，望着神父的尸体，他内心的恐惧到达了顶点。
    忽然间，手头一松，吴穹将他的枪取走了，雷纳德仓皇的抬头，吴穹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史密斯先生……”吴穹转头看向史密斯，后者以为疯狂的吴穹要朝他开枪，吓得不住后退，最后绊倒在台阶上，整个人瘫坐下来。
    “砰！”有人的枪走火了，子弹穿透了吴穹脚下的地板，雷纳德吓得仓皇的嚎叫起来，开枪的人自己都攥不住枪，手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这些吴穹都没有理会，他将手枪翻转枪口，抓住史密斯颤动不已的手，让他握住枪柄。
    “尊敬的本杰明神父被血眼兄弟会的间谍刺杀了。”他拍打着史密斯的肩膀，后者慌乱的神情略有恢复，他愕然的抬头看向吴穹。
    眉眼闪烁之间，喉头耸动，冷汗直流，他将枪口对准吴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史密斯掩饰着眼神中的慌乱，那一瞬间，他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似乎将自己刺穿了。
    史密斯的喘息急促起来。他目光灼灼的望向神父的尸体。
    安保队长们望着对话的两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只有雷纳德，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史密斯，随后又神情异常的看向神父身边不停哭泣的小护士。
    “神父被这个疯子杀死了！你们这些安保队长为什么不抓住他？”小护士和雷纳德对视着，后者有些窘迫的吞咽着口水，吴穹神色冰冷的回头，小护士尖叫一声，她鼓足勇气再次爬了起来，朝着门口疯狂的逃离了过去。
    “不用我教你枪该怎么用吧……”吴穹几乎要贴到史密斯旁侧耳语。
    这位曙光营地的行政官，此刻筛糠式的颤抖，他的眼神剧烈变幻，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痛苦的抉择，天人交战。
    小护士直接推开了门。
    “砰！”子弹从后背射入，穿透了她的前胸，小护士不敢置信的回头，史密斯脸色煞白的端着枪，整个人虚脱般的瘫软，鲜血从小护士前胸的血洞汩汩流出，吴穹缓缓抱住她的身子，合上了她无法瞑目的眼睛。
    “恭喜行政官……射杀了‘间谍’，现在……血眼兄弟会所有潜伏在营地的老鼠，都已经死掉了。”
    安保队长们茫然无措的看向史密斯，只有雷纳德盯着吴穹，他内心的恐惧到达了顶点，直到吴穹将手枪交还给他，他都没有缓过神来，缩着身子恨不得离吴穹十丈远。
    这个人……不仅杀死了神父，还将史密斯心中的“恶鬼”给呼唤出来了。
    尝到权利甜头的史密斯怎么可能愿意轻易的交出自己的一切，虽然因为神父的劝说而选择低头，但可惜这个恶魔又唤起了他心中的恶念。
    “神父死了。我们必须要为他报仇，和血眼兄弟会的人死战到底！”在这个诡谲的时刻，吴穹似乎在向他们做着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他似笑非笑的看向神情木然的史密斯，“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家园，我们要捍卫自由，我们要保护自己的东西，不被强盗夺走！”
    自己的东西……史密斯微微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他脸上的虚弱畏惧之色消失，睁眼露出阴冷坚定的目光。
    “不错……我们必须将那些强盗驱逐在外，保护我们自己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七章 血色将至

    阴暗的会议室里，史密斯旁侧站着雷纳德。而吴穹代替了死去的一队长卡罗尔，坐在了指挥官哈蒙德的旁边。
    负责医疗卫生的艾希医生摸约四十岁的样子，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她坐在史密斯对面，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略微发胖的中年男人，他是负责后勤的的比利，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史密斯。
    比利同时还分管农场和食品工厂的日常事务，作为管理人员，他和艾希医生在曙光营地的地位相当之高。
    其他各方面的管事都露出忧虑的表情，会议室透着一股子难言的阴沉。
    “神父……究竟是怎么死的？”比利的嗓音浑厚，他抢先开口，目视着史密斯，他的眼睛里暗流涌动。
    “间谍！血眼兄弟会的间谍杀死了他！”史密斯微微露出沉痛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看向比利。
    “爱莎不是间谍！”艾希医生猛地抬起头，“那孩子……是我亲自指定她照顾神父的，她是护士学院的学生，她的来历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是土匪派过来的间谍？她如果想要杀死神父，不会等到今天，史密斯……”
    艾希医生几乎是在咬牙切齿：“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正因为大战将起……所以才在这时刺杀。”沉默不语的哈蒙德突然开口说话，“艾希医生，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指折史密斯，我也遭遇到了刺杀！我最信任的卡罗尔队长和他的孩子，都被血眼兄弟会的间谍害死了。”哈蒙德的声音粗重，显得十分恼怒。
    “爱莎说到底也是我们救回来的幸存者，她的真实背景……没人知道。”哈蒙德盯着艾希医生，“更何况……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血眼兄弟会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该集中精力讨论如何对付他们！”
    哈蒙德和史密斯的联系从未向现在这样紧密过，艾希医生眼神困惑的看向面无表情的哈蒙德，最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我建议投降！”比利的话让其他的管理者都朝他侧目。
    “我们的生活已经够痛苦了，经不起大战的折腾，血眼兄弟会的残忍，大家有目共睹，投降至少能活下来。”
    吴穹朝这个中年男人冷眼瞧过去，管理后勤的比利是神父的坚定拥趸，他的话倒真是和神父如出一辙。
    会议桌前议论纷纷，其他的管事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他们既害怕死亡，又不想失去自由。
    史密斯拍着桌子站起身，他目光狠厉的看向比利：“你要把所有人送给强盗做奴隶？”
    “如果我们有能力和血眼兄弟会一战，就不用哈蒙德指挥官带着救援队的人去打游击了。”比利的话无疑让哈蒙德的脸色更加难看。
    “如果据地防守，我们有巷战的优势。”哈蒙德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就事论事的说道。
    营地的街道和民宅盘根错节，楼层高低起伏，很适合巷战设伏。
    “而且……”哈蒙德转头看着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吴穹，“我们有致胜的秘密武器。”
    其他人疑惑的看向眼前陌生的年轻人，他们绝不相信吴穹身上真的会藏着什么致胜法宝。
    血眼兄弟会的火力，兵力，乃至那些强悍超人的头目，都是救援队和安保队无法匹敌的。
    比利冷笑一声，他轻蔑的看了吴穹一眼：“这个年轻人，我看他瘦瘦小小的，恐怕会被强尼撕成碎片吧。”
    他话音刚落，脚底下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比利疑惑的低头，椅子之下的地面突然崩碎，无牙尖锐的利爪一闪而逝，比利整个人连带椅子直接跌落下去，耳畔传来椅子被砸裂的清脆响声，紧随其后的是比利凄厉的惨叫。
    吴穹撇了撇嘴，始终保持沉默，那些原本对哈蒙德的话不屑一顾的管事，此时却噤若寒蝉，看向吴穹的目光说不出的惊惧。
    “放心……”吴穹环视了周围所有人一眼，面露微笑。
    “这个高度摔不死他的。”
    ……
    散会后，站在钟楼上的吴穹和哈蒙德注视着缓缓朝着教堂方位撤退的幸存者们，目视着最后的防线，哈蒙德难掩心中的忧虑，他觉得希望渺茫，却别无选择。
    “爱莎根本就不是间谍。”哈蒙德嗫嚅着说道，“是我亲自将她从丧尸围困的屋子里救出来的。”
    “神父……”他眼中露出愧色，“请原谅我……”
    “为了大局，你需要隐忍，暂时和史密斯通力合作。”吴穹低声提醒道。
    哈蒙德眼中闪过不甘。
    “为了所谓的大局……我已经是那个畜生的共犯了。”哈蒙德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要给他圆谎。”
    很显然，吴穹并没有对哈蒙德说实话。
    不过作为史密斯老对头的哈蒙德，倒是很轻易的就相信了史密斯权欲熏心之后做出来的丧心病狂的举动。
    “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刻。”哈蒙德眼神阴翳，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
    营地某处堆放尸体的位置，一只满是血污的手突然钻了出来。
    提着汽油桶准备焚化尸体的安保队员忽然瞧见了这只活生生的手，吓得扔下油桶跌坐在地。
    一张破碎的脸孔显露在他眼前，安保队员正要尖叫出声，活过来的尸体猛地冲了出来，将他按倒在地，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惨叫呼喊化作了低声幽咽，他惊恐的望着眼前的活尸，后者的脸剧烈颤动，最后竟然化作了安保队员本人的样子。
    挣扎之间，活过来的无面人扭断了安保队员的脖子，后者的手无力的软垂下来。
    “还好我提前注射了一点保命的玩意。”无面人脱下安保队员的衣服，然后将赤//裸的尸体扔回了尸堆里，汽油漫撒出来，冲天的火焰在尸体堆燃起。
    火光映照进无面人的眼睛里，肆意跳动。
    ……
    三天之后，曙光的幸存者营地已经化作“空城”。
    庞大的车队出现在地平线尽头，四周追逐着零散的丧尸，他们还未靠近车队，便被迅速的被射杀。
    车队在靠近围墙破洞的位置停驻，一个双目血红的年轻人从装甲车里缓步走出，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没有手臂的光头男人，和一个背生双翅的长发女人，周围的凶徒们聚拢过来，望着双目血红的年轻人露出敬畏的颜色。
    “海恩斯……”他呼唤着其中一个头目的名字，一个身形佝偻，裂口阔鼻的丑陋男人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
    年轻人指了指即将西沉的太阳。
    “我要你天黑之前拿下这块营地。”年轻人的血目里涌动着对于曙光营地的渴望。
    海恩斯点点头，他是血眼兄弟会唯一没有跟随者的头目，孤身一人，他怪异的笑容让其他的凶徒感到害怕。
    海恩斯朝着远处凝望着，低语着，忽然间，那些软倒在地的丧尸颤颤巍巍的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卡车也开始响动，砰然巨响之间，三只体型健硕，皮肤灰白的丧尸推开了车厢门，他们的身体和金属碰撞发出坚实的声响，动作僵硬，行动却异乎寻常的迅捷。
    “招魂人”海恩斯，通过异常的脑波操控丧尸的怪物。
    而这三只皮肤坚硬如金石的怪物，是新的变异丧尸“石像鬼”。
    血眼强尼抬手招呼海恩斯身旁另一个面目冷峻，带着墨镜的高瘦男子。
    “盖瑞！你和海恩斯一起进去。”
    男人同样点头，他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闪烁幽黄目光的异瞳。
    凶徒们只是和男人对视一眼，就仿佛听到了地狱的恶魔嚎叫，周身感觉被烈焰包裹，幻觉丛生。救援队的人将这个戴墨镜的男人称之为“梦魔”。
    两个头目的队伍，迅速朝营地靠近。
    即将踏入营地之时，“招魂人”海恩斯让“梦魔”盖瑞和他的身边人先停住脚步。
    怪异的脑波朝着被他驱赶的丧尸们发出异常的指令，被就地取材唤醒的丧尸，张狂的嘶叫着，他们前赴后继的冲进了营地。
    “砰砰砰！”原本埋伏好的地雷，被这些“悍不畏死”的探雷者直接踩踏引爆，丧尸们被炸得血肉横飞，依然毫无畏惧的在营地入口乱窜。
    远处的哈蒙德透过望远镜注视到眼前的一切，微微皱眉。
    钟塔之上，霍克端着狙击步枪，瞄准镜的准星已经对准了“梦魇”盖瑞。
    他果决的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察觉到危机临近的血眼兄弟会头目瞪大眼睛，他下意识的闪身，子弹擦着他的头皮打穿了身后一个凶徒的脖颈。
    盖瑞气急败坏的在无人的街道搜寻着敌人的踪迹，只可惜，增强药剂2型并没有让他获得视力上的增强，海恩斯冷笑一声，呼唤着三只“石像鬼”朝着营地的市集分散搜索了过去。
    “你可别拖累我！”海恩斯的声音尖细，他嘲讽的看着“梦魇”盖瑞。
    尚未被炸成肉块的零散丧尸追随着“石像鬼”们的脚步，深巷里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和惨叫声，爆破物炸响，石像鬼撕裂了躲藏在建筑物内部的敌人，一切归于沉寂，海恩斯露出冷笑。
    “他们的武器……可对付不了我的‘宝贝们’……”他目视着整个市集，“照这个速度，我一个小时就能清扫干净这里的敌人。”
    海恩斯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枪响，躲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劳伦斯扣动扳机，子弹直接瞄准海恩斯的脑袋，即便感受到危险降临，得意的海恩斯仍旧有些猝不及防，匆忙闪躲，子弹仍打穿了他的肩膀。
    鲜血泉涌，海恩斯痛苦倒地，蹲身在掩体之下的盖瑞面露嘲讽，这次枪声使他判明了开枪的位置，毫无顾忌的起身，目光直视劳伦斯所在的位置。
    无穷无尽的梦魇在劳伦斯的脑海里炸裂开，他仿佛看到了无数魔鬼和恶灵从地狱的血海中升腾而起，狂乱的嚎叫而来，刺耳的声音要震透耳膜，劳伦斯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仰倒在地，双手将脸盘抓挠的鲜血淋漓，身后的巴洛迅速的将他打晕拖拽，消失在黑暗的空屋里。
    市集小巷的一处房间，吴穹一动不动的躲藏在阴暗角落里，身边的预备队士兵一直在不停的颤抖，连枪都攥不稳。
    “石像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间，怪物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呼吸声，朝着吴穹所在的位置猛然扭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惨烈攻防

    “砰！”坚如磐石的手臂直接将房间的墙面砸开，吴穹身边的新兵蛋子们直接被吓得魂飞魄散，此前遭受的训练都被抛诸脑后，望着异变丧尸狰狞的面庞，仓皇尖叫起来。
    吴穹面无表情的将他一脚踢开，旁边另两个预备营的年轻士兵倒是还能勉强开枪，可是没有一枪打中，两人的子弹都倾泻到了墙面上，有一粒还差点打中吴穹的手。
    ‘石像鬼’咆哮着朝距离最近的吴穹扑过来，开枪的人立刻停止了射击。
    “砰！”吴穹掏出手枪照着石像鬼的脑袋开了一枪，子弹没能打穿对方的皮肉，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轻微的剐蹭痕迹。
    很显然，石像鬼的皮肤得到了异常的增幅，不过这怪物的速度比不上暴怒者，动作也很僵硬，吴穹轻灵的闪躲开它的飞扑，又是一枪擦着怪物的脑袋，朝着它的眼睛开火。
    “砰！”子弹轻巧的穿透了眼球，直接钉进石像鬼的脑颅，它捂着脑袋后退，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眼睛果然是弱点！可惜手里没有炸药！”
    变种丧尸极为稀少，救援队和石像鬼的交手次数也有限，并没有成功击杀过石像鬼的记录，不过其他队伍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这怪物的致命弱点。
    叹息之余，怪物已经翻身而起，再次朝吴穹飞扑过来，有样学样的新兵们似乎在怪物撅倒的过程中获得了些许勇气，缩着身子朝怪物的眼睛开火，子弹敲击着它的皮膜，却始终不曾打中要害。
    吴穹似笑非笑的朝怪物主动扑上去，别西卜之手扭住了怪物的肩膀，手术刀闪烁寒光，蒲扇大的灰白巴掌如同石头雕塑一般破空而来，直接朝吴穹的脑瓜呼啸而去，若是一掌拍实，吴穹必定脑浆崩裂，新兵蛋子们眼见这危机一幕，惊骇的停下手来。
    只是手术刀的寒光比怪物的手速更快，刀光练练，闪烁生寒，切断发动，坚硬如铁的脖颈应声而断，黑血喷涌，硕大巴掌停滞在和吴穹相隔不到一指的距离，无力的软垂下去。
    ……
    捂着肩膀上的枪伤，招魂人海恩斯龇牙咧嘴的喊叫着，旁边的血眼兄弟会凶徒将他硬生生的拖拽进了掩体之内。
    市集之内的防线被石像鬼撕开了一条口子，“梦魇”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迅速安排自己的手下沿着石像鬼厮杀过的路线进行突击。
    小巷四周传来激烈的交火声，石像鬼扫荡的速度减缓，已经有人发现了这刀枪不入的怪物弱点。
    一只体型硕大的石像鬼冲进了建筑物里，密集的枪火打中了它的眼睛，在怪物捂着血流如注的双眼哀嚎的片刻，防守的安保队长暴喝一声，猛冲过去，怪物的利爪撕开了他的胸膛，他也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抓住了怪物的臂膀，将手雷硬生生的按在怪物的眼眶上。
    “嗷！”
    石像鬼将安保队长撕成了碎片，手雷同时引爆，坚如磐石的怪物头颅被震开几道裂缝，弹片刺穿了他最柔软脆弱的部位，火光包裹了他的上半身，在震天彻地的哀嚎声中，丧尸庞大的身躯如山岳崩塌，轰然倒地。
    防守的队员们还来不及露出或欣喜或悲伤的表情，窗外忽然闪出一个带着墨镜的身影，幽黄色的异瞳透过墨镜的遮盖，泛着灼人心神的光泽，将所有目视向他的人，拉入了无尽痛苦的幻觉地狱。
    恶魔猛鬼的哀嚎声，无间炼狱的众生相，惨烈悲苦的绝望情绪，瞬间榨干了他们的理智，冲垮了他们的心防。
    “啊啊啊……”
    他们已然握不住手中的武器，捂着自己的头颅痛苦的倒地挣扎，“梦魇”盖瑞身后的血眼兄弟会凶徒鱼贯而入，面无表情的射杀了所有身陷幻觉的安保队员。
    ……
    随着最后一声爆破，石像鬼碎裂的头颅爆开，血肉涂墙。海恩斯的入侵力量，已经全部被清除干净，可是此刻的盖瑞已经深入市集内部，短兵相接，没有任何队伍能抵挡住他夺人心魄的幻觉。
    抵抗的力量在渐渐的减少，一开始各个房间的布防密集，交火之间双方互有死伤。等到盖瑞出手，恐怖幻觉瞬间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们无力举枪反击，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直到子弹夺走他们的生命，也未曾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到最后，曙光的抵抗者们领会到了幻觉的恐怖力量，面对靠拢过来的血眼兄弟会队伍，他们只敢零散的开火，前几道防线几乎在顷刻间崩溃。
    盖瑞就快要穿透市集里所有的防线，目视到居民区尽头的教堂。
    那里是曙光营地最后的防线，所有幸存者聚集躲藏的区域。
    只是在他抬起步伐即将朝居民区空旷的地带迈进的时候，异变突起。
    原本身后空无一人的房间，不知何时窜出了无数举枪的敌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凶徒们身陷包围圈，还没来得及举枪反击，就已经被枪林弹雨打的血肉模糊，反应过来的盖瑞转身抓住一个同伙为自己挡枪，但子弹仍旧打穿了他的小腿和右臂。
    同时身后传来地面崩裂的声音，他猛然回头，地面突兀塌陷，端着枪的敌人如竹笋一般从地底钻出来。
    盖瑞大吼一声，扔开了阻挡子弹的人肉沙包，疯狂的目视着眼前一切，制造幻觉的异瞳如同太阳一般灼烧着救援队和安保队的士兵们。
    哀嚎之间，子弹将盖瑞打成了筛子，那些杀死他的人，同样也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梦魇。
    盖瑞狂笑着死去，那些捂着脑袋的士兵们，只能狂乱的嘶吼，他们再也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的机会，后半生将在疯狂和痛苦中度过，生不如死。
    目视着眼前远处惨烈的战果，吴穹面无表情的招呼着其他人钻进了地道。
    “他们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望着绵延无尽的地道，吴穹神色阴冷的说道，“杀死血眼强尼！”
    血眼兄弟会的临时营地，强尼瞥见了落荒逃来的招魂人海恩斯，他跌跌撞撞的靠过来，血眼强尼微微皱眉。
    强尼身旁那个无手的光头男人抢先一步走到招魂人面前，断手忽然生出了一根粗壮尖锐的骨刺，阻挡着海恩斯更进一步。
    “你怎么狼狈的像条狗？”骨刺剧烈变化着，最后又化作了一把阔刃骨刀，光头男人将自己手骨化成的刀刃架在海恩斯脖子上，光头男人嘲讽的看着他，“我还以为日落之前你真能拿下这片营地呢！盖瑞呢？”
    海恩斯眼神阴厉的看了光头男人一眼，无奈的向强尼报告了起来：“盖瑞还在里面。”
    另一个跟随强尼的背生双翅的长发男人目光幽冷的贴近强尼：“要不要我带亲卫队进去？”
    强尼摇摇头：“我相信盖瑞。”
    忽然间，强尼察觉到地底下似乎有着什么微妙的响动。
    他微微低头：“这地底下是不是有啃食者的巢穴？”
    身后正在包扎伤口的海恩斯第一时间摇了摇头，他没有感应到地底下的丧尸鼠。
    强尼忽然回想起来，在即将开拔时，塔莉亚小心的叮嘱过他：要小心一个带着啃食者的男人。对此他完全不以为意，他不认为一只啃食者能对战斗造成多大的影响。
    不过一只被人“控制”的啃食者就不一样了。
    周围的血眼兄弟会成员似乎也察觉到了脚底下的波动。
    “利刃！”他呼唤着能将手骨变化为武器的光头男人，“用你的骨刺探一探地底！”
    地底下的东西一直在移动，强尼的感官超乎常人，他甚至听到了人类说话的声音。
    利刃迅速的抬手，惨白的骨刺直接伸长刺入了地面，骨刺入肉，地底下传来闷声惨叫，利刃有些讶异的抬起尖长骨刺，鲜血从孔洞中喷涌出来。
    “敌袭！”利刃大声呼喝，血眼强尼微微皱眉。
    这一切为时已晚，营地周围的地面忽然崩裂，地底钻出奇兵。
    子弹倾泻如雨，猝不及防的血眼兄弟会凶徒，在这地底攻势爆发的一瞬间伤亡惨重，背后生长双翼的长发男人第一时间提纵身形，长翼铺展，躲开了枪林弹雨，一时之间，满目都是断臂残肢，营地瞬间化作修罗地狱。
    凶徒们乱作一团，逃的逃死的死。
    子弹落在血眼强尼的身上，只是撕裂了他的衣服，甚至都没有留下刮擦的痕迹，他冷眼注视着伏击者，露出轻蔑的笑容。
    “亲卫队！”利刃咆哮着，地底敌人冒出来的一瞬间，他反应最快，一边呼唤着注射过强化药剂药剂1型的亲卫队迅速反攻，一边身化鬼魅，挥舞着锋锐骨刀，疯魔一般朝着伏击的敌人飞扑而去。
    利刃如虎豹下山，狂喝着劈开眼前曙光营地士兵的脑颅，手起刃落，喷血如雨，殷红血花绽放周身，浴血修罗一般的利刃发狂的劈砍，一时之间让从未见过如此凶魔的新兵们胆寒失措。
    “别慌！”吴穹咆哮一声，他目视着疯狗一般砍杀己方的利刃，瞄准他的脑袋开了一枪。
    危机到来，利刃心灵震颤，条件反射的闪过身躯，子弹打中了他的肩膀，翻滚之间，他无比迅猛的翻身而起，毫不理会剧痛，手上骨刀再次暴涨，如劈天巨刃，挡住后续的子弹，饿虎扑食一般重新杀了过去。
    望着一片狼藉的营地，血眼强尼终于动了，他一转头，一粒子弹朝着他眉心飞来，迅猛抬手，残影晃动，“啵”的一声，他竟然接住了射向眉心的子弹，嘴角扬起弧度，强尼的血目绽放冰冷寒光，开枪的人被眼前一幕震撼到了，只是还没等这名救援队员回过神，强尼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眼前的士兵们甚至来不及惊骇，强尼将手里的子弹弹向了士兵的眉心，“嘭”的一声，士兵的头颅被打穿。
    强尼的嘴角扬起玩笑般的笑意。
    “集束手雷！”
    旁边传来惊恐的喊叫，惊恐欲绝的士兵们纷纷远离强尼的位置，一捆捆专门为强尼准备的“礼物”被投注过来。
    连环爆炸瞬间将血眼强尼包围在高温和强力震荡中，挥洒的弹片刺入了他的身体，眼前的地面被爆炸掏出无数深坑，烟灰和火焰遮蔽了视线。
    就算是神灵降世，此刻也该灰飞烟灭。

 第一百八十九章 血眼强尼

    烟尘散去，血眼强尼衣物尽裂，人却完好无损，嘴角依旧挂着那嘲讽的笑容，“何必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
    “撤退！”
    吴穹面无表情的招呼伏击的士兵们重新回到地道里，背生双翅的长发男人躲过了枪林弹雨，眼见敌人想要逃离战场，立刻俯冲而下，抓取一个尚未回过神的救援队员，抱着他迅速攀升，随后抬手一扔。
    救援队员在高空中凄厉惨叫，跌落在地，摔得脑浆崩裂。
    远处的钟楼，举着望远镜的哈蒙德看到吴穹的“爆破攻势”失败，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招呼着身后的霍克拿出了对付血眼强尼这人形怪物的终极杀器。
    整个营地唯一一把反器材狙击步枪，弹夹装填着高爆弹，霍克屏气凝神，高倍瞄准镜准星对准“利刃”。
    “砰！”大口径的高爆弹呼啸而去，原本正要钻入地洞追击敌人的“利刃”忽然察觉到一丝危机，汗毛本能的竖直，耳畔传来子弹破空的声音，猝不及防之间，携裹着莫大威力的子弹在利刃的后背爆开。
    “砰！”高爆弹轰然炸响，强悍凶残的利刃，瞬间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捣碎了上半身，脑袋冲天而起，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被打碎的身体，望着寸寸碎裂的骨刃，死不瞑目。
    一击得手，霍克迅速调转枪头，忽然间，眼前一个黑点迅速靠近，后背长着肉翅的怪人发现了开枪的霍克，窜天而起，直奔霍克而来。
    钟楼上的卫队迅速集结，哈蒙德也目视着这个血眼兄弟会的头目，一群人试图用火力封堵怪人的飞行路线，后者却左闪右躲，在半空中盘旋挪移，硬生生规避了弹幕，朝着钟塔越来越近，甩手就是一道飞刀，寒光没入钟塔上一个士兵的脖子，寒光直接从脖子里穿出，闪烁间又穿透了另一个士兵的肩膀。
    随后又是两柄飞刀，锋锐寒光凌厉莫测，钟楼狭窄避无可避，霍克身旁的两个伙伴同时被刀刃钉入眉心，当场气绝。
    此时，飞刀再次出手，夺命寸芒白光潋滟，如寒星坠落，直取霍克的眼睛。
    不过十步之遥，近在咫尺，避无可避，霍克屏声静气，也将枪口对准了这生长翅膀的怪人。
    他的飞行轨迹诡谲难测，如同魅影般闪躲着，难以瞄准，直到他靠近过来，枪口小范围的挪移才跟上后者闪转腾挪的鬼魅身形。
    “砰！”火焰喷吐，震爆声如雷霆般响彻钟塔，饶是怪人身形迅捷，又占据了宽广的天空，终究躲不过锁定了他身形的子弹，十步距离，霍克面对飞刀必死，他也一样。
    闪烁寒光钉入了霍克的眼睛，巨大冲力将他整个人掀了起来，高爆弹同样在电光火石之间打穿了怪人肩膀，将他轰成了两截，跌坠入地，内脏血肉在半空中漫撒，血雾朦胧，瑰丽又残忍。
    强尼速度快若流星，他直接抓住了一个尚未入洞的士兵，轻轻拉扯，后者被直接撕成了两半，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呼出，鲜血涂抹着地洞的入口。
    此刻……他的跟随者已经在这“神兵天降”般的突袭中折损殆尽，营地遍布尸体，只剩下了强尼一人，可是这寥寥一人，却如神明降世一般，不可战胜的化作了所有人心头的死亡阴云。
    将尸体扔开，强尼并没有钻身下去，他有些乏味的扔掉了手上已成两半的尸体，轻声说道：“能短时间内解决我这些不成器的手下，你们算是证明了自己。”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们现在应该是胜利者。”
    “我对胜利者，向来都是很宽容的，杀掉你们，其实没什么意思。”
    血眼强尼的声音很轻，却能透过洞口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见识到了血眼强尼神魔般力量的士兵们，此刻已是胆战心惊，面对杀不死的魔王，本能的恐惧让他们无法再战斗下去。
    吴穹面沉如水的招呼士兵们朝着营地撤退，他站在入口处，掏出了一团干结的血肉。
    这是地狱三头犬的肉，完美符合“别西卜之手”要求的特殊肉类。
    只是食用特殊肉类能强化别西卜之手，能强化到什么地步，吴穹并不知道，他如野兽般啃咬着生肉，旁边的士兵们噤若寒蝉的看着这位年轻的队长。
    “叮！【别西卜之手】力量增幅！获得临时buff【破狱之爪】”
    【破狱之爪】：获得变异丧尸犬的利爪力量增幅！该增幅将持续到脱离任务世界为止。
    原本死气沉沉的灰白右手，忽然暴涨出黑色的毛发，尖锐利爪从指甲上突兀生长出来，整只右手极具膨胀，看起来就像是将“地狱三头犬”丧尸的脚爪直接缝合在吴穹身上。
    这是……狗腿子？！吴穹心头有种诡异的黑色幽默之感，身后的士兵们却没有这种想法，望着突变的手臂，他们眼中只剩下了敬畏之色。
    “都滚回去！”吴穹冷哼一声，直接挥舞着粗壮犬爪，凿开水泥路面，将地面掏出来个硕大空洞，整个人拉扯着地面一跃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强尼身前。
    强尼懒洋洋的看了吴穹一眼，他的目光落在了吴穹异变的毛发利爪上，血红的双目登时亮了起来。
    “没想到增强药剂2型还能让人返祖。”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忽然就弹射过来，如炮弹一般的落在了吴穹眼前，拳头挟裹罡风，朝着吴穹面门崩落，破狱之爪迅速反击。
    “咔啦”一声，毛发披盖着的粗壮手爪传来骨裂的声音，即便加持着地狱三头犬的凶暴力量，别西卜之手仍然比强尼的拳头略逊一筹，排山倒海的拳劲几乎要将吴穹的手爪砸碎。
    强尼毫不留力，可吴穹并没有要和他真正硬碰硬的打算。
    续命之手发动，血眼强尼有些讶异，他体内的力气似乎顺着拳头被抽干，磅礴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倾泻，他甚至能感受到力量流动的方向，吴穹嘴角挂着冷笑，碎裂的手骨寸寸续接，他轻轻抬手，强悍如神明的强尼就软倒下来，高举的手臂碎裂变形。
    强尼跪倒在地，整个人无比虚弱，却流露出异常兴奋的眼神，他抬眼看向吴穹，激动的问道：“你刚刚的力量，是来自于增强药剂吗？”
    回答他的是如阴云般盖下来的巨爪，地狱三头犬的凶兽之力携裹着强尼本人的力量，这一爪崩天裂地，直接将强尼撕成了两半，他完美的肉身此刻尽皆崩解，头颅和身体四肢分散各处，临死之前还挂着异样的微笑。
    尘埃落定，吴穹微微颤抖着坐下，有些胆大的士兵尚未离去，他们听到头顶的动静消散，强尼的声音消失，忍不住从地洞里钻出来，刚冒头，就看到了强尼支离破碎的尸体。
    正要钻出来为杀死血眼强尼的英雄欢呼，忽然间，断头的眼珠子忽然转动了起来。
    发觉到身后的异常，吴穹猛然转身。
    “嘿嘿嘿嘿……你是第一个能真正‘打败’我的人……”
    一颗近乎碎裂的脑袋，竟然在开口说话，吴穹迅速抽身过去，一脚踩向强尼的头颅，忽然间，身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续命之手吸取力量的效果早已超时，此刻的吴穹也不可能再拥有撕裂强尼的力量，而对方那只断裂的手，却仍然如同续接在强尼身体上一般，巨力磅礴，直接拖拽着吴穹将他甩落在地。
    不死……不灭？
    那些冒头见到这一幕的士兵们，双脚发软的跌落回去，吴穹面无表情的翻滚起身，当他再次欺身而上之时，支离破碎的血眼强尼，已经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强尼缓缓起身，嘴角挂着微弱的笑意，他将自己稍稍错位的脑袋板正，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吴穹。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使用的增强剂……是尚未完成的reborn增强药剂3型，见识到它的力量，你很幸运。”
    强尼的身上甚至都看不到一丝伤口，他和吴穹相隔十数步，却只用一步身形就接近了吴穹。
    “你杀不死我的，我体内高效运转的‘上帝因子’能让我不死不灭。”他没有对吴穹动手，而是面对面的看着吴穹。
    强尼忽然轻笑起来：“对我而言，这里也好，血眼兄弟会也好，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我允许你加入我的游戏。”
    吴穹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这对他而言也是一场游戏，他甚至已经拿到了通关的直达票。
    可是他要的，不仅仅是活下去。
    该怎么杀死这只怪物……他在脑海中拼命思索着对策。
    “我投降……我们所有人都投降……”忽然间，远处传来史密斯低沉的声音，他的身边跟着雷纳德和保护他的安保队员们。
    他们都目睹了这场决战。
    臣服是自然而然的选择，因为血眼强尼证明了他的不可战胜。
    地洞里残存的士兵们也颓然的钻出来，他们已经没有了抵抗下去的理由。
    强尼坐在尸体堆上，哈哈大笑起来：“我是仁慈的‘君主’！不喜欢滥杀无辜……”
    “只要向我下跪……向我乞求……我就会饶了你的性命。”强尼的声音很轻，一双通红的血目俾睨的看着朝他靠拢的人们，他端坐在尸体上，如同宫殿里高高在上的王，然后他抬眼轻蔑的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吴穹。
    “你是‘胜利者’，所以你不用下跪，看看他们……嗯？你不觉得我的游戏很有趣吗？”强尼瞥了吴穹一眼，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士兵们扔下了武器，吴穹看到了抱着霍克尸体的哈蒙德眼神茫然的走了过来，他像是被掏空了魂魄一般，怅然若失。
    幸存者们如同前往神庙朝拜神明的信徒，强尼的声音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只要跪下来就能活。满地都是倒伏磕头的幸存者们，看起来像是在朝圣。
    远处的亚瑟拖拽着不肯下跪的安吉，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望着一动不动的吴穹，最后不得不跪倒在地。
    “这块地方赏给你！作为我的‘领主’，你可以随意使唤他们！”
    “如何？”

 第一百九十章 究极肉身

    吴穹并没有应答，他沉默不语。
    强尼的嘴里抛出了一个他闻所未闻的新概念“上帝因子”。
    上帝因子……r病毒……reborn增强药剂。吴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他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
    “战利品们……为我筹备今晚的庆功宴吧。”强尼缓缓起身，他面带笑意的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人群自动为他散开了一条道路。
    巨汉格兰特跪倒的身影特别明显，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似乎想要咬紧牙关的冲上去。
    吴穹缓缓的走上前，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后者有些茫然的抬头。
    “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强尼站在教堂门口，他低声的呼唤着史密斯。
    “这里……将作为今晚的宴会地。”他悠闲的说道。
    “可……这里并不是吃饭的地方……首领大……”一个安保队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还没等他话说完，强尼的手已经戳到了他的前胸，直接将他活蹦乱跳的心脏摘了出来，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人被强尼凶残至极的举动吓得惊骇欲绝。
    “奴隶没有驳斥的资格。”强尼将心脏捏成肉糜，然后嫌恶的扔开，史密斯面色发白，站立不稳，他颤抖着点点头。
    强尼拍打着他的肩膀，后者不敢躲闪，触目惊心的血印让史密斯几近眩晕：“入夜之前安排好。”
    “哦……对了！”强尼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的领主呢？”
    史密斯微微哆嗦着：“他……他去了医院……”
    强尼嘴角微微上扬，史密斯缩着脑袋不敢多说。
    “记得叫他过来……这场晚宴……也是为他准备的。”
    日头彻底沉降，天色黯淡了下来。
    营地宁静的仿佛从未发生过大战，如山的尸体被堆放在墙外的深坑里，哈蒙德面无表情的看着所有战死的士兵，他绝望的掏出手枪，抵住了自己的脑袋，终究被人拉住，手枪跌落进了尸体堆，哈蒙德无力的跪倒下来。
    在强尼的授意下，幸存者们被迫将教堂里的一切都破坏砸碎，他要将这里变成晚宴的餐厅，长凳，告解室，十字架都不能留下来影响他进食的心情。
    宴饮的餐桌从教堂里一直摆放到教堂外，他端坐在圣像之下，俯瞰着底下诚惶诚恐的人们。
    “哈利路亚……”忽然间，教堂外的广播传来高亢的圣歌，站在不远处的史密斯微微哆嗦着，原本正在摆放餐具的人，颤抖着朝教堂门跑去，强尼微微皱眉，他看到吴穹从人群中穿行过来，站在了教堂的门口。
    史密斯跌跌撞撞的和吴穹擦肩而过，整个教堂摆满了无人的餐桌，空气中荡漾着葡萄酒和全麦面包的香味，强尼有些无趣的走下来，他没有追赶奔逃的人，而是叹息一声朝着吴穹走了过来。
    “这佐餐音乐我不喜欢。”强尼盯着吴穹说道。
    吴穹同样也缓缓的靠近，他眼神冰冷的看向强尼。
    身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队长巴尼带领着救援队的人，将强尼团团围住。
    “真是……太可惜了……”强尼话音刚落，他直接走到了吴穹面前，“为什么不肯放弃。”
    吴穹一动不动。
    巴尼抬着手中的反器材狙击枪，枪口喷吐着怒火，穿甲弹朝着血眼强尼冲击而去。
    强尼朝着巴尼的方向露出微笑，随后他轻轻抬手，子弹穿透掌心，钉入了心口，滚烫的子弹在强尼前胸掏出了一个血口，并未穿透，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血肉开合的位置迅速的归拢愈合，大口径的子弹在伤口长出肉芽的推力下从强尼的身体里被挤了出来，弹头跌落，敲击地面发出轻响。
    包围强尼的救援队员们齐齐开火，子弹敲打着强尼的皮肤，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巴尼怒吼着想要再度开枪，强尼却已经闪身到了他眼前，手指扣动扳机的时刻，枪管被强尼直接扭断。
    “砰！”枪管炸膛，碎裂的弹片连同枪管刺入了巴尼和血眼强尼的身体，携裹着强大冲击力和穿刺力的弹片直接穿透了巴尼的身体，将他掀翻在地，血眼强尼目视着自己的皮肤被碎片划开，始终保持冷静。
    圣歌奏响到了高//潮，吴穹如同离弦之箭，兽爪撕裂空气，朝着浑身浴血的强尼冲过去。
    三步之内，血眼强尼因弹片划裂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从容的回头，闪烁寒光的利爪直接抓向他的面门，血眼强尼不闪不避，右手微抬，却如同风雷涌动，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兽爪的腕口。
    “我已经超越人类。”强尼轻而易举的折断了兽化的手骨，轻蔑的说道，“为什么你始终都弄不明白？”
    剧烈的疼痛并没有干扰吴穹的思绪，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将闪烁着寒芒的针头刺入了强尼的另一只手，那只被子弹穿透，尚未愈合的手。
    强尼的眼中闪烁杀机，迅速的甩开针头，他目光幽深的看了吴穹一眼，尚未愈合的手掌合拢握拳，残影掠过，拳生罡风，直接落在了吴穹心口，一声闷响，吴穹被刚猛无俦的拳劲直接砸飞了出去，将墙壁撞击出龟裂痕迹。
    “为什么你不选择臣服？”血眼强尼百无聊赖的看着吴穹，“毫无意义的反抗。”
    他捏紧了伤口完全愈合的拳头，身如鬼魅，闪烁到巴洛跟前，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直接捏断了后者的脖颈，颈骨彻底碎裂，脑袋无力的垂下来的瞬间，血眼强尼又消失在原地。
    周围试图举枪反抗的士兵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扣下扳机，凶悍诡谲的身影已经到达了他们身前，一抬手，直接将头盔里的脑袋拍碎，转身又将身后的士兵撕成了两半。
    血眼强尼杀戮的速度太快，时间仿佛为他停滞，圣洁的赞歌此刻也成为了他为所有人谱写的镇魂曲。
    略微愤怒的强尼显露了他真正的力量，包围他的救援队员们被尽数杀死，他们甚至来不及逃跑和惨呼，在一瞬间被死神之手收割了生命。
    广播喇叭被捏碎，圣歌戛然而止。
    不过一呼一吸之间，强尼再次来到了吴穹面前，残破的教堂，只剩下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吴穹微微抬眼，强尼转身拾捡起了注射器，然后将它捏成了粉碎。
    “抑制剂……对我没多大用处。”强尼蹲下身子，怜悯的看向吴穹，“就这么一点点……药力太差。”
    增强药剂和r病毒本身就是同源，能抑制病毒的针剂，反过来也能限制因上帝因子而产生异变的身体。
    不过强尼的身体已经强大到抑制剂也无法抑制住他体内的“上帝因子”。
    强尼将注射器的碎片撒落在吴穹面前，忽然间，他的身体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吴穹虚弱的抬头，嘴角露出微笑。
    利用晚宴之前的宝贵时间，吴穹确实用抑制剂在格兰特身上做了一点点实验，确保了抑制剂能压制住被增强了的身体。
    不过，他并未将胜利的赌注压在抑制剂上。
    强尼发觉有一些不对劲，他的身体再次抽搐了一下，原本充盈在体内的力量，竟然一点点的在消散，四肢开始酸软，身体变得异常沉重。
    那不是……抑制剂……强尼微微低头，眼中透露出惊骇，他看到残存的注射筒壁上沾染着一层如血的暗红色。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强尼握紧拳头想要趁着身体尚未完全弱化前向吴穹做出最后一击，整个人却两腿发软的撅倒下来，紧接着，他的表皮开始异常的抽搐，血肉不受控制的肿胀，他瞪大眼睛，发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掌控身体了，如同气球一般在颤动中不住膨胀。
    吴穹朝着血眼强尼露出诡异的微笑。
    “告诉你一个秘密。”吴穹悄声说道。
    “我能治愈你。”
    他手里掌握着能治愈病毒的“无牙之血”，强过抑制剂百倍。
    不过这只是他和无牙的秘密。
    “啊啊啊……”试图咆哮的强尼无法发出声音，因为他的脖颈已经肿胀到如大腿一般粗壮，他的脸色开始发黑，眼珠子似乎都要涨裂开来，整个人七窍都涌流出鲜血。
    “不……不可能……我是……神……”强尼没想到吴穹为他注入的“治愈剂”的效果如此强烈，体内高度活化的“上帝因子”此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所以他的肉身也逐渐膨胀破裂。
    “神？”
    吴穹嗤笑一声，缓缓起身，眼神冰冷的看着不住挣扎，连嘶吼都已经做不到的血眼强尼。
    “游戏结束！”利爪迅速刺穿身体，如同切入豆腐一般畅快，尖锐指爪戳到了心脏，吴穹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它。
    硕大的身躯翻滚在地，强尼的眼珠子崩解融化，身体如同照射暖阳的雪人，竟然溶解成一滩脓血。
    吴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支撑不住摔倒下来，端坐在如修罗炼狱一般的残破教堂里，吴穹气若游丝的喘息着。
    不远处，一双幽深的眼睛目击了眼前这一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被祭拜的强尼一点点的化为脓血，懊悔，痛苦，丧气，愤怒，交织变幻。
    他是死而复生的无面人。
    “该死……三型增强剂好不容易在他身体里稳定下来……竟然……”无面人压抑着紊乱的呼吸，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想法，最后只剩下惊诧。
    为什么那个男人身上有治愈药剂？如此震人心魄的谜团，让无面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惊诧过后，他忽然露出诡谲的笑脸。
    人群从无面人身边擦肩而过，他们看到了门口渐渐化为脓血的尸体，更看到扶着门框，用尽力气走到大门前的吴穹。
    他们的家园守住了。
    从悲伤绝望，到难以置信，再到欣喜如狂，他竟然真的能杀死那个可怕的怪物？远处的哈蒙德欣喜的几乎要跪倒下来，随后他注意到身边神情阴冷而复杂的史密斯。
    人群朝着吴穹狂涌而去，他们搀扶着杀死血眼强尼的英雄，要将他抬起来欢呼。
    吴穹已经没有力气拧过狂喜的人们，只能任凭他们抬轿子一般的托举着自己。
    原本围拢在史密斯身侧的安保队员们也加入了狂欢的行列，除了最靠近史密斯的一队队长雷纳德。
    “血眼强尼……这个怪物终于死了。”史密斯如释重负的说道，随后他不经意的瞥向了吴穹的兽爪，“然后……我们迎来了另一只怪物。”
    他的眼神越发冷寂，令雷纳德望着远处的吴穹若有所思。

 第一百九十一章 新指挥官

    招魂人海恩斯和溃退的残余血眼兄弟会成员躲在一栋残破的建筑物之内。
    没有交通工具，逃亡只能靠步行，如果不是他还能操控丧尸，他们可能半路就会被那些游走在街头巷尾的活尸们撕成碎片。
    “头儿……你说首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旁边一个血眼兄弟会的成员提心吊胆的朝海恩斯问道。
    海恩斯哆嗦了一下，摇头不语。
    他逃走时，正是曙光营地的人从地道钻出，“神兵突降”的时刻，当时如果不逃，恐怕就得和其他人一样，被子弹打成筛子。
    至于首领的死活，他不敢想象，血眼兄弟会的人都知道强尼肉体强悍，可是他的肉体究竟强化到了什么地步，没人知道。
    “如果首领赢了，自然会有人回来报信，如果首领输了……咱们现在逃回去也没关系。”海恩斯望着幽暗的街道和苍茫的夜色说道。
    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临阵逃亡了。
    忽然间，门口的人群一阵骚动，海恩斯下意识的警惕抬头，他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人影，后者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
    “无面人！”海恩斯惊呼出声，他没想到无面人此刻竟然能活生生的站到自己的面前。
    直到出征前，招魂人海恩斯才从血眼强尼的口中得知了无面人主导的“渗透计划”。
    “首领他……”海恩斯望着朝自己不断靠拢的无面人，心中的疑虑越积越深，却又欲言又止。
    无面人微微皱眉的说道：“首领……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落在众人心头的一个大霹雳。
    “什么？”血眼兄弟会的众人惊呼起来，慌乱和绝望在一瞬间蔓延开，海恩斯瞪大眼睛，心绪难平，哆嗦着看向无面人。
    “我也是险死还生。”无面人无奈的叹息道。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连首领都被杀死了！咱们赶紧回自己的营地吧……”旁边的会众哀嚎起来，海恩斯目光闪烁，一时慌乱失神。
    无面人嘴角扬起微笑：“现在回去，和独眼威廉这条蟑螂争夺新首领的位置么？”
    海恩斯的眉毛跳了跳，原本忧虑慌乱的眼神变得诡谲。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而不是独自回去吗？”无面人忽然问道。
    招魂人海恩斯知道无面人向来行动诡异，神龙见首不见尾，双方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我本来准备了后手，需要借助你的力量，谁曾想你逃得这么快……”无面人的话让海恩斯一阵羞赧，可是他留神“后手”二字，朝着无面人露出疑惑的目光。
    “除了地狱三头犬病毒，我还在曙光营地的附近，埋伏了几只小玩意……”无面人略有深意的看向招魂人海恩斯。
    “得靠你来……唤醒他们。”
    海恩斯没有立马点头，毕竟对方连首领都杀死了，此刻无面人这个后手能否达到目的，尚属未知。
    “别太害怕。”无面人自然知道海恩斯的顾虑，“那些幸存者杀死了首领，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们……绝对无法承受接下来的进攻。”
    曙光营地的广场上，史密斯临近演讲台，正在为参与抗击血眼兄弟会的所有死者默哀，生者致谢，讲演词洋洋洒洒几千言，底下的听众熙熙攘攘，交头接耳。
    感恩鸣谢到吴穹身上的时候，史密斯毫不克制自己的溢美之词，将他夸成了盖世无双的英雄，好比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再世一般英勇无敌，只是这漂亮话说来说去，也只是耳朵听得舒服，没有实际用处。
    生还的士兵们朝着吴穹的位置侧目，眼见对方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更是钦佩不已，有人甚至露出了狂热的崇拜神色。
    真正见识过血眼强尼的可怕之处的士兵们都知道这一战赢得有多难，强尼的肉体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吴穹的举动在他们眼中已经近乎“弑神”。
    余下的幸存者们也纷纷朝着吴穹看了过来，将欢呼声和掌声献给了他，对于拯救了自己家园的英雄，他们高呼着“卢瑟”的名字，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着。
    人群中的小丫头安吉情不自禁的想要冲上去给守护他们的吴穹一个大大的拥抱，被身后的亚瑟拉住，后者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老大……看起来……他们好像把你当成了‘救世主’……”
    无牙讨好般的在他耳边说道，吴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微微扬起微笑，此刻他看向了主席台的史密斯，后者保持着微笑，只是偶尔闪过一丝阴翳。
    修养真不错。
    吴穹收敛目光又转头看向哈蒙德，后者面无表情，略显沉闷。
    五支救援队，除了护卫教堂的二队，几乎全军覆没，预备营的四百人也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反倒是史密斯身边的安保队，才折损了不到一半的人手。
    “史密斯……你没有资格站在主席台……该让卢瑟来领导营地！你这个投降的废物！”台下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史密斯眉头微皱。
    在发现了强尼的不可战胜之后，史密斯第一时间选择了投降。
    史密斯身边的雷纳德也皱眉的想要下去抓人，被他拉住了。
    “当时的投降，也只是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强尼的凶悍，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史密斯耐心的解释道，“卢瑟是我们的救星，他可以在专长领域发光发热，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当一个行政官，每天都处理无聊的文件。”
    “接下来……我将宣布一个人事变动。”史密斯早有准备。
    “卢瑟将成为我们营地的新任指挥官。”
    欢呼声掩盖了史密斯宣读命令的声音，吴穹挑了挑眉，略有深意的看了看史密斯，另一侧的哈蒙德更是眉头深皱，眼睛里的阴霾都要藏不住了。
    广场人流散去，哈蒙德面无表情的走向史密斯。
    “按照营地暂行管理条令，我们之间是平级。”哈蒙德毫不客气的说道。
    史密斯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冷笑道：“按照营地暂行管理条例，行政官有权决定营地的任何层级人事任免。”
    他又走到吴穹身旁，面带微笑的看着吴穹：“指挥官先生，我诚挚的邀请您到我的宅邸参加晚宴，我会当场为您颁发任命书，同时详谈接任的细节。”
    他完全无视了哈蒙德，嘴角含笑的扬长而去。
    如果吴穹今晚得到了委任书，那么哈蒙德将失去他所有的指挥权，成为营地的普通一员。
    史密斯的住宅刚好坐落于营地边缘的豪宅区，原本住在这里的有钱人都成了丧尸的口粮，只有在营地担任重要职位和主事的人才能分配到这片区域的宅邸。
    站在宴饮厅的落地窗前，吴穹目视着远处的钟塔，一言不发。
    “放在灾难降临之前，我绝没有成为这种豪宅主人的可能。”史密斯端着红酒，微笑着说道。
    丧尸危机并非单纯意味灾难，混乱往往也预示着机遇。
    “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史密斯满含希冀看向吴穹，“我们可以精诚合作，让营地变得更加美好。”
    宴饮厅里，除了哈蒙德，史密斯几乎邀请了所有的主事，因为吴穹的缘故，和史密斯极不对付的后勤负责人比利都赶过来赴宴，他远远的朝着吴穹举杯致意。
    他先前被吴穹“坑”过一把，不过冲着吴穹拯救了所有人，比利也没有什么要和他算账的想法，心中只剩下感激。
    吴穹没有说话，而是朝着比利举杯回礼。
    史密斯面色微变，他自然能意料到吴穹的反应。
    “实在是太遗憾了。”史密斯叹息一声，“不过……这也在我的意料之内。”
    “其实你和血眼强尼一样……骨子里掠夺成性，你对这里有野心，不是吗？从你亲手杀死神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本质也是冷血的怪物。”
    史密斯面露微笑，手中的高脚杯跌落，一声脆响，如血般鲜艳的红酒撒落地毯，他快速后退，原本藏在窗帘后和门外的安保队员们举着枪冲了进来，齐刷刷的将枪口对准了吴穹。
    原本热闹的宴会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赴宴的主管们神色慌张的看着包围宴会厅的安保队员们，一时手足无措。
    “史密斯！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比利高叫起来，他死死的盯着史密斯，却因为忌惮枪口不敢随意动弹。
    “安静……诸位……”史密斯好整以暇的看向宴会的客人们。
    “长期以来，营地都处于血眼兄弟会的威胁之下，现在这个威胁已经被拔除，我希望为营地开创一个更加平和美好的时代，所以我需要诸位的帮助。”
    比利被雷纳德用枪顶住脑袋，后者不敢轻举妄动。
    吴穹注视着场上的所有人，始终一言不发。
    “你究竟想做什么？”比利咬牙切齿的问道。
    史密斯微微一笑，他让雷纳德将手枪交递给他。
    “我再说的直白一些。”史密斯很少拿枪，此刻他却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枪管。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当初自己杀死的小护士，她的神情惊恐莫名，可开枪之后的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丝快意。
    杀人确实可以解决很多无解的问题。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史密斯谈笑间说出了让所有人惊骇莫名的话。
    此刻吴穹倒是朝着史密斯露出些许欣赏的神色。
    “砰！”猝不及防之间，史密斯一枪打穿了比利的脑袋，后者瞪大着惊骇的眼睛，至死都不敢相信史密斯竟然敢开枪杀人。
    尖叫声和惊呼声在宴饮厅交织，客人们惊恐的抱做一团，雷纳德不得不朝着众人鸣枪警示，一瞬间又变得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滞，只有从尸体流出来的鲜血在地毯上一点点扩散，预示着时间的流逝。
    “比利辱骂了曾经让他跌入地洞的卢瑟指挥官，后者恼羞成怒的朝比利开枪，可怜的后勤负责人就这么被这位‘英雄’打死在宴会厅。”史密斯随意的诉说着他捏造出来的事实，随后将手枪扔给了雷纳德，环视着惊骇莫名的众人，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是！是的！该死的卢瑟！他……他就是个疯子！他杀死了比利！可怜的老比利……”人群中响起应和之声，史密斯哈哈大笑起来。
    他眼神冰冷的看向吴穹：“你说我该不该审判你？英雄？”
    吴穹冷笑一声。
    “你的房子太靠近钟塔了。”他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史密斯微微震颤。
    他下意识的看向钟塔的方向。
    忽然间，他看到钟塔位置一点火光闪现，随后一声巨响。
    “砰！”一颗子弹破空而来，击碎了玻璃，正中史密斯的眉心。

 第一百九十二章 混乱邪恶

    史密斯不敢置信的望着吴穹，瞪大的眼睛里残存着惶恐和不甘，尸体倒地，客人们再次尖叫起来，这一次连安保队也彻底慌了神，雷纳德瞪大眼睛看着史密斯的尸体，他甚至忘了维持场上的秩序，一个主事慌张的想要逃离，楼梯下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吓得她手足无措的只能往后退。
    “蠢货，你的对手可不是我！”吴穹对着史密斯的尸体冷笑一声。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敢保证哈蒙德不会狗急跳墙。
    此刻，哈蒙德这位前任指挥官步伐稳健的带着自己的人马包围了宴饮厅，安保队员们眼见史密斯都死了，此刻已经无力回天，只能放下武器，乖乖举手投降。
    原本志得意满的雷纳德，此刻的表情如吃了大便一般难看，瞪大的双眼里只剩下彷徨和无奈。
    哈蒙德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场上的所有人，眼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得意，开口说道：“大家受惊了。”
    他转头愤慨的看向死去的史密斯：“这都怪史密斯的狼子野心。”
    哈蒙德掏出手枪朝着史密斯的尸体又补了两枪，场上的女客都不由自主的捂住了眼睛。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尚未颁发给吴穹的委任状，招呼着旁边的救援队士兵将委任状拿了过来，就地撕成粉碎。
    “行政官背弃了所有人的信任，他背叛了营地，所以这委任状也无效。”
    哈蒙德拍了拍手，面带笑意的朝吴穹走去：“卢瑟……自打我刚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将成为我的最好助力，事实也正是如此，你帮我战胜了血眼强尼这个心腹大患。”
    吴穹脸上笑意不减，他盯着哈蒙德，仍旧不说话。
    “我也感激你为那些牺牲的弟兄们报仇。”哈蒙德拍了拍吴穹的肩膀，略有伤感的说道，“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报仇，最后成为血眼强尼生杀夺于的下贱奴隶。”
    “我该谢谢你……”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哈蒙德却将手枪对准了吴穹的脑袋。
    “不过……你真以为你的谎话能骗得过我吗？”哈蒙德冷笑一声，安保队里忽然走出来一个眉目清秀，面色阴冷的安保队员，他调转枪口，对准了雷纳德的脑袋。
    “拉瑞！”雷纳德瞪大眼睛，“你做什么？”
    名叫拉瑞的年轻安保队员，是雷纳德的亲随，同样也是哈蒙德安插在史密斯身边的眼线。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杀死了神父？”哈蒙德得意的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还等着我向史密斯复仇？哈！我当然得复仇，史密斯该死！你也一样！”
    吴穹默默的注视着哈蒙德的表演。
    “在你杀死了血眼强尼之后，就更该死了。”哈蒙德话锋一转，原本和煦的神情变得异常冷硬，他此时的表情就像是吴穹和他初见的时刻，丝毫不近人情，眼神冰冷锋锐。
    “卢瑟！是杀死神父的凶手！”他忽然大声的将真相爆出来，让所有的客人都听到了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一时之间难辨真假，客人们瑟缩着看向了吴穹。
    卫生官艾希医生最先反应过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手底下的护士不可能是间谍，可是神父死于史密斯的官邸，凶手是谁，也不是哈蒙德一句话能决定的。
    “你有枪，说什么都可以！”吴穹冷笑一声。
    他一句话又将水搅浑，客人们猜疑的朝两人来回张望。
    “我有……证人！”哈蒙德嘴角挂起嘲讽的笑，再没有之前面对吴穹时的和煦，他很想一枪就打穿吴穹的脑袋，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已经掌握了先机，现在只需要将神父之死的真相公之于众，他就能彻底的掌控整个营地。
    吴穹摆了摆手，让哈蒙德先别着急给自己定罪，他漫不经心的靠近哈蒙德，后者却提防的后退，吴穹只是说了句悄悄话。
    “你一个人能管理整个营地吗？”他的话让哈蒙德摸不着头脑。
    他知道吴穹已经无路可逃，却不知道吴穹问这句话的意图。
    在包围之前，他就将整栋楼都搜寻了个遍，确保天上地下都没有“啃食者”的踪迹，以防他的宠物突然出现，帮助他逃出生天。
    “你放心……我的宠物没有过来。”吴穹知道哈蒙德顾虑什么，冷笑着说道，“因为它之前来过了。”
    之前来过？哈蒙德下意识感觉不对劲。
    “他的爪子沾了点脏东西，这里的食材，他全部触碰过！”
    脏东西？病毒？吴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他竟然给所有营地的主事“投毒”？
    “你敢！”哈蒙德大惊失色，他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打死史密斯，盖因为主事门管控营地的方方面面，少了个行政官，营地的秩序照样能维持，可一旦主事们患上了丧尸病毒。
    “我的宠物在医院里的某个角落，正等着一把火将所有的抑制剂烧成灰烬！”吴穹的语速极快，可哈蒙德听得很清楚。
    哈蒙德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没有抑制剂，各部门负责人一旦患病就是十死无生，营地将彻底陷入混乱瘫痪。
    “指挥官先生。”吴穹大声的说道，“你确定神父死于我之手？而不是被小人蒙骗？”
    哈蒙德张口结舌，远处的客人们投来疑惑的目光，等待着哈蒙德的回答。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他看向雷纳德。
    后者慌乱的抬手，他不知道局势怎么就再度变化，看起来好像吴穹孤身一人却占据了主动。
    吴穹靠近雷纳德，不过只是夺下了他手中的手枪。
    他忽然开枪，哈蒙德猛然回头。
    子弹打穿了安保队员拉瑞的脑袋，这个哈蒙德安插到史密斯身边的眼线，还没开口作证，就让下手狠辣的吴穹给打死了。
    士兵们有些慌张的将枪口对准吴穹，目视着哈蒙德等待他下令，后者却气恼迟疑的一言不发，吴穹的后手还有此刻的行动，让他猝不及防。
    拉瑞的脑浆直接溅射到一位女客人的身上，后者捂着脑袋躲闪着大声尖叫起来。
    吴穹抬眼略有轻蔑的看向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决定的哈蒙德：“其实……要胁迫你不需要多复杂！”
    吴穹忽然转身，苍白右手毛发滋长，尖锐利爪从指缝暴涨而出，他朝着哈蒙德急掠而去，兽爪在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掐住了哈蒙德粗壮的脖子。
    只要吴穹轻轻一捏，哈蒙德的脖子就会被拧断。
    “要想消灭我，当初在钟塔上为什么不多开一枪？”吴穹有些惋惜的看向哈蒙德。
    他非得将杀死神父的罪名按在吴穹身上，让吴穹陷入污名，实在是多此一举。
    哈蒙德捂着脖子面色紫涨，客人们神情惶恐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士兵们则举着枪，将吴穹团团围住，却始终不敢开枪。
    “我比较担心枪会走火。”吴穹瞥了周围的士兵们一眼。
    举着枪的救援队员们各自目视，面面相觑，最后不得不紧张的放下枪，雷纳德抓住时机，果断的将枪口对准包围他们的救援队员，局势迅速翻转，安保队员们再次控制了宴会厅的局势。
    吴穹朝着雷纳德冷笑一声，后者有些茫然的躲闪着吴穹的目光。
    “告诉你一个秘密……”吴穹将哈蒙德拖拽到自己面前，后者因为呼吸困难粗重的喘气，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响声，死亡的威胁让他开始慌乱了。
    “刚刚那些都是骗你的！”吴穹朝着哈蒙德耳语道。
    他不喜欢被老鼠碰过的食物。
    “咔嚓”！哈蒙德的脖子被硬生生扭断，他还来不及哀嚎和求饶，就被吴穹送去和史密斯作伴了。
    “指挥官！”跟随哈蒙德的士兵们没想到吴穹竟然当面杀死了他，一时间局势有些失控，雷纳德见势不对，抢先一步开枪。
    场面彻底混乱，指挥官和行政官横尸就地，安保队朝着救援队开火，连续几声枪响，哈蒙德的心腹士兵们反抗失败，将近半数的人被当场击毙，剩下的人眼见大势已去，只能双手举过头顶，跪倒在地，任凭安保队员们处置。
    安保队长雷纳德环视整个宴会厅，他看到主事们惊恐失神的表情，又看到哈蒙德和史密斯的尸体，忽然生出了“曙光营地”已经尽在他手的错觉，不由自主的露出兴奋的表情。
    直到吴穹走到他面前拍打着他的肩膀，似笑非笑的盯着雷纳德：“你做的不错……”
    势大力沉的兽爪只是轻轻的拍打，却让雷纳德承受不住，他微微清醒过来，苦笑着朝吴穹点点头。
    “所以……”身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吴穹微微回头，抬眼望见卫生官艾希医生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神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吴穹神情淡然的和艾希医生对视，后者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几步，最后被安保队员顶住了后背，他缓缓的靠近艾希医生，却没有半点想要回答的意思。
    “是史密斯杀的。”作为史密斯的心腹，雷纳德抢先开口说道，“他不仅杀死了神父，更杀死了神父身边的护士。”
    吴穹回头，和雷纳德四目相对，后者的神情有些紧张，他露出探视的目光，似乎是在询问吴穹，对他的反应是否还算满意？
    可吴穹只是嗤笑一声。
    “是我杀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心头轰鸣回响。
    什么？
    最为惊骇莫名的，不是赴宴的客人们，而是刚刚为吴穹开脱的雷纳德，他竟然承认了？可他之前为什么又要杀掉想指证他的拉瑞？雷纳德心头掠过狂涛骇浪，他不可思议的望着神情淡然的吴穹，后者仿佛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忽然想起了史密斯的话，他说“卢瑟”本质和“血眼强尼”是一样的，都是一般无二的怪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杀死神父的理由和杀死血眼强尼的理由，其实都一样。”吴穹湛然的目光，让目视他的人感受到了从头到脚的阴寒。
    “因为……这是我的游乐场！”他的声音，仿佛和手术刀里盘旋的幽灵的沙哑声线合二为一。
    雷纳德望向吴穹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恐惧，客人们面色苍白，连安保队员们都不知道该举枪对准吴穹，还是该放下枪。
    “别慌……”吴穹扫视着众人，他厌弃的看了看史密斯和哈蒙德的尸体，“这种过家家的把戏让我有点厌烦了。”
    他的兽爪闪烁寒光，吴穹像是打量着猎物的恶兽，低声说道。
    “给你们两个选择。苟活着……或者下地狱。”
    忽然间，大地震颤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最后的较量

    仿佛轻微的地震肆虐了营地，宾客们站立不稳，头顶上的吊灯也跌落下来，砸落在地板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碎屑四溅，受到惊吓的客人们也尖叫出声。
    “怎么回事？”雷纳德惊慌失措的看向吴穹，他以为这是吴穹弄出来的动静，吴穹眉头微皱，震动恍惚间停止，没等宴会厅里的人回过神，吴穹直接跃出二楼的窗户，跳到了道路上，翻滚起身，他看到市集方位的冲天火光，惨叫声远远传来。
    突然间，吴穹眼前的宅子发出一声爆响，墙壁自动裂开，砖石碎裂之间，两层高的宅邸崩塌坠落，数十只体型硕大如猪的灰毛生物从塌陷宅邸的地底深处和墙砖裂缝中钻了出来，身后宴会厅的客人们目击到了楼下的这一幕，惊骇欲绝的尖叫着。
    “巨型啃食者！”雷纳德透过窗子，远远的瞧见了这些凿穿了宅邸的巨型老鼠，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要控制宾客们，慌乱之间，连枪都拿不稳了。
    他是第一次遇上数量如此庞大体型如此巨大的啃食者袭击营地人类。
    “不可能……这附近的丧尸，我们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这么多的啃食者，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雷纳德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大难临头，末日将近。
    宾客们开始慌乱的逃离，安保队员们自觉自身难保，甚至都有些无心抵抗。
    吴穹眼见狂涌上来的硕鼠们，二话不说伸张利爪，冲入了漫涌的鼠群，撕裂着他们肥硕的身体。
    尖锐的利爪划开了吴穹的皮肉，后者一手握刀，一手张开破狱之爪，如同绞肉机一般，撕裂着啃食者腐烂的皮毛，如同陷入血肉之林的绞肉机。
    啃食者越过吴穹，直接朝周边的宅邸啃咬过去，一些宾客刚下楼就瞧见了成群巨型啃食者的恐怖姿态，吓得腿软倒地。
    雷纳德看着吴穹在鼠堆里血腥厮杀，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快抓住那些人！”他一个耳光打醒了身旁呆愣害怕的安保队员，目光冷厉的命令道，“别让他们下楼！他们会被撕成碎片的！”
    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拖拽着已经被吓得瘫软的人，硬生生的拖上楼梯，灰毛巨鼠直接扑咬过来，将整个楼梯都啃下大半，木质阶梯上残留着破碎的齿痕，汹涌的鼠群想要冲上来撕咬人群，却被安保队员的火力所阻挡。
    “无牙！”周身一片尸山血海，数十只巨鼠被吴穹的兽爪神力撕成了碎片，入目一片苍茫夜色，地面持续震动，四面八方都是幸存者们的惨叫声，吴穹满脸浴血，呼唤着无牙的名号。
    原本他让无牙在地洞中待命，此刻啃食者们突然出现，从地底袭击地面，无牙很有可能遭遇危险。
    吴穹脸上显现出少有的紧张之色，忽然之间，他听到了身后鼠群过境的沉闷涌流之声，肥硕鼠爪掠过地面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响，潮水般的灰毛巨鼠汹涌而来，鼠群数量之巨，四面八方越过街道小巷，一眼望不到尽头。
    鼠群们向吴穹围拢，却没有扑向满身血气的吴穹，而是将他团团围住。
    夜色中，两道飘摇人影，一高一矮，如幽灵般穿行在鼠群之中，缓缓的向这边走来。
    招魂人海恩斯掩饰不住内心的亢奋，一旁的无面人显露的是他原本的面貌，一个瘦弱的中年人，面色苍白，气息怏怏。
    “啃食者嘴里有大量的r病毒，别让他们咬到太多幸存者，这些人的身体还有用处。”无面人小声嘱咐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个人！”
    两人的目光落在一动不动，浑身浴血的吴穹身上。
    “我们又见面了。”无面人面露微笑的看向吴穹。
    吴穹虽然没有见到过无面人的真实面貌，却听到过他的声音，此时眼见他死而复生，吴穹眉头微皱。
    无面人盯着吴穹的兽爪，微微咋舌，他从利爪和毛发中辨认出了三头犬丧尸的上肢体征：“没想到……你的身体还能这样变异……实在是让人意外。”
    吴穹没有说话，而是静默不动的寻找着鼠群之间的突破口，他有机会用破狱之爪将招魂人海恩斯这个罪魁祸首撕成碎片，可是这样一来，原本被他控制着的鼠群，就会彻底失控。
    无面人死死盯着吴穹：“我回到这里只为了一样东西！”
    “治愈剂……”无面人微微眯缝着眼睛，“那种能够彻底消除‘上帝因子’的治愈剂。”
    “交出治愈剂……或者……死！”海恩斯在一旁应和，长着獠牙利爪的啃食者们露出饥饿凶残的目光，缓缓朝着吴穹靠近。
    “别激动！”无面人拦住着海恩斯，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吴穹，“咱们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我们可以合作……”
    “不管你是什么人……这片营地应该对你很重要……你也不想看我们将这里变成一片废墟，对么？”无面人看似诚恳的说道。
    “合作？你有什么能给我的？”吴穹终于开口，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之前剑拔弩张的冷厉表情有所收敛。
    海恩斯不知道无面人的想法，他对治愈剂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想成为统管营地的‘领主’。
    不过后者帮他找到了啃食者的巢穴，并且承诺了足够的好处，在好处还未到手之前，他选择暂时配合无面人。
    海恩斯吹了一声口哨，四处汹涌的鼠群都开始朝着他们围拢过来，身后的宅邸传来一声声惊呼，雷纳德看到鼠群将吴穹团团围住，不由得微微皱眉。
    客人们的目光同样转向楼下的对峙，他们神情复杂的看着吴穹，一方面畏惧甚至是憎恨吴穹，可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吴穹战胜操控啃食者的凶徒，让营地回归安稳。
    “增强药剂3型。”无面人的话震荡着海恩斯的耳膜，后者瞪大眼睛。
    “你不是许诺……”他要说话，被无面人抬手阻断。
    吴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那这玩意要是人人注射了都能化作血眼强尼这样的怪物，无面人自己就用上了，不可能拿来交易。
    “不过我得说明，3型非常不稳定，使用了之后，未必能助力攀登人体的极限，很有可能会爆体而亡。”无面人倒是坦率的承认了药剂的危险性，“可一旦你的身体能适应它……”
    无面人打量着吴穹的兽爪：“说不定……你能比血眼强尼更进一步。”
    “我对变成怪物没有兴趣……我对你倒是很有兴趣……”吴穹嘴角微微上扬。
    “我？”无面人用笑意掩饰着不自然的神色，“我只不过是一个弃子，拉撒路公司的普通员工罢了。”
    没有诚意……吴穹默然的念叨着，眼神冰冷的看向无面人：“你得用点对我而言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
    无面人叹息一声：“那你觉得……什么东西对你有价值！”
    “比如……”吴穹缓步朝两人靠近，海恩斯有些不情愿的招呼着啃食者朝两边退开。
    “他的性命！”吴穹的手指戳到了海恩斯身上，后者略微愕然，无面人眉头深皱，当他意识到吴穹靠的过于接近时，神色诡谲的吴穹已经朝着海恩斯飞扑了过去，猝不及防之间，尖锐利爪微微刺入海恩斯的喉头，后者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
    “让你的这些小朋友们回到自己的巢穴，不然……”勾爪如刃，划破了海恩斯的皮肤，他强化过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兽爪的锋锐，血线渗出，海恩斯有些慌神。
    “都是你！非要那个什么治愈剂！直接将他杀了，将治愈剂抢过来不就好了！他摆明了是在耍你。”
    尽管海恩斯被人挟持在手，慌乱如他还是强行镇定了下来。
    “你不敢杀我……我死了鼠群会失控，你要看着营地化作废墟？”海恩斯瞪大眼睛回望着神色冰冷的吴穹，他有恃无恐的挣扎了起来，“我限你在五秒之内将我放开……”
    无面人神情紧张的盯着吴穹，他心中暗骂着海恩斯的愚蠢，他微微眯缝着眼睛：“我觉得我最好不要将双方都逼入绝境！”
    吴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抬眼看着无面人露出戏谑的表情。
    “看得出来，你是个喜欢留后手的人！”
    他忽然出手，猝不及防之间，利爪割断了海恩斯的脖颈，鲜血喷溅，招魂人捂着断裂的脖子，瞪大眼睛不甘倒地。
    “如果我把你逼入绝境，你会有什么后手？”吴穹将海恩斯的尸体一脚踢开，楼上的雷纳德注视着吴穹谈笑杀人的一幕，竟然有些见怪不怪了。
    失去了控制的鼠群瞬间陷入躁动，无面人的脸上罕见的露出烦躁的表情，在群鼠即将汹涌肆虐的瞬间，无面人抬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似乎释放了某种信号，压制了狂乱的丧尸鼠，鼠群们接受了这来自虚空的命令，重新朝着两人聚拢过来。
    “精彩。”吴穹就差给无面人鼓掌了。
    除了变幻身体面目的能力，无面人还展现出了独眼威廉的顽强恢复力和招魂人海恩斯操控丧尸病毒感染者的能力，也许……他身上还藏着其他的能力也说不定。
    “你是少有的能为我持续带来惊喜的人。”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无面人。
    而将自己的能力暴露给吴穹的无面人脸色就没这么好看了。
    “你就真的不怕我将这片幸存者聚居的营地毁于一旦？”无面人露出恼怒的神情。
    吴穹的兽爪上还沾染着海恩斯的鲜血，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猩红光泽，他老神在在的看向无面人，打了个哈欠：“请便……”
    无面人微微皱眉，他犹豫着看向吴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决断。
    诡异的对峙让旁观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忽然之间，地面再一次震颤起来，目光对峙着的两人朝着轰然响动的方位侧目，令人愕然的一幕出现了。
    破开的地洞里钻出一大群大小不一的啃食者，肥硕白毛的无牙立于鼠群之上，像是让啃食者们抬了过来一般。

 第一百九十四章 硕鼠大军

    吴穹可没料到眼前的画面，无面人更是猝不及防，他盯着无牙露出讶异的表情。
    无牙狂笑的声由远及近，啃食者们恭顺的将他抬向吴穹，原本被无面人控制着的啃食者，逐渐陷入混乱，吱吱的发出老鼠原本的鸣叫声，似乎在响应着不远处的无牙。
    无面人惊骇的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对鼠群的控制。
    骚乱的丧尸鼠们朝着无牙的位置汹涌而去，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吴穹和无面人，啃食者们仿佛化作了无牙的臣民和军队，浩荡如山海，朝着无牙的方向拜服，鸣叫声仿佛是在山呼万岁，得意的无牙从鼠群中钻行出来，迅速的返回到吴穹身边。
    他扭动着肥硕的身子，似乎在显示着自己轰动的排场，吴穹直接将他拎了起来，面色冰冷的瞪了他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吴穹低声问道。
    后者收敛了欠揍的表情，茫然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原本躲在地洞里，这群玩意突然就冒出来了……嘿！他们能听我的指挥！”
    说这话的时候，无牙脸上的得意和兴奋溢于言表，想来此刻他有种重返两百年前，重做鼠王的快意。
    “实验体m199号！”无面人看着无牙，惊呼出声。
    吴穹朝着无面人侧目，后者微微颤抖，无面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果然……果然……它才是最成功的实验个体……”
    他喃喃自语的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此刻他知道大势已去，开始不停的后退。
    吴穹将无面人的话收入耳底，微微皱眉的朝他望了过去：“你刚刚说实验体m199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卢瑟”的记忆里，无牙是他买回家的仓鼠，只是那段记忆十分模糊。
    “引发丧尸危机的罪魁祸首，从实验室逃出去的实验白鼠！”无面人戳着无牙冷笑一声，忽然间，他后背生出一对肉翅，直接将衣服撑破，反应过来的吴穹飞掠过去试图抓住无面人，后者已经双脚离地，弹射到了数米高的位置，冷冷的俯瞰着地面的无牙和他的啃食者军团。
    “所以……治愈剂……就是它的血液……”无面人越飞越高，吴穹招呼着躲在二楼的雷纳德开枪射击，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呆愣的雷纳德终于回过神，可惜无面人已经飞度钢筋水泥的森林，掠过城市的夜空，彻底消失不见了。
    无牙是白鼠？吴穹面露黑线，连无牙本人也是一脸茫然。
    三日后。
    血眼兄弟会的营地。
    怀孕的金妮在牢笼里无神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两颊消瘦，面色苍白。
    笼子的小门被打开，一小盘食物被推了进来，衣不蔽体的奴隶们一拥而上，哄抢着食物。
    纹身男伯尼从一旁钻了出来，将所有人推搡开，随后抄起大半的食物，一瘸一拐的回到金妮面前。
    他的脸色浮肿，似乎也虚弱到了极点，可是他知道，眼前的孕妇比自己更需要食物。
    “金妮……快把这个吃下去……别饿着孩子。”
    双目无神的金妮微微抬起头，她微微摇了摇头，用沙哑而绝望的语气回应道：“伯尼……你不用顾看我了……自己吃吧……”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奴隶营地，这个孩子即便生下来，生还的几率也很小，而金妮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从出生就成为别人的奴隶。
    “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一起死去。”她目光幽微的望着远处的落日，身子微微颤抖，耳畔的哀嚎声和惨叫声变得模糊，笼子里到处都藏着绝望的眼睛，连死亡都是一种奢求，与其说这里是奴隶的营地，倒不如说是关押牲畜的地方，有劳力的就能出笼子背负重物，没有劳力的，就豢养到死去，最后成为凶徒们挂在栅栏上风干的肉食。
    “好累啊……”这一声叹息，仿佛耗尽了金妮所有的力气。
    “不……你必须活下去……想想你最爱的亚历山大！”伯尼握着金妮虚弱的手，“我们会逃出去的……你一定要撑住！”
    他浮肿的手也有些捏不住金妮的手，他发觉金妮的目光开始黯淡下来，呼吸也渐渐变得微弱，她似乎要撑不住了。
    “不能睡！”伯尼惊骇欲绝的看着金妮，他摇晃着后者的身体，“你不能睡！”
    “活下去……”他的眼睛里噙着泪花，整个人也在微微的颤抖，他抑制着内心的绝望，不停的唤醒着金妮涣散的意志，终究是徒劳无功。
    金妮盯着最后的落日，仿佛看到自己的爱人在暮色中向自己靠近，嘴唇微微嗫嚅。
    忽然间，大地开始震动，伯尼慌乱的朝四周顾看过去，原本意识涣散的金妮似乎也被这震颤微微惊醒过来。
    世界末日到了？伯尼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此时的他，已然没有了对末日的恐惧，反倒是露出解脱的神情，即便是世界末日，也不会比现在更悲惨，无非是大家一起步入死亡罢了。
    “砰砰砰！！”连续的巨响敲击着血眼兄弟会营地的围墙，似乎是爆炸物的声音。
    伯尼瞬间回过神来，随后，周遭的地面崩裂，无数灰毛巨鼠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伯尼目瞪口呆。
    有人在进攻营地！？
    远处的围墙轰然倒塌，营地内部已经乱成了一团，凌乱的枪声在营地内响起，巨鼠朝着兄弟会的凶徒毫不留情的撕咬过去，子弹都无法击退这些凶兽。
    伯尼惊呆了。
    “上帝呀！”连金妮都瞪大眼睛。
    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奴隶们，开始疯狂的尖叫起来，或恐惧，或兴奋，和凶徒们的惨叫声连成一片，伯尼害怕这些巨鼠钻到笼子里来，下意识的护住了身后的这个小孕妇。
    “他们……似乎只朝血眼兄弟会的人进攻。”金妮却发现了这些巨鼠的异常之处。
    夕阳西下的时刻，吴穹的卫队们踏着落日余晖，荷枪实弹，神兵天降。
    站立在鼠群之上上的硕鼠无牙，仿佛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让深陷恐惧和绝望的凶徒们惊骇欲绝，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
    无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仿佛下达了总攻的号令，鼠群们的行动更加凶狠残暴起来。无情的将身前的敌人用爪牙和利齿撕成粉碎。
    “守住防线！”独眼威廉厉声呼喝，他被啃食者重重包围，被撕裂的伤口迅速愈合，却终究无法甩脱如海的鼠潮，甩开手边的巨鼠，又有一只趴伏上来，踩碎脚底下一只，身后却又有一只飞扑而至，威廉咆哮着，这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被巨鼠们一点点撕裂。
    忽然间，身后响起一声口哨，威廉的耳朵被滚涌的鲜血堵塞，朦朦胧胧的听到口哨声，啃咬着他的巨鼠便一个个抽身离去，他鲜血淋漓的跪倒在地，擦拭着眼前的血污，他瞪大眼睛，目视着缓缓向他靠近的吴穹。
    “好久不见。”吴穹面带微笑，独眼威廉惊恐欲绝，他想要逃离，却被吴穹用破狱之爪牢牢的抓住他残破不堪的身体。
    这是他无法挣脱的力量。
    独眼威廉抬手反抗，却被吴穹一把抓住，轻轻反手一扭，手骨寸断，以极度扭曲的姿势背反过来，剧痛让他厉呼不止。
    吴穹喜欢这种折磨不死的人，因为这些人能为他带来持续不断的乐趣。
    一声闷响，吴穹踢断了独眼威廉的脊梁骨，将他踩踏在地。
    不过眼下吴穹对他兴趣不大。吴穹的身后，安吉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
    他对安吉做出过许诺，今天是兑现的时刻，亚瑟望着不住挣扎的独眼威廉，眼中也露出了难得的快意神色。
    尘归尘土归土，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独眼威廉的脑袋，安吉的眼睛里涌淌着热泪。
    吴穹拖拽着头颅碎裂的尸体，他知道威廉可能还没死，不过他没打算给后者死而复生的机会，将威廉的双腿硬生生扯断，随手将他扔进了血眼兄弟会的大锅之内，锅中沸水滚涌，尚未加入食材。
    他打算测试一下独眼威廉的恢复力能不能赶得上滚水煮熟他的速度。
    皮肉被滚水煮烂，哀嚎不止，却又无法挣扎脱身，烫伤坏死的皮肉不断被新生长出的皮肉挤压替代，威廉的身体在沸水之间挣扎，开始呈现诡异的膨胀姿态。
    吴穹就这么看着威廉挣扎的气力越来越小，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他体内的生物活性被彻底煮死，一具发白的肿胀尸体漂浮了上来，吴穹撇了撇嘴，将大锅踢倒在地，不可一世的凶徒化作了一堆熟肉，旁侧投降了的血眼兄弟会成员被眼前一幕吓到浑身瘫软，跪倒在地。
    不到半个小时，留守营地的威廉和血眼强尼手底下那点剩余的下属，几乎被巨鼠丧尸和曙光营地的士兵们屠杀殆尽。
    进攻之前吴穹就下了死命令，赶尽杀绝。
    血眼兄弟会的主力早就在围城伏击的过程中被消灭殆尽，有的逃散回了营地，有的还在外围等待海恩斯利用啃食者摧垮曙光营地，最后出来捡漏。
    不幸的是，海恩斯死在了曙光营地，试图捡漏的凶徒们，最后成了啃食者的口粮。
    吴穹将曙光营地所有的士兵整编成了他的私人卫队。
    在一天之内，将血眼兄弟会小头目们的私人营地逐个清空，一路摧枯拉朽，尸横遍野，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抵抗，最后到达血眼强尼营地外围发动总攻，用这些凶徒们喂饱了饥肠辘辘的啃食者。
    笼子们被打开，奴隶们颤颤巍巍的走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无神的眼睛目视着久违的阳光，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不由自主的朝解救他们的人跪倒下来。
    哀嚎声，抽泣声，呼唤声，此起彼伏，交织连绵，缓缓进驻营地的士兵们朝着投降的凶徒们围拢过去，求饶声，惨叫声，厉呼声含混在内，灰尘遮蔽视线，吴穹站在簇拥的士兵和鼠群之间下达命令，瘦长身形渊渟岳峙，举手投足之间存有莫大威信，远处的伯尼认出了他。
    “那是……”伯尼的目光微微震动。
    忽然间，旁侧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伯尼叔叔？”
    这熟悉的声音？在笼子里住久了，伯尼的反应有些迟钝，等到安吉跑到他面前，伯尼又惊又喜，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们！”他颤颤巍巍的看向安吉和亚瑟，在这里经历了重重绝望，他没想到还有和故人重逢的那天。
    亚瑟赶紧过去抱住因兴奋而有些站立不稳的金妮，望着她怀胎数月的大肚，亚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眼眶泛红的看向伯尼：“你们……你们受苦了……”
    “熬过来了就好……”伯尼笑中带泪，虚弱的说道。
    活下来就有希望。此刻，他无比笃信这一点。
    吴穹目视着那些向他求饶的凶徒，面无表情的朝身边的士兵们下令道：“全部处决。”
    既能带来生之希望，亦能赐予死之绝望，此刻的士兵们无人敢质疑吴穹的命令，因为眼前的凶徒曾经差点让他们陷入绝望，更因为吴穹如同救世主一般拯救了曙光营地的所有人。
    炒豆般的枪声响起，惨叫声和求饶声戛然而止。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门后血字

    可惜的是，吴穹没有抓住无面人，也没有和毒刺塔莉亚碰面，一路杀到血眼强尼的营地，最后只是宰掉了独眼威廉。
    之后的日子，既没有生存的威胁，亦没有敌人饲伏蠢动，显得平淡许多，吴穹成为了曙光营地的实际首领，手握着卫队和啃食者群落的力量，将日常的营地维持和运营交给了其他人，安然的享受着当甩手掌柜的生活。
    在此期间，无牙操纵着啃食者们，为他自己啃出了一个巨型雕像，十分厚颜无耻的安放在营地广场的中心，供他人瞻仰伟大的圣鼠、无敌的啃食者之王以及幸存者们的终极救世主。
    “叮！大型任务【腐烂之城】完成。奖励尖叫值2000奖励道具：【别西卜之手稳定剂】30支奖励道具：【reborn增强药剂2型】获得剧本《腐烂之城》即将返回现实世界，请宿主耐心等待。”
    回归时刻，吴穹紧紧的抓住无牙，后者不敢胡乱动弹，他怕传送失败导致他的魂魄永远的滞留在这个世界。
    “叮！由于宿主尖叫值突破50000，系统升级中，请等待。”
    “系统升级完成，商店兑换系统开启，正在返回……”
    系统升级？商店兑换系统？吴穹端坐在沙发上，微微睁开眼睛，他很少关注尖叫值的数值增长，也鲜少利用尖叫值抽奖，大部分时候，吴穹只是用这玩意兑换影片制作功能的使用权限。
    点开商店界面，眼前弹出四个商品框，上方还显示着刷新时间的倒计时。
    兑换商店一月一刷新，固定兑换四样东西，保障宿主安全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同时还能将不常用的道具兑换给系统。
    【刚体神符：特殊消耗品】尖叫值：5000
    【属性：该符纸可以抵挡低强度的物理攻击，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只能使用1次】
    【备注：小子！就凭你也想破咱家苦修六十年的天罡童子功？】
    吴穹穷惯了。对于金钱和尖叫值没什么概念，5000尖叫值究竟是贵？还是便宜？话说这个备注真是让人苦笑不得。
    之后的兑换物，却让吴穹跌破眼镜。
    【阴阳眼：技能】尖叫值：100000
    【属性：习得该技能，可目视一切阴间邪秽之物，被动技能持续产生效果，且无法屏蔽目击物】
    【备注：睁开眼睛，你发现被子里不知何时钻进来好几个大汉。下体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光这个就已经超出了现有购买力了，越往下越贵，底下的清单也不用再看，吴穹适时的兑换了刚体神符，随后将之前拍电影使用过的道具比如长舌妇的舌头，厉鬼的校服之类的兑换给了系统，获得了将近一千的尖叫值。
    “特别提示：往后的任务将更加危险和困难，望宿主合理利用兑换商店，保障人身安全。”
    在吴穹看来，这个特别提示倒像是“严正警告”。
    安排无牙帮着打扫卫生，吴穹开始清点任务奖励。
    【别西卜之手稳定剂：特殊消耗品】
    【属性：该药剂可缓解别西卜之手的副作用，同时会减弱别西卜之手50%的力量，持续时间60天】
    【备注：除了截肢可以治愈麒麟臂，你还可以选择戒x……】
    【reborn增强药剂2型：特殊消耗品】
    【属性：该药剂将随机增强注射者的体能，并提供一处身体变异，变异随机。】
    【负面属性：注射该药剂有可能导致宿主死亡，致死几率95%】
    【备注：高浓度的上帝因子可能会导致你直接见上帝，请酌情使用。】
    吴穹默默的将增强药剂2型收好，和血虫原液并排堆放在抽屉里。
    这一次，吴穹倒是没有忙着休息，在丧尸片剧本出炉之后，吴穹在幻境摄影棚里足足待了数月，借助系统将《腐烂之城》给拍了出来。
    在外地出差的王潜龙接到了吴穹的电话，沉寂数月的吴导竟然按照自己的想法拿出了新片，于他而言实在是莫大的惊喜，连夜赶到悬河市，作为第一位观众第一时间体验了这段惊心动魄的丧尸世界求生之旅，王潜龙心潮澎湃。
    世界设定和人物与吴穹所经历的冒险世界如出一辙，可影片的故事却和吴穹的经历完全南辕北辙。
    因为影片中并不存在“卢瑟”先生拯救末日危亡中的幸存者们。
    “真实，血腥，野蛮，残酷……”王潜龙回味着之前的画面，“人与丧尸的争斗惊心动魄，人与人的争斗更是险峰迭起，话说这部电影的吃人桥段太多，我担心……即便是午夜场电影，你这个尺度，很有可能也会被禁呢……要不剪掉点东西保证它……‘安全着陆’？”
    吴穹摇了摇头，他虽然语气平淡，话里的意思却强硬的很：“如果要对片子进行删减……我还不不如不上映。”
    王潜龙拗不过吴穹，删减的事就此作罢，他打算在不久之后的午夜场电影峰会上，将《腐烂之城》作为压轴影片播放，让更多的人见识到吴穹拍摄午夜场电影的本事。
    “原本午夜场电影峰会定在年后，我打算把它挪到年前。”王潜龙面带微笑，似乎盘算着什么，“也算是为你的电影来一场特殊的“首映式”，你这部片子，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部贺岁午夜档。”
    深更半夜带着家人在电影院看人屠杀丧尸，这画风，想想就觉得奇怪。
    不过吴穹没有理由拒绝王潜龙的重点推广，这部片子，也让吴穹成为了王潜龙心目中的首席午夜场导演。
    风格多变，能驾驭各种题材，摄影技巧，剪辑技巧，剧本架构都相当成熟，成片质量有保障，最最关键的是……省钱。
    “实际上……我希望能见见你的团队，还有……之前也给你提到过，我希望能投资你的工作室，拖拖拉拉到现在……你是嫌运营资本太多？反正我又不会干涉你的拍摄。”
    吴穹面皮微微抽搐，见团队是不可能见团队的，至于工作室……
    他与小王公子约定半个月之后再见面。
    随后吴穹火速找到了因为老板被抓导致公司倒闭，断指受伤赋闲在家的李玉龙，吴穹一早跟他打过招呼，让他帮着自己张罗工作室，到时候给他开双倍工资，甚至让他做名义上的老板。
    “我只是拿这个壳子工作室来给我遮挡见不得人的东西。”吴穹坐在饭桌上，眼神阴翳，说出来的话让李玉龙有些提心吊胆。
    他是见识过眼前这位主的真面目的，如果不是知道跟着吴穹有钱赚，他根本不敢坐在眼前的饭桌。
    “我大哥……上御阳间游魂荡魄，下通阴司地府。”无牙在一旁趾高气扬，鼓风摇旗，目光熠熠的盯着有些畏惧的李玉龙，“他的团队……还有他拍片的地方……你懂得。”
    “好了，不要泄露天机。”吴穹抬手让无牙闭嘴，他眼神阴冷的看向李玉龙。
    李玉龙打了个寒颤：“我懂！我懂！”
    他没想到眼前的吴导竟然是个身怀禁忌之术的异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个邪道。
    能想到拿游魂野鬼给自己拍电影，确实挺邪的，他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帮着隐瞒就完事了，有钱不赚是王八，知道的越多越麻烦，尤其是牵扯到阴间之物，最怕惹祸上身，血光临头。
    这顿饭吃的李玉龙脊背发凉，眼下之事，吴穹找上了他，他就逃不过。
    家里太小，吴穹只好给无牙再找了个廉租房，趁着夜色尚未深沉，吴穹回到家门口，推门而入，正看到面色凝重的明小婉。
    她盯着自家房门，吴穹也微微回头，却见门后似乎被人用手指沾鲜血写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毁目之恩，没齿难忘，我改日会好好报答你的。”
    兜帽男？吴穹眼睛微微眯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明小婉面露忧色，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吴穹。
    “我既然能收拾他一次，就能收拾他第二次。”吴穹知道明小婉在担心什么，“况且……我还怕他不来找我。”
    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究竟藏着什么危险的秘密，能让祸事主动上门？
    在第一次遭遇兜帽男的时候，吴穹试图找过答案。
    身体原主人父母早亡，所以他一直寄居在舅舅家中。
    大一那年，舅舅家遭遇车祸，他彻底无依无靠。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展现出对于恐怖视频的制作天赋，早年靠着拍摄网络恐怖视频短片出名赚钱，火过一阵，这也是他能在李玉龙的公司拉到投资的原因。
    但是在他昏迷之后，他原本的团队就散了，直到现在，也没有熟人找过他。
    手机通讯录里的大部分号码都打不通，社交软件上的好友也寥寥无几。
    那些和身体原主人关系亲近的人，眼下已经完完全全的和他断绝了联系，反倒是不太熟络的人，比如说李玉龙，倒是还有联络，所以在吴穹醒过来之后，李玉龙第一时间上门讨债。
    避祸？吴穹的脑子里蹦跶出这么一个词。
    记忆碎片是散乱的，很多细节都模糊不清，吴穹觉得有必要调查身体前主人的真实过往，如果能找到兜帽男要找的东西，谜团自然能迎刃而解。
    忽然间，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李玉龙。
    吴穹记得他今晚回去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要物色一块“风水宝地”方便日后办公，他估摸着李玉龙多半是“得偿所愿”，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
    “沙沙沙……”含混的杂音和急促的呼吸声从听筒的那头传来，拿着手机的李玉龙此刻在亡命奔逃，吴穹微微皱眉，“哐当”一声，那边手机跌落在地，李玉龙的尖叫声越拉越远。
    “融汇天地4栋4404……救命！”通话戛然而止。
    明小婉微微皱眉的看向吴穹。
    “李玉龙这小子出事了。”
    匆忙拦下出租车，迅速赶往李玉龙的求救地点。
    “融汇那个地方……前一阵有人跳楼呢。哎呀……那边煞气重呢。”司机不咸不淡的说道，车子发动，车内电台也跟着响起来，正播报着路况，他暗示那边不吉利，过去要加钱。
    见吴穹没有反应，司机又说自己胆子小，过去怕犯心脏病。
    司机黏黏糊糊的不动，直到他转头瞧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坐在副驾驶上眼神冰冷的看了自己一眼。
    女人咧嘴一笑，空气骤然阴冷，司机惊叫一声，恍惚间女人消失不见，身后的两位客人蓦然的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您刚刚心脏病发作了？”吴穹似笑非笑的说道。
    司机心虚的苦笑一声，望着无人的副驾驶座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多说话，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来自阴间的骚扰电话

    吴穹的安排下来的事，李玉龙不敢怠慢。
    之所以选择融汇天地4栋4404，就是因为这里的价位够实在，便宜。
    虽说门牌号不太吉利。
    领着他看房的物业是个梳着大背头的矮胖年轻人，自称小王，他在一旁不停的夸赞李玉龙有眼光，会选地段，听得老李心头乐开花，谁还不愿意听个奉承话？
    电梯正在轻飘飘的朝上面挪动，忽然间，物业小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本人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奇怪……这里没信号啊……”
    来电显示骚扰电话，小王十分不耐烦的挂断了，愠怒之色一闪而逝，他朝着面带疑惑的李玉龙赔笑解释道：“估计是推销的骚扰电话……好几回了……”
    “每次都是夜里打电话，有次我都睡着了，他还打过来。拉黑就换号继续打，能给人烦死！”
    李玉龙敲打着电梯里的站立扶手：“实在不行……你可以关机。”
    骚扰电话再次来袭，小王脸上挂不住了，他直接接通电话开始朝那头骂脏话。
    “他妈的！再打过来信不信我揍你？”
    电话那头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发出“沙沙”的噪音，李玉龙胆子有些小，这声音听来莫名瘆得慌，小王还在那骂个不停，对方没有回应，他干脆就挂断了电话，随后将手机关机。
    这下安生了。小王朝着李玉龙摊了摊手，李玉龙不自然的笑了笑，没说话。
    “要不……我明天再过来？”他忽然开口说道。
    “哥……咱来都来了，您看完再走呗。”小王却没有要放走李玉龙的意思。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四十四楼，李玉龙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悸发慌，小王走到他前边，可是电梯门却迟迟未开。
    邪性了。小王也感觉不对，他开始猛戳开门键，电梯门一动不动，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您别着急！”小王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朝着李玉龙赔笑了一声，抬手开始戳紧急按钮，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嘶……奇怪啊……这电梯一个礼拜前才检修过的。”小王小声的嘟囔着。
    哐当一声，电梯忽然震动，像是要往下掉，李玉龙登时被吓得六神无主脸色煞白，小王也站立不稳，整个人一阵激灵。
    前一阵这里有人跳楼，那会小王请假了，同事们传得很邪乎，说是最近这一阵，楼里不太平，他不信这个邪，眼下却赶上了，小王不敢想下去，冷汗蹭蹭直冒。
    怎……怎么办？小王看着李玉龙仓皇的模样，自己也是手足无措。
    幽暗，狭窄，封闭，燥热，恐惧和烦躁不安在两个人心间蔓延开。
    忽然间，已经关机的手机，竟然响起了铃声。
    寒意从脚底升上脊背，两个男人瞪大眼睛目视着对方，电梯灯忽然熄灭，只剩下闪烁的手机屏幕和铃声在黑暗狭窄的空间回荡。
    “啪！”小王直接将手机摔落在地，他发疯般的踩踏着响个不停的手机，直到铃声彻底消失。
    完了……完了……李玉龙只觉得大难临头，他现在后悔不已，自己就不该趟上吴穹这档子事，他估摸着吴大导这么邪性，多半将邪气染到自己身上了，所以眼下才会碰到这种晦气事。
    电梯灯闪烁，门口一张人脸一闪而逝，李玉龙指着电梯门，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小王茫然的回头，他身后只有电梯门紧闭的缝隙。
    “鬼……鬼……鬼……”李玉龙只觉得呼吸困难，冷汗将他的脸面和后背衬衫全部浸透。
    铃声再度响起。
    原本已经被踩碎了屏幕的手机，此刻泛着光亮，显示着“骚扰电话”的字样。
    说不定……说不定只要接通这个电话……就能逃出去？李玉龙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屏幕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手机。
    黑暗中，屏幕的光亮映照着李玉龙惶恐不安的眼睛，小王瞪大眼睛望着李玉龙，他想要抬手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电话接通。
    “沙沙沙……”
    好像有人拿着砂纸在电话那头轻轻的摩擦，还有微弱的哭泣声。
    李玉龙的手有些哆嗦。
    “小莹！别这样……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换地方就换地方……没必要想不开！”沙沙声中混杂着焦急的男人声音，李玉龙感觉自己在听一份受损的磁带。
    “你让她跳！我就不信她敢跳下去！没能力出业绩！想着一死了之？那就去死啊！连钱都赚不到，还是早一点死了的好！”随后电话里又传来尖锐的女人喝骂声。
    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掩盖了嘈杂的人声，甚至压盖了听筒里刺耳的杂音。
    仿佛有人蹲坐在李玉龙身前哭泣。
    忽然间，有人惊叫出声，李玉龙被听筒里的惊呼声吓到，整个人撅倒在地。
    “砰！”一声闷响，手机再次砸落在地面上，李玉龙拍打着手上的碎屏渣滓，慌张四顾。
    小王呢？
    他忽然发现，同在电梯里的同伴消失了。
    “小王！小王！”李玉龙呼唤着小王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电梯灯再次闪烁，李玉龙直接抱头蹲伏，灯光重新照亮了电梯狭窄的空间，半晌，李玉龙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电梯门发出摩擦的声响，缓缓开启，走廊的灯光明晃晃的十分刺眼，阴冷的风吹拂进了电梯，李玉龙打了个寒颤，他想下去，可是电梯的按钮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抬脚走出去，他竟然没有了其他选择。
    顺着消防电梯下去。李玉龙捏紧拳头哆哆嗦嗦的踏入四十四层。
    凉意顺着脚尖攀升到腰间，李玉龙觉得地面有些粘脚，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刺眼的光亮让李玉龙有些恍惚木然，他仓皇的寻找着消防通道，在寒意湛然的走廊里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了消防门。
    绝处逢生的李玉龙欣喜的推开了消防门，入目却不是延伸而下的消防通道。
    门的另一侧，是另一条走廊。
    李玉龙跌倒在地，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拍打着他的肩膀，李玉龙尖叫起身，张皇四顾，他什么都没看到，灯光走廊空空荡荡，一想到畏葸不前可能会被什么东西缠住，他立刻起身漫无目的的狂奔起来。
    求救！现在得求救！他唯一能想到的救星，只剩下了吴穹。
    电话接通，他却发现对方似乎听不到自己的呼救声。
    “噼……啪……”灯管碎裂，黑暗再次降临，李玉龙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倒下来，手机被甩飞出去，彻底无可奈何，手机跌落的瞬间他绝望的朝吴穹呼喊救命，报出了自己眼前的位置。
    他听得到吗？还来得及吗？李玉龙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到达了极点。
    手掌划过灯泡碎片，刺痛让李玉龙瞬间清醒，鲜血涌流之间，他绝望的大叫，身边忽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颤颤巍巍的摸索到手机，他点开了照明功能，微弱的光亮让眼前的黑暗变得明朗起来，然而空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诡异变化。
    原本的走廊竟然在黑暗中变化为了无人的办公室。
    窗外是朦胧的夜色，晚风从一间开合的窗子里吹拂进来，喘息之间，李玉龙张望着四周，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一台电脑散发着莹莹的光亮。
    李玉龙捂着自己被划开的手，寻找着从办公室里逃离的门。
    鲜血滴落在地毯上，恐惧盖过李玉龙肉体的刺痛，只有一条出去的路，门的位置，靠近在那台尚在工作的电脑旁。
    李玉龙没有选择，他只能移步过去。
    提心吊胆之间，匆忙掠过电脑桌，眼角余光忽然发现了电脑屏幕上的异常。
    他在电梯中惊慌欲绝的表情，此刻化作了照片，呈现在电脑屏幕上。
    客户资料……为什么自己的照片在客户资料上？李玉龙瞪大眼睛。
    “嘟……嘟……嘟……”座机拨通电话的声音响起，让他悚然一惊。
    手机铃声也随之响起，李玉龙不敢再留在这里，他转身回头，却看到一个穿着套裙的年轻女人，神色惨然的看着他，黢黑的眼珠里荡漾着无言的恨意和怨怼，冰冷的空气顺着墙沿一点点蔓延，李玉龙发现，他的腿已经彻底酥软下来，无法逃离了。
    女人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绵软的靠近过来，走一步，苍白的皮肤就裂开，肌肉和脂肪外露，鲜血不住流淌，她朝着李玉龙拥抱过来，后者退无可退。
    “啊！”
    惨叫之间，女人的身体忽然停驻在半路，李玉龙惶恐不安的大叫，他闭目等死，却发现自己迟迟未死。
    恍惚间睁开眼睛，却见女人的眉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洞穿。似乎是黢黑的剑尖。
    嗤嗤……黑烟从女人戳穿的孔洞中不停的冒出，血肉皮肤竟然不断崩解，随着黑气一点点抽离，女人的身体如同被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变得干瘪紧缩，随后软软的倒下，扑的一声，散落成满地黑灰，最后消失殆尽。
    穿透女人的木剑弹跳着返回黑暗之中，灯光恍恍惚惚的亮起，李玉龙一个激灵，发现自己正呆傻的站立在走廊里，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的年轻人目光湛然的望着自己。
    “你没事吧？”年轻人眉目俊秀，飘然出尘，看的李玉龙怔怔出神。
    “我……”他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只能千恩万谢的鞠躬。
    要不是眼前的少年，恐怕他就得被恶鬼缠上，死于非命了。
    “不必言谢，斩妖除魔乃吾道中人职责所系，赶紧回去吧！”少年人擦拭着桃木剑上的灰尘，有些疲乏的打了个哈欠。
    电梯口边，李玉龙瞧见了之前失踪的小王，此刻小王神情惴惴的望着自己和少年人，脸色煞白，想来和自己一样，被带入了幻境，受到了极大惊吓。
    电梯缓缓上升，少年人一边等待一边开口说道：“几日前我就发觉这栋楼煞气缭绕，恐有怨鬼作祟，还好来得及时，眼下怨鬼已除，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多谢……小……小道长……”
    少年人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我可不是什么道长，大叔你就不要说这种折煞我的话了，我叫……”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四十四楼，电梯门缓缓张开，吴穹和明小婉神色凛然的露出脸来，原本有说有笑的少年人看到了明小婉，亦或者说看到了向冰的脸，忽然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龙天行！”说话的是向冰，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这个少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吴穹微微皱眉，他看到有惊无险的李玉龙，知道事情多半已经被眼前的少年解决，抬眼打量着他，后者也神情肃然的看向了自己。
    “此人邪气缭绕，杀气湛然，恐非善类！”龙天行剑眉竖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而当他探视向冰之时，更是面露愤然之色。
    “怨魂附体！？”他瞪大眼睛看着向冰，握紧手中桃木剑，后者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反倒是明小婉抢先察觉出了危险，瞬间钻入了怨灵娃娃。
    唰的一声，桃木剑撩动空气，朝着向冰直刺过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除魔卫道？

    吴穹抬手便要抓住跃动不止的木剑，没曾想剑尖在离向冰不到三寸的位置忽的偏转，花团锦簇的剑影晃过吴穹的手，直接戳中了他的胸前内兜。
    “扑”的一声，暗劲微吐，剑尖直接戳穿了吴穹的外套，刺入了怨灵娃娃体内。
    “妖邪恶魂，还不脱体显形？”龙天行厉喝一声，吴穹眉头微皱，一旁的向冰更是脸色惨白。
    “小婉姐姐！”向冰大惊失色，龙天行却面带微笑的说道，“小冰莫慌，待我解决了这附身邪祟，此后你便再也不受她辖制了！”
    剑尖刺入娃娃胸腹，明小婉忍不住惨呼出声，龙天行剑眉一震，打算直接一剑戳穿过去，却没想到吴穹伸出灰白右手，握住了他的剑身，龙天行突然发现木剑无法寸进，更无法脱离，抬眼瞧见吴穹冰冷凝煞的眸子。
    “邪秽！”龙天行眉头深结，眼前之人和妖邪怨鬼为伍，又挡住了自己驱邪杀鬼的一剑，不是邪修又是什么？看他右臂，灰白之中恶煞流转，不带生人气息，分明就是以邪术增强肉身的恶徒！
    龙天行果断弃剑转身，抬手掏出朱砂黄符，舌战春雷：“阳极之精，显化真灵，魑魅魍魉，无所遁形，敕！”
    黄符跃动如火，空气温度骤升，虚空之内虬结沛然之力，焚风乍起，盘旋在黄符之间，扑的一声，纸符竟然在半空之中着起火来，一下子盖到了吴穹的手上。
    “啵”……火焰窜动，却诡异的熄灭了，龙天行瞪大眼睛，还没等他抽手而出，吴穹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
    “不可能！”龙天行望着带有焦痕的手臂，这道阳火破邪符，明明是遭遇邪秽越强，威力也就越强才对，这人手臂尸化明显，分明是以阴气祭炼肉身，怎么会没作用？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吴穹直接反拧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的袖口闪动寒光，手术刀滑落到左手，龙天行勉力挣扎，手腕却无法从别西卜之手的拿捏中挣脱出来，手臂处传来一阵剧痛，又感觉后背一阵汹涌狂潮般的巨力冲撞而来，将他砸到了墙上。
    “砰！”龙天行以头跄壁，整个人被砸的眼冒金星，一旁的李玉龙看呆了，还在愣神要不要上来劝，后来仔细一想，这年轻人虽然救了自己，却无缘无故的招惹吴穹这狠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的捂住了自己嘴巴。
    寒光山洞，刀刃几乎要落到尚未回过神来的龙天行脖子上。
    “住手！”内兜一阵有气无力的呼喊，让吴穹暗涌的怒意稍稍退潮。
    这是现实世界，不是任务世界。
    “别……杀……人……”明小婉的声音很微弱，吴穹迟疑了片刻，刀刃还是刺入了龙天行的脖颈，只是鲜血涌流，吴穹没有更进一步。
    抽刀见血，吴穹将龙天行甩到一旁，转身面色有些焦急的抱起了怨灵娃娃。
    布娃娃肚皮破碎，遭受重创，明小婉颤颤巍巍的呼吸着，轻声说道：“我没事……你……你别犯傻……”
    “小冰你过来……”吴穹叫住了一旁依然愣住的向冰，后者会意的点点头，明小婉需要赶紧回到人身里休养魂魄。
    向冰知道明小婉现在情况危急，不好在娃娃中久待，面带忧虑的走了过来，小声的呼唤明小婉。
    “现在不成……我不能附身过去，这样会伤到小冰……”明小婉的话语声都有些哆嗦，宛如身体遭受重创，语调间气息衰微，吴穹罕见的面露恨色，转头又逮住了挣扎起身的龙天行。
    刀刃直接刺入了他的后背，吴穹迅速抽出，血液从狭窄伤口中渗透出来。
    吴穹就这么一刀又一刀的扎着龙天行，始终避开了生死要害，后者惨叫连连，却始终目视着不远处紧张惭愧的向冰，后者朝着吴穹靠近，却主动闪躲过他的视线。
    “向冰……你不要被这邪魔所迷！他这一身煞气外显，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龙天行似要用当头棒喝震动眼前的“迷途少女”。
    “吴穹大哥是好人！他救过我的性命！”向冰虽然之前很感激龙天行，但现在龙天行伤了小婉姐还想对吴穹哥出手，不由生出几分愤怒，“我体质特殊，很容易被脏东西附体，要是没有小婉姐姐看顾我，我早就让游魂野鬼害死了！”
    “吴穹大哥……他救过我一命，不是真正的坏人，也求求你留他一命手……”向冰又转头颤颤巍巍的向吴穹说道，也不知自己的话有没有叫这两人听进去，眼神茫然无助，“小婉姐姐……我我对不起你……”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刺痛之间，龙天行迟疑了下来，怨魂就真的只是寄居于她的体内。
    可后背这一刀刀入肉剜心的痛楚又岂是假的？回望吴穹冰冷的眼神，龙天行又觉得，此人绝非善类，凶残异常，他的所作所为很容易猜透，必然是看到小冰妹妹体质特殊，有利可图，所以假意操纵怨魂保护她，实则是有其他的阴诡谋划，说不准要将她炼成阴尸艳鬼。
    “不要被他的假面所欺！他对你好，只是因为对你有所图谋！啊！！！！”
    吴穹此刻杀机毕现，翻涌着难言的恼怒郁愤，紧紧的抱着怨灵娃娃，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如锋锐般阴冷刺人，他有意折磨龙天行，好叫他一点点享受心脏被穿刺的痛苦，刀刃一点点的入肉，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不……要……”似乎是听到了向冰的呼唤，也似乎害怕吴穹真的会在现实里杀人，娃娃忽然耸动着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吴穹呼唤。
    “小婉姐姐！你快到我的身体里来！”向冰不知如何是好，眼泪不住流淌。
    “我没事！”她从吴穹手中挣脱出来，忽的一下跳到他肩膀上，摇摇欲坠。
    “你疯了……快住手！”她拖拽着吴穹的手，微微颤抖着说道，“混蛋！我没求过你做什么！今天我求求你……不要杀人！”
    她自然不是为了救下龙天行的性命，她只是怕吴穹陷入杀戮的深渊无法自拔。
    “我还……没死呢……”藏身在怨灵娃娃体内的明小婉哆哆嗦嗦的，说话很吃力，“你可别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她将任务世界当做幻境，那一个个虚幻的世界，吴穹要做什么，她全然不关心，可此时不一样，龙天行死了，等待吴穹的是收拾不尽的手尾和麻烦，她不希望吴穹成为杀人犯，最后和现实世界的秩序法度公然对抗。
    吴穹又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
    致死一刀终究还是偏转了一下，吴穹直接从龙天行后背剜了一块肉下来，鲜血顺着他后背的血洞涌流个不停。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留下命，那就留一块肉吧……
    “啊啊啊！”抚摸着血流如注的后背，龙天行因为剜肉削骨的刺痛而面色发白，他神情狠厉的看向吴穹，后者将剜下来的肉扔到一旁，掀起龙天行衬衫衣角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吴穹一脚踩在龙天行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吴穹面带微笑，他缓缓的蹲下来，眉眼之间煞气滔天，眼神幽微的看着龙天行。
    “我杀过的人十只手都数不过来，可你能拿我怎样？”他冷笑起身，随后朝龙天行的伤口重重的踩下去，后者惨叫连连，却无法挣扎。
    向冰在一旁被吴穹的行动吓到，不敢过来劝阻，李玉龙更是直接捂上了自己的眼睛，这个时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是最好的。
    带血的鞋跟在龙天行的脸上蹭了蹭，然后一脚将他踢得滚落一旁。
    一只手搭上肩膀，怨灵娃娃颤颤巍巍的趴了上去，吴穹将她捧在手心。
    电梯再次到达，李玉龙第一时间钻入电梯，小心翼翼的为吴穹扶着电梯门，向冰神情焦虑的紧随其后，电梯门缓缓关闭的时刻，吴穹神色凛然的看向终于挣扎起身了的龙天行。
    “站住！别走！”龙天行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却被吴穹抬脚踢开，后者再次翻滚，身后血洞伤口崩裂，血流如注，他惨叫着爬了过来。
    吴穹的眼神阴翳而戏谑，龙天行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着冲过来，电梯门却已经关闭，只余下龙天行发狂咆哮的声音。
    怨灵娃娃娇小的手紧紧的抱住吴穹细长的手臂，这是她第一次抱吴穹抱得这么紧。
    若是能看到她的脸，也许还能瞧见些许的红晕。
    她虽然不愿意吴穹真的杀人，可是眼见吴穹为了自己动了杀意，却又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欣喜，连她自己都觉得矛盾。
    吴穹并不担心干掉龙天行之后的麻烦。
    他之所以在最后没有动手，只是怕明小婉伤心。
    他自认极端的自私自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吴穹低头看向怨灵娃娃，冰冷的神色稍稍减退。
    忽然间，明小婉抬起头，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我感觉有点不对……”
    她仿佛感受到了刺骨寒冷，微微哆嗦了一下，可鬼魂又如何能感知凉热？吴穹第一时间警觉起来，他朝着李玉龙说道：“你先送小冰回家……”
    李玉龙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他巴不得和吴穹分开。
    “怎……怎么了？”倒是向冰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吴穹，“小婉姐姐……”
    吴穹摇了摇头，朝着李玉龙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拖着她朝自己停车的位置疾走过去。
    他们两人前脚刚离开，吴穹就觉得周遭空气瞬间阴冷下来，明小婉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怨灵娃娃了。
    “那一剑……似乎伤到了我的根本……”明小婉牙关打颤，她开始害怕起来，“我好像……控制不住……”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忽然尖叫起来：“你快走！走！”
    吴穹眉头微皱，他没有放开明小婉。
    忽然间，头顶开始飘零如雪花一般的白纸片。似乎有什么东西，怨灵娃娃忽然一轻，明小婉似乎钻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中，缓缓的显出行迹。
    “叮！由于厉鬼‘狐女’彻底控制了明小婉的魂魄，支线任务【遗失的美好】失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离魂之夜

    熟悉的哀婉唱腔再次响起，吴穹将破碎的怨灵娃娃收进兜里，面色凝重的看向逐渐凝练形体的“厉鬼狐女”。
    逃是逃不掉了，刚体神符藏在心口，却多半躲不过真正厉鬼的索命，就凭对方举手投足之间阴气都能改变天气变化，施展种种幻觉，就知道眼下毫无胜算。
    “叮！鉴于支线任务失败为突发意外，系统将提供额外的补救措施，供宿主选择。”
    正思忖着如何对付强悍的厉鬼，系统的提示让吴穹有些猝不及防，它总算有了一回人情味。
    “选择支付尖叫值30000，可进入《离魂之夜》任务世界，完成系列任务，补救失败的支线任务。选择不支付，接受‘厉鬼狐女’的追杀。请做出决定。”
    这个时候也没时间吐槽系统的漫天要价了，在厉鬼狐女凝练出形体的一瞬间，吴穹发觉自己再次置身于当初冰雪覆盖的幻境世界，他果断选择了进入另一个任务世界进行补救。
    “叮！大型支线任务《离魂之夜》生成中……”
    【大型支线任务：离魂之夜
    夜色蒙蒙，雾气深深，梦里出现的那个倩影，此刻又来到了你的身边，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主要目标：化解“离魂之劫”。
    额外目标：拯救狐女小伊最后的悲惨结局。
    限时：/难度：五星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1：大型支线任务将不提供剧本奖励，但会增加任务完成后的尖叫值奖励】
    【特别提示2：未完成主要目标即判定任务失败，但若宿主只完成了主要目标，没有完成额外目标，返回现实世界之后，仍将遭遇厉鬼索命。】
    尽管任务坑爹到了极点，吴穹也认了，眨眼之间他整个人都被吸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怀揣的刚体神符还在，眼前一片昏黑，吴穹发觉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个由木板组成的封闭狭窄的空间空间，鼻头荡漾着微弱的木漆味，他抬手摸到了周边的木板，耳畔能听到微弱的哭泣声。
    棺材？微微皱眉，吴穹一抬手，发现头顶合上的棺材盖推不动，无奈之下，一拳将头顶的棺材板打穿，耳畔立刻传来惊呼尖叫的声音，嘈杂刺耳。
    “啊！少爷诈尸啦！”一个尖细的声音传入吴穹耳朵里，吴穹直接掰开了棺材板的破洞，将脑袋伸了出去。
    “妈呀？”守在棺材跟前的丫鬟家仆们望见少爷从棺材里伸出脑袋，有人转身就跑，有人吓得只知道干嚎尖叫，还有人当场面色惨白吓晕了过去。
    一时间，灵堂里鸡飞狗跳，幽寂冷清的灵堂瞬间变得比菜市场还热闹，吴穹从棺材里翻身而出，抓住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厮，后者直接尿湿了裤裆，脸色惨白的看向死而复生的少爷。
    “这是哪？我是谁？”这回和往常不同，这一次吴穹似乎没有继承到身体原主人的任何记忆，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再一次重生魂穿。
    被抓住的小厮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望着吴穹的脸，脑袋一歪就晕过去了，吴穹无奈的将他扔到一旁，其他的家仆丫鬟们都吓得四处奔逃，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问话的人。
    “走尸……”耳畔传来一个人哆哆嗦嗦的声音，吴穹转头一看，是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面目猥琐，估计是给“自己”做法事的，一看到吴穹向他望了过来，也直接两眼泛白，直接撅倒在地。
    他还以为对方要表演看家绝活捉鬼驱邪呢，结果也被吓晕过去。
    不远处的梁柱旁，一个贼兮兮的脑袋探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看向吴穹，后者察觉到探视的目光，再次回头，那人吓得赶紧缩回脑袋，可还没等他脚底抹油，吴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从后边拽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拉了出来。
    “大少爷饶命！我平日伺候你尽心尽力！今儿你无论如何也不该找我索命才是！你该找害你的人哪！”那人身形瘦小，倒是有点像化形了的无牙，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跪倒在地，哭像难看至极。
    “我不是死人！”吴穹十分无奈，他抓住磕头的家仆的肩膀，认真的说道，“你见过死人身上还有余温的吗？”
    那家仆眉头微皱，他虽然恐惧，却也不傻，肩头上人手的温热触感可是实打实的，难道少爷真的没死？他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望见吴穹的脸，气色红润，生机毕现，那里有半点死人晦暗沉沉的模样，一时间舒心了大半，他小心翼翼的点头：“好像真是这样……您没死！”
    家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慌乱神色去了大半，眉眼洋溢着笑意：“太好了！少爷您洪福齐天，硬是跨过了这道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哇！我得赶紧去告诉大奶奶！”
    他拍着手合计了一下，喜上眉梢的转身就往外跑，拦都拦不住。
    大少爷死而复生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府上，身体原主人的爹妈，吴大员外和大太太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喜相逢的时刻，吴穹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他又不是大少爷本尊。
    令人无语的是，大少爷本人不仅顶着和吴穹一般无二的身板面貌，连名字都一样，也叫吴穹，这倒真是货真价实的“重生”了。
    这原本的吴大少爷，是吴大员外员外老来得子的独苗，正宗的纨绔子弟，为人飞扬跋扈，骄狂霸道，纵情声色犬马，不学无术，属于小城里人憎鬼厌的二世祖。
    而之前那个贼头贼脑的家仆，正是二世祖专属狗腿，唤做“阿大”，整日围着吴大少爷打转，为他调戏良家妇女，欺凌无辜百姓当马前卒，眼下吴穹活过来，他自然最是高兴。
    这人物模板充分的体现了系统的恶趣味
    吴穹估摸着原主人的“死”可能另有文章，怏怏的吃过晚饭，他直接拉着自己的忠心狗腿吴阿大过来，正要盘问，人家立刻会意的挑了挑眉。
    “您这刚恢复……我看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身体要紧哪……”
    吴穹面皮微微抽搐，吴阿大以为他要发怒，哆嗦了一下，眼神慌张的看着吴穹：“您硬要去也成，咱们得瞒过老爷夫人……您看您是去绿柳阁呢？还是去仙音楼呢？”
    “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昏倒的？”吴穹的冰冷表情，阿大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少爷，后者感觉看着少爷的脸就感觉脊背一阵阵的发凉，没想到自己会错意了，吴阿大赶紧赔笑着开始讲起吴大少爷那日的遭遇。
    三日前正好是元宵佳节。
    赶上了小城的元宵灯会，大姑娘小媳妇都在街头巷尾赶着等会的热闹，莺莺燕燕，灯市如昼，这种时刻哪能少得了关爱女性身心健康的吴大少？只是那晚他独自一人穿行在人潮中，吴阿大把他给跟丢了，等到再找到吴穹的时候，他已经透体冰凉，没有半点生机了。
    “要说谁害了您……我也不清楚，要是让我知道，我非将它一双腿子打断，来给您报仇！”吴阿大义愤填膺的说道。
    “行了行了！”吴穹让他停止表演，微微眯缝着眼睛，他回想起任务的提示。
    化解“离魂之劫”……以及拯救狐女小伊最后的悲惨结局……
    狐女小伊是狐女叹雪的主角毋庸置疑，“离魂之劫”却是个什么路数？
    他眉头微挑，故意露出色//欲眈眈的样子，朝着吴阿大嘿嘿一笑：“阿大呀……少爷我想找一个叫……小伊的姑娘……你可得满足本少爷的心愿。”
    小伊？阿大点头如捣蒜，别说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都不是问题，平素少爷就喜欢调戏良家妇女，虽然碍于老爷的管教，仅限满嘴骚话的撩拨，以及摸一摸蹭一蹭的吃豆腐行为。可少爷向来都好这一口，而眼下少爷这副急色的样子，想来是对小伊姑娘垂涎已久，打算更进一步？
    吴阿大眼珠子骨碌一转，嘿嘿笑道：“少爷您放心！包在阿大身上，保证让您得偿所愿！嘿嘿！”
    他十分猥琐的做了个舔舌头的行为，吴穹都有些绷不住了。
    送走了吴阿大，吴穹恢复寂然冷漠的神色，忽然之间，他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视，匆忙回头，屋檐砖瓦发出一声轻响，吴穹瞪大眼睛，树影摇曳，月色清冷，似乎有一团影子从房顶掠过。不知是人是鬼。
    远处的丫鬟瞧见少爷在夜色中左顾右盼，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下意识的绕道离开。
    吴穹盯着屋顶沉默不语，可惜他没有本事一跃而上，追逐窥视之人。
    离魂之劫……狐女小伊……元宵灯会……默念这些，吴穹忽然觉得脑子有些发胀，脑海里闪过些许碎片，画面朦朦胧胧不甚清晰，看来吴大少爷的记忆，还是有一些存留的，只是碎片难以聚拢，也没什么用。
    躺在床上片刻之间就睡着了，随后吴穹发觉自己置身于雾气朦胧的街道。
    礼花炸响，小桥流水倒映漫天花雨，缤纷寥落，吴穹一个激灵，恍惚间，他发现周围的人影都瞧不见脸。
    拱桥上人如水，马如龙，凉风吹拂脂粉意，都要将吴穹的骨头吹酥软了，周遭人语嘈杂，琴瑟萧管之声交缠，他忽然瞧见桥头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婉？那自然不是明小婉，只是两人模样相同。
    吴穹曾在录像资料里见识过青梅名伶明小婉的真实模样，眉眼如画，凄冷幽寂，也许是常年扮演狐女的缘故，脸上总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婉，可眼前之人不是这样，一模一样的五官，满脸天真俏皮，似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在桥头好奇的盯着天边的烟花。
    “小豆子你快看！哇！这就是烟花哦！”少女盯着满头散落的缤纷，拍打着身旁同伴的肩膀说道。
    随行的同伴身材矮小，面目丑陋，像是发育不全的孩童，满脸疙瘩，阔嘴塌鼻，稍加辨认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人类，后者似乎发现了自己目光，躲闪着缩回了小伊的身后。
    “怎么啦？”小伊看着目光畏缩的小豆子，皱了皱眉，抬眼看向了吴穹的位置。
    四目相对，吴穹只觉得此情此景说不出的奇妙，少女却微微皱眉的拉着同伴小豆子离开了，吴穹果断的追了过去，只是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娇小少女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耳畔传来书生和老者的对话。
    “这位小相公……我观你面相贵不可言……可否赏光过来，让我为你算上一卦？我分文不取！”
    “子不语怪力乱神，小生亦不喜求神问卜之事，老丈，这卦，您还是找旁人去算罢……”
    “命数玄奇……小相公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仕途何如？来吧……”
    书生听到仕途二字，叹息一声，恍恍惚惚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老头在旁边哈哈大笑：“相公之命数，一曰红袖//添香夜读书，再曰金榜高悬跃龙门……”
    “借老丈吉言。”书生听到这批命，登时喜不自胜。
    吴穹狐女遍寻不得，听到身后对谈，他微微转过头来，瞧见书生面露欣喜的离去。
    算命的老头脸上的笑意微微黯淡下来。
    他忽然瞧见吴穹走了过来，面露紧张。
    “下面呢？”吴穹忽然问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伊人狐面，芳踪邈邈

    这老头的神色变化，分明是没有将批命的话说完。
    “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旁人的命是旁人的，您要打听什么？若是您要来算上一卦，我倒是能将您的批命说与您听。”老头目光熠熠的盯着吴穹，也不管他是否同意，直接上下打量起来，“观之公子的面相……”
    他神色忽的一变，硬生生要将自己说的话给吞咽了回去。
    “你倒是说呀！”吴穹的嘴不受控制的呼喝起来。
    这梦境中，吴穹并不能完全的控制自己的身体，眼前的一幕和已发生过的记忆交替产生，此刻的呼喝，却是吴大少爷在记忆之中的行动，他急切的抓着老丈，老头年迈体衰，几欲摔倒，此刻是在梦中回溯记忆，吴穹也没有打算重新控制身体，而是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幕的发生。
    “住手！”身后一声轻柔的呼喊，吴大少爷循声回头，那算过命的书生去而复返，见吴穹纠缠算命老头，看不过眼，大声喝止。
    “你是哪根葱？”吴大少爷皱了皱眉，“滚一边去！”
    书生冲上来想要拉住吴大少爷，却被他抬脚踢到一边去。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书生眼见吴大少爷的富贵公子打扮，以为他也是读书人。
    吴大少爷根本没有理会眼前的书生，而是目光泠泠的盯着算命老头：“你倒是说呀！”
    “我说我说！”老头受不了这纨绔子弟的推搡，“但是你可别着恼！”
    “我观你面相，今夜恐有血光之灾，黄泉归乡无觅处，奈何桥头不见人。”
    “我呸！”听闻丧气话，吴大少爷自然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抬脚将老头踹倒。旁边有人认出了吴大少，呼喝着他的名头，大姑娘小媳妇听到了他的名字，各自吓得逃散，其他人也不愿惹祸，各自遁走，只剩下旁边的书生，义愤填膺的瞧着吴穹，蹒跚起身，迅速扶起倒地的老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伤人？老丈！你没事吧？”他怒目看向吴穹，“我要带你去见官！”
    算命老头一旁呼痛，低声摆手让书生不要多事：“小相公……你没听旁人呼唤他的名字吗？吴大员外的独子，吴家大少爷，有名的浪荡公子，老朽没事……你不必管我，回家去吧……”
    吴家少爷？书生嘴角嗫嚅，微微有些惊异，望着吴大少爷骄狂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生怯意。
    “手无缚鸡之力，还想强出头！”吴大少爷哈哈大笑，书生撇下老丈，有些害怕的捂着头，吴大少爷提溜着他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拽起来。
    “这老头嘴没个把门，说话恶毒，敢咒本少爷，你说他该不该踢？”
    书生原本的心气似乎让吴大少爷的身份吓没了，语气也软和下来：“命数之语……做不得数……”
    吴大少爷冷笑一声：“那你刚刚说要拉我去见官？做不做数？”
    书生有些茫然的抬头，如玉面庞闪烁为难之色，吴大少爷却很干脆，一把将他扔在地上，抬脚就要踹过去：“我倒要瞧瞧，你要怎么拉我去见官！”
    一旁围拢看热闹的，有看不过眼的，有面带忧色的，可就是无人敢上来帮衬书生。
    书生慌慌张张的看着即将落在自己面皮上的靴底，吓得面如土色，闭目以为自己要被这纨绔一脚踹翻，却听见“啊呀”一声，吴大少爷突然骂骂咧咧起来。
    “哪个王八蛋拿石子砸了本少爷？”
    “许是你做坏事，老天爷瞧不过眼，故意扔了颗石子在你头上？”忽然听得一声娇笑，银铃般的声音在耳畔轻响，书生晃晃悠悠睁眼，却瞧见桥头站着一位清丽脱俗的姑娘，言笑晏晏，一时之间看的酥醉了。
    吴大少爷也微微回头，见到说话的小娇娘，不由得愣住。
    “小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色相外露，不由得痴笑起来，眼前的狐女小伊眉头一皱。
    “谁是你的小娘子！？”这吴大少爷急不可耐的扑了过去，小伊一个闪身，香风如裹，人影恍惚，小脚轻抬，直接将吴大少爷绊倒在地，后者一个狗吃屎，直接滚到了水中。
    小伊捂嘴看着狼狈落水的吴大少爷，抬手做了个鬼脸，一旁的路人眼见纨绔子弟吃瘪，也不由得为这位漂亮姑娘叫好起来。
    “你的小娘子许是美人鱼，你在河里捞捞……”小伊顾盼生姿的样子，叫书生和水中的吴大少爷看痴了。
    她回首转身。玉手纤纤伸向了书生要拉他起来，后者反倒脸红了起来，一旁的小豆子拉扯着小伊的衣角，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那个……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小生自己能起来……”书生跌跌撞撞的起身，拍打着灰尘，“多谢姑娘搭救……小生这厢有礼了……”
    “你这人……倒是真有趣……”小伊望着人面如玉的书生，竟然也露出羞赧的表情，她的说话声越来越小，“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书生微微愣神，随即小声应答：“小生穆云之……”
    穆……在水里一阵扑腾的吴大少爷游上了岸，狐女书生俱不见了踪影。
    落汤鸡般的吴大少爷，大声呼喊着小娘子。
    忽然间，他瞥见远处的小巷口，小娘子白衣如雪的翩然背影一闪而逝。
    吴穹下意识的察觉到古怪之处，可记忆中的吴大少满脑子都是小娘子的娇俏模样，一身湿漉漉的直接追了过去。
    他呼唤着小娘子，跌跌撞撞的钻进了小巷之中。
    阴冷雾气遮蔽狭窄巷口，地面湿腻打滑，内里光线阴暗，远离人群，萧索寂寥，一眼望不到头。
    吴大少爷微微眯缝着眼睛，雾气吹拂，冷风贴着濡湿的衣衫，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朦胧间，白衣少女的背影在小巷尽头飘然而现，吴大少爷瞪大眼睛。
    “小娘子！”他跌跌撞撞的追了过去，周身的阴冷雾气如有实质，穿行之间，伊人芳踪仿佛溶於雾中，似有还无，茫茫然走到小巷尽头，冷雾撩动青石砖，佳人无觅处，忽然间，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吴大少爷匆忙回头。
    小伊清冷的身影驱散蒙蒙薄雾，远处灯市的光亮映在她的背影上，吴大少爷抬手试图抓住伊人香肩，后者却微微回过头来。
    吴大少爷吓得跌坐在地。
    原本妙目含情，凝脂胜雪的小脸，此刻披盖毛发，鼻头尖细，眉眼狭长，还生就了一双兽耳。
    “狐狸！啊！”此刻惊变，吴大少爷三魂七魄都要被吓掉，当时就脑袋一歪，晕倒过去。
    吴穹却从床上醒了过来，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微微定神。
    吴大少爷晕倒在深巷之中，等到被吴阿大找到的时候，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看起来，唯一的解释是，身为狐妖的小伊在吓晕了吴大少爷之后，捎带连着他的魂魄也给吸走了。
    不过这个结论经不起推敲，整件事也疑点重重。
    第二天一早，吴阿大等大少爷吃过早饭，贼头贼脑的探过脑袋来，面色兴奋的说道：“少爷……您要的小伊姑娘，我给您找了六个……都是姿色不错的……您……”
    吴穹摆了摆手，狐妖少女必然是放纵难觅，吴穹打一开始也没有在吴阿大身上寄托多少希望，既然梦中的记忆揭示了许多东西，自然也不需要吴阿大漫天撒网了。
    “你认不认识画师？”吴阿大抬头，思忖着少爷的意思。
    这少爷当真是一天一个想法，之前想要找大姑娘，眼下又想看春宫图了。
    “画师……画师认识……您要哪种？有画半脱半露的，也有画赤条条的……”吴阿大面容猥琐的看向吴穹，后者撇了撇眉眼。
    “能画像的那种……”吴穹对此人颇为无语，“我昨晚梦见小伊姑娘了，我想把她的样子画下来，你们就照着画像按图索骥。”
    吴阿大会意的点点头。
    “还有……”吴穹看着吴阿大压低声音，“你得帮我找到一个姓穆名云之的白面书生。”
    吴阿大有些愣神，我了个乖乖，少爷一觉睡醒，口味都拓展了？
    他有些紧张的点头，看向吴穹的眼神暧昧难明，仿佛探知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吴穹有些哭笑不得，脸上的轻浮之色微微收敛，他的眼神骤然冷寂，吓了吴阿大一跳。
    “我要找此人，不为别的。”吴穹眼神之中的阴邪一闪而逝，“当日就是他，对我下的毒手！”
    吴阿大面皮抽动，愣了愣神，看来少爷的记忆恢复了，竟然想起了向他下毒手的凶徒，吴阿大那双猥琐飘忽的眼睛也开始显露怒意：“小的明白了……”
    “找到他之后……”吴穹嘴角浮现冷笑，吴阿大抬头目视，见大少爷两眼凶光湛湛，吓得立马低头。
    薄暮之时，人声鼎沸，车马如流的街道上。
    穿着旧盘领长衫，头戴方巾的穆云之从私塾步出，忽然发觉一阵桂花甜香扑鼻而来，抬眼瞧见不远处的桂花糕，他眉眼挑动，想起了寄居在他家的小伊姑娘，便面露微笑的朝糕饼摊子走了过去，买了五两桂花糕，刚要转身离去，旁侧忽然闪过一道矮小的影子，冲撞到了他身上。
    “哎呀！”穆云之站立不稳，刚要扶正衣冠，却发现腰间的钱袋不见了。
    那影子穿过人流，在小巷之中消失，人潮涌动却不见巡逻捕快，若是阻拦不及，那小偷可就带着月钱逃得无影无踪了，穆云之来不及捶胸顿足，迈开两腿朝着小偷追了过去。
    “小偷！快抓小偷！”他的体力有限，一边追逐一边呼喊，上气不接下气，旁边一个身形粗壮的大汉听到他的呼喊，应声四顾，正好瞧见了小偷的踪影，当先一声大喝，钻进了小巷。
    旁人想要帮忙，瞧见这大汉行动，自然也偃旗息鼓，等到穆云之追赶到小巷尽头，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大汉一脚踩踏着偷钱的小贼，一边喝骂不止。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呀！这银子我还了便是，还求您不要带我见官！”小偷不住求饶，那大汉才微微松脚，小偷抬手将偷窃到手的钱袋交给了大汉，后者一把抢过手。
    穆云之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看到大汉降服了小偷，这才心思大定，朝着大汉一阵拜谢。
    “小相公……出门在外可要当心呢……”大汉将钱袋递过来，穆云之却一阵愣神。
    大汉手中鼓鼓囊囊的锦绣钱袋，却不是自己的那只破布兜子。
    “怎么？”大汉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将钱袋打开，里面金灿灿的很是晃眼，穆云之一时呆愣，里面全是金叶子。
    “数数有没有缺漏的……”
    “没……没有……”穆云之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吞咽着口水，“恰好是它，不多不少……”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离开小巷的时候，两腿都在哆嗦。
    丢了月钱，却挣了一袋金叶子。天降横财！

 第二百章 请君入瓮

    小伊百无聊赖的坐在窗户前，眼皮子耷拉着望着夕阳西下：“云之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一旁的小豆子看着小伊的样子很是无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文人雅士都喜欢去烟花柳巷……夜色临近，估计那个书生也去了那种地方吧……”
    小伊眉头一竖，她本能的察觉到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却又有些莫名，朝着小豆子摇了摇头：“那是什么地方……烟花柳巷……”她的脑中浮现的却是那日见到的烟花，还有河堤迎风招展的柳树，“你是说他……他去河边散步了？”
    小豆子叹了口气，门外传来脚步声，穆云之眼神诡异的钻进了房中，朝着面露喜色的小伊做了个“嘘”……
    她和小豆子有些奇怪的看向他，后者踮脚来到木桌前，对着油灯将钱袋里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黄澄澄亮晶晶的金叶子哗啦一声散落在桌面，不远处的两人眼见此景，都瞪大了眼睛。
    “这……”小伊皱眉靠近，穆云之再次让她噤声，“非偷非抢……是我……捡到的。”
    “可……”小伊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的怪诞情绪，“这肯定是别人的东西……对吧？”
    小豆子目光熠熠，他瞧着穆云之这书生，微微冷笑道：“你这是拿了别人的东西，你一个读书人却不知道拾金不昧？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你这做的可不是君子行径。”
    小伊讶然的看了一眼小豆子，这小鬼修妖不成，平日倒是读了许多人类的闲书，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此刻她也觉得穆云之可能做得有些不对，低声应和道：“是呀……想想丢了钱的那个人，现在该找的很着急才是！”
    穆云之却微微一笑摇头：“且不说找不找得到失主，能捏着一大包金叶的人，绝对是一方豪绅，多这一袋不多，少这一袋不少，于他而言无所缺损，这却对我大有裨益，今年我得参加秋闱，有了这天降之财，我可以辞去私塾坐馆的营生，专心读书。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他回想起算命老丈的批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肯定是老天爷送了笔钱财帮他准备秋闱大考呢！
    小伊的脑回路不足以辩驳读书人的诡辩，小豆子眼神中闪过鄙夷，也不再言语。
    第二天，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将穆云之惊醒，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捕快衙役一拥而入，第一时间找到了装满金叶的钱袋，随后掀开床铺抓住了慌乱不已的穆云之。秀才不受刑拘，衙役推搡着弱不禁风的穆云之朝衙门方向去，躲在暗处的小伊打算现身救人，却被小豆子拉住，后者朝着她无奈的摇摇头。
    路边人眼见穆秀才让官差给拿了，一时间议论纷纷，穆云之心有惴惴，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若是钱袋子的主人找上门，直接还给他就行了，反正一分钱没花。
    到了公堂之上，他忽然发觉不对，当前站立一人，朝着他施施然回头，却将他吓了个半死。
    “吴……吴大少爷？”死人复活了？他登时吓得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言语。
    吴穹望着惊骇欲绝的穆云之，微微冷笑，“怎么？穆秀才吓着了？”
    穆云之狐疑的看向其他人，随后反应过来：“吴大少爷……那……那袋金叶子是您的？”
    吴穹冷笑不语，惊堂木一拍，穆云之一愣神。
    钱袋被呈递了上来，吴穹微微点点头，这东西没有归还到吴穹手上，而是作为证物被呈上了案桌，气氛诡异，穆云之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啪！”惊堂木再响。
    “穆云之！你心有狼虎，见财起意，行不端之事，谋财害命。正月十五亥时一刻，你于白衣巷尾埋伏，故意惊吓吴员外郎之子吴穹，导致其离魂假死，所幸天佑吴家郎，他已于昨日苏生，今日状告你行凶掠财，此刻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县令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穆云之头皮发麻，此刻他若是还不知自己陷入了圈套，那这一世书算是白读了。
    “大人！学生冤枉！冤枉啊！”秀才见官不跪，此刻穆云之心神大乱，扑通一声还是跪倒下来，“学生苦读诗书，从来都是安分守己，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做半点违法乱纪之事，时刻以先贤古圣为榜样，立身立言皆效君子之行，修葺私德，不敢毁伤，我哪能做出谋财害命的事来？”
    吴穹在一旁不声不响，神情默然。
    “是啊！我看你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旁的吴阿大自然得帮着主人说话，“就你这种人！也配扯孔夫子的大旗给自己遮羞呢！”
    惊堂木一拍，吴阿大立刻闭嘴。
    趟过了最初的惶恐，穆云之回过神来，他高声喝道：“学生……这钱包不是学生抢来的！实是……”
    他话还没说完，县令摆了摆手，身后忽然走过来两个人，穆云之匆忙回头，却见身后的二人正是那小贼和抓贼的壮汉，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直接朝着大汉爬了过去。
    “这钱包……是那小贼偷的，这位好汉可以给我作证！”
    大汉看着穆云之，露出茫然的神色：“小相公？你怎么也来衙门了？不是你让我送这小贼见官吗？”
    穆云之发觉不对劲，惊堂木再拍，一干人等望向县官老爷。
    “这送小偷报案的王友龙，还在吴家少爷前头，你算是赶了巧了。”县官老爷直接将穆云之的钱袋子从案台上扔了下来，银钱散落，穆云之一脸茫然。
    他迅速抬头，眼神热切的看向县令：“当时是这样的……我的钱袋被这小贼所拿，随后我一路追赶，这位……王友龙义士帮我抓住了小贼，然后将钱袋归还给我，但是……他还给我的不是这个钱袋，而是……吴大少的那个装金叶子的钱袋，学生……学生确实是一时贪念，但……学生绝没有谋财害命啊！这钱袋，是王友龙给我的！他可以作证！”
    王友龙咧嘴一笑：“不对啊！我当时将钱袋抢了回来……就是这个钱袋！”
    他抬手指向地上原本属于穆云之的破布袋子：“当时你说你赶着回家，让我拿着物证报官，先送小偷过来！当时我就来了。至于这个装金子的袋子！你看你……像是能有这么多金子的人吗？再说……我要真抢夺到了这个袋子，哪会交还给你？再有，小偷偷盗了这金子，还会继续行窃吗？小相公，你说是也不是？”王友龙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此刻穆云之算是彻底明白了。
    惊堂木敲响，众人心头为之一震，王友龙不再说话，一旁的吴穹似笑非笑的瞧着穆云之。
    “胡说八道！颠三倒四！人证物证确凿！无需抵赖！”县令抬眼瞧了吴穹一眼，后者微微一笑，吴阿大会意的露出银票的一角，县令老爷咳嗽一声，“我会修书一封，送往知府，着革除你的功名，之后再审！定当还吴家一个公道！”
    革除功名？穆云之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登时失了方寸。
    “冤枉！冤枉啊！大人！冤枉！”这比要了他性命还可怕，他跪倒着朝县令的案台爬了过去，后者瞪大眼睛，拍了拍惊堂木，衙役们适时的将他拖拽起身，穆云之面目张狂，披头散发。
    “有辱斯文。成何体统？”县令皱了皱眉，穆云之却不住挣扎。
    一旁的吴阿大朝王友龙和小贼两人挤了挤眼睛，示意等出了公堂再各自给银票，抬眼望着依旧面沉如水的少爷，吴阿大打了个哆嗦，革除功名对读书人意味着什么？诛心之举。不过这人害了少爷，此际遭遇完全是活该。
    吴阿大要拉着吴穹离开，后者却没有动。
    也该来了吧……不来的话就叫人失望了。吴穹挲摩着手中的白玉扳子，丝毫不理会身旁的吴阿大。
    “你们欺人太甚！”一声娇吒，一道翩然白影从房梁上倒悬而下，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响起，一道矮小身影接踵而至，从天而降。
    在场之人除了吴穹尽皆大吃一惊。
    小伊忽然现身，直接两掌拍飞了拉扯穆云之的衙役，拉扯着披头散发的穆云之，直接要往衙门外面闯，衙役们抬着水火棍就要欺身上来，当头一棍，落在少女纤纤玉背之上，竟然尽数震断，众人惊骇之间，小伊如穿花蝴蝶，晃过人眼，飞腿穿身，将围拢过来的人全部扫翻在地。
    “你是何人？”县令还没回过神来，小伊竟然兔起鹘落的到了他眼前。
    “啪啪！”两掌，直接打在县令脸上，小伊嘟着嘴一脸愠怒：“狐月洞小伊女侠。”
    望着来回捣乱的小伊，吴穹脸上显露笑意，他如同荧屏前的观众，在这一瞬间，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目视着扮演女侠的明小婉。
    县令捂着脸翻倒在地，她马上回身抬腿朝吴穹踢过去。
    “小色坯，吃我一脚！”小伊柳眉倒竖，小脚带着香风掀倒过来，吴穹抬起右手，竟然捏住了她的脚踝，别西卜之手承受这一踢之力，脚底罡风吹拂着他的鬓角。
    小伊只觉自己的脚被铁钳夹住，惊异之间抽脚脱身，吴穹也拿捏不住，小脚滑溜溜如泥鳅脱手，狐女惊异的窜回了穆云之身边。
    那色坯怎么突然这么有力气了？不管了！她朝身边的小豆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朝衙门口冲了过去，一群大老爷们挡不住小孩身材的小豆子，直接被顶翻在地，小伊女侠拉着穆云之的手，正要带着他逃出去。
    “不可！”穆云之忽然说道，甩开小伊的手，目视着被她弄得鸡飞狗跳的公堂，登时两眼发晕。
    若说此前的冤枉还有可能洗脱，此刻殴打父母官，冲击县衙的罪状，那可真是实打实了。
    “我不认识你！”穆云之忽然朝着小伊说道，后者愕然不止。
    “你……你在说什么呢？”小伊有些哭笑不得。
    穆云之躲躲闪闪，抬手排距着小伊，小伊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县衙的人还有这个色坯恶人将他欺负的死去活来，他为什么不愿意走？甚至还说不认识自己？为什么？
    远处的小豆子打倒了前来驰援的官兵，却见小伊神色茫然的站在县衙之内，而穆云之一副躲闪不及的样子。小豆子微微叹息，直接跃回小伊身边，拉扯着她的衣角。
    “唉……还愣什么？你救人家，人家还不领情呢！走吧！大小姐！”
    现在就走了可不成……吴穹微微一笑，他看着一旁畏缩躲闪的穆云之，忽而抬头看向捂脸蹲在桌角的县令大人。
    “嗯……我好像想起点什么……大人，那日似乎不是这位穆秀才吓得我，而是眼前这位身手不凡的姑娘，她吓得我魂飞魄散……”
    听闻吴穹的话，穆云之回过神来，吴大少爷突然转变了口风，这意味着，他是不是放自己一马了？联想到当时在算命摊子上发生的冲突，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随后爬向了吴穹，露出奴颜婢膝的样子。
    “您终于想起来了！不错！要谋财害命的不是我……而是她！”
    穆云之声色俱厉的看向了小伊，小狐女完全不知所措。

 第二百零一章 失魂疑云

    县令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拿捏穆云之这穷酸秀才容易，可眼前这位“狐月洞小伊侠女”，自己可没法对付，当下不出声，反倒是抱着吴穹大腿的穆云之叫嚣的最厉害。
    “不错！就是这妖女！她害了吴家少爷，她还劫掠了吴少爷的钱袋栽赃于我！苍天可鉴！县令大人！你可不能革我功名了！我真真是被冤枉的！”
    小伊呆愣在原地，嘴唇微微抖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穆云之：“你怎么可以说谎？”
    她茫然的望着周围的所有人，随后又看向用指头不停指向她的穆云之。
    “你怎么可以……说谎？”她的胸脯不住抖动，小豆子拉扯着她的衣角。
    “早就跟你说过，人类待的地方一点都不好玩，你现在信了？”
    吴穹面无表情，但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不忍之色，随即嘴角含笑，招呼着吴阿大和作伪证的人离开衙门。
    “不许走！”小伊瞪大眼睛，她怒目看向紧抱吴穹大腿的穆云之，随后抬眼又看向吴穹。
    “那晚我确实恶作剧吓了你一下，不过……我走的时候，你还有生机，怎么会被吓到离魂呢？”
    这小丫头，竟然真的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抖了出来。
    “傻小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小豆子叹息一声，无奈摇头，“咱们走吧……”
    “我不走！我没拿你的钱，更没有害你离魂！”小伊不依不饶的看着吴穹。
    小豆子眉头微皱，他拗不过小伊。
    “不！就是她干的！”穆云之高声呼喝起来，生怕吴穹变换态度，又要拿自己作法。
    此时此刻的小伊，对穆云之失望透顶，小豆子望着他的模样，撇了撇嘴。
    吴穹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他的眼睛撇过了小伊和穆云之，知道两人不可能再步入《狐女叹雪》的故事线，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不过系统似乎没有提示额外目标完成。
    看起来，光拆散这一对，还不能改变小伊的悲惨结局。
    以系统极喜欢玩文字游戏的恶趣味，小伊很有可能面临其他的悲惨命运。
    吴穹推开哭爹喊娘的穆云之，没有理会神情严肃恼怒的小伊，而是一步步走上公堂，将桌子底下躲藏着的县令揪了出来。
    “大人……您是大人……您来决断……”吴大少爷直勾勾的眼神让县令有些发虚，他有些害怕的看了小伊一眼，后者一动不动，躲藏在一旁的师爷赶紧钻出来将他扶起来，他气喘吁吁的扶着腰，哆哆嗦嗦的坐了回去。
    “犯……犯妇……”到这会县令哪能不知道这位色//欲迷心的吴大少爷的意思，有些慌张的看向小伊，后者瞪得他心里发毛，又看向吴穹老神在在的神色，县令一咬牙，“你狡辩说，不曾将吴家郎吓到离魂，可我县衙仵作曾校验过吴家郎，分明是失魂而死的症状。”
    小伊眉头微皱，她死死的盯着吴穹：“你……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骗人！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天可怜见！”这时候，吴阿大作为忠心狗腿的作用发挥出来了，“当日我少爷被你吓到失魂，所幸有法师搭救，三日之后招魂归体，我少爷这才残存了一条性命！你还抵赖什么？”
    小伊涉世未深，她分辨不出这些人究竟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
    我……我没想害人的……连小伊自己都开始弄不清楚真相了。
    小豆子紧紧的抓住小伊的手：“傻丫头！你怎么这么糊涂！？”
    也不等小伊回过神，他直接拖拽着茫然无措的小伊朝外面狂奔而去，被他们打服了的衙役们无人敢阻拦，吴穹也没有要拦住二人的意思，面带微笑的目视着两人离去。
    一场闹剧。
    他低头看向披头散发，朝自己谄媚一笑的穆云之。
    “谢谢您……吴大少爷……您真是大人大量。”
    吴阿大轻蔑的看了后者，好歹是个秀才，一听要革去功名，跟丢了魂一样，半点尊严都没了，还是跟着少爷好，吃好喝好，连秀才都能随意拿来揉圆搓扁。
    一直保持沉默的吴穹朝着穆云之点头微笑。
    他拍了拍吴阿大的肩膀，示意让他去和县令大人结一结“尾款”。
    “维持原判吧……”他压低声音，正好只有穆云之和吴阿大能听到。
    不不不！穆云之瞪大眼睛，吴大少爷怎么又出尔反尔？
    他抬眼神色慌乱看向吴穹：“吴大少爷！您不是得偿所愿了吗？为什么您还要？还要陷害学生？”
    穆云之悲愤欲绝，满脸的不可置信。
    “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陷害？”吴阿大立刻就不乐意了。
    不过吴穹根本就没有理会紧抓着他大腿不放的穆云之，大手捏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掰开，也不管他求饶，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旁边的衙役都嫌他吵嚷，他们怕这书呆子吵嚷到吴大少爷和县令，直接将他拖了下去。
    吴穹抬眼看向案台之上，祥云麒麟之下的县令老爷，后者惊魂尤未安定，闭着眼睛伏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师爷不停的给他扇风，看着吴穹熠熠的眼睛，师爷忙不迭的拍了拍县令的肩膀，后者幡然惊醒，眉眼低垂的看向吴大少爷。
    “县令大人……”吴穹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省的！”县令自认为揣测到了大少爷的意图，“您是让我发榜缉拿那个妖女不是？”
    他嘿嘿一笑，面露窘迫：“那妖女和她的跟班本事了得，我手底下这一帮子饭桶恐怕拿捏她不到，要调动更多的人力物力，自然得……嘿嘿……”
    “得仰仗孔方兄……”县令说不出口的东西，自然得师爷代劳。
    他伸手只管要钱，吴穹微微一笑：“好处自然少不了大人的……不过……”
    “我希望大人暗访即可，不必明察，更不要抓人，我要的是小伊姑娘的行踪，诸位官差的茶水钱，由吴某一人承担……”
    有人掏钱就行，至于办什么事……父母官大人是不管的，他眉开眼笑的看向吴大少爷，平日里都是和吴大员外打交道，此刻没想到吴大少爷年纪轻轻，出手也如此阔绰，值得他日后深交啊……
    “还有……”吴穹微微皱眉，“我想同那日检验我‘尸体’的仵作谈一谈。”
    房间内光线昏暗，老仵作头发花白，满脸褶皱，原本他都算是校验了吴大少爷的尸体，此刻又听闻他复生，实在是让人惊惧害怕，又想到这纨绔子弟的骄狂模样，老头心中越发紧张，抬眼的时候，却瞧见吴穹默然冰冷的样子，若是没有呼吸声，真个和死人一般无二。
    “当日您判断我失魂而死，究竟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何谓失魂而死？”吴穹言语客气，让老仵作吃了一惊，更让他吃惊的是吴穹提的这个问题。
    “老朽吃的是死人饭，略懂药石医理，粗通鬼神之事。”老头子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所谓失魂，无非是邪秽入体，或者是遭逢刺激惊吓，导致魂魄离散，更有甚者，直接让山精野怪吸走了魂魄，给养元神……”
    说到这里，老头子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的抖动起来，他眉眼中的惊惧之意再也掩饰不住。
    吴穹瞬间明白了过来。
    “当日……你是看出来我被人吸取了生魂？”他的话让老仵作登时瘫软在地，吴穹再靠近，他就直接朝房门处缩着身子。
    邪秽入体可以驱散，遭逢惊吓可以招魂，可让妖魔鬼怪夺走了魂魄，若是再复生，那当真是邪门到了极点。
    “老丈莫慌。”吴穹面带微笑的托举着老仵作，后者两股战战，几乎已经无力起身，在他眼里，此刻吴大少爷恐怕已经叫邪魔附体，而只有自己才对吴大少爷的真实死因了解的一清二楚，眼下叫自己来询问验尸经过是假，要杀自己灭口才是真吧？
    可吴穹瞧着眼神惊骇难言的老仵作，始终面含笑意，并没有做什么可怕举动。
    老仵作没有正经解剖尸体验明死因，却能一眼瞧出吴穹是被人吸取生魂而死，如此精准的判断，只能说明一件事。
    “老丈想必是曾经遭遇过这样的事件，碰到过这样的死者，所以才能果断判定死亡原因，然否？”
    老仵作愣了愣神，下意识的点头，他有些慌乱看向吴穹，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只是来刨根问底。
    不过此人气度悠然淡漠，眉眼间煞气隐现，还真不像是二世祖的本来面貌，他摇了摇头不想在思虑，开始将十年前发生过的“失魂事件”向吴大少爷娓娓道来。
    十年前，悬河城曾连发离奇命案。
    死者尽皆是年轻男性，各自翩翩玉立，无不丰神俊朗，突然暴毙毫无征兆。
    当时的老仵作发现他们死状安详，似是遭逢了某种极乐之事，验尸之时又查找不到任何伤口，仿佛魂魄突然离体，猝然衰亡，可这几名死者生前气血强健，根本就不可能骤然猝死。
    当时县城传的沸沸扬扬，皆言妖魔入城，吸人生魂，一时间满城风雨不歇，衙门捕快明察暗访，最终发觉，这些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他们……都曾做客云中馆，同那云中馆的花魁云妙仙共度过良宵一夜。”老仵作回忆起当时往事，仍忍不住露出害怕的表情。
    云中馆？吴大少爷本人就喜欢出入烟花柳巷，什么绿柳阁，仙音楼，这些悬河城里排的上号的青楼名馆，他是常客，只是这云中馆，吴穹未有耳闻。
    老仵作有些害怕的看了吴穹一眼，随即还是解释了一番：“早年间，云中馆是悬河城天字第一号的风月去处。那云妙仙，更是万中无一的绝世美人，谁能想到这风华绝代的女子，竟然是个妖物？”
    当时捕快衙役尽皆出动，将云中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也是听老捕头后来说的……”老仵作砸吧着嘴，“他们瞧见那女人在楼上翩然起舞，四周雾气弥散，她如同月亮上的广寒仙子，一群人看的痴了，都忘了要抓人的事，她的样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最后就这么化入茫茫雾气，不复影踪……”
    云妙仙……吴穹默念着这三个字，随后看着紧张兮兮的老仵作。
    “今日之事，对任何人都不能提半个字。”
    他将怀中的银锭塞到老仵作手上，在后者又惊又喜的注视下，迅速转身离去。

 第二百零二章 妖女迷踪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小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哀婉的叹了一声，穆云之的美好形象在她心间破碎，再也无法聚拢。这和我想的不一样……那穆云之，终究不是戏文里的翩翩公子。
    小豆子站在一旁，默默无语。
    叹息半晌，小伊脑海里又浮现出吴大少爷的身姿，悲伤之意消退，眼中微微露出疑惑，此刻她还在回想着当晚的情形，不知究竟是不是自己吓得吴穹离魂而死。
    “人心险恶……你待在狐月洞多好。”小豆子终究忍不住说道。
    “不成……”小伊忽然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下山的真正目的还没达到，我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小豆子……”她回过头来，“待在穆云之家里这几天，我让你帮我查的东西，你查到了么？”
    小豆子目光幽微的看向小伊，微微点头。
    眼前一栋堂皇高楼，匾额上书“绿柳阁”，正是悬河城数得上号的青楼。
    满楼红袖招，脂粉香绕柱盘旋，莺莺燕燕勾连淫声秽语，入目珠光宝气，艳色逼人。
    老龟公佝偻着背，小心翼翼的为眼前的客人倒满茶水，水杯要七分满，黄汤在白玉瓷杯里打着转，他笑嘻嘻的点头哈腰，正准备去给其他人添水。
    忽然发现，茶汤里竟然倒映出一张人脸。
    登时手一软，长嘴茶壶咣铛一声砸落在红木桌子上，瓷茶壶一下子砸的碎烂，茶水四溅。
    “他妈的！你做什么？”膀大腰圆的客人被溅了一脸茶水，当下抹掉茶汁，反手一个嘴巴子扇在满脸老褶子的龟公脸上。
    “哎呀！”他腿脚发软，支撑不住，一瞬间就被掀倒在地。登时就有丫鬟粉头大呼小叫起来，绿柳阁的妈妈抬眼瞧见了这一幕，立马赶过来圆场，一面给客人赔小心，一面拉扯着摔倒的老龟公。
    “老鬼你做什么？手脚不利索了是不是？”她望着客人眉眼含笑，看向老龟公却咬牙切齿。
    “我……我瞧见……”老龟公牙关打颤。
    “你瞧见什么？你个遭瘟的，可不要给老娘瞎说？”老鸨也察觉到他不对劲，直接拦住了他、
    我瞧见……云妙仙了……这话咽进肚，没有说出来，他手脚冰凉，只觉得整个大堂里的香风暖风已经变成了冷风腥风，恐惧蔓延开来。
    “要是手脚不利索了就趁早回去。”她揪着老龟公的耳朵喝骂道，后者颤颤巍巍的点点头。
    忽然间，一阵冷风吹进了整个绿柳阁的大厅堂，花灯笼旋转摇曳，竟然被冷风给吹熄灭了，一排排的灯笼在冷风的侵袭下挨个熄灭，客人和粉头各自露出仓皇的颜色，老龟公更是缩着身子发抖。
    怎么回事？老鸨招呼着其他人去点灯笼，然后一脚将眼前的老龟公踹开。
    后者挣扎起身，小心翼翼的张望着昏黑的四周，也不敢在这里久待，直接迈开腿朝门外走去。
    此刻正是深夜，除了青楼依旧花红柳绿，灯如白昼，周围一片都不见人影，夜色如水，愁云惨淡，冷风穿街而过，老龟公瑟瑟发抖。
    赶紧回家……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云妙仙回来了。
    她又要开始杀人了。一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身走到了回家的小巷，狭窄巷子伸手不见五指，他提心吊胆的走到一半，忽然瞧见一道婀娜的白影站在小巷尽头。
    “啊啊啊……”老龟公瞪大眼睛，即便视线模模糊糊，即便时隔十年之久，那个人的身影，他都不可能忘却，此刻旧日梦魇眼前重现，他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扭头就往回跑。
    “站住！”小伊站在小巷尽头，望着转头逃跑的老龟公，迅速的追了上去。
    小巷的另一头，小豆子忽然出现，他一把抱住了老龟公，后者求生挣扎，竟然从小豆子的手中挣脱出来。
    “吸魂妖女回来了！”老龟公一路哀呼号叫，小豆子和小伊在茫茫夜色中拼命追赶。两人都不曾料到，这衰朽老迈的老头还有如此力气，在性命悠关的状态下，狂奔不止。
    “我不是什么妖女！”小伊刚要抓住老头的衣角，忽然间，一道壮硕人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老龟公和小伊的身前，桃木剑挽了个剑花，直接刺向了小伊眉心。
    木剑无锋，却携裹着风雷声势，小伊不敢托大，只得纵身闪躲，那老头借着眼前的机会，直接躲进了另一个巷子里，亡命的奔逃开了。
    小伊站定身形，却见眼前站着一个身高八尺，豹头环眼的大汉，朝着自己怒目而视。
    “终于找到你了……还想害人么？”大汉一声暴喝，木剑撕裂空气，连环斩击而来，如狂浪交叠，气势连绵，出手悍勇无比，小伊望着不见踪影的老龟公，心下大急，想要闪身追赶，却被剑风阻拦下来。
    “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干嘛拦着我？”小伊面带怒意，显然是被眼前大汉的出手打出了真火，直接抬掌而上，和他缠斗在一起，想要教训他一顿。
    “小豆子！快去抓住那个人！”
    休走！大汉横眉倒竖，抬手甩出木剑，直接朝掠身的小豆子钉了过去，后者一个赖驴打滚才堪堪躲过这一击，险象环生之间，他也来不及朝小伊应和，直接追赶过去了。
    老龟公一面回头张望，一面气喘吁吁的朝小巷深处奔逃，七拐八绕，最后到达了一个死胡同。
    擦拭着额角虚汗，老龟公扶着墙壁不住喘息。
    忽然间，他瞧见脚底下升腾着雾气，渺渺茫茫之间，老头心生警兆，微弱香风没来由的吹拂，在死胡同的墙壁上打转，随之而来的，是从墙根攀升而出的，遮蔽视线的阴冷浓雾，瞬间将他包裹住。
    “啊……”老头抬眼瞧见了从雾气中缓缓走出的身影，那张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娇俏动人的脸，此刻朝着老龟公缓缓靠近。
    雾气阻挡住惨叫声，小巷里氤氲着诡谲的安静。
    吴府的院子里，吴穹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冥神，忽然间面容猥琐的吴阿大一溜小跑的来到了他身前，附耳低声说道：“关于那个云妙仙……”
    吴阿大苦着个脸，无奈的说道：“小的原本都查到了一些线索。一个曾经在云中馆做龟公的人，正好也是现在绿柳阁的龟公，小的猜想他肯定知道一些和云妙仙有关的东西。”
    吴穹微微睁开眼睛。
    “可等小的带着人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他……”
    “他已经死了！”
    吴穹缓缓起身，他眼神幽微的看向吴阿大：“他是怎么死的？”
    “失魂而死……”
    等吴穹赶到衙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要给他报告消息的差役。
    两人站在槐树底下，差役朝着吴穹露出谄媚笑容：“当真赶巧，正要找您就撞见您了。”
    “有事说事！”狗仗人势的吴阿大并不打算给这个差役多少面子，后者也没觉得自己有面子，老老实实点头。
    “正要给您报告那位姑娘的行踪……”说话时，差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昨晚有人瞧见她了。不过，她似乎又杀了人……”
    吴穹微微皱眉。
    吴阿大也跟着露出怪异的神色。
    “绿柳阁的老龟公，昨晚被人勾了魂，躺倒在小胡同，据说就是被那位姑娘做的。”
    吴阿大只是打听到了龟公的死，至于案情细节，自然知道的不如办差的多，当下他露出讶异至极的表情，可吴穹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面沉如水的看向差役：“有人目击了那位姑娘动手？”
    差役窘迫一笑：“今日一早就有人击登闻鼓。他发现了尸体，且笃定凶手就是您要找到小伊姑娘！”
    吴穹冷笑一声：“这倒奇了。”
    忽然间，一位一身布衣的彪形大汉，背负木剑从衙门里走了出来，抬眼正瞧见不远处槐树底下的吴大少爷，登时面露骇然之色。
    “当真是活见鬼了……”他声如洪钟，即便是相隔十数步，话语声也在吴穹几人面前嗡嗡作响。
    吴穹抬眼打量着他，后者也注目盯着吴穹。
    “观其面相，分明是已死之人，竟然能在堂皇日头下说话？右臂似有邪秽侵染，邪门！当真是邪门到家了！”大汉嘴角微微上扬，手中紧握桃木剑，步履生风，似乎踩踏着某种玄妙的方位路线，缓缓的朝吴穹靠近。
    这桃木剑上的花纹有点眼熟。吴穹默不作声，大汉不声不响的靠近，带来阵阵威压，吴阿大瞧见对方来势汹汹的模样，下意识的张开手护住吴穹。
    “你是什么人？”吴阿大瞪大眼睛瞧着眼前的大汉，他心中没一点底气，说话声也哆哆嗦嗦。
    大汉咧嘴一笑，盯着冷面的吴穹，抬手指向他的脸：“此人分明已死，却又能站立人前，邪祟入体，侵占人身！”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吴阿大哆哆嗦嗦，大汉一看就不是善与之辈，他也不敢冲上前对他做什么，反倒是大汉抬手抓住了吴阿大的肩膀，如同铃小鸡一般拿捏着他，直接将他扔到一旁。
    “你做什么？”差役被眼前大汉的举动吓到了，他缩着身子躲开，“那可是吴家少爷，你惹不起？”
    大汉居高临下，面露冷笑：“就没老子惹不起的冤魂厉鬼！”
    吴穹面沉如水，渊渟岳峙，神情淡然，大汉只道是自己阳火旺盛，修为高深，凭着威势就压服了眼前附身鬼魂。
    “你怎么不反抗呢？”大汉鄙夷的嗤笑了一声，直接掏出符纸，嘴里念念有词。
    “阳极之精，显化真灵，魑魅魍魉，无所遁形，敕！”黄符炽烈如火，吴穹直接抬手，似曾相识的画面仿佛再次重演。
    “咦？”符火退散，衣衫被灼烧开，露出吴穹苍白的臂膀，和他诡谲难测的眼神。
    别西卜之手压过来，势大力沉，如锤头直接落在了大汉胸膛，他还在为符纸没有奏效而愣神，哪曾想到吴穹会突然发难，直接将他锤翻在地。
    “学艺不精就不要出来降妖除魔了。”吴穹面露冷笑，还没等大汉起身，他身如鬼魅的扑过去，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手术刀绽放寒芒，直接落在了大汉脖子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第二百零三章 统一战线

    大汉没有说话，吴穹也没有回答，两人对视了片刻。
    吴穹用手里的刀刃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他真的要动手杀人，此刻锋刃早就划开了他的喉咙。
    吴阿大在一旁眼珠子都要瞪将出来，吴穹终究没有动手，反而松开刀刃，寒芒缩进了大袖之中，他面带冷笑的盯着神情复杂的大汉。
    符箓法术无效，又被吴穹以怪力压服，大汉有种一拳打在了软棉絮上的无力感，神情不复之前的凶悍，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挥之不去的疑惑，若是邪秽入体，哪有不受阳火灼烧的道理？
    “你这一门中，难道都是些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的莽撞货色？”吴穹打量着大汉，后者更是愕然。
    这人说话仿佛见过自己同门一般，可自己这一门向来都是一人独传，难不成这人还见过自己师傅？亦或是故弄玄虚？
    “我没见过你。”既然不是邪秽，又被人打趴下，心中有火也没处发泄，大汉面色严峻看向吴穹。
    “吴大少爷……”旁边的差役忽然开口，他戳着大汉，“早上就是此人敲登闻鼓。”
    大汉瞥了差役一眼，神色古怪。
    “看来我们在找同一个人。”吴穹朝着大汉面露微笑。
    “你想说什么？”大汉微微皱眉。
    “尊驾要找的吸魂少女，也是我要找的人。”
    大汉一言不发，显然是等着吴穹说下去。
    “尊驾一番放浪高人的做派，精擅降妖除魔的手段，却跑到县衙敲登闻鼓，想来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一时半会找不到援手，便存了向官差求助的心思。”吴穹道破了大汉的心思，后者微微愣神。
    “可这帮庸碌之辈，一听到妖邪作祟，立刻吓得缩卵。”大汉冷笑一声，算是默认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眼前之人自称和自己目的相同，他微微皱眉，望向吴穹的眼神里略带深意。
    “你能帮我？”大汉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吴穹，华服锦绣，面带红光，分明是大富大贵之人，背靠名利权势，要在悬河城找个人可比自己无头苍蝇乱撞墙要便利的多。
    “既然目的相同，咱们可以互帮互助。”吴穹轻描淡写的说道。
    大汉却是面露警惕之色。
    这人底细不明，言行诡异，手段也异乎寻常，透着说不出的邪性，仓促交手，也没对自己露出恼怒之色，反倒是追问吸魂少女之事，暗示自己可以帮忙，不知是不是存了什么阴谋诡计。
    他左右思忖，又盯着吴穹老神在在的脸，后者眼中的隐没煞气让他微微一凛。这人恐怕终究还是邪类，甚至可能到达了自己难以收拾的层次，恍惚之间，他定了定神。
    老子几时怕过邪类？若真是不怀好意，自己也有办法脱身，当下先找到害人的吸魂少女要紧，暂时将计就计也无妨。
    “好说！好说！”大汉嘿嘿一笑，脸上的肃穆神情瞬间消解，连着刚刚的冲突，似乎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本人一穷二白没什么旁的本事，只会捉妖拿鬼，要在这偌大的悬河城里找一个行踪诡秘的少女，实在是没法子。”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旁边的吴阿大看愣了，也不知道少爷存着什么心思，怎么和这大汉打过一场，又要“互相帮助”了？双方这冰释前嫌的速度也忒快了。
    大汉扫了吴阿大一眼，铜铃大小的眼睛骇的吴阿大缩头躲到了吴穹身后。
    既然此刻和失魂事件的当事目击者碰面，打成了临时合作，吴穹也不打算进衙门了，抬眼望着身旁的差役：“我就不进去了！若是再有消息，你直接到府上找阿大。”
    差役和吴阿大同时点头。
    大汉名叫烈易风，自称是江湖散人，对自己的来历只字不提，只说自己是承了师傅的遗愿，回到悬河城办一件事。
    正要到客栈里投宿的时候，忽听得旁边小巷传来哭声，烈易风骨子里好打抱不平，一听这哭声凄切惨然，当下就想到要管上一管，他转悠到巷子里，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抱着空碗流泪。
    烈易风以为小乞儿是让街上的人给欺负了，拉着他要去给他买饼，后者却摇摇头，他说他的爷爷昨晚发病死了，此刻是在追悼自己的爷爷。
    小乞儿说，这病十分奇特，只在城里要饭流浪的人身上发作，那些人都将这个病叫做“穷神病”，只在最穷困潦倒，孤苦无依的人身上发作。
    城北已经病殁了五六个人，都是半夜不声不响的病发猝死。
    当下烈易风就察觉不对，只是没有见到尸体，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城里作祟害人。
    到了半夜时分，他独自一人出门，发现夜间的街道上有妖气弥散，当下跟着妖气一路窜行，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与吸人生魂的白衣女子撞了个正着，双方没有交手，那白衣女子当时正好在吸取一个流浪汉的魂魄，眼见烈易风追赶而来，妖气化雾，随后便消失不见。
    “此后几天，我再上街，那妖女却隐秘了踪迹，再要沿着妖气搜寻她的踪迹，却无论如何都查不着了，这怪物生了警惕之心，用什么秘法收敛了妖气，后边几日还是有人遇害。她专挑那些无家无室，流落街头的人，神出鬼没，我独木难支，根本阻止不了她。”说到这里烈易风满脸气愤。
    “直到昨天晚上，那妖女似乎胆子大了起来，竟然又不知收敛自己的气息，我终于抢先一步，拦在她前头救了一人，没曾想她还有帮手，缠斗片刻，我们之间各自无法奈何对方，最后让她给溜了。”烈易风叹息一声，“等到我再去追赶那个老丈，却发现他也同样被人吸了魂魄，彻底成了一具死尸。”
    “所以说……你并没有瞧见昨晚白衣少女亲自动手杀人……对么？”吴穹抿着嘴唇，目光幽深，“你第一次撞破吸魂少女杀人，并没与瞧清楚她的样貌……你只知道那是个一身白衣的貌美少女。”
    烈易风微微迟疑，随后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你两次碰到的白衣少女，不是同一人……”
    烈易风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判断妖物，外貌皮囊不作数，我是凭着妖气辨认。两次遇到白衣少女，她身上散发着同样的诡谲异香，仔细辨别能察觉出其中暗藏的狐骚味道。如出一辙。”
    吴穹没做声。
    “吸取人生魂的是狐妖。相貌千变万化，可这味道是不可掩盖的。”烈易风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
    “我不同你争论。”吴穹微微皱眉，“只是有一件事得考虑清楚。”
    “为什么这吸魂少女之前专找无家无室的流浪汉与乞丐动手，昨日却找上了绿柳阁的龟公？”
    “巧合罢了。”烈易风摆摆手，“吸人魂魄本身就是为了强健妖丹元神，没有特定目标，龟公在街上游荡，那妖物许是将他当成了闲汉。”
    可这世间没有这么多巧合。
    吴穹没有急着反驳烈易风，而是将十年前由云妙仙引发的失魂事件告知了烈易风。
    “你所知的失魂事件，和我所查找的吸魂少女，看起来像是两码事。”烈易风微微皱眉说道。
    吴穹摆摆手，示意让他不要妄下定论。
    “凡是讲求个前因后果。”吴穹面露微笑的看向烈易风。
    他眉眼一挑，话锋忽的一转：“不知道烈先生……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一处无人的空宅子里，小伊望着阴云笼罩的天色，微微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小伊……”小豆子在一旁露出同样无奈的表情，“那老头死了……线索也就断了……今日//你就回狐月洞老老实实修炼去吧。”
    “不行！”小伊忽然神色坚定的看向一旁的小豆子，“我既然已经下山，就非找到二姐不可！”
    “她都已经现身了，而且到处在吸人生魂，我不能就这么撒手离开，我不能让她在邪魔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小豆子叹了口气：“你知道她为什么杀那个老头吗？”
    小伊皱了皱眉，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小豆子。
    “她不想让你找到她……”
    “人各有志，妖怪亦然……”
    因为妖邪作祟的缘故，整个悬河城开始了宵禁，对外宣称的理由是抓捕江洋大盗，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没有人敢在夜里出门了。
    烈易风觉得宵禁毫无意义，这只能让有家有室的人晚上不出门，却无法约束席地而睡的流浪汉和终日行乞的乞丐。
    “妖女吸魂，虽然没有特定目标，但是杀死乞丐显然比杀死普通百姓要方便的多，而乞丐们又无法被管理约束，你这么做，等于是将这些无家可归的人送到妖女的嘴边。”烈易风看着吴穹，声色俱厉的说道。
    吴穹招呼着吴阿大取了银钱出去，随后神情淡然的看向满脸不忿的烈易风：“莫急……”
    随后，吴阿大带着吴家的家仆，将全城的上百的乞丐闲汉都聚拢到一处吴家的旧庄园，为他们免费提供吃食和住宿。
    这一番举措，弄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大多数不知情的的人，只当吴家大少死而复生之后，感念诸天神佛的恩惠，靠着接济乞丐的方式来还愿。
    烈易风嗤笑一声，朝吴穹摇了摇头：“你打算就这么保护他们？若是妖女在街上找不到目标，难道不会入室行凶吗？”
    吴穹再次朝烈易风微微一笑：“稍安勿躁。”
    烈易风心中烦躁，冷笑一声：“故作神秘！为什么不广撒网搜寻妖女下落？还有，你要我帮你什么？我看你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人力如何捕捉妖物？再多的人都不可能抓住她。”吴穹慢条斯理的说道，“好了……”
    他招呼烈易风附耳过来：“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我的忙，需要你如何来帮……”
    是夜，空气阴冷，原本热闹的街市此刻寂然无声，整座悬河城似乎在夜里化作了死城，只听得阴风呼号，吴宅的灯笼明明灭灭，冷风吹得守门的家丁都睁不开眼。
    房中光线幽暗，微弱的鼾声从床头响起，窗外的树影晃晃悠悠，竟然渐渐的扭曲成人形。
    雾气顺着窗户缝隙延展进来，缥缈之间，稀薄的雾气渐渐聚敛成一团婀娜的影子，携裹着冰冷潮湿的风，朝着床头之人吹拂而去。
    忽然间，床榻竟然卡嗒一声崩裂，吴阿大摔倒在地，发出痛呼，雾中的人影微微迟滞，顶梁之上忽然有一人跳将出来，木剑撕裂空气，当头劈下，又听得耳畔一声爆响，衣柜被人硬生生砸开，一道恍惚人影从里头冲了出来，露出吴穹淡漠冰冷的脸。
    “恭候多时。”

 第二百零四章 妖狐凶威

    和烈易风的看法不同，吴穹在一开始就认为，吸魂怪物针对乞丐流浪汉吸魂的行为，有目的，而非无的放矢。
    杀死这些不被关注的边缘人，能保证隐秘性，神不知鬼不觉。
    吴穹让县老爷安排临时宵禁，又将吸魂妖怪的目标归拢到一处看顾。一方面是保护那些被吸魂妖怪针对的目标，另一方面无疑也是在告诉怪物，自己知道她的目的。
    找不到她，就引她上门。
    雾气包裹着的人影扭动身形，木剑刺到了空处，铁手却抓住了雾气中的实质，吴穹只觉得自己抓到了一撮异常冰冷滑腻的毛发，后者露出满脸白毛的狐狸脸，微微甩手，便从吴穹手中挣脱开来。
    在木剑调转剑头破空而来的时刻，人影没有犹豫，直接闪身越过吴穹身侧，身化浓雾，将木窗冲散，抽身离去。
    “休走！”木剑脱手，如紫电青雷，闪烁间钉入了雾气之中，却只钉住了一袭白纱，人影已然走脱。
    吴穹和烈易风同时冲了出去，烈易风的速度更快，黄符脱手，直接打中了雾气中的怪物，后者闷哼一声，露出了狐狸尾巴。
    铜镜闪烁青光，烈易风朝狐妖抬手照去，嘴里念念有词：“还不现出原形。”
    狐狸尾巴从雾中伸展出来，婀娜人影恍惚之间躲开了镜子湛然的青光，尾巴直接将烈易风手中之物扫落，连同他巨山般的身形都一并扫飞，正要转身离去，却没想到身后的吴穹早就欺身过来，别西卜之手显出苍白颜色，巨力如崩，直接伸手入雾，擒拿之间爆发出撕裂虎狼的绝大力量，一把钳住了她的肩膀。
    在这里吃喝不愁，吴穹每日都能吃肉延缓别西卜之手的副作用，这怪手的力量自然能催发出最大，如金铁铸就，一举一动气势磅礴，裂碑碎石不成问答题。
    抬手一掀，汹涌巨力连妖物都抗拒不住，她直接被掀倒在地，雾气散开，翻滚的狐妖露出苍白绝美的脸，不是小伊的模样，却和小伊有六七分相似。
    她抬眼柳眉倒竖，直接伸展手指，尖锐利爪暴涨而出，雪白毛发铺盖手背，整只手平白生长了数丈，直接朝着吴穹抓来，狐爪出手罡风凛冽，吴穹躲闪不及，只得抬手阻挡。
    嘶啦一声，利爪切开了别西卜之手的皮肉，骨肉分离，碎裂之声响起，吴穹整个人被掀飞，撞在了梁柱之上，口吐鲜血。
    狐狸正要乘胜追击，遮天指爪朝着翻滚起身的吴穹压下去，忽然发现自己身形迟滞，身后传来烈易风的暴喝声，后者嘴角带血，手握铜镜照定狐女，青光如纱如雾，遮盖狐女的方位，携裹着无形无相的力量，拖拽着她，让她无法行动。
    狐女挣扎之间，烈易风另一只手捏紧木剑，提气运劲，直接朝着狐女心口飞掷出去：“妖孽！还不速速伏诛！”
    他舌绽春雷，无锋钝剑似在虚空之中被巨灵力士拿捏在手里，朝着狐女心口急刺而去，越飞越快，危急时刻，狐女一声咆哮，妖气聚敛，阴风鼓荡，耳畔传来镜面碎裂之声，烈易风只觉得脑袋嗡嗡炸响，手上的镜子拿捏不住，竟然崩碎开来。
    狐女背后伸展出三条毛茸茸的白尾，手脚位置的白毛疯长，片刻之间包覆全身，四脚着地，露出狰狞可怖，獠牙如勾的真面目，木剑还未戳中毛发，直接被暴涨四散的妖气吹拂开。
    正要起身朝被震撼住的烈易风飞扑过去，后尾忽然感受到一阵巨力拖拽，挣扎不得，恍惚回头，竟然是吴穹起身抓住了她的尾巴。
    特殊血肉，助长别西卜之手的力量。吴穹瞪大眼睛，整个人顺着尾巴朝狐狸真身扑将过来，他张开大嘴，竟然硬生生的咬穿了狐狸的白尾，血肉毛发一并吞入肚中，狐狸一声嘶叫，另外巨尾一左一右朝吴穹横扫过来，直接将他再次打飞了出去，没入竹林。
    妖狐风驰电掣般朝竹林里挣扎的吴穹扑了过去，遍地青竹被妖风吹倒，黑暗中的妖身如乌云盖顶，死生之间，挣扎起身的吴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朝自己靠拢的阴影，别西卜之手忽然滋长出如白狐妖一般的洁白毛发，指爪伸出，黯淡的妖雾在手臂间弥漫缭绕。
    “叮！【别西卜之手】力量增幅！获得临时buff【妖雾之爪】”
    【妖雾之爪】：获得狐妖的利爪力量增幅，指爪内暗藏妖气！该增幅将持续到脱离任务世界为止。
    妖雾之爪抬起，毛发间的雾气被妖风吹散，吴穹在最后一刻匍匐身子躲过了这次死亡飞扑，狐爪切断青竹，冷风吹散漫天竹叶青丝，白狐身形巨大，一时之间难以回转，吴穹轻灵身形穿过漫天青丝，一跃而起……
    “狐妖的弱点是尾巴！”远处的烈易风眼见吴穹越战越勇，竟然把握住了白狐转身迟滞的机会掌握胜机，隔空指点吴穹的行动。
    然而吴穹用不着他来指点。
    在牙口咬穿尾巴的皮肉之后，吴穹早就明了这妖尾便是狐女最脆弱的部位，刃爪直取受伤尾部。
    可是就在利爪要割断尾巴的瞬间，这鲜血淋漓的毛茸巨尾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晃上了半空，躲开了吴穹的裂帛利爪。
    白狐微微转头，迟缓的行动突然变得异常迅速，她朝着吴穹露出诡谲笑脸，两旁的另两条尾巴忽然调转过来，如同巨鞭，朝着吴穹面门鞭笞而来。
    陷阱！
    远处的烈易风骇然的看着闪躲不及的吴穹，还有那两条白电擎空的尾巴，如蛟龙摆尾，全方位封锁着吴穹的退路，若是被扫中，少不得筋骨断裂，内脏崩碎。
    吴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双尾横剪，别西卜之手抬起，挡下了右边的尾巴，骨肉碎裂之声响起，剧痛让吴穹异常清醒，左手寒光闪动，手术刀滑落指尖，烈易风瞪大眼睛。
    那闪烁的寒光，仿佛收束着茫茫如海的邪气，冰冷锋刃跃动之间，血光乍现，白花花的巨尾，竟然在寸芒滑动之间，直接断裂开，鲜血喷涌，烈易风只觉着自己恍如梦中。
    那是什么法器？他堪堪见过手术刀一面，尚未查明此物的状况，就被吴穹收回了袖中，此刻这一抹短窄锋刃，竟然能劈开浩荡而来，势不可挡的狐妖尾巴，简直不可思议。
    妖狐哀嚎一声，在断尾的巨大痛楚中仿佛失去力气，扭动着身体不住嘶叫，却因为另一只尾巴被吴穹拿捏住，一时半会无法挣脱。
    此消彼长，吴穹直接甩动着妖狐的尾巴，妖雾之爪让别西卜之手的悍然巨力更进一步，竟然能直接拿捏住体型硕大的妖狐，直接将它拖拽着甩出林子。
    硕大身躯在地面翻滚，身旁断裂的妖尾忽然化作了茫茫雾气，重新朝着妖狐的身躯飘散而去。
    不对劲！吴穹和烈易风同时察觉到了眼前这点，断尾痛则痛矣，却没有让妖狐露出虚弱，妖狐翻滚起身，张嘴朝着虚空一吞，尾巴所化的白雾妖气直接被吃了进去，没等吴穹追赶上来，也没等烈易风重新聚气，将木剑化作戮妖飞钉投掷而去，这白毛怪物再次身化妖雾，直接晃过了院子门，弥散在夜色中，不知踪影了。
    “可惜！”烈易风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目视着妖雾消失的方位，“竟然叫她走脱了。”
    吴穹没有同样也目视着妖狐消失的方位：“今夜过后，这妖狐作祟的消息将传遍整个悬河城……”
    烈易风微微皱眉。
    “还有……她不是你之前碰到的那个狐女……”吴穹看向烈易风，后者五大三粗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窘迫之色。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眼前狐妖的凶威，远胜之前的少女。
    “可以肯定是她杀死了那些乞丐。至于那晚的那个龟公，恐怕还是我之前遭遇的少女所杀。两只狐妖都是为了吸取生日魂魄给养元神。”
    “不！”吴穹朝向烈易风露出冷笑。
    “所有的人都是刚刚的妖狐杀死的，她……就是云妙仙……不过她和你那晚遭遇的少女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烈易风被吴穹绕的有些头晕，直截了当的说道：“不管如何，她现在被你逼到台面上，之后恐怕要破罐子破摔，彻底肆虐悬河城了……”
    吴穹却摇摇头，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眼前的对手不是单纯的妖类，你得将她当成人，有欲念有顾虑的人。”
    “她重返悬河城吸取生魂，肯定有她自己的目的，这一点暂且不论，我问你，她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吸魂，为什么又要杀死那可能掌握了自己下落的老龟公？”
    “我再问你，凭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大张旗鼓的害人，为什么要藏头缩尾？”
    烈易风摇了摇头，他没办法将妖物当成人看，大多数时候，他面临的妖物，都是些心智混沌，狂躁嗜血的凶兽，修炼成人，不过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人皮罢了。
    “将这两个问题连起来看，答案显而易见。”
    “她并非顾忌自己的行踪被公众发现，而是顾忌自己的行动，被某个人发现。”
    “某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亲人。”
    “你碰到的那个少女，很有可能是云妙仙的妹妹。恐怕那少女是专程到人间来寻找这个姐姐的。”吴穹低声说道，“而云妙仙出于某种理由，不得不吸魂害人，她在暗中恐怕一直都盯着自己的妹妹，却由于种种顾虑，迟迟不现身。”
    烈易风就算再不动脑，此刻也反应了过来。
    “你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不过我得反驳你一句……妖邪吸魂增强己身，没有不得已的道理。云妙仙就是地地道道的妖邪。”
    “若她毫无顾忌只为自己快活，十年前就能将悬河城里的活人全部吸干，又何必等到此时重返？”
    吴穹一句话就拆穿了烈易风的辩驳。
    后者抬手做出投降状，他从心底里就不认为妖邪会有人一样的思考方式和情感，不过又确实无法辩驳吴穹的说法，最后只得选择闭口不言。
    半晌过后，烈易风还是忍不住说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吴穹忽然眼神诡谲的看向烈易风，“接下来你还猜不透吗？”
    “既然云妙仙的亲人在这里，既然她对自己的妹妹顾虑重重……”
    要拿捏云妙仙，不必掘地三尺。
    只需拿捏小伊就行了。

 第二百零五章 狐妖小妙

    空宅之中，决意要找到姐姐的小伊从人群中打听到妖狐夜入吴宅的消息，登时无法坐定下来，打算去吴宅问个清楚。
    小豆子拼尽全力也拦不住她。
    “你现在去吴宅，会被当成狐妖抓起来的！”小豆子被小伊拖动的平移，他依旧奋力的大喊着，“那吴家大少爷请了专门对付妖魔的道士，原本还需要掘地三尺才能找到你姐姐，此刻你一去，人家抓住了你，就可以逼迫你姐姐献身了。”
    小伊终于放松了力气，小豆子气喘吁吁的看着一意孤行的少女：“想通了？”
    后者目光湛然的看向小豆子：“我必须找到妙姐！”
    小伊的目光无比的坚定：“我不能再让她害人了！”
    小豆子叹息一声，完全不知道该拿这执拗的少女怎么办。
    “我想亲自质问她！为什么要吸取那老人的魂？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有十年前……”
    小伊脱离了小豆子的拉扯，飘然如蝶，飞身跃上了房顶，朝着吴宅的方向去了，她心焦如焚，也顾不上隐匿自己的行迹，如同轻灵燕雀穿过闹市街角，被不少人目击到她疾驰飞掠的身影。
    忽然间，小伊察觉到一丝异常的气息。
    妖气。还是……令人熟悉的味道！
    小伊心头微震，此刻她正要穿过一条狭长小巷，茫茫然张望四周，小巷尽头一团妖雾掠过，裙摆在幽暗潮湿的角落翻飞，小伊大惊失色。
    “姐姐！”她立刻追了上去，脑子里瞬间变得混沌起来，既期待兴奋，又茫然疑惑，追随着墙角消失的雾气，身形如电的拐进了小巷的另一头，在街道上追捕小伊的差役们此刻也转进了巷子，一前一后的追赶过来。
    雾气中，婀娜倩影若隐若现，小伊一面追赶，一面呼喊着小妙姐姐。
    后者包裹在妖雾之内，聚散无常，行动飘忽，转出巷口之后一下子散开，又在清冷街道的尽头聚拢，似乎刻意远离小伊，又似乎是要将她引到另一条路上，蒙蒙雾气弥散，露出一张清冷绝美的脸，她堪堪回头看了小伊一眼，微微摇首，随后又提纵身形，妖体若有若无，倩影再次消散，向着远处飘飞，一下子越渡城墙，出城而去。
    小伊一直在不停追赶，此刻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远离了拥堵人群，眼见姐姐驾着妖气散出悬河城，她也咬牙轻点脚尖，飞身而起，轻飘飘如倒卷雪花，一并出城追随而去，只留下身后那些追赶不停，气喘吁吁的差人，望着高大城墙叫苦叹息。
    吴宅。
    烈易风在院子里抓耳挠腮的走来走去，吴穹却老神在在的端坐屋子里，小丫鬟捏肩捶腿，惬意至极，看起来，吴大少爷已经充分融入了自己的纨绔子弟身份，满脸安然自在，乐不思蜀。
    “哐当”一声，按捺不住的烈易风推门而入，将伺候着吴穹的小姑娘们吓得花枝乱颤。
    “守株待兔？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不是说那只小狐妖会自己找上过门？眼下日头西落，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入夜了！”
    “既然她姐姐昨夜同我们交过手，她若是真操心她姐姐的下落，自然会来。”
    小伊当日找到老龟公，自然是为了寻找云妙仙，可云妙仙不愿意被她找到，出手杀掉了老龟公。
    不过，云妙仙这么做，反而让自己暴露在追查吸魂妖女的另一拨人的视线之内。
    “可……”烈易风还想在说话，院子那头的吴阿大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少爷！”他小心翼翼的瞄了烈易风一眼，欲言又止。
    “无妨……说就是了。”吴穹微微睁眼，示意他不用顾忌烈易风。
    昨晚面临狐妖女的生死一战，双方多少建立了点战友的信任。
    “官差们发现了那位小伊姑娘的踪迹。”
    烈易风瞪大眼睛，吴穹微微点头，示意吴阿大继续说下去。
    “她当时朝咱们的大宅狂奔而来，许多人都瞧见了，可是到了闹市边缘的一处巷子口，她却突然转道进入了巷子之中，随后又转向西边城墙，最后出城去了。”
    “那帮子县衙的废物发现了她的踪迹，不被甩掉才怪。”烈易风冷笑一声。
    “不！”吴穹摆摆手，嘴角扬起微笑，“妖狐本事出众，哪用得着理会跟踪？她原本是冲着我来的，此刻却变道出城……烈兄，你没发觉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烈易风恍惚回神，“她撞见了……云妙仙？”
    吴穹没有接话，微笑默认。
    “烈兄的鼻子能探寻妖气……”他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烈易风，“既然守株待兔不得，接下来的行动，还得仰仗烈兄的……”
    狗鼻子。
    吴穹话没说透，调笑的戏谑之色闪过，烈易风面皮抽搐，狠狠的剜了吴穹一眼。
    山林之中，阴气森森，不见日头，寥落的余晖穿透树木细密的缝隙，化作赤金零碎，晃动人眼。
    小伊紧盯着眼前穿梭林间的雾气，不停的呼唤着姐姐的名字，后者并没有迟滞身形，而是一直不停的鼓动妖风，朝着密林深处前进。
    倏忽间，妖风抖开了眼前的掩映的树丛，一条许久无人经过的林间小路出现在小伊面前，雾气一路弥散，最后消失在小路尽头，小伊停驻身形，微微抬眼。
    林间道路杂草从芜，高过人腰，许是多年无人踏足，若不是被妖风吹开，小伊断然不会想到这样的深山密林中还有路可走，向后延伸，是走出密林通往城外乡野的道路，往前延伸，能看到层层递进的旧石台阶，沿着石阶伸张视线，能见到幽暗光影下，一座无人的庙宇，破败寂寥，不知多少年无人祭拜过了。
    云妙仙化身的妖雾渗透进了破庙之中，消失不见，小伊拾阶而上，一点点朝破庙走进。
    香风从庙门中吹拂出来，恍惚间，小伊瞥见周边荒芜的小路，杂草焕发新绿，无数姹紫嫣红的花朵从地头突兀钻出，雾气漫卷，仿佛春风在周边打转，荒芜消散，片刻间百花盛开，缤纷如雨，周遭枯树老枝也抽出新芽，远处破庙熠熠生辉，幻变成了一处珍奇洞穴，洞口非旦不是昏黑幽暗的模样，反倒露出五光十色，如同仙人洞穴，奇妙难测，洞口旁边立着柱石，柱石上书“狐月洞”。
    小伊知道这不是狐月洞，这是姐姐营造出来的幻境。
    微微定神，仙人洞府消失，百花凋零，春色尽褪，眼前恢复了破败苍黄的颜色，香风也成了寂然冷风。
    云妙仙孤高绝美的背影站在庙门口，身前是无底的昏黑。
    “姐姐！”小伊朝云妙仙缓缓靠近，真正和姐姐面对面的时刻，她反而没有这么急切，内心的疑惑让她有些举棋不定，“你……你终于肯见我了？”
    云妙仙轻轻转身，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我没想到你会下山来找我。”
    小伊脑子里翻转着许多的疑问，现在见到云妙仙，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想让我跟你会狐月洞是不是？”云妙仙没等小伊说话，面露笑意，“可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妙姐姐了。我杀了许多人……十年前，十年后，数也数不清……这些年，我发觉人间并非我想象的那般美好，可是很奇怪，此间欲念深重，我却舍不得离开，沾染了俗世凡尘的欲念，我就没想过再回狐月洞。小伊，我已经是邪魔了。”
    听到“邪魔”二字，小伊愣了愣，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为……为什么？”无数的问题，最后还是盘旋成了最简单的问句。
    小伊对于人间的向往，就是来自于这位二姐姐，在她尚未修成人形的时候，二姐姐就离开了狐月洞。
    “日复一日的修炼苦不堪言，哪有人间自在逍遥？”云妙仙微微一笑。
    十数年前，小妙在山中误中了猎人的陷阱，恰巧被一个路过的书生所救。
    狐女思凡，本就对人间的风花雪月，海誓山盟心向往之，书生人如美玉，身长玉立，算是小妙见到的第一个人类，翩翩身姿契合着少女脑中的俊秀少年模样，自然让小妙一见倾心。
    回到狐月洞，小妙整日昏昏沉沉，脑子里满是书生的模样，情思翻转，终究按捺不住红尘凡心的侵染，独自一人悄然下山，寻觅书生踪迹去了。
    小妙在悬河城中找到了书生的踪迹，她身化人类少女，自称家中遭逢灾劫，一人流落城中无依无靠，书生一来感念小妙可怜，二来也被她清丽脱俗的相貌吸引住，于是鬼使神差的让她寄宿下来。
    郎有情妾有意，更何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久生情干柴烈火，最终共结连理。
    有情饮水饱，两人初为夫妇，书生慕恋小妙，小妙也甘为普通人随侍书生，举案齐眉，柴米油盐中仍然能品得恩爱真味，三载幸福时光堪堪而过，随后书生中举，光耀门楣，事情却有了些变化。
    书生中举，身份立时显贵许多，不必忍受清贫，前途坦荡，四方来贺，结交了许多自号文人雅士的狐朋狗友，整日做一些酸腐文会饮酒作乐，更有甚者要带他要去烟花柳巷寻觅诗情文思。
    书生一开始还些排斥，他向来洁身自好，知道所谓的诗情文思不过是拈花惹草，寻欢作乐，再家有贤妻，貌若天仙，不必去外头寻觅婀娜女郎，狎妓行淫。
    可随即有人指出，郎君家中妇美则美矣，粗鄙不闻，糟糠之妻而已。那云中馆花魁红玉姑娘，色艺无双，才貌双绝，那才是值得我辈中人追慕的人间绝色。
    书生被说的心动，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去云中馆目睹红玉姑娘的绝世风采，谁曾想到了云中馆，红玉被书生的才学样貌折服，书生也被这浊世佳人的色艺倾倒，两人竟然生出情愫来，当晚书生就在云中馆夜宿。
    一开始，小妙并不知道书生在云中馆和红玉姑娘相会，直到她发现家中用度入不敷出，书生又不肯交待钱花在了哪里，一来二去，小妙心生警兆，入夜暗中跟随书生踪迹，竟然发现他和云中馆的头牌花魁睡在了一起。
    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瞬间崩塌，小妙终于知道人心易变，情不可久，只是这代价太大。
    不知怎么的，听闻姐姐的遭遇，小伊竟然联想到了穆云之。
    一样的俊秀少年，一样的翩翩公子，可扒开皮囊之后藏得是什么？小伊心绪混乱，一时难以平静。
    “直到他变心那刻，我才恍然明白，世间之情爱，如烟花易逝，繁华过后只剩虚无缥缈……”说道这里，小妙的脸上再次浮现微笑，“凡人寿命短浅，尚且朝秦暮楚，我修妖长生，又何必在这花花世界里独守一人？”
    “姐姐……你……”小伊看着自己的姐姐，露出紧张的神色，“你后来……”
    “我将他连着那红玉一并杀了。神不知鬼不觉。”
    小妙的脸上浮现出诡谲的微笑，小伊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第二百零六章 断绝红尘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吸人生魂强健元神妖丹，实在是要强过在狐月洞没日没夜的吸收日精月华。”小妙的话让小伊打了个哆嗦。
    “那一刻我也想开了，以我的本事和姿色，什么男人享用不到。我看那红玉的相貌，比我还要逊色半筹，也不知她有什么好，能勾的那些男人神魂颠倒。要说勾引男人，凡俗生人又如何比得过我们这群狐狸精。这花魁，她做得，我也做得……”巧笑倩兮，眉目生光，小妙回忆着自己的想法，似乎又回复到那时盯着红玉的尸体鄙夷的神态，“这花魁，有一个好，在房中端坐……公子王孙，才子俊彦，趋之若鹜。”
    她毫不遮掩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伊忍不住羞红了脸：“要修成妖仙，必须得断情灭欲才……”
    “妖仙？”小妙冷笑一声，“大姐都修行了八百年，你瞧她什么时候能成就妖仙？我也在洞中修炼过六百年，可那时我觉得，这六百年，完全是白活了。”
    小伊有些哑口无言。
    “人生苦短……我下山不是为了苦修的，妖仙的快活哪比得上我在云中馆逍遥自在？”
    小伊发现，自己的姐姐变了，变得完全陌生：“你要逍遥自在，为何又要杀人？”
    “杀人？”小妙再次冷笑，“那些人睡在我的床上，却还念着死了的红玉的好，你说该不该杀？”
    嫉妒和愤恨的火焰似乎在小妙的眼中灼烧，她冷笑一声，粉面含煞：“不过我不后悔，反正当时开始杀人的时候，我已经厌倦了花魁的身份，连那些俊秀的男人，也瞧不上眼了。”
    她盯着小伊，缓缓的靠近，眼神越发诡谲：“我已经许久不下山了，若不是日前赶巧，在城中撞见了你……我也不会下山。”
    “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小子的魂，是我给吸掉的。”她指的自然是吴大少爷的魂魄，在小伊吓晕了吴大少爷之后，尾随而来的小妙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小伊惊骇莫名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后者不置可否的继续说道：“还有那个老龟公……”
    “他手里倒没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之前我不愿意他将秘密告诉你，所以顺手要了他的命，不过现在我被人逼了出来，坦诚相见，这秘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老龟公极好偷窥，我什么样子都让他瞧过，当时我无所谓，可此时我不愿意他的嘴污了你的耳。”小妙眼中的悲戚一闪而逝，“好妹妹……你觉得我自暴自弃也好，天性淫d也罢，姐姐我现在并不在乎你怎么想了。”
    小伊瞪大眼睛，小妙的遭遇和选择，让她无比震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回去吧……”小妙归复云妙仙的模样，重新露出清冷颜色，“你的姐姐早在十年前已经死了，眼前的人是背负数条人命的妖邪。”
    她微微挥手，妖风鼓荡，小伊茫然抬头看了自己姐姐一眼，清冷雾气盘旋着将她吹开，小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跌倒下去。
    正在她即将从台阶滚落的时刻，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了她的后背，将她稳稳当当的接住，小伊慌张的回头，却瞧见吴穹那张神情淡然的脸。
    那一霎间，她忽然觉得这纨绔子弟身上生出了些翩翩公子的气质，吴穹眼中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温柔，竟然让她给捕捉到了。
    烈易风紧随其后，从吴穹背后钻了出来。
    云妙仙讶异的瞧着不声不响冒出来的两人，柳眉倒竖：“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她竟然完全无法察觉到这两人悄然而至的行踪。
    “你以为就你会隐匿形迹不是？”烈易风一声冷笑，当下也不多说，铜镜昨晚被云妙仙打碎，他直接提纵身形，手持木剑横扫过去。
    云妙仙直接抬手，肉掌化作毛发浓密的兽爪，暴涨三尺，硬生生格住了木剑的劈砍，碰撞之时罡风漫卷，鼓吹衣袍，两人迅速交缠到一团，木剑利爪你来我往，生死搏杀。
    “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虽然说着轻浮的话，吴穹的脸上却没有轻浮的颜色，他抬眼看向战团，烈易风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他失了照妖的法宝，光凭自己的力量和小妙这种吸了人魂的大妖战斗，瞬间就被压制住，木剑被利爪劲风裹缠，挥舞起来越发迟滞，狐女小妙掌风如刃，几个回合交缠下来，烈易风的衣裳被割裂了好几个口子，鲜血崩裂，攻势减缓。
    小伊没有多说话，她有些神情复杂的看了吴穹一眼，随后飞身掠进了战团，试图将生死搏杀的两人拉扯开。
    “你们都住手！”小伊抬手试图抓取两人的肩膀，却听得身后劲风鼓荡，吴穹的右手化作狐爪，直接将她拉扯回去。
    “小娘子，你姐姐杀了许多人，此间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善了了。”吴穹冷笑一声，越过小伊的身位，妖雾之爪一抖，妖气鼓荡，原本占据上风的小妙瞬间被逼的闪身后退，吴穹和烈易风齐头并进，一剑一爪，割裂空气发出撕锦裂帛之声，小妙一声咆哮，振聋发聩，妖风妖气瞬间凝练成茫茫白雾，将婀娜身姿包裹在内，利爪剑刃仿佛劈砍在棉花上。
    利爪长剑正要更进一步，小妙周身妖雾猛然爆开，妖气绽裂，四溢如狂，劲风吹拂四面八方，将两人推开，还没等他们调转身形，白花花的狐狸尾巴如流云匹练，直接穿透雾气，一左一右的朝着被逼退的两人席卷过来。
    “小心！”一旁的小伊望着两人的危局忍不住呼叫出声。
    烈易风抬剑正要劈砍白毛妖尾，却见毛茸茸的巨尾忽然一抖身形，扭动着避过剑刃锐气，漫卷偏转，如长蛇一般将烈易风裹了起来，还没等烈易风使劲挣扎，第三条尾巴自雾气中如幽灵一般闪现，扫荡着尚未脱身的烈易风，直接将他打的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闪躲过妖尾的交缠，吴穹一个翻身追向倒飞出去的烈易风。
    怎么第三条尾巴还在？
    连吴穹也微微露出惊诧的模样，云妙仙的其中一条尾巴昨晚明明已经被他一刀砍落，可此刻三条狐狸尾巴又完好无损，实在是令人诧异，按照烈易风的说法，即便是妖怪，复生能力远强于人类，也不可能在一时半会重新凝练身体部位。
    只是此刻的云妙仙，似乎想要迅速解决战斗，没等吴穹靠拢，硕大白狐直接如扑食恶虎，抢先一步压向翻滚挣扎的烈易风，利爪挟裹风雷，罡风吹过林中古木，直接刮出森森爪印。
    “住手！”危机时刻，小伊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她瞬间显化妖身，模样和小妙一般无二，体型却小了许多，她身形轻灵，如过隙白驹，飞电擎空，瞬间急掠到烈易风身前，妖风震荡，露出狐狸面庞，小伊神色不忍的挥爪迎击，小妙并没有和自己妹妹交手的意愿，在半空中收敛了身形，妖雾重新化作无形无相的妖气，盘旋着躲过了小伊的爪击。
    雾气散去，巨兽般的狐狸重新显化出窈窕美人的模样，云妙仙面色不悲不喜，眼神幽微的看向小伊。
    “你要阻拦我么？”忽然后背风声鼓荡，吴穹的利爪已经破空而来，只是云妙仙已经领教到吴穹的厉害，不敢再托大，利爪掀起妖风，直接轰击妖雾之爪的爪背，吴穹尚未近身，就被磅礴妖力给卷飞了回去。
    “姐姐……”此刻小伊也重新恢复了人形，直接飞掠到云妙仙身前，“不要再打了。”
    烈易风扶着树干翻滚起身，吴穹也在不远处定住身形，他冷冷的盯着眼前的狐妖女，眼神如刀。
    “我愿意放过他们，你瞧瞧他们愿不愿意放过我吗？”云妙仙冷笑一声看向自己的妹妹。
    “这妖女害了不少无辜人的性命，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烈易风口吐鲜血，态度坚决，吴穹神情淡然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小伊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姐姐，随后又慌乱的看向吴穹和烈易风两人。
    “烈兄……”吴穹有些无可奈何的叹息道，“你要杀妖女，也得考量自己的本事不是……”
    吴穹的言辞中露出退却之意，烈易风有些愕然。
    “小娘子……我们是没法子了，你能不能劝一劝你的姐姐，叫她不要在害人了，安心跟着你回山……”吴大少爷无可奈何的朝小伊靠近，少女微微愣神，抬眼看向自己的姐姐，眼神中露出期许之意。
    只要你愿意跟我回狐月洞，你就是我姐姐……
    云妙仙露出无奈之色，忽然间，她瞪大眼睛。
    “小伊！小心！”
    谁也没有料到，吴穹靠近小伊，竟然是为了向她出手，三步的距离，一蹴而至，兽爪张开如钢刀并举，猝不及防之间，已经急掠到了小伊后背，狐妖少女即将被破开后背，撕裂脏腑。
    云妙仙露出惶恐至极的颜色，她提振全身力量，直接将小伊推开，抢身而过，用手臂挡下了吴穹绝杀的偷袭，血肉模糊之间，他瞧见了吴穹阴冷的眼睛。
    “再见。”吴穹嘴角微微上扬。
    小伊茫然的翻滚了出去，云妙仙忽然身形一震，眉心被硬物戳穿，露出了木剑的锋芒，鲜血涌淌。
    在吴穹出手的那一刻，烈易风几乎同时将木剑投掷而出，木剑如游龙惊鸿，一念生飞剑至，飘渺无痕，无声无息的贯穿了云妙仙的脑颅，木剑暗藏的破邪之力流转，崩解了妖物的眉心祖窍，瞬间震荡魂魄，可怜云妙仙尚未回过神来，已经叫烈易风一剑戳的魂飞魄散。
    “姐姐！”一旁的小伊惊骇欲绝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嚎叫着，她哆哆嗦嗦的起身，愤然看向吴穹和烈易风。
    吴穹的眼神冰冷，小伊的眼神愤恨，交缠在一起，小伊的身子微微发抖。
    “小娘子……你劝不回你的姐姐。我也没有打算要杀你。刚刚不过虚晃一枪。”
    他的笑意此刻多少有些无奈，仿佛在说，你可以怪我卑鄙，无所谓，但是云妙仙必须死。
    小伊握紧了拳头。
    她恨不得杀死眼前的两人，可是理智告诉她，姐姐害了许多人，最后这样的结果，终究是罪有应得。
    这人间，终究不是妖怪的游乐地，沾染红尘，恣意潇洒，最终还是要沉寂在这片红尘俗世之间，不得解脱。
    姐姐明明还是在乎我的，不然她不会挡下最后那一击，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那一霎间，小伊只觉得身心俱疲，此刻她再也不想眷恋人间的繁华俗世，只想回到狐月洞。
    她怅然若失的看了吴穹一眼，冷笑一声，眼神凄迷的朝山下走去。
    “叮！额外目标完成！宿主已断绝了狐女小伊的悲惨结局。奖励将在完成主要目标后进行结算。”

 第二百零七章 林间游魂

    云妙仙的尸体渐渐雾化，崩碎，最后彻底消散，木剑跌落在地，烈易风有些疑惑。
    “怎么还尸骨无存了？”
    吴穹微微皱眉，他注意到雾气并非彻底弥散，而是钻进了地底下。
    幽暗房间之中，矮小身影静滞不动，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止。地面忽然涌起茫茫雾气，最后结晶成一粒莹莹破损的弹丸，吸纳进了矮个子的体内。
    “噗！”一口鲜血喷出，矮个子颤颤巍巍，月色从天窗之内漫撒进来，露出小豆子满是疙瘩的丑脸。
    门外传来轻飘飘的脚步声，小豆子忍受着五内俱焚的痛苦，迅速清除了地面上的血迹，随后目光湛然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小伊走了进来。
    泪水终于涌流出来，小伊看向小豆子，微微发抖。
    “姐姐……死了。”她无助的望向小豆子，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在人间做了许多恶，终究是没法善了……你也别太伤心，早早的回去吧。”
    小豆子只觉身体一阵虚浮，咬紧牙关的靠近小伊，将她扶了起来。
    “是我不该下山……还麻烦了你……”小伊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朝着小豆子露出歉疚的模样。
    “我这条命都是狐月洞的姐姐们给的，要说麻烦从何说起？”小豆子忙不迭的摆手。
    当年狐月洞大姐行走人间，正好撞上小豆子被蛇妖追逐，大姐施展手段击退了蛇妖，小豆子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他那颗以天地精气日月真灵休养的内丹，让蛇妖损坏了大半，修炼始终难以寸进。
    小伊要走，他暗自长舒一口气。
    密林之中，烈易风和吴穹并肩下山。
    此番生死搏杀，烈易风对于吴穹的信任更进一步，毕竟他如果真的是邪魔，找到云妙仙，应该打她内丹的主意，而非就地斩杀。
    “你这一身本事邪异，究竟是什么路数？”烈易风将心中的疑惑挑明。
    “我练得就是邪术……”吴穹面带微笑，眼神中的调侃之意十分明显，烈易风微微摇头。
    邪术也好，法术也罢，只要能降妖除魔就行，法无善恶，行道由心。
    “我懒得理会，反正我以后要久待于此，若是你敢作恶，我这木剑定斩不饶！”烈易风摆了摆手，咧嘴一笑。
    “你云游多年，秉承师傅的遗志回到悬河城，究竟所为何事？”吴穹心中也有疑惑，既然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他自然顺口问出。
    烈易风微微愣神：“这牵扯到本门的大秘密。”
    令人意外的是，烈易风坦然一笑：“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悬河城中藏着一只了不得的邪魔，千年前曾被门中先祖封印，一些妖邪处心积虑的想要找到封印地。”
    “半年前，我师父被仇家袭杀，被人用邪法窥探到脑中的秘密，他吊着最后一口气，在临终前找到了我，命我回到此地镇守邪魔封印。”
    烈易风透露给吴穹的信息有些，多余的细节他自然不愿意多说，只是吴穹留了个心眼。
    “你师傅的本事必然在你之上，究竟是什么仇家，能袭杀得了你师父？”
    烈易风微微皱眉，看着吴穹，眼中闪烁恨意怒火：“此人是个修炼巫术的恶人，自号无魂先生，通过秘法将魂魄修炼成了无形无质不死不灭的阴神，可以随意夺舍重生，可怕至极。”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连烈易风的师傅都斗不过那恶人，烈易风本人又该怎么守护那邪魔封印？不过吴穹保持着沉默，没有将疑惑吐露。
    烈易风倒是从吴穹的脸上瞧出了点端倪：“你是担心我斗不过那厮？”
    虽然对于烈易风的死活毫不关心，不过吴穹还是礼貌的点点头。
    烈易风爽朗一笑：“那恶人虽然杀伤了我师父，撬取了秘密，却也并非全身而退，他被我师父击伤，阴神受损，实力下降了五成，更无法再次夺舍。而本门秘法修的是火德，养精炼气如火，真要打上照面，他奈何我不得，我却有办法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说是说得好听，是否真有本事对付，那又两说了，烈易风嘴里说得如仙侠小说里的修行者般能催发真气，运功如火，可是跟他打交道数日，除了感觉他确实有些自发热，体温过剩之外，吴穹并没有感觉到烈易风有多神异，生死搏杀每次都是靠着木剑肉掌。
    “那妖魔究竟是个什么？其他的邪修恶人打开了封印，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吴穹干脆转移话题。
    “这……”烈易风沉吟半晌，估摸着要不要说，最后还是眉头舒展，坦然道，“这牵扯到千年前更为深远的一桩秘密，总之打开了封印，恶人们能得到非比寻常的好处。”
    说道这里，连烈易风自己也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是师傅的原话，连他自己都在思索。
    恶人能得到好处，那好人呢？师傅的话模棱两可，临死前反复交待，那封印绝不能打开，罢了！坚守师命才是要紧的，其他的胡思乱想要不得。
    夜色深沉，两人紧赶慢赶的下山，凉飕飕的晚风忽然之间夹带着一丝阴冷，吴穹比较敏感，他抬眼望着周遭晃动的树影，眉头微皱。
    和魑魅魍魉久打交道，烈易风对任何异常都有着强烈的感知，在吴穹警惕的探查周遭的时候，烈易风已经提剑纵跃而出。
    剑风一扫，青绿色落叶沙沙而下，飘零如雨，吴穹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围观烈易“发功”，气息如火焚没看出来，面红耳赤倒是真的。
    “哪里的跳梁小丑，敢在本大爷面前装神弄鬼？”烈易风目光如炬，忽然盯着不远处幽深的黑暗，矮丛无风自动，烈易风抬手就要投剑而出，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飘飘悠悠的求饶。
    “高人饶命！高人饶命啊！”这一声男声由远及近，缥缈如天边之声，又浮若耳语萦绕于脑海之间。
    黑暗无物的树间旁侧，枝丫晃动的越发厉害，如人在风中打冷颤，周身阴风渐进，吴穹什么都瞧不到，可他知道，旁边有什么东西靠拢。
    烈易风咬破指尖，嘴里念念有词，眉心划一道血线，仿佛额角开了另一只眼睛，他眉头拧成川字，盯着什么都没有的空处厉声喝问道：“游魂野鬼，不去地府投胎，在无人的林子游荡什么？”
    前脚降妖后脚撞鬼，当真是凑巧至极。
    吴穹没长阴阳眼，却能听到他和烈易风之间的对话。
    “小人并非不想投胎，只是魂魄受损，勉强靠着林间阴气吊着一缕阴识，风一吹就散，光一照就灭，哪里都没有小人的容身之处。”
    这游魂甚至都无法显形，确实弱小，正因为如此，烈易风才没有直接拔剑劈砍，而是难得的选择先审问一番。
    “小人的魂魄日渐消亡，恐是不能持久！原本也不该现身，只是因为两位高人帮着我剿灭了仇敌，所以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来感谢两位。”
    “仇敌？”烈易风微微愣神，这游魂口中的仇敌自然是被吴穹和烈易风联合绞杀的云妙仙。
    吴穹同样皱眉。
    按着云妙仙杀人的思路，必然是直接吸取对方的三魂七魄。
    此刻被害者竟然还剩一缕残魂徘徊在山林之间，简直是矛盾至极。
    “你指的是云妙仙？”烈易风也有些糊涂了，被云妙仙害死的，都是被吸魂致死，哪有还剩残魂的道理。
    鬼魂接下来的答案，就更让烈易风云山雾罩了。
    “非也……”鬼魂的语声有些颤颤巍巍，“小人与妙仙姑娘情投意合，原本要同她做一世恩爱夫妻的，哪曾想恶人闯进了我们的爱巢之中，将妙仙姑娘打杀了，所幸我逃得及时，才残存的一条性命。可叹，浮华仙洞化作荒林破庙……恩爱眷侣从此阴阳两隔。悲哉……妙仙，大仇已报，我也可以安心追随你而去了”那男声说道此处，竟然低泣出声。
    “这……”烈易风张口结舌，眼前的魂魄分明是被人勾出来的，此刻却说自己和云妙仙结成了夫妻，还一起生活在仙洞里，这荒凉野山，别说仙洞了，便是狍子洞也见不着啊。
    “他很有可能是中了妖术。身陷幻觉之中。”吴穹一语惊醒梦中人。
    烈易风拍打着脑袋，认真的盯着游魂：“你且说说！你是怎么和云妙仙这个吸魂妖……额……这个女人结为夫妇的？”
    游魂有些怅然，却还是一五一十的道明了自己的遭际：“十数年前，小人本是悬河城大户李家的三公子，在云中馆第一次见到了妙仙姑娘，便惊为天人。后来我去的云中馆的次数多了，同妙仙姑娘日久生情，她慕恋我一身才学，我也眷恋她色艺无双，只可惜我虽有余财，却不是李家的嫡子，掏不出钱为妙仙姑娘赎身，可妙仙姑娘对我情真意切，她厌倦了青楼坐馆的浪荡生活，询问我愿不愿意同她一起私奔，远走高飞，以证海誓山盟。”
    “我自然是愿意的！”那游魂说道此处，声音也禁不住高亢了起来，“当晚我便答应了同她私奔，随后她就将我带到了一处世外桃源般的仙洞之中，十数年间，我俩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直到……”
    吴穹听明白了，可烈易风越发糊涂。
    “他是十年前被云妙仙吸魂的受害者。”吴穹轻声说道。
    “胡说什么呢？若是被吸魂，他早就做了云妙仙肚子里的一缕精气，萦绕妖丹了。”烈易风露出嘲讽的神色。
    “若是云妙仙吸魂，并不是为了壮大元神妖丹，提升修为，而是想和这些公子俊彦永远的在一起，以幻境囚禁他们的魂魄，永享男女之好呢？”
    烈易风挑了挑眉，吴穹的话让他身心俱震。
    “很显然，我们杀死的‘云妙仙’并非本尊。”
    真正的本尊，应当是被游魂口中的恶人闯进来杀死，夺取了妖丹。此前与两人进行生死搏杀的“云妙仙”是个冒牌货，真的“云妙仙”死在了他手上。
    若不是正好碰见这将散未散的游魂过来道谢，这一层迷雾，当真是难以揭开。
    可揭开了这一层，却让人心头更加疑惑难明，游魂显然不知道恶人杀死云妙仙之后，夺取了她的妖丹并且显化成了她的模样。
    “袭击云妙仙的恶人是什么模样？”烈易风迫不及待的追问到。
    “那时我同妙仙正在山洞里同……同登极乐……那影子突然偷袭，我当时差点魂飞魄散，哪还敢张望对方的样子。”
    烈易风面带焦急，暗道了声可惜。
    吴穹微微露出冷峻之色。

 第二百零八章 在劫难逃

    “我后悔了。”小豆子面对着藏身黑暗的幽影，轻声说道，“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期。”
    “世间事哪有尽如人意的。”幽影的声音极其沙哑，“如今到了这一步，你只差数人的魂魄就能阴神圆满，到时候凭你的本事，直接杀上狐月洞，直接抢夺狐女也无妨。”
    小豆子眉目晃动，他有些不知所措：“我……狐月洞对我有恩。”
    “可他们救下了你，却又将你扔了出去，随便你自生自灭，你妖丹破损，化形不全，无法立足妖界，却又不能融入人类，不是更可悲吗？”
    “你别忘了！你这妖丹还是你杀死狐月洞的小妙得来的！这时候你又被这些虚假的恩义纠缠住了？”
    幽影的声音变得极为严厉：“这世间！要逆天改命！唯有一条坦途。”
    “那就是掌握慑服天地的力量！”
    小豆子微微一怔。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需要你修成阴神，助我一臂之力，等你打开了那扇“门”……你我就算互不拖欠，之后你要如何都与我无关！”
    ……
    小豆子额角上不停的渗出冷汗来，白茫茫的妖气如蒸汽一般从他身体里蒸腾出来，恍恍惚惚飘散成云妙仙婀娜的影子，来自狐女妖丹的力量此刻已经被小豆子完全操控住。
    轰的一声，小豆子原本的魂魄自眉心祖窍汹涌而出，魂魄虚影先是化作一个丑怪童子，最后又显化成一只硕大的赖皮蛤蟆，渐渐的溶解在妖雾中，和云妙仙的绝美身姿融合在一起，白雾渐渐沾染上了阴邪的灰色。
    “成就阴神！就在此刻！”小豆子厉声狂呼，精气神脱体而出，肉身如泄气皮球，瞬间干瘪下来，魂魄元灵汇集在重新修补的妖丹之上，最后化作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中有无数人脸闪现。
    雾气暴涨弥散，从空屋延展到院子，又倏忽间膨胀狂涌，几乎要遮蔽天地，翻滚卷动，落叶簌簌漫卷上天，雾气翻转如长龙吸水，顷刻间钻进了云中，朝着城中闹市的位置狂飙而去。
    宵禁未解，闹市依然冷清，可闹市周边家家户户房间堂皇明亮，这里依旧是人气最足的地方，要吸取足够的生魂，此地最适合狩猎不过。
    灰雾漫卷，如乌云压到了内河桥头，晃晃悠悠的正要钻入门户，妖雾未至，妖风先动，门窗顷刻间被无形之力拉扯破碎，躲藏在家中的住户瞧见一团莫名灰雾冲入厅堂，中有鬼影晃动，人脸交缠，一看便知是邪秽之物，登时被吓得手足发软，无法动弹，妖雾卷动如灰龙盘身，小豆子丑怪的巨脸当头而来，血盆大口猛张，吞天食地，目视者惨叫连连，无力反抗，直接被吓昏过去。
    就在这一家人要被小豆子夺魂炼化的时刻，一柄木剑破空而来，直勾勾的穿过蒙蒙灰雾，从小豆子半虚半实的朦胧巨脸额间穿过，直接钉在了墙面之上。
    若有若无的人体阳火如同气流般流转在木剑周身，灼烧邪秽，小豆子一声咆哮，雾气收敛，身化人形，重新显化出云妙仙的模样，回头一看，却见烈易风和吴穹两人，一个满脸郁愤，一个面皮冰冷，各自从黑暗角落冒了出来，死死的盯着自己。
    “又是你们！”小豆子肚子里积攒的负面情绪，在面见眼前二人的时刻，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妖丹尚未和身体契合，每次操控妖丹出去摄魂，小豆子都不得不显化成云妙仙的模样，为了隐蔽行动，他每次都只是挑选乞丐和流浪汉，可即便是如此，这两个人依然抓住了自己的踪迹。
    “你是小伊的那个小跟班吧……”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不用再假扮云妙仙了。”
    小豆子身形微震，他眼中晃动的凶焰越发炽烈，吴穹抬手朝他冷冷一笑。
    “别这么着急杀人灭口！”
    “杀了她姐姐，怪不得要担心自己的行动被她发现……不过……你对小伊倒是‘情真意切’，当初我假意动手要杀她，没想到你真的舍身来救。”
    小豆子知道此刻自己的秘密已经让人猜出了大半，他露出冷笑：“知道这么多……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面对凶焰滔天的蛤蟆精小豆子，吴穹神色淡然。
    “你这化形不全的模样，分明是妖丹受损！”吴穹忽然调侃道，“妖丹受损，却能杀死修行数百年的狐妖，你背后恐怕别有助力！”
    烈易风在一旁虎视眈眈，听到吴穹的言语，略有疑惑的看向吴穹。
    “不错……”小豆子此刻已经全无顾忌。他冷笑一声，不再同吴穹多说废话，周身妖雾磅礴弥散，他张开身形，正要朝吴穹扑去，将他吸个干净，忽然瞧见吴穹阴冷的眼睛。
    只要承认了就好办……吴穹的嘴角微微上扬，小豆子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隐匿形迹的小伊忽然显出身形，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藏身灰雾当中的小豆子，完全不敢置信。
    “为什么？”她摇摇欲坠的望着神情张狂的小豆子。
    眼见小伊的现身，小豆子胸中的狂傲凶悍顷刻间消散，气势如同被戳破的皮球。
    他嘴唇嗫嚅的望着小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小伊……”他的眼神渐渐镇定下来，脑海里回荡着幽影在空屋中和他说的话。
    “我喜欢你……”小豆子仿佛鼓足了勇气，连声音都在打颤，“不过我知道，我这丑怪的模样，哪里配得上你？”
    “在狐月洞的短暂时光，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下山之后，一切都变了，非人非妖，无处容身，妖丹受损，求生都困难……支撑我活下去的……是你的模样……”
    他脑子里晃荡着人类小孩用石子驱逐自己的时刻，晃荡着路边野狗朝着自己狂吠的样子，最穷困艰难的时候，连口饭都吃不上。他已经化形为人，妖丹破碎，却也无法再吃虫，无法重做蛤蟆，这幅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模样，神憎鬼厌，根本无法在人间立足。
    “可是我不敢再回到狐月洞求助，我怕你见到我这副鬼样子……”
    “你为什么要杀死小妙姐姐？”小伊死死的盯着小豆子。
    “因为有人给了我一个机会！”小豆子瞪大眼睛，咬牙切齿，“让我能逆天改命！”
    他忽然露出阴冷的微笑：“我需要云妙仙的妖丹，我需要变得强大，我不认命！我不想在这片烂泥地悄无声息的死去！”
    他苦心隐瞒的秘密，此刻成了一场空，只是此时的小豆子已经想通了。
    他为什么要在乎小伊的感受呢？他只需要掠夺一切，谁也无法阻止他。
    幽影的话说的没错。要逆天改命就必须掌握慑服天地的力量，只要自己成就阴神，小伊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她如果敢不从，自己就杀光狐月洞的妖狐，看她敢不敢反对自己？
    小豆子露出诡异的微笑，信念通达的人最可怕，无边无际的恶念将他吞噬殆尽，原本的小豆子已经死了，活过来的，是即将诞生的阴神。
    只是还没等他铺张身形，吴穹已经走到了小伊的身边。
    寒光晃动，小伊还没反应过来，刀刃已经插入了她雪白的脖颈里，妖雾之爪紧紧的搂住了小伊，鲜血喷溅的时刻，她朝着吴穹惊骇的回头。
    连烈易风都没料到吴穹会朝小伊突然下死手，深入脖颈的刀刃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切断小伊人形的动脉，对于尚未凝练元神，修行不到千年的妖怪们而言，肉身的损毁都是致命的。
    “呃呃呃……”小伊脸色煞白，她根本挣扎不脱，鲜血不停的涌流，将胸口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脖颈的刺痛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的呻///吟。
    在回山之前，吴穹和烈易风将她拦了下来，彼时她未曾预料，自己不是被吴穹请过来探知真相，而是被吴穹拉过来当做对付小豆子的筹码。
    远处的烈易风，甚至比小伊更加慌乱，他看着不过数天时间就能和自己称兄道弟的男人，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显示过真正的意图，只是偶尔煞气外显，他没想到后者能做出如此决绝凶狠的选择。
    “小娘子，切勿挣扎，不然我这手一抖，你可能就要去陪伴你姐姐了。”吴穹叹息一声，抬头看着原本要掠夺他魂魄，此刻却茫然无措的小豆子。
    “真是……感人肺腑！激励人心！”吴穹朝着小豆子露出微笑，随后打了个哈欠。
    他挑了一眼小豆子，阴冷煞气流转，仿佛他才是那个要杀戮世人的凶徒。
    “你……住手……”小豆子收敛妖气，灰白色雾气中重新凝聚他矮小丑怪的样子。面对小伊的生死威胁，他终究还是泄气了，他不敢赌，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目光邪异，杀气暗藏的男人，真有可能当着自己的面杀掉小伊。
    可吴穹并没有理会小豆子，他仿佛置身于自己的世界里，摇晃着脑袋。
    “你说……支撑你活下去的……是小伊的模样……是不是？”他诡异的瞥了小豆子一眼，后者捏紧拳头，微微露出茫然无措的模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吴穹笑意盎然的拔出了插入脖颈的刀刃，鲜血迸溅之时，刀子割裂了小伊白如美玉的面颊。
    “啊啊啊！”小伊沙哑的嘶叫着，她没想到眼前的吴大少爷竟然用刀子割裂自己的脸。
    “住手！”烈易风和小豆子异口同声。
    烈易风甚至怀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同伴，小豆子更是目眦欲裂。
    “你再动手！我叫你求生不得……”
    又是一刀，吴穹为了追求伤痕的美感，在另一侧脸颊划开了一条对称的口子。
    他抬眼看向小豆子，后者面色煞白，浑身发抖。
    “看着这张脸……它还能支撑你活下去吗？嘻嘻嘻……”
    鲜血顺着两道张开的口子涌流，小伊的眼睛里满是惶恐的颜色，她绝望的看向小豆子，后者被这眼神灼伤，内心无可抑制的刺痛发狂。
    “住手……住手！”
    “快告诉我！它还能支撑你活下去吗？嗯？”吴穹的眼神透着疯狂，小豆子忽然感觉到一丝畏惧，那张脸……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了，上面爬满触目惊心的刀痕。自己是否还真的对小伊心存爱慕？
    小豆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回想起往昔在狐月洞的快乐时光，他只觉得痛苦不堪。
    吴穹对狗血的桥段实在是生厌，为爱成魔……他觉得要笑掉大牙。
    小豆子恍恍惚惚，似乎被吴穹刺激的心神失守，妖气浮动，面露痛苦之色，似乎还在思考自己慕恋的究竟是小伊的美丽容颜还是纯净心灵。
    对于吴穹而言，这片刻的恍惚已经足够了。
    微不可查的三道银线激射而出，等到小豆子反应过来，定魂针已经透体而入，让他动弹不得。

 第二百零九章 妖丹阴神

    妖雾本就是尚未成型的阴神，定魂针能镇压魂魄，自然也就能趁着小豆子心神失守镇压住他的魂魄。
    禁锢时限30s。
    “烈易风！”吴穹暴喝出声，烈易风被这炸雷般的声响炸的如梦初醒，当下冲入堂中，拔出木剑，运劲如火，浑身劲力齐聚剑刃，空气恍惚间灼烧起来，桃木剑上竟然开始缭绕白烟，焚风鼓动，破邪之刃斩入不停挣扎的蛤蟆精魂魄之上。
    “嗤嗤……”剑刃破实为虚，阴气内敛的魂魄瞬间灼烧起来，小豆子咆哮出声，尚未成型的阴神如同豆腐一般崩解在剑刃之上，无数张被吞噬的亡魂面孔闪烁期间，随后张裂破开，化作漫天的妖雾。
    拦腰斩断，近乎魂飞魄散，妖雾聚敛，重新化作了一颗灰蒙蒙的弹丸，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伴随着三根定魂针一齐跌落在地。
    小伊痛苦而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小豆子死了，她没有任何快意的感觉，只剩下怅然若失，和不知从何而起的绝望。
    吴穹松开了她，脸上的刺痛让小伊清醒过来，她神色郁愤，眼睛里的冰冷几乎要将吴穹切成碎片，她毫不犹豫的显化原形，化作月色中浑身浴血的凄美白狐，利爪高举，直接朝着吴穹砸过去。
    锐利劲风吹拂着吴穹的脸，生死之间，他露出淡然的神情。
    “我帮你手刃了杀姐的仇人。”吴穹轻声说道，指爪如刃，堪堪划过吴穹的脸，血肉翻涌，却没有将吴穹的脑袋割落下来，小伊终究还是收敛了杀意，她目光湛然的看着吴穹。
    被利爪划开的伤口肆无忌惮的涌流着鲜血，吴穹面无表情。
    “一报还一报……公平。”他甚至朝着小伊露出微笑。
    小伊微微颤抖，最后还是变回了人形。
    她觉得自己真的该离开了。
    仓皇间，小伊朝着姐姐的妖丹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妖风鼓动，带血的妖丹闪烁着灰蒙蒙的光亮，缓缓的飘向小伊。
    突然，妖丹闪过一抹黑光，在它即将飘向小伊心口的最后一刻，灰蒙蒙的妖丹跃动着，忽然诡异的偏转了方向，冲出了房门，如同灵智复苏，烈易风也拦截不住，直接飞向了门外桥头的黑暗角落。
    一只黢黑的大手从虚空中伸张出来，操纵一切的幽影显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无魂！”烈易风猛地瞪大眼睛。
    神情惊愕的小伊看着姐姐的妖丹被夺走，恼恨异常。
    吴穹也微微挑眉。
    眼前的无魂先生，正是之前遭遇的算命老人。
    “逆天改命之说，也不算什么无稽之谈。”无魂先生声音沙哑，样子和当日的算命先生别无二致，只剩下眼睛里藏着渗人的阴鸷之色，他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盯着吴穹。
    某种程度上来说，吴穹不仅改变了吴大少爷的命运，也改变了穆云之和小伊的命运。
    “我刚刚操持算命先生的行当不久，就碰到了一个可怜人，不……他都不是人。”无魂先生慢条斯理的说道，“所以我决定帮他一把……唉……没想到……他会被人世间的儿女情长所累，当真是可惜。”
    小伊眉头微皱，她眼中的郁愤之色越发炽烈：“是你？”
    “不错！正是老夫……”无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他撺掇着小豆子向云妙仙下手。
    凭着他受损的修为，还有小豆子本人的本事，哪有可能杀的了修行数百年的妖狐小妙，可惜这狐妖沉溺于男女之好，吸了许多魂魄做为男宠，十数年日夜笙歌在幻境里颠鸾倒凤，对周围全无警惕，所以才被无魂偷袭成功。
    “你姐姐……白白浪费了这一身修为，我只是让物尽其用而已。”无魂哈哈大笑，“不过你放心，我打伤了你姐姐，最后动手要她性命的，还是你的小豆子。”
    小伊咬牙切齿，柳眉竖直：“凶徒！还我姐姐命来！”
    她直接显化原型，凶恶白狐在月光下伸展身体，暴涨数丈，利爪晃动，直接朝着无魂老人飞扑了过去。
    后者嗤笑一声，直接将妖丹吞服进肚，恍惚间，他的魂魄也化入了妖丹之中，若有若无的魂魄瞬间凝练成了实质，仿佛获得了第二个身体。
    “虽然不能马上成就阴神，却也可堪一用，杀你们就如宰杀牲畜一般顺手！”大袖一挥，白茫茫的妖气和灰蒙蒙的阴气聚敛成无数冤魂厉鬼的哀嚎模样，鬼头漫舞，直接朝着妖狐的硕大身躯奔袭而去。
    一声闷响，如有实质的妖气直接轰击在小伊的身上，狂暴的阴魂化作了冰冷寒霜，直接冲击的小伊在半空中一阵哆嗦，随后跌落下来，半晌提不起力气，颤颤巍巍，连挣扎起身都困难。
    “妖道！”烈易风驭使木剑，剑气如虹，飞身而起。
    吴穹面无表情，右手幻化妖雾之爪，同样冲了过去。
    “太弱。”无魂先生低声说道，随后地面震动，阴气凝练化煞，地面涌出无数灰蒙蒙的丝线，整个街道仿佛被阴气织盖的大网包裹住，吴穹和烈易风齐齐被困顿与内，只能靠着手中剑刃和兽爪，劈开周身的束缚之物，可是无魂老人却行动自如的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微微抬手，阴冷寒气贴着肩膀，无匹巨力直接压向两人。
    恶寒之感充斥心头，吴穹迅速抽身，抬手刺出手术刀，却被无魂轻而易举的打飞刀刃，掌印晃动，指爪如鬼魅探手，直接将吴穹打飞。
    阴冷气机侵蚀身体，吴穹直接吐出了暗红色的血块。
    烈易风木剑贯入，无魂先生打了个哈欠，竟然用手指夹住了剑刃。
    “若是你师父使剑，倒还有点看头。”屈指一弹，阴冷灰气沿着剑身直接钻进了烈易风的肺腑，恶寒冷颤之间，无魂先生一个耳光将烈易风扇倒在地。
    “连站都站不稳，你是怎么做你师父徒弟的？”无魂脚踩着烈易风的胸腹，低头露出揶揄的神色，后者只能打着寒颤，连力气仿都被抽空，挣扎都困难。
    双方的力量差距太过悬殊，无魂先生和完整妖丹的力量叠加，已经无限接近无魂先生曾经的巅峰，凶暴到无可阻挡。
    “若不是我还有事要办，此刻你已命归九泉！”无魂踩踏着烈易风，妖风炽烈，邪雾蒙蒙，气沉丹田，光泽黯淡的妖丹从口中喷吐而出，灰亮弹丸如阴翳眼珠，朝着黑暗尽头，激射而去。
    恍惚之间，被妖丹阴翳暗色浸染的黑暗街道，忽然开始不真切的浮现如水的波纹，一点点震荡，似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
    那是一扇古拙的木门，在灰雾的掩映下突兀的出现在街道的尽头，无始无终，似真似幻，木门上粘贴了无数朱砂黄符，那些血红色的咒文如同一个个盘曲的小虫一般在门缝之间蠕动，这些符纸似乎是活的一样。门的尽头明明是空无一物的街道与幽深的夜色，却能看到幽微的绿光从门缝微微渗出，清冷而诡异。
    这一幕似曾相识。
    红玫瑰酒店的一夜重新在吴穹脑海中浮现，那时的那扇门，自然不是眼前的古拙木门，而是呈现出没有门牌号的宾馆房门的样子。
    可直觉告诉他，彼时所见之物，亦是此时所遇之门。
    烈易风瞪大眼睛，怒吼出声：“住手！”
    妖丹似乎开始聚敛弥散周围的阴邪之气，妖丹的光华变得越发晦暗，随后开始膨胀起来，漂浮扩张。
    久远的记忆和此时的遭遇重叠在一起，吴穹想起当初在门外徘徊，试图打开这神秘之门的“白影”所说的话。
    阴邪之物不能靠近“门”，要打开这扇门，只能靠“钥匙”。
    眼下的无魂先生也想打开门，他不是阴邪亡灵，孤魂野鬼，他是活人，可他没有钥匙，他的依仗之物只能是那颗云妙仙的妖丹，此刻妖丹在门前积蓄力量，膨胀如球，门缝间扭动的符纸被妖风吹拂，刷拉拉的抖动起来，符咒红光扭动如龙蛇盘踞，似乎在抗拒着妖丹的力量。
    他想要“暴力破门”！吴穹挣扎起身，当日那白影的话他还记得。
    那门后是极其恐怖的存在，绝对不能打开。
    “休想！”烈易风咬破舌尖，喷血如雾，整个人面目胀红，身体也跟着膨胀，筋肉鼓胀皮膜，面皮颜色瞬间变成了灼烧般的赤色，浑身似乎被炽热沛然的力量充斥。
    他大概是激发了什么秘法，燃烧精血，汗毛竖直，身体如炉，血肉如油，精气如火，似要灼烧炸裂开一般，硬生生的推开了无魂先生的脚，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木剑仿佛被灼热焚风萦绕，丝缕白烟在握柄上盘旋而起，烈易风旋了个剑花，没有花环锦簇，只有周身仿佛燃烧起来一般的炽烈空气，被剑光搅动，朝无魂先生席卷而去。
    无魂也没料想到烈易风选择搏命相抗，抬手一格，剑刃割裂衣衫，在手臂上留下焦灼痕迹，仿佛被烧火棍扫过一般，阴气驱散，妖雾破碎，烈易风仿佛凶魔俯身，手持木剑，出手却毒辣迅猛，仿佛挥舞屠刀，至杀至暴，一时之间竟然逼得无魂只能收束妖丹回防。
    正要冲击“神秘门”的妖丹坍缩下来，灰雾拖长如龙，回身朝着烈易风砸了过去，却被突然出手的吴穹，晃动兽爪，直接抓取在手，磅礴妖气外加阴邪寒气，让即便是血肉强度远超常人，全无痛感知觉，又加持了狐妖之力的“别西卜之手”都感觉有些难以承受，恶寒之感涌上心头，僵直无力之感渐渐在手臂上蔓延，妖丹冲撞的力量却越发强烈。
    不远处，驱散了阴邪之气的小伊再次幻化回人形，她眼见吴穹攥住了妖丹，立刻朝吴穹娇吒一声：“快将我姐姐的妖丹扔给我！”
    此刻无魂和烈易风正搅缠在一起，一人阴风盘旋，出手鬼哭神嚎，死气沉缠，一人剑如烈风，劈砍之间浩荡无匹，仿佛流火翻转，驱散阴寒之意。
    吴穹微微皱眉，依言照做，运臂如轮，积蓄力量，抛掷妖丹如发射炮弹，直挺挺的飞向了小伊，哪知无魂竟然此刻还有机会腾出手来操控妖丹，黯淡跳丸竟然中途拐弯，偏折方向朝着无魂冲刷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小伊身化白狐，足蹬地裂，碎石飞溅，弹身而起，白电惊鸿缥缈间，在半途上张口硬生生吞下妖丹，断绝了无魂的念头。
    正因为掠夺妖丹失神片刻，烈易风攥住机会，剑尖点燃火星，飞身暴起，桃木剑直接刺入了无魂的心口，一点阳火精气顺着手三阳流淌入剑，又随着木剑灼烧阴气充盈的身体。
    “死！”烈易风一声暴喝，可剑尖似乎寸入身体之后，始终不能穿刺心脏，面前的无魂先生忽然露出冷笑，他瞳孔灰白，瞬间将阴气凝练，魂魄直接从眉心祖窍冲出，舍了身体，直接以半残的阴神冲击烈易风的精神神智。
    “嗡”！的一声，一股无形巨力在脑海震荡，恍惚之间，烈易风自觉脑子里被什么东西钻进来搅碎了一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眼角耳窍鼻孔都涌流鲜血。
    等到烈易风勉强回神，无魂先生蒲扇大的灰巴掌已经当头落下。威势如渊如狱，耳畔阴风怒号。

 第二百一十章 神秘之门

    烈易风亡魂大冒，生死一瞬之间，锋锐兽爪直接落在了无魂的手臂上，硬生生将这致死一击顶开。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烈易风，后者眼神闪烁，身前阴风倒转，无魂再次欺身过来，两手驱动着周遭的阴郁邪气，眼前灰茫茫一片，木剑兽爪破开迷人眼的阴邪雾障，无魂已经掠至了两人身前。
    指爪如勾，邪气流转，森然生寒，直取两人脖颈，烈易风闪身躲开，吴穹却主动迎了上去，兽爪硬撼鬼爪，指爪碰撞交叠之间，劲气四溢，阴冷寒气顺着手掌直接侵入吴穹身体。
    无魂面露冷笑，阴邪之气包裹吴穹，残存阴神也似乎要脱体而出，朝吴穹掠去。
    忽然间，无魂发觉吴穹的掌心传递过来一股奇妙的吸力。
    续命之手如同黑洞一般汲取了无魂身上的力量，感知肉身虚弱的的无魂迅速凝练气息，魂魄离体，阴神出窍，打算以同样的方式震撼吴穹魂魄心灵。
    眉心刚刚伸展出无魂的虚影，吴穹嘴角扬起微笑，另一只手上寒光如丝线般交缠闪烁，鬼门定魂针三针合一，再次出手，直接钉入了将出未出的阴神眉心。
    咆哮之间，无魂先生已然动弹不得。
    手术刀在袖间翻飞，紧窄利刃寒光如雨，照彻夜色，直接朝着无魂的脖颈切割而去。
    目视着凶杀之气萦绕的手术刀刃，无魂骇然欲绝，浑身邪气涌动，如灰烟缭绕，阴神勉力挣扎，咆哮欲绝，无魂翻转身体，钢针震动，竟然有被他提前挣脱的兆头。
    阴神微微颤动，阴风再次呼号，无魂变成了风眼，邪气盘旋而来，落叶漫卷，恶煞如烟，缭绕灰雾之中闪烁人脸鬼影，重重交叠，散入无魂周身，阴冷寒气硬生生凝结成有形罡煞，吴穹感觉自己一刀切进了冰河之中，刀刃迟缓了半晌才割裂邪雾，无魂狂笑一声，此刻惊变突起！
    原本被小伊吞吃进肚的妖丹仿佛发了狂一般不受控制，直接在小伊的体内挣扎乱窜，翻搅着狐女的肺腑脏器，让她痛苦不堪，一时之间妖力失控，这妖丹也不受控制的从肩膀穿出，血肉模糊之间，弹丸破空而来，无魂狂笑一声，刀刃还差半寸划开他的咽喉，三十秒的禁锢限制已经解开了。
    虚弱的身体重新被雾气包裹，推动着无魂的身体偏离刀刃，割裂的伤口被灰雾侵蚀，伤口血线封闭收敛，迅速愈合，妖丹再次化入体内，与残存阴神合二为一，无魂七窍喷涌出无穷无尽的灰烟，遮蔽视线，混沌邪气漫锁长街，吴穹再要近身，却发觉阴邪气息在周身翻卷，罡风如割，撕裂皮肉，阻隔着吴穹更进一步。
    无魂暴退至桥头，伸展衣袖，周身仿佛缭绕冤魂厉鬼，哀嚎泣血，阴风烈烈，鼓荡长袍。
    “先前是小看了你们……”无魂先生哈哈一笑，面皮身体化作一片灰白，瘦长鬼影从身体里脱出，膨胀成遮天邪障，似漫天烟云，鬼影人头缠绕其中，掩蔽月光，无魂的人头在妖云之中吞吐妖珠，吴穹再次刷出鬼门定魂针，被妖风扫落，烈易风祭出木剑，妖云中鬼手一伸，秽气湛湛，直接拿捏住了木剑，随手一甩，剑刃直插桥头，没入石砖三尺。
    无魂不愿意再纠缠下去，半天烟云中巨口一张，妖珠喷吐而出，灰霾鼓荡，阴风如注，直接朝着“神秘之门”的位置轰击而去。
    烈易风吴穹和小伊三人各自挺身阻挡，却被磅礴的妖风掀飞吹翻，根本无法近身。
    横扫一切阻挡之人，妖丹在“神秘之门”的位置猛然震爆开，天地之间为之一滞，置身其内，如堕冰窟，磅礴浩荡的阴气炸裂扩散，神秘之门上的符咒竟然被妖丹冲击的跌落翻飞，紧缩门缝的黄符瞬间就失去了一半。
    烈易风仰天长啸，他再次燃烧精血，血肉骨骼噼啪作响，口吐鲜血之间，皮肤都被涨裂，整个人鲜血淋漓，如同凶神降世，小伊也身化妖狐，咆哮嘶吼，妖风吹散破门灰雾，月华湛然，瞳孔闪烁凶厉杀意，她与烈易风一前一后，朝着阴神脱体，干瘪灰白，藏身于灰雾阴气之中的无魂先生肉身飞扑而去。
    消灭不了阴神，难道还消灭不了无魂的肉身么？一人一兽，状若疯狂，罡风交缠，利爪肉掌披靡而至，妖气阴秽自动绕道，片刻之间，他们已经掠身到了无魂的肉身之前。
    烈易风肉掌似乎升腾起若有若无的阴燃之焰，掌心荡漾肉眼微不可查的波纹，灼热气流盘旋之间，掌印如撼山巨浪，滚涌连绵的捶打在无魂的肉身上。与此同时，小伊的利爪也跳动着撕裂夜色的寒芒，锐利如刃，划过了无魂的脖颈。
    “无所谓了！”无魂哈哈大笑。
    “若是能将门打开，这肉身……不要也罢。”肉身危急，他却露出完全无所谓的态势，任凭小伊和烈易风随意蹂躏。
    “嘶啦”一声，无魂干瘪的肉体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刚猛无俦的掌力和裂金碎石的狐爪瞬间拆散撕裂，崩碎成漫天血雨。
    可是他们慌乱的发现，这对无魂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藏身妖雾之中的阴神反倒哈哈大笑，肉身被毁他根本无所畏惧，他拼尽一切，将妖丹阴神合二为一，赌上魂飞魄散的危险，就是为了打开眼前的“神秘之门”。
    此刻已经来不及了，烈易风回首追赶，阴神朝着他们露出诡异的微笑。
    他正要催动妖丹的第二次震爆，十步之内，根本无法阻止。
    忽然间，妖丹周侧的茫茫妖雾搅碎散开，一道修长的影子闪现，竟然是吴穹！他不知什么时候撕裂了漫布街道的阴风妖雾，立身在妖丹之前。
    手术刀寒芒湛湛，如冰如雪，仿佛腾空煞气尽皆收敛于一抹刀光之内，吴穹面沉如水，他朝着无魂先生的阴神微微一笑，后者还来不及进行第二次震爆，手术刀的星点寒芒，已然划过了妖丹。
    切断发动，妖丹终究是妖修能量凝聚的实体，无魂也没料到吴穹竟然凶狠至厮，竟然搏命的直接对眼前的“妖气炸弹”动手。
    置诸死地方能后生，切断特效割裂妖丹，鸡蛋大小的灰蒙蒙的弹丸瞬间破碎，如有实质的妖雾暴涨，吴穹背对神秘之门，妖雾之爪暴涨，硬撼妖雾爆破绽裂的一瞬。
    “砰！”巨大的能量瞬间倾泻崩裂，整个街道都被妖丹破碎的爆炸所笼罩，妖雾升腾，阴风如刀，砖石四溅，街道民宅崩碎，吴穹瞬间被爆炸吞噬，远处的烈易风和小伊瞪大了眼睛。
    妖雾如幕，阴风如割，碎石如雨，天摇地动。
    “啊啊啊啊！”阴神咆哮出声，妖丹被破，他浑身的力量也被抽干了大半，想要强行破开“神秘之门”封印的行动，此刻已经算是彻底失败。
    妖雾散去，吴穹血肉模糊的站在神秘之门的前方，别西卜之手已经爆裂碎开，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断口，即便妖雾之手凝聚着狐妖的部分力量，暴涨如盾，遮蔽了大半的爆破能量，剩下弥散炸开的妖气都差点将吴穹撕成碎片。
    此刻的吴穹站立在门前，如风中残烛，只剩下一息尚存，气若游丝。
    “该死！该死！竟敢坏我好事！”无魂先生怎么也想不到，吴穹竟然能真的毁坏妖丹，原本他只需要再震爆妖丹数次，用漫天妖气撼动门上封印，就能打开神秘之门，将内里邪魔接引入世，获取力量。此刻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虚。
    苦心算计的无魂功败垂成，此刻他发了狂一般，剩余的阴气妖风全部凝练，如张狂厉鬼，从半空中席卷而下，朝着吴穹飞扑而来，势要将他彻底杀死，一泄心头之恨。
    “吴穹！”烈易风目眦欲裂，十步之内，他拍马难及，小伊下意识的跨身出去，之前的种种仇怨纠葛都抛诸脑后，却也无力救援。
    无魂面目张狂似疯兽，咆哮之间，似无数冤魂厉鬼在耳畔哀嚎出声，蒙蒙灰雾瞬间笼罩吴穹。
    “死！”指爪若有实质，穿透吴穹的身子，要将他的魂魄一并擒拿出来。
    奄奄一息的吴穹一动不动，烈易风等人的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阴神穿身而过。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咆哮着的无魂如厉鬼般交缠上吴穹的身体，却忽然凝滞不动，宛如冰洁。
    “怎么回事？”无魂发现自己似乎动弹不得了。
    恍惚间，他忽然瞧见吴穹血肉模糊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后背闪烁着鬼门定魂针的丝缕银光。他竟然将定魂针插入自己身上，就等着阴神撞上来掠夺魂魄，自己触碰这致命的锁魂陷阱。
    “烈易风！”吴穹猛然睁眼，趁着无魂无法脱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出声。
    即便不知道吴穹用了什么手段对付无魂，此刻阴神被缚，和吴穹肉身交缠，毫无疑问都是最好的出手机会。
    木剑在手，掌中鲜血没过剑身，暗火蒸腾，白烟缭绕，木剑仿佛燃烧了起来，烈易风提纵浑身劲气，手臂骨肉作响，周身气力仿佛凝聚剑尖，长剑脱手，割裂空气，一缕星火闪烁其间，直挺挺灌入了若有若无的阴神体内，随后插入了吴穹胸腹。
    “该死！该死啊！！！”纵有千般悔恨，万般不甘，剑尖一点星火残存在阴神的邪秽魂体之上，如燎原一点落入油海之中，瞬间就将残存阴神吞没，吴穹也晃晃悠悠的倒下，生死不知。
    “主要目标：化解“离魂之劫”完成！”
    “叮！大型支线任务：离魂之夜完成，奖励尖叫值2000奖励明小婉专属技能【妖狐魂】。”
    等到吴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凝练厉鬼狐女形体的明小婉开始散去周身的厉气，一点点的归复正常，眼中的血腥之色一点点消退，浮在半空中的明小婉摸着自己刺痛的额角，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
    “我……”她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手掌，如利刃一般的黑色指甲消退，随后盯着神情虚弱的吴穹，“你……你怎么做到的？”
    从任务中归来，虽然没有将伤痛带回来，那大战之后的虚弱确实让人难受不已，他一时半会也没打算给明小婉讲故事。
    而漂浮在半空中的明小婉似乎也发现了任务奖励的存在。
    原本虚浮的人魂，忽然暴涨出妖类的气息，茫茫白气伸张，明小婉只觉得身体里似乎灌注了别的力量，汹涌如海，比之厉鬼化也不逞多让，恍惚间，她竟然能凝练出狐女的样子，还能头顶尖耳，伸展出毛茸茸的白尾虚影。
    “这……这……”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吴穹。
    【妖狐魂：主动技能/明小婉专属】
    【属性：明小婉可短暂化身狐女小伊，妖魂力量强大，请谨慎使用。冷却时间24h】
    【负面属性：可能会导致明小婉体味异常。】
    【备注：宝贝，你……你好骚啊……】
    吴穹被这个技能的描述看蒙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再度交锋

    门外雨打芭蕉，声声不歇。屋里香烛案台，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墙面上泛黄的全身人像。
    高大的人像身着粗麻布衣，浑身赤红如血，高大雄壮，威严森然，手持木剑，怒目直视前方，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焰在瞳孔之中窜燃，似要将泛黄的纸张都烧穿。
    浑身是伤的龙天行跪倒在蒲团上，背对着人像，朝着眼前之人同样露出灼灼的眼神。
    龙天行眼前是一个身形消瘦的老头，站在案桌旁侧，神情冷峻，瞑目不动，一言不发，他虽然消瘦，面庞手足又泛着奇异的红光，气血充盈，一呼一吸之间，似乎吞吐着微妙的热意。
    “弟子无能，面对邪秽，非但不能将其斩于剑下，反倒被对方所伤，更被折辱……”龙天行咬牙启齿的看着老头，回想起吴穹当时的模样，他恨自己本事没学到家，面对真正的邪门修士，无法动手除魔，他更恨向冰受邪人摆布，被蒙蔽视线，自己无法让她清醒过来，助她脱离苦海。
    老头微微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空气似乎瞬间由阴冷转向干燥：“天行……”
    “你有一颗侠心，为了不辜负自己这一身本事，想到要去救助他人免遭邪秽侵袭，驱鬼降妖，这本意是好的。可是你行事颇为鲁莽，不明对方情形就动手，徒惹祸端！”
    老头子语声越发激烈，龙天行有些恍惚，眼中的愤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师尊的敬畏之意。
    “你且记住……”老头微微叹息一声，他回头看向祖师爷画像，“身怀邪术！未必就是邪门恶人……当年烈祖师爷回到悬河城，遭遇巫门无魂先生，差点身死人手，若不是一位身怀邪术的异人舍身博得一线胜机，此刻我真阳门，哪还能传承到现在？”
    老头威严如虎，龙天行有些吃不住。
    “师父！你……你为什么要为一个修炼邪术的人说话？”
    “你遭遇的是什么人？”
    “他右手苍白，仿佛死人手臂，怪力非常！”
    “你可知祖师爷当年遭遇的异人，同样也有一只力大无穷，死气乍现的异手？”
    “什么？”龙天行瞪大眼睛，这种辛秘，师傅可从未跟他提过。
    老头子微微叹息：“那人多半是本门故旧之后……”
    “我观你身上的伤口，尽皆避开了要害。你抢先动手，不闻不问，任谁都得恼火，对方是出手警告罢了。那人若真动了杀心，你以为你回得来吗？”
    老头子声如霹雳：“要记住我真阳门在此地的真正使命！首要任务是防护‘玄阴秘门’被打开，我到了年纪，阳精不足，修为日退，要护住秘门周全，还得靠你……”
    他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最后化作了一声无奈叹息，门后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忧虑的看着龙天行。
    此刻的龙天行，也是脑子里一片混沌。
    谁能想到，自己喊打喊杀的存在，尽是本门恩人的后辈？雨声如骤，一如龙天行的思绪，混乱如麻。
    吴穹从写字楼里走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从任务世界回归了一个多礼拜，李玉龙正在找人给办公室装修，吴穹是碰巧过来看一看。
    雨幕遮掩视线，绵密的湿冷让人焦躁，无牙撑开伞高举的样子实在滑稽，吴穹将伞从他的手中拿过来，一高一矮行走在车流不息的道路中间，视线朦朦胧胧，无牙忽然一个哆嗦。
    “怎么……雨滴进脖子里了？”雨太大了，吴穹半只袖子都打湿了。
    “不是……”无牙的视线穿过涟涟的雨水，他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撑着伞的西服男人，面色发白，似乎在盯着自己和吴穹的方向，那种被人逼视的感觉，让他有些脊背发凉。
    吴穹顺着无牙的视线张望了过去，西服男人疾步走开，只留下一道虚幻背影。
    吴穹瞥了无牙一眼：“咱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什么？”无牙有些茫然的看向吴穹，后者不声不响的撤掉了他头顶上的伞，招手呼唤出租车，冰冷雨滴直接将无牙浇了个透心凉。
    “老大……你不能这样啊……”他眼睁睁的瞧着吴穹冷面无情的钻进了出租车里，将他一个人扔在瓢泼雨水中。
    司机一脚油门，吴穹擦干玻璃窗，望着一脸呆滞的无牙，没有半点动容。
    他微微抬头，瞥见的士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自己的眼睛，吴穹露出微笑。
    “老板……这片有点堵……我带您抄小路成不？”司机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吴穹微微点头，车子飞快的在雨水中穿行，晃过堵塞拥挤的主路，开向了行车稀少的岔路。
    身后一直有一辆黑色轿车紧跟不舍。
    司机的嘴角忽然挂起了诡异的微笑。
    空气越发阴冷，夜色在阴云密布雨水如织的情况下变得无比昏黑，车子走上了盘山公路，行道的方向已然和吴穹回家的方向截然相反。
    后视镜里，司机的视线和吴穹的视线对视在一起。
    “你……明……知……这……是……陷阱……还敢……上来……”司机开口如同机器人，无比生硬。
    “我们都在等待彼此。”吴穹睁开眼睛，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了身后那辆轿车，朦朦胧胧的雨雾之间，黑色轿车里的模糊人影显现身形，最瞩目的，无疑是坐在副驾驶上，穿着白色兜帽衫，一只眼睛带着眼罩的年轻男人。
    后者仿佛发现了吴穹观察他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车子突然加速，吴穹整个人后仰，出租车在盘山公路的急转弯上猛地窜行起来，雨水从轮胎两旁激射而出，车子如同发狂的凶兽，似乎要朝着道路尽头的护栏一往无前的冲撞过去。
    吴穹始终面无表情，车子朝道路边缘打滑，身侧的绝壁迅速倒退，眨眼之间，车子即将冲破护栏，跌落绝壁。
    “吱”的一声，车胎摩擦路面，司机猛踩刹车，巨大的惯性拉扯着眼前的四轮猛兽不可控制的撞向护栏，砰然巨响，护栏被撞的歪扭不堪，车子硬生生停了下来。
    吴穹和司机不由自主的前倾出去，如果不是安全带的拉扯，此刻他们都要将头磕碎。
    路灯幽暗的光在雨雾下如同无神的眼珠子，黯然的望着摇摇欲坠的出租车。
    司机在撞击中昏厥过去，吴穹却还保持清醒，不过此刻他眼冒金星，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昏沉之间，身后轿车的影子忽然扭曲起来，随后膨胀扩散，如同活过来一般，直接漫过轿车本身，朝着出租车包裹过来。
    吴穹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微微回头，阴冷从身后侵袭，黑色的影子如同蔓延的藤蔓，一下子拢住了车子的后备箱，随后伸展连绵，将整辆车都包裹在内。
    冰冷柔软却无形的影子攀附了过来，仿佛某种魔物的触手，一点点搅缠住吴穹，令他动弹不得。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身后轿车里延伸出来的影子禁锢。
    兜帽男面带微笑，他身后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后者双目漆黑，完全不见半点眼白，整个人的影子伸展开，包裹住眼前的一切，仿佛吞噬了一切光亮的恶兽。
    “如你所愿……”兜帽男轻轻一敲，车窗破碎，玻璃渣溅落在吴穹身上，后者面无表情的盯着兜帽男，没有半点试图挣扎的想法。
    “你等到我了……”兜帽男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天梯的事……”
    影子包裹着车子，似乎只要操纵影子的少年轻轻一推，就能跌落山崖，让吴穹粉身碎骨。
    兜帽男似乎想通了，他打算以最直接的方式逼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让我很困惑……”吴穹盯着兜帽男那只瞎掉的眼睛，瞥了瞥嘴露出微笑，“三番五次的跟踪我，还袭击我，就是为了找一样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天梯……”
    吴穹话音刚落，车子开始在影子的拉扯下剧烈的摇晃起来，前方的护栏破裂，变形的车头开始朝山崖滑落。
    透过车窗，吴穹都能瞧见山底下连绵葱郁的植被。
    “我想……死亡能让你回想到什么。”兜帽男眼神越发阴冷。
    吴穹似乎不吃他这一套，车子都已经被影子推搡到了只差最后一脚就滑落山崖，可吴穹始终神情淡然，反倒还好整以暇的看向兜帽男。
    “你就是把我扔下去……我也回想不到任何东西。”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吴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打算杀死我……请便。”
    兜帽男盯着吴穹，目光幽微。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兜帽男的面目变得狰狞，他朝着旁边的黑衣少年打了个响指。
    影子直接将车子推落，巨大的出租车悬浮在半空中，吴穹被安全带拉扯着，同样也悬吊在半空，手机直接从兜里滑落出来，屏幕上正显示着动态定位，早在吴穹上车之前，就已经开启，屏幕上的小绿点朝向吴穹不断靠近，雨水顺着破碎的窗户滴落到吴穹身上。
    “我给你五秒考虑……”兜帽男的声音冷酷至极。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让它变成永远的秘密吧。”兜帽男冷笑一声，开始了最后的五秒倒数。
    “五……”
    吴穹将手机收入怀中，抬眼看着站在旁侧的兜帽男。
    “你是一个固执的人……”雨水流到吴穹的嘴里。
    “四……”
    车子开始进一步向下滑动，吴穹微微侧耳，旁边的雨声里似乎挟裹着风声。
    “不用这么麻烦。”他忽然露出怪异的微笑，别西卜之手发力暴涨，灰白手臂上青筋鼓胀，硬生生的从影子的束缚中脱身而出。
    现在挣扎……迟了。
    兜帽男死死的盯着吴穹：“三……”
    风声掠过耳畔，雨幕中似乎窜进了诡异的香味，吴穹忽然做出了令兜帽男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推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
    几乎下意识的，包裹着出租车的影子延展了一部分，直接抓住了跌落半空的吴穹。
    该死！他是宁愿求死也不愿意说出天梯的秘密？
    “把他扔下去！”兜帽男拳头捏的发白，此刻，他彻底放弃了吴穹。
    可忽然间，身后的雨水走向变得异常起来，身后似乎掀起了一阵狂乱的罡风，雨珠纷乱之间，一团凌厉的白影掠身过来。
    兜帽男瞪大独眼，白影露出了狰狞的脸，獠牙交错。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木偶师

    兜帽男尚未回过神来，白影急掠而过，俯冲而下，罡风漫卷，雨水敲打的人面生痛。
    恍惚之间，跌落山崖的吴穹竟然被白影拖拽上来，雨雾朦胧包裹着白影，似乎是一直硕大的白狐，轮廓模糊的漂浮在半空中。
    操纵影子的少年双目泛起诡谲光华，车子被甩回了公路，他周身的影子如暗夜蝴蝶般铺展开来，朝着半空中的狐影呼啸而去，吴穹一个翻滚从虚实难辨的狐狸背上跳落下来，白狐一声咆哮，嘶鸣声回荡山谷，兽爪如刃，轻而易举的撕裂了铺展而来的影幕，一抖白尾，荡开雨水如崩天之鞭扫落而下，少年闪避不及，被狐尾直接扫中，山路崩裂，护栏塌陷，少年弹飞出去，直接撞在山壁上，碎石零落，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兜帽男来不及顾看自己的同伴，因为吴穹已经滚落在他身边，别西卜之手直接抓住后者的脖子，巨大的力量紧箍着兜帽男的脖颈，后者惊异的发现，此时吴穹的力量，比之两人初次碰面，依然增强了不少。
    “你……果然在……骗我……”兜帽男瞪大眼睛，面目紫涨，不甘的看向吴穹，“你……使用了……天梯。”
    吴穹眼神冰冷的看向兜帽男。
    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老实说，你说的这些，我半点都不明白……”他将兜帽男扔了出去，后者在湿漉漉的公路上翻滚着，不停咳嗽。
    身化白狐的明小婉“妖魂化”的时间已到，重新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她有些嗔怪的看向吴穹，后者无奈的摆摆手：“这帮人就跟乌龟一样，如果你在我身边，他们肯定不敢动手，所以我只能拿自己当诱饵。”
    大概是熟知吴穹作死的性子，明小婉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吴穹掏出了身上被雨水打湿，皱巴巴的“刚体神符”。他之所以刚刚敢冒险，也是因为符纸的缘故，从系统商店里兑换的刚体神符，能吸收掉他跌落山崖产生的冲击力和伤害。
    收起符纸，吴穹低头微笑的看着兜帽男：“这一次，你逃不了了……”
    兜帽男挣扎着，还想控制昏死过去的黑衣少年，却被吴穹一把抓住肩膀，硬生生拎起来，用力揉捏。
    感应模式开启，并没有探知到任何异常，吴穹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天梯究竟是什么？”吴穹下手的力道微微加重，他要让兜帽男感受痛苦循序渐进，最后近乎撕裂的体验。
    “啊啊啊……”疼痛让兜帽男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整个人脸色发白，不住颤抖。
    “他要是痛晕过去了，你可就问不出东西了。”明小婉有时候弄不清楚，吴穹究竟是希望得到情报，还是沉溺在折磨人的快感之中。
    晕过去，还有醒来的时候。
    吴穹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明小婉的劝阻。
    别西卜之手直接捏碎了兜帽男的肩胛骨，后者狂乱的嘶叫着，满眼血丝的盯着吴穹，他仅剩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憎恨。
    “现在你该相信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吴穹蹲下身子，面带微笑的看着兜帽男。
    后者的身体在左肩的剧痛刺激下不住的颤抖，面色煞白难看。
    “相信……又如何……”兜帽男的嘴唇都在发抖。
    兜帽男眼神复杂的看了吴穹一眼，他并不打算满足吴穹的愿望，将自己的秘密告知给他。
    雨水慢慢的停滞下来，吴穹冷笑一声。
    他摘下了兜帽男的眼罩，眼眶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黝黑的血痂充斥着眼眶底部，雨水流淌进去，粉红色的血水涌动出来。
    吴穹拍打着他的脸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后他招呼着明小婉敲醒昏死过去的黑衣少年，后者刚要施展操控影子的力量，就被吴穹擒住了脚踝，迅速法力捏碎脚骨，吴穹将黑衣少年拖拽到兜帽男身前。
    望着哀嚎不已的同伴，兜帽男眼皮微微跳动。
    “好了……一个断手……一个断脚……”吴穹缓缓起身，湿透的衣服贴着他的背，他朝着兜帽男微微眯缝着眼睛，“不知道死亡威胁对你们有没有用？”
    吴穹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五秒钟……谁回答了我的问题，谁就活下来，没有回答的，我送他下山……”
    话音刚落，黑衣少年神情复杂的看了兜帽男一眼，后者也微微晃动身子。
    随后黑衣少年看了看瞑目倒数的吴穹，冷汗从兜帽男额头上涌现，混进了雨水之中。
    眼睛似乎又开始刺痛，他正要出手控制黑衣少年，身后的明小婉忽然将手搭在了兜帽年的肩膀上，阴寒之气顺着肩膀扩散到了身体上，他还来不及施展能力，整个人已经如堕冰窟的打起了哆嗦。
    “不可以……”兜帽男大声呼喝，明小婉抓住他肩膀的手忽然收紧，被捏碎的肩胛骨似乎有冰冷钉子刺进来，难以忍受的剧痛让兜帽男大声嚎叫，超过身体承受极限的痛苦让他休克了过去。
    “我……我说……”黑衣少年有些狐疑的看向吴穹，他吞咽着口水，“你……你是真的失忆了？”
    吴穹没有回答，神情淡然，黑衣少年有些紧张，他大概是知道吴穹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愿。
    “我……我只是被木偶师控制的士兵……”他先前一言不发的冲吴穹动手，只是因为被兜帽男，也就是他嘴里的木偶师控制着罢了，被明小婉打晕过去之后，黑衣少年反而获得了自己的神智。
    “士兵？”明小婉在一旁露出讶异的表情。
    “像我们这种低等级的存在，在组织里都被称为士兵，没有自主权，只能严格执行百夫长的命令。木偶师就是‘百夫长’，我们的上下级划分就是这样……”
    “你们是什么组织？”
    黑衣少年摇摇头，似乎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所有的士兵都被抹除了记忆……大部分时候，我们不是被木偶师操纵着，就是强制休眠。”
    “你得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吴穹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我……”他正要努力回忆一些东西，“关于你的身份……我虽然不知道你之前是什么人，可是我和木偶师行动的时候，他将你称之为……‘狱友’。”
    狱友？吴穹咀嚼着这两个字，为了活命，黑衣少年拼命的回忆着自己所知的一切，吴穹也在搜寻着本人的记忆碎片，可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凌乱。
    忽然间，黑衣少年打了个冷颤，他茫然的抬眼看向吴穹，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惊恐，茫然，紧张，随后竟然化作了狞厉的微笑，他的嘴角不正常的歪斜起来。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谁……那这秘密就留存下去好了！”黑衣少年整个人的身子筛糠式的抖动起来，他仿佛被人控制住，可此时的木偶师仍然处于昏死的阶段，根本不可能控制黑衣少年做出这样的怪异举动。
    “也许……你也需要一次……唤醒。”黑衣少年歪着脑袋看向吴穹，他嘴里发出的已经不是自己的声音了。
    感觉到不对劲，吴穹和明小婉同时靠近黑衣少年，后者的影子忽然拖长，扭曲，如同触手一般缠绕上了黑衣少年的脖子
    别西卜之手伸了出去，却已经来不及，歪扭的影子触手直接将黑衣少年的脖子拧断，他的头颅朝下，七窍流血，面带微笑的看着吴穹，软踏踏的倒落下去。
    第三人？吴穹迅速环视周遭，明小婉也探视着旁侧，两人都没有发现第三者的存在。
    忽然间，因为痛苦而昏死休克过去的木偶师忽然颤抖着站起身，他的身体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支撑起来一般，完全不受控制的起身，双眼微微睁开，露出嘲弄戏谑的眼神。
    “有缘……再会……”他的嗓子里传出来的是女人的声音，此刻仿佛被女鬼附身一般，原本靠操控他人心灵的木偶师，此刻却被他人操控着身体。
    吴穹和明小婉没有犹豫，直接抢身过去，可木偶师的身体似乎变得异常滑腻，即便是别西卜之手也抓他不住。
    木偶师直接跳了下去。
    明小婉抢身而下，却因为妖魂化解除的关系，难以到达突进的高速，最终在半空中于急速堕落的木偶师失之交臂，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他跌落。
    山风鼓荡，发出凄冷嚎叫，木偶师缓缓的跌落进了树丛之中，枝丫发出断裂脆响，人影淹没在苍翠之色中，多半已是粉身碎骨。
    吴穹盯着凄凉幽绿的山谷，吹拂着盘山公路上的湿冷寒风，眼皮微微跳动。
    对方的邪术当真是防不胜防……吴穹面如坚冰，微微捏紧拳头。
    “这些人……既然知道你失去了记忆……应当不会再来……”明小婉说这话的时候，反倒越发忧心忡忡。
    “他们似乎有某种能唤醒记忆的办法，一日不得到‘天梯’，他们一日不会停歇。况且我知道了他们的部分秘密……被洗脑的‘士兵’，统管‘士兵’们的百夫长……”吴穹的眉头微微皱起，“还有刚刚杀出来的黄雀……我们之间，断然没有善罢甘休的可能。”
    吴穹微微思忖，回想着刚刚突发的一切。
    “他们的状态似乎像是被附身了……不……更确切的说，他们的脑子里似乎残存着某种东西。”
    就像j先生的残念，在秘密即将透露的时候，残念被激活，控制了他们的身体，最后做出了自我毁灭的选择。
    深沉压抑的黑幕，如同这夜色，一股脑的朝吴穹压过来。
    “残念是魂魄残存的一部分能量，怎么可能同时存在在不同的人身上？”明小婉微微摇头。
    开启狭窄的空间裂缝，操纵心灵，操纵影子，将残存的意念注入人体内潜伏，无数拥有着这样或那样强悍能力的“士兵”、“百夫长”……
    “也许是邪术……亦或是某种能力……我也不太清楚，对方藏身暗处，而且因为这残存的自毁意念，我很难从他们手上撬到什么有用的秘密……”
    最关键的信息……是黑衣少年口中提到的“狱友”。
    狱友……我和木偶师是狱友？吴穹先前已然有所感知，木偶师以及他背后的存在，似乎认识自己……
    记忆碎片里却没有答案。
    湿软的泥土上，破碎尸体的血液从头颅碎裂的伤口渗透出来，木偶师整个人都摔成了一滩烂泥。
    一团黑雾从阴冷的林间缓缓涌现，最后凝聚成一团模糊的人形。
    “士兵……百夫长……”人形望着木偶师的尸体嗤笑一声，“过家家么……”
    他抬眼望着遥遥相隔的山路，目力似乎能刺穿稠密的叶障。
    黑影蹲下来，拖拽着尸体。
    “就这种手段……还想从那个怪物手里抢回天梯……”
    黑影的眉眼露出森冷的神光。
    “这还是他没有完全醒过来呢……蠢材们。”
    他拖拽着尸体，嗤笑着从林子里消散，仿佛从地狱中现身的恶灵，重新返回了地狱。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午夜场电影交流峰会

    吴穹一夜没睡，翻找着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的资料，收效甚微。
    相册里那些同他合照过的朋友，全部联系不上。
    不过他也察觉到微妙的一点，不仅仅是那些曾经和“自己”关系亲近的人在躲避着吴穹，曾经的吴穹也在有意识的和那些朋友划清界限。
    一定是发生过什么……让周围的人对吴大导演敬而远之。
    拿起手机翻看时间，已经快天亮了。
    手机屏幕上泛着黯淡的光。社交软件上的朋友名单寥寥无几，
    是曾经的吴穹有意识的将他们全部删除了。
    忽然间，吴穹注意到新提醒的位置闪动着光亮，昨天晚上有人向他发起了好友申请。
    【银月影楼路天】
    备注消息显示的是：“穹哥……你不要紧吧……我听他们说你醒过来了。那个病，你去看心理医生了没有？”
    吴穹的手头有三张大合照，班级合照，宿舍合照，以及曾经的小团队合照。
    路天原本是悬河工商学院摄影社的成员，本身也喜欢恐怖片，机缘巧合的与吴穹认识，相谈甚欢，随后成为了小短片拍摄团队的一员。如果吴穹没有遭逢意外，原本他们才是吴穹工作室的真正班底的。
    “我醒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我失忆了。”
    添加完好友之后，路天的状态栏显示的是离线。他的个人信息留的是座机号，吴穹尝试着打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等他回消息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吴穹困倦的收起手机，倒伏在沙发上。
    急促的铃声将吴穹吵醒，备忘录上显示的是3月2日的午夜//电影峰会。
    打电话叫上李玉龙和无牙，三人行色匆忙的到达了千阙·紫罗兰大酒店。
    “老板……”李玉龙还没进门就看到旋转门旁侧的迎宾小姐和穿着西服的保镖，周遭是进进出出的宝马奔驰，时不时还能能瞥见跑车的亮色在地下车库的通道一闪而逝。只有他们三人是挤着一辆的士过来的。
    李玉龙的廉价西装还起了球，无牙把李玉龙临时借给他的另外一套西服穿成了套裙。，吴穹直接是一件休闲衬衫加长裤板鞋。三个人堆在门口的迎宾红毯上，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走到门口，保安和保镖齐刷刷的伸出手阻拦住了吴穹。
    “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保安虽然很客气，但吴穹能瞥见他眼角的一丝鄙夷。
    “这位吴导，可是王潜龙公子亲自邀请过来的！”李玉龙睁大眼睛，活脱脱像是狗腿子吴阿大。
    “混蛋！我们可都是你们老板的贵客！”无牙眼神冷厉，倒有几分吴穹平日里的凶悍模样，想来从丧尸世界归来，已经狐假虎威惯了。
    保安眼见吴穹身边的两人语调不善，微微有些恼火，职业素养也不要了，哂笑道：“不好意思，我们酒店不认贵客，只认邀请函。”
    如果真是王公子的贵客，你倒是让他来亲自迎接啊？跟我装什么孙子呢？穷酸玩意！呸！
    保安面色含笑，心里却已经是骂开了花。
    “三位客人！今日酒店已经被王公子包下了，暂时不对外营业，如果没有预定房间的话，还是请另找酒店休息吧。”他朝着三人摆摆手，开始赶人。
    “嘿！”无牙打算硬闯，龇牙咧嘴的样子演过了头，李玉龙赶紧拉住了他。
    “别急……”吴穹捏着无牙，让他不要瞎整，自己拨通了王潜龙女助理的电话。
    “等着！马上就有人来收拾你了！”无牙哼哼唧唧的说道。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旁边的保安们听到免提的声音，禁不住咧嘴一笑。
    吴穹微微皱眉，李玉龙和无牙大眼瞪小眼。
    “我说……你们酒店的保安干什么吃的？”后面传来低沉的呼喝，一个带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微胖中年人走了过来，“今天这里有个重要的会议，闲杂人等不要放进来！”
    什么？闲杂人等？无牙刚要发作，吴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众守门的保安，们瞥见中年人一身行头，立马意识到这是真正的贵客。
    “看来……王公子是不打算让我们参加了。”李玉龙苦着脸。
    中年人将暗金色的邀请函递交给守门的保安，后者满脸堆笑的点点头，迅速的做出了迎接的手势，中年人朝着吴穹瞥了一眼，眉头一紧，随后看向门口的四个保安道：“别让他们挡着其他客人的道。”
    看门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倒像是这个中年人承办了这次午夜场电影峰会，十足的主人派头，在门口正了正衣领和手腕的金表，昂着头阔步走了进去，接引的迎宾小姐露出恭顺的笑脸。
    “张鸿……”李玉龙砸吧着嘴，有些吃惊，他似乎认出了中年人的来历。
    “那是谁？”无牙刺目盯着中年人倨傲的背影。
    “全网最火爆的影评节目《视觉》的制片人外加主持人，知名影评，业内声望极高，以毒舌闻名。不过他一般都是评论正常的院线电影，没想到小王公子将他也请了过来。”
    可是这和吴穹没关系，他懒得和保安一般见识，可他答应了小王公子参会，而且这一次要在会上试映《腐烂之城》的，他不能甩手离开。
    “好了！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报警了哈？”保安也觉得三人堵在门口有碍观瞻，其中一人直接上来推搡吴穹。
    别西卜之手捏住了他的腕子，吴穹没使劲，后者却疼的叫娘。
    无牙乐了，李玉龙有些慌张的往后躲。
    原本一动不动的保镖们以为吴穹在闹事，也围拢了过来，吴穹挑眉扫视众人，冰冷眼神暗涌着诡谲的煞气，众人都有种被凶徒的目光逼视的感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竟然都不敢上前。
    “快报警！快报警啊！”被捏痛的保安大声呼喝起来，吴穹嫌他吵闹，将他扔到一旁，旁边的人不敢上前，却也没敢拨通110，都被吴穹的目光给震慑住了。
    忽然间门口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和皮鞋交替踩踏地板的声音。
    “对不起！王总！我……我急糊涂了……真是对不起！”吴穹记得这个声音，是王潜龙身边那个娇小的漂亮女助手的声音。
    最靠后保安回头瞧见了她疾步逼近的身影，立刻挺直了腰杆，指着吴穹大声喝道：“你小子……今天我在这里，你就别想闹事！”
    随后王潜龙面色铁青的出现在女助手身后，一言不发。
    助手一个劲的给王潜龙鞠躬道歉，后者神情冷硬。
    “不用给我道歉……”
    保安们一见老板公子都过来了，心思立刻活络起来，都要朝吴穹扑过去，做出大显神威的样子，不过他们也没忘记同伴手杆子被捏痛的惨状，蹦蹦跳跳像猴子一般，架势十足，就是不敢动手。
    “王总！”保安和保镖们齐刷刷的呼喊着，迎宾小姐们也声音甜腻的打着招呼。
    “王总!这点事就不劳您出来了！”那手杆通红的保安在前头高呼道，“我已经控制了局面。”
    脸色铁青的王潜龙看见了门口的一幕，立刻笑逐颜开。
    一直在折腾的保安门还以为自己英勇行为得到了王潜龙的嘉许，有小心思的还正了正衣襟和帽子，各自挺直了腰杆等待小王公子的检阅，可没曾想后者眼中甚至都没有自己，直接眉眼含笑的朝“闹事者”伸出了手。
    “怪我！怪我呀！”小王公子又急又笑的紧握住吴穹的手，他的热情让吴穹一时间还有点受不了，旁边的保安们立刻傻眼了。
    无牙瞬间就挺直了腰杆，李玉龙也如沐春风的看向小王公子。
    “吴导！对不起！”旁边的助理小丫头直接给吴穹来了个大鞠躬。
    “行了……”王潜龙眉头微微一紧，“下次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忘了寄邀请函，你给我……你就去给我打扫一个月的办公室。”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在吴穹面前朝小助理说重话。
    小王公子亲自给吴穹当了一回迎宾，引着他朝里走，连旁边的迎宾小姐们都忍不住收敛了职业微笑，朝着吴穹不住打量。
    此刻，阻拦吴穹往里走的保安们都有种脊背发凉的慌乱感
    小助理惊魂未定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扫了一眼旁边的保安们，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吵闹动静，瞬间明白门口发生了什么。
    “你们……差点捅了大篓子！”小助理咬牙启齿，她的声音有些发虚。
    还好，小王公子只顾着迎接吴导，还没有发现门口的具体情况，要不然……
    小助理不敢再想象，她瞪大眼睛盯着噤若寒蝉的保安们。
    “那张脸……记住了！吴导！他是王总最尊贵的客人！以后……他要再过来，不要问他要邀请函了！直接请人家进来！都给我放机灵点！”
    大厅里，许多半生不熟的人都朝吴穹打招呼，李玉龙忙不迭的介绍着那些人的身份，吴穹一个都没听进去。
    舞台上，早先碰面的张鸿正在做着发言。
    “我这人说话，往好了说叫实诚，往坏了说叫毒舌。我这里说点实在话大家别介意。”张鸿侃侃而谈道，“我认为，现阶段的午夜场电影，除了尺度大一点，本质上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他的话让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连王潜龙也微微皱眉。
    “除了任子文导演。”他朝着远处的任子文微微一笑，后者也举杯示意。
    “任导演的作品虽然是模仿西方恐怖片模板，却已经有了真正的电影质感，其他人呢？拍的是什么？qin色暧昧，烂俗……”场上有些参会的导演露出了十分难看的脸色，“就这些东西，还能被堂而皇之的称为电影，我觉得这简直就是对电影艺术彻头彻尾的侮辱！你们的东西，就是泼在第七艺术上的污粪！”
    吴穹面带微笑的看着张鸿，王公子请他来助阵，他却在这里掀桌。
    “诸位……就拿恐怖片为例，请大家参考前不久上映的《丧尸之国》，看看国外的水准之作是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我们的午夜场影片能达到那样的质量？别跟我说成本不够，说到底是水平问题！万幸的是，我们还有任子文，这位午夜场电影的未来之星！”
    他和任子文眉来眼去，倒像是老任请过来的托。主流电影圈子的人都在给他鼓掌，专拍午夜场的导演们倒成了宴会的边缘人，光头老王露出苦笑的表情，可是他还真没本事上台反驳，对方甚至都不屑于抬眼瞧他的作品。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那些片子，再不入流，也是我们的心血之作，怎么能平白说……”
    旁边响起低声议论，吴穹始终保持微笑。
    光头老王拍着吴穹的肩膀，示意让他这位“千万量级”的“大导演”上去驳斥一番，吴穹却只是神情淡然的摇了摇头。
    小王公子坐不住了，朝着助理示意赶紧进入下一环节。
    试映吴穹的《腐烂之城》。

 第二百一十四章 恐怖大师？

    知名影评人张鸿先生在台上骂的舒坦了，湛湛然的下台，旁边依然有人为他鼓掌。
    好巧不巧的是，他的座位正挨着吴穹。
    张鸿微微刺眉，朝着吴穹冷笑一声，他没想到吴穹真的是客人，不过一想到周遭全是些不入流的人，请来眼前的年轻人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一言不发的坐下，朝着远处的任子文打了声招呼。
    “呵……真是群魔乱舞……”张鸿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影幕上开始浮现腐烂之城的标题，到场的人都知道会议的流程，现在到了影片的试映阶段。
    “这个吴穹是什么人？”张鸿眼高于顶，根本就没有瞧桌子上的名牌，所谓的“千万量级”导演，只是同行的调侃，跳出午夜场圈子，大部分人对吴穹这个名号知之甚少，当初采访吴穹的《放映室》杂志尚未刊印之前的报道，所以在场的大多数人，对于吴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一看到画面里的丧尸，张鸿立刻冷笑起来：“无名之辈的跟风之作……这是……这是喜剧还是丧尸片？”
    他压低声音轻笑：“没有本事还跟风的人，都是行业的毒瘤！”
    张鸿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忽然之间一声枪响，影幕上出现极其血腥的画面，猎枪打开了丧尸的脑袋，脑浆和鲜血崩裂，画面过于真实，2d的银幕甚至看出了3d的临场感，张鸿微微露出吃惊的模样。
    “这……这是？”张鸿瞬间就陷进去了。嚎叫着的丧尸，即便是脑袋开瓢，依然在狂吼，不甘的挣扎了片刻之后才恍惚倒下，随后，被枪声吸引的尸群们，如潮水般的狂涌而来，镜头朝向观众席，张鸿直接仰着身子，露出害怕的模样。
    随后，他发觉了自己因为眼前的画面而丢人的状态，咳嗽一声，应该没人发现……直到他瞧见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的眼神。
    远处的任子文也被眼前的影片惊呆了。他早就听闻吴穹接受了小王公子的委托，偷摸在筹拍丧尸题材的电影，不过他觉得凭吴穹的本事，根本驾驭不了丧尸题材，成品只可能是拙劣的模仿作，因为此前吴穹根本就没有表现出对于大场面的掌控能力。
    可眼前所见，实在是震撼的他头皮发麻。
    他以为吴穹只是比他快一步，可此情此景让他感觉自己还在跑道上狂奔追逐，后者已经冲过终点，开始起飞了。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吴穹是有一个堪比好莱坞的私人影城吗？开阔和狭小的场景一应俱全，场景细节和化妆特效堪称顶尖，不！顶尖都达不到眼前完全真实的状态！
    狂涌的尸潮震撼人心，如果真的存在丧尸末日，一定就是影片呈现的样子！
    更让任子文心惊的是。吴穹背后究竟究竟有一支多庞大的团队，才能撑起这部片子？
    随着情节跌宕起伏的发展，原本对这部片子完全不屑一顾的主流电影人们，也跌入了这极致震撼的末日体验之中，他们的视线交汇在影幕之上，如同被吸入了黑洞，和剧中人感同身受的经历丧尸危机的绝望和恐惧。
    尖叫声，惊叹声，喘息声，此起彼伏，旁边的张鸿盯着屏幕，捏着椅子，手指都发白。
    远处的小王公子和吴穹相视一笑，影片的观影效果很棒，即便已经看过一遍，此刻在大银幕上重温，王潜龙也能感受到影片中带来的刺激和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的快感，遥遥的朝吴穹竖了个大拇指，吴穹也微笑着朝小王公子点头。
    即便亲历过任务世界的无牙，见到影片中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吴穹估摸着他回想起了当时遭遇暴怒者的情形。
    100分钟的时间眨眼即过，结尾处，从废墟中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的小女孩找到了幸存者的营地，最后一丝曙光照亮着她满是血污的脸。
    正在她即将迈向幸存者营地的大门之时，一只干枯的丧尸手臂突然伸展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影片结束。
    敞亮的灯光瞬间将宴会厅照的如同白昼，可在场的人都沉浸在影片之中，一时之间无法自拔、
    “还是欠缺点味道……”吴穹回想着自己在丧尸世界的经历，他更喜欢在尸潮中高举着汽油锯翩然起舞，人头滚滚，血雨纷纷，逃亡可不是他的主旋律。
    因为电影需要彰显末日的绝望感，剧本和吴穹的经历南辕北辙，他此时看着影片成品，自然觉得欠缺味道。
    可旁边的张鸿立刻露出不满的神情，他直接转头看向吴穹，声色俱厉的冷笑道：“可笑……你是什么货色？庸人就不要来探讨这片子的好坏了，本片的水准比之《丧尸之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它欠点味道，你也配？再给你五百年时间，你也导不出这样的片子！”
    吴穹朝着张鸿微微点头，示意他说的都对。
    掌声雷动之间，王潜龙缓缓上台，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抬手压下掌声。
    “好了，不用给我鼓掌，我只是负责投钱，以及挂名制片人的土大款而已……”王潜龙的自我调侃引发了台下的一阵哄笑，“我们还是有请《腐烂之城》真正的制片人，导演以及编剧，吴穹先生上台，让他来给我们讲讲，执导本片的心路历程！”
    掌声轰然爆发，如潮水高涨，一浪高过一浪，眉眼倨傲的张鸿也忍不住四顾着“吴大导演”的身影，他以为吴穹导演会和任子文并排坐一桌，不过身后没有人起身。
    倒是旁边的年轻人站起身，张鸿嗤之以鼻，这么关键的节点，能面见顶级的午夜场影人的时间段，竟然选择上厕所。
    等等……那好像不是去厕所的位置。他怎么上台了？怎么王公子还给他递话筒？
    张鸿傻眼了，他是？盯着眼前的空位置，心中怒涛狂涌，恍惚失神，抬眼瞧见了吴穹正在台上接受雷动的掌声，此刻的张鸿只觉着自己当真是有眼无珠！多年从业都从到狗肚子里去了，回想起之前在吴穹跟前说的话，他恨不得往自己脸上狠抽十几个大嘴巴子，让自己清醒过来。
    远处的任子文，望着台前接受鲜花和掌声的吴穹，面色发白，冷汗直冒。
    他已经远远的甩过我了……我该怎么追赶他？
    “亲爱的！你怎么了？是片子太吓人了还是你感冒了？”旁边的女伴摇晃着任子文，被后者一把推搡开，女伴被他的样子吓得小脸煞白。
    “别来烦我！”他恶狠狠的盯了女伴一眼，随后目眦欲裂的看向台上的吴穹。
    “心路历程谈不上……我嘛庸人一个……原本只是打算跟风拍个喜剧片的……谁知道拍成了个恐怖片。”吴穹将张鸿话里的刺都挑出来，微笑着原封不动的送给了知名影评人张鸿先生，后者的面色有些难看，其他人听不出话里的味道，各自哄笑出声。
    调笑完毕，吴穹也懒得揪着张鸿这货不放，收起慵懒的微笑，忽然正色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拍的是午夜场电影，每时每刻，我都希望我的作品，能当得起真正的‘第七艺术’的招牌。当然……我自己清楚，我不是什么艺术家，充其量只是个娱乐家。午夜场影片也好，正常院线的影片也好，本质其实都是为了娱乐大众，娱乐可以分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却没必要上纲上线的划分高低贵贱……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对我们创造的“下里巴人”少一些偏见。如果我的电影娱乐到了各位，我就感觉心满意足了……”
    沉默片刻，随后是更加炽烈的掌声，如幕如瀑，不绝于耳。
    “吴导还是太谦虚了。”王潜龙接过话筒微微一笑，“我觉得……刨开午夜场的局限，吴导称得上真正的——恐怖大师！”
    小王公子到真敢吹，这沉甸甸的绰号落在吴穹肩膀上，实在让人遭不住。
    流程安排的稍有问题。试映结束后，又是杂七杂八的正统电影人的简短讲座，折腾了大半时辰，到了九点才吃晚饭。
    晚饭时间，五花八门的圈内圈外人都来找吴导搭讪，还有不少条正盘靓的美女朝着他抛媚眼，不过吴穹实在不想应酬这群人，还好身边跟这个长袖善舞的李玉龙和敢给吴穹挡枪的无牙，一个人负责代表吴穹和其他人闲扯，一个人直接成了吴穹的保镖，谁也别想靠过来。
    王潜龙在周遭应酬了一圈，最后才找到吴穹，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高瘦颀长的中年人。
    “这是优豆视频海外频道的负责人唐云霄，老唐！”王公子迅速的做着介绍，吴穹和老唐握了握手，
    优豆视频是国内最大的视频网站，王家入了股的，而海外频道，是近两年才开设的，相对成人化的视频播放频道，对应的视频内容，是午夜场电影和一些无法在正常院线放映的国外佳作，说白了，就是个专门播放尺度片子的频道。
    三人在角落里寒暄了片刻，老唐开门见山。
    “前些日子我提交了个企划，我们打算在海外频道投放……网剧。”
    “网剧？”吴穹盯着老唐和小王公子。
    “是的……大家都盯着午夜场的蛋糕呢……大尺度的东西总是吸引眼球。”老唐点点头，“咱们的海外频道，说白了其实就是打着擦边球的午夜场频道。网剧……能拓宽这片市场的维度，还没有别的视频网站做这事，所以我们打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在观看了《腐烂之城》后，我们一致认为，只有吴导才有能力执导出我们需要的东西，能瞬间打响午夜场网剧的招牌！”
    看起来，老唐似乎已经认定吴穹能帮他完成这个企划了。
    吴穹也微微点头，剧集对他而言，意味着更长的任务流程。
    “如果交给我来做，那你们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和干涉拍摄！”吴穹认真的说道。
    老唐早就从小王公子那里了解到，吴穹对于自己的团队完全保密，而且每次拍摄都找不到人，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又再次出现，随后奇迹般的交出成片。
    “当然！”老唐点点头，“我们不干涉自由创作，只是……有一点要求！”
    “因为咱们频道点击量最多的门类是日系恐怖片，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制作一部，偏东方审美的……或者说您有能力的话，能不能拍一部高仿的恐怖日剧？”
    吴穹微微愣了愣神，看来网剧的饭还真没这么好吃。
    只是还没等他应承下来，系统的提示音已然响起。
    “叮！大型主线任务《百鬼夜行》生成中……”
    【大型支线任务：百鬼夜行
    逢魔之时，百鬼降临，无人的街道上，你听到浩荡喧嚣，哀呼厉号，抬眼望去，却只瞧见血洗的地面上一点点蔓延着茫茫的白雾
    第一阶段：解决鬼手侦探事务所的第一个案件
    限时：/难度：六星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进入鬼手侦探事务所的任务物品藏在书柜抽屉里，请宿主准备好之后再进入任务幻境】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故事里的人

    望着远处和王潜龙以及唐云霄低声交谈的吴穹，任子文的脸色越发难看。
    我和他的差距，不在技巧上，而在灵感上。
    他眼神幽微的盯着吴穹，他觉得，若是没有眼前这个男人，此刻的荣耀和赞美，应当属于自己。
    眼前的一切变得索然无味，任子文的心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我必须要超过他，拿出更棒的作品才行，可是我欠缺震撼人心的灵感。
    “亲爱的……你……你今晚究竟是怎么了？”旁边的女伴轻抚着他的额头，细密的汗珠入手冰凉。
    “我有些累了……”他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女友，“小莹，我打算提前回家，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小莹听着任子文的语调，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他缓缓起身，朝着周围的友人告别，随后又走到王潜龙身边，以身体不适为由请辞。
    王潜龙礼貌的点头示意：“回去注意安全……”
    任子文饶有深意的瞥了吴穹一眼，他发现后者同样眼神冰冷的盯着自己。
    牵着小莹的手，任子文回到了车上。
    “子文……”小莹的脸上遍布着红晕，“咱们是回你的公寓还是找个……”
    任子文没有说话，一路上，他车开得很快，从主路上一路狂飙，忽然转入了偏僻的岔路，朝着郊外的方向跑去。
    “咱们不是要……回去吗？”小莹有些讶异的看向任子文。
    车子转入林中小道，任子文忽然用冰冷的眼神转头看向小莹。
    她忽然有些慌乱，在幽暗月光的映照下，一栋林间小屋的轮廓缓缓引入眼帘。
    “这里……是我拍摄第一部片子的地方……”任子文紧绷的脸缓缓的显露笑意，他温柔的看了看小莹一眼，“这里也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灵感……”
    小莹微微点头，不知怎的，从车子开入林间岔路之后，不安感就一直在蔓延，此刻任子文温柔的诉说着自己的目的，这才让她稍稍宽下心。
    “所以我想回来看看……”说话间，任子文目视着昏黑的木屋，眼睛里一点点的透出兴奋的光泽。
    冷风吹开了它狭窄的木门，车子的引擎声在林间渐渐消散，轻柔的脚步声遁入了狭窄的黑暗空间中，一切归于沉寂。
    ……
    而此刻的吴穹，已经和明小婉、无牙到达了任务世界。
    抽屉里的任务世界准入物，是一封委托书。
    冷清的街道往来着形形色色的人，五光十色的招牌底下站着浓妆艳抹的女人，游荡着满是纹身的男人，不远处跌跌撞撞的醉鬼扶着路灯杆子在不停的呕吐，黑暗角落里，似乎能听到叫骂声和被殴打者的求饶声。
    霓虹灯管缠绕成一只扭曲的手，散发着慵懒的光，照耀着底下“鬼手侦探社”五个大字。
    这一次的出场，系统还贴心的为吴穹准备了旁白。
    “一个拥有着鬼怪之手的无名男人，在城市的边缘角落开设了一家侦探社，只接受那些最异乎寻常的委托，狩猎着整个城市的“怪谈”……”
    明小婉藏在怨灵娃娃里，从内兜里钻出来，打量着侦探社的周遭：“这里是红灯区……”
    无牙再次附身于一只肥硕的老鼠身上，爪牙尖利。
    “这个男人行踪神秘，大多数人只对他那双阴冷的眼眸有印象，他如同行走在夜间的幽灵，身边总带着一只老鼠和一个布娃娃。到最后，这个狩猎‘怪谈’的男人……也变成了这个城市的‘怪谈’。”
    无牙盯着传来旁白声的虚空，感觉说不出的古怪。
    就好像故事中的人发觉自己身在故事中一样。
    书桌上的咖啡还是温热的，书架和书桌外加便携式的躺椅让空间拥挤的几乎没法立足，空气中荡漾着微弱的发霉的气味，吴穹端坐在办公椅上，拆开了委托书的信封。
    “我叫越前康夫，请问您是无名的鬼手先生吗？最近我碰到了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我已死的母亲，似乎变成了某种怪物……她还……”
    “杀死了我的父亲。”
    “请您一定要帮帮我，我很害怕！我现在寄居在姑姑家，地址是……”
    桌上堆叠着的报纸显示了三天前的一桩离奇命案。
    一个中年丧偶的男人，被一根断裂的肋骨刺穿了喉咙，而这根肋骨来自于他三年前因病逝世的妻子。案子引发了不小的轰动，警视厅的人甚至打开了逝世妻子的棺材，结果令人讶异。
    尸体不翼而飞，空棺材里只剩下一件艳色的和服。
    吴穹穿着黑色的风衣，带着黑色的礼帽，怀中藏着怨灵娃娃，身后跟着一只略小于家猫的硕鼠，站立在阴冷的墙根下，只露出略有些阴冷的眼睛，按动门铃。
    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轻轻打开门，露出一条缝隙，她狐疑的望着吴穹，略有戒备。
    “我来找……越前康夫。”吴穹的语调有些低沉，女人微微皱眉，正要关门，身后却传来凳子挪动的声音，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女人匆忙回头，一个摸约十二岁的瘦小男孩探出头来，惊喜的看向吴穹：“鬼……鬼手先生？”
    吴穹微笑着点头，女人有些着慌，越前康夫已经抢先一步推开了房门，迎接着吴穹朝里走，女人无法拒绝，只好皱着低声说道：“警视厅的人也在我家……”
    茶几前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人。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身形壮硕，年轻人留着一头短卷发，长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他们都是警署的人。
    年轻人见到康夫将吴穹引了进来，神色有些恼火：“小朋友……我们正在进行问询，你怎么能将其他人放进来？”
    中年人朝着年轻人摆摆手。
    “这位先生，请不要进来打扰搜查。”他抬眼看着吴穹，眼神略有冷硬。
    将吴穹领进来的康夫有些露怯，他小心翼翼的张望着眼前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吴穹微微一笑。
    “你们继续……”他既没有要打扰的意思，也没有“知趣”的选择离开。
    年轻人缓缓站起身，怒目横眉：“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起十分恶劣的杀人案件，无关人员请回避！”
    对方严厉的神情，吓得一旁的康夫瑟瑟发抖。
    “别吓着小孩子。”吴穹微微一笑，“收敛不住怒气的人，容易碰霉运。”
    年轻人冷哼一声，正要发作，吴穹撇了撇嘴，抬手指了指旁侧，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年轻人身旁放置在架子上的花盆忽然毫无缘由的倾倒下来，直接砸向了年轻人的鞋头上，后者微微露出惊骇的神色，啪嚓一声，翻滚的泥土溅落脚边，他差点就被花盆砸中了脚。
    漂浮在架子旁边的明小婉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怨灵娃娃身上。
    年轻人有些尴尬，想要发怒，却又不知该朝哪里咆哮，眼前的人刚说了自己要倒霉，结果花盆就毫无征兆的掉下来砸脚了，实在是诡异莫名。
    中年人也忍不住抬眼看向吴穹，刚刚的情状让他也感觉异常奇怪，忽然间，他瞧见了对方那只灰白色的右手，微微震动。
    “阁下是什么人？”中年人眯缝着眼睛。
    “他是……他是鬼手先生！”康夫有些紧张的解释道。
    鬼手先生？年轻人眉头微皱，那是什么东西？他很是疑惑，望着吴穹温和中暗藏冰冷的眼神，他竟然没来由的有些惊慌。
    中年人忽然郑重的站起身，他打量着吴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早在自己还是新手的时候，就曾经听闻前辈说过“鬼手”的传说，这个谜一样的侦探，这个狩猎都市怪谈的男人，本身就是个活着的都市怪谈，那些隐藏在幽暗角落的危险和诡谲，只有他才能解决。
    “您真的是……鬼手先生？”中年人听说过鬼手的传说，眼前之人的状态和故事里的那个人无比的契合。
    吴穹不知道自己在进入任务世界之前，系统究竟怎么设定了自己的人物，总之，此时此刻，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鬼手先生，童叟无欺。
    中年人看向吴穹的神色越发疑惑。
    传说这个男人的鬼手，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想要将委托寄给他，需要在午夜写下自己的委托书，然后燃烧殆尽，当委托书彻底烧成灰烬，第二天，鬼手先生就有可能登门到访。
    忽然间，无牙从吴穹的旁侧窜出来，一旁的康夫下意识的躲闪，年轻警察更是吓得面如土色，眼见老鼠的出现，中年人终于笃定了他的身份。
    “管你是什么鬼手神手！”年轻人一半害怕一半恼怒，朝着吴穹咆哮出声，“总之！不准干扰搜查，还有！赶紧将这只老鼠带出去！”
    “住口！”神色冷硬的中年人忽然露出严厉的表情：“松田！快住口！”
    他曾经清楚的记得那位前辈的话，对方有幸遇见过鬼手先生，并且在对方的帮助下圆满的解决了事件，他告诫当时还是新手的中年男人，如果碰到了鬼手先生，一定要对他无比恭敬，因为对方是这个城市真正的守护神。
    年轻人有些茫然的看向了自己的长官，后者有些恭顺的看向吴穹：“实在是抱歉，松田不清楚您的身份……我也没认出您来，请您不要介意，我们的搜查，您可以随便旁观。”
    年轻人朝着长官露出惊骇的表情，后者强行押着他跪倒下来，要让他给吴穹道歉谢罪。
    吴穹神色淡然的走向中年人，轻轻的托举着他下压的手臂，年轻人悬在半空中，不敢挣扎。
    “道歉就不必了，你们继续……我旁听。当然，如果能复述一遍来龙去脉更好不过。”
    中年人有些激动的点点头，他松开了年轻人，后者也不敢再多说造次，只是他眼中的疑惑和愤怒之色交织在一起，脸色异常复杂。
    “感谢您能过来！”康夫激动的看向吴穹，后者微微一笑。
    康夫有些紧张的环视着众人，继续着之前被吴穹进入打断的叙述。
    那晚，康夫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早已死去的母亲，穿着红色的和服，面容惨白，神色冰冷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她的身形有些消瘦，她的眼眶是空洞的，她走起路来，身子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她望着自己，然后缓缓的靠近，脚板摩擦着榻榻米发出细碎的声响，康夫惊呆了，他看见母亲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朝自己拢过来，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那触感……
    冰冷刺骨。
    被吓醒之后，他听到了应酬归来的父亲，正在粗暴的敲打着房门，害怕醉酒的父亲朝自己发脾气，康夫赶紧冲出去正要给父亲开门，可等自己刚走到玄关。
    木门被推开，父亲侧着身子，仿佛被人搀扶着一般，歪扭着走了进来，他满身酒气，嘴里细密的说着什么，不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与人交谈。
    他对着房间里的暗色，朝着旁侧说着话，还抬手抚摸着旁侧。
    可康夫看到父亲的身边，空无一物。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复仇杀戮

    忽然间，父亲露出无比恼怒的模样，朝着空气又捶又打，甚至还抬脚踢了过去。
    啪嗒一声，灯光照亮黑暗，父亲一个人在灯光底下表演着诡异的醉态。
    康夫感觉眼前的画面有些瘆得慌，门缝里的灯光也很是刺目，随即转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紧接着，拳打脚踢的声音越发激烈，甚至还响起了家具倾倒的声音，康夫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躲在被窝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片刻之后，客厅里吵闹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康夫缓缓的松开耳朵，他听到了父亲粗重的喘息声。
    “咔啦咔啦……”耳畔突兀的响起奇怪而又细碎的声音，像是什么碎裂的硬物敲打在客厅的地板上，康夫觉得有些耳熟。
    “谁？”醉酒的父亲，连问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康夫没有看到父亲的样子，但是能想象出他慌乱张望的神情。
    细碎的声音，缓缓的朝父亲靠近，康夫忽然回想起来，这不是自己之前在梦里听到的声音吗？
    那个噩梦……哪怕只剩下一点点模糊的轮廓，冰冷僵硬的指节触碰脸颊的那种森然之感，仍然让康夫忍不住生出恶寒。
    “啊啊啊！”父亲突然惨叫，康夫也被吓了一跳。
    客厅传来父亲摔倒在地的闷响，此刻的父亲似乎趴在地板上不住挣扎。
    “不要过来！”父亲哀嚎出声，康夫也变得越发慌乱，这一刻，他直接窜出了房间，重新来到连通客厅的走廊，哆嗦着向门缝伸过脑袋，康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透过光亮，他瞧见了从玄关一路延伸到自己父亲身边的血迹，一个个纤细的血脚印缓缓的靠拢父亲所在的位置。
    刚刚那种父亲被什么人搀扶着的感觉，联系到眼前的脚印，康夫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
    父亲缩在角落，仿佛看见了什么，瞪大眼睛，惶恐的想要呼喊，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双脚在地板上乱蹬，似乎有什么力量正掐着他的脖子，按压着他的身体，让他既无法呼喊，也无法挣脱。
    康夫的脸色变得煞白。
    忽然间，电灯发出噼啪一声轻微的震爆响声，黑暗再次笼罩客厅。
    “呃呃呃……”父亲的喉咙里勉强挤出奇怪的声音，康夫透过黑暗缝隙，似乎瞧见了抓住父亲的东西。
    那只是一道朦胧的人影轮廓，可是即便是背影，康夫也能辨识出她的真实身份。
    妈妈。
    血红色的和服在黑暗中似乎绽放着幽冷的光，她缓缓解开衣带，露出满是疤痕的后背。
    康夫害怕到了极点，可是他整个人如同被冻在了门缝上一样。
    满是疤痕的后背，忽然裂开了一条血线，这血线一点点扩展蔓延，发出血肉撕裂的细密声响，缓缓崩开，露出了不黏连血肉，同样也没有五脏六腑囊括在内的骨架。
    是的，眼前的骨架，一点点剥离皮肉，露出她原本冰冷可怖的面貌。
    “咔哒！”她抬起手，将胸前的断裂肋骨拆卸下来，随后轻柔的抚摸着父亲的脸颊。
    康夫牙关打颤。
    他就看着那双纤细白腻的手，将肋骨的尖锐断面，一点点送入父亲的喉咙。
    骨刺扎入喉管，血浆喷涌，喉咙发出奇异的气喘声，母亲的手是如此的轻柔细腻，注视着殷红血液将原本鲜红的和服染成一片暗红色。
    时间仿佛静止，握住骨头的手微微松开，干瘪苍白的骷髅缓缓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骷髅的脸上仿佛闪烁着母亲的笑颜，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康夫晕厥了过去。
    听完康夫的叙述，吴穹微微皱眉。
    “根据我们对‘凶器’的调查……”中年人恭敬的看向吴穹，“那节肋骨，确实是属于越前康夫的母亲越前美代子的，断裂的原因，是由于钝器击打。”
    “这意味着……”中年人补充道，“三年前病逝的美代子很有可能死于他杀。”
    “怨灵复仇！”明小婉第一时间联系到了这一点，吴穹没有置评。
    “而越前进次的死，是十足十的报复性谋杀。”年轻人接过长官的话头，认真的说道。
    此刻他仍然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长官，藤原警部对于这个号称“鬼手”的外行人如此推崇，他露出专业者的姿态冷笑道：“那节骨头不仅存在断裂伤，还有大大小小的旧伤痕。”
    “换言之，越前进次恐怕对于美代子常年进行家暴，最后乃至失手或故意的杀死了她。”
    他此番推论，趾高气昂，似乎完全没有顾忌旁边的康夫。
    “住口！”藤原警部再次遏制住他说话的势头，此刻的康夫听到松田没遮拦的推论，露出无比惶急害怕的神情。
    “不……这不是真的……”当晚的恐怖一幕，和眼前年轻警官的话纠缠在一起，让他的大脑轰然作响。
    “妈妈……竟然是被爸爸杀死的？”
    “混蛋！”藤原警部直接给了眼前的后辈下属一个巴掌，在看到康夫崩坏的表情之后，松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康夫……这些都只是推论！”藤原无奈叹息。
    吴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随后抬眼看向一直躲在背后，默默不出声的康夫的姑姑，她额头上一直渗着冷汗。
    “真实情况如何，得找到尸体才行，断裂的骨头也许是后期造成的也说不定。”吴穹看着康夫轻声说道。
    死前的伤和死后的伤，在鉴识科手底下的法医面前自然一查就清楚，可康夫不知道这些，他听到吴穹的劝慰声，恍惚的抬起头。
    “所以……”
    “所以这些推论不成立。别着急。”
    松田刚想说吴穹在胡说八道，还没开口就让自己的长官拦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父亲动手打妈妈……他每次喝醉酒之后都会……但是，他也很爱妈妈，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康夫的样子表现的比同龄人要成熟，旁人在之前的恐怖遭遇面前，恐怕早就吓得精神失常了，可此刻他甚至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智。
    藤田警部微微舒了一口气，他抬眼看向吴穹：“尽管您接受了康夫的委托，可这桩案子说到底其实也只是一件普通的杀人事件。我想，应该没有需要您出手的必要。”
    “那康夫看到的那些呢？你们怎么解释？”
    年轻的松田冷笑一声：“不过是噩梦罢了，只是碰巧赶上噩梦和梦游，梦中梦罢了！”
    吴穹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康夫听到松田的判断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不是梦中梦！”
    “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我们都会等到证据充分的时候再来判断。”藤原警部说话要稳妥许多。
    事实上，他们已经调查清楚康夫的父亲有家暴自己妻子的习惯，将本案定性为复仇，嫌疑人的范围也锁定的差不多，多是了解越前家家暴内幕，和越前美代子关系亲近的亲眷。
    等到两位警官要离开的时刻，吴穹忽然起身。
    “两位……能否容我冒昧的请求一件事?”吴穹认真的说道，“能否将凶器……也就是那根肋骨借我一用?”
    吴穹的要求让松田这个年轻警察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吗?这种东西是你能借取的?”
    藤原倒是没有松田这么强烈的反应，相反，看着眼前的鬼手先生淡然的模样，他甚至有所期待，只是关键证物肯定没有办法外借，无奈的朝着吴摆了摆手。
    “好吧……看来我说的不够清楚……”吴穹面带微笑，“警部先生，您只需要告诉我东西藏在哪儿就行。”
    吴穹并没有打算征得警署的同意。
    藤原微微愣神。
    “你以为你是谁，警署也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吗？”松田朝吴穹露出嘲弄的神色。
    外行侦探，还真拿自己当名侦探了不成?
    他很想知道，眼前的风衣男子，究竟是靠什么赢得了这一身虚名，连自己的长官都对他如此恭敬。
    “凶器就在……”
    这一次，藤原并没有责怪松田的口无遮拦。
    “鉴识科保管柜c22……”松田眼中微微闪过挑衅之色，“不过我有必要告知阁下，窃取关键证物，破坏搜查可是很重的刑事罪。我很好奇，阁下如何能在本市安保和监控最为严密的地方悄无声息的将凶器取出。”
    无牙在底下挑了挑眉，这小子当真是欺人太甚，不过他没有做声，因为他看到吴穹微微下撇的眼神。
    “松田……”藤原微微皱眉，“够了……”
    即便他对鬼手先生的行动有所期待，却也知要从警署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证物，几乎不可能。
    后续十几分钟时间，两位警官完成了问询。
    “抱歉打扰了……”藤原朝康夫和他的姑姑告罪请辞，同时也向吴穹点头致意。
    当下该返回警署，准备整理现有的东西，开始搜查会议了。
    “别着急……”吴穹却拦住了他们。
    “你要做什么?”
    松田竖直眉头朝吴穹走了过来，正要推搡，藤原的电话铃忽然响起。
    “该死的！藤原……今天活见鬼了……凶器不见了！我之前明明已经锁好了……”
    “嘶……”电话的另一头，藤原和松田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他们同时用骇然的目光看向了吴穹。
    这是怎么做到的?
    门后忽然响起嗖的一声，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肥硕的灰猫大老鼠如同灰色闪电一般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叼着证物袋。
    “你……”松田指向吴穹的手都在颤抖，而沉稳的前辈藤原也有些坐不住了。
    吴穹并没有理会众人惊骇的目光，只是让远处的康夫和姑姑先回避一下，蹲身拿起证物袋。
    “你要做什么？”松田很害怕吴穹破坏证物。
    吴穹却没有丝毫维护证物的觉悟，直接不带手套将带血的骨头取了出来。
    “我能感受到上面的阴秽之气”明小碗轻声说道。
    吴穹微微点头。
    “即便你手中拥有凶器，凭着你和你手底下这只……老鼠，难道还能找到凶手不成？”松田在短暂的惊骇之后，终于收敛住惊讶的神情，不屑一顾的说道。
    藤原警部同样朝着吴穹露出疑惑不解的眼神，吴穹没有再理会二人，只是说办完事之后自当将凶器奉还，然后他在众人茫然的眼神中穿过前厅，打开后门，走到了小院子里。
    康夫的姑姑忽然露出极为惊骇和恐慌的神情，她看着吴穹的背影，整个人脸色煞白，抖动的异常剧烈，藤原眉头微皱的瞥了她一眼，经验丰富的警界前辈自然察觉到了此时的异常之处。
    无牙直接钻进了土中，靠着尖牙利齿刨出了一个深坑。
    没入坑中不见。
    片刻之后，他竟然叼着一截森百手骨钻了出来。
    吴穹的视线穿过众人，落在康夫的姑姑身上，后者瘫软在地，如同叫恶鬼勾走了魂魄。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翼而飞的肋骨

    藤原和手底下那帮子人找了整整三天的尸骨，竟然被鬼手先生用不到半个小时之间找到了。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远处的松田捂着康夫的眼睛，拉扯着不住挣扎的小男孩，让他不要上前。
    吴穹扫视了一眼埋藏在深坑里有些发黑的白骨。
    “康夫有两个舅舅，都在外地，是美代子的亲哥哥，三年前，美代子离奇病逝，在缺乏证据无法立案的情况下，都委托过私人侦探调查过美代子的死因，但最终无疾而终。”
    “美代子体弱多病，越前进次本人是诊所医生，作为丈夫，他还负责了自己妻子病症的日常治疗，美代子最后的死亡证明都是他开的。”藤原微微皱眉。
    “为什么进了棺材的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吴穹盯着尸骨，神情淡然的说道：“以病逝为由匆忙下葬，骗过了周围的人，却骗不过美代子的亲人，即便无法立案，他们也会想到委托私家侦探来调查。”
    “而对于越前进次而言，尸体上存在的致命伤，能作为直接指证他行凶的有力证据。”
    “你是说……”藤原似乎明白了过来，“尸体下葬了之后，作为凶手的进次不放心，他在察觉到了私家侦探的行动之后，想到进一步掩盖证据，于是又将尸体挖了出来？然后掩埋在这个院子里？”
    “不……”吴穹撇了撇嘴。
    “也许从一开始，棺材就是空的。”
    “美代子被家暴的事并非秘密，也许从一开始，行凶的丈夫就想到了要提防自己妻子的哥哥追查此事，抢先一步处理了尸体，然后将空棺材下葬。”
    藤原摇了摇头，露出迷茫的神色，眼前“鬼手先生”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可这也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因为假如越前次郎的死是美代子亲人的复仇。
    可是此刻美代子的尸骨都在这里，他们没理由坐视自己的妹妹埋骨于此，却仅仅取出肋骨作为凶器。
    更不可能坐视康夫寄居在帮助越前进次处理尸体的姑姑家。
    “如果越前次郎的死，不是亲眷的复仇，那……”
    “也有可能是她本人在复仇……”吴穹盯着眼前的骸骨，面带微笑，一旁的藤原露出悚然而惊的神情。
    ……
    尸骨全部被挖掘了出来，在藏尸点就地拼凑。
    意外的是，尸体仍然缺少一根肋骨。
    康夫的姑姑带着手铐过来，面对藤原等人的质问，她坚决的摇头否认。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慌乱的看向周遭的人，“尸体我没动过！都是我弟弟埋的……我只是帮他……不！我没帮，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话前后矛盾，眼前的情况早已让她崩溃，藤原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先带回去，慢慢审问。”
    尽管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藤原的神情却异常的疲劳。
    为什么仍然有一根肋骨不翼而飞？他不由得转头看向远离人群的吴穹。
    “怨念附着于骨……”吴穹叙述着明小婉的原话，眼神平静的看向藤原。
    面对数次在自己眼前创造奇迹的“鬼手先生”，藤原打心眼里敬服，他希望能从鬼手先生手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即便是鬼神之说，也值得参考一番。
    “您可以假设凶手是不散的怨念，我们也可以假设凶手是活人。”
    吴穹挑眉看了看藤原：“还会死人。”
    嘈杂的空气似乎变得娴静下来，藤原脑子嗡嗡的在响，他茫然的看向吴穹，后者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书房之中，康夫神情不安的端坐着，听到旁侧的脚步声，他有些紧张的抬头，看到吴穹微笑向自己道别，他眼中闪烁着惶恐而悲伤的光亮：“真的……是我妈妈吗？真的是她杀死了我爸爸？”
    噩梦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也许康夫明白真相，他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脑海中回荡着无数重复的画面，深夜时分，自己躲在被子里捂着耳朵，惨叫声与喝骂声不绝于耳。
    该死的贱女人，你就是老子的累赘！你怎么不早点去死？
    冷汗从康夫的额角冒出。那张苍白而美丽，却又满是伤痕的脸，望着醉酒的男人，无助而又绝望，擦拭着嘴角涌流出来的鲜血，她的眼角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怨毒。
    吴穹看着恍惚失神的康夫，没有回答，神色略有些凝重的离开了。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康夫微微愣神，转头看到窗户上显现一个矮小模糊的人影。
    推开玻璃窗，一个年纪比康夫稍小，留着双马尾的粉嫩小女孩抬头有些茫然的看向康夫。
    “康夫哥哥……你们家来了好多人……”小女孩身材瘦小，身手却很灵活，直接爬过玻璃窗硬生生翻了进来。
    “他们……他们是警察！”康夫托举着小女孩不让她摔着。
    小女孩微微抬头，迷茫的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康夫哥哥……我想看《糖果少女》，可是我爸爸妈妈又在家吵架了，我能不能到你家来看……”
    康夫点点头。小女孩圆嘟嘟的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看到小女孩天真可爱的脸，脑海中那些恐怖而又伤感的记忆仿佛也跟着淡化了许多，电视机的嘈杂声音和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交缠在一起，直到小女孩拍打着自己的手臂，说要回家吃晚饭了，康夫才微微回过神来。
    回家的小路上，康夫牵着小女孩的手，迎面碰见了小女孩的母亲。
    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淤青，见到康夫后下意识的别过了受伤的脸，低眉朝小女孩说道：“小惠……该回家吃饭了……”
    小女孩拥入母亲的怀抱，两人一起朝着康夫道谢，这时的康夫才发现，小惠的妈妈似乎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听说小惠的爸爸是个粗鲁的卡车司机，平日里喜欢粗暴的对待小惠的妈妈，每次一吵架，小惠都会躲过来，自己也是这么和小惠认识的。
    既然姑姑是藏尸母亲的凶手……这片伤心地，以后也不会再过来了吧……陷入惆怅情绪的康夫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不正常的阴冷氛围，衣着单薄的他微微的哆嗦了一下。
    小惠捏着妈妈的手，同样也发觉她的手指和掌心越来越冰凉。
    她有些奇怪的抬起头，看到妈妈竟然闭着眼睛在走路，似乎有些痛苦，察觉到小惠探视的目光之后，她微微睁开眼睛，脸上没什么血色，她朝着小惠微微一笑。
    平日和煦的笑脸，此刻似乎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小惠有些发慌。
    满脸络腮胡的爸爸看着从门口缓缓进入的小惠，眉头竖直：“小鬼！下次再敢在吃饭的时候跑出去玩！我打断你的腿！”
    小惠哆嗦了一下，妈妈将她护在身后，不过也没有多说话，只是低声让小惠过去吃饭，自己低眉顺眼的靠近丈夫的位置。
    面容粗犷的男人斜乜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微微咬牙，突然爆发，一脚将她踹倒在地：“都是你给惯的……”
    男人突然动手的粗暴样子吓坏了小惠，可是她不敢哭，只能呆愣的瞧着自己的妈妈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站立不稳的朝桌子走过去。小惠端着碗，眼神微微瑟缩，她看着妈妈揉肚子的样子有些担心害怕，可是妈妈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望着自己的爸爸。
    黑洞洞的眼眶，白晃晃的颅骨，眼前的怪异画面一闪而逝，小惠差点将碗跌落在地。
    她忍住了尖叫，地面上却渗透起了阵阵寒意，一点点攀附上来，一如之前触碰妈妈的掌心和手指。
    吃过饭之后，小惠就躲回了屋子里。
    耳畔只能听到钟表指针咔咔转动的声音，狭窄的房间荡漾着若有若无的阴冷，她忽然发觉自己的衣裳有些单薄，幽寂的夜色无星无月，胆子很小的小惠，有些不敢在房间里待了。
    如果现在跑到康夫哥哥那里去，被爸爸发现的话，那就完了。
    她走在楼梯上，有些茫然的不知该不该往下挪步。
    爸爸每次回来，妈妈都会睡到他的房间，此刻，小惠一颗心七上八下，慌乱到了极点。抱着布娃娃，剧烈的喘息着，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该返回屋子里。
    为什么会这么冷？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为什么妈妈和爸爸的感觉这么奇怪？小小的心灵充斥着难言的恐惧和疑惑，她忽然听到来自爸爸房间幽微的喘息声。
    是妈妈的声音……她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欢喜。
    鬼使神差间，小惠的脚步朝着父亲的房间缓缓移动。
    小惠的手在发抖，原本她只是想着，靠近爸爸和妈妈的房间，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可是妈妈的声音却又如同猫挠一般搅缠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轻轻推开了门。
    缝隙里，爸爸还是熟悉的爸爸，身边像是妈妈又不太像是，直到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张陌生而又苍白的女人面孔，小惠惊得顿时瞪大了眼睛。
    门缝紧闭，幽冷的空气从缝隙里入侵，门外的小惠靠着墙面惊恐的呼喊，可男人似乎听不到来自小女孩的呼喊声。
    小女孩喘息着，她看到台灯映照出的房间里的影子，在屏风木门上缓缓的挪动着。
    女人露出浅浅的微笑，她的心口忽然生长出一截尖锐的骨头。
    透过屏风的影子，小惠瞧见男人的身体被女人胸口延伸出的骨刺穿透，然后牢牢的钉在了地板上。
    面色苍白的小惠，此刻已经满脑空白。
    “哗啦”一声，屏风木门忽然打开，小惠惊骇欲绝的抬头。
    门缝里，露出妈妈美丽的脸，她微笑着温柔的看向小惠。
    “怎么还不睡呀……是想和妈妈一起睡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骨女

    躺在床上的越前康夫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出母亲的尸骨，还有父亲临死的惨状。满头冷汗的起身，康夫感觉心中说不出的寂然难受。
    母亲的早亡同样让他变得早熟，此刻得知真相，他没有彻底崩溃，这份心智已然远超同龄人。只是这份裂变崩坏的痛苦，恐怕要化作缠绕康夫一辈子的阴影。
    窗外没有吹拂冷风，他却感觉异常的阴冷，忽然间，他听到屋外的哭泣声，恍惚间打开窗户，小惠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慌乱的奔逃，不停的哭泣。
    她的妈妈正追逐着小惠，只是妈妈的步调轻缓虚浮，走起来十分的不自然，衣衫上沾染着鲜血，让康夫登时吓得手足无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脑海中的记忆不知怎的与此刻的画面重叠，行动快过思考，他立马将窗户完全推开，朝着黑暗中奔逃无措的小惠飞奔而去。
    “小惠……”康夫焦急的呼唤引起了小惠的注意，小女孩瞪大泪已阑干的双眼，恐惧绝望的眼神中，闪现出丝缕欣喜。
    “康夫哥哥！”她加快速度朝着康夫奔涌而去，身后的妈妈停下了脚步。
    小惠的妈妈一动不动的站在夜色之中，仿佛与这诡异的阴冷和无尽的暗色调融为一体，裙子上的鲜血好似仍在流动，康夫将小惠护在身后，他瞪大眼睛看向一动不动的女人，自己也露出了惊骇的模样。
    那不是小惠的妈妈，那是……我的妈妈！
    穿着染血裙子，追逐小惠的人，竟然顶着和自己母亲一样的脸，回想起当日父亲离奇死亡的记忆，康夫忍不住颤抖起来。
    “乖孩子……快到妈妈这儿来！”妈妈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点染着温柔的笑意，康夫一时之间呆愣住了。
    “康夫哥哥！你怎么了？”身旁的小女孩哭叫出声，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赶过来救她的康夫此刻却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如同冻结了身形一般，等待着那个可怕女人一点点的靠近。
    “妈妈好想你……”女人的眼角里都是慈爱的笑意，康夫咬着牙拼命摇头，他仿佛在做着某种挣扎，天人交战。
    那不是妈妈……那是……他狠不下心来将眼前的女人斥为怪物。
    可是她身前刺目的血迹，还有利刃般的断骨刺入父亲喉咙的残忍画面，都让康夫难以承受。
    “康夫哥哥！咱们快点逃吧！呜呜呜……”小女孩拖拽着康夫的手，哭泣出声，眼神茫然的康夫，注视着女人伸出苍白的指节，一点点的朝自己靠近。
    阴冷的风吹拂着他的脸颊，毛骨悚然的异常冰冷感让康夫有些回过神来。
    他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转身拉着小惠拼命的朝身后奔逃。
    “为什么要逃呢？妈妈这么想你，留下来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吧……”
    康夫直接抱住体力不支的小惠，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他不敢回头，额角上覆盖着细密的汗珠，脚踩在石板路上不停的喘息。
    跑到邻居家去……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安全了！不……这样会把危险带给他们的……
    康夫只觉得腿肚子发软，身后的呼唤声，一直那么不急不缓，如跗骨之蛆一般的萦绕耳畔。
    “康夫不听话……妈妈要生气啦……”忽然间，身后的女声不再以温柔的语调呼唤康夫，转而显露出几分愤恨和恼怒。
    她的声音变得越发凄厉，最后的呼唤，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哀嚎。
    “康夫……”满是血污的骨手朝着康夫逃亡的方向伸展。
    康夫不敢回头，他手脚发虚，已经有些抱不动小惠了，哆嗦着捂住小惠的眼睛，他能感受到小惠眼眶中的热泪打湿手心。
    忽然间，他感觉小腿被一个冰冷的东西钳住了，整个人控制不住身体，朝着前方倾倒，小惠也跟着跌落在地，在草丛里一阵翻滚。
    “救命！”康夫慌乱的回头，却见身后趴着一具鲜血淋漓的骷髅架子，伸出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顾不得摔倒的疼痛，康夫拼命的踢踹，试图挣扎，却始终无法逃脱。
    骷髅扬起满是血污的森然头颅，在虚空中发出狂乱而又兴奋的大笑。
    “抓到你了！”
    “小惠！快跑！”骨架蠕动起来，缓缓爬向康夫，此刻知道已经逃跑无望的康夫，只能朝着远处的小惠大声呼喊。
    心灵坠入谷底，康夫绝望的期待着。
    要是鬼手先生在旁边就好了，他肯定能对付眼前的怪物。
    骷髅浑身的骨头边沿开始生长尖锐的骨刺，一旁的小惠没有逃跑，她害怕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切。
    “和妈妈好好的拥抱在一起……”骷髅仿佛在朝着康夫耳语，长满尖刺的骨手，朝着康夫合抱过去，仿佛一个骨制的铁处女刑具，缓缓朝康夫靠拢。
    完了……康夫甚至都能感知到尖刺划破皮肤，鲜血在手臂上涌淌的感觉。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妈妈杀死了你的爸爸？”
    耳畔忽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康夫睁开眼睛。
    被怨灵娃娃托举到半空的男人从天而降，苍白的手微微伸张，直接抓住了骷髅人形满是骨刺的手，任凭尖锐之物戳穿皮肤，苍白怪手似乎毫无疼觉，牢牢的捏紧了即将向康夫合抱的手臂。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只是被怨念控制的发狂的怪物罢了……”
    骷髅人形惊异的发现，捏住自己手臂的怪手，力量强大到让自己都感觉无法挣脱。
    咆哮着，怒号着，骷髅人形抬起另外一只手，如狼牙棒一般的骨臂朝着吴穹砸落过去，后者微微一笑，直接捏碎了手中紧捏的另一只骨臂。
    “咔嚓……”反击的骨刺停顿在半空中，吴穹弹开手中的骨渣，直接捏住了骷髅人形犬牙交错尖刺横生的肩膀，巨力收紧，裂金碎石，直接将怪物拿捏起来，扔了出去。
    “鬼手先生！”眼前这一幕，康夫怎么都没想到。
    在生死边缘，鬼手先生仿佛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呼唤，从天而降。
    吴穹没有理会兴奋的康夫，而是默默注视着在地面上翻滚起身的骷髅人形。
    “骨女……”
    盯着残缺不全的骨架，吴穹微微皱眉。
    “既然怨念附着的肋骨已经刺穿了仇敌的喉咙，按道理怨魂应该已经彻底散去才是。”
    “也许……”明小婉忽然说道，“我只是猜测……也许……她心中不止一处怨念。”
    对于阴间之事，对于怨秽煞气，明小婉了解的更多。
    “她不止怨恨自己的丈夫，更怨恨那些对柔弱女人施暴的男人……所以仅仅杀死自己的丈夫……事情还不算结束。”
    “剩下的那块失踪的骨头，承载着更加强烈和磅礴的怨念，也更加危险……”
    吴穹咀嚼着明小婉的话，眼神幽微的盯着眼前的怪物。
    人类尚且会因为仇恨而盲目失控，更何况受阴间幽暗负面气息影响的亡魂？
    “她附身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明小婉小声提醒道。
    “哈哈哈哈……”骨女朝着吴穹露出诡异的笑容，“鬼手先生……你是驱魔人么？”
    原本剥离的血肉，此刻重新回到了骷髅的脸上，枯木逢春，如同魔术一般，从骨架之上密布血肉，再从血肉之中延展皮膜，包裹着身体，骨架膨胀，显露出小惠妈妈的脸。
    “这个女人……同样饱受折磨……于是我帮了她一把，助她脱离苦海……”
    一旁的小惠看到骷髅人形重新变成了妈妈的模样，惊骇的想要冲过去，被一旁的康夫拦住。
    “你要对我动手？你不怕我……杀了她？”女人嘴角微微上扬，神情阴冷的看着吴穹。
    礼帽遮挡了吴穹的面容，只见幽暗光线下的他露出阴冷的笑容。
    “请便……”吴穹无所谓的抬抬手，朝女人走去。
    骨女有些讶异，吴穹并没有给她谈判的机会。
    为了遏制吴穹前进的脚步，她操纵着掌中的骨刺，朝着女人的脖颈刺入，鲜血渗透，旁边的小惠拼命的呼喊，可眼前的男人完全置若罔闻，就这么徐徐的朝着自己靠近，携裹着阴冷的压迫感，一言不发。
    难道这个男人真不管被我附身的女人性命了？他不是来救人的吗？
    迟疑之间，吴穹已经掠身而来。
    灰白的拳头携裹着凌厉的劲风，吹拂着女人的发丝，仿佛崩碎的山岳，无可阻挡的朝女人汹涌而去，浩然无匹的巨力，似乎能打破真实和虚妄的界限，崩裂阴阳生死的间隔，她甚至来不及躲闪，骨肉碎裂，面颊崩坏，鲜血涌撒，女人倒飞而出，恍惚之间，骨女怪物竟然硬生生的被一拳从女人的身体里打了出来。
    脱离了有形的身体，无形的怨魂将周遭的无形的阴秽怨气凝练成有形的煞。
    苍白的骨头缓缓在虚空浮现，半透明的骨架涌淌着黑气，似乎泛起了琉璃色，涌淌着邪异的光芒。
    如同刺猬竖直了自己的尖刺，骨架身上瞬间布满枝丫般的森然骨刺，齐刷刷对准吴穹。
    无数尖锥刺破空气，如潮如卷，被翻涌的阴冷气息推动着射向吴穹。
    “小心！”康夫没有见到过如此可怕的一幕，骨刺如剑，狂涌而至，普通人哪能躲避过去，那一瞬间，绝望和悲伤再一次充斥在康夫的心头，年纪更为幼小的小惠，更是吓得昏厥了过去。
    可惜……“鬼手先生”不是普通人。
    提纵身形，无惧魑魅魍魉，手臂挥舞，阻挡住前方的骨刺，任凭锋锐尖利之物划过身体，血液飞溅，刺痛让吴穹无比清醒，他朝着骨女露出凶残的微笑，后者绝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敢硬生生顶着骨刺冲到自己面前。
    一拳起，罡风席卷如龙，全身力量高度凝练，连石板都踩碎，拳劲仿佛穿透了茫茫夜色，直接印在了骨女的鬼门之上。
    “噼啪！”骨头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罡煞凝练的头颅，在触碰拳头的那一刻，直接震出裂痕。
    远处的康夫屏住了呼吸。
    “砰！”直拳如炮弹一般的将怪物的身体崩开。
    骨女的身体在半空中寸寸崩解，化作凌乱碎骨，包裹在阴冷劲风之中。

 第二百一十九章 骨消怨散

    骨刺划过吴穹面颊，血线如珠，他眼中含煞，宛如修罗降世。
    徐徐靠近，步履不急不缓，被骨刺划伤的别西卜之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挣扎起身的骨女，面向吴穹露出恐惧的神色，仿佛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恶鬼，而自己是被恶鬼交缠，绝望恐惧的受害者。
    “我不甘心……”骨女喷吐着黢黑的秽气，咆哮着朝吴穹飞扑过来。
    完全返还成怨魂状态的骨女眼中喷吐着凶焰，阴气如狱，怨气如墙，翻涌着朝吴穹席卷而去，试图将他吞吃，微微颤动的吴穹晃动指尖，三根细小银线在满是血污的指尖跳动，他抬眼注视着汹涌而来的滚滚黑流，银针激射，涟涟银光没入黑水一般的阴秽之中。
    一声惨叫，阴气收敛，骨女现出半透明的诡异身姿，定魂针将她牢牢的困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交给你了……”吴穹擦拭着面颊涌淌的血迹，怨灵娃娃叹息一声，从吴穹身上激射而出，妖魂化的明小婉伸展着半透明的魂体，锐爪从指间伸展，整个人身形暴涨，如巨人一般朝着无法动弹的骨女压过去。
    妖风鼓荡，漫卷如潮，兽爪如利刃，穿金碎石，有形无形之物，通通都能在一抓之威下灰飞烟灭。骨女在半空中做出最后的哀呼厉号，已然是无济于事，刃爪无情，指爪尚未触碰怨魂之体，罡风已经如冰刀入豆腐一般切入了骨女怨魂之中，阴秽怨气伴随着魂魄寸寸崩解，刃爪落地，禁锢不动的怨魂已然断做六截。
    哀嚎之间，尘归尘土归土，黑气消散，阴风弥解，夜色之中的寒气也被抽离出去，只剩下康夫满脸震撼的站立在一旁，眼神无比崇拜的目视着缓缓回收怨灵娃娃的吴穹。
    地面上安静的躺着剩下的一节肋骨，吴穹将骨头捡拾起来，细细打量一番，明小婉轻声告知，怨气已经被打散，现在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骨头了。
    “好了……”吴穹朝着康夫露出微笑，“你的委托……解决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百鬼夜行】第一阶段！奖励尖叫值600奖励特殊物品：幻象碎片1块。任务第二阶段开启：等待并完成“鬼手侦探事务所”的第二个委托任务。限时：/难度：五星失败惩罚：死亡。”
    这个任务也存在幻象碎片？到手的奖励碎片，是一张画着诡异图案的破碎白纸，碎裂部分显示的图案，是一只用钢笔描画的歪歪扭扭的手臂，从某个黢黑空洞伸出来。
    破碎纸片所呈现的画面有限，吴穹被迅速拖拽到了幻象空间之中。
    黑暗中，男人将面色灰白，死不瞑目的女人运送到后备箱里，他似乎已经为女人清洗干净了睡衣，在此前他揉捏着尸体的关节，使她僵直的死状人为变成抱成一团的死状。
    后备箱关闭，车子绝尘而去，黑暗中，无法闭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幽暗虚空。
    男人呼唤着姐姐的名字，后者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张望着周围，随后神情焦急又恐慌的朝男人招手示意。
    打开后备箱，一股阴冷的空气吹拂在男人脸上，一阵恶寒之间，他突然发现，尸体浑浊的眼角，竟然涌淌着血泪，男人登时吓得瘫软在地，他脱下外衣，掩盖着女人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尸体从后备箱里搬运出来。
    该死的……这尸体怎么越来越重了……
    后院的土坑早已挖好，男人气喘吁吁的将赤//裸的尸体扔了进去，掀开覆盖在脸上的衣物，尸体的头颅不知道什么时候拧了过来，脖子异常歪曲，苍白阴郁的脸正对着男人的位置，涌淌血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手足无措的男人下意识的用铲子戳向了女人的脸庞，眼珠破碎，暗红色的血迹渗出，覆盖泥土，血腥味仍然无法掩盖，尸体沉沦入了无边无际的潮湿与黑暗之中。
    好恨！恨……尖细的声音刺穿了厚实的土壤，如同蚊呐般的游荡。
    尸体渐渐腐烂，血肉一点点衰败，流逝，啃食殆尽。
    恨……好恨哪……我好恨……尖细的声音似乎越发剧烈。
    尸体已经完全变作了一具白骨，血肉融入了泥土之中，沉闷的黑暗之中，若有若无的凄厉哀鸣惊走了泥土中的穴蚁蠕虫。
    “噼啪”一声，潮湿致密的泥土中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幻象戛然而止。
    忽然间，吴穹感知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注视着自己。
    冰冷，嗜血，如躲藏在树海深丛之间，安静注视猎物的野兽，吴穹猛然回头。
    他瞥见一只深红色的眼睛，闪烁着点点杀意，匆忙对视之间，那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隐没进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明小婉似乎也察觉到了背后注视者的存在，不过她的反应比吴穹慢一些，甚至都没有摸到对方的踪迹，她疑惑的忘了吴穹一眼，后者没有说话，而是朝着康夫走了过去。
    躲藏在远处的无牙眼见战斗结束，惊魂未定的赶了回来，对付普通人他倒是能勉强展现狠厉一面，可面对骨女这一类怨气深重，能操纵阴间事物的鬼怪，他的胆子就成了针扎的气球。
    “好好安葬你母亲……”吴穹将肋骨交还给了康夫，后者有些害怕又有些感激的接过了骨头，怨气尽散的肋骨莹白如玉，没有半点曾掩埋入土的脏乱。
    远处小惠的母亲仍处于生死不知的状态，康夫抱着晕过去的小惠，既悲伤又彷徨。
    “伤害他人的暴力最终会返还到自己身上……”康夫似有所感，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吴穹，“鬼手先生……是这样吗？”
    吴穹笑了笑，他不是擅长讲大道理的人：“暴力是用来伤害敌人的……不要做这种无谓的思辨。”
    没有吴穹加诸在“骨女”身上的“暴力”，这里的人全部都得被恶鬼杀光。
    “你应该学会的，是善待家人。”
    来时如烟，去亦如烟，康夫望着吴穹消失的背影，低头看着手中的人骨，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警署里，藤原神情倦怠的敲开上司的办公室门。
    警署署长大江川警视面容方正，眼神冷厉，两鬓斑白，面相年龄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衰老的多。
    “我正要找你……”大江川神情冷峻的看向藤原。
    藤原点点头，很自然的坐在椅子上开始汇报之前的调查情况，毫不遮掩的将鬼手的出现也说了出来，并且提出凶手很有可能会再次行动的看法。
    姑妄论之，凶手将肋骨这东西当成凶器，确实有可能利用丢失的那块骨头再次行凶。
    “实际上……我有个不成熟的推论，我觉得康夫那孩子，其实更加可疑。”藤原眉头微皱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是当他正要举证的时候，上司大江川打断了他。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栗木那边接手了一个失踪案，他忙不过来，你去跟这个案子。”
    什么？面相沉稳的藤原忍不住露出错愕的表情，如果是松田，此刻肯定暴跳着起来，他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沉声问道：“为什么这么严重的凶杀案，您不让我跟了？”
    大江川挑眉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叹息一声：“鬼手都出现了……这意味着案子不简单，不……是超出了你我的能力范围。送回来的尸骨检验出了一些特别的东西，震动了高层，所以……警视厅安排有能力处理这件事的人出手。”
    “难道真的是怨灵杀人？”鬼手的存在，让藤原稍稍有了些心理准备，可从上司嘴里侧面印证事件真相，还是让他有些惊骇。
    “我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自己的想象……好了……去帮栗木调查失踪案吧，我看他最近头皮都挠出血了……哈哈。”大江川点了根烟，抬手示意藤原出去时把门带好。
    一栋精巧宽敞，纯欧式装潢的洋馆隐没在丛林之中，一个穿着巡查制服的人佝偻着身体，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通往洋馆的雕花大门，冷风吹拂着满地的落叶枯枝，巡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灰白袈裟的年轻僧侣，僧侣身形高瘦，眉眼低垂，有种面容愁苦之相，他的皮肤异常的白皙，手里还拿着一杆禅杖。
    “这里弥散阴邪气息，生人沾染之后会得病，你就不要进去了。”僧侣的声音低沉沙哑，旁边的巡查捏着手电筒，哆嗦着点头。
    纤瘦的手捏着沉重的禅杖，步履轻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黑暗的门洞中，闪烁着幽冷的光亮，细细查探，分明是一双绿光盎然的眼睛。
    “施主……怨念如火，焚烧心灵，害人害己，早日放下，才能解脱自身，早入轮回……阿弥陀佛……”和尚低沉的声音中仿佛夹杂着某种奇妙的音节，门洞中窥视的眼睛在听闻和尚的一席话之后，忽然变得狂躁异常，直接从房门中扑将上来。
    和尚摇头叹息，黑暗中，一团消瘦怪异的影子朝着和尚凌厉冲撞而来，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嗬嗬”声，冷风撩开劈散长发，露出苍白尖瘦，五官扭曲的怪异面孔。
    和尚不动如钟，如明王降世，双眼微微睁开，直视对方，目力如剑，似有实质。
    “喝！”禅杖挥舞，如巨木倾倒，突如其来，声势骤然爆发，和尚周身似乎荡漾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金粉，消瘦手臂突然膨胀，在苍白人影即将扑抓而至的危机时刻，禅杖当头落下。
    远处的巡查几乎已经忘记了呼吸。
    “当”……禅杖触碰头颅，并非摧枯拉朽，而是发出奇怪的嗡鸣，仿佛金刚玉柱轻击磐石，梵唱响起，和尚忽然念起咒来，这一杖声势浩大，落点却是盈盈一敲。
    一声惨呼，一道灰白人影被敲落成“两半”。
    一半活人昏厥倒地，一般幽影散落半空。

 第二百二十章 看不见的障壁

    眼前一幕，让远处的巡查惊破了胆，所谓的鬼魂精怪，他只在都市传说和民间故事听闻过，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亲自见到。
    更令人惊奇的是，和尚闲庭信步，一杖便将附身人体的恶魂给敲打了出来。梵咒不停咏唱，和尚收了禅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往生咒如天外之音，缥缈回转，面皮上的金粉之色映出荧光来，漂浮半空中的鬼魂一边尖叫，身上的黑气也不停的外冒，最终身形虚浮，化作透明，脸上的表情也不见痛苦挣扎，手脚舒展，露出喜乐安康的神情。
    成了。
    巡查不懂这些，却也能感受到周遭阴冷气息减淡，眼前鬼魂面色安详，再无半点凶煞狠厉的神情出现，一点点淡化透明，想必是眼前的大师超度完成。
    “阿弥陀佛……”和尚神情悲苦，朝着眼前将散未散的魂魄施了一礼，后者微微点头，最后消失不见。
    巡查哆哆嗦嗦的看着和尚靠近。
    “施主……”和尚神情木讷，眼睛里却目光灼灼，“此间事了，请随我走一趟。”
    巡查张望着四周，密林凄冷，幽暗深处不知道藏了什么，害怕的靠近和尚，迅速点头。
    忽然间，和尚微微皱眉，他招呼巡查先别走，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折角的黄符。
    “定一……有紧急任务！”
    黄符竟然会说话，巡查吃了一惊，和尚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看来是没有时间了……”
    什么？巡查有些茫然的看了和尚一眼，后者抬起手指，嘴里念念有词，朝着巡查额头上轻轻一点，一股奇异的热流似乎从指间窜到了脑子里。
    “无忧无怖……了却烦恼……”手指松开，巡查眼中似乎失去了神采，“你且回去，一觉睡醒之后，今日之事便要忘得一干二净。”
    巡查眼神失焦，茫然的点头，随后便如提线木偶一般的朝着小路缓缓走去。
    符纸的声音再次响起：“xx区出现了骨女，必须尽快处理……”
    警署之内，藤原目视着和他进行工作交接的同事栗木。
    栗木今年临近五十，面黑如锅，个子很矮，身形却很壮实。
    “你之前的案子不是调查的好好的吗？”栗木将档案和资料都推给了藤原，小声问道“之前我怎么看到连嫌疑人都回家了？结案了？”
    藤原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案子……案子有些特殊，总之移交给别人了……”
    栗木微微愣神，藤原的目光很敏锐，他一眼就看到栗木眼神之中的古怪。
    “你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没……没有……”他迅速的否认，藤原露出微笑。
    “既然转手了，那就别想了，总之真凶肯定会伏法的……我还是跟你大致讲讲这个失踪案吧……”
    栗木生硬的转移话题，藤原也没有继续纠缠，挲摩着自己的胡须，微微点头。
    “其实这个案子……我已经调查了三天了，始终没什么眉目……”栗木点开了幻灯片，幕布上投影出了一个女学生的照片，“掘江京子，高二学生，四天前，她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晚上九点的时候离开同学家，随后不知影踪。”
    藤原微微点头。
    ……
    黑暗中，和尚感应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站立在小惠家的房门面前。
    “奇怪……太奇怪了……不止一种危险的味道在空气里交缠……似乎不只是骨女……不……骨女的气息变得很微弱了，周围也没有伤亡。”
    不远处，手电筒的光亮在四处晃动，一群穿着巡查制服的人以搜查逃犯为由，询问着周边人员的相关情况，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任何异动。
    骨女肆虐过，却没有任何伤亡，这简直不可思议，除非……
    那个更加危险的存在，消灭了骨女。
    身后，一个左眼带着黑色皮革眼罩，身形纤瘦，皮肤呈现异样惨白，瓷娃娃般的少女朝和尚走了过来。
    “队长……”和尚朝着少女微笑致意，她神色冰冷的抬了抬手。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骨女被某个更加危险的东西消灭了。”少女的分析与定一和尚的分析如出一辙，定一和尚眉头微皱，露出忧虑神色。
    少女推下眼罩，露出肿胀诡异的血红色右眼，瞳孔中仿佛有一只苍白厉鬼，头生两角，獠牙如刃：“我的般若之眼，能覆盖整个城市，任何怀有怨念的怪物都逃不脱感应。”
    “无需太过担心，如果对方不能被我感应到，说明他不是心怀怨恨嗔怒的恶鬼。”
    少女的话让定一和尚微微定神。
    “不过……”少女正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也有可能对方实力强大，能压制怨念。他吞噬了骨女，让自身变得更加强大。”
    “找到他！”少女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情感波动。
    “哎呀呀……队长……找鬼你在行，找人可就得靠我了……”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影子浮现，少女面无表情，定一微微愣神。
    影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显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来人带着墨镜，举手投足之间又透着一股异常的优雅，推下墨镜，露出闲散而又轻佻的眼神，活脱脱公子哥一枚。
    “你怎么在这？凉？”和尚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明明自己的符纸是‘私人频道’，只能和队长单对单的交流。
    名唤为凉的公子哥嘴角微微上翘：“通话符都是我给你们的，你说呢。”
    “你偷听……”和尚是个实在人，他觉得公子哥这么做不符合规定，不过当他抬眼看向队长，后者似乎不以为意。
    “我是来帮忙的……”公子哥拍打着和尚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忽然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掏出符纸，口念秘咒，手结法印，周围罡风涌动。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大犬神显！急急如律令！”
    一声爆响，白雾弥漫，虚空中突兀的凝练出一道高大的影子，雾气散去，露出一张巨大的柴犬脸庞，只是眼前柴犬身着武士长袍，腰间别着肋差和太刀，筋肉虬结，毛发密布，神情郑重威严，目视着召唤者。
    “汝等为何唤吾前来？所求何事？”犬神出言，声如洪钟，一旁的定一和尚双手合十，以佛礼朝犬神显示敬意。
    “求犬神大人帮我们找到曾在此地杀死骨女之人。”公子哥面露虔诚之色，诚意请求道。
    要论追踪气息，犬中之神自然天下无双。
    大犬神微微颔首，直接瞑目凝神，片刻之间已经找到了吴穹气息离散的方向，犬神一言不发，身体虚化成白雾，洪钟般的轰鸣声响起：“你们跟着我来……”
    “大善……”定一和尚愁苦的面庞露出些许微笑，公子哥得意洋洋的瞧了他一眼，随后神情庄重的看向独眼少女。
    “找到对方躲藏的地点马上折返。”少女声音虽轻，却显现出不容置喙的气势。
    两人同时点头，追随白雾，一路追踪到了红灯区的入口，却发现气息弥散，即便是犬神也无法探明了。
    显形的犬神站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有公子哥和定一和尚能看到它的存在。
    “消失了……”犬神摇了摇头之后，随即消散，留下有些目瞪口呆的公子哥和神情愁苦的定一和尚。
    不远处的鬼手侦探所门口，明小婉神情疑惑的看着街口的两人。
    “他们好像是来找我们的……”她转头看向正在翻找资料的吴穹，“奇怪……他们看不到我们事务所的门面吗？”
    “你没发现周围的人都看不见我们么？”吴穹抬起头，无奈摆手。
    这个鬼手侦探事务所，连同他们几人，都仿佛存在在次元之外，同周围的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唯一能串联事务所和现实世界的东西，只有委托信。
    当然，这也可能是系统的“特殊保护”，隔绝那些和任务无关的人，让吴穹能专注主线行动，
    不过系统以前从没干过这种事。
    “这里确实很奇怪……”无牙从卧室里走出来，“冰箱里的东西，拿完了之后，会自动补充……虽然都是面包牛奶这些我不爱吃的。”
    “衣服不用洗也是干净的……”明小婉补充了一句。
    吴穹微微低头，风衣礼帽上的血迹消失了。
    只是他身上和脸颊上的伤口还在，刺痛感很强烈。
    在这里待久了，吴穹对事务所的原主人的兴趣越发浓厚。
    鬼手对外从来不使用真名，大部分人都叫他无名的鬼手，或者鬼手先生。
    这里是他一开始的事务所，那时候，人们都是上门委托，而不是像请神一样的半夜烧委托书，召唤鬼神似的请他过去。
    但是在十年前，真正的鬼手失踪了，鬼手最后的档案记录终止在2008年的六月。
    然后他就变成了都市传说。
    在普通人眼中，这间事务所对应的是一面废墟墙，谁也不知道这里另有天地。
    吴穹猜测十年前的鬼手曾经遭遇了什么事件，彻底死亡。
    随后他化身鬼怪，占领了这一方区域，执念未散的帮助城市里遭受鬼怪侵扰的人继续驱鬼除魔，继续为这个城市里的人办事。
    不过明小婉却指出，吴穹此时的身体是百分百的活人身体。而且他们在事务所里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
    没有档案记录的这十年，迷雾重重。
    书桌上一边放着幻象碎片的那张碎纸，另一边是档案袋和资料书，里面堆满了鬼手先生曾经的委托档案，而资料书里全都是些鬼怪的传说和绘像。
    吴穹在找和幻象碎片钢笔画相关的线索，只可惜，进展不如意。
    翻到最后的档案，入手格外沉，抖落在桌子上的是一本日记。
    一本十年前的日记，推开封面，日记的主人竟然是……
    鬼手。
    鬼手最后遭遇的委托，是他自己给自己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忘川之水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频繁使用鬼手的缘故，情绪变得暴躁了许多，看见沿途孩子们的笑脸，我竟然生出要将他们的脸撕成两半，听任血液在半空中飞溅的想法，这实在很可怕，总之，脑子里时常浮现诡谲凶狠的杀戮念头，让我很不适应。”
    “大概是和那些凶神恶煞打了太多的交道，凝视深渊太久……晚上似乎也睡的不太舒服，老是做噩梦梦到以前的事，我十岁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可这几日频繁梦见自己十岁那年在林子穿梭，似乎在疲于奔命，逃跑。噩梦和心中偶然生出的恶念似乎有所关联，不过我暂时没什么头绪……”
    日记上没有标注日期，吴穹略有疑惑的翻了过去，结果却……
    “恭喜宿主找到任务隐藏物品【鬼手先生的日记本】，后续日记内容，随任务完成阶段解锁，敬请期待。”
    又来这出？吴穹微微皱眉，页面上直接浮现敬请期待四个大汉字，往后全部是空白纸张。
    十年前，鬼手先生停止了更新档案，最后变成了如同幽灵一般的存在，只会应召与委托者半夜焚烧的委托书。而让他停止更新档案的最终事件……却来自他本人。
    有趣……吴穹微微露出笑意。
    路灯底下，栗木朝着身边的藤原认真指向前面来回距离不超过五十米的路段。
    “掘江京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监控死角！”栗木皱着眉头，这附近，他已经来来回回的调查过许多次了，“这是一段封闭的道路，两边都是围墙，没有惨呼，没有目击，甚至没有脚印，什么都没有，那个女孩子，就像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神隐……”藤原几乎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栗木无奈叹息，此刻他反倒希望是神隐，那至少还有个交待：“也许吧……我现在恐怕真的只能指望那位将掘江京子藏起来的神明大人，发发善心，将她放出来了。”
    两人脸上浮现无奈苦笑。
    “我请你去酒居怎么样？”藤原拍打着栗木的肩膀，像是要将他心中的郁结全部拍掉一般。
    栗木苦笑着点头。
    封闭而昏暗的房间里，康夫神情无比紧张的看着眼前瓷娃娃般的独眼少女。
    此时的独眼少女端详着眼前的肋骨，神色幽冷，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你是说……那位鬼手先生，消灭了作祟的骨女？”她忽然抬眼看向康夫，冰冷的眼神里充斥着难言的压迫感，康夫哆哆嗦嗦的点头。
    “没有鬼手先生，我和小惠还有小惠的妈妈……不……连周围的这些人，都会……”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康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不敢细想，如果没有鬼手先生，自己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微微躬下身子，盯着康夫躲闪的眼神，眼神淡漠的看不出情感的波动，片刻之后露出微笑。
    这微笑，却让康夫感觉瘆得慌。
    门被推开，忽然有人走进房间朝着少女耳语了几句，她眉头微微跳动，冰冷的面孔没有多少情绪变化，朝着身后的人微微点头。
    “骨女是你的妈妈，我想……你不需要这段痛苦的记忆，对吗？”她抬眼看着康夫。
    令人惊异的是，尽管康夫看向少女的眼睛里充斥着畏惧，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希望记得……虽然这段记忆很痛苦，但是我必须要记得鬼手先生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希望能报答他。”
    少女眉头微微一皱，她瞥了康夫一眼，嘴角扬起冷笑。
    推门而出，一个穿着黑色剑道服的年轻人移步进来，他朝着少女点头致意。黑衣年轻武士的手中端着一个小玻璃杯，里面荡漾泡沫外翻，冒着莹泽绿光的水。
    这是为康夫准备的“忘川水”，无论他愿不愿意喝下去，遭遇骨女的记忆都不允许存留下来。
    门外，定一和尚和公子哥凉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懊丧。
    “看来……我们的新人并没有完成任务。”少女盯着能召唤式神犬神的公子哥，后者脸上的慵懒之色化为了无奈。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的视线穿透夜色，落入晦暗天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公子哥对少女的话有些惊讶，毕竟他加入组织的时间不长。
    “这位鬼手先生，不止一次的在我刚刚监控到鬼魂作祟的那一刻，就消灭了他们。”少女语调平缓，声音清脆，落在公子哥耳朵里却如同惊雷。
    “鬼手？”连定一和尚都有些压制不住心中浮动的禅念。
    “我还以为他只是个传说呢……”
    少女招呼着其他人收队。
    “老实说……他这算不算抢我们的活？”公子哥露出嬉笑颜色，抬眼张望定一，后者微微摇首。
    “阿弥陀佛……”和尚没有表态，不过他的表情似乎彰显着他对于鬼手没有敌意。
    “真要说……反倒是我们降魔众抢了他的活……”少女忽然开口说道。
    “人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在处理作祟之物了。”
    少女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淡淡的朝两人说道：“你们也收队吧。”
    酒居之内，栗木正打着嗝，满脸通红的捏着酒杯，拍打着藤原的肩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藤原面带微笑，他朝着酒居老板的老头瞥了一眼，后者会意的走开。
    “案子破不了……确实让人烦恼……”藤原跟着栗木一起唉声叹气，后者点头。
    “不过比起你这个，我觉得查到一半让人撸下来更难受！”藤原撇了撇嘴。
    “不……我觉得还好。”栗木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酒气，整个人说话舌头打结，“案子没破，责任是自己的……案子查到一半撸下来，说明有人接手了呗……”
    藤原微微点头：“看来栗木前辈也碰到过我这种情况？”
    栗木微微打了个酒嗝，忽然眼神怪异的看向藤原，露出笑意：“嗝！你小子……兜了这么大圈子，就想套我话……是不是？”
    藤原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栗木都醉成这样了，还留着一份警惕，不愧是积年的老油条，看来即便是灌醉，也没法套话了。
    “嘿嘿……不过你小子这么好奇，东问西问，迟早会惹事，为了答谢你这一顿……也为了你这声前辈，我干脆跟你挑明……省得你东想西想。”
    藤原微微愣神。
    “我曾经碰到过一件很古怪的案子，案件的细节，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你别笑，真的，也是临时有人接手，就是一年前，我现在唯一能回忆的，就是案子很奇怪。其实，脑子不笨的人多少能想清楚这一点，案子不同寻常，所以上头组织同样不寻常的人来负责解决。连带着我们这些普通调查者的记忆，恐怕都被消除了，但是我能理解……”
    “无知有无知的好处，傻小子……”栗木嘿嘿一笑，又是一杯啤酒下肚，再次打了个酒嗝。
    “你其实不用管这么多……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肯定会来找你。”
    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藤原微微皱眉，不知不觉之间，他身后竟然围拢了几个穿着黑色剑道服的人，面色冷峻的盯着他，酒居老板眼见这几个人来者不善，刚要大声呼喊逃命，身后突然闪现人影，一个手刀将他打晕过去。
    看起来，这些人并非出来喝酒的剑道馆弟子，藤原没有多说，他也不是第一次遭遇暴徒合围，走多了夜路，总有撞黑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起身捏住酒瓶子，围拢他的人忽然让开。
    藤原眉头深皱，面色凝重的注视着他们。
    “你看……”有所察觉的栗木反倒露出微笑，他露出坦然的眼神，似醉非醉的拉扯着剑拔弩张的藤原，“我说的……他们来了，没骗你吧……坐下吧……”
    独眼少女从分开的人群里缓缓靠近藤原，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公子哥。
    “藤原警部……”少女面无表情，语调却保持着礼貌和客气，“越前进次死亡事件，涉及不便公开的秘密，同为一个系统的公职人员，我们需要您的配合。”
    端着绿色怪异液体的人缓缓朝藤原靠近。
    “可笑……别告诉我你们是警视厅的人……我需要你们的证件证明！”藤原没有露出放松的神色，眼神反而变得异常警惕。
    “那个小和尚不是有办法消除普通人的记忆吗？何必这么麻烦？”公子哥没有理会藤原的反应，反倒面色无奈的看向少女，“而且……这种小事，还需要你亲自出马？”
    她只是带着公子哥这个新进成员来熟悉处理事件的流程罢了，不过少女没有明说，她一直注视着藤原，抬手指向玻璃杯，朝后者做出“请”的手势。
    “你们这是……侵犯公民的权利！”藤原眼中有些怒意。
    一旁的栗木还拉扯着他：“别激动啊……大家都是公事公办，你小子也一把年纪了，这么楞怎么升迁？”
    藤原的怒意越发明显。
    “正是因为处于对您的尊重，我们才过来请您喝下这杯忘川水。”少女的表情没有多少波动，只是她的语调依然保持着诚恳和客气之意。
    话音刚落，藤原身旁的人忽然靠近，一左一右，出手如铁钳一般的夹住了藤原的手。身经百战，自诩强壮的藤原，竟然挣扎不脱，他胀红着脸，朝少女怒目而视，额角和手臂青筋暴起，却被人死死按压。
    忽然间，有人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刺痛难忍，他不得不抬头。
    旁边的公子哥忽然觉得自己这边的做法有些过分，不过此刻对方这么不配合，似乎又有些无可奈何，欲言又止的砸吧着嘴，他眼睁睁的瞧着少女接过玻璃杯，缓缓靠近藤原。
    “抱歉……公事公办。”少女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闪过些许不忍之色，不过她随即恢复了坚定，绿色的忘川之水灌入藤原嘴里，后者被呛得不住咳嗽，有人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不能吐出来。
    公子哥别过了脸，这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工作不太一样。
    玻璃杯跌落在地，破碎作响，灌下了忘川水的藤原被打晕，少女微微的叹了口气。
    “羊圈之中的羔羊，不必知晓丛林的险恶。

 第二百二十二章 离奇消失的食物

    办公室亮着幽暗的灯光，明明门窗紧闭，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昏黄的光亮映照在一个两鬓斑白，神色坚毅，五官深邃的中年人脸上，若不是眼中闪烁着锋锐的光芒，他端坐在椅子上，都宛如一尊雕像。
    “所以说……手尾都处理干净了？”中年人微微开口发问道。
    独眼少女露出恭敬谨慎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站在与中年人面对面的位置，她微微点头。
    中年人沉吟了半晌，抬起眼皮子，目光熠熠的注视着少女：“比起骨女，我更在意现场出现的鬼手……”
    “犬敷屋凉的式神都没有追踪到鬼手的踪迹。”
    “犬神……都抓不住他？”中年人眉眼上挑语气平淡，他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
    “琉璃……你现在是‘降魔众’的指挥，你现在来告诉我，该怎么处理这个‘鬼手’？”这看像是一个考题。
    “我觉得降魔众应该集中精力搜索怨灵，解决事件上，而不应当浪费人力来搜索鬼手，我觉得鬼手行动的目的和我们一致，是某种意义上的盟友。”
    中年人露出微笑，独眼少女琉璃不明白这一笑的意味。
    “分清敌我，是人生最重要的一课，不用这么早下结论。”
    琉璃的独眼微微怔了怔，随后轻轻点头。
    “人手不够……我这里还可以调配警力。不管鬼手的目的如何，他的存在，从客观上对我们警视厅而言，有着诸多不利之处。一方面，大家见到了鬼手展现的奇迹与力量，会丧失对我们的信任，另一方面，鬼怪现世会给民众造成极大的恐慌，这些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
    “好了……你去吧……我希望下次‘降魔众’能抢在鬼手解决作祟之物之前找到他。”
    琉璃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黑暗中，一个穿着白色风衣，腰间别着狭长太刀的俊秀男人缓缓浮现，他推了推眼镜，狭长的眼角泛着微光，朝着中年人轻声说道：“您会不会对琉璃太过严厉了？”
    “严厉？”中年人笑了笑，眼中却闪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忧郁和悲伤，“她为此而生……”
    “人是带着使命而活的。你、我、琉璃，都一样。”中年人不愿意将话题延续下去。
    “所以我现在的使命，应该是帮宗家您暗地探查‘鬼手先生’的踪迹……”名为‘青哉’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中年人眯缝着眼睛微微一笑。
    “十年前，他人间蒸发。一年前，他再次现世，然后变成了都市传说一般的存在……”中年男人似乎知道鬼手先生的一些辛秘，“一年前……这个节点也未免太巧了！”
    “您是觉得，鬼手和一年前的‘那次事件’有所关联？”
    中年人没有搭话，青哉也没有继续猜测下去。
    随后，青哉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如同鬼魅一般的消失了。
    鬼手侦探事务所。
    吴穹翻找出了藏在床底暗格的其他日记。
    这里面的内容，包含着并未被记录档案的一些东西，在无法短时间内解锁最终日记的后续的前提下，这些和鬼手本人息息相关的记录就显得尤为重要。
    吴穹忍着头痛将所有日记全部翻看完毕。
    鬼手在十岁那年曾经遭逢了一次大难，十岁之前的记忆完全丢失。
    他被寄送在孤儿院中，性格孤僻，不苟言笑，曾一度被认为智力有损，实际上，他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阴间之物。
    在鬼手十二岁那年，孤儿院发生了一起厉鬼杀人事件，此事激发了鬼手能力觉醒，在消灭了厉鬼之后，“无名的鬼手”离开了孤儿院，并开始了流浪，利用鬼手剪除魑魅魍魉，直到二十五岁那年才定居于此地，开设侦探事务所。
    真正的“鬼手”，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别西卜之手”没什么两样。可双方的能力却天差地别，鬼手能直接吞噬“厉鬼”，而别西卜之手只是能在击打力量上接近“鬼手”，并不能达到直接消灭阴间之物的级数。
    吴穹将日记塞了回去。
    “你有发现什么？”明小婉幻化身形，帮着吴穹一起将日记本塞入暗格。
    “关键的东西和事件都语焉不详，一笔带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吐槽和发泄情绪，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二个委托迟迟不来，他有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无所适从感。
    “书桌……哎哎哎！书桌！”门外忽然传来无牙的尖细嗓音，明小婉缩回娃娃之中，吴穹抬眼瞧见门口的无牙露出慌张无措的眼神。
    无牙活见鬼了一般的指着书桌上写满字迹的纸张，边缘还残留着烧灼的焦痕：“委托……”
    新的委托书到了。
    封闭阴暗的房间，一只白皙的手拉开了窗帘，刺目的光线让拉窗帘的人捂着眼睛半晌才适应过来，阳光映照在一个穿着粉色睡裙的少女脸上，圆脸浮现笑意，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光着脚踩在榻榻米上，推开房门。
    “美枝……美枝？”她呼唤着室友的名字，茶几和地板上堆满了开封的零食包装袋，她皱了皱眉头，旁边的卧室门推开着，室友早就已经离开了。
    少女一边刷牙，一边拉开冰箱，迎面一阵森冷寒气，空空荡荡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眼前所见，让她微微愠怒。
    牙刷直接扔到漱口杯里，来不及擦拭嘴角的白沫，恼羞成怒的圆脸少女直接拨通了室友的电话。
    “我的鲜奶呢？我的吐司呢？为什么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我昨天听到客厅的响动了，你在吃东西之前，能不能跟我打个招呼？”
    “沙沙沙……”室友的电话那头传来嘈杂莫名的声音。
    “喂？你有在听吗？喂？！”少女的嗓门越喊越大，手机那头迟迟没有回应，在她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那头终于有了回应。
    “对不起……”随后电话被匆忙挂断，少女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暗自皱眉：“这都是第三回了……每次都这样……她……”
    少女心头升腾起异样的感觉。
    晚上下班回到合租房，推开房门，正看到室友面色苍白的端坐在茶几旁。
    室友美枝原本是个明媚的美女，此刻她眼皮浮肿，眼眶发红，面色和唇色发白，眼神茫然，她回过头来怔怔的瞧着少女，反倒让少女有些心慌。
    “静子……冰箱里的东西……又没了？”美枝的声音在打颤。
    原本静子心中含着恼怒，可是眼前之事越想越让人觉得诡异莫名，一肚子的火气已经变成了难言而又诡异的余味：“是不是你……晚上梦游会跑出来吃东西？”
    反正不可能是自己！静子首先否定了自己梦游的说法，如果她自己偷吃了冰箱里的东西，咋上起来之后，肚子里不可能没有感觉。
    “我早上是被痛醒的……”美枝的话有些慌乱，她的唇瓣微微打颤，“医生也说……我只是吃多了东西。”
    静子捂住嘴巴，眼中的慌乱渗出：“所以……”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梦游。”
    晚上十点。
    静子在身上披盖了一条毛毯，搓着手朝床上的美枝说道：“你就这么睡着，我在旁边帮你盯着。能睡得着吧……”
    美枝微微点头，静子吸了吸鼻子，她也很困，不过她更想弄清楚，自己的室友究竟是不是会在梦游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打开冰箱，偷吃食物。
    为此，她不仅自己守在了美枝身边，还打开了手机的摄录功能，以防自己困意太重睡着，没人监控美枝睡着的状态。
    黑暗的房间，迅速的响起了美枝均匀的呼吸声，靠支架撑起的手机默默的记录着狭小空间里每一帧画面。时间缓慢流淌，黑暗与阴冷，疲乏与劳累似乎在拉扯着一旁监视的静子，致密的寂静之中，困顿如潮涌般软化了静子最后一根紧绷的心弦。
    静子不仅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手机模糊的画面中，一坐一躺的两人都已经进入了熟睡阶段。
    淅淅索索……淅淅索索……耳畔萦绕着细微响动，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摩擦床被。
    恍惚之间，静子从睡梦之中抽离出来。
    我得帮美枝看着她呢……不能就这么睡着！意识瞬间清醒，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静子发现自己连手指头都不能抬起来，她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平日轻巧柔软的眼皮子，此刻却如同山岳一般的压着她的眼睛。
    嗯……嗯嗯嗯……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的推开眼皮，露出微妙的一条缝隙，在黑暗中仍然无济于事。
    淅淅索索……摩擦着被窝的柔软之物似乎从床上延伸下来，开始在木地板上滑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静子整个人因为和“鬼压床”斗争，身体不住颤抖。
    美枝是不是起床了？！该死的！什么都看不见呢！
    柔软的东西蹭过了椅子脚，开始朝门外延伸。
    木门一角被缠绕住，轻轻的挪动着。
    “快！醒！过！来！”
    咣当！椅子晃动，静子猛地抬起头，压着身体的无形之力似乎被她的意志力给掀翻了，整个人力气被抽干，她扶着椅子，不住的喘息，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美枝躺在床上的模糊影子，房门却被打开了。
    “嘶溜”！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房门钻过了自己的椅子，随后缩到了床上。
    静子大惊失色，她迅速打开了房里的灯，美枝也被她吵醒了。
    “小心！你被子里有东西！”静子按着扑通直跳的心脏，一口气掀开了美枝的被子。
    香风四溢，空空如也。枕头上有一些湿渍，想来是美枝在睡梦中流了口水。
    “咦？”静子茫然的张望着四周，那个东西……那个蛇一样的东西呢？
    封闭的房间似乎渗透入了阵阵阴冷之意，静子看向面色苍白的美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手机仍然在持续录像，静子将它取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回放着之前的画面，静子脸色变得煞白。
    “啪嗒”手机跌落，屏幕翻滚到最后定格的一帧。
    美枝的头发在床头仿佛活过来一般缠绕着，蛇行着伸展出来，轻巧的拉动房门，灵活的像是人的手。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是对手

    静子迅速的遮住了屏幕上的画面，美枝没有来得及看到她究竟拍到了什么，手机就已经被静子收了回去。
    “只是梦游而已！”静子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她抬起手想要按住美枝的肩膀，临了却有些慌乱的将手缩了回来。
    美枝咬着嘴唇，她的脸色也不好看，略有疑惑的盯着静子，她终究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你先……你先别睡觉……等我……”
    “要去看医生吗？”
    “嗯额……”静子的喉头上下抖动，说话都带着颤音，“别……别害怕……先等我……”
    她试图稳住美枝情绪，后者虽然慌乱，却因为不明真相而没有静子这般恐惧，美枝茫然的点头，捏着自己的衣角，神不守舍的坐在窗沿。
    静子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第一个并非是报警，眼前之事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脑子里忽然晃荡起自己曾经出于好玩逛过的灵异留言板。
    在通篇的鬼故事和灵异事件中，她印象最深的，是一则十分奇异的怪谈。
    有一位专门对付异常事件的侦探，名为鬼手先生。
    当你遭遇无解的怪异事件，可以在午夜写下自己的委托书，然后点燃殆尽，当委托书彻底烧成灰烬，第二天，鬼手先生就有可能登门到访。
    静子哆哆嗦嗦的写下委托，一边看着远处的美枝，让她千万不要睡觉。
    火光在黑暗中闪现，静子朝美枝的位置看了过去，却发现她的人已经消失了。
    封闭的空间吹拂着阴冷的风，厨房外围安静的有些异常，静子扔下火钳，来不及处理已经烧成灰烬的委托书，她有些着慌。
    “美枝？”张望着阴暗的四周，并没有看到美枝的影子，直到……
    静子忽然发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攀附了上来，柔软，纤细，直接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啊……”恍惚回头，正看到美枝攀附在天花板上，长发劈散下来，如同触手一般散开，裹紧了静子的身体，一下子将她拖拽到半空。
    静子如同溺水的人，手脚在半空中划动着，瞪大惊恐的眼睛：“救命……唔……”
    “砰”的一声，静子砸落在地板上，此刻除了逃命，她心中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四脚着地的朝着门口爬去，身后响起了诡异的哭叫声。
    是孩子的哭声！静子整个人冻结在原地，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
    趴在天花板上的美枝如同蜥蜴，歪扭着脖子盯着静子，仿佛在窥视猎物。
    最让静子感到恐惧的是她的后脑，还长着一张嘴。
    她绝望的瞪大眼睛，无边无际的恐惧漫过心头，力气在恍惚间被抽干，美枝后颈的嘴巴微微张合，如同攀附的蜥蜴一般从天花板窜入窗口，打破窗户，手脚沾着墙壁，眨眼之间便爬了出去。
    静子扶着墙面坐倒下来，整个人脸色煞白。
    “来吧……来到属于你的国度……”幽影发出如同金属摩擦般锐利诡异的声音，旁边的行人却没有半点察觉。
    昏暗狭小的空间，少女琉璃端坐在中央，旁侧站立着四个穿着黑色剑道服的人，瞑目静气，守护琉璃周身，他们气息滞缓，甚至听不到呼吸声，整个黑暗空间里唯一响动的声音，来自于琉璃那只似有般若之面藏身的异色怪眼，在低声的沉吟低语。
    忽然间，游走在眼球中的般若之面张开獠牙巨口，大声嚎叫，整只暗红色的异瞳变得异常肿胀，放出微弱的红光，朝着幽暗处激射出黯淡的红线，穿过墙壁。
    琉璃猛然起身，合上眼罩，默默思虑，似有命令要下达，旁边的人迅速朝着琉璃看顾过去，迎接命令。
    “发现怨气异动，地点是……”琉璃语速很快，周边人迅速记忆。
    “位置靠近朱雀神社，迅速通知雾纱小姐，让她来追踪怨气动向并见机行事，一旦发现作祟之物，就地抹杀！”
    传讯符迅速传递消息。
    阴冷山林之中，神社鸟居威严庄重，石灯笼闪烁微光，宝物殿内，一柄赤色和弓供放在案台之上，雕刻朱鸟伸张长翼的纹路，莹莹暗生光，外围阴冷空气似乎无法入侵，整个敞阔空间在寒夜里竟然有夏夜焚风灼灼之意。
    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少女屏气凝神，跪坐于和弓之前，肤色白皙，透出红润之感，怀中传讯符忽然响起，琉璃的命令已然传递下来。
    片刻之间，少女微微睁眼，空气中沉闷一体的灼热之感似乎被打破，凤目流转炽烈汹涌之意，她朝着和弓合十跪拜，随后伸出白净的手掌，紧紧握住弓身。
    明眸之间似乎有一缕焰色跳动，背负长弓，手握箭袋，巫女服衣袂飘飞，少女如一道跃动的火焰，暗夜流光，从鸟居之间穿身而过，迅速下山，只留下石阶上落叶盘旋，阵阵热意经久不散。
    暗室之内，公子哥犬屋敷凉注视着开启“般若之眼”，检查怪物怨念动向的琉璃，微微皱眉。
    “如果不是隔得太远，这个任务我也想试一试……不知出手驱邪的同伴是什么来头。”
    凉的声音不急不缓，琉璃没有搭话，倒是一旁的定一和尚微微一笑。
    “处理事件的同伴是朱雀家的雾纱小姐。”
    “竟然是她？”犬屋敷凉瞪大眼睛，“据说她继承了包藏朱雀神鸟强大神力的法器“净天弓·红羽”，破魔之矢一出，赤焰流光，等闲冤魂厉鬼，被射穿之后都要化成灰烬，不入轮回！”
    公子哥砸吧着嘴多有惊叹，旁边的定一神情郑重的也微微点头。
    黑暗的房间中，恐惧在一点点的摧残着静子。
    报过警之后，她想要逃离这里，可这夜色茫茫，她无处可去，深邃的黑暗里似乎潜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然而她也同样畏惧眼前的房间，也许变化成了怪物的美枝会去而复返，然后……
    静子不敢细想下去，她只能浑身颤抖的瑟缩在角落中，绝望的等待救援的到来。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静子拼命尖叫起来。
    此刻半夜凌晨，哪还有什么来访之人？若有来访，恐怕不是活人。
    听着门内的大喊大叫，吴穹情知不对劲，明小婉化身游魂穿门而过，只瞧见，崩溃绝望的静子浑身瘫软的在角落里撕心裂肺的嚎叫出声，作祟的东西早就不知影踪。
    为了节省时间，无奈之下的吴穹右手一抬，苍白手臂力量喷张，噼啪一声，门锁连着木板被直接摧碎，静子望着破碎的门洞里伸出一只苍白手臂，狂乱呼喊到了破音的地步。
    直到吴穹走近房门按开电灯，露出一身妆容，随后无奈的说道：“我接到了你的委托，现在我过来了……你不用这么害怕。”
    竟然……真的……应召而来？灵异留言板的传闻无法验证，她的举动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本身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心理慰藉，没想到传说中的鬼手先生，竟然真的来了。
    “你……”静子心头升起一阵莫名的荒诞感，眼前的鬼手先生，气息也确实不太一样，不像是活人，却也没有怪物身上那种令人阴冷恶心的感觉。
    心绪稍稍安定，然后她抬眼看到了吴穹身后的黑毛大老鼠，一声凄厉尖叫，她双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无牙表情无辜的朝吴穹摊了摊爪。
    在花费了片刻弄醒静子和解释状况之后，事情才算进入正题。
    “二口女？”静子回想起美枝后颈处那张诡异的嘴巴，整个人筛糠式的抖动着，她自然是听闻过这样的传说的，儿时鬼故事此刻发生在身边，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张嘴巴，是怨魂的具现……”吴穹认真的盯着后者。
    怨魂？美枝被缠身？
    “是一个孩子的怨恨执念不曾消散，将她变成了……怪物。”吴穹的声音有些冰冷。
    怀着恶毒心肠的女人杀死了小孩，早夭者的怨念附着在身上，化作后颈的嘴巴。
    无人的时刻，如面前存在食物，怪物便会把头发当触手使用，把食物吃掉，直到撑死宿主。
    依照静子的描述，在美枝后颈显形的鬼口已经控制了美枝的神智，比传说中的更加凶厉！
    静子捂住嘴巴，呼吸急促，眼中露出惊骇之色：“美枝……美枝怎么可能杀死孩子呢？”
    明小婉望着惶恐迷茫的静子摇了摇头，当然，静子什么都看不见。
    “一开始，房间的怨念气息并不重。”明小婉指向美枝的房间，“怨魂能力也很低，只是寄生在宿主体内，无力掌控她……”
    “可随后怨魂的怨念暴涨，似乎有什么东西增强了它，让怨魂强大到能彻底的控制宿主。”明小婉捕捉着空气中微妙的波动和气息，眼含忧虑的看向窗外，“而且，她逃离遗留下来的怨秽痕迹，似乎也被抹除掉了，我无法跟踪。”
    “看起来……有个藏在暗处的人……”吴穹咀嚼着明小婉提供的信息，脑海里回想到上次解决骨女之后，那双来自暗处的眼睛，他也看向窗外，望着往来的车流。
    “能操纵不可捉摸的怨念，这种能力极为可怕，即使我进入妖魂的状态，也不是此人对手。”明小婉眉头紧皱。
    吴穹神情淡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朝着静子靠近。
    “她杀死的……”吴穹蹲下来和静子四目相对，一瞬间闪烁的冷厉神光让静子有些害怕。
    “恐怕是自己的孩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怨念所指？

    “这……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静子尖叫出声。
    吴穹微微一笑，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你是她的室友，同学，可你对她的了解又有多少呢？”吴穹缓缓起身，身后的明小婉朝着他指了指美枝房间的衣柜。
    吴穹抓着静子的手臂，也不管她是不是抗拒，将她带到了房间之中，随后请她站定在衣柜当前，吴穹的动作十分粗暴，别西卜之手直接将木板捏碎，掀开挂在柜子里的衣服，露出贴紧墙面的木板。
    “砰”的一拳，旁边的静子心惊肉跳，衣柜板碎裂，露出高宽摸约三十公分的墙洞，里面用报纸包裹着厚实之物，静子慌乱的盯着墙洞，她不知道自己的室友竟然趁着自己不在，对卧房动下了如此大的手脚，而当吴穹抖开报纸的时候，静子的惊骇已经被推升到了顶点。
    报纸里藏着一摞美金，绿花花的钞票散落在地板上。
    静子的眼睛已经瞪直了。
    “总共是五万美金……”明小婉已经替吴穹数好了。
    在听到了吴穹报出的数值之后，静子一脸不可置信，相比室友隐秘的藏匿着这一笔钱财，眼前的鬼手能轻易找到，甚至能说出金额，更加令人不可思议。
    “对于一个尚未毕业的女大学生而言，这一笔钱财，实在是可疑……”
    静子吞咽着口水，联系着眼前的这一切，她似乎有了些想法。
    “美枝家里很穷困的……恐怕……恐怕她在外面和有钱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所谓的猜测无疑是钱色交易，“然后意外怀孕……为了隐瞒秘密，偷偷去……”
    静子不敢想象下去，神情越发紧张。
    “只是……她平日里都是乖乖女模样……私底下竟然这样……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不对不对……她很少有夜不归宿的时候啊……哪有时间去做那种事？”静子在一旁自言自语了起来。
    这一大摞的美金并不能直接指向问题的答案，只是异常而已。
    不过房间的陈设简单，没有高档化妆品和名贵香水，衣柜里的衣裙也相对普通，明小婉辨识了标签，大部分都是廉价衣物，书柜倒是码放着许多书本，琳琅满目。整个卧室，就没有什么能彰显虚荣物欲的值钱之物。
    看起来，美枝又不像是靠出卖美色而恣意享乐，追求物欲的女人。
    “你和她同宿这么久，有没有察觉到她有过什么异常之处？”
    “她……”静子挠了挠头，“她不是爱热闹的人，如果不是上课和打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她很宅的……书呆子，没什么社交。除了有一次……”
    记忆慢慢复苏，静子的眼中也露出疑惑的颜色：“她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第二天早上才回来，那几天她没有去上班，整个人脸色很差，比今天还差，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我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总之很奇怪……”
    吴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旁边的明小婉和他四目相对，似乎也读出了某种微妙的信息。
    黑夜中，如流火一般的少女追赶着来自怨魂的诡谲气息，从车水马龙的街道穿行到无人的小巷，那包含着怨恨的阴冷气息似乎在慢慢减弱，消失……
    凤目之中的恼怒之意一闪而逝，她无奈的开启传声符。
    “琉璃……那东西消失了……我跟丢了。”少女神情冷硬，似乎难以接受这样的失败，“你再帮我定位！必须要找到她，杜绝危害！”
    传声符的另一头，传来琉璃疑惑的声音：“那怪物的气息消失了……连我也追踪不到，恐怕她已经藏匿起来了，再要探查，无疑是海底捞针。只能等对方的气息再度出现，我才有可能定位！”
    “我不想放弃！请求继续追查！”少女柳眉倒竖，张望着四周，试图获取那来自怨灵的微弱气息，不过她终究没有般若之目，无法对怨念不散的凶灵精准定位。
    “雾纱！你别着急，眼下还有别的任务需要你来完成！”
    朱雀雾纱银牙紧咬，周遭最后一丝和怨灵相关的气息都消散了，她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望着无人的小巷尾叹息一声，朱雀雾纱眯缝着双眼问道：“有什么任务能比追踪怨灵重要？”
    “我叫定一和尚朝你的方向去了，你配合他行动就行了。”琉璃声音低沉。
    “有一个家伙，比眼前的怨灵要棘手的多，我需要你来震慑他！”
    震慑？不需要除掉么？朱雀雾纱睁开眼睛，阴冷的小巷霎时间流动着难言的燥热。
    出租屋中，吴穹从静子的手机里找到了当晚同学会的照片。
    “她当时说要和那些人通宵，顺带发了这张照片向我报平安。”静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面对气息神秘且神通广大的鬼手先生，她怀揣着敬畏之心，不敢怠慢。
    穿着白裙子的美枝气质恬淡，长相精致，照片里的八个人围拢在一起，只有她笑得最腼腆，不，应该说这腼腆的笑容里带着十足的尴尬，因为旁边伸出一只手试图抱住她，却被她闪躲开，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染着一头红发，五官紧凑，眼神轻佻的男人。
    “这个人……”吴穹戳着红发男人的脸，朝静子露出探询的眼神。
    “啊……秋山俊介！我见过的，曾经找到了这里询问美枝的下落，当时我直接说没有这个人才打发走他，后来听美枝说，这个男人曾经追过她呢，不过是有钱人家宠坏了的公子，性格特别恶劣，当时美枝还夸我干得漂亮。”
    “只是没想到同学聚会他也去了，大概是偷偷去的吧，如果美枝事先知道秋山俊介也参与了聚会，她当时肯定不会去的。”
    吴穹沉默不语的点点头，他关闭了图像页面。
    忽然间，静子意识到了某种异常的联系。
    “不……不会吧……”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静子愣了愣神，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了，还有谁会上门，她茫然的看了吴穹一眼，忽然回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报警了。
    “静子小姐！静子小姐你在吗？”门外传来呼唤，静子有些慌乱的看了吴穹一眼。
    “去开门吧……”吴穹朝静子露出微笑。
    明小婉在暗处显形，朝着吴穹轻轻伸出四根手指，吴穹不动声色的注视着紧张的静子来开门把手。
    手电筒的光亮晃动着，三个穿着巡查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
    “您没事吧？现在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穿着巡查制服的人走了进来，手电筒的光亮正好晃荡在面无表情的吴穹身上，令人惊异的是，他并没有询问吴穹的身份，反而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我室友的事……”神情有些焦灼的静子还在想着怎么将眼前这帮穿着制服的人打发走，门外的黑暗之中，忽然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穿过围拢在门口的人，直接点在了静子的额头上。
    “无忧无怖……了却烦恼……”定一和尚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缓缓走进，静子有些茫然讶异的看向这个用指头戳自己脑袋的和尚，刚要说什么，一阵疲乏无力的感觉瞬间灌入脑中，意识不受控制的涣散。
    旁边穿着制服的人扶住了即将倒下的静子。
    注视着眼前一切的吴穹，一脚踢醒了正在打瞌睡的无牙，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这一群人的一举一动，仿佛银幕之前的观众。
    “阿弥陀佛……”定一和尚缓缓走入，他注视着穿着风衣和礼貌的吴穹，面露诚恳的微笑，“您就是鬼手施主了……久仰……唐突打搅，实在抱歉。”
    明小婉钻进了娃娃之中，吴穹嘴角扬起笑意。
    “我知道你们在找我。有什么事情，等我完成了委托再说吧……”
    “其实鬼手施主和我们的目的一致，我们也在解决眼前的二口女事件……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和鬼手施主算得上是盟友，所以能否请求鬼手施主赏光，前往我们‘降魔众’的总部，进行一次详谈？”
    “详谈什么？”
    “‘降魔众’是警视厅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的灵异事件爆发而成立的针对性秘密组织，旨在吸纳所有身怀降魔之力的奇人异士，共同维护民众安全，讨伐作祟之物。”
    “而鬼手先生您作为能力强大的驱鬼人，同样又怀揣着保护他人的心愿，和‘降魔众’的行动宗旨完全契合，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加入‘降魔众’……这是我们向您发出的诚挚邀请。”
    “上来就让我的委托人昏睡，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吴穹目光幽微的看向定一和尚。
    “我们没有伤害她……”
    “那就等她醒来再说吧……”吴穹有些戏谑的看向定一。
    定一微微皱眉，他宣了个佛号：“您的特殊身份，其实是不便于独自行动的，您响应了普通人的征召，帮他们完成了委托，看似解决了问题，却也给他们留下了恐惧，您打破了他们的无知无畏，恐惧会因此扩散，如果大家都知道了这世间存在真正的鬼怪肆虐，民众的恐慌情绪会导致秩序的崩坏。所以……您……”
    吴穹笑了笑：“若是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怪敲门？堵不如疏。”
    话不投机半句多，也难为这小和尚苦口婆心的劝，他摇摇头朝抱住静子的巡查勾了勾手，示意让他将静子交给自己。
    抱住静子的巡查有些左右为难，定一微微皱眉。
    “若是您不愿意加入‘降魔众’，警视厅高层那边，恐怕会对您有些意见。”
    怎么？还想剿灭我不成？吴穹面带微笑，缓缓朝怀抱静子的巡查靠近。
    定一直接栏在二人身前。
    忽然间，吴穹感觉眉心一阵异常的灼热，似乎有什么东西锁定了自己。
    晚风吹拂窗帘，吴穹转过头，百米之外，一双炽热如火的眼睛正目光湛然的注视着自己。
    周身仿佛有流火涌动。
    有趣……吴穹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净天弓

    消失了许久的无牙忽然从窗户处钻了进来。
    它迅速的躲藏到吴穹的脚底下，悄声报告道：“对面的顶楼藏着一个相当可怕的家伙，我不敢靠近，仅仅看她一眼，都让人觉得周身异常燥热……至于其他方向，并没有特殊埋伏。”
    吴穹没有说话，他自然也能感受到朱雀雾纱是个相当危险的存在。
    定一和尚与吴穹的对话，通过传声符遥遥的传递到朱雀雾纱的耳朵里，她知道是时候该动用真正的威慑了。
    弓身浮现火红朱鸟纹路，若有若无的焰色自弓身流转到少女身体里，最后汇聚于黑白分明的丹凤妙目之内，吴穹和朱雀雾纱四目相对的一霎间，似有流火在夜空飘转，灼热之意驱之不散，吴穹面无表情的回头，正看到神情恳切的定一和尚。
    “我们的邀请是无比恳切的。”定一和尚知道朱雀雾纱的威慑力，此刻推波助澜的说道，“我相信您一定能成为我们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定一本身是不赞同通过震慑的方式逼迫鬼手加入的。
    不过鬼手的存在很特殊，一般手段也确实难以拉拢，要让他成为降魔众的人，刚柔并济最为合适。
    “只要您加入我们，您的以后的行动都将完全合法，不仅能享有内部人员的诸多特权，更能享受降魔众管理层级别的特殊福利和津贴……”他知道这些招揽的话术对于鬼手而言毫无意义，只是他不得不说，不过鬼手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看起来，大棒加蜜枣的说服方式收到了成效。
    吴穹脸上的笑意荡漾开，他盯着定一和尚轻声问道：“告诉我……你这个和尚是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加入‘降魔众’的么？”
    定一和尚没料到吴穹竟然会这样发问，眼中略微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笑着摇摇头：“这些于出家人而言根本不重要。这些只是招揽您的优厚条件罢了。”
    “这些对我不重要，小和尚……你说的不错，某种意义上讲，咱们的目的一致……”吴穹搓了搓手，“要我加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不太喜欢被人拖后腿。”
    吴穹的话让定一愣住了，连带他身后的降魔众成员都面露哑然的表情。
    拖后腿？也不知他是真的无知，还是假意看低降魔众的实力，刻意侮辱？
    “鬼手先生……”装扮成巡查模样的降魔众成员朝着吴穹露出冷笑，“眼前的定一大师是真妙寺退魔金刚法的嫡传，身披退魔金刚法咒，诸邪不侵，同时受持镇寺重宝黄金禅杖，佛法高深，超度的亡灵怨魂不知凡几。倒是阁下，整日藏头不见尾，也不知在哪里驱逐邪秽，活在都市怪谈之中，只有几个不知真假的驱邪故事流传，虚名倒是胜过定一大师不少。”
    这人也是心有不忿，定一和尚确实本事高超，他见识过许多次，而鬼手却只是个活在故事里的人，而故事……通常都是不知情的人穿凿附会给编出来的。
    原本他心底里就不赞同组织收编来历不明，不三不四的人，此刻算是将心中的不忿给说了出来。
    定一苦笑着朝争辩的人摇了摇头，认真的看向吴穹：“贫僧有些粗浅手段，断然不会拖鬼手先生的后腿。”
    他也有些分辨不出对方是真的看轻降魔众，还是出言刁难，一边恳切邀约，一边思忖着要不要施展手段朝鬼手先生证明，犹豫之时，远处的朱雀雾纱已然按捺不住了。
    第一次瞧见有人瞧不起降魔众实力的人，她直接传言道：“既然这人不识好歹，且让他见识见识。”
    定一微微失色，正要阻止楼顶上的少女草率动手，却已是迟了。
    纤纤玉指勾搭弓弦，朱雀雾纱并没有放上长箭，她只是搭着空弦，周遭就已经有流火涌动凝练，仿佛空气之中的热力凝成一束实质，遥遥的指向老神在在的吴穹，朱雀雾纱目力深邃，指尖松开，弓身之上仿佛有火凤脱身而去，蒙蒙夜色中什么都瞧不见，却能听到锐利之物破空而来。
    热风如卷，光靠目视什么都瞧不见，房间里的定一皱了皱眉。
    还好雾纱没有真的弯弓搭箭，只是朝着鬼手拉了拉空弦，他稍稍宽心，却也仅止于稍微的程度。
    相比凝聚真妙寺历代大师愿力佛心的黄金禅杖，净天弓·红羽是真正被朱雀神鸟加持过神力的法器神弓，即便是拉空弦，也断然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一击。
    无形的箭矢掠过窗口，感知到焚风涌动的吴穹此刻才慢悠悠的回过头来，别西卜之手微微抬起，仿佛凝练成一束的热空气敲打在手背上，瞬间消弭无形，散做一缕热风，只堪堪撩动了吴穹的衣袂。
    苍白的手背，甚至都没有被重力敲击过的泛红痕迹。
    定一和尚在一旁暗自心惊，旁侧的降魔众诸人并不知道朱雀雾纱和鬼手的这一番交锋，之前驳斥吴穹的人露出冷笑：“怎么？不说话了？思虑清楚自己和定一大师的差距了？知道自己刚刚这一番话有多可笑丢人了？”
    定一眉头微皱，抬手打断了出言嘲讽的人，他朝着吴穹露出发苦神色，颇为无奈。
    虽是空弦，可净天弓的神力是实打实的，毫发无损的硬接一击，轻描淡写，自己凭仗着退魔金刚法的身体也未必能做到，他的身体，难不成是铁铸的？
    定一当然不知道吴穹只是别西卜之手强悍，能抵挡神弓的空弦射击。
    远处的朱雀雾纱也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吴穹有意无意的瞥见了她持弓站定的样子，眉眼之中流淌着淡然之色，虽然吴穹本人并没有表达鄙夷，可雾纱觉得这鬼手有意无意的抬眼，分明就是表达嘲讽之意。
    空弦一发，对方轻描淡写的就接了下来，这不是坐实了己方没什么本事，只会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看来……鬼手先生是执意要做野鹤闲云了……”谈不下来，定一很是无奈，他本来就不擅长与人谈判，不过鬼手显露了一手轻抗净天弓空弦的本事，让他越发觉得该招揽此人，只是得让队长甚至是更高层面的人出面了。
    刚要无奈请辞，忽然瞥见远处屋顶的朱雀雾纱正弯弓搭箭，目光如火，蓄势待发。
    “雾纱！危险！”有箭的净天弓和无箭的净天弓是两个概念，定一和尚知道朱雀雾纱想要做什么，恐怕是觉得降魔众被轻视，想要让鬼手见识神弓的真正力量，来一次彻底的震慑。
    定一和尚有些无奈，他怕净天弓的神威误伤鬼手。
    吴穹循声回头，离弦之箭在半空中擦出火花，流光四溢，如同流星扫尾，热焰灼灼，锋锐气息锁定吴穹身后的位置，箭头未至，灼热焚烧之意已然包裹了吴穹周身的位置，这一道破魔封鬼的热焰之矢，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任何魑魅魍魉遭遇，都是十死无生。
    朱雀雾纱留了心眼，她的目的是震慑，而非伤害对方，离弦之箭的目标是吴穹身后的相框。
    灼热气流从吴穹身畔擦过，目视着流萤一般的箭矢，吴穹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竟然伸手去抓。
    “啵”的一声闷响，窜动如焰色蛟龙的长箭，竟然被苍白的鬼手硬生生的抓取住。
    空气中荡漾这火焰灼烧皮肉的青烟，磅礴热力在还没有爆发的时刻便已经收敛。
    定一愣住了，此前嘲讽吴穹的降魔众成员也愣住了，顶楼的朱雀雾纱，眼中流火翻转，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态。
    “啪嚓……”热焰熄灭，焦黑生脆的长箭被捏成粉碎，箭头掉落，吴穹面无表情的瞧了瞧定一和尚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定一苦笑一声：“实在是……打扰了……”
    朱雀神力加持的净天弓射出的箭，连自己都难以撄其锋芒，避之不及，眼前的鬼手竟然能硬接，他还是人吗？
    曾几何时，降魔众的人曾怀疑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手已然变成了鬼怪之流，凭借怨念不散，滞留人间解决鬼怪之事，后来见面才发觉对方仍然是人类，可此时鬼手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徒手接下净天弓一箭，这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定一毫不犹豫的带人离开了，原以为对方只是无知，此刻发觉己方才是无知。
    对方根本就看不上降魔众的实力，小庙难容真佛陀，饶是定一修行高深，此刻也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
    等到众人离开，吴穹缓缓张开了焦黑一片的手掌，此刻他的手如同在炭炉之上炙烤了一般，即便是别西卜之手超强的回复力，一时半会也不见新肉滋长，净天弓的神力此时仍然在灼烧掌心，新肉刚刚冒头，灼热的气息又迅速将它烤成焦炭。
    明小婉从内兜里钻了出来，望着吴穹的手，缓缓显形，露出忧虑神情：“这……这不要紧吧？”
    吴穹摇了摇头：“那赤色长弓的力量确实恐怖……”
    此刻，他甚至都无法再次攥紧手掌，原本屏蔽了痛觉的别西卜之手，此刻竟然能感受到阵阵灼烧之意。
    “这降魔众实力强大，若不能让他们真正忌惮和震撼，纠缠起来也很麻烦……”吴穹朝着明小婉无奈的笑了笑。
    他喜欢独来独往，不想被掣肘。
    可是他也没有打算彻底和降魔众闹翻。黑暗中还藏着窥视的眼睛，若是平白无故的跟降魔众诸人起冲突，岂不是便宜了暗中的敌人。
    昏睡过去的静子微微转醒，可是她已然忘记了委托的事，她脑子里的一切被定一和尚的异术拨回了事件开始之前。
    迷离的夜色中，后颈长着怪异口腔的长发女人，跌跌撞撞的朝一栋灯火通明的宅子靠近。
    黢黑的眼珠里，流淌着无穷无尽的憎恨之意，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通通撕碎。

 第二百二十六章 破魔之矢

    “不行！啊……”美枝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浑身不住的颤抖。
    在即将步入秋山俊介家宅的时刻，她似乎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抬眼望着洋馆的的护栏，她拼命的抗拒着来自附身怨魂的恶念。
    脑海里交缠着那一晚的痛苦遭遇，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将自己灌醉，然后……
    眼眸中的漆黑异色再次浮现，她抬手抓取着栏杆，竟然将这金属制物直接掰弯，留下手指拉拽的痕迹。
    脑海里的画面继续浮动，医院的白墙压抑的让人喘不气来，她盯着化验单上的结果，浑身颤抖……
    美枝瞪大眼睛，强行松手，想要逃离，后颈的粉红色舌头从怪异的嘴巴里声张出来，头发如同失控的触手，拖拽着栏杆，让她无法挣扎。
    彷徨绝望之间，她看到了栏杆上的尖锐突起，狠下心来，抬手将嫩白的手臂砸了过去，尖锐戳穿皮肉，鲜血横流，刺痛让附身体内的怨魂有所收敛，耳畔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原本攀附栏杆的头发松开，美枝捂着手上的手臂，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不住喘息。
    幽静的夜色中响起犬吠声，家中的仆人打开门，看到栏杆上一抹鲜艳的血迹，吓得跌坐下来。
    黑暗中，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在夜幕中慌乱逃离的美枝。
    三天后，一处偏僻的廉租房内，窗帘遮蔽了光线，昏暗的室内充斥着垃圾堆砌的恶臭，房间的角落中，穿着裙子的长发女人面色苍白，手臂上有着明显的穿刺伤口，此刻已经化脓，苍蝇盘旋，她一动不动，可是她的头发却如同飞舞盘旋的蛇，将远处的干面包拖拽过来，她睁大着慌乱绝望的眼睛，身体却不受控制，后脑的舌头伸张出来，直接缠绕着面包，将食物送入了后颈的嘴巴里，发出咀嚼吞咽的声音。
    妈妈……真好吃……空气中传来诡异的呼唤声，美枝瑟缩着身体，张望着空无一物黑暗，泪水无声的流淌。
    这呼唤即使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窗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再次显现。
    “竟然靠着意志力强撑了三天……”低沉沙哑的声音之中透着说不出的玩味，“看来得加把火……”
    一只硕大的红色手爪穿过墙壁，沾染着难以想象的邪秽之气，朝着角落里瑟缩的美枝缓缓靠近……
    临近落日时分，斜晖透过秋山家宅的栏杆，投映到正在打扫前庭落叶的女仆身上，这个中年女人一边清扫落叶，一边不时张望曾经留下血迹的栏杆。
    这件事她并未向秋山家的女主人报告，悬在心头，让她惴惴不安。
    下意识的张望，像是某种强迫症，每一次看到的都只是光秃秃的栏杆，上面的血迹早已被她擦拭干净。
    落叶堆放在树底，女仆拿着扫把，扶着自己酸痛的腰，忽然间一阵冷风吹拂过来，树叶被吹拂的飘散零落，凉意顺着鞋底延伸到了腿上，她微微的打了个哆嗦。
    冷风吹拂的方向……似乎是带血栏杆的方位，此刻的女仆已经有些神经过敏了，她略微慌乱的回过头。
    一个面色惨白，衣着脏乱的女人，正站在栏杆的另一头，冷冷的朝自己的方向张望着。
    她苍白的嘴唇微微打开，声音有些沙哑。
    “我找……秋山俊介……”
    扫把跌落在地，女仆慌乱的朝房门跑去。
    黑暗隐秘的房间之内，少女琉璃再一次的感应到了骚动的怨念。
    “她终于再次出现了……”琉璃咬着牙，般若之眼中的鬼面露出幽光，“怨念波动比上一次更加强烈……总部怕是来不及出动了。”
    她抬眼吩咐周围的人，厉声道：“通知朱雀雾纱，让她尽快赶到怨念波动的地点，消灭恶灵！”
    宽敞的客厅之内，衣着华贵的胖妇人神情冷峻的盯着门口的美枝。
    女仆此刻小心翼翼的站立在旁侧，她总觉得不速之客身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俊介已经出国了……你还来找他做什么？难道我丈夫给你的钱还不够吗？”胖妇人捂着口鼻着看向美枝，“不要得寸进尺……”
    此刻的美枝一脸病态，包裹着受伤手臂的绷带渗出脓液，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容忍的恶臭。
    “我找……秋山俊介……”
    她似乎对胖妇人的话置若罔闻，一直在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胖妇人实在是忍受不了对方的味道，微微翻了个白眼。
    “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快滚吧……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她抬手指着美枝，“不要装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如果你想敲诈，那你来错地方了！”
    忽然之间，神情失魂落魄的美枝朝着胖妇人露出诡异的微笑，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
    “如果他不在的话……你也可以。”
    此刻美枝的声音完全变幻成了另一个人，童稚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怨毒。
    “你说什么？”胖妇人还没反应过来，美枝后颈的嘴忽然涨裂开，她的头发自动飘散，在胖妇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缠绕住了她抬起来的手臂。
    远处的女仆看到这一幕，直接吓得呆若木鸡，胖妇人还没来得及惨呼，就被头发拖拽到了美枝的身后。
    后脑发丝张开，露出脖颈上突兀的嘴，胖妇人瞪大眼睛，脸色煞白，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唇，缠绕的头发无限滋长，将胖妇人肥硕的身体完全包裹住。
    “你肯定更好吃！”后颈的嘴巴开口说话，胖妇人绝望的嚎叫着，随后发丝塞入嘴里，将呼救的声音堵在了嗓子眼。
    后颈的嘴巴一点点的开裂，然后温柔的吞没了胖妇人的手。
    “呜呜呜呜……”胖妇人不住颤抖，死亡临近的绝望和恐惧彻底的占据了她肥硕的身躯，怨魂化作的大嘴似乎要将她囫囵吞掉。
    惊惧时刻，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异常灼热，后颈的裂口堪堪吞没了胖妇人的手臂，忽然察觉到危险临近，迅速回头，却见身后一缕火光乍现，锐利之矢撕裂空气，灼烧焚风涌流如潮，明黄焰色中透着致命的危险之意，不可逼视。
    迅速反应的怨魂甩落胖妇人，硕大身躯跌落地板发出闷响，胖妇人嚎叫出声，满脸泪水染花浓妆，怨灵操纵着美枝的身体正要腾挪躲避，却见挟裹焰影的长矢似乎生出了灵智一般，跟随着闪躲的身体微微偏转，不斜不倚的钉在了自己的肩头，入肉三分。
    浩然且灼热的力量似乎从箭头瞬间炸裂充盈全身，恍惚间如同从冰窟跌入烤箱，四面八方的炙烤之意似乎要将美枝的身体烤熟，怨魂感受到肩头灼烧的痛楚，抽搐着翻倒出去。
    旁边的女仆眼见此情此景，登时被吓晕过去。
    不远处的朱雀雾纱显现身形，飞身翻转到庭院之中，怨魂难以忍受长箭炙烤身躯的痛苦，竟然从美枝的身体里脱离出来，直接朝昏睡的女仆飞扑而去。
    等到朱雀雾纱来到室内，此刻被附身的女仆已然拿着水果刀对准心口。
    弯弓搭箭，灼热而无形的气息在敞阔的空间涌动，神弓的力量灌注箭头，显现出烫红的灼热颜色。
    “你不能杀我……”尖锐的刀头划破了皮肤，血珠涌流，怨魂操控着女仆的身体，用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着怒目而视的朱雀雾纱。
    手持神弓的少女咬牙切齿的望着以人命要挟自己的怪物，哼声道：“你要是敢伤她！我马上让你魂飞魄散……”
    二口怨魂发出诡异的笑声：“我只是想活一次罢了……好不容易有投胎的机会……那个女人却让我流产了……嘻嘻嘻……巫女小姐……我不在乎死亡，我只想报复……”
    “在我面前！你休想伤人！”朱雀雾纱柳眉倒竖。
    “是吗？”怨秽嘴角高高扬起，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朱雀雾纱，“像这样？”
    刀刃顺着心口开始向下划，血线染透衣衫，他有恃无恐的看着威胁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巫女。
    “住手！”朱雀雾纱咬牙切齿，她紧紧的捏着弓弦，发出铮铮的声响。
    “你没法阻止我……”二口怨魂将带血的刀刃一点点刺入皮肤，“除非你愿意放下弓箭！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朱雀雾纱知道，刀刃如果进一步深入，就有可能戳到女仆的脏器，无可奈何之间，她微微松开了弓弦，怨灵操纵着女仆的身体朝她缓缓靠近。
    “这样就对了……”刀刃缓缓抽出，血液涌淌。
    二口怨灵抬眼看向朱雀雾纱：“其实……我内心的仇恨没有这么剧烈，做恶灵远比做人舒服，我也不用反复遭受轮回之苦。”
    趁着怨灵刀刃放松的时刻，朱雀雾纱眼中忽然精芒大盛，突然动手，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只是怨灵似乎早有预料，他和巫女相隔不过三步，此时已经不需要靠着女仆的身体来进行胁迫了，趁着对方引弓的时刻，他直接欺身而上，发丝翻飞，如触手一般搅缠着朱雀雾纱的手臂。
    来自神弓的灼烧之力烫的发丝直冒青烟，可怨灵竟然强忍下了这般灼烧苦痛，直接拉扯着朱雀雾纱的手臂，让她无法拉开弓弦。
    “不好！”四肢被齐刷刷的束缚住，来自怨灵的巨力拖拽着朱雀雾纱，蚀骨灼心的热力并没有减缓怨灵的力量，反倒是激发他进行殊死抗争。
    朱雀雾纱的手脚无法靠拢，女仆却扭过了脑袋，将开裂的后颈露了出来，一张血盆大口堪堪打开，直接朝着朱雀雾纱的脑袋啃咬过来。
    望着不断靠近的死亡之口，即便强大如朱雀雾纱，也跌入了难以自拔的绝望之中。
    她从未与死亡相靠的如此之近，她遭遇过许多比眼前恶灵更加强大的存在，却没有一个能如眼前的恶灵一般将她推向死亡的深渊。
    汹涌的恶臭在鼻头翻涌，朱雀雾纱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忽然间，身前一声闷响。
    怨灵的身体剧烈震荡，像是在背后被什么东西重重敲打。
    束缚之感瞬间消散，朱雀雾纱跌落下来，她抬眼瞧见被附身的女仆在墙角痛苦翻滚，窗口站立着一个消瘦的人影，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鬼手……
    竟然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第二百二十七章 “鬼手”之威

    被二口怨灵附身的女仆在墙角翻滚起身，有些畏惧的看了看一旁一动不动的吴穹。
    “别过来！我会杀了这个女人！”怨灵还想故技重施，用女仆的性命来威胁吴穹，却没想到吴穹的动作极为迅猛，直接朝他冲了过来。
    苍白的右手直接攥住女仆的脖子，直接将她托举起来，窒息感和压迫感摧残着附身怨灵。
    “住手！”朱雀雾纱抓紧净天弓，有些狼狈的起身，眼见吴穹竟然以这种方式拿捏怨灵，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慌乱。
    她怕吴穹失手连着女仆一并掐死。
    不过吴穹并没有理会旁侧的朱雀雾纱，他冷笑着看向二口怨灵。
    “死过一次的人应当不会畏惧死亡……”
    女仆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怨灵看向吴穹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畏惧和不可置信。
    “你会连着她一起掐死……”怨灵疯狂的挣扎着想要脱身而出，致命的鬼手却如同铁钳一样的将女仆的脖子牢牢的钳制住。
    吴穹的脸上泛起轻佻的笑意，他就这么盯着垂死挣扎的怨灵，似乎在欣赏着他临死之前的表演，后者心中的恐惧越发剧烈。
    即便是被朱雀雾纱的神弓杀死，那也只是一瞬间的痛苦，可眼前之人不一样，他仿佛在欣赏着自己死亡的全过程，安然的注视着眼前女人的生机消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与其说是在消灭怨魂，倒不如说是在借着消灭怨魂的借口，杀死眼前的女人。
    那眼神之中的朦胧煞气，如同冰冷刀刃一般的直戳心头，原本是制造恐惧的恶灵，此刻却陷入了难言的恐惧之中无法脱身。
    “救……命……”他竟然在慌乱之中开始呼救。
    “你快住手！”朱雀雾纱瞧见女仆的脸色一点点陷入紫涨，似乎要被吴穹给掐死了，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她慌乱的跑过来拉扯着吴穹的手臂，抬眼却瞧见吴穹朝她微笑回头。
    “嘘……他是鱼饵……”
    鬼手的话让朱雀雾纱有些莫名其妙，吴穹的手并没有放松，他如同沉溺杀戮的狂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欣赏着活人怨鬼同时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最终时刻。
    “不行！你这是在杀人！”朱雀雾纱情急之下，将净天弓对准了吴穹的肩膀。
    忽然之间，无牙从天而降，直接朝着朱雀雾纱的肩膀撕咬过去，后者眼见黑毛大老鼠扑将过来，下意识的闪身躲开，可无牙的速度实在太快，如同黑色闪电一般的落在朱雀雾纱的肩头，拉扯着她的手臂。
    “你看你……因为这一点点怨恨，现在连死后的世界都去不了了……”吴穹戏谑的看向垂死挣扎的怨灵，眼前之人的绝望表情让他找到了一些久违的乐趣。
    “你这个……魔鬼……救……”恐惧彻底占据了它黢黑的瞳孔，被别西卜之手钳制住，他无法彻底的掌控女仆的身体，更无法脱身离开，只能和这艘沉船一起缓慢沉入冰冷的死亡之海。
    忽然间，周身泛起冰冷寒风，吴穹眉头微皱。
    终于看不下去了？藏匿已久的怨灵娃娃脱身而出，搜寻着来自空气中荡漾的微妙气息，飞身而去。
    阴冷的感觉顺着吴穹的手臂蔓延，原本不住挣扎的怨灵似乎也安静下来，尚有一丝活人气息的女仆开始如从冰柜里脱身而出一般冰冷僵硬。
    女仆的脖颈处忽然生出诡异的力量，阴冷气息鼓胀，硬生生抵住吴穹钳制住脖颈的手，闭目的怨灵操纵着女仆睁开眼睛，后颈的怪口忽然翻转到脸颊的位置，朝着吴穹露出诡异的微笑。
    女仆冰冷的黑色眼珠泛起血色，森白手爪微微膨胀，试图拿捏吴穹的肩膀，鬼手一抖，直接将异变了的女仆甩开，僵硬的身体撞击在墙面上，雪白的墙面瞬间崩碎出裂纹，翻滚的女仆迅速起身，脸上的两张嘴发出嘶哑的吼叫，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
    正在一旁和无牙纠缠的巫女眼见场上的变化，惊讶的忘记要甩开肩膀上的无牙，捏紧了手中长弓，她从未见过二口女怨灵能怨念暴涨到这样的地步，彻底成为狂乱暴虐的凶灵，和厉鬼只剩一线之隔。
    完全疯狂的怨灵扔下一旁冷眼注视的吴穹，朝着身前的朱雀雾纱飞扑过去。
    血盆大口张开，阴怨之气在口中喷薄，原本只是正常的人类口腔，此刻已经布满獠牙，遭遇过无数冤魂恶鬼的朱雀雾纱没有被眼前景象骇到，鬼怪猛扑的速度迅捷，她弯弓搭箭的速度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周遭热流涌动，长箭窜起火花，一声娇吒，破魔火矢自下而上，火光潋滟，直奔怪物左肩。
    一声闷响，箭矢穿过怪物肩头，留下焦黑血洞，朱雀神力灼烧身体，竟然没有迟滞住它的身形，阴气聚敛在焦黑伤口，竟然压制住了神力蔓延侵蚀，净天弓一击不就，朱雀雾纱略有慌乱，闪身躲过扑击，地板碎裂，砖石四溅，怨灵操控女仆如壁虎一般四脚趴开，长发暴涨，朝着朱雀雾纱漫卷而去。
    流火箭矢再度离弦而去，焚风漫卷，灼烧着如黑水一般涌流倾泻的发丝，让朱雀雾纱躲过了被包裹缠绕的危险，怪物张开鬼口，猩红舌头如扭动长蛇，避开箭矢，再度缠绕而来。
    巫女避之不及，舌头如掠食怪蛇，盘曲环绕，朱雀雾纱无法闪躲，在即将被舌头拢住捆缚的时刻，吴穹身如鬼魅，指尖寒芒闪动，直接切断了悬浮半空的猩红舌头，阴冷黑气顺着断面散发，怨灵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还没等对方暴起扑来，吴穹已然拦在朱雀雾纱身前，抢先一步，续命之手发动，吸干了女仆身体的力量。
    手臂缠绕着阴冷气息，双倍拳力当头落下，一如之前对付骨女，硕大拳头挟裹崩山裂石的无匹怪力，直接将附身怨灵给锤击了出去，另一只手寒芒星星点点，鬼门定魂针在怨灵翻转飘飞的瞬间钉住了它的身体。
    这一切一气呵成，一旁的朱雀雾纱竟有些没回过神，直到怨灵虚影被三道银针钉在半空，吴穹神色默然的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交给你了……”
    心领神会的朱雀雾纱知道机不可失，长弓引箭，周遭热力涌动凝聚如有实质，一滴汗珠从鼻尖跌落赤红弓身，嗤嗤作响，水汽消散。
    箭头旋转而出，挟裹炽烈旋风，飞矢一出一没不过眨眼之间，朱雀神力收束一线，在怨灵体内炸开，周遭罡风凌乱吹拂，怨灵不住哀嚎咆哮，瞬间炸裂崩碎，彻底消亡。
    这才是他的真实力量吗？朱雀雾纱望着吴穹的背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怪物不知怎的忽然怨念大增，异变成了无比棘手的怪物，光凭自己难以应付，恐怕得拉上定一这样的帮手才堪堪能对付，可眼前的鬼手竟然抬手之间轻描淡写的就制住了对方，简直不可思议。
    “叮……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百鬼夜行】第二阶段！奖励尖叫值600奖励特殊物品：幻象碎片1块。任务第三阶段开启：等待并完成“鬼手侦探事务所”的第三个委托任务。限时：/难度：五星失败惩罚：死亡。”
    新的幻象碎片入手。
    吴穹见到一个朦胧的虚影钻入了一个黑暗却温暖的狭窄区域。
    虚影的周身似乎被流淌的液体包裹，眼前一片模糊，他仿佛能听到来自外界的声音。
    “小姐……你真的确定不要这个孩子了么？请考虑清楚……”
    耳畔传来低声啜泣的声音。
    “他……我……”
    虚影甚至都无法说出话来，他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一时之间无比惊恐！
    不！不要！我还没出世呢！我不想死！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选择的权利！虚影在温暖狭窄的空间里不住颤抖，挣扎，即便只是幻像，透过眼前所见，吴穹也能感知到虚影内心深处的绝望。
    “对不起……”女人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虚影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眼前的景象渐渐陷入黑暗，吴穹注意到此时手中碎片的画面部分，是黝黑空洞的底部，连接着鬼手的肩膀和狰狞鬼面显现出来。
    画面之中的空洞似乎是某个通道，缝隙亦或是“门”。
    朱雀雾纱擦拭着额角的汗，缓缓靠近过来，吴穹迅速将纸张收拢。
    “谢谢……你……”朱雀雾纱似乎不太擅长道谢，原本冷厉俊俏的脸竟然带着些许羞赧之意。
    吴穹没有说话，因为事情远没有结束，他微微转过头去，注视着怨灵娃娃消失的方位，眼见吴穹不做反应，朱雀雾纱竟有些紧张起来，不过她终究没有乱方寸，迅速通知了同伴，让他们来处理眼前的手尾。
    “你在等什么？”朱雀雾纱也情不自禁的跟随着吴穹注视窗外，此刻正是夜色降临的时刻，“潜伏暗处之人。”吴穹语气幽微的说道。
    朱雀雾纱怔了怔，她忽然回想起来，原本被鬼手拿捏着的怨魂突然暴走，猝不及防。
    是暗处有潜伏的敌人……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难道说是那个？
    吴穹注意到朱雀雾纱的表情变化，微微瞥了她一眼。
    杂草从芜的废弃公园里，从怨灵娃娃中显形的明小婉身化原本的状态，四周阴风习习，无人的秋千在树底晃荡，生锈的滑梯和栏杆更添难言的荒凉孤寂之感。
    明小婉张望着四周，她沿着那股气息追踪到这里，此刻消失不见，左顾右盼寻觅不得。
    她微微皱眉，无奈跟丢，只能沿路返回，收束魂魄钻进娃娃体内，正要飞身而起。
    忽然间，旧公园的林间小路深处，一个朦胧虚影缓慢凝聚，原本正要飞身离去的怨灵娃娃忽然折返，硕大兽爪从娃娃体内激射而出，未曾料到回马枪的虚影一时之间猝不及防。
    毛绒绒的兽爪挟裹风雷，直接拍散了尚未凝聚身体的虚影，明小婉从娃娃体内脱出，迅速扭身，巨大白狐自夜色中迎风而立，三尾招展，爪牙尖利凶威赫赫。
    那拍散的虚影并没有解离消失，而是化作一团红雾，飘散林中，雾中缓缓显出高大身躯，狰狞鬼面若隐若现。

 第二百二十八章 归来的恶鬼

    鬼面獠牙错节，狮口鹰鼻，白发朱角，身形庞大，站立林中犹如巨怪凶蛮。
    此怪铠甲披身，双手持硕大狼牙棒，口鼻之间喷吐邪秽红雾，周身缭绕凶光血色，他朝着明小婉一声咆哮，山林抖动，落叶簌簌如雨。
    妖魂化的时限只有三分钟，要对付眼前之物，只有速战速决，明小婉也不啰嗦，直接抖动身躯，罡风漫卷，如扑食一般，飞电擎空，直接朝着巨大恶鬼扑身过来，后者亦显现凶蛮顽强之色，咆哮不止，大狼牙棒棘刺如林，千钧之力举重若轻，飘飘然朝着白狐虚影砸落过去，落叶漫卷而上，两股罡风，一半妖异缥缈，一半凶厉狂暴，彼此碰撞，石破天惊，在林间炸裂爆散开，卷起千层黄叶，摧折树木，树木崩裂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两道虚影交缠在一起，兽爪巨棒交舞碰撞，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入目只见荒林之中涌起混沌旋风，红白罡风席卷而过，老木粗树皮开肉绽，矮丛小树尽皆掀倒摧折，硕大狼牙棒越舞越快，朝着白狐身影当头劈下，棘刺寒芒闪动，明小婉翻身躲避，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白狐翻身而起，巨影却抬手将狼牙棒飞掷出来，风声鼓荡如恶兽出笼，明小婉不敢当其威势，只能再次退身躲避。
    兽影鬼身相互分离，明小婉脱出身来，狼牙棒直接将身侧大树拦腰打断，绿叶纷飞，巨木晃晃悠悠撅倒下来，此刻双方拉开距离，正合赤红鬼影的心意，他迅速身化红雾毫不恋战，趁着夜色消散在荒林尽头，不见踪影。
    刚刚这一番对决，更像是相互试探，明小婉不敢久战，巨大鬼物同样不敢恋战，妖魂化的时间已到，巨大白狐显化为人形虚影，周遭经过一番大战，鬼气森森，一时之间扰乱了明小婉对气息的判断，红雾消散远遁，周遭气息混沌，她察觉不到对方归去的方向。
    无可奈何的明小婉只能选择离去。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缓缓显现与双方大战的边缘地带。
    他穿着白色风衣，腰间别着狭长太刀，面容俊秀，带着金边眼镜，正是当时出现在降魔众高层办公室的年轻人青哉。此刻他嘴角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注视着眼前纷乱的“战场”，随后再次退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怨灵娃娃飞落窗口，朱雀雾纱怔了怔，并没有显露惊异之色。
    明小婉若无旁人的朝吴穹说道：“我跟丢了……”
    “不过……”明小婉瞥了一眼旁侧的朱雀雾纱，“我和对方交过一次手。”
    话说到此处，朱雀雾纱方才显露惊异之色，不过她按捺住了心中疑惑，没有开口说话。
    吴穹似乎早有预料，脸上也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只是顺着话头问道：“情况如何。”
    “对方力量……似乎与我进入妖魂化状态之后不相上下，不过对方急于逃避，处处闪躲，有所压制……”
    “他……他是什么样子？”此刻的朱雀雾纱有些按捺不住，面带急切的问道。
    明小婉没有回答，直到吴穹微微点头，她才幽幽开口道：“体型巨大，白发赤角，面容狰狞，身披盔甲，双手紧握巨大狼牙棒作为武器。”
    “是他！”朱雀雾纱面露惊异之色。
    看来这位小姐果然知道一些“幕后黑手”的秘密。
    “信息交换。”吴穹看向朱雀雾纱，直接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巫女的眼神有些慌乱，原本平静的脸色也荡漾着不安，她抬眼看着吴穹，眉头微皱。
    “茨木童子……相当可怕的敌人。不过关于他的事，涉及降魔众的诸多秘密，我实在是不好透露。”
    “反正你们的人也没来……再说，对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有什么好遮掩的？”吴穹坦然一笑，目光灼灼的盯着朱雀雾纱，后者明亮的眼睛泛起忧虑的涟漪。
    “这只怪物差点以一己之力消灭了降魔众。”朱雀雾纱的话可谓石破天惊。
    她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可他明明已经死了，被我们的人亲手消灭。怎么会……”
    吴穹和明小婉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门外响起警笛声，身披伪装的降魔众成员从警车之中钻出，迅速的封锁了周围，定一和尚带领着其他人走进了房中。
    再次见到鬼手先生，定一和尚心情复杂，却还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正要询问朱雀雾纱眼前的详细状况，却看到后者精神恍惚的样子。
    四目相对，定一很少看到朱雀雾纱如此慌乱的时刻，等到后者将此间的情况挑明，白皙的和尚脸瞬间化作了煞白之色。
    “不可能！”定一和尚的神情极为严肃，他第一时间否定了朱雀雾纱的话。
    吴穹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讨论，信与不信，那是他们的事，正要离开，朱雀雾纱却放弃了和定一和尚的争论，直接拦住了吴穹。
    “不知巫女小姐有何贵干？”吴穹神色淡漠的盯着朱雀雾纱，缩头缩脑的无牙攀附着吴穹的腿，原本藏身于内的怨灵娃娃也钻了出来，显露警惕神色。
    “别……别误会……我只是想谢谢你……毕竟……也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朱雀雾纱支支吾吾的说道。
    吴穹叹息一声，他撇了撇旁侧昏睡的美枝。
    原本处于事件中心的少女，此刻眼角挂着泪水，似乎陷入了噩梦之中，一直在不停的呼喊着对不起，想来是二口怨灵的事勾动了她内心深处最凄惨歉疚的回忆。
    “你要谢我……不妨就帮帮我的委托人吧……”吴穹脸上显现出笑意，“超度一下作祟的亡灵，将这个痛苦的少女从歉疚悲伤的深渊拉出来。”
    超度怨魂，洗脑参与事件的普通人，这些都是应有之意，当然，这些还不够。
    吴穹环视周遭一眼，正好瞥见了这一切痛苦的源头，秋山俊介的照片。
    “最重要的是惩戒恶人……”吴穹嘴角微微上扬，朱雀雾纱有些紧张。
    她抬眼看着秋山俊介轻佻的笑容，知道眼前祸事的根源来自于这个富二代罪犯。
    “恶人自有恶报。”这是朱雀雾纱对鬼手的承诺，尊贵的朱雀神社巫女有着超然的地位和影响力，她可以让这个纨绔子弟将牢底坐穿。
    吴穹点点头。拂袖而去，不惹尘埃。此时的他多少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旁侧没有见识过鬼手本事的降魔众成员，还想阻拦他，定一和尚直接朝着他们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妄动。
    这不是你们能拦下来的人……和尚叹息一声，降魔众的诸人目送着鬼手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若是没有他，我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朱雀雾纱的美目上蒙了一层水雾，她似乎又想起了临近死亡那一刻的恐惧，寒冷，绝望，凄然，令人难以忘却。
    “这二口怨灵，并非强大存在，怎么可能……”
    “茨木……”朱雀雾纱恢复了冷静理智的模样，“茨木将怨念注入了原本弱小的二口怨魂之中，它甚至能完全操控宿主的身体……而且，在我们对付那怪物的时候，茨木再次出现给予了二口怨灵第二次的强化，让它彻底化身怪物。”
    此刻的定一和尚牙关颤动，彻底的沉默不语了。
    昏暗的办公室里，少女琉璃正在向自己的上峰回报处理鬼手和二口怨灵的所有事件经过。
    原本态度坚决的中年人沉默不语。
    琉璃的般若之眼闪烁着红光，她盯着中年人沉声道：“茨木……”
    中年人打断了她：“这件事我会另外安排人……这个可怕的敌人，暂时不需要你们来处理。”
    他叹息一声：“先盯紧鬼手……”
    中年人仿佛思忖着什么，闭目考虑半晌，随后微微睁开眼睛朝着琉璃说道：“你先下去吧……”
    琉璃有些不解，不过她终究不能违抗命令，欲言又止，无奈的只能退出。
    黑暗中，名为青哉的年轻人再次出现。
    “可以确定的是……茨木真的出现了。”青哉认真的的说道，“而且鬼手似乎操控着一只能和茨木力量比肩的妖魂。不过……鬼手应该和一年前的事件没有挂钩，毕竟他和茨木起了直接的冲突。”
    中年人捂着额头，眼神闪烁：“茨木为什么复活了？”
    青哉摇了摇头：“一团迷雾。不过如果我们弄清楚了茨木的复活的谜团，也许很多的谜团都能迎刃而解。”
    “死而复生的‘恶鬼’确实棘手……”中年人冷笑一声，“去吧……这些需要你来帮我探明。”
    青哉微微点头，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中年人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鬼手侦探事务所，吴穹啃咬着手头的面包，专心致志的翻看着最新解锁的“鬼手日记”。
    “我想，这些不断重复的梦境，似乎是某种指引，预兆。反复的出现那一处荒僻的林子，反复的出现我奔逃的一幕，周而复始令人厌倦困惑。
    最近这几日，噩梦似乎变得越发清晰，细节也不断显现，我知道我是为什么而逃了。无数的冤魂厉鬼在林间缝隙中渗透出来，张扬着利爪獠牙，追逐着我。此刻，我觉得我有必要回去一趟，我的出生地。于我而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暗木村……只是念起这三个字，我的后背就不由得升起阴冷之感，那里究竟会有什么等着我呢？”
    被干面包噎住的吴穹合上了日记，明小婉忙不迭的将水递了过来。
    “老大……”桌子上的无牙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茨木童子究竟是什么怪物？他到底要干嘛？”
    吴穹捏住水杯，若有所思。
    “他在创造怪物……”
    若是心有怨念的魂魄都会化作冤魂厉鬼，那么人间早就被鬼魂挤爆了，哪还有活人的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的怨魂，而是民间传说里的怪物，各有各的特异之处……”明小婉也有心中的疑惑。
    更重要的是，每一次委托，都有此獠的身影出现，如附骨之疽。
    “也许我们能亲自从他身上找到答案。”吴穹微微定神，远处夜色寥寥，行人稀少，冷冷清清。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夜半怪声

    警署的办公室里，藤原和栗木两人面对着署长，各自露出无奈的表情。
    “从警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失踪案……”藤原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力有不逮的时候。
    “这很正常……总有些解决不了的案子。”栗木倒是洒脱的多。
    署长大江川一言不发的扫视着眼前的两人，表情微微变化：“案子变成悬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署长的态度有些反常。藤原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上司，旁边的栗木竟然认同的点点头。
    “我看你很疲劳的样子……”署长盯着藤原认真的说道，“要不……你先休个假？”
    休假？藤原微微皱眉，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他平日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极少有休假的时候，只是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尤其是记忆力大不如前，之前经历的事，他似乎忘得干干净净。
    “那案子怎么办？”藤原摇了摇头。
    “案子本来就是栗木的……现在还是归他来办，你先休息吧……”署长拍打着藤原的肩膀，后者无奈叹息。他总觉得自己的上司透着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神情疑惑的从办公室走出来，正好碰到自己的搭档，后辈松田。
    据说他也休假了。
    盯着眼前的松田，又看了一眼办公室，藤原警部若有所思……
    鬼手侦探事务所里，吴穹试图在地图上寻找“暗木村”这个地方，却发现查无此地。
    试图顺着日记的思路，走访鬼手当年待过的孤儿院，却发现孤儿院已然变成了商业中心，十年时间，物是人非，什么都找不到了，日记的只言片语中也没有和鬼手人际关系相关的描述，想要找到可以联系的朋友都找不到。
    像鬼手这么怪异而强大的人，恐怕也很难有朋友。
    “也许咱们可以找‘降魔众’的人帮忙？”旁侧的无牙说道。
    “我怎么能将‘自己’的底细抖给一帮不知根知底的人？咱们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多。”
    也许下一篇日记就能解锁更为关键的信息，与鬼手相关的东西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回到办公室，新的委托书已然出现，吴穹神情淡然的朝着书桌走了过去……
    夕阳西下，樱花飘零，少男少女站在无人的樱花树下，眼中各自露出伤感的神情。
    “幸男……我……”少女望着眼前的人，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再联系，你要照顾好自己……”
    幸男身子微微颤抖，他的声音也跟着打颤：“要是……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我只是转学而已……以后还能回来看你的。”少女越说越伤情，她不敢抬头看幸男清秀的脸庞。
    “我喜欢你。”幸男鼓足了勇气说道。
    少女面色微红，微微点头。
    “我们还没长大呢……”少女朝着幸男露出浅浅的微笑，“世上无不散之筵席。你要安好啊……”
    她刻意回避着幸男，背对着对方，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此别过吧，她朝前迈步，只觉得脚底下无比沉重。
    “禾子……”幸男注视着少女的背影呼唤道，后者有些艰难的回过头，幸男咬紧牙关问道，“你想留下来吗？”
    少女泪光涟涟的点点头：“我想……但是，对不起……我要跟着爸爸妈妈离开这里。”
    幸男朝着少女露出微笑。
    “我为你准备了礼物……”他望着少女动情的说道。
    你说了，你想要留下来的。幸男朝着少女缓缓靠近：“把眼睛闭上……”
    “纪念物吗？”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是幸男给的礼物，自己一定会好好珍藏。
    既然你想要留下，那就永远的留下来陪我吧。
    幸男从身后掏出了寒光闪闪的利刃，眼前的少女紧紧的闭着眼睛，期待着告别的纪念物。
    锋利湛然的光芒，缓缓的靠近少女雪白的脖颈……
    这一次的委托没有之前那般急切，是两个高中生发出的请求。
    小月和白川是一对情侣，学校禁止早恋，他们有时候会偷偷的在公园的密林里幽会，最近几日的入夜时分，总是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这让他们很不安。
    当他们见到鬼手先生现身之后，反而更不安，没想到，鬼手先生真的被召唤出来了。
    吴穹盯着两张稚嫩而紧张的脸庞，直接切入正题。
    “哪里有怪声？”
    白川张望着临近人工湖的密林，有些紧张的指了指：“大概就是在那一片林子的方位。”
    隐秘幽会自然得找足够隐蔽的地点，而隐蔽的地方确实也容易招来脏东西。
    “旁侧没有茨木的气息，也许他藏了起来，也许今次的委托与他无关。”明小婉悄声说道，吴穹面无表情的看向白川所指的方向，冷风从林间吹拂出来，荡开石板路两边的花草，吴穹没有感受到芬芳四溢，反倒察觉出了一丝腐烂的臭味。
    “有东西藏在里边，但是我没法探明具体的位置！”明小婉直接了当的说道。
    “具体说一说？”吴穹转头看向白川和小月。
    少女吞咽着口水，紧张，还是少年的胆子更大一点，无奈的回忆起了之前的经过。
    夜色朦胧，少男和少女躲在幽深的密林，远离石板路的角落里，两个人深情的抱作一团。
    “小月……”白川的呼吸有些粗重，他用力的挲摩着少女的后背，吞咽着口水。
    “别……”少女有些紧张，她和白川还没到这一步呢，即便到了这一步，也不该在这里。
    白川紧紧的抱住少女索吻，忽然间，一滴冰冷的水珠跌落在他的后颈。
    激凉的刺激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白川满脸通红，整个人猛地一哆嗦。
    小月下意识的推开少年，捂住自己的身体，白川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的脸红扑扑的：“对……对不起……”
    “好痛啊……”
    白川一愣神，他抬头看向小月，紧张的问道：“我……我弄疼你了？”
    小月露出无辜的眼睛，微微的摇头，刚刚两人只是搂搂抱抱，自己怎么可能被白川弄疼？
    “那你说你疼……”白川深吸一口气。
    “痛……好痛呀……”
    眼前的小月并没有说话，两人四目相对，恐惧在眼睛里浸染开，相互传递，夜风倏忽之间仿佛变得异常的阴冷，寒气从脚底升腾到了脊背。
    “谁在喊疼？”小月微微颤抖起来，白川迅速的抱住她。张望四周，除了风声和摇曳的树影，什么动静都没有。
    “痛……脖子好痛……好痛啊……”
    两人脸色煞白，冷汗直流，那声音……
    好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尖叫着逃离了公园，两人连续几晚都做了噩梦，即便是在此时此刻，光天化日的回想之前的遭际，白川和小月都感觉脊背发凉，寒意湛湛。
    吴穹带着他们缓缓靠近发出怪声的区域。
    “究竟是哪个地点？”明小婉无法探查脏东西的具体位置，得需要明确的指示，白川害怕到了极点，只是他看到吴穹严厉的眼神，又不得不咬紧牙关努力回忆，左右顾盼了片刻，他脸色煞白的朝密林边缘的角落靠拢，最后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有气无力的指了指旁侧。
    “就……就是这……”如果没有小月扶住他，白川都可能直接软倒在这里，在探明了方位之后，两人搀扶着走出林间，站在远处的石板路上，小心翼翼的张望着吴穹的下一步举动。
    明小婉从内兜钻出来，落到吴穹的右手边：“还是没有那东西的气息！”
    吴穹眉头微皱，既然怪声是从地底下传来，旁侧又有邪秽之气萦绕，这里必然有脏东西。
    “也许是它潜藏的太深。”明小婉认真的说道。
    一旁面色紧张的无牙抬头，正看到吴穹严厉的眼神，无奈会意，一头钻了下去。
    相比遭遇灵异事件的两个高中生，无牙心中的恐惧恐怕也不逞多让，只是没办法，忍受着泥土里的诡异腥臭和腐烂味道，无牙一路下凿。
    忽然间，他的爪子触碰到了一团柔软发胀的物体，利爪轻易的切开了那东西，流淌出恶臭变质的脓液。
    腐尸！
    无牙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划开了一具腐尸的手臂，脓液尸气和腐烂的血肉交织成嗅觉和视觉的“盛宴”，眼前所闻所见让他牙关打颤，恨不得当场呕吐。
    钻出地面，无牙将自己挖到的东西告知了吴穹。
    “既然挖到了，那就都挖出来！”这位老大没有给黑毛老鼠留半点情面，无可奈何之间，无牙开始了疯狂的地底作业，将洞穴一点点开垦出来，空气中的腐烂臭味越发浓重，远处的两个委托人看到如此强悍怪异的巨鼠也有些愣神，这令人想要呕吐的味道让他们察觉到事情的诡谲恐怖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无牙开凿出了一个硕大的地穴，腐烂的尸体安静的躺倒其中，吴穹屏住呼吸，用别西卜之手将地底的尸体拖拽了出来。
    这是一具四肢健全的女尸，唯独不见头颅。
    远处的两个高中生眼见鬼手先生拖拽而出的尸体，已然被吓得六神无主。
    吴穹近距离观察着眼前的无头尸体。
    蛆虫在颈部钻进钻出，即便严重腐烂，颈部的切面依然保持一定的平整，尸体穿着和小月一般无二的女高中生校裙，胸口的校牌上标识着名字。
    小野禾子。
    吴穹朝着已经被吓傻的两人缓缓走去，没有见过这般阵仗的两人吓得抱作一团，吴穹将校牌上的污垢血迹擦拭干净，递到两人眼前。
    “小野禾子……”白川惊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旁边的小月直接被吓晕过去。
    “她不是失踪了吗？她……她……”白川整个人筛糠似的抖动着，已经无法组织语言了。
    “恐怕她不是失踪了。”吴穹将校牌收回。
    “有人杀了她，还砍下了她的脑袋。”

 第二百三十章 人面怪树

    警笛长鸣，周遭区域被封锁，吴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注视着远处林子里进进出出的搜查者们，旁边的少男少女显得格外紧张，吴穹朝他们露出微笑。
    “别慌……反正人又不是你们杀的，即便顺着匿名报警电话查到你们头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小婉清楚的告诉吴穹，尸体上虽然沾染着怨秽，却不是邪秽气息散发的源头，必须找到尸体丢失的头颅，此时的无牙已经不是当初的啃食者之王了，而且这里毕竟是公园，没法将这里掀个底朝天，就只能靠别人的力量搜寻尸体的脑袋。
    不过……结果似乎不如人意。
    吴穹看着挖掘机都开进去了，怨灵娃娃却迟迟不见回报。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对高中生，“以后幽会可能要换地方了……”
    白川和小月同时紧张的吞咽着口水，这里已经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了，即便是邪秽尽除，他们也未必敢再过来。
    怨灵娃娃从低矮的草丛里穿行过来，吴穹缓缓起身，靠着背身遮挡身后两人视线，让怨灵娃娃钻回自己内兜。
    “没有挖到头颅，我也没有探查到头颅的气息。”
    “是不是那东西不在这？”无牙悄声问道，“也许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邪秽之气的源头百分之百就是头颅，我没有查探到其他能附着怨秽之气的东西！”明小婉的声音百分之百笃定，“恐怕是不散的怨灵寄居其上，将头颅藏到了地底深处。”
    “要找到他，得找到怨念所指之人。亦或者等它主动出来作祟，妨害无辜路人。”
    吴穹遥遥的看向远处的无头尸体。
    “小野禾子是你们的同学？”吴穹转过头去，一旁的白川微微点头。
    “同班同学……”
    “为什么你们过去之后会听到怪声，有想过吗？”
    两人一起摇头。
    “暗示……她在暗示你们，让你们找到她……”吴穹面带微笑，他的话让两人脊背发凉，“也许，你们能帮她找到凶手。”
    “她是很好很好的人，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人会仇视到要杀了她还要砍下脑袋。”一想到这里，小月不禁露出悲伤神色，害怕和伤感的情绪在眼中交织。
    不远处的警察似乎注意到了这边，考虑到小月身上的校服和尸体的校服完全一致，吴穹不得不带着两人离开公园。
    “人的恶意是不会写在脸上的。”吴穹收敛了笑意，望着远处的天空，低声问道，“她的失踪案是怎么回事？”
    “禾子原本是要转学的……半个月前，她在学校上完了最后一课，当晚就失踪了。”小月浑身颤抖的说道，“谁也不知道她竟然是被……这太可怕了……”
    “你们得帮她……她太可怜了。”吴穹声音低沉，躲在内兜的明小婉觉得他此时的状态有些奇怪。
    “别害怕……她在召唤你们，她希望你们帮她找到凶手，所以你们今晚还得过来。”吴穹脸上的笑意淡然，仿佛在诱导着两人克服恐惧，他们望着吴穹恳切真挚的眼神，神情蓦然的点了点头。
    背过身来，吴穹收敛了笑意，露出默然的表情。
    “你其实在骗他们对吗？”明小婉化作只有吴穹能瞧见的虚影撇了撇嘴。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回答。
    “钓鱼得要鱼饵。”
    等到晚上的时候，这两位自然明白藏在土里的脏东西的真实意图究竟如何。
    夜色朦胧，寒意上泛，密林外围的警戒线还拉着，搜查工作早已结束，警署的人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剩下的头颅。
    小月和白川哆哆嗦嗦的翻过警戒线，朝着尸体的方位缓缓挪步。
    也不知是夜里清冷还是心生寒凉，两人搂抱在一起也没有产生多少热量。
    “我这么晚都没回家，妈现在肯定报警了……”小月盯着黑暗深处有些害怕，于是抬头和白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转移注意力，“还有……咱们留在这里的脚印会不会被搜查的警察发现？他们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哪？我想回家……”
    白川害怕的要死，却只想安静，他朝着小月做出噤声的手势。
    既然被“禾子”缠上了，还是帮她伸张冤屈吧，白川更害怕被怨魂缠身不得解脱。
    树影晃动，如同鬼魅在昏暗空间缓缓伸张肢体，两人吞咽着口水，同时产生了树影在朝他们不断靠近的错觉，也许……这地方不止埋了一处尸体，那些鬼魂都沾染在树木上，幽寂密林里的地面有些粘腻，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粘住了他们的脚，白川感觉腿软，却还要拉着小月一步步的朝尸体坑洞的方向迈去。
    “禾子……我们是来帮你的……你肯定也是想要我们帮你找到凶手，对……对吧？”白川牙关打颤，越靠近挖出尸体的位置，他就感觉周遭的空气越发凝滞沉重，不知从哪里刮起寒风，渗人的凉意在皮肤上蔓延，汗毛不由自主的竖直。
    “好痛啊……”那诡异而轻微的呼痛声再次出现，小月尖叫一声，白川赶紧将她抱住。
    远处的明小婉从吴穹的内兜钻了出来，她死死的盯着两人在密林深处的模糊背影。
    吴穹也缓缓起身。
    她来了……白川擦拭着额角上的汗水，低头试图寻找声音的方位。
    “痛……脖子好痛……”那痛苦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来，小月从白川怀里挣扎出来，闭上眼睛不敢再上前一步。
    白川紧紧的抓住小月的手，无可奈何的回头，茫茫昏黑的密林将周遭的一切都包裹起来，他瞧不见鬼手的身影，只能感受到周遭难言的压抑和跗骨的寒冷。
    “你告诉我们杀你的凶手是谁，我们才好帮你……”白川牙关打颤。
    他缓缓的低下头，眼睛眯缝，既害怕又不得不往下看。
    “痛……”沉闷的声音似乎也开始从地底下一点点浮出土里。
    模糊的视线之内，白川瞧见了一张苍白的人脸缓缓的从坑洞的底下浮现出来。
    禾子！真的是她！
    地底似乎升腾起了难以抗拒的寒意，周遭的空气荡漾着数九寒冬的彻骨之感，这样明显的异常让两人内心的恐惧升上了顶点。
    别怕……她对我们没有恶意……白川一边告诫着自己，一边捏紧了小月的手。
    那张脸一点点的浮出，她嘴唇微微开合，似乎要说着什么。
    此时的吴穹走入了密林。
    她要说什么？白川在恐惧之余又有些焦急，下意识的拉下脑袋试图倾听。
    嗫嚅的嘴唇微微打开，随后裂开到了耳垂位置，异变突起，望着禾子嘴里交错的獠牙，白川直接吓得呆愣住。
    地底下忽然生长出数道包裹着人类皮膜，筋肉虬结的诡异出手，从两人的身后钻了出来，迅速缠绕住仍处于茫然未觉状态下的白川。
    “呀啊啊啊！”眼前的惊变让小月疯狂的尖叫起来，她撅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慌乱惊恐的白川被肉触手拖拽进坑洞。
    “救命啊！”白川瞪大眼睛，不住挣扎，却无济于事，触手拖拽着他的四肢，捆缚着他的身体，要将他拉入怪物的血盆大口之中。
    “好痛啊……吃掉你就不痛了！”怪物嘴里发出诡异的尖啸，原本浮在地底的脸忽然伸张出来，一团血肉拔地而起，宛如光秃秃的树干，无数张禾子的脸浮现在血肉枝干之上，旁侧的枝丫就是扭动不停的诡异触手，拉扯着挣扎的白川升上半空，主干上的人脸绽放诡异笑容，全部张开獠牙交错的血盆大口，等待食物送达，分而食之。
    小月捂着脑袋，不知该逃离还是该呼救，白川望着吞吐腥臭腐烂气息的无数张人脸，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面色苍白而绝望的等待着对方将自己撕裂，吞吃。
    忽然间，一团白光闪现，直接砸落在人面怪树的主干之上，一张扭曲人脸似乎被什么硬物砸到血肉模糊，大树被撼动，怪异尖啸响彻林间，晃动着的怪物无力拉扯白川，触手松动，如梦初醒的白川跌落在地，面色煞白的和小月拥抱在一起。
    不远处的缝隙中，穿着风衣的“鬼手先生”注视着人面怪树，微微皱眉。
    怨灵娃娃微微抖动，阴冷氛围被散发着异香的妖风荡开，吴穹跨步上前，别西卜之手抓取着试图缠绕他的触手，扭曲的血肉瞬间绷直，吴穹没办法将怪树拖倒在地，怪树也没办法将吴穹拉扯开，双方的力量旗鼓相当，远处的明小婉抖落出硕大妖狐虚影，妖风湛湛，将旁边的两人看得呆了。
    “这鬼手先生手底下的怪物，比眼前的怪物更加可怕！”
    “死！”狐妖咆哮之声贯穿稠密夜色，兽爪如刃，直接朝着于吴穹拉扯僵持的怪树撕裂而去。
    “哗啦”一声，邪秽之气伴随着崩裂的暗色血浆喷涌，人面怪树直接被撕裂出一道大口子，嚎叫不止。
    眼前的对手，似乎比自己想像的更弱。吴穹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
    幽暗处，他再一次瞥见了茨木诡异的眼睛。
    那巨大的身影在视线勉强所及的位置若隐若现，在察觉到了吴穹的目光后又迅速消失。
    不对……既然创造了这样的怪物，为什么又能坐视我们消灭她？
    察觉到了吴穹的迟疑，原本要将人面怪树撕成两半的明小婉迅速收束力量。
    “当心有诈！”吴穹眉头微皱，人面怪树在明小婉迟疑的片刻掌握了一筹生机，迅速缩回了地里。
    明小婉没有动作，只是朝着人面树消失的位置露出冷笑：“我已经锁定了她的气息，她逃不了……”
    吴穹没有说话，白川和小月是钓出人面树的饵，这人面树何尝又不是钓出茨木的饵。
    可此时茨木更像一个旁观者，竟然无动于衷的坐视吴穹对付人面树，吴穹自然也心生警兆。
    “茨木也出现了，不过他又迅速的躲藏，没有露出多余的痕迹。”明小婉收回了妖魂化的状态，目光幽深的看向吴穹，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你先追怪树……”
    冷却时间长达24小时的“妖魂化”已经使用完毕，此刻哪怕追逐到茨木，战力大减的情况下也未必对付的了这怪物。
    “你呢？”明小婉目光幽微的看向吴穹。
    “做最后的饵……”

 第二百三十一章 茨木凶威

    “你们也可以走了……”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被他拿来“钓怪物”的两位委托人，后者面色苍白的搀扶着对方，哆哆嗦嗦的离开了此地。
    此刻在茨木童子的眼中，鬼手毫无疑问是最应当被消灭的敌人。
    只要鬼手存在一天，他制造怪物的计划就会被打断。
    “你要站在这里等茨木袭击你？简直是疯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强？”
    “无论他目的如何……杀掉‘鬼手先生’与他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吴穹面带微笑的看向明小婉，“去吧……”
    吴穹凝望着虚空，仿佛注视着暗处仍然存在的茨木，明小婉无奈叹息，她知道追逐人面怪树的事情不能耽搁，这怪物凶厉狂暴，已然没有了人类的神智。
    无牙也跟着怨灵娃娃离去，他朝着吴穹微微点头，似乎暗示着什么，幽静阴暗的林子里，只剩下吴穹孤寂一人。
    夜色越发深沉，吴穹似乎和夜色隔绝开，周遭的冷寂影响不到他，倏忽间寒风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在暗夜中凝结呈现。
    “我该说你愚蠢，还是聪明？”茨木庞然巨物一般的鬼影涌现在吴穹跟前，硕大鬼金棒握于手中，漆黑盔甲映出寒光。
    “你以为你可以试探我……”茨木周身缭绕血光邪雾，“不过你的力量比你的宠物狐狸还是差远了……”
    鬼金棒晃动，崩天巨力挟裹无匹罡风滚涌而来，吴穹抬起别西卜之手，如天空倾泻一般的力量直接将他压盖的半跪在地，即便“鬼手”承担了大部分力量，他的身体仍然难以承受茨木童子的重击。
    “你的试探可能会付出一点代价……”茨木童子露出冷笑，獠牙翻起，嘲讽之色在扭曲的鬼脸上显现“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一心求死的蠢人！”
    无匹巨力直接压盖，茨木童子甚至懒得用其他的手段，单纯靠着力量压制着吴穹。
    左手寒芒闪现，手术刀点染夜色，煞气湛然的银亮之色抹过茨木的手腕。
    切断发动。
    诡异的是，断手在崩裂的一瞬间再次愈合，这怪物似乎没有肉身。
    鬼门定魂针在手术刀一击不就的时刻发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长针直接穿过茨木的身体，钉落在身后的树干之上。
    他甚至没有魂魄？这是吴穹从未遭遇过的异常状况。
    “看来你手段用尽了。”茨木露出森然的笑意，“可我还没使出全力呢！”
    原本压盖鬼手的巨棒似乎又重了三分，吴穹面色胀红，迅速抬手抽身，硕大狼牙棒直接砸落地面，尘土飞扬，腥风鼓荡，吴穹除了别西卜之手的部位，吴穹能感受到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刚刚承受重击之后陷入了乏力的状态。
    这怪物确实强的可怕。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杀不了你……”茨木如山如岳一般的身形压盖过来，“虽然你给我造成了些许阻碍……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现在又送上门来，那我就大发慈悲的收下你的性命！”
    巨棒再次挥舞，吴穹却露出冷笑。
    “我确实对付不了你……可你真正的对手，不是我……”
    倏忽之间，密林之中再次显现人影。
    吴穹将怀中的传音符掏出来，抬手捏碎，降魔众的诸人从幽暗的缝隙中走出，手持净天弓的朱雀雾纱，捏着黄金禅杖的定一和尚，还有操纵大犬神式神的公子哥犬屋敷凉一齐步出，吴穹撇了撇嘴。
    既然双方都将对方当成了死敌，怎么可能不留一手，不过茨木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吴穹竟然会联络降魔众的人给自己设局，这要多亏了无牙作为老鼠来去无踪的隐蔽属性，能让吴穹避人耳目的联络到朱雀雾纱。
    此时的茨木童子没有半点焦躁畏惧之意，反而露出冷笑：“降魔众的诸位……久别重逢，我心中不胜欢喜……”
    不过降魔众的人没有和他“叙旧”的打算，既然敌人已经出现，以霹雳手段降服恶鬼才是正经事。
    茨木童子狂笑一声，身化红雾试图钻出包围圈，黄金禅杖佛光缭绕，挥舞如轮，定一出手没有半点花巧，做罗汉伏魔，当头一杖雷霆万钧，直接打落红雾之中，噼啪一声爆响，红雾直接流散四溅，茨木闷哼出声，却没有半点恋战之意，似遭受重创，狂笑之声却不绝于耳。
    “别让他逃了！”定一一声暴喝，金刚怒目，禅杖翻转，横扫凶雾之内，金光涟涟夺人眼目，旁侧的犬屋敷凉也召唤出大犬神，幽暗湿地之中，庞大兽神显露身躯，一声嚎叫，直接扑入了凶雾之间，犬牙撕咬流散的红雾，一声怒号，竟然让他啃咬住了茨木的一只手。
    此刻吴穹也晃动身形，别西卜之手撕裂空气，力量凝聚，如倒药长杵翻转凶雾，崩开凶光缭绕的虚幻雾气，直接落到了实处，轰击在了茨木童子的血肉之上，一声闷响，雾气散去，被犬神拖拽的怪物显露身形，不可一世的凶煞此刻让鬼手给捶倒在地，又被式神拖拽，半晌挣扎不脱，禅杖此时再度当头落下，扫荡凶威。
    “该死！”茨木眼前凶光湛湛，吴穹抬脚便朝着他硕大鬼头踩踏过来，恶鬼迅速闪避，忽觉眉心一缕灼热之感驱之不散，一边躲闪吴穹的崩山铁拳，一边避开势大力沉的黄金禅杖，眼角余光正瞥见朱雀雾纱弯弓搭箭，灼热红光自弓身流转，炙烤之意萦绕箭头。
    恶鬼茨木一声暴喝，空手招来红雾，凝聚硕大鬼金棒，茨木挥舞大棒，尖刺寒光湛湛，扫荡开旁侧的吴穹和定一和尚，一棒又砸落旁侧啃咬手臂的大犬神头顶。
    一声惨叫，血肉分离，翻滚躲避的犬神竟然硬生生将茨木的一条手给撕咬下来。
    “恶鬼！今日就叫你魂飞魄散！”离弦之箭将寒夜空气炙烤的如夏夜般干燥灼热，倏忽之间已经到达茨木头颅前，茨木咆哮一声，鬼金棒翻转回防，箭头如火龙吐信，瞬间便钻入鬼金棒之中，咔嚓一声，大棒碎裂溅射，化作红雾消散，赤红长箭锐不可当，茨木翻身闪避，却依然无法彻底躲开，拧成一束的朱雀神力洞穿脖颈，贯穿之力拖拽着茨木硕大的身体倒飞出去，直接将身后的树木拦腰撞断。
    大树倾倒，落叶如雨，众人目光都落在了茨木身上，第二支箭已经蓄势待发，浑身颤抖的恶鬼怔怔的抬起头，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恍惚之间，他身后的空处忽然裂开，一只苍白的鬼手伸出，轻而易举的将他硕大的身体抓取起来。
    电光火石一霎，长箭脱弦急奔而至，烈风吹焦周围花草，鬼手却抢先一步将茨木拖拽进了黑暗缝隙，瞬间闭合,炙热长箭洞穿树木，只留下通透焦痕，被伏杀的恶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看来这茨木背后还有别的帮手……吴穹微微皱眉，降魔众的诸人也是一脸懊丧之色。
    竟然叫他逃了……饶是定一和尚修行多年，此刻也难掩脸上惋惜之色，朱雀雾纱则是眼皮跳动，怒意难消，倒是公子哥犬屋敷凉，对茨木童子这种恶鬼没什么概念，反倒是对将他救走的幕后之物感到不可思议。
    “这一次叫他逃了，日后可就难伏击了。”朱雀雾纱咬牙切齿的说道。
    “谁都不曾料到这茨木身后竟然还有敌人……它原本已经被诛杀，没曾想竟然又能复活，这当中的秘密，真是令人细思恐极。”定一神情严峻的盯着焦黑的树洞，无奈叹息。
    不过他抬眼看向不悲不喜的吴穹，觉得此时虽然失了消灭茨木童子的良机，却也创造了招揽鬼手的最佳时机。
    “这一番伏杀还得多亏鬼手先生的舍身相助……虽然没有能消灭恶鬼，但是我们之间的合作亲密无间，又有共同的敌人在侧，鬼手先生就真的没有考虑过要加入我们？”
    所谓的怕被拖后腿，不过是托词罢了，刚刚降魔众诸人合作围杀的局面，换做是吴穹也难以脱身。
    “眼下的合作只是因为茨木的存在罢了……”吴穹也干脆将话挑明，“我更习惯独来独往。”
    “既然鬼手先生不愿意加入降魔众，何必强人所难？”旁边的朱雀雾纱摇了摇头，犬屋敷凉则是摆了摆手。
    其他人哪知道，这是琉璃给定一和尚安排的政治任务，不过他实在不适合当一个说客。
    按照琉璃的说法，上头对鬼手的态度并不友好，尽量招揽对方也是出于对鬼手的安全考虑，说不准哪一日上头会将鬼手当做敌人……只是这种话，定一也没办法跟鬼手和同伴明说。
    “茨木制造了人面怪树，这里边有些蹊跷，我还得处理那只怪物……”话不多说，吴穹正要转身离去。
    “我们已经有同伴去处理此物了……”
    吴穹没有应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希望亲自处理此事。
    望着无牙沿途留下的划刻痕迹，吴穹没有理会降魔众的诸人，径直离去。
    远离城市的山林小路上，白色的怨灵娃娃追逐着人面怪树窜行的气息，穿行在稠密的枝叶之中，对方的气息越发衰弱，行动速度也越来越慢，明小婉打算制服了这怪树之后，将依凭怨念的头颅给带走。
    忽然之间，明小婉感觉升腾起一阵莫名的寒意，宛如冰冷刀锋轻轻掠过后背，如丝如缕的刺痛感升腾起来，让她异常警觉。
    感应到身后危险靠近，明小婉一时也放弃了追逐人面怪树，停驻身形，回头转身。
    一道黑暗的影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掠到了明小婉身后，对方行动极为迅速，如魅影一般疾行而至，身上似乎穿着一件黑色剑士服，刚刚那种锋刃掠过脊背的感觉，似乎是因为对方注视自己的眼神？
    恍惚之间，黑影已经从身前掠过，他露出赤红的眸子，内里流淌着凶厉难言的煞气，如刀刃一般切割过来，危险警兆升上心头，黑影突然拔刀，猝不及防。
    寒芒之中似乎缭绕着凶恶冰冷的气息，白花花的刀光之中暗藏血色，明小婉瞪大眼睛，堪堪避开夺命刀势，落地弹身而起，旁侧树木应声而断，那出刀的黑影并没有乘胜追击，倒像是顺势而为，一击不中，迅速的掠到前方，几个跃身，直接落在了人面怪树散发气息的尽头。
    刀光中血色闪动，白刃刺入地面，一声惨嚎。
    地面血液滚涌。

 第二百三十二章 黑衣邪刀

    他究竟是什么人？明小婉浮在半空，心中大为惊骇，明明是活人，手中刀刃却缠绕着森然鬼气，一身煞气难掩，目光凝练如刃，他追逐人面树，顺带将自己也当成鬼物，差点将自己一刀两断。
    身后的无牙吓得直哆嗦，直接闪身不见，只留下明小婉一人。
    吴穹吩咐让明小婉不要杀死人面树，以防茨木的陷阱，可此时冒出来的黑影，无疑成了扰乱计划的变数。
    刀刃刺入人面怪树的身体，后者神情冷冽，直接将刀刃寸寸深入，人面怪树哀嚎不止，血涌如泉。
    “住手！”明小婉调转身形，朝着持刀黑影飞扑过去，后者抬眼露出冷峻苍白的面庞，刀刃抽出，血迹斑驳，周身煞气缭绕如有实质，手臂青筋暴起，似有红光自脉络之中流淌，持刀人一声怪啸，挥刀而出，细密罡风朝着明小婉笼罩而去，刀刃陪着怨灵娃娃的身侧，割裂布衣露出白色棉絮，明小婉直接从娃娃中脱身而出。
    这把刀有古怪！魂魄虚影直接显形，明小婉打算直接抢夺刀刃。
    只是等她刚刚近身，黑影身上忽然升腾起漫漫血烟，直接凝聚成身着盔甲，背插旗帜，手持太刀，面覆恶鬼的高大将军身形，周遭升腾怪风，有哀呼厉号，凄惨尖叫，更有刀兵碰撞，金铁交鸣的嘈杂声音，明小婉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的修罗战场，天地相接的位置红云漫卷，尸骸盈野，幻觉丛生之间，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中的将军高举太刀，朝着自己头颅挥砍而下。
    不好！明小婉迅速反应过来，不敢再扑身，扭动身躯，刀刃挥砍入地，磅礴气势挥洒开，竟然劈砍出一条深邃沟壑。
    此人比茨木更加危险！明小婉迅速返回怨灵娃娃体内。
    持刀黑影周遭煞气萦绕，一刀逼退明小婉，他直接伸手刺入涌淌血液的地面，将潜伏的人头怪树抓取了出来，原本血肉组成的树干位置留下一道贯通伤口，怪物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煞气伴随血液自伤口涌流，黑影没有半点怜悯之色。
    “结束了……”他不再理会旁侧的明小婉，而是举起刀刃，如同冰冷的石像，血光再次在刀刃之上流动，周遭再次出现怨鬼哀嚎的磅礴怪声，罡风卷涌，明小婉再要抢身上前，却发现自己有些近不了身。
    “该死的！”明小婉咬牙切齿的催动周身阴气，强行凝练出身体，硬生生的穿过阻碍行动的冰冷罡风，朝挥刀的黑影冲撞而去。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台灯照射着幽暗的房间，少年伏在书桌上，在白纸上勾勒着。
    纸上画着两棵状貌诡异的大树，他们的枝叶根茎是连着的，树干之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张张人脸，少年双目无神的盯着自己的画作，时不时露出诡谲的微笑。
    “只有树与树，才能长存相依……”少年喃喃自语道。
    忽然间，身后窗外飘进来一缕猩红怪雾，神情恍惚的少年瞪大眼睛，扔开手中的笔，怔怔的注视着红雾显现巨大的恶鬼身形。
    少年的表情有些兴奋，他看着眼前的茨木童子，激动的问道：“她长出来了吗？这几天，我强忍着冲动没有去那里看她，就是为了等她彻底长出来……”
    少年浑身颤抖的看着茨木，后者却露出苦涩的表情。
    “有人将禾子当成了怪物，正在不停的追杀她……”说话间，茨木童子朝着旁侧的镜子弹射出一抹红雾，原本映照现实世界的镜子似乎变成了某个人的视角，映出了幽暗林子里的景象，此时此刻，挥舞着刀刃的黑影将手中煞气缭绕的太刀高高举起，地面上的人面怪树痛苦不堪，不住挣扎。
    “不不不！”少年瞪大眼睛，“这是谁？不要！不要伤害我的禾子！”
    他双目血红的盯着镜子里映出来的一切，几乎要尖叫出声。
    如有实质的魂魄似乎穿过了持刀黑影周身的罡风，试图造成冲击，阻止这最后的致命一击。
    茨木童子的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
    刀身周遭的煞气化作了实质的血红色烟气，瞬间鼓胀开，将明小婉的身形冲散。
    刀刃落下。
    “不要！啊啊啊啊！”少年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寒芒一闪，割裂夜色，煞气在瞬间收束消散，人面树被一刀两断，鲜血和黑气自伤口滚涌，凄厉惨叫之间，人面树渐渐腐烂消解，一般融入地底，一般化作黑烟粉尘缭绕而去。
    最后只剩下剖开成两半的腐烂头颅。
    少年的眼角涌淌血泪，一旁的茨木露出微笑。
    时候到了。猩红指甲如利刃一般的划过脖颈，少年的身躯跌落在地，浇灌而出的鲜血将房间染红成修罗地狱，茨木童子抓住少年的头发，后者身首分离，眼中血泪仍然在不住流淌。
    “禾……子……”他甚至能发出声音，在最后呼唤出禾子的名字之后，少年的生机才缓缓消散离去。
    “畸恋的执念和怨恨的业火，完美交融……”茨木童子将头颅转过来，盯着血泪涌淌死不瞑目的少年。
    “那些怪物，只是我推波助澜的产物，只有你……是独属于我的完美作品！”茨木童子冷笑起来，抓取头颅的硕大鬼手漫起汹涌红雾，缭绕在半空，随后顺着少年的眼耳口鼻浇灌进去，头颅如同气球一般的被撑起，血色红光透过苍白的皮肤流转，将幽暗的房间都映照成了一片血红之色。
    “厉鬼化的人面树……”
    茨木童子的眼中流露出兴奋的颜色。
    “真让人期待……”
    密林之中，黑影擦拭着沾染血液的长刀，周身的血雾缭绕成鬼面将军的身影，如渊如狱的威势蔓延开，他缓缓的朝明小婉靠近。
    “到你了……怨魂……”他声音沙哑冰冷没有丝毫起伏，明小婉眉头微皱，她没有轻易服输的打算，却不希望和对方拼命。
    吴穹还在等着我回去……望着已经化作两半的头颅，明小婉无可奈何，退走才是上上之策。
    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异常粘稠，那把刀的力量着实恐怖，她不敢多做犹豫，直接飞身而起。
    忽然间，身后那种被刀刃触碰的感觉再次升起。
    还没有飞出一个身位，明小婉就听到了刀刃刺破空气的声音，而除了刀刃掠空的死亡颤音，还有那恐怖绝望的哀嚎，四面八方的摧残着明小婉的听觉，眼前幽暗的森林似乎开始幻变扭曲，周遭化成了一片血海，身着盔甲的将军站立在海天一线之间，血色波纹鼓荡，他缓缓的抬起头，鬼面之中的血目死死的盯着她。
    避无可避的一刀挥出来了。
    那黑影分明就在她身后，可此刻，眼前只剩下漫天血光交织的刀影，锐利罡风撕裂空气，层层罗织，似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明小婉的心头缓缓的升起恐惧。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再次面临死亡的绝望。
    “吴穹……”在刀刃即将加诸魂魄之上的时候，她轻轻的呢喃着吴穹的名字。
    绝望的尽头，似乎又蔓延出一丝坦然。
    “噗嗤！”是刀刃入肉的声音，明小婉微微颤抖。
    为什么我还没死？恍惚睁开眼，却见伸长的灰白手臂拦在自己身前，刀刃劈砍进了别西卜之手，嵌入了骨头中，吴穹不知从什么时候冒出来，原本消失的无牙，此刻躲在树丛之中。
    从一开始无牙就估计自己和明小婉不是对手，选择果断下山将吴穹引领上来。
    还好这一切来得及。
    抄手接住怨灵娃娃，明小婉瞬间有种安心的感觉。
    “你是谁？”持刀的黑衣人身上散发着诡谲莫名的阴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刀刃分离，煞气侵蚀着皮肉，伤口一时之间难以恢复，吴穹将怨灵娃娃护在身后，招呼无牙和明小婉往后退。
    吴穹并没有想和对方搭话的欲望，只是神情严峻的观察着对方，瞥见已经被杀死的人面怪树，吴穹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小心他的刀……”明小婉悄声提醒道。
    吴穹微微点头，对方已经做出下切姿势，身形如狂浪卷涌，一闪一瞬，刀刃已经劈砍下来。太刀的诡异力量同样蔓延开，吴穹感觉自己瞬间被拉入了某个异度空间，难以想象的威势压盖着自己的身体，眼前分不清幻象真实，周遭嘈杂凄惨的声音让行动都变得迟缓。
    勉力闪躲，黑衣人一刀劈空又顺势下撩，擦着吴穹的肩膀划过，刀刃未触碰身体，却仍然划开了衣服，血线顺着肩膀渗透出来，对方刀势如叠浪，一浪高过一浪，漫卷绵延，根本不给吴穹喘息机会，看的旁侧的明小婉和无牙心惊肉跳。
    得将他的刀刃夺下来！心念电转之间，吴穹忽然主动掠身过去。
    “小心！”明小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刀刃直接洞穿了肩膀，却也让黑衣人的身形迟滞起来，忍受冰冷煞气侵袭伤口的剧痛，吴穹抬起别西卜之手，直接握住后者拿刀的手。
    “咔嚓”一声，骨肉碎裂，黑衣人握刀的手都被捏的变形，却依然不肯撒手放刀，反倒是目露凶光，眼中红芒闪动，更添三分凶厉。
    拔刀脱身，吴穹迅速翻滚，黑衣人捏着血迹斑驳的太刀，不停喘息，周遭煞气再度凝练，眼中血光映得周遭幽暗处一片血红。
    面目扭曲的盯着按压伤口的吴穹，黑衣人发出含混的咆哮，如疯如魔。
    “住手！”不远处，定一和尚和朱雀雾纱赶了过来，手持神弓的巫女朝着黑衣人呼唤起来。
    “隼人！快住手！他不是敌人！”朱雀雾纱的呼唤似乎让黑衣人稍稍回过神来，周遭气势顿挫，喘息声也渐渐止息。
    朱雀雾纱朝着吴穹点点头，后者默默的注视着黑衣人的变化，始终保持警惕。
    “鬼……神……皆……斩……”黑衣人缓缓抬起头，他的声音沙哑粗粝，像是被另一个人占据了身体。
    定一和尚和朱雀雾纱同时露出慌乱神色。
    “不好！”
    黑衣人身上血雾缭绕，最后缓缓散开，黑亮盔甲血迹斑驳，鬼面赤目血光闪动，森然煞气当空漫卷。
    此时此刻，他竟然完全化作了鬼面将军的样子，恐惧汹涌蔓延。

 第二百三十三章 修罗业斩

    “隼人！你清醒一点！”旁侧的朱雀雾纱和定一和尚迅速的拦在吴穹和黑衣人的身前。
    新晋加入的犬屋敷抬眼望着似乎陷入狂乱的黑衣人，有些不明所以：“他……他这是怎么了？让厉鬼附身了？”
    “他手中的刀刃……”定一露出无奈之色，“是曾供奉在我真妙寺地底的魔刀——非天道阿修罗无量业斩。”
    犬屋敷倒吸了一口凉气。传说中的魔刀？修罗业斩？
    战国时期，铸刀名匠利狭久郎为打造天下第一的名刀，曾亲赴战场，以陨铁吸食亡灵怨念凶气，锻冶之时熔炼了利狭久郎的朋友，当年战功赫赫的吃人将军风间怒一郎的血肉身躯，刀成之日，竟然生出了一缕凶魂，自开灵智。
    到了开刃之日，杀意罡煞外漏，剑气凶威撕裂天地，竟然真的引来了一只来自地狱的阿修罗，随后利狭久郎剑斩修罗，刀刃吸收了来自修罗身上的业力，此刀才算真正完成。
    只是修罗业斩凶威太重，利狭久郎无法驾驭，一年之后，刀刃凶魂控制了主人，发狂的利狭久郎用修罗业斩屠杀了所有亲人，斩断了之前所有铸造的刀剑，随后便不知所踪。
    此刀流落江湖，曾酿起无数灾劫，掀起血腥杀戮，刀下亡魂不知凡几，凶威赫赫，持有者无不身化修罗，不得超生，更有一刀屠一国的传说。
    直到一百年前，真妙寺一位得证菩提的大师寻觅到了此刃，以无量慈悲愿力镇压刀刃无量业力，封印刀中凶魂，他将刀刃带回寺中，试图以佛法感化刀刃凶性，日日诵经，晨钟暮鼓，以清净祥和洗练杀戮恶念，高僧坐化之后更是以其佛舍利相伴其间，才算勉强压住凶性。
    这魔刀凶威，犬屋敷凉只是自小时候听到过，每每回想起这传说中的魔刀造下的杀孽，犬屋敷凉都觉得脊背发麻，谁能想到，这魔刀竟然被人从真妙寺带了出来，还当成了对付鬼怪的利器？
    “此间不是多说的时候！”定一有心解释，眼前的紧急情况也让他无法多说，回头看向吴穹，“还请鬼手先生退避……”
    自家队员因为刀刃的缘故陷入狂态，残局当然也得他们来收拾。
    黑衣人捏紧刀柄，身形暴起，竟然掠成一团血色残影，径直朝吴穹飞扑过来。
    黄金禅杖掀起，仿佛金光烈焰交缠舞动，卷起周遭落叶翻涌，旁侧的犬屋敷凉也唤出大犬神，咆哮着朝黑衣人冲了过去，吴穹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动作。
    朱雀雾纱捏紧弓弦，却迟迟没有拔出长箭。
    “清醒点！”禅杖落下，却没有砸实，举重若轻的点在黑衣人肩头，剑刃涌起红雾，直接包裹住黑衣人的身体，一杖敲打在绵绵虚处，旁侧的犬神压盖过来，利爪掀起风暴，破开雾气包裹，兽爪正要扫落黑衣人，刀光如水，血色流转，修罗业斩翻斩而上，直接格住了兽爪，腥风血雾吹散，露出鬼面将军真容。
    趁着黑衣人定格对峙的一瞬，禅杖已然落在后背，一声闷哼，黑衣人口吐鲜血，眼中凶厉之色却越发炽烈，完全无视黄金禅杖，迅速偏转长刃，眼中凶焰随着周遭缭绕的红雾攀升起来。
    禅杖再落下，依然只能听到金铁交鸣的声音，如同敲打在金属雕塑上一般。
    此刻黑衣人的口鼻耳窍都喷出红雾，定一暗道不好，犬神试图以兽爪压住黑衣人威势，却发现对方反馈的力量越来越强。
    被刀刃格住的兽爪忽然感觉对方身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汹涌巨力，周身被拍散的红雾再次聚拢，鬼面将军抬手掏出腰间肋差，星点寒芒闪过犬神眼中，短刀直接割裂了兽爪皮毛，鲜血喷溅，刺痛之间的兽神收缩利爪，却让黑衣人抓住空档，手臂晃动，躲开禅杖连绵不绝的敲打，刀刃翻飞虚影如血色匹练，刀光快到不可思议，直接撕裂了犬神的肩膀。
    “大犬神！”犬屋敷凉没想到魔刀的凶威竟然恐怖如斯。
    “谁能挡我？”被鬼面附身的黑衣人发出低沉咆哮，再次挥刀，已然落在了定一的面门，他踏出一步，周身红雾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跃动飘飞，定一堪堪躲开一刀，额角却崩出了一长条血线。
    光是靠剑风就能割裂被金刚法咒加持过的皮肤，定一心中大骇，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鬼魅一般的黑衣人再次欺身而上。
    五步距离，一步踏就，脚印缭绕血雾，黑衣人再挥出一刀，气势陡增。
    定一只觉得周身似乎被红云笼罩，耳畔开始了奇异的幻听，心中莫名生出恐惧不敢抵抗的情绪，一声大喝，禅杖舞动，金光闪耀，定一如立地佛陀，驱散杂念，眼神澄明，做韦陀挥杵降魔状，朝着黑衣人踏出一步。
    “杀！”血雾倾泻，寒光碰撞金焰，恶念冲撞愿力，一声脆响，红雾吹散，定一和尚只觉得巨力震颤虎口，手底一软，禅杖竟然被一刀劈落，整个人宛如力量被抽干，低头一看，刀刃竟然在禅杖之上留下了一条深邃划痕。
    “死！”黑衣人气势再度攀升，周遭幻境越发真实，定一入目已经是一片血红。
    刀刃挟裹腥风血雨，夹杂哀呼厉号，宛如从地狱中劈砍而来，端的是十死无生的一击，定一茫然的注视着锋锐靠近，难以抑制的绝望涌现，一时之间竟然呆愣住了。
    倏忽之间，赤红箭头破空而来，洞穿红雾，直接落在刃尖，叮的一声，朱雀神力在魔刀刃尖震爆开，火花四溅，碎屑纷飞，热焰遮蔽视线，旁侧的犬屋敷凉迅速出手，抓住定一和尚，将他拖出了刀刃斩击的范围。
    一刀劈空，红雾盘旋成了一道诡谲旋风，定一和尚站立的位置留下三寸深的刀痕，朱雀雾纱再次出手，直接射向黑衣人的右肩。
    红雾再次聚敛，收束成一线的朱雀神力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耀眼光芒，直接落在盔甲肩头，一声脆响，长箭敲击盔甲，应声碎裂，鬼面之内的面容露出笑意，凝聚朱雀神力的一箭竟然连盔甲都没有突破，只留下一道轻微划痕，红雾涌入划痕，盔甲片刻之间又完好无损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对魔刀知根知底的定一和尚都没有料到，失控的魔刀竟然如此可怕。
    “你们……”黑衣人忽然迟滞了身形，鬼面消散，露出苍白而年轻的消瘦面孔，发出痛苦的声音，“这刀刃失控了，你们快走……我能应付下来……呃呃呃……”
    定一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无奈的推开其他人：“隼人……为什么会这样？你身上的舍利呢？刀刃怎么会失控？”
    捏着修罗业斩的隼人不住颤抖，还没来的及回答定一，红雾在脸上飘转，再次凝聚成鬼面。
    “杀！”持刀而立，扬天长啸，周身氤氲红雾爆发出来，巨大冲击力让定一等人站不稳，雾气滚滚，血色漫漫，一时之间遮蔽视线，所有人只能闻到血腥扑鼻，听到惨烈呼号，看到茫茫血色。
    “快走！”定一瞪大眼睛，他站在最前侧，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前鼓荡的罡风，隼人此时已经掠身过来，势不可挡，定一迅速的横过禅杖，试图阻挡这凶悍绝命的一刀。
    黑衣身影晃过，定一额角滴落冷汗，鬼面森然，直接从定一身边擦肩而过，他的目标是……
    旁边人只觉劲风铺面，心慌意乱之间，一道悍然鬼影从红雾中扑将出来，刀光如血，朝吴穹头顶落下。
    “死！”鬼面吐露冰冷之声，刀刃割裂空气，发出诡异嗡鸣，快到不可思议。
    完了……定一恍惚回头，其他人更是惊骇欲绝，这一刀已然避无可避。
    “吴穹！”明小婉瞧见修罗业斩朝吴穹当头落下，钻入怨灵娃娃想要挡下这一刀，却被身后的无牙张口咬住。
    “老大……”无牙自己也是瞪大眼睛。
    吴穹只听得周遭传来无数惨叫痛呼，越发靠近，仿佛地狱正在旁侧，刀刃破开血雾，鬼面将军身后藏着的就是整个地狱。
    朱雀雾纱望着这一刀，已然忘却了呼吸。
    别西卜之手抬起，刀刃破开皮肉，挡无可挡，似要将手臂切开，随后顺势将吴穹切成两半。
    电光火石之间，吴穹抬起另一只手按压在隼人包覆盔甲的肩头。
    续命之手发动。
    刀刃再强，拿刀的终究是人。
    修罗业斩劈入肉中，卡在手骨上，吴穹等待的就是这一瞬，隼人的力量沿着搭在肩头的手臂被瞬间抽干，恢复力暴增的别西卜之手瞬间愈合，竟然将刀刃包裹住，无力拔刀的隼人瞪大眼睛，吴穹迅速抽身而出。
    从愈合的血肉中拔出长刀，凶厉，痛苦，茫然，欲念，种种负面情感一股脑的沿着手掌传递到脑海，吴穹闭上眼睛，却看到了无边无际的修罗血海之中，身着盔甲的将军在尸骸堆里扬天长啸，再次睁开眼睛，双目已经是一片血红。
    隼人身上红雾退散，盔甲崩解，吴穹一拳挥出，携裹着续命之手吸取来的力量，虎啸生风，直接落在隼人面门，将他捶打的倒飞出去，在地面不住翻滚，嘴角溢出鲜血。
    “他是怎么做到的？”众人心头升起惊涛骇浪，原来他一直在隐藏实力？刚刚鬼手先生表现出来的力量，即便是茨木童子这样的巨凶也难撄其锋。
    吴穹捏紧长剑，周遭红雾朝着他身前凝聚，众人稍稍放下的心，似乎又提到了嗓子眼。
    凶魂若是占据了鬼手的身体，那才叫不堪设想。
    吴穹再次闭上眼睛，定一迅速拦住了试图去扶起隼人的朱雀雾纱，众人眉眼闪烁的盯着一动不动的鬼手先生。
    “若事有不对……我来阻挡他，你们先撤走……”
    红雾聚敛消散，吴穹的手越捏越紧。
    降魔众的诸人流淌冷汗，连明小婉也露出了焦急神色。
    气氛凝重到仿佛时间停滞，吴穹再次睁开眼睛，血光流转，定一在旁侧捏紧禅杖。
    “真是把好刀……”吴穹微微叹了一口气，眼中血色消散，举重若轻的将刀刃插入地面，抬头朝着众人露出微笑的神色。
    他竟然能降服这把魔刀？
    这……这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凶魂难制

    此刻，林间小路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轻而易举的从疯魔化的隼人手里夺取魔刀，更奇迹般的压制凶魂的影响，他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实力和秘密？定一和尚忍不住猜测起来，其他人望向吴穹的眼神，也不由得变复杂。
    虽说眼前降服魔刀表现得举重若轻，真实情况的凶险之处，却只有吴穹自己知道。
    刚刚的刀刃将吴穹逼入了幻境，靠着意志强韧，拼命抵抗幻觉杂念，保证心神稳定，才堪堪抵住了刀中凶煞恶念的影响，勉强压制住刀中恶灵。
    艰险不足为外人道，此刻只剩下云淡风轻。
    吴穹抬眼看向远处颤颤巍巍起身的隼人，朱雀雾纱迅速的上前扶起了他。
    手持修罗业斩的隼人面庞消瘦，肤色有种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摸约二十来岁模样的年轻人，面容却有些病态，眉眼抑郁冰冷，两鬓竟然还有白发。
    定一和尚缓缓靠近刀刃，他不敢伸手来拿，只是朝着刀刃稽首合十，开始念起咒文平缓刀刃凶性，刚刚他朝着隼人说舍利的事，吴穹也听到了，很显然，定一和尚是对此刀知根知底的人。
    “这魔刀应当不是那位隼人先生的吧？”吴穹注视着定一和尚，后者微微点头。
    “此刀乃本寺之物……”定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隼人差点拿刀劈了吴穹。
    吴穹盯着雪白刀身上流转的血色，注意到了刀身上的镌刻，共有两面，各自镌刻了一行字。
    一面写着“入我非天道，万般业随身”，另一面是“血涌修罗海，骨做地狱乡”。
    “如此危险的刀刃，你们竟然敢外借？”
    “当中之事涉及诸多隐秘，不便明言……”定一和尚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原本隼人施主借取此物，我们还给了他佛舍利以镇压凶性的，可谁知今日他竟然没有带！”
    “有什么不便明言的！”旁边的隼人发出森冷回应，“我借刀是为了报仇！”
    定一和尚愣了愣，朝着吴穹无奈苦笑。
    “能借取如此重要的危险物品，看来你的面子很大……”
    “隼人是鬼斩流前任家宗的次子，鬼斩流剑术专斩魑魅魍魉，同真妙寺世代交好。”朱雀雾纱在一旁叹息道，“降魔众本身就是鬼斩流与警视厅一同创办的组织。”
    定一见无法隐瞒，只好双手合十的默念阿弥陀佛。
    “一年前……茨木童子携裹着群鬼偷袭了降魔众本部，导致鬼斩流前任家宗万丈天雄的死亡。”朱雀雾纱似乎能明白眼前隼人的心迹。
    原来是要为父报仇。
    “隼人……”朱雀雾纱眉眼颦蹙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你为什么不带上舍利？”
    “仇人再度出现……我想靠着魔刀亲自手刃，舍利压制了它太多力量。”万丈隼人声音沙哑，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远处插入地面的魔刀，“也许……我是说也许，我可以降服它，而不是被它降服，我能操控刀中凶魂，获取更多的力量！”
    “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一定能做到的！”万丈隼人的眼神灼热，似乎有些疯狂。
    鬼手做到了！眼前正站着一个能降服凶魂的人，虽然被对方打倒，可此情此景，却给了万丈隼人莫大的鼓舞，他轻轻的推开朱雀雾纱，朝着修罗业斩走去。
    “你……”一时之间，朱雀雾纱竟不知道要如何劝阻自己的同伴。
    忽然间，吴穹冷笑一声，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刀刃。
    “报仇！就凭你？”吴穹把玩着刀刃，随后朝着万丈隼人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
    “你说什么？”万丈隼人目光冰冷，他嘴唇抿起，眼中闪过怒意。
    周围的人也有些茫然的看向吴穹，虽然大家都知道鬼手力量强大，但是谁都弄不懂为什么他此刻突然出言挑衅万丈隼人。
    万丈隼人的眼神冰冷骄傲：“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吴穹抬起手，别西卜之手紧紧的握住刀柄，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现在这把刀是我的了，得凭本事来拿！”
    听到这句话，众人各自呆愣住，朱雀雾纱尤为焦急的盯着万丈隼人和“鬼手先生”，一旁的定一更是瞠目结舌。
    “既然我能掌控此刀，归我保管岂不正好？”吴穹瞥眼看向定一和尚，后者有种不知该如何接茬的感觉。
    “该死！”万丈隼人怒目而视，直接朝着吴穹奔袭过来。
    别西卜之手捏住刀刃不动，吴穹腾出的是普普通通的左手，双方都凭着本人的力量争锋，隼人没有魔刀，吴穹不使用“鬼手”，论贴身格斗，万丈隼人虽然剑术精妙，却也不是吴穹对手，吴穹出手如电，一抓一扭直接就拿捏住了万丈隼人，让他动弹不得。
    挣扎片刻，吴穹抬脚将他踢翻，万丈隼人狼狈起身，推开了试图扶起他的朱雀雾纱。
    “我不服！给我太刀！”万丈隼人擦拭着脸庞的落叶污泥，面目狰狞的看着吴穹，不远处的降魔众普通成员将手中刀刃人给了他。
    万丈隼人闭目持刀，面沉如水，仿佛融入了天地万物，他整个人消失了，似乎只剩下了一柄锐利太刀挺立夜色之中，众人屏息以待，知道他已经进入了凝聚精神的微妙状态。
    忽然间，幽寂夜色被一抹寒意打破，万丈隼人拔出刀刃，锋锐气机磅礴而出，拔刀斩！刀光如瀑，迅猛无匹，茫茫的气势与精准的刀势交相融合，令周围的人都生出避无可避之感。
    好快的刀！连明小婉都瞪大了眼睛，她焦急的看向吴穹，却见后者左手指尖跃动寒芒，手术刀已经滑落手中。
    万丈隼人快，吴穹却比他更快，手术刀刃长不足一指，连匕首都不如，却能灵活如真正的手指，翻转手中，伴随吴穹腾挪的身形，拔刀斩有去无回，看破刀势，凭借灵活身形躲闪开，还未等万丈隼人劈砍出下一刀，他忽然察觉到脖颈上的刺痛冰冷之感。
    万丈隼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竟然被吴穹用手术刀抵住了脖子。
    降魔众诸人更是惊觉恍惚，与其说吴穹的反应快，倒不如说他的时机拿捏的精准无比，看透刀势，主动侧身，灵活出手，一气呵成，纯粹靠经验取胜。
    “即便我拿到了太刀，还是也输给了你？”哐当一声，太刀跌落，万丈隼人眼中的骄傲渐渐褪去，旁侧的朱雀雾纱有些不忍的看着他。
    “看看你的样子！”吴穹嘴角微微上扬，“脆弱……不堪一击！”
    “茨木是什么样的怪物……实力强大只是表象，险恶狡诈才是他的本质！”吴穹朝着万丈隼人露出冷笑，“你能打败他？凭着这把刀？”
    吴穹抬手，将修罗业斩朝着万丈隼人掷了过去，定一露出惊骇的表情，刀刃插在万丈隼人的旁侧，入土三分。
    万丈隼人眼神恍惚，竟然有些不敢拿身旁的刀。
    “莽撞……骄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浑身都是致命的弱点！”吴穹朝着他缓缓靠近，“对付你！茨木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吴穹的当头棒喝，让万丈隼人微微抬头。
    “我不计较你的莽撞，但你的队友，差点死在你的刀下。”
    旁边的定一和尚和犬屋敷凉露出无奈的表情，万丈隼人微微震动，他咬紧牙关，最终露出了忏悔的神色。
    “你以为凭着满腔恨意能控制这把刀，殊不知恨意会催化凶念，让这把刀变得更难控制！”吴穹的话让万丈隼人猛然惊醒。
    不凭着自身理智压制凶残恶念，拿着这把刀，顶多是条疯狗。
    “要压制它，得靠钢铁般坚毅的心！”
    万丈隼人醍醐灌顶。
    到了这里，诸人才明白了吴穹的真实目的，他在给万丈隼人指路。众人心中钦佩之情涌起，定一和尚望着“鬼手先生”微微点头，朱雀雾纱微不可查的露出感激之色。
    万丈隼人跪倒在一旁，夜风撩动发丝，如果不是“鬼手先生”，此刻的他恐怕会在歧途越行越远，最后变成魔刀的奴隶，成为比茨木童子更加可怕的凶厉存在。
    他想要开口感谢，却又不敢说出口，再抬头，却发现鬼手先生已转身。
    “老大……你真是深不可测！”无牙小心翼翼的拍着马屁。
    吴穹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裂开口子的怨灵娃娃。
    说白了，他暴打万丈隼人一顿，其实是为明小婉报仇，毕竟不能宰了那小子给明小婉出气，打一顿再蹂躏精神勉强算是报复。
    不过在降魔众诸人眼中，鬼手先生是以“高人”的姿态教育误入歧途的万丈隼人，无私且睿智，令人感佩万千。
    旁侧的明小婉朝着吴穹做了个鬼脸，她一下子便瞧出吴穹的真实目的。
    “要不是那把刀副作用太大，我真想踹兜里。”吴穹轻笑一声，向来冷脸的他忽然露出轻佻神色，“小婉……你想不想要舍利做的项链？”
    明小婉和无牙同时愣神，望着吴穹诡谲的眼神，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远处，万丈隼人的手颤颤巍巍的捏住了刀柄，这一次，他以剑者心态凝练气势，平复心情，将周遭幻视恶念排空，无视凶魂袭扰，睁开眼睛，眼神中依然保持澄澈坚定。
    有用……他的办法真的有用……虽然没法一下子发挥修罗业斩的全部力量，但是我可以慢慢的修炼心境，一点点的释放魔刀力量，到最后，一定能彻底驾驭此刀！万丈隼人露出兴奋神情，一旁的朱雀雾纱也露出微笑。
    定一眼见万丈隼人竟然不靠舍利力量也能掌控魔刀，略感不可思议，可随后他便想到，剑道修行本身就是要锻炼心境，让精神澄澈，心意专注，能压下凶魂影响实属正常。
    “虽然能拿动它，却还是不能久持。”万丈隼人将剑柄松开，“需要长时间的磨合。”
    定一微微点头。
    忽然之间，山林震动起来，众人惊觉四顾，山泥抖动，树木摇曳，仿佛突然发生地震，明小婉在一旁迅速低头。
    “地底有邪秽之物正在往外钻！”
    她话音刚落，人面怪树的肉触手便如春笋一般的钻了出来。
    传音符里忽然传来琉璃焦急的声音。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
    密密麻麻的肉触手携裹着无穷无尽的怨恨憎恶，朝着众人缠绕而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清除怨念

    警笛长鸣，尖叫声此起彼伏，街道被警车拥堵住，从地底钻出来的触手刺穿了尚未走出警车的人，此间已然化作了无间地狱。
    不远处的民宅，一株高大怪异的巨树突破房顶，露出由血肉组织增生而出的枝干，一张张悲愤痛苦的人脸显现在主干之上，周围伸展出包裹着皮肤的触手，朝着街道周围蔓延。
    朝着远处仇敌伸展出的枝丫被尽数斩断，人面怪树咆哮出声，附近的居民远远的就能瞧见这怪物庞大的身躯，绝望和恐惧蔓延开来。
    “人面怪树造成了无法估量的破坏！”琉璃在一旁神情焦灼的说道。
    刚刚斩断触手交缠的众人坐在降魔众的车中，迅速和琉璃交换着情报。
    “它的触手是冲着我们来的！似乎能延展到极远的位置！”定一和尚冷静的说道。
    “不……”吴穹眉头微皱。
    “触手是冲着他去的……”吴穹指向了不远处手握业斩的万丈隼人。
    此时此刻，他似乎明白了茨木的计划，杀死那个少女化作的人面怪树，会催化另一只怪树的怨念，此刻作祟的东西，很有可能和少女是情侣，总之，此前吴穹的考量得到了印证，可万丈隼人杀死了少女人面树，此刻说这些已是无济于事。
    “你杀死的东西，正好是引爆这个怪物的引线！”吴穹的话让周遭的人露出惊骇的表情，尤其是万丈隼人，他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眼中露出恼怒之意，旁侧的朱雀雾纱露出忧虑神色。
    “我会拼尽一切来杀死它！”万丈隼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忽然间，车子似乎被什么重物撞击，一股巨力将车体掀翻，几经翻滚，众人猝不及防之间，被转的头晕目眩，吴穹一手打穿了身侧的车窗，抢先钻了出去。
    街道之上已是狼藉一片，遥遥的就能望见体型巨大的人面树挥舞着枝丫触手，将周身的房屋抽打的支离破碎，将逃窜的路人缠绕至自己身边，一口吞吃。
    “可恶！”万丈隼人目击眼前一切，怒意升腾，吴穹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他恍惚回过神来。
    “让我杀死那怪物！”他要抢身而出，定一和尚拦住了他。
    刚刚打翻车辆的触手，在发现万丈隼人之后，迅速的围拢抽打过来，犬吠声震荡四周，大犬神突然出现，兽爪撕裂周遭触手，随后迅速冲入了人群之中解救被触手纠缠，危在旦夕的路人。
    不远处的街道，大量警车涌入，车中走出的降魔众成员分散行动，穿着巡查制服的人疏散和解救平民，穿着剑士服的人在琉璃的带领下和定一和尚他们进行汇合。
    吴穹跟着大部队，朝着人面巨树的位置移动。
    “这怪物的怨念深重，无限接近厉鬼的力量……”琉璃眉头紧皱的盯着作祟之物，“我能定位他寄托怨念的脑袋，只要消灭那东西，怨念消解，怪物也能轻松解决，只是……”
    “只是什么？”朱雀雾纱和万丈隼人异口同声。
    “那东西藏在地下！我们无法接近！而且……临近怪物的位置，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触手太过密集，难以近身。”
    犬屋敷凉召唤出来的犬神和手持太刀的降魔众成员不遗余力的清扫着周遭的触手，可是这东西刚刚被打落斩断，又迅速的涌出新生的血肉触手，仿佛无穷无尽一般，难缠至极。
    不远处，体型庞大的人面怪树发出凄厉嚎叫，树干上覆盖的人面呼唤着“禾子”的名字，磅礴低沉的呼唤声在耳畔缭绕，诡异渗人。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得大家通力合作！”吴穹忽然开口，众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吴穹身上……
    片刻之后，明小婉从怨灵娃娃里钻出来，显出身形。
    阴冷气息盘踞，原本清冷艳丽的面庞忽然变化，明小婉直接幻化作了小野禾子的模样，一缕似真似幻的虚影朝着人面怪树的位置飘飞而去。
    原本正肆意破坏的怪物忽然瞧见了“心上人”的样子，身形微微停滞。
    “禾……子……”他的身体里发出低沉怪异的呼唤，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天空中翻转腾挪的幽灵身上。
    大地晃动，原本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触手尽数朝怪树体内收束，随后齐刷刷的又从怪树的人脸主干上生长出来，盘旋缠绕着朝明小婉变幻的“禾子”抓取过去。
    吴穹和无牙对视一眼，后者无可奈何的贴上传音符，爪牙晃动，一下子凿开了地洞，没入地底，传音符响起琉璃清脆的声音，只有她能清楚的从地底探明怨念凝聚的头颅藏在何处，为无牙指明方向。
    黑毛老鼠迅速朝着目标挖掘前进，原本潜藏在暗处的茨木不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心血白费。
    红雾涌动，迅速的朝无牙开凿的地洞入口飘飞而去，此刻定一和尚高举禅杖，金光晃动之间，正要钻入地洞的红雾被降魔大力打的四散，茨木童子咆哮出声，不得已在旁侧凝聚身形。
    硕大鬼影咆哮出声，万丈隼人手持修罗业斩，刀刃流转涟涟红光，身形如电的落在茨木童子身前。
    “你的对手是我！”万丈隼人露出冷笑，刀风如瀑，朝着茨木童子的鬼爪席卷而去，凶刃碰撞锐爪，金铁交鸣，旁侧的鬼手和禅杖一左一右，一如巨锤，一如金塔，声势如虹，夹击而至，茨木独木难支，硬生生挨了一击，嘴角鼻孔喷吐红雾。
    修罗业斩一击不中，再度斩杀，气势交叠，如后浪追赶前浪，直取茨木硕大头颅。
    情知此刻双拳难敌多手，茨木童子不敢恋战，一边躲开别西卜之手的铁拳，一边扑向手持黄金禅杖的定一和尚，后者禅杖横扫，如秋风扫落叶，茨木避之不及，硬吃了一杖，直接被打成了红雾，离散四周。
    “别让他跑了！”吴穹挺身而上，一拳打入红雾之中，却像是落在了空处，雾气迅速散开，朝着空中位置远遁。
    “找到了！好多触手！”朱雀雾纱的传音符里传来无牙紧张的声音。
    手持神弓的巫女和身怀异眼的琉璃对视一眼，随即目光坚定的朝着无牙钻出的地洞，弯弓搭箭。
    窜行而出的飞矢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竟然在狭小地洞里偏转方向，深入黑暗地穴之中，如流星飞舞，从无牙的身侧擦过，直接将他烤的哇哇直叫，抱头鼠窜。
    深藏地底的头颅如同巨树的根茎，连接着人面树的主干，散发着诡异黑气，神情扭曲，闭目不动，忽然察觉到眼前土层松动，灼热之感透过湿软泥土渗透而来，微微睁眼，血目毕现，却见赤红箭头破土而出，挟裹炙烤热力，急之又急，直接洞穿额头。
    箭头深入脑颅，朱雀神力迅速暴涨裂开，火光迸溅，寄托怨念的头颅直接化作沾染火光的碎肉炸裂开。
    人面树此刻正挥舞触手追逐化身“禾子”飞天盘旋的明小婉，巨大身形忽的扭动，仿佛力量被抽干，自上而下的抽搐起来，主干之上遍布的人脸同时露出痛苦表情，哀嚎声此起彼伏，交织不断，七窍不住喷吐黑气血光，如同干瘪气球一般迅速收缩。
    站在人面怪树之下的三人停止动作，身后的朱雀雾纱持弓而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头顶上的人面怪树已经化作一截干枯竖直，人面蜡黄干瘪，神情扭曲，他怔怔的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禾子”，发出最后的哀嚎声，悲戚绝望之感洞彻天际，随后干枯身体便开始寸寸崩解，化作黑气浓雾消散在半空中，残留物轰然倒塌，化作漫天飘洒的劫灰。
    “叮……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百鬼夜行】第三阶段！奖励尖叫值600奖励特殊物品：幻象碎片1块。任务第四阶段开启：等待并完成“鬼手侦探事务所”的第四个委托任务。限时：/难度：五星失败惩罚：死亡。”
    新的幻象碎片让画面更加完整，纸片上所画的通道一般的空洞之中，似乎正有一只体型硕大的怪物缓缓爬出来，眼前之物让吴穹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等等……吴穹脑海里忽然回荡起之前面对茨木童子的情况。
    当时自己和降魔众的诸人几乎将茨木逼到了绝境，突然之间它身后洞开了一个硕大的黑暗缝隙，一只无名鬼手将身体残破的茨木拉到了缝隙之中，让它得以逃脱。
    那只苍白鬼手的样貌，和幻象碎片所画的鬼手十分相似。
    “你在看什么？”
    吴穹迅速捏紧碎纸片，他微微转过头，独眼少女琉璃此刻重新用眼罩覆盖住般若之眼，人面怪树被消灭之后，她的注意力落在了鬼手先生身上。
    “私人物品……”吴穹不动声色的朝着琉璃微微一笑。
    “这次能尽快消灭人面树，多亏鬼手先生的相助。”琉璃只口不提招揽的事，只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大家目的一致，通力合作，无所谓谢不谢……”若是没有琉璃那只般若之眼的精准定位，光靠无牙的无头苍蝇般在地底乱转，恐怕难以找到怨念寄托的头颅位置，为净天弓创造箭矢通道。
    吴穹点头朝着众人示意告别，怨灵娃娃和无牙都钻回吴穹身边。
    鬼手先生来去匆匆，实力强大，驱除鬼怪不计报酬，令降魔众诸人不由得心怀感佩之情，他们自动为吴穹分出了一条道，朱雀雾纱站在人群中央，望着缓缓离去的鬼手先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她转头看向琉璃。
    “如果我来说服他，也许会奏效……”
    旁边的定一和尚也微微点头，朱雀雾纱在此前和鬼手先生有过联系，双方的情分要比自己深一些，如果要招揽鬼手，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琉璃却微微摇头，众人都露出讶异的神色。
    “他终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定一目瞪口呆，他没有料到琉璃的态度转变。
    “你们不过才见了一面……”定一悄声问道，“为什么？”
    “他身上藏着许多秘密，降魔众对他而言，恐怕只是可以合作的盟友，并不能使他完全依靠，他也不需要我们的依靠，如果不能对此人知根知底，招募的事，暂时可以放缓……”
    双方需要时间更进一步的了解。
    “可是上头对鬼手不是态度强硬吗？”
    “只是警惕……”琉璃眉眼低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应当不会出现最坏的情况。”
    远处的屋顶，穿着风衣手持太刀的年轻人遥遥的眺望着吴穹离去的背影，扶了扶眼镜，随后隐没在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六章 童年记忆

    黑暗的办公室，阴冷的灯光映照着青哉俊秀苍白的脸，他目光幽微的盯着端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
    “为什么不让我出手……如果当时我出手，能将人面树的破坏范围以及损失降低到最小。”青哉似乎面露质疑。
    “你在担心你弟弟？”中年人面带冷笑。
    青哉没有说话，只是露出默然的冰冷神色。
    “他们能解决这一切，而你，需要承担更加重大的责任。”中年人缓缓起身，青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朝自己缓缓靠近的中年人。
    “我成立降魔众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民众，而我们的敌人，不是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们的敌人无孔不入，我们需要留存在明面上的‘军队’，也需要隐伏在冰川之下的‘利刃’。”
    “现在看来……我只是成为了家宗您的利刃……”青哉忽然开口说道。
    “做事不要流于表面。”中年人露出笑意，对青哉的轻微冒犯毫不着恼，“这是一场日旷持久的战争。你们是底牌……对手都没有露出真面目，我怎么能提前掀起底牌？”
    茨木的背后还有更大的黑幕，中年人目光深邃的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
    “有时候，我们得适当牺牲一些东西，来换取更大的赢面。”
    鬼手侦探事务所，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凌乱的书桌。
    最新一页解锁的日记直接了当，没有过多的陈述，只有“鬼手先生”用钢笔绘制下来的地图。
    暗木村。鬼手先生的故乡，远离城市的偏远之地。
    地图之下，清楚记录着开车前往暗木村的路线。
    文字的内容在第二页。
    【“在梦境里，我好像能看清楚暗木村的全貌了……是的，噩梦更进一步。我从林子里逃了出来，村子里的小孩都朝我围拢，我告诉他们，林子里有可怕的鬼怪……他们都在嘲笑我，然后，我看到……我看到那些东西从林子里全部爬出来了！那些孩子发疯的喊叫着，却没有一人能逃出魔掌，掠食的怪物一拥而上，那些孩子，被尖利的爪子撕成碎片，被长满獠牙的阔口吞吃，眼前变成了一片地狱，我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滚烫的血液泼洒在脸上，还有獠牙碾碎血肉骨头发出的“咔嚓”声。
    我惊慌的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脸上沾染着血液的黏腻感恍惚间消失。
    茫然的我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些鬼怪消失了，不！它们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嘲笑我的孩子们活生生站在我眼前，他们四散归家，蹦蹦跳跳的走在街道上，只留下我一个人……耳畔传来奇怪的呼唤。
    回家吧……回家吧……”】
    从日记内容可以得知，随着时间的推移，鬼手先生的梦境变得越来越真实，不……这一切更像是记忆的回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感召着他。
    那个呼唤他回家的声音，指引着“鬼手先生”寻回过往的真正记忆。
    日近黄昏，天空被血红色染透，车子缓缓停顿，穿着风衣的年轻人缓缓下车，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村落的低矮小屋遍布田野，远处的密林弥散着淡然的雾气，这个村落，清冷孤寂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临近入夜，周遭不见炊烟灯火，只能听到虫鸣鸟语，那些零散的房屋被从芜的杂草包围着，墙壁斑驳，看起来已是空置了多年。
    房屋的排布，和手绘地图的内容图标一致，小小的方块图标里填充着房屋主人的姓氏。
    坂尾家……池田家……上代家……吴穹捏着粗糙的手绘地图，一步步靠近地图的最终目标。
    鬼手的家。
    鬼手在地图上没有标注自己的家族姓氏。他能记得起村子里其他人姓甚名谁，对自家的记忆却模糊到了极点，即便是噩梦，也只是梦到那些嘲讽他的孩子，却梦不到自己的家人。
    空置已久的房间被灰尘和蜘蛛网包围，浓重的异味让吴穹微微骤紧眉头。
    “这房子里会藏着什么呢？”无牙抬头张望着四周，这里已经许久无人踏足，房间的一切几乎被净空。
    碎裂的茶几上埋着一个相框，里边的照片已经完全模糊，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至于相貌体态，完全看不清楚。
    “这是鬼手的母亲？”明小婉低着头想要看清楚照片细节，无奈这东西存放的时间太过久远。
    “老大！我……好像找到点东西！”无牙在卧室高声叫喊道。
    黑毛老鼠从床脚下翻出一个铁盒，里面藏着页面泛黄的漫画书。
    《百鬼夜行》……吴穹眯缝着眼睛辨识出了漫画的内容，作者没有具名，这不是鸟山石燕的绘本，而是某个不知名作家的创作，通篇全是恐怖的鬼怪故事。
    狐火、山童、飞头蛮、轮入道、姑获鸟……这些妖魔鬼怪的样貌被描摹的纤毫毕现，分外诡谲恐怖，这不像是适合小孩子看的“漫画”。
    有意思的是，在漫画压盖的盒子底部，还有一本日记。
    “看来这鬼手先生是养成了从小记日记的习惯。”无牙在旁边插嘴道。
    “习惯记日记的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保存在盒子里的笔记本虽然泛黄，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
    日记的内容能窥见鬼手“缺失”的童年记忆。
    他是个胆小，敏感，内敛的孩子，孩子群里的弱势之人，经常因为懦弱胆小被嘲笑捉弄，同村的孩子经常在捉迷藏的时候扮做鬼怪吓唬他，或者直接将他关进封闭狭窄的空间，等到他被吓哭了，才嬉笑着打开封闭的门让他出来。亦或者，将他约到附近的野林去玩耍，其他人偷偷回家，只留他一个人在昏暗的密林里迷失彷徨。
    昏暗的密林？吴穹皱了皱眉。这不是和梦境里的画面重叠在一起了吗？
    “我从来没深入过这片林子，周围一片昏黑，我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想起不好的东西，而且我怕黑……总感觉有妖怪之类的东西在跟着我，当时我感觉自己要被吃掉了……一边呼喊着妈妈的名字，一边哭得连力气都没有了，不知不觉的越走越深，眼前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吴穹瞪大眼睛翻倒下一页。
    “一张门……亦或者说一个洞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入口，明明周围什么都没有，眼前一切，像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虚幻情景。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只剩下恐惧，因为我察觉到，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里面藏着活物……这个念头刚刚闪现，我的脑袋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脑袋，要把我的头颅撕成两半，撕裂的疼痛让我昏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妈妈捏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日记到这一页戛然而止。
    “恭喜宿主找到任务隐藏物品【童年的日记本】，后续日记内容，随任务完成阶段解锁，敬请期待。”
    吴穹合上日记本，将整个铁盒子里的东西全部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日记里提到的那个“门”亦或者说是“洞口”，让吴穹第一时间抽出了拼贴好的幻象碎片纸张，画面上这个有恶鬼缓缓攀爬出来的黑暗洞穴，似乎正契合日记内容里提到的“洞穴”。
    甚至明确提出里面很有可能潜伏着活物。
    “这些东西有什么关联吗？”明小婉望着手中的日记本和碎纸片。
    吴穹眯缝着眼睛：“这个村子周边的密林里藏着一个奇怪的入口。也许能给我答案。”
    没有具体的位置描述，只在林子的最深处，钻进密林的吴穹更像是在碰运气。
    三人分头行动，寻找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饥饿和困顿袭来，吴穹整个人被林间的湿气浸透，四周茫茫一片昏黑，细碎的枝叶缝隙里，吴穹能瞧见天空泛白的样子。
    而后又前进了几百米，林子尽头的村庄已然映入眼帘。
    寻找了一夜的三人汇合在出口的林间小路，一无所获的无牙怔怔的望向吴穹，明小婉朝吴穹微微的摇了摇头。
    无牙不敢责怪吴穹瞎折腾，明小婉倒是无所谓。
    打道回府的时候碰到了好心的货车司机，和人口凋敝的暗木村不同，隔着同一片林子的鸣山村则显得热闹许多，民居密密麻麻的在道路周边排开，天还没亮，往来的车辆已经是络绎不绝。
    “你刚从暗木村过来的吧？”中年司机朝着吴穹咧嘴一笑，“那村子十几年前就没人住了……”
    “听说是村子里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死了人。其他人觉得晦气，就都搬出去了！”
    “不过你别问我发生过什么……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既不是暗木村的人也不是鸣山村的人，我就是一送货的，住在城里呢。这种乡下地方，唉……怎么说呢，你看旁边这片林子，阴森森的，一看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藏在里边，游魂野鬼，山野精怪……怪不得会出怪事！”
    司机的话让吴穹打消了提问的念头，不过司机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
    “这鸣山村也闹过不好的事情呢……据说村子里有小孩被脏东西附身过，不过没闹出人命来……也许是真的有鬼怪，也许是那个小孩精神有问题，不过乡下人可不知道什么精神病，但凡碰到有人发狂，都说是妖怪鬼魂作祟。”
    车子开上了主路，车流变多，引擎盖擦着车屁股，司机这才闭嘴专注开车。
    忽然间，一个白花花的人影从道路旁边的栏杆翻了过来，对方的行动速度极快，不管不顾的直冲车头，司机吓得猛踩刹车，情况紧急，后边的人也跟着猛踩刹车，轮胎摩擦路面的吱呀声此起彼伏。
    “砰”！一声闷响，车头已然撞倒了对方，司机整个人脸色煞白，那人影行动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司机六神无主的跑下车，还好车速不快，那人脑袋被磕破了，身上也只是擦伤。
    “这这这……混蛋！你找死吗？”司机有些慌张，又抑制不住恼怒，对方像是主动撞上来碰瓷的，吴穹也走下车。
    被撞之人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两鬓斑白，眼神涣散，跌跌撞撞的起身，根本不理会旁侧的司机，直接朝着道路中央继续前进。
    他似乎在……
    求死？

 第二百三十七章 焦灼会议

    司机被眼前之人的状态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要拉住他。
    倏忽之间，吴穹迅速出手，将这个主动往车子上撞击的人给拉了回来，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求死之人撞在栏杆上，一声闷响，剧烈的疼痛让他如煮熟的虾子一般蜷缩着身体，他抬起无神的眼睛，绝望的看向吴穹。
    旁边的司机吞咽着口水看向蜷缩身子不停惨叫的被撞者，发现对方并非神志不清的精神病患。
    “你……你……”司机紧张的抬起手机，神情窘迫的看向吴穹，“你给我作证哈……不是我主动撞的……我现在报警。”
    忽然间，道路旁传来急促的呼唤声。
    一个神情憔悴的中年人从一旁冲了出来，他穿着休闲西裤和淡蓝衬衫，浑身被汗湿透，他一把拉住被撞倒的中年人，神情窘迫的看向司机，一个劲的朝他鞠躬道歉。
    “实在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请您不要报警！”拉住精神恍惚的被撞者的手搭在肩上，他苦笑着看向司机和吴穹，“我这就带他回去！”
    中年人另一只手从兜里掏钱，打算赔偿司机的损失，后者窘迫摇头。
    “哎呦……你还是赶紧带他回去吧……”
    “实在对不起……他丢了女儿，一心想寻死。”眼见司机不要赔偿，中年人感激的看过他一眼，缓缓的扛着被撞者翻过栏杆，朝道路旁侧吃力的走去。
    吴穹瞥了一眼远去的两人，默默无语。
    忽然间，他看到了道路栏杆旁侧跌落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学生裙的高中少女在樱花树下的全身照。
    吴穹想要归还照片，两个中年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
    ……
    明亮的会议室里，围坐着整个城市的政要和议员，警视厅的高管更是全员出席，与会之人群情汹汹，神情严厉，各自交头接耳，纷纷扰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这是一场态度坚决的批判会议，目标对象只有一个——降魔众。
    执掌降魔众的中年男人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旁侧的人，一眼不发的等待他们的讨论结束，旁边的琉璃露出紧张神色，面对鬼怪的镇定，在此刻消弭不见，只剩下隐伏心中的不安。
    “长谷川英明！”市长第一个站起身，他朝着中年男人怒目而视，“这就是你承诺的！保护民众的安全？长着人脸的怪树杀死了二十三个平民，现在事件如何平息？媒体那头谁能压下来？什么是丑闻？这就是丑闻！是我任期内抹不掉的污点！”
    市长的话如同炸弹一般引燃了周围人的情绪，警视厅的主管加藤同样愤怒摇头：“你从警视厅拿走三分之一的经费，抽调五分之一的警力，结果呢？这就是你给我的交待？”
    琉璃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汹涌的指责声铺天盖地，降魔众的总指挥长谷川英明只是面带微笑的注视着眼前的谩骂，缓缓起身。
    “市长……”他抬头冷眼看向对自己叱骂的最狠的人，“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如果没有降魔众，您觉得伤亡数字会小于23么？”
    市长微微皱眉，后者瞪了长谷川英明一眼，却不好接话。
    长谷川英明又看了看警视厅的主管：“加藤……你我都是老同事了，我问你，你觉得凭你手底下那帮子酒囊饭袋，能对付的了那只人面怪树么？”
    事实胜于雄辩，普通警察又怎么可能是怪物的对手？主管加藤被质问的脸色发红，却无法回答。
    “诸位指责我事情办得不好，指责我女儿能力不足……”长谷川眼神冰冷的瞥了一眼琉璃，随后扫视着眼前所有人，“这些我都承认，可是换了在坐的诸位，谁又能保证能将事情办得更圆满？”
    “茨木童子再次现身了……他有些特殊本事，能制造鬼怪，很是棘手……”长谷川英明冷淡的说道，“诸位若是觉得自己有本事对付这怪物，我现在就可以拆散队伍，加藤……你可以马上组织另一只‘斩鬼队’之类的队伍来处理茨木！”
    会议室立刻鸦雀无声，长谷川英明盯着市长，后者微微皱了皱眉。
    茨木童子的阴影在每个人心头回荡，空气中流转着些许寒意。
    “我的人现在正在处理人面树事件的手尾，不说完全消弭怪物肆虐的痕迹，至少所有亲历此事的人，明晚过后，都不会再有与怪物相关的记忆！”他看向市长，是为了给对方一颗定心丸。
    像这样的老政客，一般时候都揣着面具做人，此时他都骂人骂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由此可见人面树的事让他有多不爽。
    “您的任期不会有污点，相反，连续杀人事件在市长的关怀下迅速告破，恰恰证明了您以市民安全为己任的责任心。”
    人面树事件对外的宣称是精神失常的高中生进行的无差别杀人事件。
    市长的表情明显好看了许多，不过他仍然有顾虑：“大报记者好对付，那些小报，你怎么能把这种消息压下来？”
    “主要还是通过高效的记忆清洗……”长谷川英明露出冷笑，旁侧的琉璃微微皱眉。
    与会之人也有露出不满神色的存在，另一位警界高管露出些许不满神色。
    “这种手段……恐怕不太可取……”他倒不是担心民众权利被侵犯，他是怕有朝一日，掌握了这种手段的降魔众把这些东西用在他脑袋上。
    加藤应和点头：“安东说的不错，虽然这样的举动本质上是保护民众，但是我们希望洗脑的手段不被滥用……市长先生。”
    他忽然起身看向市长：“名义上。降魔众算是警视厅的分支部门，我希望能有更多警视厅的人加入其中，一方面是为了让这支队伍的组织和制度更加完善，一方面也是为了监控降魔众，防止那些超常的力量被滥用。”
    长谷川英明若有深意的看了加藤一眼。
    市长微微点头，他抬眼看向长谷川：“眼下……降魔众的组成人员不是你的旧部下，就是你的宗门弟子，连队长都是你女儿长谷川琉璃，整个降魔众不像是政府机构，倒像是鬼斩流宗门的外延分支，这不太妥当。我认为加藤的提议不错，警视厅应该和降魔众建立更紧密的联系，而不只是名义上的从属。”
    琉璃似乎明白了这场“批评会”的真正目的。
    原本的紧张，渐渐化作微不可查的恼怒。
    降魔众之所以能高效运转，皆因父亲独立指挥，让这个组织没有变成冗杂呆板的官僚机构，此刻这帮议员政要们没有想着对付茨木童子复活，反倒是打算借着人面树危机，想要朝降魔众掺沙子。
    “不可以……”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小声抗议道。
    出乎意料的是，长谷川英明朝着众人露出微笑，点头称是，“我也觉得我一个人指挥整个降魔众，显得有些力有不逮。加藤的提议不错，不过……你得拟个章程出来，降魔众终究也算个政府部门，要注入新血液，也得妥当安排，做正式一点。”
    加藤有些发愣，他和长谷川英明打了几十年交道，后者的强硬和专权可不是说着玩的，此刻口风竟然如此之软，他还没具体施压，对方竟然就已经答应了下来。
    简直不可思议！加藤微笑点头，空气中的紧张情绪瞬间消散下来，会议的风向也瞬间调转。
    原本的批判会，变成了重组降魔众的讨论会。
    琉璃朝着自己的父亲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直到会议结束，琉璃脸上的阴霾已经浓郁到了顶点。
    “你先回去……等候命令……”长谷川英明面沉如水的吩咐道。
    琉璃望着自己的父亲，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点头。
    与会的人都已经离去，长谷川英明独自一人打开办公室的房门，万丈青哉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你躲在暗处，听到会议的内容了？”长谷川英明没有抬眼看向万丈青哉，而是走向酒柜，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他需要一点烈酒来缓解疲乏。
    “此刻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你要将我放置在暗处。”万丈青哉注视着在酒杯加入冰块的的男人，面无表情。
    “当年如果不是我脱离了警队，拜入鬼斩流学习斩鬼之法，加藤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我坐。”长谷川英明晃动酒杯，“他底子不干净，到现在都是……和怒山组的真源老大私底下走的很近，庇佑了对方二十多年的生意。而且加藤在本市有三处别墅，一处藏着五亿日元的受贿款，另两处藏着他的大小两个情妇。”
    万丈青哉微微皱眉，这些极隐秘的东西，连他都不知道。
    “他骨子里贪得无厌……酒色财气，名利权势什么都想要。”长谷川英明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他这是借着其他人对降魔众的非议和不满，想着将这个部门收拢到他的指挥之下。”
    长谷川英明在名义上算是加藤的下属。
    “这种底子不干净的人，怎么有资格做降魔众的指挥？”万丈青哉罕见的露出怒意。
    长谷川英明没有说话，他能看出来这一切的根结所在。
    那些政要们，对他不信任，对降魔众也不信任。
    “他们要的是一个能拿捏在手的‘降魔众’，而非一支能对付妖魔鬼怪的尖兵队。”
    “可是此刻茨木童子复生，杀之不死，兴风作浪，眼下到了极其危机的时刻！他们还有心思玩这种无聊勾当？”万丈青哉压根紧咬。
    “比起民众的安全，他们更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长谷川英明捏着空杯子微微出神。
    万丈青哉微微闭目，他眼中怒意收敛。
    “也许……我们可以让‘茨木童子’找上他们！让他们面临真正危险！”
    降魔众不乏能真正驱使鬼怪的人，万丈青哉想到假做茨木童子袭击，制造危机，逼迫上头放松对降魔众的钳制，同时转移矛盾，让己方能全神贯注的应战真正的茨木童子。
    长谷川英明微微摇头：“那些人都是老江湖，要真出了事，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我头上。”
    “那你打算将降魔众拱手相让？”
    长谷川英明露出冷笑：“我怎么会将我的心血拱手相让……”
    “只是茨木童子实在不适合当做替罪羔羊。”他的眼睛里露出凶狠之意。
    噼啪一声，酒杯竟然被他捏碎。
    “而且……”
    “不见血，他们怎么会真正恐惧？”
    第二百三十九章破局之法
    吴穹没想到，刚回到事务所，降魔众的诸人就向自己发出了邀请。
    不过不是入队邀请，而是请他吃一顿感谢饭，拿着请柬的犬屋敷凉在红灯区转了一圈没找到进入事务所的入口，最后差点被站街的姐姐带入了温柔乡，还好吴穹及时现身将他拉了出来。
    犬屋敷凉除了降魔众新进成员的兼职，还有富二代公子哥的主业。
    聚餐的地点在犬屋敷家敞阔的巨大洋馆之中，长桌上摆满菜肴，琳琅满目，西洋大餐混合日式和食，异香飘转，令人食指大动，他甚至为无牙都单独准备了一个小桌，上面全是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食。
    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似乎对会口吐人言的老鼠见怪不怪，一面伸手请吴穹这位贵客就坐，一面朝无牙恭敬的说道：“这些东西先供您磨牙，吃完之后请随时吩咐我。”
    无牙满眼都是红彤彤的肉色，哪还有功夫理会管家的话，直接钻进了肉中，仿佛打洞一般的啃咬起来。
    “饿死鬼投胎……”吴穹低声嘟囔了一句，朝着老管家点头致谢，抬眼望着同桌的客人，发现他们兴致并不高。
    万丈隼人眉眼低垂，一言不发，他在为人面树事件自责懊悔。
    不过，朱雀雾纱和定一和尚同样也是愁容满面，连一路谈笑而来的犬屋敷凉，此刻也难掩郁色，看起来，众人心中似有隐忧。
    长谷川琉璃作为队长没有到场，她要监察整个城市的作祟之物，不方便到处走动。
    “都是我的错！”万丈隼人忽然开口，他眼中的痛苦之色跳动不已，“如果不是我鲁莽行事，那些无辜民众也不会惨死，降魔众此刻也不会……”
    究竟怎么回事？吴穹微微皱眉。
    一旁的定一和尚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后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迅速朝着吴穹道歉，随后低下脑袋不再说话。
    吴穹终究没有动筷，这气氛实在诡异，说是请自己感谢饭，过来了之后众人沉闷的让他感觉是在吃吊唁饭。
    “这是怎么回事？诸位今日是怎么了？”
    “实在抱歉……鬼手前辈。”朱雀雾纱声音低沉，“咱们吃饭吧……难为犬屋敷的筹备，今天不谈其他事情。”
    定一忽然叹了口气：“本来今日这饭，该是队长请鬼手先生的，只是她不得脱身……”
    长谷川琉璃有事相求。
    吴穹迅速反应过来，看来这宴无好宴……他怕吃人嘴软。
    其他人似乎不知情，只将这顿饭当成犬屋敷公子哥的私宴，后者朝着吴穹无奈一笑，朱雀雾纱抬头看向犬屋敷。这小子口风很紧，并非表面上的轻佻，他抬手指向定一，示意队长的吩咐都在和尚身上。
    “不必兜兜转转，有事直说。”吴穹知道真正的话事人是谁，也抬眼看向定一。
    “降魔众原本是警视厅分支，人面树事件让上头的那些政客颇为不满，为此，他们还召开了会议，将此事拿出来清算批判。”这些都是琉璃的原话，其他人也知道，定一只是叙述一番。
    “那些大人物对我们这个独立部门十分不满，借着人面树事件的由头，安插人手，稀释总指挥的掌控权，试图彻底接管整个降魔众，将它变成真正的附属机构。”既然有求于人，这些私密之事，说出来也无妨了，“琉璃的原话是这样。”
    “本意就是，那帮只知道滥用纳税人钱的酒囊饭袋打算坐在我们头上，外行人指挥内行人，将降魔众变成臃肿无用的机构。”犬屋敷凉难得收敛轻浮颜色，一本正经的接过话头，认真的说道。
    “年轻人……不必这么偏激。”吴穹本人年轻，可鬼手先生已经“人到中年”，他眼神幽微的盯着定一和犬屋敷凉，“又不是以后不能捉鬼降妖……不必愤愤不平。”
    吴穹可不想接这种茬，不过也没有转身离席。
    “那些人……根本就无意保护民众，对付鬼怪。此刻正是茨木童子威胁之时，那头却想着往降魔众掺沙子，光是人事变动，都要耗费降魔众不少精力，如何能有效组织对茨木童子的搜寻和反击？这怪物是冲着我们来的……人面树事件对我们冲击巨大，原本就是茨木的谋划，这怪物奸猾凶残，正等着我们露出破绽，好重演一年前的旧事。”
    这种困局，交给吴穹倒是不难解决，不过降魔众这一方受了太多束缚，许多非常规手段都不能用。
    定一忽然起身，朝着吴穹跪倒下来，其他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砰的一声，定一重重磕下头来。
    “求鬼手先生出手相助！这是我们破局的唯一出路！”他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吴穹不吃这一套，不过他也没有拒绝。
    “琉璃小姐打算如何破局？”吴穹低头看向定一和尚，旁侧的朱雀雾纱和犬屋敷凉迅速的将和尚扶了起来，定一面色有些苍白，朝吴穹微微一笑。
    “主导此事的是警视厅最高长官之一的加藤警视监，我们打算假扮茨木童子对他发动袭击，让那些高层直面鬼怪，心生恐惧……”这话也是琉璃的原话，“只有明了敌人的可怕，才会理解降魔众的重要性。这不是他们能随意指手画脚的战场。”
    吴穹没有说话，旁边第一次听闻计划的朱雀雾纱和万丈隼人都露出疑惑神色。
    “你们不怕适得其反？让那位警监过度恐惧，让他坚定信心的要掌控降魔众？”
    “如果他态度过于强硬，那我们只能以拆散降魔众最为最后威胁手段。”
    对方无法在短时间内凑齐真正有战斗力的队伍，这才是最致命的，所以才只能用鸠占鹊巢的办法来架空总指挥。
    “既然要请我帮忙，你们有没有实际一点的诚意？”
    鬼手先生也许会响应委托，却不会因为几个磕头就去做招惹一身腥臊的事。
    定一微微抬起头，将琉璃交待给他的条件说了出来。
    “你会得到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
    吃到欢畅的无牙忽然愣住，躲藏在内兜的怨灵娃娃也微微震颤了起来。
    神色平静的吴穹微微皱眉，瞧不出是愤怒还是淡然：“你们在监视我？”
    定一茫然的摇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琉璃的交待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仿佛是某种暗语，只有吴穹能听懂。
    他回到暗木村的行动，一直处于降魔众的监视之下。
    而且对方甚至知道他在寻找什么秘密，并且已经掌握了这个秘密，这就值得玩味了。
    除了吴穹，连定一都是一头雾水。
    他嘴角微微上扬：“有趣……”
    “这件事恐怕并不单纯。”明小婉嗅出了一丝异常的味道，无论是定一和尚的委托，还是鬼手的秘密，都不太对劲。
    吴穹仿佛对明小婉的话置若罔闻，微微点头道：“我答应……”
    定一和尚怎么都没想到，琉璃交代下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竟然硬生生打动了态度强硬的鬼手先生，旁边的几位也都露出喜色，若是能真的逼迫加藤放弃，降魔众诸人都会对鬼手先生感恩戴德。
    “等吃过这顿饭，请鬼手先生和我们一起回降魔众的秘密基地。”
    昏暗的办公室。
    长谷川琉璃面带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您的安排……我已经吩咐定一去做了……只是……这件事情交给我们自己就可以办到，只是假借鬼魂幻化成茨木童子的样貌进行恐吓而已，根本不需要借助鬼手的力量。”
    琉璃一方面是疑惑计划的合理性，另一方面，她对于鬼手并不信任，她不赞同将如此重要的行动交付给一个外人来做。
    “我得确保这个计划做够隐蔽才行。”长谷川英明目光幽深的说道，“内部有些人，不值得完全信任，再说……事情交给外人来做，你也少了许多清理手尾的麻烦。”
    长谷川琉璃欲言又止，望着自己的父亲露出倦怠的神色，终究只能无奈点头。
    三日之后。凌晨一点。
    加藤坐在自己的专车之内，一脸疲倦的仰躺在宽敞的座椅下，车子停在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司机微微回过头：“先生，今晚回老地方？”
    加藤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朝着司机点点头。
    通行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启动，转入无人的街道，穿过数条街口，来到了某个豪宅区的边缘，车灯闪烁，缓缓驶入。
    转动钥匙，推开房门，穿着性感睡衣，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黑暗中如猫一般钻出来，一把搂住神态疲惫的加藤，她亲昵的摩擦着加藤的胸膛，火红的唇印留在这个老男人的脖颈上。
    已经困乏到了极点的加藤微微闭目，将眼前的女人推开：“亲爱的，我打算洗澡睡觉。”
    为了在降魔众里头安插自己的人手，加藤可谓是操碎了心，忙碌一天也没了别的心思，女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收敛了媚态，恭顺的朝浴室走了过去。
    “我去给你准备水……”
    加藤微微点头，躺倒在沙发上闭目冥神。
    忽然间，紧闭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竟然被晚风吹开了，加藤恍惚间睁开眼睛，房门之外是幽深的夜色，风里藏着凉意，房门微微的晃动着。
    奇怪，明明自己关紧了房门的，浴室门映出女人姣好的身形，加藤缓缓起身。
    “砰”的一声，洞开的门扉又在毫无外力推动的情况下猛然紧闭。
    加藤瞪大眼睛。
    一个久已失踪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目光阴冷的看着他。
    “加藤先生……长谷川家宗让我像您问好。”眼前之人一步就掠在到了加藤面前，抬手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托举了起来，加藤甚至来不及呼救，他脖子胀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不住挣扎，满眼惶恐。
    在浴室里的女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咔嚓”一声，加藤的脖子被拧断，鲜血顺着嘴角涌淌，女人还来不及尖叫，杀死加藤的万丈青哉直接将尸体扔到一旁，直接跨步到女人面前，以同样的手法折断了她的脖子。
    尸体缓缓软倒。
    朦胧夜色中，幻化成茨木童子的明小婉遥遥的靠近过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局之法

    吴穹没想到，刚回到事务所，降魔众的诸人就向自己发出了邀请。
    不过不是入队邀请，而是请他吃一顿感谢饭，拿着请柬的犬屋敷凉在红灯区转了一圈没找到进入事务所的入口，最后差点被站街的姐姐带入了温柔乡，还好吴穹及时现身将他拉了出来。
    犬屋敷凉除了降魔众新进成员的兼职，还有富二代公子哥的主业。
    聚餐的地点在犬屋敷家敞阔的巨大洋馆之中，长桌上摆满菜肴，琳琅满目，西洋大餐混合日式和食，异香飘转，令人食指大动，他甚至为无牙都单独准备了一个小桌，上面全是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食。
    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似乎对会口吐人言的老鼠见怪不怪，一面伸手请吴穹这位贵客就坐，一面朝无牙恭敬的说道：“这些东西先供您磨牙，吃完之后请随时吩咐我。”
    无牙满眼都是红彤彤的肉色，哪还有功夫理会管家的话，直接钻进了肉中，仿佛打洞一般的啃咬起来。
    “饿死鬼投胎……”吴穹低声嘟囔了一句，朝着老管家点头致谢，抬眼望着同桌的客人，发现他们兴致并不高。
    万丈隼人眉眼低垂，一言不发，他在为人面树事件自责懊悔。
    不过，朱雀雾纱和定一和尚同样也是愁容满面，连一路谈笑而来的犬屋敷凉，此刻也难掩郁色，看起来，众人心中似有隐忧。
    长谷川琉璃作为队长没有到场，她要监察整个城市的作祟之物，不方便到处走动。
    “都是我的错！”万丈隼人忽然开口，他眼中的痛苦之色跳动不已，“如果不是我鲁莽行事，那些无辜民众也不会惨死，降魔众此刻也不会……”
    究竟怎么回事？吴穹微微皱眉。
    一旁的定一和尚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后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迅速朝着吴穹道歉，随后低下脑袋不再说话。
    吴穹终究没有动筷，这气氛实在诡异，说是请自己感谢饭，过来了之后众人沉闷的让他感觉是在吃吊唁饭。
    “这是怎么回事？诸位今日是怎么了？”
    “实在抱歉……鬼手前辈。”朱雀雾纱声音低沉，“咱们吃饭吧……难为犬屋敷的筹备，今天不谈其他事情。”
    定一忽然叹了口气：“本来今日这饭，该是队长请鬼手先生的，只是她不得脱身……”
    长谷川琉璃有事相求。
    吴穹迅速反应过来，看来这宴无好宴……他怕吃人嘴软。
    其他人似乎不知情，只将这顿饭当成犬屋敷公子哥的私宴，后者朝着吴穹无奈一笑，朱雀雾纱抬头看向犬屋敷。这小子口风很紧，并非表面上的轻佻，他抬手指向定一，示意队长的吩咐都在和尚身上。
    “不必兜兜转转，有事直说。”吴穹知道真正的话事人是谁，也抬眼看向定一。
    “降魔众原本是警视厅分支，人面树事件让上头的那些政客颇为不满，为此，他们还召开了会议，将此事拿出来清算批判。”这些都是琉璃的原话，其他人也知道，定一只是叙述一番。
    “那些大人物对我们这个独立部门十分不满，借着人面树事件的由头，安插人手，稀释总指挥的掌控权，试图彻底接管整个降魔众，将它变成真正的附属机构。”既然有求于人，这些私密之事，说出来也无妨了，“琉璃的原话是这样。”
    “本意就是，那帮只知道滥用纳税人钱的酒囊饭袋打算坐在我们头上，外行人指挥内行人，将降魔众变成臃肿无用的机构。”犬屋敷凉难得收敛轻浮颜色，一本正经的接过话头，认真的说道。
    “年轻人……不必这么偏激。”吴穹本人年轻，可鬼手先生已经“人到中年”，他眼神幽微的盯着定一和犬屋敷凉，“又不是以后不能捉鬼降妖……不必愤愤不平。”
    吴穹可不想接这种茬，不过也没有转身离席。
    “那些人……根本就无意保护民众，对付鬼怪。此刻正是茨木童子威胁之时，那头却想着往降魔众掺沙子，光是人事变动，都要耗费降魔众不少精力，如何能有效组织对茨木童子的搜寻和反击？这怪物是冲着我们来的……人面树事件对我们冲击巨大，原本就是茨木的谋划，这怪物奸猾凶残，正等着我们露出破绽，好重演一年前的旧事。”
    这种困局，交给吴穹倒是不难解决，不过降魔众这一方受了太多束缚，许多非常规手段都不能用。
    定一忽然起身，朝着吴穹跪倒下来，其他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砰的一声，定一重重磕下头来。
    “求鬼手先生出手相助！这是我们破局的唯一出路！”他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吴穹不吃这一套，不过他也没有拒绝。
    “琉璃小姐打算如何破局？”吴穹低头看向定一和尚，旁侧的朱雀雾纱和犬屋敷凉迅速的将和尚扶了起来，定一面色有些苍白，朝吴穹微微一笑。
    “主导此事的是警视厅最高长官之一的加藤警视监，我们打算假扮茨木童子对他发动袭击，让那些高层直面鬼怪，心生恐惧……”这话也是琉璃的原话，“只有明了敌人的可怕，才会理解降魔众的重要性。这不是他们能随意指手画脚的战场。”
    吴穹没有说话，旁边第一次听闻计划的朱雀雾纱和万丈隼人都露出疑惑神色。
    “你们不怕适得其反？让那位警监过度恐惧，让他坚定信心的要掌控降魔众？”
    “如果他态度过于强硬，那我们只能以拆散降魔众最为最后威胁手段。”
    对方无法在短时间内凑齐真正有战斗力的队伍，这才是最致命的，所以才只能用鸠占鹊巢的办法来架空总指挥。
    “既然要请我帮忙，你们有没有实际一点的诚意？”
    鬼手先生也许会响应委托，却不会因为几个磕头就去做招惹一身腥臊的事。
    定一微微抬起头，将琉璃交待给他的条件说了出来。
    “你会得到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
    吃到欢畅的无牙忽然愣住，躲藏在内兜的怨灵娃娃也微微震颤了起来。
    神色平静的吴穹微微皱眉，瞧不出是愤怒还是淡然：“你们在监视我？”
    定一茫然的摇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琉璃的交待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仿佛是某种暗语，只有吴穹能听懂。
    他回到暗木村的行动，一直处于降魔众的监视之下。
    而且对方甚至知道他在寻找什么秘密，并且已经掌握了这个秘密，这就值得玩味了。
    除了吴穹，连定一都是一头雾水。
    他嘴角微微上扬：“有趣……”
    “这件事恐怕并不单纯。”明小婉嗅出了一丝异常的味道，无论是定一和尚的委托，还是鬼手的秘密，都不太对劲。
    吴穹仿佛对明小婉的话置若罔闻，微微点头道：“我答应……”
    定一和尚怎么都没想到，琉璃交代下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竟然硬生生打动了态度强硬的鬼手先生，旁边的几位也都露出喜色，若是能真的逼迫加藤放弃，降魔众诸人都会对鬼手先生感恩戴德。
    “等吃过这顿饭，请鬼手先生和我们一起回降魔众的秘密基地。”
    昏暗的办公室。
    长谷川琉璃面带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您的安排……我已经吩咐定一去做了……只是……这件事情交给我们自己就可以办到，只是假借鬼魂幻化成茨木童子的样貌进行恐吓而已，根本不需要借助鬼手的力量。”
    琉璃一方面是疑惑计划的合理性，另一方面，她对于鬼手并不信任，她不赞同将如此重要的行动交付给一个外人来做。
    “我得确保这个计划做够隐蔽才行。”长谷川英明目光幽深的说道，“内部有些人，不值得完全信任，再说……事情交给外人来做，你也少了许多清理手尾的麻烦。”
    长谷川琉璃欲言又止，望着自己的父亲露出倦怠的神色，终究只能无奈点头。
    三日之后。凌晨一点。
    加藤坐在自己的专车之内，一脸疲倦的仰躺在宽敞的座椅下，车子停在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司机微微回过头：“先生，今晚回老地方？”
    加藤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朝着司机点点头。
    通行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启动，转入无人的街道，穿过数条街口，来到了某个豪宅区的边缘，车灯闪烁，缓缓驶入。
    转动钥匙，推开房门，穿着性感睡衣，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黑暗中如猫一般钻出来，一把搂住神态疲惫的加藤，她亲昵的摩擦着加藤的胸膛，火红的唇印留在这个老男人的脖颈上。
    已经困乏到了极点的加藤微微闭目，将眼前的女人推开：“亲爱的，我打算洗澡睡觉。”
    为了在降魔众里头安插自己的人手，加藤可谓是操碎了心，忙碌一天也没了别的心思，女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收敛了媚态，恭顺的朝浴室走了过去。
    “我去给你准备水……”
    加藤微微点头，躺倒在沙发上闭目冥神。
    忽然间，紧闭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竟然被晚风吹开了，加藤恍惚间睁开眼睛，房门之外是幽深的夜色，风里藏着凉意，房门微微的晃动着。
    奇怪，明明自己关紧了房门的，浴室门映出女人姣好的身形，加藤缓缓起身。
    “砰”的一声，洞开的门扉又在毫无外力推动的情况下猛然紧闭。
    加藤瞪大眼睛。
    一个久已失踪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目光阴冷的看着他。
    “加藤先生……长谷川家宗让我像您问好。”眼前之人一步就掠在到了加藤面前，抬手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托举了起来，加藤甚至来不及呼救，他脖子胀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不住挣扎，满眼惶恐。
    在浴室里的女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咔嚓”一声，加藤的脖子被拧断，鲜血顺着嘴角涌淌，女人还来不及尖叫，杀死加藤的万丈青哉直接将尸体扔到一旁，直接跨步到女人面前，以同样的手法折断了她的脖子。
    尸体缓缓软倒。
    朦胧夜色中，幻化成茨木童子的明小婉遥遥的靠近过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旧日秘密

    躲在黑暗中的吴穹默默的注视着明小婉缓缓钻进房中。
    神色警惕的明小婉望着满地的尸体瞪大眼睛，加藤嘴角涌淌着鲜血，脑袋以异常的角度歪扭着，满眼都是惊恐之色，他旁侧的情妇同样也被人扭断了脖子，死不瞑目的软倒在浴室门的位置。
    雪白的墙壁上书写着一行血字。
    恶人恶鬼，尽皆杀之！
    明小婉迅速的从房间中退却出来，躲藏在黑暗中的万丈青哉缓缓现身，随后朝洞开的窗户中急掠出去。
    吴穹注视着神色紧张的明小婉从房门中传出，传音符此刻传来定一和尚的询问。
    “怎么样？鬼手先生，是否得手了？”
    明小婉落在吴穹身前，神情焦灼，无声的做着口型。
    我们被耍了……加藤被人杀死了……她有些不安的看向吴穹，后者却并没有露出讶异的颜色，只是微微点头。
    “出了点意外状况……”吴穹语调冷淡的回应着。
    另一头的定一显得有些紧张。
    “加藤死了。”
    “什么？”
    忽然间，通讯像是被突然掐断了，传音符里定一紧张的声音戛然而止。远处传来警笛的鸣奏声。
    “定一他们陷害你？”明小婉恨声道。
    “未必……”吴穹将娃娃缓缓收回内兜。
    “他们不过也是别人的棋子罢了。”
    吴穹缓缓步入黑暗，远处的警笛声似乎朝着这边缓缓靠近过来，他必须尽快离开眼前的是非之地。
    一夜时间，城市里死了三个政界高层。
    媒体乱作一团，民众更是猜测纷纷，流言满天飞。
    警界主管加藤，弃商从政的仓田议员，还有市长的得力秘书宫本，三个人一前一后，全部被某个不知名的可怕杀手折断了脖子而死，虽然上面极力封锁消息，不少描摹的煞有介事的谣言还是散播开来。
    说什么现场残留下一行字“恶人恶鬼，尽皆杀之！”，也有说凶手不是单纯的杀手，而是可怕的怪物，凶手杀死那些人，不是单纯的扭断脖子，而是直接将喉咙捏碎。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力量！
    凶手不是单纯精神错乱的疯子，他杀戮的对象是有固定的范围的，被杀的三人，据说屁股都不太干净，劣迹斑斑。
    加藤和地方黑道有染，仓田有过贿选和挪用公款的传闻，而市长秘书宫本，曾经接受过贪腐调查，只是最后无疾而终，此刻这劣迹斑斑的三人同时被杀死，私底下已经有不少民众拍手称快了。
    翻看着最新一期的城市日报，长谷川英明面带微笑，三个重要人物被离奇杀害，如此劲爆的新闻的版面却只有小小一角，反倒是那些发行量底下，靠博眼球出位的小报，为这次的杀人事件还出了专刊，一本正经的分析着案件细节。
    “杀了那些人，你没有心理负担吧……”长谷川英明将报纸扔到一旁，抬眼看向万丈青哉。
    后者面带微笑，十分坦然：“说实在的，清除这些败类，比诛杀恶鬼要令人快意多了……”
    “这可是个危险的想法。”长谷川英明嘴上虽然这么说，眼中却尽显玩味之色。
    “只是……”万丈青哉微微凝神，“您的做法可能会让下面的人不满。”
    “他们会理解的。”长谷川英明冷笑一声。
    座机忽然响起铃声，来电显示的是市长专线的座机号码。
    “眼下这场戏的戏肉来了！”长谷川英明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拿起电话轻声问道，“市长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刻的市长不复当初强硬态度，语调竟然有些虚弱。
    “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市长咬了咬牙沉声道。
    长谷川将报纸推开一旁，冷笑着装作略显疲惫的语气，“没有……我最近一直忙着整理降魔众的内部档案，准备和加藤交接工作……”
    “加藤，仓田和我的秘书宫本……被人杀死了！”
    “什么？”长谷川假装惊骇莫名的起身，似乎内心翻涌着狂浪惊涛，“这！这究竟是谁干的？”
    众人都知道他和加藤不睦，所以眼下也没必要装得悲痛欲绝，过犹不及。
    市长微微露出忧惧的语气：“凶手似乎不是普通人类……”
    虽然新闻是热乎的，可案件细节，多半已经让警视厅的人调查的差不多了。
    他们已然知道杀人者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
    长谷川英明沉默不语。
    “你有没有听说过鬼手先生的传说？”市长试探着问道。
    长谷川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十分郑重：“我当然知道，据说他的右手拥有着可怕的鬼神之力，行踪诡谲，不过他的目标和我们降魔众的倒是出奇的一致，都是为了对付妖魔鬼怪，维护民众安全。”
    “眼下……他似乎并不满足于对付鬼怪了。”市长的声线越发忧惧。
    “您的意思是……”
    “警视厅的人搜查到了加藤死亡现场附近，有疑似鬼手先生的人出现。他们不擅长对付这样的怪物……消灭这怪物的重担还得由你来扛！”
    消灭么？万丈青哉不动声色的看向长谷川英明，后者连连点头，市长简单吩咐了几句之后，电话被挂断。
    “即便是茨木来袭，那头也没见如此的热切，甚至连支持都未见，只顾着责怪我们没有处理好人面树事件。”万丈青哉缓缓说道，“结果鬼手杀了几个人，市长大人却被吓得魂都掉了。”
    “因为火烧到他的屁股了！”长谷川英明再次走向酒柜。
    “遥敬鬼手一杯……”澄澈的酒液翻滚着冰块，长谷川英明面带微笑，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万丈青哉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注视着窗外的夜色，长谷川英明一动不动。
    房门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声，似乎是走廊过道中的冷风将房门吹拂开，长谷川英明缓缓回头，却见到穿着黑色风衣带着礼帽的年轻人正神情冰冷的站在门口。
    “没想到这里还有个秘密办公室。”吴穹将礼帽挂在右边的帽架上，如同房间主人一般坦然的行了进来，面对面的注视着长谷川，“你手底下那位确实善于躲藏，不过我这个人对于背后监视者的存在异常敏感。”
    长谷川面带微笑，没有丝毫的慌乱，他没有询问对方究竟是如何闯到这里的，这毫无意义。
    “阁下有何贵干？”
    “我是来报酬的……”吴穹脸上同样也显露笑意，“虽然你的计划和降魔众其他人的计划背道而驰，本质上却都是借着我来达成目的。”
    “此刻你已经是杀人凶手，被追击的逃犯……”长谷川英明玩味的看向吴穹。
    “既然这样……那请阁下派人来抓我好了……我就在这里，任凭阁下对付。”两人目光熠熠的对视，仿佛要碰出火花。
    “我们彼此所求，各自心知肚明。”吴穹大喇喇的坐倒在沙发上，“各取所需如何？”
    吴穹话音刚落，长谷川此刻微微露出不可察觉的讶异表情。
    “各取所需……”他冷笑一声看向吴穹，“为了这么一个秘密，你竟然肯背负如此罪责。我倒是小看了你。”
    实际上，吴穹并非单纯的无所谓，不过有些事情，他没必要和眼前这位说透彻。
    “这不也是你期待的吗？”两人虽然从未见面，可是吴穹多少已经能将长谷川的心思猜个透彻，“只要鬼手的威胁存在……哪些挟制你的人，就不得不依靠你来对付鬼手。”
    利用鬼手对于降魔众的信任，再加上自己知道鬼手的一些秘密，骗的鬼手跌入圈套，最后栽赃嫁祸，自己撇清干系，顺带收拾了加藤，养敌自重，以下制上，一箭三雕。
    长谷川英明哈哈大笑起来。
    “好！我可以给你‘报酬’，你所寻找的真相……”他朝着吴穹露出坦然的神情，“鬼斩流的新道场藏着与你相关的卷宗，就在最底下一层，大概是211卷，具体位置我记不太清楚，你可以自己去翻找，我现在也可以口述给你听。”
    吴穹抬眼看向长谷川英明，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真相就是……你的那只鬼手里，藏着一只凶残的怪物！”
    吴穹微微挑眉。
    即便这是“别人的故事”，此刻顶着鬼手先生的身份，也难免有感同身受的讶异之感。
    十年前，鬼手先生追逐着这个秘密回到暗木村，此后便真身消失不见踪影，吴穹走的其实是鬼手十年前的老路，不同的是，鬼手先生是在冥冥中受到了感召，而自己是顺着系统挖的坑一步步朝真相迈进。
    长谷川英明从警队退出，加入了能修行斩鬼之法的鬼斩流剑术宗门。
    好巧不巧，鬼手的事件，恰恰是他修炼斩鬼之法后，遭遇的第一个事件。
    “暗木村旁边的野林之内，藏着某只可怕的怪物，而那只怪物，最后栖身到了你的身上。”
    令长谷川感到有些奇怪的事，原本震撼至极的真相，只是让鬼手先生稍显讶异之色。
    “被怪物栖身的你处于狂乱状态，让你在睡梦之中杀死了你的母亲！”
    残破的空屋，蒙尘的照片，诡谲的漫画，似乎融汇在一起。
    “我们到达的时候，你的母亲已经死了，令人奇怪的是，那只藏匿怪物的手，却没有凶厉残暴的气息散发，不知躲在手中的怪物是消散了，还是沉睡了……原本我是打算连你一起消灭的，可是我师兄却觉得，既然怪物不见踪影，而你本人又是无辜的，所以他最后放过了你，只是洗去了你的记忆。”
    “后面的事情，还要我再说吗？”长谷川英明神色冷漠，暗中观察着吴穹的反应。
    眼前的吴穹微微皱着眉头，朝着长谷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吴穹仍然觉得有所不对，不过他神色没有异常之处，只是朝着长谷川微微点头。
    “所以……我一直将你当成敌人！”长谷川嘴角微微上扬，他似乎不担心自己这一番宣言会让鬼手有什么异动。
    “因为你手中的怪物……迟早有一天会再次醒来。”

 第二百四十章 旧道场的探灵

    “琉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雀雾纱眼中的怒意不曾消散，旁侧的定一神情紧张的看着她，“明明只是简单的恐吓，最后为什么会变成杀人……而且是三个？”
    此时此刻，琉璃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父亲的用意，虽然手段恶劣，收效却出乎意料的好，降魔众摆脱了危机，甚至能借着将鬼手树立成标靶，赢得了更多的资源和上方暂时的信任。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挺过了难关。”
    “诬陷他人竟然能被你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还是我待的降魔众吗？你还是我信任的队长吗？杀人！诬陷！这是暴徒罪犯才能做出来的事！”朱雀雾纱几乎是咬牙切齿。
    定一和尚站在两人中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劝架。
    “如果要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度过危机，我情愿这个组织就这么散掉！”
    “雾纱……”定一眉头深锁，“不要说这种气话。”
    “我没说气话！”朱雀雾纱冷冷的盯着琉璃，将藏在怀中的特别证件掏出来狠狠的摔落在地上，“鬼怪作祟！凭我一人也能驱逐！”
    她堂而皇之的转身，眼含怒火，不带半点留恋，一旁的万丈隼人看着朱雀雾纱离去，欲言又止。
    “这确实也与我所想的存留之道有所出入，不过被杀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没什么心理负担。”犬屋敷凉朝琉璃摆摆手。
    “雾纱！”定一和尚还想伸手挽留，却被万丈隼人一把拦住。
    “道不同，强留无用。”万丈隼人神色微动，似乎也在阐明自己的心迹，连他都隐藏着想要离开的意思。
    可万丈隼人是“鬼斩流”的弟子，是长谷川英明的师侄，他无法脱身降魔众，除非他舍弃这一身斩断怨念恶意的斩鬼剑术。
    “放心！”朱雀雾纱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会将你们的这些蝇营狗苟泄露出去的！就此别过！”
    她如一道流火般匆忙消失，语气决绝，在众人心头狠狠落下一锤。
    定一叹息着看向琉璃：“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琉璃望着朱雀雾纱消失的背影，微微出神，随后语气冰冷的说道：“我想要的，是一个纯粹的降魔众，但凡邪秽作祟，威胁民众安全，鬼神皆斩！”
    ……
    人群往来的街道，穿着巫女服的少女背负长弓跪倒在街心，来来往往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红灯区多的是无业游民，闲散人士，全都是来找乐子的，有跌跌撞撞的醉汉见色起意，过来“询问价格”，直接被朱雀雾纱拧断手腕，连滚带爬的嚎叫着逃离了。
    她无法找到鬼手，只能以这种方式向他谢罪。
    “别跪倒在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是有身份的人，若是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吴穹突然出现，让她始料未及。
    “实在抱歉！”朱雀雾纱跪倒下来，她是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鬼手先生”。
    “这不是你的错！不该你来道歉。事实上，对这些事情我根本无所谓……”
    此刻，朱雀雾纱倒觉得鬼手先生不愿意加入降魔众是有他的先见之明的。
    她朝着吴穹摇了摇头：“这个城市您不能待下去了，我可以帮您离开在这里！”
    吴穹微微一笑，他目光熠熠的看向朱雀雾纱。
    “放心……在这个城市。”
    “谁都奈何不了我……”
    有些话吴穹没有对朱雀雾纱说透，甚至连长谷川英明都猜不透吴穹的想法。
    一般来说，遭遇了这种层次的陷害，下意识的逃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鬼手先生敢“反抗”，那么正好给长谷川英明彻底剿灭他的机会。
    毕竟，长谷川英明是知道鬼手真正底细的人，他对鬼手的力量万分忌惮，这一点连万丈青哉都不知道。
    不过吴穹看来并无忧虑，反倒显得有恃无恐。
    朱雀雾纱还想劝服对方，吴穹已然步入侦探事务所，消失无踪。
    夜色深重，寒气袭人。
    贴着封条的破败屋宇，延伸出一条杂草覆盖的小路，两个穿着简单休闲的年轻人从路口钻了进来，手电筒的光亮来回晃荡。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道路前方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t恤似乎在介绍着什么，紧跟着他的同伴则举着手机在拍摄，他们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直播活动。
    “各位观众……”正在进行介绍的年轻人因为只穿了一件t恤的缘故，在寒风中有点扛不住，“这一处秘密道场……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来历，但是在本市的灵异留言板里，这处地方可是能比拟神秘的‘鬼手先生’的存在！”
    “据说这个座道场属于一个叫做‘鬼斩流’的特殊剑道流派。”年轻人搓了搓手，然后让出一个身位，让手机能拍摄到远处道场入口的轮廓。
    “所谓‘鬼斩流’，顾名思义……就是能对付鬼怪的特殊剑术！”年轻人越说越玄乎，底下的弹幕已然乱成一团。
    这是在胡说吧……主播你当我们是白痴吗？
    我是本市土著，我作证，这个鬼斩流的传言是真的存在……
    现在为了节目效果，还要自己编设定吗？
    主播没有说谎，真的存在“鬼斩流”，是的……我就是鬼斩流第十八代传人……
    主持人对乱七八糟的弹幕不以为意：“大家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说实在的，连我自己都不信，所以我找到了这里，打算解开神秘‘鬼斩流’的秘密！”
    主持人缓缓转身，冷风吹拂的两旁杂草晃动。
    “真冷啊……山上和山下，简直是两个季节！”主持人面露兴奋，四周树木凋敝，有种秋冬的肃杀之感。
    “据说这里的人降服消灭了太多鬼怪，煞气太重，连树木都被压抑的难以开枝散叶……”他缓缓的朝着门口靠近，一边煞有介事的解说着，缓缓步入山门。
    前庭的位置很宽敞，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拖得很长，山风敲打的门窗框框作响，主持人朝着入口玄关靠拢，指了指门口的封条。
    “这似乎是警方留下来的……”他小心翼翼的张望着四周，黑暗中传来山风吹过林间呜咽哀嚎一般的声音。
    “拆掉应该没问题吧……”他盯着镜头无奈苦笑，有弹幕说要去报警的玩笑话，让他赶忙解释，“我不会拿走这里的东西哈，我只是过来探险的……”
    还没等他触碰封条，抖动的纸张在山风的吹拂下忽然自己脱落了。
    主持人吃了一惊，镜头也有明显的晃动。
    两人对视一眼，弹幕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
    玄关的推门忽然发出“咯噔”的声响，主持人吓得连忙后退。
    “怎么回事？我没有碰它！怎么自己动了？”房门露出内里的黑暗缝隙，主持人吞咽着口水，似乎想要张望到里面的藏匿之物，手电筒渗透过去，什么都没有出现，能看到的是里面空旷的居室轮廓。
    弹幕又有人在吐槽主持人心理素质不行。
    “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们进去看看……”和一开始的侃侃而谈不同，主持人此时的语调有些哆嗦，一面是因为冷，一面是因为慌，他迅速的抬手打开房门，手电筒的光亮在房间里扫来扫去，空气中荡漾着一股花香味，这里虽然空置，却并没有落满灰尘，像是被人经常打扫。
    房间里只剩下屏风座椅茶几，干净的有些诡异。
    “从外面看……房子至少空置了一年以上，可是这里边的布置却像是有人仍然待在这里一般！这期间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们拭目以待！”主持人的口号喊得有点发虚。
    穿过前厅，里面是练功房，连接着练功房的走廊显得格外狭长，两人小心翼翼的迈步，脚步声在这寂静清冷且狭窄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
    忽然间，屏幕里闪过一条弹幕。
    “走廊尽头好像有人站着！”
    主持人和摄像对视一眼，站在半途，有些发懵。
    “哈哈哈！开玩笑的！”随后又冒出来一条弹幕，看起来像是同一个人发的，尾随而来的骂人的弹幕马上开始刷屏，指责故意吓人的弹幕。
    主持人自己也被吓到，他抚着越跳越快的心脏，看着不断攀升的观众人数，咬着牙朝前面走了过去。
    可没走两步，身后突然爆发“蹬”的一声，两人同时胆战心惊的回头，挂在墙壁上的画忽然跌落下来，摄像的手机都差点被吓掉。周遭的空气似乎越发阴冷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的感受才最明显。
    “要不……咱们停了吧！”摄像有些害怕了，“这里不对啊！你说这道场里的人是专门斩杀鬼怪的，可空道场的诡异感觉，比咱们以前去过的灵异医院，灵异幼儿园要强烈多了！”
    “别慌……”主持人小声说道，“咱们是见过大场面的！”
    继续前行，寒意越来越重，摄像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走廊尽头真的有人站着！”那个奇怪的弹幕再次闪过。
    主持人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骂人的弹幕铺天盖地，甚至都遮盖了直播画面，没人注意到主持人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也只有主持人本人才发觉，越往深处前进，就越冷。
    “到了……”
    无论是观众还是主持人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他刚刚主持人说话的时候，嘴角缭绕着白气。
    他缓缓靠近练功房的门，然后朝着镜头微微一笑。
    “接下来……”主持人的手在微微颤抖，“让我们看看下一个房间的布置。”
    他试图推门，房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即便用力也无法拉开。
    主持人招手让摄像来帮忙，画面陷入短暂黑屏，只能听到两人齐心协力拉开房门的声音。
    “一……二……三……”咔啦一声，房门似乎被拉开了，观众什么都看不到。
    那个古怪的弹幕再次划过屏幕：“难道你们看不到那个穿着剑士服的人吗？他就站在门口，没有头的！”
    主持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黑暗的练功房。
    十几个穿着黑色剑士服的人，端坐在房间中央，似乎感应到了入侵者的存在，缓缓起身抬头。惊恐万状的主持人刚想要回头，视线之内，一个穿着剑士服却没有头颅的人，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尖叫声响起，黑屏的画面没有回复正常，观众们只能听到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惊恐的惨叫声，刀刃破空的声音，然后是鲜血喷溅，重物倒地的声音，弹幕一片死寂。
    无人的走廊里也是一片死寂，血液从断头的脖颈处安静的流淌出来。

 二百四十一章 无头剑士

    第四阶段的委托书终于出现在吴穹的书桌上。
    委托人是一个自号灵异视频主播的人，他自称在直播的时候遭遇了真正的鬼怪，搭档也在直播事故中被杀死，现在搭档死亡的消息还没有泄露，他不仅求助鬼手先生驱鬼，更求助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惜的是，吴穹不提供毁尸灭迹服务，“鬼手先生”对于委托人的求助，仅止于消除危险、
    鬼手先生还没有处于明面上被通缉的状态，此刻吴穹出行也算相对安全。
    在没有被任何人认出的情况下到达事发地点，时间已是临近黄昏的时刻，主播独自一人站在小路入口。
    “昨晚看直播的人都在猜测出事了，我怕他们会报警，到时候谁会相信他是死于鬼怪之手？到时候我就成了凶手了！”他整个人都因为惶恐不安而哆嗦着。
    “如果真的是警察上门，恐怕你反而不会被当成凶手。”
    一旦出现这些人力有未逮的超自然案件，他们会将其转交给降魔众处理。
    不过主播本人并不能理解吴穹这句话的意思，他一直在哆嗦，如同溺水的人拉住救命稻草。
    “再说……你凭什么相信我就能帮到你？”
    “流言版的人说，鬼手先生无所不能，只要应召出来，能满足委托人的愿望。”
    可惜的是，吴穹不是灯神，他也不是阿拉丁。
    直接无视眼前死乞白赖的委托人，吴穹缓缓朝山门靠近，因为昨晚遭遇诡异事件，同伴牺牲的缘故，此刻主播根本就不敢再往前一步，只能无奈的瞧着吴穹缓缓上前。
    “这里煞气很重！”明小婉微微皱眉，“按道理，这里不会生出鬼怪，怨气邪秽无处藏身才对，可是周遭又异常阴冷，实在是邪门，你要小心！”
    吴穹微微点头，这次他只带了怨灵娃娃出门，无牙留守事务所。
    冷风敲打着木质门窗，静谧之中似乎跳动着某种诡谲的节奏，门自己打开了，冰冷的气息在空旷的前厅打着转，桌椅都在晃动，屏风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走廊的门也开着，血腥味传堂而来。
    “里边有古怪……”明小婉悄声说道。
    日落西山，暮色如血，似乎从窗子将整个狭长的世界都浸染成血红色，无头的尸体躺倒在走廊尽头，血腥味格外浓重，一声闷响，走廊尽头的门也打开了，内里的昏暗却无法探明。
    吴穹缓缓的穿过走廊，尸体涌淌出来的血液早已干涸凝固氧化，地面有些发粘。
    越靠近练功房的位置，耳畔越能清晰的捕捉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呼……”像是无数把木剑挥击而出，撕裂空气，齐刷刷的沉闷声响。
    等到吴穹站在门口注视着空旷的练功房，挥剑的声音又悄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不断靠近的零碎脚步声，诡异的是，吴穹什么都看不见。
    怨灵娃娃留存在吴穹的内兜里，明小婉的魂魄缓缓的浮现显形，她和吴穹并排而站，片刻之间，满身伤痕的黑衣剑士们缓缓显露行迹，他们有的手脚断裂，有的胸腹被掏开，生前都是如遭重创，他们手持木剑，神色凶厉，将吴穹和明小婉团团围住。
    苍白鬼手和锋锐兽爪同时抖落开，不散的剑士魂魄朝着两人飞扑过来。
    别西卜之手轻而易举的将凝聚成形的鬼体打散，木剑敲落在吴穹的手臂上，不能造成半点伤害，明小婉没有完全兽化，她现在可以部分使用妖魂力量，尽可能的延续妖魂化的时间，只是用兽爪来撕裂眼前的怪物，她的战斗状态能持续将近半个小时。
    原本的包围变成了单方面的蹂躏，藏身在练功房的剑士鬼魂，怨念不散，没头没脑的扑上来，然后被瞬间撕裂，打散成魂魄状态消失不见。
    片刻之间，藏身此地的鬼魂们尽皆折戟，被两人联手打散，只是还没等吴穹缓过神来，手提太刀的无头人已经如阴影一般的站立在门口，遮蔽了最后的余晖，刀光闪烁寒意，直接朝着吴穹跳斩而来。
    见识了门口的尸体，吴穹也知道死者不是被练功房的怨魂纠缠死的，这些个怨魂能力不足，杀害死者的人煞气明显更重，练功房里的对决，更像是热身。
    吴穹眉眼微张，无头人出剑极快，衣袍掠起风声，刀刃发出死亡蜂鸣，气势如虹夺人心魄，瞬间就到达吴穹面前，寒光连闪，锋锐急切落下，吴穹举手防备，煞气凝结的刀刃竟然能比真正的利刃还要锋锐，直接切开了吴穹的手臂，卡在骨肉之中。
    “小心！”明小婉瞪大眼睛，使用部分妖魂力量，虽然增长了妖魂化的时间，却也让她无法显化白狐妖魂的身躯，最强力量大打折扣，兽爪朝着无头人胸口穿抓而去，被后者抬手抓住。
    拔刀再起，无头剑士毫不拖泥带水，翻身偏转刀刃，刃光如雪，朝着明小婉急速刺去，眼下明小婉兽爪被无头人拿捏住，一时之间竟无法挣脱。
    别西卜之手迅速愈合，眼见明小婉危在旦夕，吴穹没有多想，直接以身体冲撞鬼怪凝练的身躯，刀势被撞歪，刀锋堪堪侧过明小婉头皮，别西卜之手迅速抓住无头人手腕，劲力爆发，硬生生捏住无头人的手，另一侧手术刀星点寒芒乍现，直接切割手臂，让明小婉得以逃脱。
    无头剑士迅速后退，煞气收敛，被切断的手臂迅速凝练，重新生长。
    刀刃再度变化，寒芒乍起，若不是无头之人无法咆哮，此刻定然是战吼连连，刀光直取吴穹的心口，快过白虹贯日，流星摆尾，已然是避无可避。
    吴穹来不及侧身，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后仰倒。
    这一次却是明小婉抬起兽爪将吴穹拉扯住，他整个人身子跟着明小婉跌落出去，刀刃没入胸口，却被吴穹逃脱了出去。
    无头人剑术之精妙，甚至胜过被魔刀控制的万丈隼人。
    定魂针甩手而出，无头人被牢牢钉死，兽爪和别西卜之手一左一右，罡风盘旋，直接落在无头人心口，一声崩响，怨念离散，兽爪鬼手像是碰撞到了活物的肉身，直接将无头人击飞出去。
    可是无头人也仅仅只是被击飞，并没有如其他魂魄一般被打散，然后躲藏，而是在定魂针三十秒定魂效果消失后缓缓起身，握紧刀刃，气势陡然攀升，周遭空气越发阴冷起来。
    “没想到这怪物这么强？”明小婉咬紧牙关，一脸不敢置信，吴穹心念电转，知道对方实力强大，只能徐徐图之，只要等明小婉能完全妖狐化就有机会战而胜之，此时的最佳选择是现行撤退，前门被封，后门是唯一的出口，吴穹拉扯着明小婉夺门而出。
    无头人如跗骨之蛆一般的追逐过来，行动速度急迫如电。
    两人飞速狂奔，穿过数个回廊和房间，身后的无头剑士越发迫近，吴穹再要抬手射出定魂针，无头人已然欺身过来，刀刃擦着吴穹的肩膀划过，寒气凛然，定魂针射空钉在天花板上，鬼手将无头人捣开，双方拉开距离。
    雪白刀光跳动，半空中无法收敛身躯的无头剑士竟然将手中兵刃投掷了出来，吴穹一个滚生躲过这致命一击，直接撞开了眼前的房门。
    房间之中涌动着一股异常的气息，与外界迥乎不同，视线之中闪烁亮色，煞气邪气阴气杀气翻涌如沸水汤锅，充盈着整个居室。
    藏兵室！吴穹注意到正中间墙壁挂着的画像，一个手持长刀的武士怒目看着眼前的恶鬼，高举兵刃，气势万钧的劈砍下来。周围晃动的亮色，全部都是兵刃绽放的寒光。
    无头人再次冲撞过来，吴穹迅速闪身，刀刃劈开眼前地板，木屑崩碎，吴穹抬手拿起旁侧一柄兵刃，凛冽刀光乍现，映出了吴穹冰冷的眼，锋锐碰撞锋锐发出清脆响声，一闪而逝的火花照亮了昏暗空间，同时也照亮了刀刃本身。
    吴穹手持的太刀之上，镌刻着万丈隼人的名字。
    这竟然是他的武器，当真是好巧不巧。
    原本声势如虹的无头人仿佛在幽冥中也生出了眼睛，它似乎也看到了刀刃上的名字。
    凌厉斩击的力量仿佛在瞬间被抽空，它仿佛愣了愣神。
    趁此机会，吴穹迅速挥刀，清光如雪，鬼斩流特制的太刀似乎能对怨魂恶灵有奇效，竟然瞬间就割开了无头人的血肉，后者身上喷涌黑色煞气，无声哀嚎，颤抖着连连倒退，吴穹迅速欺身，后者似乎战意已失，直接将手中刀刃丢开，遮掩着喷涌邪秽煞气的的伤口，整个人化作一团迷离黑雾，消失在藏兵室。
    站立在黑暗中，吴穹望着手中的刀刃微微出神。
    从委托人的嘴里，他倒是知道此地就是鬼斩流的秘密旧道场。
    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斩杀鬼怪而联系剑术。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斩鬼之人，最后却变成了怨念不散的鬼怪，而眼前最为凶悍的无头恶鬼，似乎还和降魔众的万丈隼人有旧。
    藏兵室的画像旁边还笔走龙蛇的写着一行字。
    诛恶鬼易，诛恶念难，唯一心一意，可斩世间万恶！吴穹挽了个剑花，刀刃震颤，寒芒暴吐，随后他将刀刃收敛，推开窗子，黯淡月色映照林间，冷气森然。
    降魔众的地下室内，感应到怨念波动的长谷川琉璃忽然睁眼。
    “为什么会是那里？”她露出疑惑神色。
    旁侧的定一和尚朝她露出紧张试探的神情：“哪里有鬼怪作祟？”
    琉璃微微摇头，预感到此事并不简单，她直接选择单独联系自己的父亲，请示后续安排。
    听到琉璃的描述，长谷川英明微微皱眉。
    “此事不要声张……我亲自来处理。”随后他迅速挂断电话，面沉如水。
    抬眼望着旁侧刀架上的狭长兵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厉之色。

 第二百四十二章 故友伤情

    接到朱雀雾纱的呼唤后，万丈隼人匆忙的赶往朱雀神社。
    狭窄的会客室光线昏暗，万丈隼人推门而入，看到的是朱雀雾纱雪白的俏脸，以及旁侧神色淡然的吴穹，后者正把玩着一柄令他无比眼熟的刀刃，寒光奕奕，万丈隼人瞪大眼睛。
    “这把刀！你……”他神情异常的看向吴穹，眼中的疑惑和急切几乎要从瞳孔喷薄而出。
    “我知道你心有疑惑。”刀刃归鞘，吴穹面沉如水的看向万丈隼人。
    “这把刀我留在‘鬼斩流’旧道场的藏兵室，你是怎么找到的？”
    旧道场本身就是一处秘密的存在，一年前的事件发生后，那个地方更成为了一块禁地，他没有想到鬼手先生竟然能找到旧道场，顺便将自己的兵器拿了出来，他无法猜测到鬼手的目的意图，疑惑之情越发明显。
    “哪里有怨魂厉鬼，哪里就会有我……”吴穹话底下的意味很明显。
    旧道场闹鬼了？
    “什么？”惊骇之色在万丈隼人脸上绽放出来，他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谈鬼斩流众人多年练剑残留道场的剑意气势，光是斩鬼的兵刃涌流的煞气，也能让沾染邪秽的鬼怪止步，这世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就是旧道场闹鬼。
    “不可能！”万丈隼人几乎是一字一顿，“这绝不可能！”
    “你从旧道场偷出我的兵刃，究竟有什么目的？”一时之间，万丈隼人露出警惕神色。
    “隼人……”朱雀雾纱颦蹙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你先冷静下来，听鬼手先生把话说完。”
    他知道鬼斩流旧道场曾经发生的事，对于万丈隼人来说是不能提及的禁忌。
    不过于吴穹而言，他只想完成委托。
    吴穹收起太刀，娓娓道：“日前有两个闲人，无意中找到了鬼斩流的旧道场，本来想要半夜进入道场发觉斩鬼之法的秘密，结果两人遭遇了一位手持太刀的无头剑士，其中一人被剁了脑袋，活下来的人给我烧了一张委托书，我这才上道场探查。”
    旧道场对于普通人也许是秘密，可是种种谣言流传的网络之中，还真有人摸索出了斩鬼流道场的位置，这么大的组织，不可能真正无形无迹的隐藏。
    万丈隼人瞪大眼睛。
    一年前那个事件发生后，旧道场的所有有用之物全部被封存，竟然真的有不知死活人敢扯掉警方的封条钻进道场去，他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普通人的好奇心和胆子。
    而道场之内的无头剑士，更是让万丈隼人感觉心惊肉跳。
    “你说的可是真？”万丈隼人呼的一下起身，几乎要攥住吴穹的衣领，“无头剑士？”
    “那位无头恶鬼的凶厉程度，直逼茨木，饶是你处于被魔刀控制的状态，对上无头剑士也未必能战而胜之！”
    “只是对方瞧见这把剑之后，忽然出现异常，凶厉气势大减，我才找准机会脱身出来。”
    万丈隼人眼眸波动频繁，想来是和那无头剑士渊源深重。
    “那人可是你挚友？”吴穹是何等敏锐的人，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的关窍。
    万丈隼人身子微微颤抖。
    一时之间，思绪纷飞，万丈隼人不知该如何接话，旁侧的朱雀雾纱微微皱眉。
    万丈隼人咬紧牙关，微微闭目，倏忽之间青筋暴起，整个人面皮抽动，仿佛天人交战，疑惑和焦虑并举。
    睁开眼睛，他仿佛做了某种决定，抬眼看向吴穹。
    “他叫伊势谷明，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师兄。”万丈隼人眼神幽微，望着吴穹手中的刀刃，仿佛思虑起当初在道场修炼斩鬼之剑的过往。
    吴穹和朱雀雾纱同时侧目倾听起来。
    万丈隼人和伊势谷明同为鬼斩流现任家宗，也就是降魔众总指挥长谷川英明的徒弟。
    两人从小一起练剑，在长谷川英明创立降魔众之后又一起加入降魔众，共同斩妖除魔。
    一年前，凶厉恶鬼茨木童子突然现世，此獠能操纵怨念，控制鬼怪，和那些因怨念而生的普通怨灵恶鬼不同，茨木童子一出手就掀起灾劫，明面上操纵鬼怪进攻降魔众本部，暗地里直接以真身进攻鬼斩流的道场。
    等到鬼斩流道场求援，降魔众诸人才察觉茨木的声东击西之计。
    当时的长谷川英明亲自率领万丈青哉和伊势谷明回援道场，万丈隼人坚决要求参战，却被长谷川英明留下来防守降魔众本部。
    万丈隼人没有参与那次正面对决茨木童子的大战，他只知道最终结果。
    茨木童子被消灭了。
    父亲万丈天雄，挚友伊势谷明战死，哥哥万丈青哉失踪。
    万丈隼人失去了一切。
    所以那一场人鬼大战，成了万丈隼人心中无法被提起的伤疤，也点燃了他心中对于作祟之物无穷无尽的恨火，为了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他求得了魔刀修罗业斩，在复仇的道路上几乎迷失了自己。
    如果不是鬼手先生的出现将他打醒，让他意识到仇恨会让他成为魔刀的奴隶，变成另一只怪物，此刻他恐怕已经是万劫不复了。
    “当我见到谷明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头颅已经被斩落下来，他的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他的佩刀。据说是某个被鬼怪附身的弟子，杀死了他，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幕。道场的周围被血浸染，连泥土都是红的，那些曾和我一起嬉闹追赶的人，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血液凝固，肢体零乱，脏腑撒落，宛如人间地狱。”
    “如果是战死，恐怕你的那位朋友，不会变化成可怕的恶鬼！”吴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波动，听闻万丈隼人的回忆，没有让他过多动容。
    万丈隼人微微一怔。
    “事关我的委托，有些话我也只能敞开了说。”吴穹并没有考虑万丈隼人情绪的打算，“一年前那一场大战，恐怕另有隐情。”
    即便是能操纵怨念的茨木童子，也只能强化已经产生的怨鬼，而无法凭空捏造一只鬼怪出来。
    换言之，伊势谷明死前有怨。
    只是旧道场封存这么久，一直并未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
    “不止是你的挚友身化无头恶鬼，道场内还有不少栖居其中不愿散去的怨魂。”
    吴穹的话，每一个字都是惊雷，连在一旁暗自倾听的朱雀雾纱也忍不住露出讶异的眼神。
    隐情……万丈隼人眉头越皱越深。
    当日的大战他并未参与，到最后也只是到达现场看到一地触目惊心的尸体。
    能有什么隐情？他不敢细想。
    “我需要你跟我一同前往。”吴穹直接了当的邀请道。
    无头剑士虽然心存怨念，可在看到吴穹手中的镌刻万丈隼人名字的佩刀之后明显露出动容神色，这说明，这恶鬼尚有一丝神智，能回忆起挚友的存在。
    无论是要消灭恶灵还是要驱散怨念，万丈隼人的存在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
    朱雀雾纱刚想起身，吴穹直接抬头看向她。
    “你就不必跟随了……”
    朱雀雾纱怔了怔，吴穹将手中的佩刀交还给了万丈隼人，后者若有所思的接过佩刀，神情沉重。
    “若要带着魔刀一同前往，记得拿上你的舍利。”
    吴穹晃过万丈隼人，缓缓的推开门。
    两人到达道场山门的时候，夜幕才刚刚降临。
    除非是积年的厉鬼，能无视阳气的存在白日现身，普通的怨魂大多都是在夜间显现身形。
    万丈隼人背负着魔刀，手中握着的是曾经的贴身刀刃，他和吴穹并肩而行，缓缓步入道场前门。
    望着物是人非的故地，万丈隼人压制着起伏的思绪，前厅的门打开，刀光映照空旷的房间，过往种种涌上心头，他的呼吸有些凌乱。
    “你是来斩断怨念的……不要被心中杂念所侵袭。”吴穹的声音适时出现，万丈隼人微微怔了怔，他微微点头，再次镇静下来。
    走廊的尽头，冷风将狭窄阴暗的空间吹拂出了一丝阴森寂寥的味道。
    倏忽间，练功房的门无风自动的打开，发出咔咔怪声。
    吴穹和万丈隼人同时定睛瞧了过去。
    黑暗中，无头剑士模糊的身影缓缓步出，他手中握着冷焰缭绕的钢刀，如同从深渊慢慢浮现身形的恶兽，仿佛一人就盘踞了整个狭窄的空间。
    随后，无头剑士一动不动，仿佛注视着两位来访的客人，断裂脖颈涌起丝缕黑气。
    他的情绪仿佛也陷入了某种剧烈的波动，诡异黯淡的空间里，万丈隼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此时此刻，时间已然停驻，空气如同凝固。
    故友重逢，万丈隼人无奈叹息。
    “阿明！我来了……”
    无头剑士脖颈处的黑气散发的越发磅礴，已死的怨鬼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怨念和记忆神智交缠在一起，他的身体在抽搐。
    随后，散乱的黑气猛然收束，无头剑士捏紧了刀刃。
    “情义终究敌不过心中怨恨……”万丈隼人拔出了手中太刀，波光粼粼，虚室生电。对面的无头剑士再次散发出那深渊恶兽一般邪秽难抑的气息，一步一步，凶威节节攀升，朝着两位访客再度靠近。
    万丈隼人高高扬起刀刃，无头剑士也偏转锋锐，气势碰撞，原本穿廊而过的冷风忽然变得缭乱起来。
    “杀！”一声高喝！万丈隼人身形如龙，朝着无头剑士急掠而去。
    吴穹冷眼的瞧着眼前的对决，并没有插手进去。
    刀刃漫卷如瀑，狭窄空间仿佛两股剑刃掀起的风暴碰撞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连续不断，利刃碰撞利刃，火光四溅，生死对决的刀刃搏杀将整个昏暗狭长的走廊照的明亮堂皇，锐利刀刃剑风撕裂空气，两团黑影交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此时此刻，万丈隼人仿佛回到了儿时，手持木剑，同自己的挚友碰撞挥击。
    泪如雨下。
    刀刃分离，身影回掠，万丈隼人的剑势如浪涛交叠，狂涌而至。
    一刀，十刀，百刀，千刀，刀光重重晃动，绵密如雨，如交织而成的银亮大网，瞬间将无头剑士网罗在内。
    “当当当当！”万丈隼人一刀急过一刀，竟然逼得无头剑士无力招架，一声脆响，怨念化作的刀刃竟被打落，万丈隼人一个回身。
    太刀直刺而出，似要洞穿无头剑士心胸。

 第二百四十三章 秘密疮疤

    这一剑，终究是没有穿刺过去。
    万丈隼人不住喘息，无头剑士抵着太刀的锋刃，一动不动，两人身形仿佛凝固了一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关键时刻，万丈隼人竟然没有下死手，这让吴穹有些失望，这一场战斗，是吴穹留给他万丈隼人的“恩惠”。可惜的是，情义羁绊战胜了斩鬼决心。
    吴穹冲了过来，一念之差是生死之别。
    无头剑士忽然朝着虚空一阵抓取，怨念再度凝结成刀刃，刀光闪烁之间，迟疑的万丈隼人已经被格开了兵刃，等到万丈隼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挚友彻底被执念控制身化恶鬼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做另一个决断了。
    怨念刀刃直接上扬，划过肩膀，鲜血迸裂，万丈隼人睁着眼睛，眼神之中尽是复杂颜色。
    鬼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不停的往后拖拽。
    无头剑士凶威暴涨，刀刃尾随着万丈隼人闪躲的身形如跗骨之蛆般追逐而来，闪耀着勾魂夺魄的冰冷华彩。吴穹拖拽人体的速度终究抵不过恶鬼如猛兽般扑食的速度，锋锐再度斩出，万丈隼人已经避无可避。
    “对不起……”在刀刃即将撕开万丈隼人胸腹的时候，他无奈的朝吴穹摇头。
    毕竟是吴穹带着他来的，他知道“鬼手先生”对他的期许，正是无头剑士尚存的神智能让万丈隼人拥有消灭无头剑士的机会，可是他却因为一念之差，放过了无头剑士。
    此时此刻，吴穹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的目光落在魔刀黢黑的刀柄上。
    舍利和魔刀同在……这一场羁绊之战，是吴穹让万丈隼人来了却心愿的，生死有命，如果万丈隼人死于此地，那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意外而已。
    万丈隼人读不懂鬼手先生的笑容。
    那张脸上浮现出来的笑意，更像一个赌徒在筛盅即将揭开之后的期待感。
    不过……生与死，看老天爷的主意，毕竟我不是喜欢巧取豪夺的人。
    吴穹止住嘴角的笑意。
    忽然间寒芒闪现，一柄太刀直接从虚空尽头破空而来，掠过万丈隼人的头皮，刃风切断发丝，刀身上镌刻着“长谷川英明”五个小字。
    吴穹脸上的笑意更胜，他猜对了，也赌赢了。
    这是第一局。
    无头剑士的刀刃还没有彻底劈落下来，飞驰如电的长谷川的佩刀，已然伴随着无形无影的斩鬼威能，笔直的洞穿了无头剑士的胸腹。
    巨大的冲击力将恶鬼的身体撞飞，随后将它钉在了门廊的墙壁上，刀刃的位置精确穿刺了心脏，无头的怨鬼在半空中哀嚎挣扎，最后痛苦的灼烧起来，周身的黑气翻涌滚起。
    他没有马上消散，而是被刀刃之中的斩鬼煞气不断侵蚀。
    无头剑士的哀嚎声越发微弱，他没有头颅，却被黑暗中的另一位访客吸引，停止了挣扎，脖颈处的黑气再度汹涌，他似乎在盯着将自己钉入墙面的剑者，波动的情绪加快了他消逝的速度，最后，他在颤抖中彻底崩解，黑雾飘转在半空中，化作最后一声哀呼厉号，变作了墙面上一滩水雾，渗透不见。
    长谷川英明站在阴影之中，缓缓朝着吴穹和万丈隼人靠近。
    他手里还捏着另一把佩刀，寒光森然。
    “师父……”万丈隼人的脸色显露出讶然的神色，后者似乎对他的呼唤没有听闻到一般，神色异常阴冷的靠近过来。
    “咱们出来这么久了，雾纱肯定有所担心，你给她报个平安……”吴穹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万丈隼人。
    被划伤后背的万丈隼人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他瞥了一眼从阴影中走出的师父，微微点头。
    站立在两人身前，长谷川英明将手中刀刃还鞘，脸色冰消雪融。
    “你怎么找到了这里？”长谷川英明微微眯缝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吴穹。
    此刻，万丈隼人忽然意识到吴穹是被降魔众内部通缉的存在，立刻神情严峻的为吴穹辩护起来：“师傅！鬼手先生只是来清除怨灵的，而且他救了弟子一命，求您……”
    “别……救你的是你师傅。”吴穹面带微笑的看向长谷川英明，“和我没什么关系。”
    “回答我的问题……”长谷川英明看向吴穹神色越发凝重，万丈隼人越发担心。
    “藏有秘密的地方，永远不缺挖掘秘密的闲人。”吴穹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长谷川英明露出冷笑：“你真是让人感觉棘手……就像无处不在的苍蝇。”
    “苍蝇无处不在，难道不是因为阁下臭不可闻么？”
    两个人对视良久，突然异口同声的轻笑起来，此情此景莫名诡异，万丈隼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师傅！”万丈隼人朝着长谷川英明露出疑惑神色，“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琉璃早就发现了此地异常的怨念波动，因为旧道场位置特殊，事关重大，所以我亲自过来探查了，目前没人知道这边的异动，除了你……还有琉璃。”
    “得算上我和朱雀雾纱才行……”吴穹插话的声音让长谷川英明挑了挑眉。
    眼见师傅并没有要抓捕“通缉犯”的念头，万丈隼人脸上浮现笑意，可一想到自己的挚友身化怨灵，他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此刻长谷川没有理会眼前的两人，而是走到练功房的入口旁，将刀刃抽出。
    他察觉到了练功房内的异动。
    瞥了一眼吴穹和万丈隼人，长谷川推开房门，黑暗中，数十个穿着剑士服的怨魂朝着门口的长谷川飞扑而来。
    身后的万丈隼人即便知道练功房里还藏着鬼怪，此刻眼见怨灵汹涌而来，依旧难掩脸上的惊骇神色。
    一闪一瞬，刀刃划过一个圆弧，锐利劲风吹动墙壁，怨灵们哀嚎着消散，长谷川英明只用了一刀，就将怨灵尽数解决，只是他还没有松懈，手握刀刃，缓缓的走在黑暗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吴穹和万丈隼人朝着练功房缓缓靠近。
    长谷川英明微微露出疑惑神色，收刀而立，双目湛然生光，似若有所思。
    “师父……”万丈隼人略有些紧张的看向长谷川英明，“为什么阿明和这里的师兄师弟，会变成怨魂？”
    “他们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怨恨？”
    吴穹面带微笑的站在万丈隼人的身后。
    “不如让我来提问吧……”他与长谷川英明四目相对。
    “为什么无头剑士的怨魂见到了阁下之后，情绪波动和怨念喷薄如此之强烈？为什么练功房里的怨灵发狂的向阁下奔袭？”
    吴穹的问句，让旁侧的万丈隼人，心中猛地一颤。
    答案呼之欲出。
    长谷川冷笑一声。
    万丈隼人微微颤抖，他转头看向吴穹，随后目光惊恐的注视着自己的师傅：“不……这不可能。”
    长谷川英明叹息一声。
    “这世间就没有不可能之事。”
    “是我杀了他们！”
    晴天霹雳，万丈隼人如遭雷击。
    “难道是因为他们当时……被鬼怪附身？不！若是被鬼怪附身，他们定然会甘愿殉道赴死，主动求死，不愿意陷入怨魂厉鬼的操控，若是因此而死，又如何对你如此怨恨？”
    万丈隼人看着师傅的眼神微微变化，恐惧之意越发明显。
    “这是你一直以来隐瞒的秘密？你……你究竟？”
    长谷川英明再次叹息。
    “真相就像伤疤，越残酷的真相，揭开来之后涌流的鲜血就越发触目。”
    “你确定你真的想要知道这一切？”
    万丈隼人咬紧牙关，狠狠的点头。
    “事关重大！”长谷川英明神色凝重，“你必须将传音符拿出来！”
    思虑片刻，万丈隼人终究还是拿出了传音符。
    时间回溯到一年前。
    长谷川英明率领的救援队刚刚到达山门，就瞥见茨木童子率领着一群鬼怪逃窜离去，万丈青哉临危受命，带领其他人追逐驱赶，余下的队伍，跟随着长谷川英明到达道场外围。
    此刻，显化身形的怨灵，被附身的鬼斩流弟子以及其他遍体鳞伤的鬼斩流弟子战作一团，清净道场此刻依然成了修罗炼狱。
    长谷川英明和伊势谷明兵分两路，开始清缴作祟之物。
    伊势谷明和外围的队伍汇合，和道场之外的怪物厮杀，长谷川英明则冲进了道场内部，一路砍杀，终于到达了练功房，找到了浑身浴血的当代家宗万丈天雄。
    天雄的身边，只剩下几个亲近的弟子，练功房里伏尸遍地，血流成河。
    “师弟！”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万丈天雄将贴身太刀当做拐杖，鲜血顺着他的胸腹和额角涌流，身披数创，却也勉强将最凶狠的围攻打退。
    “我劈了茨木童子一刀，勉强算是战而胜之。”万丈天雄摇摇欲坠，长谷川英明迅速的扶住他。
    “你别妄动！”长谷川英明面色焦急的劝阻道。
    “无妨……”万丈天雄摇摇头，他神情悲戚的看向周遭，那些他亲手教出来的弟子，此刻尽数化为冰冷尸体，饶是半生与鬼怪作战，见惯生离死别，此情此景，万丈天雄仍是悲从中来。
    眼泪冲刷着脸上的血迹，万丈天雄无语凝噎。
    “怪我……太过大意，这传说中的鬼怪，竟然能如人一般狡诈莫测，我没有料到……”
    万丈天雄摆摆手：“不必多说。我不怪你。对手在暗处显然谋划多时。”
    “鬼斩流支撑着整个降魔众，那怪物是冲着降魔众来的，想要釜底抽薪，必然将矛头对准鬼斩流。”万丈天雄摇摇头。
    休息了片刻，万丈天雄想要起身，长谷川英明微微皱眉。
    “此时我有些想法……”他略有紧张的看向自己的师兄。
    “正巧，我也有些想法。”万丈天雄微微点头，“师弟你先说。”
    “经此一役，我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鬼斩流支撑起了整个降魔众，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鬼斩流能彻底并入降魔众，日后就不用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咱们一起转入地下……师兄，只要你答应这件事，降魔众的指挥，我可以交给你来做！”长谷川英明像是思考了很久，十分慎重的朝万丈天雄说道。
    后者眉眼微微张开，半晌一言不发。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么？”
    “师兄但说无妨。”
    万丈天雄看着自己的师弟，无奈道：“你有你的降魔众，我有我的鬼斩流，你想不遗余力降妖除魔，而此刻……望着徒弟们的一地尸体，我也想明白一件事情。鬼斩流是该转入地下，不过不是变成降魔众的基底，而是该彻底和降魔众分离。”
    “什么？”长谷川英明大惊失色，“师兄你这是……”
    这是在掏降魔众的老底。
    “你放心！已经加入的弟子，我不做干涉，不过日后鬼斩流该和降魔众划清界限了。”万丈天雄叹息一声，“师弟……我得考虑宗门传承！”
    宗门传承？长谷川英明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师兄，不解和怒意交缠在一起。
    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刀柄。

 第二百四十四章 第五阶段

    此刻，陷入愤怒和茫然的长谷川英明显然没有注意到身侧的一具尸体忽然抖动了起来。
    万丈天雄瞪大眼睛，潜伏在两人身侧，原本已经被清除的恶灵，竟然死灰复燃的从尸体中钻了出来，附身到了长谷川英明的体内。
    “师弟！”万丈天雄拔起长刀，眼前的长谷川英明已是满目血红。
    趁着恶灵与长谷川纠缠抢夺身体控制权的时刻，万丈天雄果断的将刀刃劈砍下来。
    万丈天雄起手无情，却在刃风吹拂，刀光落在离长谷川只剩一寸的位置，他犹豫了。
    握刀的手不住颤抖，终究是没有劈砍下去，纠结彷徨之时，恶灵已经占据上风，长谷川英明血目绽放凶厉光芒，直接手起刀落，将万丈天雄手中兵刃打落。
    犹豫不决的万丈天雄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刀光连闪，炫目的让他睁不开眼，胸腹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被恶灵附身的长谷川直接劈开了万丈天雄的身体，望着喷洒的血浆如熔岩一般喷溅，万丈天雄死不瞑目。
    身旁的弟子们眼见如此惊变，一时之间慌乱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长谷川英明杀死万丈天雄，有人幡然醒悟，指挥已经被恶灵控制，必须要诛杀。
    可即便被恶灵控制，长谷川的剑术，依然不是他们可以匹敌的。
    还没等他们群涌而上，刀光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形，周遭举刀的弟子只感觉冷风吹过脖颈，随后热血滚涌而出，喷洒如雾，模糊视线。
    惨叫声此起彼伏，如修罗降世一般，被恶灵附身的长谷川英明屠杀周边弟子，如入无人之境。
    外门处的伊势谷明已经率领其他人将周边作祟的鬼怪尽皆驱除，破门而入之时，正好撞见长谷川英明屠杀弟子。
    伊势谷明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的师傅竟然能被恶灵控制，长谷川英明诛杀鬼怪的决心之坚定，向来都是他以之为鉴的存在，此刻他被恶灵附身，恰恰说明他心灵有缺，才让恶鬼找到可乘之机。
    多想无益，伊势谷明直接拔刀，不管对面是谁，只要是被恶鬼附身，照杀无误。
    两人都是剑术精湛无比之人，绞杀在一团，一时之间难分胜负，长谷川刀势汹涌狠厉，伊势谷明同样出手凌厉无回，来往拼杀了近百刀，长谷川英明忽然颤抖起来。
    血目中的红光闪烁，似是在不停挣扎，眼见师傅能从恶灵手中重新夺回身体，伊势谷明自然停止刀势，刀刃回转收势之时，不住颤抖的长谷川英明忽然露出诡异冷笑。
    这恶灵竟然会使诈。
    长谷川直接出刀，面色如冰，冷酷无情，刀刃寒光一吐，伊势谷明无躲闪余地，直接被刀刃贯穿身体，瞬间失去了反抗之力，鲜血自胸口滚涌，长谷川厉声狂笑，拔刀再斩，旁侧之人无力救援，锋利刀刃如冬日寒风摧折生灵，吹过脖颈，头颅被血液拱上半空，伊势谷明面目狰狞，含恨而终。
    余下之人都不是长谷川的对手，瞬间都被夺去性命，恍惚之间，道场已经是横尸遍地，再不见一个活人，抬眼望见亲传弟子的无头尸体，被恶灵压制住神智的长谷川于愤怒痛恨之中怒吼狂啸，竟然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意志将恶灵逼了出来，还没等虚弱的长谷川拔刀斩落，恶灵飘舞着化作一道红雾，瞬间就钻出了道场，任凭长谷川如何疯狂找寻，却始终不见恶灵影踪。
    思绪缓缓回溯，长谷川英明神色冷峻的看着万丈隼人。
    他的眼眸之中涌动着悲恸之色。
    “现在你知道真相了……”
    万丈隼人此刻神情蓦然，长古川口中的真相，让他无比骇然，沉痛之余，他竟有些茫然无措。
    是的，眼前的师傅不仅杀死了自己的挚友，更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可是他确实被恶灵附身，身不由己。
    自己该如何决断？
    “怪我……当时心绪波动，给了那恶灵可乘之机，导致我被他附身，最终酿成大错！我愧对师兄，更愧对阿明和其他的弟子！我……”长谷川英明身形微颤，一时之间，竟然哽咽无声。
    万丈隼人目光灼灼，他死死的盯着长谷川英明，无奈叹息。
    “咱们的敌人是茨木童子！”万丈隼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到时候一并找他清算干净！”
    从头到尾，吴穹保持着微笑表情，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两人，一言不发。
    “叮……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百鬼夜行】第四阶段！奖励尖叫值600奖励特殊物品：幻象碎片1块。任务第五阶段开启：诛杀茨木童子。限时：/难度：五星失败惩罚：死亡。”
    吴穹微微挑了挑眉，默默将碎片收回怀中。
    长谷川定了定神：“若是他人得知当初是我杀死了师兄和其他弟子，降魔众恐怕也要分崩离析。”
    毕竟多数降魔众旧部全是鬼斩流的弟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万丈隼人这般坦诚接受真相。
    吴穹笑着看向长谷川英明，后者也眼神幽微的瞥了吴穹一眼。
    “我知道，这秘密连同着秘密背后的伤痛，将一直烂到我肚子里。”万丈隼人目光坚定的看向长谷川英明。
    吴穹转身朝走廊独自一人走去。
    望着吴穹缓缓跨过探灵者没有脑袋的尸体，万丈隼人低声说道：“希望鬼手先生不要将这样的辛秘说出去……”
    “这些东西……于我而言，不过是故事而已。”吴穹低声回道。
    故事？万丈隼人微微皱眉，鬼手先生的话他有些听不明白。
    其实这没什么不明白的，故事嘛……都是虚构的。
    ……
    一处封闭的教室里，围坐着一群中年男女。
    他们各自眉眼低垂，气氛有些压抑。
    其中一个男人低声朝其他人说道：“这两天我的情况又好了一点，至少能吃得下饭了……我将女儿的东西全部藏了起来，只要不看见那些照片和……总之……只要不去想，我就不会伤心。大家一定要坚持下去，在没有找到女儿之前，自己不能先倒下。”
    围坐在一起的人纷纷点头，有的人点头点的很郑重，有的人一边点头一边叹息。
    “掘江……”中年男人拍了拍身边满头乱发，精神恍惚的男人，“到你了。”
    如果吴穹在侧，他肯定能认出来这个被称作掘江的男人，就是当初寻死撞上自己坐的货车的人。
    掘江眉眼低垂，他脸上的绝望茫然之色挥之不去。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的声音分外沙哑，“找不到她，我只能一死了之。”
    原本稍微和缓下来的情绪，因为掘江先生的话，变得更加低沉压抑起来。
    “别这样……我们还有希望……”旁边的中年人安慰着掘江，可是说着说着，自己就哽咽了起来。
    希望……还有什么希望呢？连警察都找不到，众人悲苦的眼神交叠在一起，一时之间，整个教室陷入了难言的郁色之中，众人心头的灰暗之色甚至盖过了天边的阴云，挥之不去，痛苦煎熬。
    “咚咚咚！”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众人朝着门外投向麻木的目光。
    已经休假了的藤原警部，带着他的小下属松田，笔直的站在门外。
    主持会议的中年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些疑惑的看向藤原：“两位是……”
    “正在休假的警察……”藤原神情真挚的说道，“也是不想放弃的警察。”
    “我希望能帮助各位找到失踪的女儿们。”
    ……
    鬼手侦探事务所。
    吴穹将最后一块幻象碎片拼了过去。
    门的样子完全显现，同时，完整的纸片之下，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只有绝望的人，才能找到这扇门。”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从暗木村直接横穿了森林，到达了另一边的鸣山村都不曾找到的门，居然需要“绝望”的负面情绪开启。
    仔细回想鬼手的童年日记，似乎也确实是这样。
    年幼的鬼手迷失在森林中，在无助而又绝望到了极点的时候，他看到了门的存在。
    然后……
    童年日记再次更新。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那些……那些漫画里的怪物……活了过来！他们就藏在林子里！从梦中醒来，我告诉妈妈，妈妈让我不要害怕。
    她说再邪恶的东西也有能惩治的办法，夜行的百鬼，是人类的恶意与怨念的产物，他们就像是黑暗，只要人类的心间藏着明亮如太阳光一般的东西，就能将它们通通驱散。我问妈妈，什么是明亮如太阳光一般的东西？
    她没有回答，只是说，是时候画一个结局了。”
    日记翻过一页。
    “这些未出版的漫画，本来就是妈妈的作品。
    父亲死后，她独自一人将我抚养长大，同时画下了这些怪物，这是她留给我的礼物。
    普通人大概很难理解自己的母亲会将恐怖血腥的东西当做赠给自己孩子的礼物这种事吧……妈妈说，血腥和恐怖是浮在表面的东西，她希望我能读懂这些小故事里的人心丑恶，她希望我能学会保护自己，从种种丑怪之中找到微不可查的一缕光。
    而现在，就是该将这一缕光交给我的时刻了。
    漫画最后的篇章，是一个关于鬼手先生的故事。”
    日记到达最后一页。
    “鬼手先生是个被诅咒的孩子，他生着一只畸形可怕的手，从小就被村里的孩子看不起，受尽屈辱，但是只有她的妈妈知道，鬼手是能降服百鬼的强大存在。她鼓舞着自己的孩子，希望他能不被屈辱和谩骂击倒，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有一天，林子里的黄泉之门打开了，首当其冲的是百鬼之王酒吞童子，他带领着众鬼，打算将村子彻底变成死人的国度，这时候，孩子的扭曲鬼手忽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妖魔鬼怪们连鬼手的一击也扛不住，连着黄泉之国也被鬼手瞬间扑灭。
    终于，消灭了百鬼的鬼手成为了真正的男子汉，他不再害怕鬼怪，成为了守护人间的英雄。
    在看完了妈妈画的最后一页，我瞬间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勇气在心间升腾，可是……我没有鬼手，却和漫画里的角色一样胆小，一样被欺负，一样遭遇了林子里的恶鬼……我无助的看向妈妈，她却朝我微微一笑。
    她说，你有鬼手……只是还没长出来罢了。”
    日记戛然而止，吴穹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出神。

 第二百四十五章 消失的漫画家

    黑暗中，体型庞大的茨木童子驱使着身旁的恶灵们，缓缓朝雾气森然的密林靠近。
    虚空之中忽然撕裂开一个黑暗的缝隙，一团模糊的黑影藏身在幽深无底的空间，若隐若现的轮廓勾勒出这深藏黑暗的怪物拥有着巨大雄壮的体魄。无形的威压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阴冷凝滞。
    怪物微微抬手，茨木童子旁侧的恶灵们突然化为了茫茫白雾，盘旋着被卷入黑暗的缝隙里，在怪物周身消散湮灭。
    随后，怪物黑影注视着眼前的茨木童子。
    自始至终，茨木都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异常恭顺的看着黑暗中藏身的怪物。
    “进度如何？”怪物的声音沉闷混沌。
    “已经凑齐了一百只恶鬼……虽然降魔众的人多次破坏了我的行动，但是这些于大局无碍，多的是他们察觉不到的怨魂恶灵。”
    “好……”黑暗中的怪物微微点头，“现在……我还需要大量的人类恐惧，来装点整个黄泉之国！如果恐惧收集的不够，百鬼夜行的力量也会大打折扣。”
    “我知道了……主人……”茨木童子恭敬的点头，“我会将整个城市的恐惧，献给您作为礼物。”
    “好……”怪物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对茨木的行动很满意，“期待你的表现……”
    黑暗的缝隙瞬间收敛，茨木站立在密林中一动不动。
    半晌过后，他缓缓抬起头，朝着密林深处轻声呼唤起来，他的音调很怪，像是在唱着不知名的山歌，亦像是在念着诡谲的咒语，山风滚动，地面忽然发出噼啪的声音，大地晃动，泥土开裂，一只握着太刀的手缓缓从地面龟裂之中伸出来。
    恶灵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一般，他体型枯槁，神情恍惚，显得无比虚弱，手中的太刀闪着寒芒，半虚半实的魂魄状态，头颅位置竟然有着类似于缝合印记的痕迹。
    消瘦的脸庞上似乎还能辨别出死者生前坚毅方正的模样。
    若是万丈隼人和万丈青哉在场，面对这魂魄转态的恶灵，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眼前的恶灵，就是他们的父亲。
    万丈天雄。
    ……
    藤原的家中。
    茶几上铺开了整个o市的地图，藤原警部将所有少女的失踪地点都圈了出来。
    松田在一旁瞪大眼睛。
    这些失踪地点，呈圆环排布。
    而圆环的中心位置，也被画了一个圈。
    “我们的那些同僚，并没有将所有的失踪案当成一个整体来看！”藤原将这些画圈的位置一一指点着，一共是八个圆圈，将中心位置的圆圈团团围住，“但是这不能责怪他们，在线索稀薄的状态下，连案子的推进都很困难。”
    “这八个案子我知道！”松田和藤原一起追查，自然知道失踪了多少少女。
    “可这中间这个圈是……”上面标注着“园田公寓”
    “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你接到了一个报案？”藤原忽然问道。
    “记得！记得！”松田拼命点头，“就是这个园田公寓的房东报案说，有个租客到了缴房租的日子跑了，所以报案让我们抓人。不过这案子不是我们管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小子……其实也是失踪了呢？”
    松田瞪大眼睛。
    “可是失踪的都是少女，我记得当时犯人的照片，是个年轻男人呢！”
    藤原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也藏着疑惑：“也许这个失踪者……是犯人呢？查查就知道了！”
    给妻子打了声招呼，藤原和松田开着车前往园田公寓，连房东自己都不记得当时的报案了，她看着掏出警察证的两人，无奈的说道：“你们找不到那小子，我就更没办法了，只能把他的东西扣下来，都是些没用的画稿什么的。”
    “房子租给别人之后，那些租客都住不满一个月，说是房间闹鬼。”
    两人瞪大眼睛，在房东的引领下来到了那间据说闹鬼的出租屋。
    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因为已经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的缘故，在第五个租客因为“闹鬼”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租住这间屋子。
    “究竟是怎么闹鬼？”藤原微微皱眉。
    “据说是到了半夜，有人起来上厕所，忽然看到空墙面旁边忽然出现一张书桌，还有人坐在书桌旁边，伏案不知道在做什么，揉了揉眼睛，书桌和人就不见了，每个租客都这么说，我觉得怪吓人的，后来电视台的人来拍过，但是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房东哆嗦了半晌：“听他们的描述，那个半夜出现的鬼影，倒像是那个失踪的小子。”
    两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一处。
    “广濑和人……漫画家，笔名妄想太郎，在恐怖漫画界有点名气。”松田忽然开口道，“当时调查过的。”
    “是……那小子据说就是画恐怖漫画的，我看他也很邪门。”房东在一旁应和道。
    两人在空旷的房间里转了许久，一直到入夜都待着，房间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更不存在闹鬼。
    藤原微微定神，到楼下找到房东。
    “他当初的东西都有留着吗？”
    房东微微皱眉：“他房间里没几样东西，能换钱的我都换了，不过这人有个特殊癖好，喜欢剪报，收集的全是什么杀人抢劫的新闻，哎呀……就这个东西，和他的画稿，我还都存着。”
    恐怖漫画家，从现实新闻中收集素材，画到漫画中，很正常。
    房东拍打着剪报册和手稿的灰尘，不住咳嗽。
    松田翻看画稿，藤原翻看剪报。
    画稿入目就是一张硕大的无头女尸特写，尸体半遮半露，诱惑之中又带着异样恐怖，断头脖颈位置的血管和骨骼刻画的格外细致，涌流的鲜血缓缓勾勒出人脸的狰狞模样，让黑色的图稿依然能传递出难言的血腥感，旁边的标题是“飞头蛮の憎恨”。
    剪报里第一个新闻内容，就是藤原经手的案子。
    三年前发生的j女断头案。
    案子并不复杂，凶手是个年轻的普通职员，从发现尸体到将凶手抓捕归案，只花了三天时间。
    因为不满自己的妻子，凶手到风俗街追求刺激，邂逅死者，结果凶手对死者生出情愫，后来多次找到死者，而死者却只是将这一切当成生意，将凶手当成长期饭票，发觉真相的凶手自然是怒不可遏，最后偷偷将死者约出来，将她的头砍了下来。
    藤原至今还记得在火车站抓捕凶手归案的那一幕，凶手不停的反抗，直到警察们将行李箱打开，人头翻滚，凶手像丢了魂一样的瞬间凝滞，不再挣扎。
    “啊……这个说的是，爱上j女的人发现了自己被j女欺骗，最后忍无可忍的砍下了j女的头颅，后来头颅化身怨鬼，找凶手复仇的故事……”松田草率翻过了画稿，低声说道。
    他说的是漫画的内容，果然是广濑和人将这一切艺术加工成了自己的故事。
    “两位……如果要将这些带走，请随意。”房东小声说道，她胆子小，这些邪门的东西，若不是担心广濑和人会回来，她一刻也不想留下这些。
    藤原微微点头，然后他认真的看向房东。
    “除了这个之外……”
    “我们还想在广濑和人的房间里住两天。”
    ……
    之后的几天，整个城市似乎进入了完全风平浪静的状态。
    也可以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黑暗的房间里，长谷川英明默默的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思绪回溯，记忆到达了那间堆满尸体，涂抹血液的修罗道场。
    面对万丈天雄的选择，选择让鬼斩流脱离降魔众，长谷川英明感到无比的愤怒，这是一种背叛。
    鬼斩流以扫除魑魅魍魉为己任，此刻为了宗门传承，竟然连这个信条都不要了。
    长谷川英明握紧了刀柄，忽然间，身后的尸体一阵抖动，恶灵化作一片红雾飘散而来，瞬间就钻进了长谷川英明的身体里。
    “师弟！”万丈天雄惊呼出声，长谷川英明不住抽搐，眼中血色闪烁，脸色忽青忽白，忽然间他一身暴喝，额角青筋暴起，身上猛地暴涨红雾，附身恶灵竟然硬生生被他逼了出来。
    “小小恶灵，还想操控我！不知道我立誓斩尽世间恶鬼么？”刀风漫卷，长谷川的刀刃让恶灵生出层层罗网，天降神罚的绝望感。
    “饶命！我不想魂飞魄散！我身上揣着大秘密！求一个活命机会！”这恶灵竟然能口吐人言，旁侧的弟子都露出讶异神色，在刀刃即将破碎恶灵之时，长谷川英明堪堪收住刀刃。
    “你能知道什么秘密？”长谷川英明冷笑着看向恶灵。
    恶灵缓缓的凝聚出形体，他有些惊慌的看向长谷川英明：“人间即将面临巨大浩劫。”
    “百鬼之王，黄泉国主，即将返回人间！”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之人露出惊骇神色，连长谷川英明也忍不住微微动容。
    恶灵接着道：“酒吞童子……已经在鬼蜮复活了，他现在力量还不够，茨木童子只是他的先头部队，等到他彻底复苏，即将返回人间，屠戮世人，将阳世化为死者国度。”
    万丈天雄脸色苍白，弟子们更是面如土色，只有长谷川英明神色如常。
    “我告诉你们这个秘密，现在你们可以早做提防了！”恶灵低声下气的朝长谷川英明说道，“这个秘密能不能为我换来一条命？”
    长谷川英明微微点头，恶灵如蒙大赦的转身，可是还没等他钻出窗户，一抹刀光直接就将他钉在墙上，恶灵在惨叫声中消失殆尽，红雾飘散而去。
    众人无法看到的角落，红雾突然凝聚，朝着林子深处飘走了。
    长谷川英明拔出刀刃，神情凝重。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师兄：“你也看到了，大灾劫即将到来，酒吞比茨木更加可怕！你还想将鬼斩流抽离出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降魔众无法抵御这百鬼之主，人间沦陷，鬼斩流的道统恐怕也难以保存！”
    万丈天雄叹息一声：“鬼斩流传承数百年，有能躲避鬼怪搜寻的秘法，若是人间沦陷，咱们可以找一处僻静地方，建一个世外桃源。”
    “你想做逃兵？”长谷川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师兄。
    “茨木尚且能将我们打的近乎分崩离析，血流成河，若是百鬼之主真的降世，谁能抵挡？降魔众的存在，也不敢是螳臂当车罢了。”
    万丈天雄的话，让周围的弟子也有所异动。
    “你们……都想做逃兵？”
    弟子们面有难色，却都忍不住微微点头。
    他抬头看向门外，躲藏已久的伊势谷明带着他的队伍走了进来。
    “那些东西你都听到了……”长谷川英明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的嫡传弟子。
    伊势谷明点点头。
    “你是怎么想的……”
    “弟子……”伊势谷明看了看自己的师傅，随后转头看向万丈天雄，“弟子愿意追随家宗！”
    “好……”长谷川英明微微一笑，“连我的徒弟也做逃兵了……”
    他用太刀将自己周身刻了一个圆。仿佛同所有人划清了界限。
    “师弟……你这又是何必？不要太过偏激！”
    长谷川英明缓缓抬头，他扫视着众人，像是注视着必须要被诛灭的恶灵。
    刀锋撕裂空气，震颤着死亡的律动。

 第二百四十六章 悲伤过往

    镜子里的脸苍白沉郁，长谷川英明默默的注视着镜像中自己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
    当时的选择，他并不后悔。
    也并非所有人都成了“逃兵”，他也收获了自己的支持者。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长谷川英明缓缓回头，他看到自己的女儿琉璃走了过来。
    “父亲……”琉璃的脸色十分疲劳，晚上是监察的重要时刻，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基本上处于黑白颠倒的状态，长时间的工作让她年幼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所以琉璃显得格外的单薄瘦弱。
    只有望向自己的女儿的时候，长谷川英明才会露出些许的温柔。
    “苦了你了……”长谷川英明望着自己的女儿微微叹息道。
    琉璃摇了摇头：“大家都很辛苦……为了拯救其他无辜者，我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望着琉璃的脸，长谷川英明想起了死去多年的妻子。
    想起了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
    妻子临产，长谷川英明紧张的握着方向盘，即便是无人的街道，他依然小心翼翼的开车。
    忽然间，眼前红光闪现，长谷川英明被晃花了眼，随后一声巨响。车子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车身震动，他慌乱的看向自己的妻子，恍惚间发现副驾驶前的车窗似乎被刚刚撞到的东西击穿了。
    妻子浑身上下流转着诡异的血光，不时微微抽搐，整个人已然昏迷了过去。
    “爱子！”长谷川英明不知所措的呼唤着妻子的名字，不远处，两个打扮奇异的人狂奔而来。
    其中一人分明是个和尚，身披袈裟，手持禅杖，另一人穿着黑色剑士服，手提太刀狂奔而来。
    歹徒？长谷川英明此时脑子一片混沌，紧张的看向自己的妻子，下意识的踩下油门，想要更快的将她往医院送去。
    谁知车子刚刚发动，那和尚直接跃身前来阻挡，手印按上引擎盖。
    “砰！”加速启动的车子竟然硬生生被活人一只肉掌挡住，惊骇之余，另一个提着太刀的人已经落在爱子身侧，太刀长驱直入，玻璃窗如薄冰一般被轻易贯穿，眼看对方竟然直接提刀杀向了自己的妻子，长谷川英明亡魂大冒之间，下意识的举手阻挡。
    “住手！”刀刃贯穿手心，疼痛刺骨，出刀人无可奈何，因为长谷川英明用身体阻挡的缘故，不得不收刀。
    “施主！快从车里出来！”拦车的和尚大声呼喝道。
    此刻长谷川满心茫然愤怒，哪里还理会眼前之人说什么，他们此时所做的，是谋害自己妻子性命的恶事！决不能放过他们！
    长谷川还想抬手抓取刀刃，忽然间，昏睡中的妻子睁开了眼睛。
    “不好！”持刀人与一旁的和尚露出震惊神色。
    车内气息突然一滞，长谷川英明直觉的阴冷之感从妻子身上蔓延，她缓缓转头看向自己，双目一片血红，神情扭曲，显露狰狞嗜血之感。
    诡异一笑，异变了的妻子直接一掌拍碎车前窗，从副驾驶中挣脱出来，指甲同样沾染血色，暴涨的如勾爪一般锐利邪异，她直接朝着和尚抓取过去，掀起腥臭恶风，长谷川英明一时之间，有种恍如身在噩梦的诡异感。
    这不是真的？爱子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禅杖挥舞，直接挡住血爪侵袭，持刀人偏转刀刃，从后方斩击而来。
    “爱子！”长谷川英明从车里钻了出来，满目血红的孕妇发出不似原来声线的哀呼厉号之声，周遭突然涌起阴冷血雾，污秽难明，站在一旁的长谷川只是听闻诡异咆哮，就觉得脑海中怨念丛生，种种恐怖憎恨之念无法压制。
    “快捂住耳朵！”和尚当头棒喝，炸雷般的雄浑声音让长谷川微微清醒过来，长谷川在惊骇之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此时自己的妻子已经变成了红雾之中一团血影，与和尚和持刀人缠斗，步步紧逼，爪风如锐利钢刀一般，打得两人应对无法，手足无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警察这行当也做了许久，长谷川自负英勇，眼前一幕，却让他既感觉恐怖，又不知如何是好。
    凶厉的爱子似乎越战越勇，两人左支右拙无法招架，她忽的再次咆哮出声，血雾涌动，直接漫盖过来，种种怨念污秽将三人缓缓包裹在一起，长谷川焦急的走入血雾，却只看到三团纠缠的影子，恶心恶寒之感随着在血雾之中呼吸而加重，他根本无法在这样的诡异领域久待下去。
    一声惨叫，温热鲜血飙射到了长谷川英明的脸上，紧接着一道人影甩飞出来，直接落在血雾之外。
    黑衣剑士捂着自己的胸口，胸前四道深深的伤痕不住涌流血液，而握刀的手，此刻已经扭曲骨折，他浑身颤抖，目眦欲裂的望着眼前的血雾。
    长谷川迅速的从血雾中退出，他忽然听到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爱子的影子在雾气中显现，那个和她交缠相斗的和尚，此时被她的血爪当胸穿过，“刺啦”一声，血肉撕裂之声响起。
    爱子居然将和尚的心给挖了出来。
    她缓缓从血雾之中走出，浑身上下遍布被锤击的青紫伤痕和血流如注的刀痕，血色雾气缭绕，长谷川感觉自己的毛孔似乎被冰冷至极的刀刃反复拨弄一般，恶寒之感无法驱散。
    “爱子！”他呼唤着自己妻子的名字。
    旁侧持刀人虚弱的大喊道：“没用的！她已经被般若鬼面附身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你妻子了？”
    鬼面？附身？长谷川呼吸急促，这是噩梦吧？这一定是噩梦才对。
    他望着自己的妻子，一脸不可置信，此时的爱子站在他面前，神情冰冷，脸上只剩下恶鬼的扭曲狰狞之色，长谷川颤抖着朝自己的妻子伸出手。
    “别找死！”剑士忍着身体的剧痛起身，血爪朝着长谷川英明挥出，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已经完全变成了弑杀的凶厉怪物，她出手的时候，嘴角甚至扬起了快意的微笑。
    “当！”刀刃格住血爪，黑衣剑士推开绝望又茫然的长谷川英明，后背被血爪撕裂开，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手中刀刃也迎风跌落，长谷川英明狼狈的翻滚在地，浑身发抖。
    被附身的妻子，发出凶厉怪物的嘶吼再次向自己的猎物急掠过来，血爪高高抬起，朝着长谷川英明挥落，劲风吹拂着长谷川英明的脸，失去挚爱的绝望甚至都压过对死亡的恐惧。
    正在他闭目待死的时候，血爪却浮在了半空中。
    “啊……”怪物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她临产了……”旁侧剑士的话语声无比衰微，却又无比清晰。
    长谷川英明瞪大眼睛，他惊骇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快动手！快！快动手！用我的刀！”黑衣剑士用尽浑身力气呼喝道。
    双目血红的妻子浑身都在颤抖，羊水破裂，眼中血光不停闪烁，手中血爪也在收缩和暴涨的边缘来回变幻。
    长谷川英明握紧拳头，他忽然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生命力的顽强让人惊异，此时此刻，被附身的妻子恍惚间似乎恢复了正常，眼中血光消散，手中血爪彻底消退成普通指甲。
    “老公……”她哆嗦着看向长谷川英明，额角上满是冷汗，恶鬼的交缠，临盆的痛苦，摧折着眼前这个普通女人，“快接住孩子！”
    “等会……”爱子气息微弱的看向长谷川英明，“确认孩子平安之后，你一刀杀了我！”
    不！不可以！长谷川英明托住孩子的头颅，愤怒和绝望交缠在一起，他不甘的咆哮起来。
    “你不杀了她！等般若鬼面再度控制她的身体，你我三人都得死！”黑衣剑士口吐鲜血，厉声呼喊道。
    “杀了我！”爱子一字一顿。
    也许是爱情和亲情给了眼前的女人强大无比的力量，孩子竟然在长谷川的托举中顺产下来，啼哭声响起，脐带连接着爱子和孩子，长谷川英明浑身颤抖，天人交战。
    黑衣剑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旁侧的太刀推向长谷川英明。
    刀刃翻滚发出急促声响，爱子的冰冷的手紧紧握住长谷川英明的手。
    “拜托了……”她眼中的血色再次闪现，长谷川英明握紧拳头。
    提刀而起，冰冷寒光照亮夜色，瞬间贯穿了女人的身体。
    眼眸中闪闪烁烁的血色最终消散，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长谷川英明跪倒下来。
    记忆如潮水涌起，亦如潮水般散去，长谷川英明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那一次的意外，我们的人生就是另一幅样子了。”
    般若鬼面虽然被消灭，她体内残存的部分力量和怨念却顺着当时尚未剪断的脐带涌流到了琉璃体内，最后在眼中郁结，让她长出了能探查怨念的般若之眼。
    “让你也背负了这一生都甩不掉的诅咒。”长谷川罕见的露出了悲伤的颜色，他看着般若之眼，情绪起伏难以自已。
    “是诅咒也是礼物……”反倒是琉璃很坦然，“这眼睛，能让我拯救更多无辜的人……”
    长谷川英明抚摸着她的额头。
    “等那个怪物被消灭了……也许我们能像真正的父女一样，去享受真正的家庭生活。”长谷川英明没有将话说出口，这是他心中被尘封已久的唯一一块柔软之地。
    电视台大楼里，一个穿着灰色长衣，带着黑色帽子和墨镜的高大男人朝内部门禁走去。
    门禁在没有外力影响的情况下自动打开，旁边的保安微微愣住。
    在注意到这个高大男人没有准入证和职工证之后，保安伸手阻挡了想要进入电梯口的男人。
    “您好！非电视台员工，没有准入证明的话，是不允许进入大楼的！”
    帽子下的高大男人摘下墨镜，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拦路的保安。
    这个普通人脑子里忽然涌起无数诡异的画面，地狱的汹汹烈火，满地的残肢断臂，鲜血流淌成河，而自己被地面上钻出来的枯败骸骨一点点包围住。
    保安瞪大眼睛，整个人面色惨白，不住颤抖，他忍不住要尖叫出声。
    “嘘……”高大男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千万别喧哗。”
    保安的身体忽然凝滞住，他的表情从绝望惊恐，缓缓恢复平静，只是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掏走了魂魄一般。
    高大男人轻轻将拦路者推开，随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电梯。
    在他进来那一瞬，所有人都感觉，空气突然变得异常阴冷起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入侵与混乱

    黑暗的地下室，琉璃忽然睁开眼睛。
    她神情严峻，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惊慌。
    “怎么了？”站在琉璃身边的定一和尚认真问道。
    “有东西……进来了！”琉璃的呼吸声变得急促。
    “有东西进来？”定一微微一愣，“你是说有东西……直接进到降魔众的总部了？”
    门外忽然传来轰然巨响，密室之中的人各自面皮紧绷，门口有人神色慌乱的逃了进来。
    “有怪物……有怪物直接从外部突入，直接将我们的秘门硬生生打开了。”
    “什么？”定一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降魔众的秘门是真妙寺的禅师们加持过秘法的，寻常鬼怪不要说进来，只是触碰到都有可能在秘门慈悲愿力的感召下瞬间魂消怨散，怎么可能有鬼怪凭自己的力量硬生生突破进来？除非是茨木童子那样强大的鬼怪。
    “是茨木？”定一和尚跟随着来报之人朝着基地入口处急奔而去。
    后者有些紧张的摇摇头：“对方出手太快，我们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竟然看不清楚，定一心中的石头越压越重，此刻他握紧禅杖，来到入口大厅，只听得一阵阵惨叫声，入目处一团影子，手持寒光瑟瑟的长刀，如凛冽寒风扫过凋零落木，将阻挡在他身前的一切阻碍物尽皆切开，鲜血喷溅，哀嚎声此起彼伏，定一心中大急，同时也对这来袭鬼怪极为忌惮。
    “大家后退！”不远处传来高声呼喝，公子哥犬屋敷凉从另一面冲了出来，大犬神咆哮出声，直接朝着手持长刀的怪影飞扑而去。定一和尚高举禅杖，和大犬神同时扑出，刀光劈开重重阻隔，劲风碰撞，接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好强！”定一和尚抽回禅杖，怨魂所化之刀刃，竟然在宝物黄金禅杖上劈砍出浅浅刀痕，大犬神同样也抵挡不住对方强劲刀势，白光闪烁，迎击的两人却连对手的影子摸不着，倏忽之间，白刃破空而来，定一和尚来不及阻挡，身形暴退，锋刃蛇行而至，直取咽喉，这一下，竟然已是避之不及的绝杀。
    定一瞪大眼睛，咽喉处都已经能感觉到阴冷外劲刺入肌肤毛孔。
    忽然间，一团黑影卷入，锋刃如水，直接挑开了绝杀定一和尚的一刺。
    定睛一瞧，原来是万丈隼人加入了战团。
    人影交叠，定一和尚暴退，而万丈隼人则手持魔刀突进而来，修罗业斩红光暴涨，硬生生阻隔住了持刀怪物的攻势。
    刀光交叠，一瞬间双方拼杀了数十刀，人影分开，万丈隼人和怪物各自退后三步，劲风从中心朝周边吹散。
    怪物身后被劈砍开的区域，开始不断涌入无形凶灵，直接朝着周边的降魔众成员袭杀而去。
    此时此刻，众人才勉强看清楚来袭怪物的真面目，定一和尚和万丈隼人同时露出讶异神色。
    这恶灵，竟然是万丈隼人的父亲，鬼斩流的前代家宗，万丈天雄。
    恶灵手持太刀，神色凶厉，完全失去了神智，在经历了伊势谷明的恶灵作祟之后，万丈隼人不会天真的将眼前的怪物仍然当做自己的父亲。
    介乎虚化和凝练的身体一动不动，剑鬼恶灵缓缓抬起手中太刀，双目喷涌怒火，他目视着眼前的敌人，黑气从脖颈处的缝合痕迹里缓缓渗透出来。
    “杀！”剑鬼恶灵身形暴吐，朝着万丈隼人冲了过来，此刻，犬神的兽爪和定一和尚的禅杖尽皆迎了上去，劲风漫卷，强强对撞，刀刃劈砍出一路火花，万丈天雄化身的恶灵高高的弹起，化作一道凌厉黑影，借着刀刃碰撞兵刃的反弹力，竟然直接越过了攻杀而上的三人，朝着降魔众总部的深处飞掠而去。
    “不好！他的目标想必是指挥大人！”定一和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是还没等他起身追逐，从门外涌入的恶灵已然朝他们飞扑过来。等到三人将周身恶灵尽数打散的时候，剑鬼万丈天雄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一路阻挡他前行又被他一刀劈做两半的尸体。
    降魔众入口秘门被打破之后，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数不尽的低等恶灵涌出，这些怨念不散的东西虽然不能对众人造成威胁，却又不得不让他们腾出手来对付，实在是麻烦至极。
    定一扫落旁侧纠缠不休的一只恶灵，随后朝万丈隼人高声呼喝道：“我们来清理这些，你赶紧去追逐剑鬼！”
    万丈隼人微微点头，整个人如魅影一般晃了出去，刀光闪烁，将所有试图阻挡他前行的恶灵尽皆劈散。
    黑暗的长廊位置，黑气蒸腾的剑鬼掠空而过，直接朝着尽头办公室的房门冲撞过去。
    万丈隼人紧随其后，却始终追之不及。
    就在剑鬼厉声咆哮，即将冲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黑暗中忽然浮现刀光。
    冰冷刀锋碰撞，火化四溢，剑鬼被硬生生荡开，虚空之中缓缓踏出一人，远远望见这一切的万丈隼人忽然愣住了。
    失踪了一年的哥哥，此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万丈青哉一动不动，刀刃潋滟着如月光般皎洁的光辉，冷风吹拂衣袂，眼神凌厉的注视着父亲身化的恶灵，整个人的气势已然冰冷如刀。
    一年不见，哥哥变得更加强大了。
    尽管万丈青哉满心疑惑，此刻，他能察觉到，这场战斗的胜机已然到来。
    ……
    电视台大厦中，遮盖全身的高大男子步出电梯，开始朝着录制节目的现场区间缓缓走去。
    此时，录制现场正在进行节目直播，门口的保安看到突兀出现的高大男人，立刻出手制止，可是还没等他们靠近对方，冲击心灵的恐惧幻觉已然将他们的神智摧残殆尽。
    高大男人站在门口，保安脸色苍白的软倒下来，神情惶恐，双眼无神，他们的魂魄仿佛在与这个男人擦肩的一瞬间被抽离，变成了被恐惧填充的躯壳。
    高大男人缓缓推开门，五光十色的舞美灯光和令人躁动的音乐交织在一起，男人望着舞台上纵情高歌的人，嘴角微微上扬。
    此时的演播厅现场，正在直播一个音乐选秀节目，选手正在表演自己的竞演作品，台下的观众也听得如痴如醉，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的这个身形高大的闯入者。
    “人类的声音真是聒噪。”高大的男人直接朝着舞台中央走去。
    安保人员看到了他，马上上前阻止，高大的男人露出冷笑，他直接伸出自己粗壮的大手，卡着安保人员的喉咙，将他摔入观众之中。
    尖叫声盖过了音乐的吵闹，歌声戛然而止，安保人员从旁侧围拢过来，高大男人打了个响指，无形的阴秽之气从他的身体里汹涌而出，直接托举着试图包围他的安保人员，缓缓的将他们顶上半空，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等到他们的身体到达顶灯的位置。
    托举着他们的秽气突然消散，四个人的身体直挺挺摔落下来，直接将玻璃舞台摔碎，玻璃刺入他们的身体，鲜血顺着脑袋和碎裂的伤口缓缓涌流。
    导播室里，目睹了眼前一幕的众人全部如冻结了一般呆立当场，最先从震撼惊骇中反应过来的导演想到要切掉直播画面，高大男人面带微笑的看向镜头低声说道：“谁要是敢切掉直播，我就把这里的人全部杀死！”
    导演的手缓缓的停滞在半空，他浑身都在颤抖。
    观众们尖叫着朝安全门涌出，台上的选手和主持人也混入了人流，舞台上只剩下高大男人和四具尸体。
    “大家不要太过惊慌，免得发生踩/踏事故。”高大男人站在舞台中央低声说道。
    他脱去了包裹身上的衣物，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茨木童子。
    血目跳动红光，周身缭绕红雾，数不尽的怨念不散的恶灵从红雾中冲出，朝着安全门的方位封锁而去。
    那些想要逃离的人，正要打开安全门，血色恶灵直接从天而降，落在门前，阴风将门窗出口全部紧闭住，堵在门口的人尖叫着朝旁侧躲避，一时之间，哭叫声，惨呼声此起彼伏，舞台下方的观众席位置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没有出口，他们绝望的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演播厅窜行，最后发现自己无处可逃，惊恐的缩着身子，慌乱的注视着四周，望着茨木童子凶厉可怕的样貌不住颤抖。
    “大家稍安勿躁。”茨木捡起了跌落地上的无线话筒，低沉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混乱的演播厅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茨木童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摄像机：“请将镜头朝我聚拢。”
    此时此刻，正在电视机前观看节目直播的人，在看到茨木童子闯入现场杀人的一幕之后，都已经是面色惨白，两股战战，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脊背发凉。
    “我再重申一遍，请保证这是现场直播，不然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茨木童子微笑道，雪白的獠牙闪现森然寒光，舞台下的人抱作一团，仿佛无法立足。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恐惧和疑惑在所有人迅速蔓延。
    “如你们所见……”茨木仿佛主持人一般站在舞台上和“观众们”侃侃而谈。
    “我是可怕的恶鬼！”茨木的笑声让所有人心底生寒。
    “死亡并不代表结束，执念不消，最后就会变成像我一样的存在……当然，大部分的怨灵恶鬼都缺乏我这样的幽默感，他们只会杀人。”
    无论是舞台上，还是电视机前，茨木童子的话缭绕着，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心头炸开。
    “此时此刻……我就是来宣告我们的存在的！而且……我还可以为大家预告一件好消息。”茨木那通红的血目幽幽的盯着摄像机，仿佛在盯着观看直播的人一般。
    “我们即将攻占你们的世界……以后……这里就不属于活人了。”
    冷汗顺着观众的额角流淌，寒意在整个空间扩散缭绕。
    “好了……现在咱们进入正题！”茨木童子朝着舞台前沿缓缓走进，观众们尖叫着向后退。
    “别害怕……其实我是一个非常善良的恶鬼，我会给你们生存的机会，你看，如果我想杀死这里所有人，根本就不会和你们说这么多。”
    “你们想不想活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注视着茨木的人都缓缓点头。
    “想活下来很容易，比赛继续！”茨木大手一挥，台下的选手和主持人微微愣住。
    茨木童子朝着观众们露出笑意：“你们来投票！”
    “我会随机选一个人来杀死，你们如果能投中他，我就饶了你们的性命，如果大家都选错……”
    “那就不好意思了。”
    茨木童子露出诡异微笑。
    “那就只能请你们通通下地狱！”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死亡直播

    现场的观众们已然炸锅了。
    “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考虑！没有选中的人可是要跟着一起死哦……”
    茨木童子打了个响指，选手们的姓名牌瞬间就被旁侧的恶灵取走，十张名牌背面朝上漂浮在天空，毫无规律的旋转着，茨木童子也看不到哪个名牌背后的名字，他锐利如勾爪的血色指甲在半空中划来划去，像是在茫茫的选择中挑选自己的晚餐。
    生存的机会全凭兴趣，选手们紧张的注视着半空中漂浮的名牌，有的人在恐惧中麻木，有的人在低声啜泣，还有的人大吵大嚷的想要回家，却止步于旁侧翻滚的恶灵，谁也不敢逃离。
    主持人脸色苍白的看着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撇了撇眉眼瞟向主持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计时啊……”
    门外忽然传来破门的声音，茨木微微眯缝着眼睛露出微笑。
    他知道，营救者们要来了。
    茨木并没有在外面阻拦营救者们的打算，他有意要将他们放进来。
    慌乱的观众们自然也听到了砸门的声响，慌乱恐惧之余，竟又生出一丝得救的期盼，砰的一声巨响，荷枪实弹的营救者们冲了进来。
    “大家不要慌乱！我们来救你们了！”带着头盔的人一边朝观众呼喊，稳定众人的情绪，一边指挥着其他营救者包围茨木童子。
    周遭的恶灵此刻突然显化出凶恶人形，原本守护厅门的恶灵直接朝着营救者体内钻了进去。
    那些营救者甚至都无法靠近茨木童子，就已经被恶灵侵占了身体，他们抽搐了半晌，随后目露凶光，抓住跌落在地上的武器，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原本的营救者，在瞬间化作了恶鬼的守护者，这一切转变来的太快，希望瞬间崩塌，更加强烈的绝望笼罩众人心头。
    谁也救不了我们了……完了……一个女孩捏着投票器，在一旁偷偷哭泣，她的哭声感染着周围的人，压抑绝望的情绪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好了……这个小插曲耽误了一点时间，大家请继续！”目的达到了之后，茨木童子转头看向摄像机，“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插曲，可能会让我发火……”
    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到了茨木用恶灵操控营救者的一幕，原本稍稍放松的心，此刻已经被悬吊到了嗓子眼。
    ……
    直到朱雀雾纱找上门，吴穹才知道茨木袭击了电视台大厦，并且在直播现场向整个城市的人散播恐慌。
    “事情没这么简单！”吴穹低声说道，“茨木的背后还有黑手，我怀疑他如此高调行动的目的，是在给即将出现的黑暗存在铺路。”
    “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茨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降魔众的人却毫无应对。”朱雀雾纱眉头深皱。
    两人缓缓步入电视台大楼的入口，警视厅的人早已到达，可此时的他们，已然手足无措，面色惶急的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行第二波的营救。
    向降魔众的求救早已发出，可是降魔众却始终没有回应，有不少人已经猜到降魔众的人恐怕也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
    今天是这个城市最为黑暗的一天，恐惧在所有人心头蔓延，即便是手中捏着枪，也不能给这些穿着制服的人带来些许安全感，那些坐在电视机前提心吊胆的平民，就更加恐慌了，整个城市仿佛被噩梦笼罩。
    随后，警察们看到迎面走来的鬼手先生和朱雀雾纱。
    此时的鬼手先生仍然涉险谋杀警界高层，可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没有了要逮捕对方的心力。
    “你们不能过去……”一个神情憔悴的中年警官在警戒线前拦住了鬼手先生和朱雀雾纱，他按捺住想要逮捕鬼手先生的冲动，无力的说道。
    “我是前降魔众的高级成员……”朱雀雾纱低声说道，“我们是来解决茨木童子的！”
    “眼下只有我们能将这个城市从噩梦中带出来。”吴穹同样低声说道。
    旁侧的警官们聚拢过来，他们的脸上写满恐惧和绝望，此时此刻，这些终日和罪犯打交道的人，也显露出普通人的惶恐不安，吴穹的话，让他们微微露出了期许之色。
    “只求诸位能考虑人质安全……”
    朱雀雾纱坚定的点头，吴穹却没有做回应，两个人迅速的走入了大门后的明亮空间，朝着茨木所在的位置进发。
    光线明亮的舞台，茨木童子面带微笑，台下的观众哆哆嗦嗦的按下了投票开关。
    他们各自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茨木童子能抽中哪一位选手动手，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这一指头下去无比的沉重，茨木童子注视着他们的表情，玩弄他人的恐惧让他乐在其中，旁边的选手们抱作一团，汗流浃背的望着茨木童子。
    为了让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投票，茨木让主持人关闭了大屏幕，等到计时结束再来打开。
    茨木转头盯着主持人：“我们的时间到了吗？”
    主持人颤颤巍巍的点头，整个演播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现在……拿好你们手中的投票器……”
    有人没有投票，颤颤巍巍的拿着投票器缩在角落里，期待能不被茨木童子发现，只可惜，旁侧飘飞的恶灵已经看到了他手中没有显示任何选手数字的屏幕。
    “有些人觉得……不投票，能逃过一劫……”茨木忽然朝他看了过来。
    “不……”他慌乱的望着茨木，手忙脚乱的试图“补票”，其他人也惶恐的看向他，试图远离眼前之人，因为茨木此时的眼神异常的危险。
    他害怕茨木杀了他，两脚战战兢兢，不住颤抖。
    那些投了票的人，同样也不住颤抖，没有人敢抬起头来直面茨木童子的目光。
    屏幕忽然打开，一声闷响，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了过去。
    茨木童子随手抓取了一张号码姓名牌。
    9号。选手当中有人尖叫出声。
    一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孩，望着屏幕上的最终结果，脸色惨白的跪倒下来。
    所有将票数投给了9号的人微微舒了一口气，剩下的人都露出惊慌恐惧的颜色，投错了票……完了……死定了……一切都完了。
    哀嚎声，哭泣声，绝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茨木童子将这些人的表演尽收眼底，他发出无比愉悦的低呼声，转头看向那些绝望的人。
    “啊……这么多的人没有中奖……嗯……”茨木露出无比可惜的表情，“我是一个仁慈的恶鬼……我愿意给大家再留一次机会。”
    他忽然转头看向彻底陷入绝望惶恐的9号选手。
    “在场没有中奖的人……谁能动手杀了他，谁就能赢得活命的机会！”
    杀人……那些没有投中九号的人，忍不住微微朝9号选手看去。此时的9号选手露出更加惶恐的神色，她看到人群里注视着自己，打量着自己的目光，疑惑，恐惧，慌乱，纠结，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交缠在一起，9号选手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暗无天日的森林里，这些人的目光从森林深处朝自己投了过来。
    “这一次……时间有十分钟，你们自由安排，我休息一会……”茨木抬眼看向战栗不已的主持人。
    “要不要插播广告？”茨木童子诡谲的笑容回荡着，错选了其他人的观众，此刻已经开始逐渐崩溃。
    茨木童子的话，成为了压垮那些游移不定的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极度的恐慌和茫然之中，他们情愿相信残杀同类能求得一线生机，而不愿意承认也许茨木童子只是在耍他们。茨木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无法抗拒，内心对于活下来的渴望压过了一切底线。
    十分钟的时间很长，竞争对手实在太多。
    那些站在舞台最前方的人以为自己占得了先机，红着眼朝9号疯狂爬了过去。
    9号尖叫着从舞台中央逃开，此刻茨木并没有阻止9号的行动，他不想眼前的乐趣就这么早结束，他甚至希望9号能多撑一会。
    试图爬上舞台的人，随后就被拉了回来，茨木童子的脸上荡漾着笑意。
    生存下来的机会只有一个，谁会拱手相让呢。
    为了不让那些被拉回来的人有机会起身，身后的人不约而同的朝着他们的身体踩踏过去，像是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毫不留情，直踩的他们口涌鲜血，奄奄一息，周围的人开始从左右两边朝9号的位置攀爬过去。
    可是谁也不想失去活下来的机会，许多人都意识到，混沌嘈杂的人群是自己求生的阻碍，旁侧的人只要还有行动能力，就会抢在自己的前头将9号抓到手。
    于是有些人暂时的放弃了追逐9号，开始朝身边的人下手，用拳头和腿脚，让阻碍自己的人无法起身。
    一个男人冲到9号的身前，他死死的掐住9号的脖子。9号拼命的挣扎，可是她的力气完全比不上男人，除了不住喘息，她根本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整张脸胀成了茄子紫。
    旁侧是他满头散发的女友，女友拖拽着他的手，因为她不想自己的男友抢夺走这个活下来的机会，眼见无法将男友的手拉扯开，她直接将尖锐的指甲戳中了男友的眼睛里。
    “啊啊啊！”捂着血流如注的眼睛，男人松开了手，9号不住咳嗽，这一线生机来之不易，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逃离开。
    还没等戳瞎自己男友的女人回过神，旁边的人直接抓住了她的头发，让她无法更进一步，如疯如魔的女人不停的嘶吼着，她用尽浑身力气回头，咬住了抓住她头发男人的耳朵。
    硬生生咬掉了对方的耳朵，后者怒吼出声，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双方甚至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争斗，双目血红的如同丛林里的野兽，彻底陷入了疯狂。
    望着已经陷入了一片疯狂的舞台，茨木童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抬眼看向主持人：“你觉得这节目效果如何？”
    主持人呆若木鸡的站着，站在舞台中央，他捂着自己的耳朵，躲避着周围厮打在一起的人群和时不时飙射出来的血液。
    “求求您……放过我……”对于茨木的提问，他的回应只能是求饶。
    茨木微微一笑，他根本没有理会主持人，作为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他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乏味了。
    “人类花了数万年时间学会了用毛发之外的东西遮蔽身体，可是让他们回归野兽，只需要短短的十分钟！”
    此时此刻，已经有人死于混乱之中了，女人硬生生咬掉男人的耳朵，随后男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直到女人被掐死的那一刻，耳朵都没有从女人的嘴里吐出来。
    望着倒地的冰冷尸体，茨木觉得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决茨木童子

    终于有人抓住了9号选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重重包围中脱身而出，凭着身体和气力上的优势将所有挡路的人拉扯开，最后抓住了9号选手的肩膀。
    “你逃不了了？”他死死的盯着9号，似乎要将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狠狠的掐着9号的脖子，恨不得将9号选手的脖子直接掐断。
    那些有幸选中了9号，不必参加这场生存之争的人，望着狂热的人群，感到无比恐惧，脊背发凉，他们之所以还能像人一样站在旁侧，只是因为他们足够幸运罢了，而这种幸运本身也是不稳定的，茨木童子操控着这一切。
    9号选手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也越发涣散，她绝望的盯着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此刻对方已经完全变成了失去本性的野兽，咬住猎物的脖子，等待猎物的死亡。
    忽然间，紧锁脖子的力量微微一滞，试图杀死9号选手的男人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
    9号选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摔倒下来，趴在墙壁边缘不停的咳嗽，那个男人瞪大眼睛，呼吸瞬间停滞，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魂，面色灰白，身体僵硬，表情狰狞的倒下，发出一声闷响。
    他死了。
    “好了！时间到！真是可惜……”茨木拍着手朝尸体走近，9号选手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抬着头，牙关发颤，绝望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看了一眼还想冲上来的其他人，茨木童子使了个眼色，那些被附身的营救者们突然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一阵凌乱的枪响，目睹这一切的人吓得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瑟缩着身体朝角落逼近。
    9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惨状，那些想要杀死他的人围堵在一起，子弹将他们打成了筛子，尸体在舞台周围滚涌，鲜血将地面染成了暗红色，血液漫过舞台，涌流成一条条沟壑。
    “恶魔！”9号的脸色一片煞白。
    “谢谢……”茨木童子面带微笑的朝着9号缓缓靠近，他的脚踩过温热尸体的胸腹，茨木童子用手指了指脚底下满是弹孔的尸体，“不过我们之间并无本质区别。”
    他的手抓住9号选手的脖子，后者根本无法逃离。
    “等会会稍稍有点痛。”他品味着眼前人类绝望无助的表情，缓缓发力。
    电视机前的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屏住了呼吸。
    绝望恐惧的情绪从现场蔓延到了屏幕前的每一个人心中，连营救行动都失败了，这个恶鬼强大到超过了每一个人的想象，现在，还有谁能拯救这些人？更让人觉得惶恐的是，当真正灾劫降临的时候，谁又能拯救自己？
    9号选手的视线因为窒息和痛苦模糊起来，眼前一片白茫茫，她的灵魂仿佛在向死者的世界缓缓靠拢。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白狐的虚影冲撞了进来，直接将演播厅的墙面掏出来一个巨洞，茨木童子微微皱眉，硕大狐尾挟裹排山倒海的罡风直接朝着它横扫过来，和上一次的试手不同，这一次明小婉直接全力出手，不给茨木童子任何还手的机会。
    扔开9号，茨木童子闪身躲避狐尾扫荡，明小婉盘旋身形，一击不中，兽爪撕裂空气，迅速抓挠而至，茨木童子疲于招架，吴穹和朱雀雾纱从左右两边将入口打开，鬼手和神弓清除封闭场所的恶灵，被附身的营救者们抬枪还没开始射击，神弓激发朱雀神力，将附身恶灵硬生生的烫了出来，鬼手拳影晃动，还没等恶灵逃出，就直接被鼓荡而来的拳风打散，无力再次凝聚作祟。
    “快走！全部都走！”朱雀雾纱迅速的疏散场中观众和选手，劫后余生的人恨不得四脚朝地从这里爬出去，明小婉的攻势凶厉很急，茨木童子凝聚兵器勉强招架，根本无力阻止他们遣散人流。
    硕大鬼金棒捏在茨木手中，尖刺闪烁寒光，巨大恶鬼凌空咆哮，大棒如巨木倾倒，直接朝着明小婉砸落，锐利狐爪硬撼巨棒，气流碰撞，吹得顶灯晃动，尸体倾飞。此刻明小婉全力施为，竟然让茨木童子微微落了下风，可是茨木似乎怡然不惧，眼见鬼金棒无法奈何妖狐魂，他直接腾挪身形，以闪躲为主，根本不出手正面迎击。
    “我知道你的弱点……”茨木一边闪躲一边发出怪笑，“你虽然力量强大，却不能持久！”
    明小婉眉头微皱，妖魂化确实只能坚持三分钟：“杀你的时间足够了！”
    茨木童子一声怪啸，直接脱出了狐爪笼罩的范围，化作一团红雾，朝着半空中飘散。
    此时此刻，吴穹和朱雀雾纱刚刚将所有的观众驱散，抬眼看到茨木童子身化红雾，朱雀雾纱握紧净天弓，箭矢窜起流火。
    “休想逃！”明小婉翻身而起，张开狐口露出狰狞獠牙，直接朝着红雾撕咬而去。
    “我可没打算逃！”躲过吴穹抛射而出的定魂针，避过朱雀雾纱的破魔之矢，随后迅速朝着朱雀雾纱的方向窜去，明小婉在半空中扑了个空，罡风乱飞舞，狐尾朝着红雾倒卷，吴穹也朝着朱雀雾纱的方向掠身而去，已然迟了。
    茨木附身在朱雀雾纱的身上，露出诡异微笑。
    “这一次……我要将你们通通杀死！”
    半空之中的明小婉撤回狐尾，她和吴穹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吴穹掠身到被附身的朱雀雾纱身前，后者重新凝练鬼金棒，朝着吴穹当头砸来，势大力沉，有死无生，被吴穹偏转身形躲过一劫。
    轰然作响，地板被巨棒砸出硕大坑洞，碎屑纷飞，划过吴穹面颊，血线涌流，吴穹和茨木四目相对，露出得逞的微笑。
    “就等着你钻进笼子呢！”
    茨木自以为吃透了明小婉的弱点，能靠着附身朱雀雾纱以逸待劳。
    吴穹让明小婉全力进攻，疏散场馆里的所有人，只是为了一件事，逼迫茨木童子做出这样的决定。
    吴穹捏住了被附身的朱雀雾纱的肩膀，续命之手发动。
    再强大的鬼怪，附身人体之后，便同被附身者息息相关，续命之手抽空了朱雀雾纱的力量，连带抽空了茨木童子的力量。
    “不！”茨木童子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沛然之力顺着鬼手的左手不断流失，而这一切，自己完全无法抗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瞬间被抽干，虚弱到连眨眼皮都困难。
    吴穹微微松手，朱雀雾纱的身体软倒下来，净天弓也从朱雀雾纱的手中跌落。
    三十秒。
    吴穹决定了这个作战方针，需要朱雀雾纱做出巨大牺牲。
    抬手捡起净天弓，将划破手指，滴落在神弓之上，朱雀虚影在弓身上缓缓浮现，轻轻念起朱雀雾纱教给自己的咒语，唤醒神弓之力。
    二十秒。
    “不！我怎么可能被你这种普通人打败！！！”感受到朱雀神力由内而外的灼烧，茨木童子咆哮起来，可是他此刻力量完全流逝，根本无力从逃脱，那炙热的力量开始在他本体里疯狂肆虐，血红烟气从朱雀雾纱的眼耳口鼻中蒸腾而出。
    吴穹望着茨木露出怜悯而又嘲弄的眼神。
    十秒。
    弓身上的朱雀虚影越发明显，似乎要展翅翱翔，发出清亮凤鸣，朱雀雾纱的身体开始泛起内外灼烧一般的明黄色，茨木不停的想要挣扎脱身，焚烧形体的苦痛越发强烈。
    “主人！啊啊啊啊！”茨木发出最后的哀嚎，朱雀雾纱的血目中渐渐开始流转热焰，血色被吞噬殆尽。
    “主人……为我报仇……”茨木用尽最后的力气哀嚎出声，随后朱雀雾纱眼中的血色褪去，只剩下火焰滚涌燃烧的景象，红雾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不留下半点痕迹。
    朱雀雾纱雪白的皮肤开始迅速的显露烧焦的斑点灼痕，巨大的苦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忍受着身体的创伤苦痛，强压着惨叫的念头拼命的喘息，冷汗流淌在伤口上，让疼痛变得更加剧烈。
    消灭了茨木，吴穹并没有显得多轻松，茨木临死前呼唤的主人，预示着真正的强敌即将降临。
    明小婉缩回怨灵娃娃的身体里，吴穹缓缓扶起朱雀雾纱。
    此时此刻，摄像机仍然在坚定的记录着舞台上的一切。
    电视机前的观众已然沸腾，恶鬼的强大和凶残让他们感受到了绝望。
    而鬼手先生和巫女小姐竟然消灭了如此可怕的恶鬼，绝望的阴霾被驱散，人们的心绪开始平静下来，此时此刻，整个城市的每个人心中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幸存感。
    “叮……恭喜宿主完成大型主线任务【百鬼夜行】第五阶段！奖励尖叫值1500任务最终阶段开启：诛杀？？？限时：/难度：五星失败惩罚：死亡。”
    为什么这个诛杀目标是问号？吴穹有些疑惑。
    走下大楼，众人朝着吴穹和朱雀雾纱露出期盼英雄般的眼神，朱雀雾纱感觉有些无所适从，这是她第一次完全暴露在公众的注目下清楚恶鬼。
    吴穹拍了拍她的肩膀：“当英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朱雀雾纱有些讶异，趁着人群还没围拢过来，吴穹已然闪身躲进了黑暗之中。
    ……
    降魔众地下基地中。
    万丈青哉此刻已经和化身剑鬼的万丈天雄拆解了数百刀，刀影如织，难舍难分，一旁的万丈隼人即便想要举刀加入战局，也有种无可插手之感。
    刀刃碰撞越来越快，随后连人影都变得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刀气刃风吹拂墙壁，刻画下一道道深邃痕迹。
    万丈隼人注意到，比起一年前，哥哥的剑术更加精进，只凭一人的力量就能和父亲化身的剑鬼拼斗的难解难分，自己光是靠肉眼捕捉他们的动作都很吃力。
    随着双方拼斗进入白热化阶段，万丈隼人注意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异常阴冷，或者说，阴冷气息开始朝两人的战团位置盘旋。
    不仅仅是因为剑鬼催发力量的缘故，万丈青哉的出手也随着阴冷气息的汇聚而变得越发凌厉，他的身体开始呈现如死人一般的灰白色。
    秘法！这是鬼斩流的失传秘法！此刻万丈隼人终于意识到哥哥的力量。
    鬼斩流除了传统的斩杀鬼怪的剑术，还有吸纳怨气以强化自身的禁忌之法，没想到哥哥躲藏了一年，竟然将秘法炼成，此时此刻，万丈青哉一举一动之间，阴冷气息犹如实质，电光火石之间，磅礴刀势已然压过凶悍见鬼。
    眼前仿佛划过一道闪电，万丈青哉身形腾挪，刀刃一闪。
    周遭的阴冷空气仿佛都收束在了这一刀。
    拼斗的两人同时凝滞不动
    嗤嗤嗤……剑鬼的身体开始涌现裂痕，黑气顺着后背喷涌。
    万丈青哉收刀。
    剑鬼惨嚎一声，彻底化为飞灰，飘散无踪。

 第二百五十章 闹鬼的房间

    万丈隼人注视着自己的哥哥，走廊之中的阴冷之感消散，万丈青哉也恢复了正常人的血色。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问题……可是我现在不能回答。”万丈青哉这一次没有走入阴影，他回头看了万丈隼人一眼，随后推开了长谷川英明的房门。
    在清除了外围的恶灵之后，定一和尚和犬屋敷凉也冲了过来，他们正好瞥见了万丈青哉进入办公室的背影。
    “他是……”定一和尚微微露出讶异之色，还没有呼出名字，万丈隼人已然点头。
    忽然间，长谷川英明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了，长谷川英明面色沉重的站在门口，朝着众人低声说道：“你们进来吧……”
    定一和尚和万丈隼人对视一眼，缓步朝办公室走了过去，犬屋敷凉紧随其后。
    昏暗的办公室里，除了站着万丈隼人，还站着许多被认定在一年前已经牺牲了的鬼斩流传人，他们神色阴冷，一言不发，仿佛摆在黑暗中的冰冷塑像。
    万丈隼人和定一和尚疑惑的看向长谷川英明，后者微微睁开眼睛。
    “我知道你们心里藏着许多疑问。”长谷川英明沉声道，“我会为你们一一解答。”
    万丈隼人将目光向自己的哥哥投注过去，后者示意让他仔细听从长谷川英明的讲述和吩咐。
    “一年前的大战，降魔众损失惨重，鬼斩流折损半数，降魔众原本的基地也被摧折，为了围剿罪魁祸首茨木童子，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长谷川英明回忆起一年前的事，目光幽微，“可是这一切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的看向眼前的三人：“那一场大战之中，我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
    气氛陡然凝重，三人各自微微皱眉。
    “被称为百鬼之王黄泉之主的酒吞童子，即将返回人间，茨木童子不过是他的先头部队罢了？”
    “什么？”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
    平安时代最可怕的鬼怪，引发百鬼夜行的罪魁祸首，强大到几乎以一己之力颠覆人间的存在，竟然要重返人间，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三人有种身在噩梦中的感觉。
    长谷川英明知道他们难以接受。
    “当初我也是如你们这般惊骇。”万丈青哉低声说道。
    他是第二个知道此事的降魔众成员。
    “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我们几人打算放弃自己的身份，投身暗处，修炼禁忌之法，增强自身，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入侵。”万丈青哉将自己“失踪”的缘由吐露了出来。
    万丈隼人多少也猜到了哥哥失踪的目的。
    “现在的我们……集合所有的力量……能打败那个怪物吗？”犬屋敷凉朝着众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自然知道万丈青哉很强，以一己之力诛灭剑鬼，无可匹敌，此时即便是茨木童子站在他眼前，只要被他催发秘法，茨木童子也难逃被斩落的魂飞魄散的命运。
    可是传说中的百鬼之王，比茨木童子强大了百倍不止，拥有一人颠覆人间世的强大力量，恐怕不是一群修炼了秘法的剑士能打倒的。
    “我自然还有后手。”长谷川英明微微一笑，对犬屋敷的提问不以为意。
    “难道您拿到了……那个？”定一最先反应过来。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忽然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茨木童子！茨木童子出现了！”传话的降魔众成员捂着门扉不住喘息。
    长谷川英明微微皱眉。
    等到定一和尚和万丈隼人带着降魔众的人到达电视台大厦前，朱雀雾纱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
    此刻也宣告着长谷川试图隐瞒市民的意图完全破灭，望着屏幕前张皇失措的定一和尚，长谷川英明捶打着自己的桌面。
    “百密一疏！”长谷川英明的眼中闪烁追悔莫及的火花，这不是一次单纯的袭击，茨木童子试图用剑鬼拖住所有降魔众的人，让他们陷入封闭，无法驰援，等到木已成舟，大局已定，长谷川英明已经是无力回天。
    “其实民众知道这些也无妨……”万丈青哉低声说道，“虽然他们会因为知晓了鬼怪的存在而害怕，但是他们也能看到我们勉力消灭鬼怪的成果，不会陷入大规模的恐慌。”
    “你不明白……”长谷川英明面皮微微抽动，“我这些年来隐瞒真相的真正目的。”
    “那个怪物，会因为人类的恐惧而变得更加强大！”
    ……
    闹鬼的出租屋中。
    即便是全部的灯都打开，昏暗阴冷的感觉也无法驱散。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藤原和松田两人带来的被子。
    “难以想象向我们这样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竟然有朝一日要跑到凶宅撞鬼。”松田百无聊赖的观察着房间的环境，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死角，一切都一览无余。
    “总有些东西是超出常识的。”藤原警部合上书本，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知怎的，他对于鬼怪真实存在的概念似乎并不排斥，甚至有种自己曾经遭遇过鬼怪作祟的感觉，不过他随即就否定了这种念头，自己怎么可能真的和恶灵打过照面呢？
    松田叹了口气，手机显示时间已然是晚间23点。
    由于刑事工作向来没日没夜，两人都算是习惯了熬夜，没有半点困倦之感，只是房间没有任何异常，让松田稍稍有些不耐。
    “前辈……”他缓缓起身，“我能不能出去抽根烟？”
    藤原微微点头，忽然间，灯光闪烁跳动起来，滋滋作响。
    两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啪的一声，门外传来电路开关跳闸的声音，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冷风从开着的窗户中吹拂进来，两人沉默无语的对视着。
    明明房间里就不存在大功率电器的使用，更没有短路的风险，此刻的跳闸，实在是异常至极。
    可藤原要的就是异常。
    “如果真闹鬼……你害怕吗？”藤原看着这个小了自己十几岁的年轻后辈低声问道。
    “我会怕？”松田冷笑一声，“我行的正坐得端，根本就无惧鬼怪。”
    忽然间，墙角泛起幽然绿光，正好在松田旁侧亮起，原本神情冷峻的松田忽然尖叫一声，吓得如炸尾的猫一般弹了起来。
    “救命……”松田不住颤抖，他面色发白的看向藤原，后者无奈的扫了他一眼，真是光速打脸。
    “别慌……”藤原警部将后辈护在身后，认真的注视着墙角微微浮现的绿光。
    清冷的意蕴也从墙角蔓延开，藤原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莹莹鬼火般虚浮的绿意中，缓缓显露出某个物件的轮廓和某个飘忽的人影。
    眼前的一幕，像是有个年轻人坐在书桌旁一般，随着绿光晃眼，这一幕越发清晰。
    松田牙关打颤，藤原也同样面带疑惑。
    “真的……有……鬼……”松田缩着身子，紧闭双眼。
    藤原却朝着绿光浮现的位置缓缓靠近。
    “前辈注意安全！”松田想要拉住藤原，手却有些发软，藤原缓缓的伸出手想要触碰散发寒意的绿光，粗糙的大手却从眼前的场景中穿了过去。
    空的？藤原微微皱眉，随后他蹲下身子，用手拍打地面发出声响，伏案书桌前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与其说他是鬼怪，倒不如说他像是被困在了某种监牢里一般，隔绝了一切外界感知的监牢。
    绿光只是闪烁了片刻，随后又开始褪色消散，眼前的一切缓缓从清晰转为模糊，最后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这就没了？”绿光消失，人影消失，松田的胆子又肥硕了一些，他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墙角，吞咽着口水，“他……他好像和恐怖片里的鬼怪不一样……”
    藤原忍住了嘲弄这个小后辈的意思，他缓缓地朝墙角靠近，打开手电筒想要检查周围的异常情况。
    墙面没有任何异常，底下的地板似乎有空槽？藤原迅速敲击地板，确认了空槽之后，迅速的将地板掀开。
    地板下的空槽里藏着一卷还没有上色的画稿。
    松田迅速凑了过来。
    第一页画着一个站立在孩子群里的巨大鬼怪，它长着鬼角，面目狰狞，朝着孩子们露出凶悍模样，似乎要将他们彻底吞吃，标题上标注着“活在妄想之中的酒吞童子”。
    活在妄想之中……藤原微微皱眉，他开始朝后面翻看起来。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叫和人的孩子。
    在鸣山村，和人是最矮小最瘦弱的那个孩子，所以村子里的其他孩子都喜欢欺负他。
    村里的孩子喜欢玩一个恶劣的游戏，就是让和人假扮成鬼怪，其他人假扮成驱鬼人，在林子里玩追逐游戏，和人不能被追到，不然就会挨打。
    瘦弱的和人不能跑的太远，所以作为“鬼”，和人每次都会被抓到，那些孩子会对和人进行拳打脚踢，还会将泥巴丢到和人的身上，他们将这种恶行称之为“驱邪”。
    和人不想这样，可是他胆小，他懦弱，每一次他都不敢拒绝这样的游戏，只能任凭那些孩子欺负。
    可是和人心中的恨意也在悄然滋生，他祈祷着，这个世界上存在真正的鬼怪，然后将这些可恶又讨厌的孩子通通吃掉。
    他知道这个世上最可怕的鬼怪就是酒吞童子，和人希望自己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这样他就不会被欺凌了。
    想要玩驱鬼游戏的孩子们再一次找上门，和人不得不答应，与其现在就挨打，他更愿意躲藏起来。
    这一次，和人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他打算躲到森林的最深处，躲到那些孩子找不到的地方，直到天黑以后再出来。
    于是他开始朝森林深处狂奔。
    黑暗，阴冷，压抑，潮湿，越往林子深处走，和人就觉得自己的脚步越发迟缓，仿佛被什么东西拖拽住一般，连空气都是沉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几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陪伴他的，是遮天蔽日的大树，是完全陌生的黑暗和孤寂。
    此时此刻，和人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虽然逃离了那些孩子，却也迷路了。
    慌乱的和人开始焦急的往外走，眼前的一切仿佛在不断重复，高大的树木，黏湿的泥土，遍布的青苔，阴冷的空气，走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回到原地，夜色将近，周围越来越阴暗，慌乱到了极点的和人终于绷不住了，他低声哭泣着，内心一片绝望。
    忽然间，他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响动，恍惚抬头，泪眼阑干的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暗巢穴。
    那里面藏着一个硕大而又扭曲的影子，缓缓的从黑暗中爬将出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末日预告

    漫画到这里戛然而止，显得有些没头没尾。松田翻来覆去有种没看明白的感觉，倒是旁侧的藤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没发现……画中的主人公和作者同名吗？”
    作者叫广濑和人，画中的小男孩也叫广濑和人。
    而且漫画中出现的“鸣山村”这个地方，藤原好像听说过。
    一时之间，藤原有些想不起来。
    “啊……啊！”松田长大嘴巴拍着自己的脑袋，“当初调查广濑和人逃租的时候翻过他的个人档案，这个人的出生地好像就在什么鸣山村鸣水村的地方……”
    藤原微微露出讶异的表情，如此说来，这一则藏在地底下未完成的画稿，很有可能是以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画就的。
    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找到这个叫鸣山村的地方。”直觉告诉藤原，那里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咱们不是来找失踪少女的吗？”松田觉得调查方向越来越偏。
    “年轻人……”此时此刻，藤原忽然露出前辈教训后辈的肃整神情，“若是正面调查没有突破，不妨从其他层面的关联入手，也许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藤原带着松田回到家中，发现自己的妻子面色阴沉。
    此时的藤原还不知道电视大厦所发生的一切，等到妻子将昨日所发生的事颤颤巍巍的絮叨给他听之后，藤原意外的平静，连松田也没有显露出恐慌的神情，这个年轻人只是焦急的询问伤亡。
    毕竟昨天两人算是真实见鬼了，不过连藤原自己都对自己的淡然感到吃惊。
    仿佛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给他带来安全感。
    两人没有为眼前之事多做纠结，解决眼前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当藤原从地图上找到鸣山村的位置后，他忽然回忆起了一些什么。
    当年带着自己入行的前辈曾经在退休告别的时候说起过一件奇怪的案子，发生地正好就是鸣山村。
    一个小孩打伤了同村所有的孩子，甚至差点杀掉了他们，听起来就好像那种小孩被鬼怪附身的怪谈，前辈到达鸣山村之后，事件已经被解决了，据说是被一个奇人异士……
    脑子里刚要想起事件的后续发展，忽然就一片杂乱，藤原捂着脑袋，松田以为他不舒服。
    “不是……”藤原摆了摆手，“我就感觉我这脑袋被人摆弄过……”
    “也许是被飞碟抓走过，让外星人洗过脑。”他无奈的打趣道，“不提这个……咱们马上去鸣山村。”
    在藤原和松田刚刚到达鸣山村的同时。
    ……
    o市最高的建筑银河大厦之上，昏暗的天空被乌云笼罩，街道上的行人和楼栋里的上班族忽然察觉到周身泛起阴冷之感。
    一个站在窗户旁向客户打电话的上班女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阴冷打了个喷嚏。
    恍惚之间，她捂着自己的口鼻，不停的向客户道歉，窘迫至极的抬起头，天空似乎染上了一层诡谲的血色。
    比她更早察觉天空变化的是路上的行人，视线突然变得暗淡，甚至泛起一层血色，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抬头。
    与大厦相接的天空，盘旋着暗红色的漩涡，仿佛一个血色的黑洞，运动之外藏着幽暗难明的恐怖存在，一只硕大的血手，指爪锋利，缓缓的从血色漩涡中探出来，像是某种自远古沉睡的怪物，此刻缓缓觉醒，正伸展着自己的肢体。
    这令人惊异的一幕，唤醒了行人们对于茨木童子的恐惧和回忆。
    街道瞬间瘫痪，行人们惨呼着，哭叫着，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在街道上逃跑乱窜，车辆堵成一团，奔逃的人流将车流淹没，许多人干脆弃车而逃，天空中的异变扔在继续，巨大的鬼影从漩涡中降生出来，缓缓的漂浮在上空，如同灭世的尊神展现身姿，狂乱的冷风从漩涡的中心吹拂出来，携裹着血浆和腐蚀的味道，令人作呕。
    “七日之后……”雄浑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炸响。
    “黄泉之国即将降临人间！”
    酒吞童子！此时此刻，身处密室的琉璃感应到了巨大的怨念波动，整个人面色发白，般若之眼当中的鬼面不断颤抖，整只眼睛开始异常的膨胀。
    “琉璃！你怎么了？”旁边的定一和尚从来没有见过琉璃这个样子，被吓得不知所措。
    血液顺着琉璃的鬼眼涌淌出来，她整个人开始不正常的抖动。
    “酒吞童子要来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这句话，琉璃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坐在办公室的长谷川英明甚至不需要琉璃来报告，他已经感应到了这股强大力量的出现。
    “该死！”长谷川英明缓缓起身，“没想到他出现的这么快，没想到他的力量如此之强大！”
    长谷川英明握紧拳头，房门被打开，门外的降魔众成员露出慌乱神色，正要报告这可怕灾劫即将降临的消息，被长谷川英明抬手阻止。
    “不必说了……我已知晓……”
    房门关闭，黑暗中的万丈青哉显现身形。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过后，万丈青哉低声问道：“那个东西……您能使用了吗？”
    长谷川英明微微摇头：“神物有灵，我每一次试图掌握它都会感受到异乎寻常的排斥力。”
    “万一我们失败了，那东西就是最后的依仗了。”在见识到酒吞童子展现的真正力量之后，万丈青哉对于酒吞童子战而胜之的把握有些动摇。
    长谷川英明认真的看着他：“剑心不能乱！”
    万丈青哉微微皱眉，随后点点头。长谷川英明缓缓靠近酒柜，他拿出自己珍藏的葡萄酒，格子内部有一个凹槽，他轻轻向凹槽按了下去，整个酒柜发出异常的声响，突然就从中间开裂成了两半，一面固定不动，另一面却微微张合，露出墙后的隐秘空间。
    这是一个除了万丈青哉和长谷川英明之外，谁都不知道的密室。
    顺着昏暗的石阶向下，密室的空间有些狭窄，里面几乎空空如也，整个密室只有一个刀架，一柄古拙的太刀安静的摆放在刀架上，太刀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有靠近的人才能感受到它身上那股异乎寻常的能量，如刀如割的阴冷旋风在它周围盘旋。
    传说在平安时代中期，酒吞童子作乱，掀起百鬼夜行，人间十室九空，黄泉和阳世的边界变得模糊，鬼怪横行，群魔乱舞。
    豪杰源赖光手持神刀，奉天皇之命率领群雄讨伐百鬼之主，双方大战无数个日夜，终于邪不压正，鬼王被斩于刀下。
    此刻这把平平无奇却又暗生异象的刀刃，就是当日斩断酒吞头颅的无双神刀安纲童子切。
    长谷川英明在得知酒吞将重返人间的时刻，第一时间就将这柄镇国之刃窃取替换了出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百鬼之主真正现身，凭借此刀与他决一生死。
    可是一年以来，长谷川英明始终都无法将刀刃从刀鞘中拔出来，他尝试了各种办法，始终都是无功而返。
    当时万丈青哉说道，神刀有灵，他不愿意出窍，也许是因为时机未到。
    可现在酒吞现世，是否是时机已到？
    长谷川英明屏气凝神朝着神刀缓缓靠近，如切如割的气流在周身盘旋，他抬手握住了刀柄。
    那股异常的排距力让他感觉掌心刺痛，似乎冥冥中有一把无形的大手在拉扯着他，让他不得不弃刀而去。
    “必须诛除酒吞！我绝不会放弃！”长谷川英明要紧牙关，来自虚空的力量似乎越发强大，他微微闭目，咆哮出声，全身气力仿佛凝于一点。
    “铮！”一缕银华如月光般照亮了黑暗的密室。
    神刀拔出来了。
    ……
    鬼手侦探事务所，明小婉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来自城市中心散发出来的强大怨念之力。
    她恍惚睁眼，直接朝着茨木童子降临的方位侧目，随后冲出了房门，漂浮在半空，远远就能瞧见天空中那一抹盘旋的血色，若有若无的鬼影漂浮在天地间，凶厉怨气萦绕，巨大化身已然生出唯我独尊之感。
    吴穹也缓缓走了出来，他只能瞥见天际的血色，微微皱眉。
    “那就是最后要对付的敌人么？”后者展现的强大力量，可不是茨木这种对手能比拟的。
    “我们对付不了他，降魔众也不可能有人能对付这怪物。”明小婉直接了当的说道，“即便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那怪物身上毁天灭地的气势。”
    “那鬼手先生呢？”吴穹的问题提的明小婉有些发懵，他不就是“鬼手先生”么？
    “我说的是……真正的鬼手先生。”
    ……
    白日的时光在人群的惶惶之中消逝，黑暗很快降临，夜色如墨，吴穹半睡半醒。
    忽然间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缩小了，略有迟疑的张望着四周，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鬼手的家中，此刻正躺在当年的卧室里，揉捏着自己的脑袋正要起身，吴穹突然发现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看不清面目的女人缓缓朝自己靠近。
    “孩子……”她怔怔的看着吴穹，无论吴穹如何闭目揉眼睛，眼前女人的模样都像是蒙了一层雾。
    “你的世界正处在崩溃的边缘。”她低声说道。
    吴穹放弃了看清这个女人的想法，她是鬼手的妈妈，她已经死去多年，此时此刻的会面，更像是某种“托梦”。
    “要拯救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一条路……找到那扇门。”
    “那是一扇能将人类的妄想欲念具现的门，心有恶鬼，门的那头就会走出恶鬼，心向光明，那扇门就会带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找到它……”
    吴穹还想询问，眼前的一切忽然都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一副刚刚画好的画，被泼了一盆水，画面晕开，变得稀薄，最后缓缓消散。
    吴穹满身冷汗的从梦中醒来，这和他所想的一样。
    幻象碎片的最终指引也是那扇门，只有心怀绝望的人才能见到那扇门。
    ……
    站在暗木村旁边密林的入口处，吴穹一动不动。
    自己好像已经很难感受到“绝望”这种极端负面的情绪了，一路走来，他只感觉自己变得越发冷血，即便是能找到那扇门，恐怕也无法获得战胜“恶鬼”的力量，反倒有可能放出心中的那只恶魔。
    “你是在说我……”j医生的声音缓缓回荡，吴穹没有回答。
    “我不是藏在你心中的恶魔……”j医生优雅的微笑着，他的声音异常沙哑，“我是你在茫茫心海中巡航的唯一灯塔。”
    吴穹缓缓的走入了密林。
    “我现在也是过来帮你的……”
    “让你体会到真正的绝望。”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绝望记忆

    “在你的判断中，我是来自手术刀里的残念。”
    “可真相是否真的如你所想呢？”
    “也许……”
    “你我本就一体……”
    吴穹想起了【废校怪谈】任务归来之后，j医生在黑暗中对自己说的话，此刻他对j医生的存在越发疑惑，他好像知道自己的过去，而不是系统随意赐予的帮助战斗的弑杀残念。
    越靠近密林深处，身体原主人的一部分记忆就复苏的越发清晰。
    这是j医生捣的鬼。
    可吴穹无法抗拒，脑子里开始涌现异彩纷呈的画面碎片。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明小婉第一时间发觉了吴穹的不对劲。
    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吴穹没有说话，此刻脑子里如同煮沸的滚粥，呼吸也变得粗重。
    “让我休息一下。”吴穹扶着旁边的大树，整个人竟然在微微发抖。
    “老大……”无牙也被吴穹的状态吓坏了，吴穹给他的感觉是冷酷强大，他从来没见过“老大”如眼前这般虚弱。
    “嗯……”脑袋产生了撕裂般的剧痛，吴穹咬着牙扶住额头，脑海中的混乱画面，最终聚拢在一起，变得无比清晰。
    ……
    白色的病房中，吴穹穿着束缚精神病人的拘束服，茫然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穿着防护服的看守一左一右的抓住他的肩膀，身后全是和他一样被困住身体，茫然不知所措的年轻人们，所有人排着队，像是在等待行刑。
    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对着眼前空荡雪白的墙壁，仔细的盯着手上的电子平板。
    片刻后，拿着电子平板的人似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22号发生了无用的肉体异变！”
    忽然间，空白的墙壁上裂开一个诡异的大缝隙，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从缝隙中走出，手中拉扯着一团不断生长的畸变肉块，肉块上还挂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拘束服。
    旁边的看守迅速掏出喷火器，火焰灼烧肉块，焦臭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吴穹忍不住微微闭上眼睛，这一切让他感觉无比可怕和恶心，肉块在火焰中不断抽搐，随后一动不动。
    吴穹想要呕吐，却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拉扯着，什么都吐不出来。
    “到你了……23号！”拿着电子平板的人缓缓的看向吴穹。
    开裂的缝隙没有关闭，除了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身后的年轻人们都开始不自觉的收缩着身体，他们都很惶恐。
    不论吴穹愿不愿意朝前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看守都会推着他靠近黑暗的裂隙。
    “不……我不进去！”吴穹慌乱的挣扎起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就是地狱深渊一般的存在，绝对不能靠近，直觉告诉他，自己很有可能会和22号一样，变成畸形的肉块！会死的！不！我还没有拍出属于我的恐怖片！我不能死在这里！
    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看守的挟制。
    最终他被硬生生的推入了黑暗缝隙之中。
    吴穹跌倒在这片黑暗的空间，脚底下踩着的东西软绵绵的，有种踩在大型动物的血肉之上的感觉，他什么都看不见，原本待在他身边的看守也不见了，身后的缝隙已经闭合，他无法逃离此地。
    地面仿佛在蠕动，或者说，伴随着某种呼吸的规律在蠕动，那种活物感更加明显了。
    由于拘束服束缚住双手的缘故，吴穹起身的很艰难，眼前忽然泛起一阵亮光，眼前某种东西正在泛出微弱的光彩，吴穹仔细的辨认着眼前的发光之物。
    似乎是一个沉睡的少女。
    她的身体泛着油亮的黑色，看起来又不像是普通人类，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她的体内延展出一条条如同丝絮一般的黯淡光束，仿佛操控着整个黑暗空间的女郎蜘蛛，来自地面的律动，暗合着少女体内泛起的光束频率，让吴穹感觉不可思议。
    恐惧在这一瞬间消散，剩下的只有好奇。
    “你好？”吴穹缓缓的朝悬浮在半空中的少女靠近，后者真的就如同沉睡了一般，毫无反应。
    这应该不是人类，可是怎么也不像是外星人，少女的身体似乎生出了某种异常的吸引力，并非情yu的冲动，而是心底中的好奇被勾起，吴穹几乎不由自主的朝少女靠近。
    他抬手触摸着从少女体内延展出来的光线丝絮。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无数重叠的画面，就好像突然走进了一个放满电视屏幕的空间，整个空间都在播放着不同的节目，无数个人的行动和遭遇，在一瞬间铺展在吴穹的脑子里，让他慌乱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这种感觉，好奇怪……吴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更进一步的靠近少女，随后他缓缓的伸出了手，试图触碰少女的手。
    “咕咚”……少女竟然是液态的，吴穹发现自己的手直接融了进去，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被建立，他慌乱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少女体内涌出大量的黑色微尘，如同扑扇翅膀的细小虫群，朝着吴穹的眼耳口鼻汹涌而来。
    那一瞬间，吴穹的脑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搅碎了，眼前仿佛出现了盘旋嚎叫的厉鬼，啃食人肉的恶兽，尸体缓缓起身，如同丛林的野兽一般朝他扑了过来，手持电锯的杀手切割着女人的头颅，那些曾在他梦魇出现过的，那些曾在恐怖片里看到过的，那些曾经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恐惧，此刻仿佛真实存在一般，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脑子里肆虐。
    吴穹整个人站立在原地，脑颅中的巨大冲击让他疯狂的抽搐和颤抖，鼻孔和耳窍不停的涌流鲜血，在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恐惧和绝望。
    ……
    此时此刻的吴穹回溯到了这段记忆，那种难以名状的绝顶恐惧不受控制的潮涌而来。
    “啊啊啊啊！”吴穹目眦欲裂的咆哮着，他根本无法驱赶这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明小婉被吴穹的状态吓坏了，她不停的摇晃着吴穹，试图让他清醒回来，无牙直接吓得钻到了草丛里去。
    片刻之后，吴穹睁开眼睛，他满身冷汗，仿佛从地狱走了一遍，脸孔煞白难看。
    “我没事……”他朝着明小婉微微一笑，后者有些不相信的看向吴穹。
    “从进到林子里之后你的状态一直不对。”
    “我只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吴穹轻轻吐了口气，躲在草丛里的无牙缓缓的探出头。
    明小婉从怨灵娃娃体内钻出来，幻化成人形，搀扶着吴穹,低声说道：“还是等你状态好点再过来吧……”
    “不必了。”吴穹挑眉一笑。
    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异常阴冷，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裂缝。
    吴穹忽然发觉，这个裂缝和记忆里那个给自己造成无比恐怖回忆的裂缝十分相像，当然，副本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自己的记忆才是真实的，吴穹觉得也许这两者有共通之处。
    此刻他却没有踏入进去的打算。
    “你们两个不要直视这个缝隙……”吴穹提醒明小婉和无牙。
    因为它能将人类的妄想和执念变成具象化的存在，吴穹不希望明小婉无牙的念头给此次行动造成意外的麻烦，他要做的，其实是重复鬼手母亲当年做的事。
    脑海里幻想着漫画的最终结局，小男孩最终获得了无坚不摧的鬼手，能消灭这世上的一切黑暗，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小男孩长大成人的最后一幕，鬼手之上，撒发着光明的太阳。
    信念可以塑造摧毁一切的梦魇，也可以凝聚成拯救一切的力量。
    吴穹缓缓睁开眼睛，黑暗缝隙消失了。
    “叮！【别西卜之手】力量增幅！获得临时buff【妄想破灭之手】”
    【妄想破灭之手】：获得妄想之门的强大力量增幅，破灭一切怨念物！该增幅将持续到脱离任务世界为止。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
    “老大！可以抬头睁眼了吗？”无牙小心翼翼的抬头，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吴穹。
    别西卜之手里似乎涌流着某种磅礴的力量，吴穹轻轻挥手。
    拳劲掀起猛烈劲气，幽林卷起风暴，无牙躲在吴穹背后都直接被吹飞，狂乱气劲将周遭巨木通通扫折，仿佛拍岸飓风席卷，落叶断木盘旋倾卷，地面被无形劲气犁出一道深邃巨沟。
    明小婉从怨灵娃娃体内钻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目之所及，苍茫巨木倒伏遍地，平地显现通天沟壑。
    拳风所至，夷为平地。
    “好像有点强……”吴穹砸吧着嘴，少有的露出讶异的神情。
    此时此刻，藤原和松田已经在鸣山村调查了整整一天。
    当年的事件也差不多被还原出来。
    那就是广濑和人早年曾经被村子里的小孩欺负，独自一人躲到林子里遭遇了某种鬼怪被附身。结果附身鬼怪差点操纵广濑和人杀死了所有人，所幸的是，一位强大的驱鬼人路过鸣山村，将和人带到了林子里为他驱逐了体内附身的鬼怪。
    村民们是这样描述那位驱鬼人的，穿着一身风衣戴着礼帽，一看就是城市里来的，右手特别苍白，像是死人的手。
    因为是十年前的事件，对于那位驱鬼人的具体相貌，村民们都说不上来，只是说驱鬼人长得很年轻。
    “年轻能用来形容一个人的长相吗？”松田有些纳闷，藤原在一旁摇摇头。
    “你敢不敢跟我去一趟林子？”藤原认真的看向松田。
    “这……这有什么不敢的？”松田压抑着心头的紧张情绪，勉强挺直了腰杆。
    两人朝着林子的方位缓缓走去，忽然感觉一阵劲风从林子里山呼海啸的冲刷出来，碎木落叶如雨点一般的敲打在脸上，两人吓得赶紧抱头翻滚。
    等到两人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林子已经满目都是扑倒的树木和翻滚而起的泥土，茫茫的一片林子，瞬间化作了荒芜一片。
    “怎么回事？”松田哆嗦的抬起头，“地震了？泥石流？山体滑坡？还是刮台风？”
    藤原微微眯缝着眼睛，他看到林子尽头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现心头。
    当他试图努力回想和辨认的时候，异常的头痛感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么做，再睁开眼睛，那身影已经消失了，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第二百五十三章 广濑和人与酒吞童子

    “这也太异常了。”松田在一旁砸吧着嘴，突然掀起无名飓风将整个林子掀倒一半，这种事更像是灾难电影里的场景。
    藤原也觉得奇怪，只是他没有多少恐惧，他有种感觉，这一切都是自己远远瞧见的那个人影造成的，不过话说回来，能活生生摧毁一片林地的“超人”出现在现实世界，这种情况应该更让人害怕才对。
    “先回去……”藤原皱了皱眉，松田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觉得藤原越发的奇怪了。
    回到漫画家广濑和人的家宅，松田表示这间空房子里搜不出什么东西。
    该打听的该调查的都已经做完了，收获寥寥，两人更像是没头苍蝇，藤原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那个……”身旁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是个婆婆的声音，两人齐刷刷的侧目，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两名警察，她的手里似乎还提着一包东西。
    “您好……”藤原和松田同时朝老婆婆恭敬鞠躬，“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的手有些哆嗦，她扬了扬手中的那包东西，松田还没回过神，藤原立马会意的接过了布包，双手托举。
    有点沉，藤原顺手摸了摸，好像是废旧书本之类的东西。
    “和人那孩子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他。”老婆婆的话让两人微微露出震惊的神色。
    老婆婆是广濑和人的邻居，和人的父母都在外地，在他小时候被其他孩子欺负的时候，是这位老婆婆经常为他提供庇佑，驱赶那些烦人的小孩，所以和人对她有一种近乎亲人的依赖感。
    一年前，和人曾经偷偷从大城市回来过一趟，回来的时候正带着这一包东西，和人告诉老婆婆，自己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有人来调查和自己有关的一切，就将这一包东西全部交给对方。
    老婆婆行动不便，所以两人初到鸣山村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两人的到来，直到家里人提起有人在调查广濑和人，老婆婆才知道，将那一包重要物品交递出去的时候到了。
    “广濑和人难道还有预测的本事不成？”松田觉得越发奇异。
    藤原摇摇头：“可能是出于对危险的预知……他未必能确认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广濑和人遭遇了危险。”
    千恩万谢的向老婆婆挥手道别，藤原第一时间将布包拆开。
    果不其然，是漫画手稿。
    情节延续延续此前两人在广濑和人的出租屋找到的手稿。
    黑暗中爬出来的影子缓缓显露出凶厉狰狞的真容，赤发白面，尖耳獠牙，体态巨大，一双血目如两轮红月当空，周身萦绕血雾，凶威赫赫。
    此时此刻，漫画的主人公，年幼的和人，依然被眼前恐怖的存在吓得双脚瘫软，无力逃脱。
    “这扇门……感受到了你的恐惧，所以我来了……高兴吗？”巨大的恶鬼发出沉闷的怪笑声，“我能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一切幻想，你不是要变成最强大的酒吞童子吗？你不是要将那些欺负你的人通通杀死吗？来……和我融为一体！”
    和人瞪大眼睛，难以驱散的恐惧盘旋在他的心灵，他甚至连绝望的叫喊都无法发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巨大的鬼影弥散成一团磅礴的红雾，一点点朝他铺盖而来。
    不要！和人无法抗拒这一切，只能在内心深处做出最后的挣扎。
    “你会喜欢的！”耳畔忽然传来那个低沉压抑的声音，眼前彻底化作血红一片，和人唯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鼻腔里浓重的血腥味，意识一点点模糊，他开始不停的抽搐起来。
    等到和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缕血色从瞳孔中闪烁，他的皮肤和脸色，都染上了一层冰冷惨白。
    “和人……你所有的妄想都会成真。”他的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等完成了你的愿望，我就该完成我的了！”
    和人的身上涌现出异常的血雾，将他矮小瘦弱的身体完全包裹，身前的巨大黑暗缝隙也彻底消失。
    林子外围的孩子们还在寻找着和人的踪迹，其中一个身形壮硕，明显是孩子王的小孩朝着幽暗林子的深处撇了撇嘴：“该死的和人，该不是逃到林子深处去了吧？”
    旁边立刻有人发出哄笑声：“他这么胆小，肯定不敢进去，也许是找个地洞躲起来了！”
    一群人还在疑惑的找寻，忽然间，有个小鬼吃惊的叫了声“呀！”。
    不远处的树荫底下，一个矮小瘦弱的人影缓缓浮现，其他人一眼就辨认出那是广濑和人，孩子王粗着声音朝和人骂道：“怎么躲这么远？让大家找的这么辛苦！你看，天都快黑了！”
    他也不多说，上去就想抓住广濑和人，走近的时候，孩子王忽然察觉到眼前这个经常被自己这帮人欺负的小不点有些异常。
    他的皮肤如死人一般惨白，脑袋无精打采的低垂着，孩子王抓住广濑和人的肩膀，触感却是异常的冰冷僵硬，仿佛碰到了一件冰雕。
    “喂！你做什么去了？”察觉到不对的孩子王勉强装出一贯的凶狠模样。
    忽然之间，广濑和人抬起头，露出骇人的血色瞳孔，孩子王下意识的感觉脊背发凉，旁边的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汹涌的血雾从广濑和人的口鼻中喷涌出来，瞬间将孩子王壮硕的身躯笼罩住了。
    旁侧见到眼前一幕的孩子，如同活见了鬼一般神色大变，立刻尖叫着逃散开。
    被红雾笼罩的孩子王哆嗦着望向面前神情诡谲的广濑和人，两腿战战发抖。
    “你是第一个！”广濑和人的眼中激射出耀眼的血光，在半空中竟然凝聚成硕大鬼影，直接从孩子王胖硕的身体穿过，孩子王微微颤抖着，整个人的魂魄化作一缕白色虚影，被酒吞童子的血手硬生生抓取出来，普通一声闷响，孩子王面色灰白的扑倒在地，被夺取了魂魄的他，还保持着面临恶鬼的惊骇面容。
    孩子王还活着，尽管魂魄离体，被抓取在血手中的薄弱灵魂仍然在不住挣扎，虽然收效甚微，酒吞没有将这个带头欺负广濑和人的孩子的魂魄掐灭，而是张口一吞，将他囚禁在了自己的体内。
    “杀死你们太便宜了……”广濑和人的怨恨让他曾经妄想过自己化身最强大可怕的酒吞童子将这些欺负他的孩子通通吃掉，此时此刻的酒吞却觉得，孩子的想象力实在是太贫弱了。
    “我会慢慢的折磨你们……为你们亲手打造一个永世都无法逃脱的地狱……嘿嘿嘿……”酒吞童子伸展着肢体，庞大的鬼影从红雾之中张裂开，如同远古传说中的魔王降临，瞬间就笼罩在整个林间，尖叫着离散奔逃的孩子们，酒吞童子微微喷吐红雾，血光雾气漫撒林间，冲刷过每一个试图逃走的孩子的身体，白茫茫的魂魄如同被洪流冲刷的游鱼一般，不受控制的飘散了出来，跟随着红雾无定飘荡，遮天蔽日的鬼影微微吸气，红雾携裹着魂魄，瞬间滑入酒吞童子的体内。
    只有一个孩子逃了出去，听到身后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这个幸运的孩子恍恍惚惚的回头。
    他看到自己的同伴如同僵硬的雕像一般站立在身后，远处弥散的红雾消退，失去魂魄的孩子保持着惊恐的表情，身体已经失去了生机，沦为僵死的躯壳。
    广濑和人被恶鬼附身，吸走了村里其他孩子魂魄的消息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鸣山村。
    一开始，一些孩子的父母以为这又是孩子王想出来的捉弄人的把戏，可是除了出逃的孩子，其他人都没有回来，一些愤怒的父母纠集在一起到林子里打算找出自己的孩子，顺便找到孩子王算账。
    结果他们找到的，只有自己孩子那通体煞白的躯壳。
    此时此刻，恐惧才真正蔓延开来，村里人一边组织报警，一边安排人手进山搜寻。
    只是那些进山的大人和警察们也在林子深处被鬼影吸走魂魄，变成活死人永远的留在了山里。
    村子被绝望和恐惧笼罩，一些人选择离开村庄，避开祸患，更多的人舍不得自己变成活尸的亲人和孩子，每日郁郁惶恐，以泪洗面。
    而酒吞童子，在满足了广濑和人的愿望，将那些孩子的魂魄折磨个遍之后，也开始伸展出自己的磅礴力量，红雾开始朝村庄周边笼罩，他打算彻底杀死村里人，让他们成为自己重现人间的第一个祭品。
    等到村里人发觉红雾将村庄完全包裹，踏入其中的人会变成活尸，再想要逃离已经为时已晚。
    村民们茫然的站在村子中心，几乎是数着日子，等待着红雾一点点从村子的边沿向中心靠拢，有些人在恐惧中崩溃，嚎叫着冲向了红雾，几乎已经是在自杀，更多的人惶惶不安，祈求者上苍给他们一条活路。
    终于，红雾淹没了所有的房屋，开始朝村子中央靠拢，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吞噬周围的土地和天空，眼中除了血红色和其他人绝望哀恸的面孔，再也没有其他的景象。
    “老天……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村长注视着缓缓靠近的血色雾气，跪倒在地。
    忽然间，眼前的红雾中似乎缓缓浮现出一个瘦长的身影。
    村民们一开始以为是酒吞童子亲自现身，可是听那个逃出来的孩子说过，酒吞童子完全伸展出来的身体能遮天蔽日，眼前的影子更像是活人的体型。
    可是活人怎么能行走在雾中？
    所有人瞪大眼睛，瞧着那一道瘦长的身影一点点清晰显现。
    是一个穿着风衣带着礼帽的年轻男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右手格外的粗壮苍白，像是将死人的手嫁接在了身体上，大家很惊异，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各位……”年轻男人神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绝望的众人，“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叫鬼手先生，是一位侦探，他追捕的是作祟的恶鬼。
    能在红雾之中自由行走，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是酒吞的强大村民们是有目共睹的，一呼一吸之间就能轻易收割活人的魂魄，谁都拿他没办法，这位鬼手先生能对付如此强大的怪物吗？
    大家心中无比的疑惑，鬼手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
    他孤身一人走进了血雾缭绕的林子。
    没人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些被吸魂的孩子和大人们最后都神情疲惫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雾气消散。
    最后大家在林子里找到了昏迷已久的广濑和人。
    那位鬼手先生和酒吞童子，就这么消失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无法被消灭的梦魇

    松田反复的翻看着最后两页的画面。
    老实说作为年轻人的松田还是很期待最后大战的画面的，结果从鬼手先生进入林子之后，续接的画面就是从林子里走出来的孩子和大人。
    这算不算烂尾？
    藤原的心思却落在了别处。
    鬼手先生，总感觉很熟悉……越想越头痛，这一次藤原没有选择放弃，而是顶着强烈的头痛拼命回忆。
    失去父亲的孩子，神秘的闯入者，穿着风衣的年轻男人，后院的尸体，不翼而飞的肋骨，这些毫不相干的画面拼凑到一起，几乎要将藤原的大脑切开。
    “藤原前辈！前辈！”松田的声音在藤原耳畔变得十分模糊，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鬼手先生的真实模样，一个面色苍白，瘦高的普通年轻人缓缓的向他靠近。
    藤原昏死了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松田表情极为难看，那种神情，仿佛是即将面临世界末日。
    “怎么苦着个脸？马上要世界末日了？”恢复记忆之后，藤原难得幽默一把，只是松田没有被逗乐，反而神色更加郁结。
    他抬眼看着疑惑的藤原，微微点头。
    酒吞童子即将在几日之后降临，灾劫以至，无人可幸免。
    回到家中，藤原开始将自己寻找的一切拼成完整的拼图。
    漫画之中的一切真实存在，同样真实发生过。广濑和人十年前曾经在妄想之门那里唤醒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和恶念，让具现化的百鬼之王附身体内，随后鬼手先生到达鸣山村，救下了孩子们。
    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酒吞童子是被消灭了，那么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也许……”松田不喜欢思考，这一次，他难得的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是说也许……广濑和人的心中仍然藏着恶念，等到他恶念复苏的时候，曾经被杀死的恶鬼，也跟着复活。”
    恶念复苏。藤原微微点点头，也许松田的想法是对的。
    那么他的恶念究竟是如何复苏的呢？
    藤原重新回到了广濑和人的住所，他本能的感觉广濑和人还在那里，只是被困在了一个无法被打破的空间，他期待能有一次对话的机会，时间已经不多了。
    都已经面临末日了，他仍然还在孜孜不倦的查找真相，这大概就是警察的职业本能吧。
    盯着幽微的夜色中那个血洞，藤原自嘲的笑了笑，旁边的松田更加洒脱，直接打起了呼噜。
    幽微的绿光再次浮现。藤原绷紧了神经屏息以待。
    不知名的漫画家广濑和人缓缓浮现出身形。
    他被困在这里许久了。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放弃了一切，没有家人的支持，他靠着一腔热血画出自己心中鬼怪世界，他收集着不同的报纸，从各类新闻中汲取灵感，将真实的事件转变成一个个的漫画故事，以期望得到读者的认可。
    一开始读者们都很认可，只是这种真实事件改变的东西太过压抑，久而久之，读者会感觉厌烦，阅读量随着时间推移在迅速下降，广濑和人开始连饭都吃不起，但是他仍旧愿意坚持，午夜时分，因为饥饿造成的胃痛清醒过来，他强打着精神，干脆不睡觉，起床画画，在崩溃的边缘咬牙坚持。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了漫画被腰斩的消息。
    极度绝望的广濑和人想到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他回到了鸣山村，独自一人走进了林子里，他回想起了自己童年发生的一切。
    刀刃已经划开了他的动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穿着风衣带着礼帽的男人，在自己无限绝望，被酒吞童子彻底控制的时刻，伸出他的手，驱散恶鬼，将自己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恍如昨日，广濑和人彻悟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杀死自己，不然这太对不起鬼手先生当年的舍命相救了。
    当他离开森林打算重新开始的时刻，却不知道，那试图放弃生命自杀的绝望瞬间，曾经的梦魇已经复活苏醒了。
    重新降临的酒吞童子似乎比以前更加强大，对他而言，被鬼手杀死的这些年，就像是睡了一个长觉。
    此时的广濑和人仍不知情，他在进行着新一卷的漫画，他打算以鬼手先生为原型，创作出新的漫画。
    可是随后他发觉到自己每晚都做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酒吞童子，在周边的区域掳掠少女。直到广濑和人从新闻上发现噩梦中被自己抓走的少女真实的出现在电视屏幕前，他才意识到酒吞童子可能再度苏醒，他打算亲自解决这只复苏的恶鬼。
    广濑和人将尚未投稿的漫画后半部分拿了出来，打算去妄想之门前观想鬼手先生，让他再次出现打败酒吞童子，最后失败了，他始终无法进入到那种难以抑制的绝望之中，无法见到妄想之门。
    于是他只能将后半部分交给自己最信任的老婆婆，这是最坏的打算，广濑和人希望在酒吞肆虐的时候，有人能在绝望之中召唤出曾经杀死酒吞童子的鬼手先生。
    随后广濑和人打算自杀，通过消灭自己的肉体达到消灭酒吞的目的，然而他的做法却只是将酒吞逼迫的再次现身。
    只是这恶鬼已经不需要依托广濑和人的身体了，酒吞童子似乎从那些失踪少女身上攫取了真正的鬼王力量，他再次现身做的第一件事，仍然是满足广濑和人的愿望。
    他将广濑和人困在了异度空间，让他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进行创作，在这个无法逃脱的囚笼之中完成梦想。
    于是广濑和人成了困在出租屋的“幽灵”，只有当每日阴气最盛的夜间，他才能堪堪触碰到现实世界和异次元空间的边界。
    广濑和人前两日其实已经感知到了藤原的到来，他也想和藤原进行一场对话，尽管时间短暂，此时此刻，正是到了双方共同期待的时刻。
    “找到……鬼手！”广濑和人用力说道，藤原听不到他的声音，却能看到他的口型，对方要传达的意思，他也了然于胸，藤原微微点头。
    现在，他想找到自己一直在追寻的问题的答案，“那些失踪的少女去哪了？”
    广濑和人微微怔了怔，他眉头微皱，露出懊丧的神色。
    “她们被酒吞童子……”
    “吃掉了。”
    藤原只觉得天旋地转，广濑和人侧过头去，他同样感觉懊丧和悲痛，酒吞这个恶魔是被他放出来的，那些少女，根本就是因他而死。
    “酒吞童子现在肯定在肆虐！”广濑和人要紧牙关，他浑身颤抖的看向藤原。
    “一定要找到鬼手先生！不然，酒吞会将人间变成真正的地狱！”
    遥远的城市边缘，吴穹缓缓走进了鬼手侦探事务所。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鬼手先生的日记竟然更新了。
    “这应当是我最后一次写下日记了。那些过往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子里，如同漂浮在眼前而又驱之不散的幽灵。
    林子里藏着一扇奇妙的大门，只有在跌入绝望的人才能看到的门。
    它能将人在绝望之中所产生的一切幻想化为真实，这听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可记忆中的一切，并非像童话故事这般美好。
    我在绝望之中遇到了这扇妄想之门，黑暗和孤寂勾起了我的恐惧，我的脑子里不可控制的浮现母亲漫画里的那些恐怖存在，那些东西最后都变成了真实存在的恶灵。我是被母亲从林子里救出来的，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妄想之门的秘密，以及她能从百鬼饲伏的危险森林里将我救下，到现在我都没有答案，我只知道，母亲为了让我战胜恐惧，编造了鬼手先生的故事，为本来丑恶的漫画，书写上了结局。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本来就想这样结局。光明战胜黑暗，俗套却隽永。
    鬼怪顺着我找到了我的家，那些来自我脑海之中的恐惧存在将我和母亲包围，那个最可怕的妖怪酒吞童子，本来还想和我合为一体，母亲拼死与他一战，让我得以逃脱，最后，我又逃向了林子深处，那难以抑制的绝望和悲伤，再一次浮现心头。
    是的，我又看见妄想之门了。
    只是这一次，我明白了，人都会面临绝望，跌落谷底的时刻。
    是选择在恐惧中沉沦，亦或是坚定信念，全凭自己的选择。妄想之门就像是镜子，映照出绝望之人的真实反映。
    那一次，我彻底斩断了心间的恐惧和绝望。所以我成为了鬼手先生，获得了湮灭百鬼的强大力量，代价却是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而此时此刻，那扇门又在召唤我，我也终于明白它为什么召唤我。
    只要鬼手在我身体一刻，我和妄想之门就是紧紧相连的，我之所以会做噩梦，会感受到难以抑制的恶念，是因为又有绝望的人将那扇门打开了，他将恐惧和恶意都放了进去。
    这大概就是宿命，妄想之门召唤着我回到原初。
    终结这一切！”
    吴穹缓缓的合上日记，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十年前鬼手先生会消失了，有人打开了妄想之门，释放出了强大的怪物。
    鬼手与之一战，最后消失。
    整整九年时间人间蒸发，一年前他再次离奇的出现在这个城市，自己替换了他的身份，似乎也在响应着某种宿命。
    “我讨厌宿命！”吴穹将日记扔到一旁，低声说道。
    他眼神冰冷的看着窗外的血色，酒吞利用自己的力量将天空掏出来一个血洞，这个血色漩涡不停的盘旋，时刻提醒着城市之中的每一个人，末日将近。
    忽然间，书桌上浮现了一封委托书，一封专门针对酒吞童子的委托书。
    署名藤原。
    临近第七日的黎明。
    军队在血色漩涡的下方严阵以待，降魔众的诸人站立在旁侧，定一和尚目视着头顶，神情忧虑。
    犬屋敷凉站在旁侧，有种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感觉。
    “他们朝云层发射导弹都无济于事，为什么不撤走？”犬屋敷凉看着旁边的人低声问道。
    无人应答的时刻，万丈隼人面无表情的靠拢了过来。
    “你明知自己不是酒吞童子的对手，为什么还不撤走？”
    犬屋敷凉苦笑一声，黎明的曙光刺破了云层，众人的心头却微微一沉，原本是昼夜替换，光明降临的时刻，此时众人的心头却笼罩着难言的黑暗压抑。
    “大概是因为无路可退吧。”犬屋敷凉无奈的道。
    天边的霞光和血色漩涡相接，终末之时已然降临。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刀斩恶鬼

    昏暗的办公室，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缓缓钻了进来，他迅速走向酒柜的方位，随后找到密室开关的凹槽，轻轻的按下开关，藏匿着童子切安纲的密室缓缓张开大门，神秘的影子迅速掠身进去。
    密室之中，曾斩杀酒吞童子的神刃散发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危险气息，人影踱步上前，迅速伸手打算将刀刃取走。
    忽然间，昏暗密室的灯光猛然亮起。
    偷窃之人此时意识到自己跌入了陷阱。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震惊的呼声：“为什么是你？”
    灯光照彻下，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休养的琉璃，一动不动的站在神刀前，做出探手取刀的姿势，她就是潜入进来的“贼。
    琉璃神情冰冷的转过了脑袋，注视着身后缓缓步出的长谷川英明。
    从一开始，长谷川英明就察觉到了这个七日降临的预告，似乎是酒吞童子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似乎有意识的将所有人的注意里调往银河大厦头顶的血色漩涡。
    长谷川英明看穿了对方打算趁虚而入的想法，而对于强大的酒吞童子而言，唯一能让他有所忌惮的东西，只能是传说中曾经将他斩杀的神刀。
    然而此刻长谷川英明并没有丝毫看穿了酒吞阴谋的快意，因为这个强大狡猾的恶鬼，正是附身在他女儿的身上。
    “父亲大人……”琉璃的嘴角扬起微笑，“没想到你猜透了我的心思。”
    黑暗中，万丈青哉缓缓显现身形，拦在长谷川琉璃和安纲童子切之间，紧握刀柄，旁侧其他的埋伏者也显现身形，修炼了禁忌秘法的降魔众诸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被酒吞童子附身的少女。
    长谷川英明朝着虚空探手，刀刃直接有所响应，颤动着窜上半空，连着刀鞘一齐飞入他的手中。
    粗糙大手牢牢的握住刀鞘，似有神智的刀刃不断嗡鸣，因为它的死敌出现了。
    尽管曾经斩杀过真正酒吞童子的刀刃握在敌人手中，琉璃脸上也没有半点慌张的神色。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原本我打算附身在你身上的。”
    长谷川英明微微心惊。
    他忽然想起来一年前的道场之战，那个从弟子尸体钻出来的弱小恶灵。
    “吃惊吧……我就是那个将消息带给你的小小恶灵！你可真狠呢……我都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消息，你还不放过我。”
    长谷川英明冷笑一声：“我的格言是恶鬼尽除！”
    “那你没有想过，我是故意让你去找这把刀的吗？”被酒吞附身的琉璃，眼神幽微的看着长谷川英明。
    “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长谷川英明冷笑一声，“让我来帮你找到这柄对你有威胁的利器，然后你潜伏在降魔众之中，将它偷偷毁去，你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哪怕什么七日之约，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有点懊恼，没有早点将你揪出来，不然你也不会积蓄实力到眼下这个份上。”
    一年的时间，依托着琉璃的身份，酒吞童子能做很多事情，比如暗地里收集恶鬼以壮大他的力量，琉璃监察城市怨念波动，以这个身份进行掩饰，他可以将这些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连茨木童子都只是他摆在外界的障眼法，负责吸引降魔众的注意力，暗度陈仓。
    “其实没有这么复杂！我只是想试一试，这柄传说中杀死真正酒吞童子的武器，能不能对我也起作用。”
    杀死“真正酒吞童子”的武器？长谷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这还是假冒的不成，当然，他没有理会对方的必要，既然求死，那就去死好了。
    “你会死在这里！”刀刃绽放幽蓝光滑，虚室生电，似乎有无形无影的剑气在旁侧聚敛。
    “你舍得杀死自己的女儿？”酒吞童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长古川英明。
    后者朝着酒吞童子露出轻蔑的微笑：“我说过！恶鬼尽除！”
    在自己妻子当初死去的那一刻，他已经做下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决定，为了这个执念，他可以牺牲一切。
    “人类……有意思！”酒吞童子毫无畏惧，反倒是张开双手，露出微笑。
    血雾笼罩他的身体，凶残秽气怨念凝聚成一团气泡，将他包裹住。
    长谷川英明握刀的手越来越紧，他死死的盯着包裹酒吞童子的怨念气泡，眼中激射出汹涌锐意，如锋如芒，整个人站立不动，仿佛一柄尚未出鞘的利刃。
    “喝！”衣袂无风自动，凝练在刀刃周身的空气如有实质，耳畔传来锐利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站在血色气泡之内的酒吞童子虽然嘴角带着笑意，眼中却满是警惕之色，双方的气势盘旋到了顶点，四目相对，眼神交锋，时间仿佛彻底停止了流动。
    “杀！”安纲童子切在半空中闪烁幽蓝神光，长谷川英明所有的力量仿佛都流入了刀刃之内，这一斩，似乎撕裂了整个密室的黑暗，刀刃泛动莹莹死光，周遭如有实质的空气也伴随着刀风朝着酒吞童子凝聚的阴秽气泡席卷而去。
    刀光刺目不可直视，刃风如潮不可匹敌，连修行高深的万丈青哉，在目视这一斩的时候，都有种心神被折，时间空间的致密都要被这一刀彻底撕裂的感觉。
    “噗噗噗……”童子切斩入气泡之中，犹如冰刃割裂豆腐，大量血腥污秽的红雾从裂口处暴涨出来，刀刃缓缓迫近酒吞童子的面门。
    长谷川英明一声暴喝，气势如虹，当即就要将酒吞童子一刀两段，后者血目闪动红光，周身气息不断凝练，刃口出的污秽怨气凝滞如胶，试图阻挡这绝命一斩。
    神刀威势刚猛无俦，长谷川青筋暴起，面目潮红，周身气劲盘旋，他瞪大眼睛，气势攀升到绝颠，硬生生撕裂了最后的阻隔，裂帛之声响起，酒吞童子凝练的护体之气，已然被尽破。
    长谷川英明面露冷笑：“下地狱去吧！”
    这一刀已无阻碍，无论酒吞童子是身化雾气还是凝聚肉身，都躲不过这最后的绝煞。
    “噗嗤”！刀刃入肉发出轻响，直到将酒吞童子劈做两半，刀势已然勇猛无回，气劲从酒吞童子体内炸裂开，刀刃直接将地板都劈碎成了两半，碎屑在劲风中打转，甚至都划开了众人的皮肤。
    “哗啦”一声，酒吞童子裂开成两半，原本包裹着他的赤红气泡，彻底萎缩坍塌。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吃力的望着长谷川英明：“好一个……童子切，嘿嘿嘿嘿……”
    琉璃眼中的神采和血色同时消失，从眉心一直开裂到下身的伤口渗出鲜血，缓缓泛起若有若无的雾气。
    万丈青哉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长谷川英明。
    还刃归鞘，长谷川英明露出一丝悲戚的苦笑，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琉璃的身体断裂成两半，长谷川英明跪倒在地，他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只剩下双目默默流淌的泪水。
    “可惜……”忽然间，倒伏的两半尸体的嘴唇嗡动着，酒吞童子低沉的声音再次在众人耳畔响起。
    长谷川英明和万丈青哉同时露出讶异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本一刀两断的尸体断面，鲜血竟然一点点从涌流的血泊中收回，断裂的伤口不断靠拢，大量的血色雾气从伤口处喷涌出来，将尸体完全包裹、
    长谷川英明迅速起身拔刀，幽蓝刀光一闪，雾气被暴风骤雨般的刀气吹散，尚未聚拢的尸体再次被拦腰斩断，此刻，酒吞童子脸上浮现出诡异笑容。
    “可惜我不是真正的酒吞童子！”被切成四半的酒吞童子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伤害，雾气将他彻底包裹，眼见不对的万丈青哉和周围的人同时出手，刀刃密布如网，直接朝着雾气磅礴的位置斩击了下来，赤红血雾迅速凝练成气泡，完完全全挡住了所有的刀刃，即便是催动秘法，锋锐利刃也无法让气泡破开，难以寸进。
    长谷川英明高喝一声，气势再次节节攀升，全身力量高度凝练，精气神被推升到了顶点，融于刀刃之中，整个人一跃而起，跳斩下来，斩击之势如山岳崩塌而下。
    酒吞童子哈哈大笑，他微微的抖了抖身子，凝聚周身的气泡忽然涨破爆裂，瞬间将修炼了秘法，试图将他乱刀分尸的降魔众诸人全部弹开，炽烈血雾瞬间充盈整个黑暗空间，跳斩而下的长谷川英明完全不受影响，神刃破开血雾，当头再次斩击而下。
    此刻，酒吞童子露出诡谲微笑，他双掌合十，竟然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刀。
    所有的磅礴气势和汹涌劲道，伴随着酒吞童子空手入白刃的接刀，一下子烟消云散，长谷川英明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力量正顺着刀刃迅速流逝。
    双手夹紧刀刃微微一抽，神刀脱手而出，酒吞童子随手一甩，安纲童子切直接插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中，只露出半截刀刃。
    “所以我说很可惜！”恍惚之间，酒吞童子出手如电，一拳直接将惊异至极的长谷川英明轰击了出去。
    巨力冲击着长谷川英明的胸膛，他甚至能听到胸骨碎裂的声音，整个人倒飞出去，将墙壁都撞出了凹陷，口吐鲜血的长谷川英明浑身颤抖，难以起身。
    旁侧被吹飞的降魔众诸人也咆哮着再次举刀急掠而来，酒吞童子面无表情的甩了甩手，众人还未掠身到达，凭空在周身冒出茫茫血雾，如有实质的血雾瞬间束缚住，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难以从致密如胶的雾气中伸展拳脚，脱身而出。
    酒吞童子面带嘲讽的看了试图起身却又痛苦不堪的长谷川英明一眼，随后他微笑着看向神情凶厉的万丈青哉。
    “其实你们不该学这种秘法的，通过吸收怨秽之气强化自身……”酒吞童子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身体里开始涌流出大量血红色的怨秽之气，直接钻入被束缚住的众人的口鼻之内。
    万丈青哉目眦欲裂的看着同伴们被血雾入侵，连他自己也是一样，无法挣扎脱身，整个人在包裹着的赤红雾气中不住颤抖。
    “你们不知道……这些东西就是我力量的源泉么？”
    被血雾入侵身体之后的众人连喊叫也无法发出，各自脸色煞白的颤抖，眼中似乎渐渐被血色填满。
    “住手！”长谷川英明挣扎起身，却只是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口吐鲜血。
    他瞪大眼睛看着众人的面色缓缓变成如死人一般的灰白，瞳孔到眼白全部染上了一层凶厉的血红色。
    束缚住身体的血雾消散，酒吞童子微笑着看向长谷川英明。
    “谢谢你为我打造了这么一支军队，让我省去许多麻烦。”
    面色死灰的万丈青哉如傀儡一般缓缓的朝长谷川英明走去，刀刃出鞘，铮然有声。

 第二百五十六章 百鬼之主

    “青哉！是我！你快点清醒过来！”长谷川英明目眦欲裂的看向双目血红的万丈青哉，后者高高举起刀刃，要朝着他的脖颈劈砍下来。
    “别着急……”酒吞童子面带笑意的阻止了万丈青哉，双目血红的持刀人如同冻结了一般的保持着举刀的姿势，他已经彻底成为了酒吞童子的傀儡。
    酒吞童子缓缓的朝着长谷川英明靠近，他面带嘲讽的蹲下来，盯着长谷川英明哂笑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所谓的计划，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长谷川英明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敌人，却依旧露出不屑之色：“怨秽恶鬼，还想占领人间？”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女儿死了，底牌无用，最倚仗的下属成了敌人的傀儡，你还能保持如此昂扬的战意，倒是让我对你高看不少。”酒吞童子缓缓起身，他抬起血手掐住长谷川英明的脖子，直接将他拎了起来。
    琉璃矮小的身体瞬间暴涨到两米，酒吞童子捏着长谷川的脖子将他拎到了半空，赏心悦目的注视着他的痛苦挣扎，注视着他在窒息之中拼命喘息。
    “我会把你也做成恶鬼！你这么厉害，成为了恶灵之后，肯定比茨木那个不中用的东西要强，你会成为我屠杀人类的先头部队。怎么样？高兴吗？”酒吞童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以为这样能让长谷川英明陷入绝望，可是眼前的降魔众缔造者只是面露冷笑。
    “我不会变成恶鬼！我的执念是恶鬼尽除！”长谷川英明朝着酒吞童子冷笑一声。
    忽然间，他的身体爆发出完全高出人类体温的炙热。
    酒吞微微皱眉，等到他发现长谷川英明在自杀的时候，火焰已经吞噬了长谷川英明的身体。
    他催动秘法，将自己的肉身和魂魄焚烧殆尽，连酒吞童子都感觉眼前之人的炙热烫手，冷笑一声将长谷川英明扔开，倒伏在墙角的火人发出锐利的狂笑，他没有挣扎，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酒吞童子说道。
    “你只是暂时赢了！”长谷川英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咆哮出声。
    长谷川英明话音刚落，寒光一闪，刀刃直接从胸腹划过，将长谷川英明焦黑的身体斩断，出手的人是万丈青哉。
    焦黑的尸体尚有余温，酒吞童子望着长谷川英明面目全非的头颅，感觉有些败兴，一脚将血肉已经炭化的脑袋踩碎，周身血雾收敛，他重新化为了琉璃的模样，望着插入墙面的神刀露出冷笑。
    “我会一直赢下去，直到赢得整个人间！”
    磅礴血雾再次笼罩整个密室，当雾气消散的时刻，所有人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余下长谷川英明青烟缭绕的矫饰，和墙壁上寂然无声的长刀。
    天空中的血色漩涡之下，众人屏息以待酒吞童子的降临，只是此刻日头已经升起，仍然没有见到酒吞童子显现身形。
    万丈隼人神色有些焦灼，这样的等待最令人难以忍受，一旁的定一和尚一直在劝慰让他心安。
    心安？万丈隼人微微皱眉，他确实有种心神不宁之感，不仅仅是因为等待强敌降临的缘故。
    忽然间，远处浮现人影，降魔众的诸人抬眼望去，竟然是琉璃率领着万丈青哉等人过来驰援了。
    “琉璃！”定一和尚又惊又喜，原本因为感应到酒吞童子的降临，强烈的怨念波动让琉璃难以承受，直接晕倒，没想到此刻她能恢复过来，更带来了长谷川英明布置的后手。
    琉璃面带微笑的朝众人点头，万丈隼人却有点讶异的看向沉默寡言的哥哥。
    “指挥不是说让你们留守总部，以防偷袭吗？”万丈隼人朝着自己的哥哥问道。
    万丈青哉面无表情，琉璃低声解释道：“父亲还暗藏了别的手段。”
    前来支援的降魔众诸人缓缓的散入人群中，只有万丈青哉跟随在琉璃身边，万丈隼人知道长谷川英明做事喜欢埋伏笔，他究竟藏着多少秘密，连他的亲生女儿琉璃也不知道。
    等到万丈青哉和琉璃缓缓走近，定一和尚手中的禅杖忽然发出奇异金光。
    这是只有恶灵靠近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特殊预警，定一和尚有些惊异的朝琉璃和万丈青哉抬头，正瞥见万丈青哉眼中闪烁的血光。
    不好！万丈青哉和散入人群之中的其他降魔众支援者同时拔刀，他们的双目瞬间染上血色，凶戾之气突然暴涨，所有人对眼前的惊变都猝不及防。
    酒吞童子的傀儡迅速朝周围人劈砍，万丈青哉身形暴涨，直接朝着自己的弟弟劈砍而去，万丈隼人猛然回头，刀刃已经落在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定一和尚抬起禅杖，金光艳艳，硬生生格挡住这暴起劈砍的一刀，气劲碰撞，万丈青哉弹回身形，定一和尚连退五步，禅杖上留下一刀深深的划痕。
    双方没有停顿，各自挺进身形，直接战作一团，杖影刀光闪烁连连，密布如云。
    最为错愕的，无疑是犬屋敷凉，他没想到自己人竟然突然如恶灵一般的向自己的同伴下手。环视四周，狂暴的人不仅将周身的同伴劈砍成碎肉，更直接突进到了支援部队的位置，朝其他人下手。
    “住手！”万丈隼人望着自己的哥哥和拼死搏杀，瞬间就意识到琉璃的不对劲，他转过头来，原本身形娇小的琉璃已经暴涨成了凶焰滔滔，血雾缭绕的庞然巨物。
    “酒吞出现了！啊！”惨叫声四起，刀刃直接将惊呼出声的人劈砍成两半。
    万丈青哉朝着挥杖而来的定一和尚面露冷笑，随后退走到酒吞童子身边。
    定一和尚和万丈隼人惊愕的看着酒吞童子显出真身，看着如同傀儡一般的万丈青哉，两人的心已经跌落到了谷底，犬屋敷凉操控着大犬神加入了厮杀，他本人退后到了两人身前，神情复杂的盯着显出行迹的酒吞童子，微微颤抖。
    总部被攻破了，琉璃被杀死替换了，长谷川英明很有可能已经牺牲了。这场战役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显现败像。
    “你们完全没有赢面。”酒吞童子露出冷笑，他朝着远处微微抬手，一束红光直接朝着正要瞄准他的坦克激射而去，瞬间就洞穿了金属装甲，爆破之声震天响彻，重武器纷纷开火，子弹炮弹朝着身形庞大的酒吞呼啸而来，地面涌起红雾，直接化作横亘天地的血色壁障，子弹和炮弹直接在半空中撞击碎裂，碎屑全部被弹射回去，贯穿了身体和装甲，惨叫声汹涌连绵，爆炸声接连不断，火光冲天，将三人惊得头皮发麻，酒吞童子本人却如漫步花园一般露出悠闲神色。
    试图围堵击杀酒吞童子的军队，弹指间依已然灰飞烟灭。
    “此时你们可以选择投降……”酒吞童子以绝对强者的姿态朝着三人缓缓步入，至少他觉得眼前三人有投降于他的资格，“至少……在转化恶灵的时候，你们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三人一步步后退，万丈隼人握紧了刀柄，定一和尚神情庄重，而犬屋敷凉则捏紧了拳头。
    “抵抗毫无用处。”酒吞童子抬手就将一个失去了手臂的降魔众成员吸到了自己的身前，血色雾气将他包裹，酒吞朝着虚空微微一握，雾气凝练成血色水银一般的存在，直接将包裹在内的人活活碾压成了肉酱，一缕魂魄飘荡到了酒吞身前，被他一口吸入。
    “住手！”万丈隼人目眦欲裂。
    酒吞面露微笑，他微微吐气，刚刚被他吞入肚中的魂魄瞬间化为凶厉的恶灵，开始朝着剩下的活人飞扑而去。
    “对你们……我可以轻柔一点！”酒吞童子缓缓降落下来，脚尖轻轻点地。
    三人交换眼神，万丈隼人露出凶狠目光：“杀！”
    万丈隼人拔刀而起，禅杖和犬神一左一右，挟裹风雷呼啸而来。
    酒吞童子无奈的摇首，三人的脚底忽然喷涌着血色雾气，瞬间将三人的行动全部束缚住，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难以解脱。
    “无知……”酒吞童子面带微笑的靠近只剩下眼珠子能动的万丈隼人，“不过你既然要杀……我就杀了你好了！”
    包裹住万丈隼人的血色雾气开始液化，随后一点点收拢，压迫着他的身体，万丈隼人痛苦的颤抖着，骨头发出咯咯响声，酒吞童子好整以暇的目视着眼前的一切，他有大把的时间，如果一下子就杀死了这些抵抗者，一切都会显得索然无味。
    绝望和痛苦，是要慢慢品的。
    咔嚓一声，万丈隼人握刀的手骨被压断，整只手被压缩到了极限，血肉破裂，鲜血顺着膨胀变形的伤口涌流，被血雾堵塞在狭窄的空间里。
    旁边同样被困住的定一和尚和犬屋敷凉，无比痛苦的注视着万丈隼人一点点被杀死，浑身发抖。
    忽然间，酒吞童子感觉周身被异常的热力包裹。
    紧接着，一束火流星从远处激射而来，酒吞童子微微睁眼，一道流光火箭直接洞穿他的肩膀，掏出了一个水杯大小的黑洞，血色雾气喷涌不止。
    被一箭射穿，酒吞也只是微微皱眉，血色雾气不停的修复着伤口，远处的朱雀雾纱已经显现身形，又是一箭穿云破月，带着火星的箭头朝着酒吞童子笔直射来，肩头的伤口尚未愈合，脑袋已然被洞穿，酒吞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到出去。
    倏忽之间，原本困住三人身体的血色雾气消散，悬浮在半空中的三人跌落下来，万丈隼人捂着自己的手，面色惨白。
    “雾纱！”定一和尚露出惊喜颜色，他没想到这位前降魔众成员会来的这么及时。
    身后传来血肉蠕动的诡异声响，酒吞童子哈哈大笑的起身，肩膀和破裂的脑袋恢复如初。
    “有意思！”他紧紧的盯着朱雀雾纱手中的净天弓，“竟然能伤到我！”
    此时的四人并没有和他闲聊的打算，再次提纵身形，朝着酒吞童子舍命攻来。
    朱雀神力凝聚箭头，火光一闪，长箭朝酒吞的面门再次飞射，修罗业斩红光四溢，撕裂周遭空气，劈砍酒吞肩头，禅杖当头落下，似有梵音滚动，精芒盘旋，大犬神飞扑而入，锐爪破空，要将眼前恶鬼撕成碎片。
    酒吞童子再度叹息，他微微抬手，虚空之中血雾弥散，再度盘旋聚拢在他周身，无数恶鬼罗刹凶神的面目在雾中浮现，从血雾之中伸展出或焦黑，或惨白，或鲜血淋漓的肢体，有的直接抓取刀刃，有的用肉身硬抗火箭，有的直接拍击禅杖，有的硬撼飞扑而来的兽神，茫茫血雾将四人的身体包裹在内，周遭盘旋着血色风暴，幽魂厉鬼的哀嚎不绝于耳，一瞬之间，仿佛地狱落入人间。
    连续几声爆响，四人全部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连我手底下的怪物都打不过……”酒吞面带笑意，“还想消灭我。”
    “不自量力！”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黄泉之国

    盘旋在血雾中的恶鬼们缓缓步出，朝着四人跌落的方位缓缓靠近。
    “该死！”万丈隼人怒目圆睁，他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将胸口的舍利掏了出来。
    定一和尚迅速抓住他的手：“不可！”
    他知道万丈隼人想要做什么，万丈隼人想要舍弃佛舍利的压制，完全解放修罗业斩的力量。
    此刻，犬屋敷凉站在一旁紧闭双眼，嘴里吐出一个个玄妙音节，紧接着，原本已经被打散了的式神，再次现身，大犬神咆哮一声，直接钻入犬屋敷凉的体内。
    “你要燃烧命魂以自身力量融合式神力量？”定一和尚慌乱的看向犬屋敷凉。
    “此刻还顾忌什么？只要能打败酒吞，就是将我这条命舍了我也愿意！”犬屋敷凉身上毛发批张，身形瞬间暴涨，獠牙从嘴里交错生出，锐爪也从手中生长出来，壮硕庞大的身躯之中，仿佛充斥着爆炸般的强大力量。
    万丈隼人眼神坚定的朝定一和尚看了一眼，后者眼神闪烁，最后微微松手。
    “你拿着佛舍利！”万丈隼人将温润的舍利骨交到定一和尚手中，随后紧紧握住修罗业斩。
    旁侧的朱雀雾纱一言不发，她将鲜血涂抹在净天弓上，朱雀浮印在弓身上缓缓流转。
    “以血为箭，以魂为引……”血珠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聚拢，悬浮在弓弦之上，定一和尚后退一步，他目视着已经是破釜沉舟的众人，将舍利骨捧入手中，开始默念法咒，他的皮肤开始流转金色，周身涌动着温润的气流，缓缓朝周围扩散开，将众人笼罩在一起，原本加持在体内的金刚秘咒迅速的从他体内流逝，法咒力量全部被灌注到了另外三人体内。
    鬼怪们飞扑上来，定一和尚面色惨白，刚刚他利用佛骨舍利为媒介，将自己所有的修为转化成更加强大的金刚法咒，加持在三人身上，此刻他们三人已然是不惧邪祟，刀枪不入，而定一和尚自己却失去了所有力量，连禅杖都有些拿不稳了。
    鬼爪呼啸而至，要将定一和尚的脑袋抓碎，忽然之间，犬屋敷凉睁开眼睛，兽爪撕裂空气，抢先一步将定一和尚面前的凶厉鬼怪撕成碎片。
    紧接着万丈隼人周身同样升腾起血色雾气，缓缓凝聚成身着盔甲的将军模样，他目露凶光，咆哮着冲向了汹涌而来的鬼怪群中，刀风盘旋周身，如撒网一般朝着周边铺展开，飞扑上来的鬼怪根本无法阻挡刀风切割他们的身体，瞬间化作漫天碎肉，消散成红雾湮灭开来。
    就在万丈隼人释放修罗业斩全部力量，如入无人之境之时，一道血箭破空而来，周遭空气瞬间炙烤如焚，那些在血箭直射范围三步之内的恶鬼，尽皆点燃，瞬间就焚烧成了飞灰。
    酒吞童子目视着朝自己靠近的万丈隼人和激射而来的炙热血箭，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露出兴奋的表情。大手一挥，眼前的恶鬼全部自行崩解，化作了血色雾气收束回了自己的体内。
    血箭破面而来，无可阻挡，凝聚的血雾再次化作墙壁，灼热的朱雀神力似乎能渗透进来，酒吞童子的红发开始燃烧起来，可酒吞体内的怨秽之力迅速凝结，瞬间就扑灭了火焰，血箭在怨秽之气化作的障壁之中始终无法突破，最后消解成一抹血色，缓缓的溶解消失。
    远处的朱雀雾纱喷吐鲜血，这一箭耗尽了她大量心力，让她内创严重。
    “还是不行……”酒吞童子叹息一声，不远处的万丈隼人和犬屋敷凉已经飞扑过来。
    “你们也是一样！”酒吞童子身化血影，直掠到两人身前，抬手便握住了修罗业斩和犬神兽爪，两人同时感受到了身入泥潭，劲力无处爆发的滞碍感，既无法突进，也无法抽身。
    “太弱！”酒吞童子一声暴喝，犬神手骨应声折断，抬手一甩，身形硕大的犬神直接砸落地面，酒吞轻描淡写的一击，竟然直接将犬神从犬屋敷凉的体内打了出来。另一边，万丈隼人无法控制刀势，酒吞童子一抬手，刀刃就脱手而出，原本怨灵附身的状态被瞬间解除，酒吞喷了一口气，血雾直接冲刷万丈隼人的身体，他如同破布娃娃一般，全身骨骼尽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定一和尚耗尽修为，为他们加持了保护肉身的金刚秘咒，此时毫无用处，酒吞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碾压到无法起身。
    酒吞童子甚至没有正眼看向旁边试图挣扎的犬屋敷凉，一张嘴就将虚弱不堪的犬神吞吃进肚，犬屋敷凉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随后酒吞遥遥抬手，定一和尚周身冒出血雾，他瞬间就感觉自己被无形大手掐住了脖子，抬上半空。
    “不要！”朱雀雾纱刚刚扶起满脸鲜血人事不知的万丈隼人，随后就看到定一和尚的身子虚浮飘起，这一次酒吞懒得在跟他们纠缠了，直接隔空扭断了定一和尚的脖子。
    朱雀雾纱眼睁睁的看着定一和尚脖颈断裂，口吐鲜血，她疯狂的嘶吼着，整个人的身体仿佛灼烧起来了一样，潮红色遍布身体，朱雀形的光焰流转周身。
    酒吞微微愣神，原本跌落在朱雀雾纱身侧的净天弓，缓缓的漂浮到她手中。
    “还不肯放弃吗？”酒吞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面沉如水，视死如归的朱雀雾纱。
    这一次，她打算以自己的性命作为箭矢，将净天弓中的朱雀神力催发到极致，朱雀雾纱的眼睛里流转着火光，周身盘绕火鸟展翅的虚影，整个人的魂魄和精气开始朝弓弦上飘散，她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万丈隼人瞪大眼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朱雀雾纱呼唤：“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啊啊啊啊！”
    他双目血红，整个人歇斯底里的发出低沉的呼吼，忽然间，远处倒伏着的修罗业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飘飞着落入了万丈隼人残破的手掌中。
    全身骨骼寸断的万丈隼人不但没有死去，他在手握修罗业斩的时候，缓缓的站起身。
    手刀朝朱雀雾纱的后颈斩落，她没有射出这燃烧性命的一箭，被万丈隼人打晕。
    血光缭绕在万丈隼人周身，将军的虚影完全的和他残破的身体重叠在一起，血光在他周身的空间晕开，像是另一个世界，从刀刃中铺展开，无数哀嚎的厉鬼和刀下的亡魂在血光中盘旋起舞。
    酒吞童子盯着万丈隼人，微微一笑：“终于有点意思了！”
    他朝着虚空随意抓取，血色雾气瞬间凝聚成一柄赤红色的太刀。
    从修罗业斩之中散发出来的红光笼罩了酒吞童子，连这个百鬼之主都察觉到了其中的阴寒之感。
    万丈隼人动了，他几乎一步就踏到了酒吞童子面前，无比强大的刀势携裹着刺耳的哀呼厉号朝着百鬼之主劈砍开来，酒吞童子偏转赤红色长刀招架，火光四溅，哀嚎声和百鬼异象瞬间湮灭。
    “可惜你不能真正催动这把刀的力量。”酒吞童子冷笑一声，修罗业斩直接被弹开，万丈隼人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不远处一团黑影急奔而来，他远远的接住了万丈隼人。
    酒吞童子微微皱眉。
    吴穹神色冰冷的出现在他眼前。万丈隼人的嘴角涌流鲜血，他已经撑不住了。
    “抱歉我来晚了。”吴穹眼中闪过一抹歉意。
    获得了妄想之门力量的吴穹，宛如长出了大人手臂的孩童。为了控制妄想破灭之手的强大力量，吴穹并没有选择和降魔众的人站在一起，而是躲藏在深山之中，暗自练习妄想破灭之手的使用，试图让这股力量完全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不然单纯这只手的力量爆发就足够造成毁灭性的灾难了。
    万丈隼人气息衰弱的说道：“交给你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神情平静的仿佛安睡过去一般，吴穹将他轻轻的放下，随后转头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酒吞童子。
    “老对手！”酒吞童子望着吴穹，仿佛在欢迎着老友的到来，“没想到，到了最后的时刻，还是只剩我们两个人。”
    吴穹面无表情，妄想破灭之手流转着强大的力量。
    酒吞童子周身凝练着血色雾气，赤红色刀刃流转着阴暗的波纹。
    “老实说，我虽然想要将这世间的活人通通灭绝，但是我也渴望战斗！真不想杀死你！没有对手的世界太孤寂了。”他一边说话，一边踏步朝着沉默无语的吴穹走去，血雾从他的体内发散而出，似乎要弥盖天地，入目已经不见其他颜色。
    吴穹只能瞧见雾气中那个缓缓靠近的影子，以及他手中血光粼粼的长刃。
    这一次，是酒吞童子主动出手，他拔地而起，几乎瞬移到了吴穹面前，血气凝练至刀刃，磅礴气浪随着斩击汹涌而来，似乎连天地都要被酒吞童子这一刀截断。
    吴穹抬起妄想破灭之手，周身似乎飙起飓风，磅礴力量吹开了周边的泥土，血液，残肢断臂，毁天灭地的威势碰撞在一起，掌心和刀刃交界处，轰然雷鸣，狂暴肆虐的劲气和刃风瞬间爆炸开，旁侧的建筑被摧垮，斩断，风暴席卷，瞬间将两人交手的位置崩碎成无底深坑，周身百米之内已然是寸草不生，夷为平地。
    处在风暴中心的酒吞童子弹身而起，直接飞上了云天之外，云层之中血光闪动，剑气如暴风骤雨一般划破苍穹，朝着吴穹激射而下，妄想破灭之手再次挥出，沛然之力直接荡开剑气，击穿云层，将酒吞童子手中的气刃都击碎，整个人直接被击飞。
    不受控制的半天云中飞坠，酒吞童子仰头狂笑：“看来你的力量变强了！好！也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力量吧！黄泉之国降临！”
    妄想破灭之手的力量被耗尽，酒吞悬浮在半口之中，宛如指挥家一般朝着虚空挥手。
    天空忽然变成了血红色，更令人惊异的是，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国度，从云层之上倒垂下来，高大建筑与眼前的建筑物如出一辙，就像是天空中浮现血色倒映，街道上行走的不是普通行人，而是哀嚎不止的恶灵。
    黄泉之国的街道散发着充盈的血腥雾气，直接从天空中弥散开，随后朝着酒吞童子缓缓聚拢。
    “我拥有了整个黄泉之国的力量！你拿什么跟我匹敌！”酒吞童子投身落下。
    大地撕裂崩碎，泥土碎石掀起浪涛，吴穹护住身体，酒吞童子已如流星一般掠至身前，鬼爪撕裂空气，吴穹闪身躲过，汹涌气劲直接将不远处的一栋残破建筑直接抓碎。
    吴穹回身，鬼手如崩天巨锤横扫，酒吞童子直接抬手与吴穹硬碰硬。
    妄想之门对决黄泉之国。
    气劲崩裂，天地倾覆，天空中的云气都在如此剧烈的力量碰撞下被完全吹散，露出天边血雾浸没的黄泉之国。
    吴穹整个人被崩飞，直接洞穿了身后的银河大厦。
    整个城市最高大的建筑物，此刻拦腰折断，缓缓沉坠，犹如不周山崩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刀中修罗界

    酒吞童子朝着虚空抬手，直接将尚未倾倒的大厦拍碎成漫天的建筑物碎片，如雨点一般朝着吴穹坠落而去。
    妄想破灭之手扫开满天坠落物，酒吞童子已然站立到了吴穹面前。
    酒吞童子利用茨木献祭的恶鬼，以及收集了整个城市的恐惧，才打造出庞大的黄泉之国，这是属于他的国度，依凭着黄泉之国，他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而且永远都不会枯竭。
    吴穹闪身躲过酒吞的乘势追击，身后的一切再度被鬼爪夷为平地，马路崩碎，露出地基，吴穹毫不犹豫的弹身向万丈隼人的位置冲击而去。
    抬手冲击着满地的建筑物碎块，吴穹瞧见了闪烁期间的刀光。
    修罗业斩！这是最后的胜机！汹涌的力量将魔刀推入吴穹手中，在握紧刀柄的那一刻，妄想之门的力量和斩断修罗的无尽凶念，瞬间融合。
    “即便那把刀刃力量全开，也不可能打败我！”血红色雾气在半空中凝练成血色巨龙，朝着吴穹扫落下来，魔刀周围的血光伴随着妄想破灭之手力量的增幅，瞬间凝练成凶厉将军的模样，全身喷薄凶念的将军身体瞬间拔高张大，法天象地，抬手朝着血色巨龙劈砍而去。
    巨龙声势浩大，直接撞碎巨刃，魔龙摆尾，瞬间就将凶厉高大的将军虚像打成无数碎块，吴穹整个人被扫落的倒飞出去，魔刀血光缭绕，笼罩住吴穹的身体。此时此刻，吴穹被刀刃上的凶念吞噬，瞬间跌入了刀中的世界。
    天空被血色浸染，脚底是猩红的大地，空气中荡漾着血腥腐烂的味道，被切断的肢体凌乱的摆满周遭，恶臭味引来了无数的苍蝇，手按住松软的泥土想要起身，地面直接渗出了殷红的血，吴穹有些惊异。
    “酒吞刚刚那一击，直接将刀中世界和现实的边际都给打破了。”旁侧响起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吴穹迅速回头。
    j先生，这个不知名的凶厉残念，此刻正站在自己身边。
    他依然还是穿着工整的西装，油亮的皮鞋泛着光，黑色的复古礼帽下遮盖着模糊的面孔，雾气缭绕在周围，沾染着血迹的白手套，紧紧的捏着那把手术刀。
    吴穹的妄想破灭之手还在，在这片血色阴沉的领域，吴穹的身体并没有还原成现实世界的状态。
    天地相接的位置，身着漆黑盔甲，血目如炬，缭绕重重血光，如凶神降世的邪异将军站立在视线尽头，他的身后站立着无穷无尽，血污满身的恶鬼凶煞，他们或张开獠牙，或咆哮嘶吼，或目露凶光，盘踞在凶魂将军的身后，仿佛等待着命令，蓄势待发的大军，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凶威所及，天地繁复，人间异位。
    “这是修罗业斩的世界，它强大的凶威已经凝练成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与酒吞童子的黄泉之国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黄泉之国用的是恶鬼的力量凝聚，而这个刀中世界……则是由那些被修罗业斩杀死的刀下亡魂凝聚而成。”j先生低声说道。
    此刻吴穹的心中满是疑虑，而j先生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疑虑。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j先生微微皱眉，往日疯狂凶厉的状态不复，他望向远处凶魂将军的眼神极其冷酷平静。
    “如果要战胜酒吞童子，我们就只剩下一个机会。”
    两人的目光同时注视向远处的凶魂将军。
    仰天长啸，凶威爆发，自天地相接的位置掀起巨大气浪，直接将周遭的尸体吹拂散落。
    吴穹和j先生四目相对。
    凶魂将军高举修罗业斩，朝着吴穹等人的方位轻轻一指，群鬼瞬间如群兽掠食，狂呼厉号，潮水般汹涌而来。
    j先生朝后退步，为吴穹让出一个身位，妄想破灭之手握紧拳头，周遭的空气仿佛在握拳的一瞬都凝滞住，罡风漫卷，以吴穹为中心似乎生出了一个气流漩涡，腥风朝着吴穹所在的位置盘旋聚拢。
    群鬼大潮漫卷而来，吴穹轻轻挥出一拳，声势如海啸爆发，天空中的血色云雾都为之一空，遍地尸体残肢被再次摧折，顷刻间化为齑粉，大地崩裂，群鬼甚至还没有冲过百步距离，浩荡罡气直接崩碎鬼体，劲气风暴在汹涌鬼潮中炸裂开，凶恶厉鬼转瞬之间就打散成一片阴秽邪气，消失无踪，只剩下被掀走了一片地皮，空空荡荡的猩红大地，以及云气消散，徒留血色的无边天空。
    鬼面将军目视着自己的恶鬼大军被一拳打散，感受着强劲罡风的冲撞摧折，屹立不动，再次发出咆哮，血光绽放，拔刀飞身，如同血色大日在天地间冉冉升起，携裹着斩断一切的锐意刀风，直接朝着吴穹奔袭而来。
    吴穹一动不动，蓄势待发。
    曾斩断修罗，凶威震慑人间数百年的魔刀对战打破一切恶念怨秽的妄想破灭之手，刃气风暴冲撞无匹拳力，崩然爆响，恍若天地倾覆，血光爆发遮蔽视线，鬼面将军周身萦绕刃气，如百花盛开又迅速凋零，殷红如血的刃气暴风骤雨般打落，被吴穹一拳排空。
    “砰！”一声巨响，苍茫四野为之震颤，吴穹竟然一拳将鬼面将军手中的魔刀打落，闪烁着血光的刀刃飘飞上天边，最后化作星点消散。
    鬼面将军发出不敢咆哮，大地涌起血光，似要朝着他的身体聚敛。
    “就是现在！”j先生一声暴喝，吴穹的拳头已如山岳崩塌般朝着鬼面将军压盖而来。
    血光尚未凝练，拳头已经落在了胸腹甲上。
    拳风透过鬼面将军的身体，所有的力量凝聚于一点。
    鬼面将军并没有被磅礴的力量顶飞，反倒像是被不痛不痒的捶打了一下，只是被拳头击中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血光消失了。
    一声闷响，鬼面将军和吴穹同时跌落在地。
    精疲力尽的吴穹缓缓起身，鬼面将军同样颤抖着站起来，他还想找回修罗业斩，继续进攻，直到斩杀眼前的闯入者，倏忽之间，他却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消解。
    慌乱低头，被吴穹捶打的位置，已经化作了巨大的空洞。
    彻底的死亡再向鬼面将军靠拢，不甘，愤怒，怨恨，绝望，种种负面情绪伴随着鬼面将军最后的嘶吼，影响着整个刀中世界，血液如泉水一般从地缝中涌出，原本被驱散的血云也缓缓聚拢，地平线泛起模糊血雾，那些被消灭的恶鬼，似乎在重新聚敛着身体。
    “结束了！”说话的人是j先生，此刻他缓缓靠近鬼面将军，张开嘴巴，嘶吼不甘的鬼面将军，瞬间破碎消解，化作一团红雾，被j先生吞吃干净。
    吴穹知道j先生想要做什么。
    在鬼面将军被他吞噬的瞬间，地面滚涌的血水重新流淌了回去，远处聚散不定的恶灵缓缓消散，j先生眼中泛起如鬼面将军一般的血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血光明明灭灭，最后消散下去。
    j先生控制了这个由刀下亡魂组成的世界。
    吴穹和j先生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下一个瞬间，吴穹就被送出了修罗业斩的刀中世界，整个人悬浮在半空，缓缓跌落。
    酒吞童子微微眯缝着眼睛，他原本以为自己刚才那一击已经彻底将鬼手先生消灭干净，没想到对方却只是逃走了，此刻眼见鬼手先生再度出现，酒吞童子面带冷笑：“我不相信你能在我手中逃走两次。”
    酒吞童子朝着吴穹的位置飞掠过去，后者手握修罗业斩迅速起身。
    血爪直接抓取吴穹的位置，地面崩碎泥土飞溅，此时的吴穹并没有打算正面和这怪物交手的意思，而是直接飞身而起，如同云雀掠空，直接扑向云层之上的黄泉之国。
    “想要通过消灭黄泉之国来削弱我的力量？想法倒是不错！可惜黄泉之国上的恶灵和我联系密切，杀不死我，自然也就杀不死他们！”
    吴穹迅速飞身，面露冷笑，他落在黄泉之国的街道上，这个世界完全是颠倒的。
    原本的现实世界，倒像是在云中浮现的镜像，藏匿在黄泉之国街道上的恶灵怨鬼倾巢而出，朝着吴穹飞扑而来，地面上的酒吞童子也伸展身形，如炮弹一般朝着黄泉之国扎落。
    “交给你了……”吴穹朝着修罗业斩低声说了一句，刀刃上映出了j先生的影子，他面露冷笑微微点头，随后吴穹直接将修罗业斩掷向了汹涌而来的恶鬼群，刃光闪烁，一头扎进了红雾之中，血光在雾气里暴涨炸裂，宛如黑洞漩涡，瞬间就将周遭试图扑击的恶灵怨魂通通吸了进去。
    这就是吴穹和j先生的战术，将黄泉之国的恶灵拉入修罗业斩的空间，通过切断恶灵与酒吞童子的联系，来削弱这百鬼之主的力量。
    发觉吴穹的意图之后，酒吞童子也不追逐吴穹了，而是直接掠身到了在吸收群鬼的修罗业斩之前，试图一掌将魔刀拍成碎片。
    血爪掀起罡风，如冬日霜风摧折万物，只是修罗业斩的强韧超出了酒吞的想象，血爪罡风只是将它打落，片刻之后，刀刃血光暴涨，重新又伸展出来，朝着街道周围的百鬼急掠而去，迅速吸收，后者无法抵挡，血光所到之处，恶鬼凶灵瞬间化作血雾被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妄想破灭之手如同遮盖天地的阴影，直接朝着酒吞拍打而来，酒吞童子怒号出声，血爪凌空虚抓，直接破开了拳风，抢在吴穹前头直接抓住修罗业斩。
    血爪敲击魔刀，一声爆响，种种刀中世界的幻象铺展开，现实世界劲气吹拂黄泉之国，刀中世界也在这一击中震荡晃动，似乎要在崩解的边缘，酒吞发觉无法打破刀刃之后，试图通过自己的力量震撼刀刃自带的修罗世界，将内部空间震碎。
    刀刃之上忽然浮现出j先生镜像，血光缭绕刀身，瞬间笼罩住酒吞童子，下一秒，无匹的吸力从刀刃上生出，连着酒吞童子这样强大的存在也被吸纳了进去。
    血色的异度空间，吴穹和j先生并肩而立，周遭是被吸纳进来的恶鬼，j先生操控着整个刀中世界，他们被血光完全禁锢，动弹不得。
    远处，酒吞童子身形再次暴涨，回复庞然大物的状态，他望着吴穹和j先生，露出冷笑：“把我拉进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缭绕的血光如同藤蔓一样从地缝中生长出来，朝着酒吞童子缠绕而去。
    令人惊异的是，这些血色锁链非但没有困住酒吞，反而被他直接吸收。
    刀中世界，根本无法困住强大的酒吞童子。

 第二百五十九章 鬼手传说

    “你们以为切断了我和黄泉之国的联系就能杀死我了？”酒吞童子露出无比自信的笑容，忽然间，吴穹身边那些被血光困住的恶鬼凶灵，开始扭动着吸收捆缚他们的血光锁链。
    酒吞童子强化了他们，j先生的力量似乎困不住他们了。
    即便吴穹用妄想破灭之手将这些鬼魂打散，他们依旧能化作一团血雾，朝着酒吞童子的位置冲刷而去，酒吞童子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恶鬼凶灵化成的血污一口吞下，力量再度壮大，身形膨胀，遮蔽天地，周身缭绕的凶厉怨气也越发磅礴起来，滚滚凶焰在旁侧灼烧，仿佛他才是这刀中世界的主人。
    “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也该结束了，你无处可逃了。”酒吞童子目露凶光。
    吴穹紧紧握住修罗业斩，神色冷厉的看向酒吞童子。
    磅礴的血污从酒吞的体内滚涌出来，瞬间就充盈了他周身的所有区域，连天空都被喷薄的血雾所侵袭，大地也被完全遮盖，酒吞童子掠动身形，如同远古神话中的苍茫巨人，汹涌血雾之中幽魂厉鬼的面目时隐时现，哀呼厉号声响彻天地，他几乎一步就踏入了吴穹面前，百步之遥，天涯咫尺。
    此刻吴穹同样翻转手中魔刀，妄想破灭之手的强大神力灌注于魔刀之上，血光翻涌散射，竟然在半空中缓缓凝练出修罗虚像，j先生与吴穹合为一体，目视着来袭的酒吞童子，挺身而起，刀刃掀起血色风暴，冰冷刃光似要将苍穹玉宇斩断切碎。
    血手碰撞魔刀。血光红雾淹没刀中世界，仿佛末日降临，现实世界中的修罗业斩不停震动，周遭幻化出种种异象，从刀中世界里泄露出来的力量直接将周遭一切尽数崩碎成齑粉，刀刃悬浮半空，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血光雾气收敛，刀刃跌落在地。
    修罗世界，血色尽灭，只剩下一片苍茫的黑暗，什么都不剩下了。
    吴穹和酒吞童子背对而立，两人同时转身。
    酒吞童子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在笑，起初是低声轻笑，转而变成了张狂大笑。
    吴穹一动不动，他脸色苍白，似乎连站立都困难。
    酒吞童子的脖颈上显现一道血痕，如烟如雾的血气从脖颈的裂缝中飘散出来、
    “我竟然会输……”他眼中血色闪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吴穹。
    “你不该凝聚实体……还有，任凭你如何强悍，这里终究是我的世界，我要是不示弱，你怎么舍得亲自前来没杀我？”说话的是吴穹，发出的却是j先生低沉沙哑的声音。
    酒吞童子笑着点头：“不愧是我的老对手，总能给我惊喜……”
    他的笑意收敛，整个人完全崩碎成一团红雾，彻底消失在黑暗空间。
    终于赢了，吴穹也跪倒下来，j先生缓缓的从吴穹的身体里飘散出，他的脸色比吴穹更加苍白。
    “我又救了你一次、”j先生冷笑道，他的胸腹处被血爪掏出了一个硕大的孔洞，血色雾气在不停的灼烧着这个致命的伤口。
    吴穹眉头微皱的看向j先生。
    “现在你相信我们是一体了？”
    “这不重要。”吴穹坦然道，“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过有些事情对我很重要。”j先生有些无力的坐倒下来，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看向吴穹，“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吴穹有很多疑问，可是时间似乎不多了，j先生代过吴穹遭受酒吞的重创，没有多少时间撑下去。
    “这是我和他的共同愿望……”
    吴穹微微点头，竖耳倾听。
    “第一，为我和他复仇！他们藏在暗处，切记小心。第二，找到天梯，它被抢走了！第三，好好拍你的恐怖片，成为真正的恐怖大师！”
    说完这一切，j先生的双腿开始消解，他的声音变得混沌和模糊：“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可我已经没有时间跟你解释来龙去脉了！”
    吴穹注视着眼前的j先生，在自己初入任务世界的时候，这个幽灵一般的凶残男人，曾经多次救过自己的性命，到后来，吴穹甚至都有一种和他融为一体的感觉。他凶狠，强大，残忍，甚至是恶毒，吴穹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自己道别。
    “最后……”j先生的手颤颤巍巍，他脱下旧礼帽，面带微笑的看向吴穹，露出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戏谑神情，将帽子缓缓捂在胸口，致意告别。
    “再见了……我的朋友，祝你安好！”j先生的下半身完全崩解消失。
    “善待这具身体，他是我们活过的证明，再见。”j先生眨了眨右眼，最后彻底消失，一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只剩下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
    修罗业斩的世界失去了控制，开始如地震一般的晃动，一股巨大的推力直接将吴穹推出了刀中世界，吴穹悬浮在半空，黄泉之国在失去了酒吞童子的控制之后也开始崩塌，仿佛末日降临，群鬼在哀嚎中化作红雾消散，伴随着周边的建筑一齐炸裂开。
    天空中的血色退散，远望着血色漩涡，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此刻都露出惊异而欣喜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
    明小婉和无牙第一时间朝着吴穹所在的位置赶了过去，酒吞童子太过强大，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战斗，从一开始，他就让明小婉和无牙远远避开战场，自己独自承担一切。
    “我就知道你……你可以的……”明小婉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她甚至都有些泣不成声。
    酒吞童子的强大，她远远的就能感知到，这场战斗的惊心动魄，即使不亲身经历，都能从惊天动地的动静中窥知一二。
    吴穹面沉如水，似乎战斗的胜利不能让他的心灵泛起任何的涟漪，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看向明小婉和无牙婉微微一笑。
    若有所思的望着这片残破的废墟，妄想破灭之手挥动，残破废墟之下的尸体和活人都显露了出来，吴穹缓缓转身，掏出陪伴了他许久，也救了他无数次的手术刀。
    原本煞气萦绕的尖细刀刃，此刻已经完全断裂，它仿佛陪着j先生一齐消亡碎裂。
    “叮！大型任务【百鬼夜行】完成。奖励尖叫值2000奖励道具：【非天道阿修罗无量业斩】一柄获得剧本《百鬼夜行》即将返回现实世界，请宿主耐心等待。”
    【非天道阿修罗无量业斩：特殊武器】
    【属性1：修罗杀意：意念外放，杀意入脑幻象丛生，滋生恐惧。】
    【属性2：鬼神皆斩大切断：可连续发动两次，不仅能切断实体，更能切断能量体】
    【属性3：幻形收束：可以变化任意外观，随时随地藏匿取出】
    【属性4：噬魂：可吞噬凶魂厉鬼，增强刀刃力量，发动噬魂时需确保鬼魂无法抵抗，否则无法进行吸收吞噬。】
    【隐藏属性：？？？：隐藏属性将在吞噬凶魂数量达100后解开，目前吞噬量0/100】
    【备注：身化修罗，鬼神皆斩！】
    降魔众只有少部分人活了下来，朱雀雾纱和犬屋敷凉还活着，酒吞童子事件让降魔众彻底变成了公开组织，人们也开始接受这个世界上存在恶灵的事实。
    只要人的怨念和恶意不会断绝，怨魂厉鬼同样也不会断绝，朱雀雾纱成了降魔众的新指挥，她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那些喝下忘川之水的人的记忆，这时候已经不需要隐瞒什么了，人们不会再陷入恐惧和迷茫，他们已经见识过最强大的鬼怪在这个城市肆虐，更见过最强大的驱鬼人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城市。
    鬼手先生，已经彻底从都市传说，变成了整个城市真正的传奇。他拯救了绝望中的人们，带来了最后的希望。
    朱雀雾纱后来不止一次的派人寻找过鬼手先生的踪迹，只是他再也没有现身。
    她回想起自己最后看到鬼手先生的一幕。
    废墟之间，她缓缓清醒过来，酒吞童子已经消失不见，天地间只余鬼手先生落寞的背影，缓缓前行，最后模糊成一个孤寂的点，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她有一种错觉，也许鬼手先生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他就像是神话寓言中的救世主，匆忙拯救了这个世界，最后又匆忙离开。
    除了传说，什么都没有留下。
    ……
    吴穹返回了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出租屋。
    还没休息超过十分钟，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聊天软件跳出新信息，显示联系人“银月影楼路天”。
    在吴穹参加午夜场电影峰会之前，曾经和路天聊过，这是吴穹唯一能找到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联系过去的人。
    “咋还失忆了？严重吗？”对方试探性的问道，“要不要帮忙？”
    帮忙自然是要的，吴穹迅速回复：“我请你吃饭……找个地方聊一聊。”
    夜色如墨，吴穹坐在一家川菜馆，打着哈欠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很快，一个瘦小的娃娃脸年轻人走进了热闹的餐馆，左右张望了半晌，终于看到了坐在窗户边的吴穹，他立马兴奋的跑过来。
    “穹哥！穹哥！你终于醒了！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路天整个人的眉眼都透着激动，一见到吴穹就笑得合不拢嘴，吴穹朝着路天示意坐下说。
    对方原本是吴穹的恐怖短片团队的摄影师，自从吴穹昏倒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看得出来他对原本的吴穹导演还是蛮敬重的。
    “你好像又瘦了。”吴穹假装自己和眼前的人很熟，至少路天看起来比照片上的人要瘦。
    路天苦笑一声：“混得不好……”
    “其他人呢？”吴穹自然是意指拍摄团队的其他人。
    一听到这里，路天脸上的犹豫之色就更明显了：“自从你出了事之后，咱们这个团队直接就散掉了，老孟回老家做生意去了，小兵去了上海发展，这两个人基本上音讯全无，至于大海……”
    路天一提到“大海”的名字，立刻火冒三丈：“这小子在散伙的时候，偷偷跑到咱们租的小会议室，把你的那些剧本全部偷走，再也不见人影了！”
    吴穹微微皱眉：“他偷了我的剧本？”
    路天认真的点头，吴穹没有说话。
    “穹哥……我们对不起你……”路天还想说些什么，被吴穹直接抬手打断了。
    “我不计较这些……”吴穹面带微笑的说道，“眼下也不仅仅是为了叙旧，我就想知道在我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还有……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敬而远之？那天你还问我有没有看心理医生……”
    路天听到吴穹的话，微微有些紧张：“那些……你都忘了？”
    “那天是你的生日宴。”路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你差点杀人了。”

 第二百六十章 海底捞针

    路天原本以为自己的这句话能让失忆的吴穹陷入惊骇，毕竟追寻回忆的时候，听到自己竟然差点杀人，这肯定是难以预料的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吴穹只是神色平静的点点头。
    “继续……”吴穹示意让路天不要停下来，接着说。
    整场事件都透着莫名其妙的氛围。
    那日正好是吴穹的生日，他请了团队的人、一些老同学，还有自己的网红脸女友到餐桌前吃饭。
    一开始很正常，客人们端上了生日蛋糕，吴穹微笑着吹熄生日蜡烛许愿，所有人都期待着即将拍摄的东西能够让他们的团队真正功成名就。
    谁知道，当吴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如同发了狂一般的突然朝着自己的一个同学扑身了过去，零所有人感到害怕的是，他不仅在瞬间将人扑倒，随后还掏出了一把尖锐的手术刀，直接要划开对方的喉咙。
    谁都拉扯不住发狂的吴穹，路天当时都吓破胆了。
    可是就在刀刃切入对方脖颈的一瞬间，他仿佛又清醒了过来，瞪大眼睛望着被自己压制住的人，慌乱的扔掉手术刀，所有人的客人用看向怪物的眼神看向吴穹，他们认为吴穹可能已经疯了。
    “大海说……也许是因为你经常沉浸在恐怖压抑的幻想世界里，让你的精神出了问题。”路天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我不相信，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压力太大了。”
    路天小心翼翼的看向吴穹，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我当时对谁动手了？”吴穹希望知道更多的细节，路天的脸色微微震动。
    “我跟你那些同学不太熟，那个人叫黄锐。你大学室友……”
    吴穹微微点头，他的大学室友同样也和他完全断绝了联系。
    突然暴起出手，直接将人制服，甚至第一时间打算下杀手，这听起来像是j先生会干出来的事。当然现在如果吴穹碰到了敌人，很大概率也会这么做，从j先生身上，他学会了很多。
    菜被端上来了，香味缭绕，路天在一旁吞咽着口水，可是他有些不敢动筷。
    “吃啊……”吴穹朝着路天微微一笑，心思早已经飘到了其他地方。
    他直接起身，路天吓了一跳。
    “我还有点事！你吃……”吴穹直接将买单的钱扔在桌子上，走的很干脆，路天慌忙停下了筷子。
    等他追逐出来，却发现吴穹早已走得没影……
    这么久不见……穹哥越来越奇怪了。路天在心底嘟囔着，望着夜色中穿行的人流，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
    随后两天，吴穹一直在想办法寻找黄锐。他不仅找回了自己的母校，甚至还委托李玉龙帮他一起找，不过最终毫无结果，这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当初吴穹在生日宴上发狂，直接针对的就是他，当时黄锐没有报案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有意思的是，生日宴当晚也正好是他那个便宜女友带着三百万逃跑的时间，随后吴穹被发现昏迷在路上，随后足足睡了整整五个月，这一切有些太凑巧了。
    随后的饭桌上，李玉龙和吴穹聊起了这件事。
    “我那些道上的兄弟虽然消息灵通，却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他们毕竟不是专业找人的。”李玉龙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给您找点专业的人来干这事？”
    李玉龙打算请两个出名的私家侦探来帮忙找人。
    吴穹瞥了他一眼：“可以……正好我要将《百鬼夜行》拍出来，没空理会这事。”
    王潜龙和优豆视频的唐云霄那边催的紧，早点办完正事也好让他们安心，随后再来处理自己的事，也不算耽误。
    李玉龙立时点头如捣蒜。
    三个月后，吴穹从幻境摄影棚之中走出，一脸疲倦的躺倒在沙发上，作为女主角的明小婉更累，即便是魂魄状态，也难以承受三个月的连轴转，她直接缩进怨灵娃娃中睡觉，让吴穹三天之内都不要打扰她。
    门外响起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穿的人模狗样，却又异常矮小，显得滑稽无比的无牙。
    “老大！我……”无牙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没打扰您休息吧？”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得不说，无牙这个点还是踩得很凑巧。
    “哦哦哦！李玉龙那厮请您过去办公楼那边视察呢！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了。这小子挺厉害，直接将自己老公司的资源和能干的人都揽过来了。”
    虽然在幻境摄影棚进行拍摄，吴穹和外界也是有联系的，自然清楚外边的状况，李玉龙不满足于建立个空壳公司，李玉龙是想做老本行，利用吴穹给的本金，继续走小规模的影视投资路线，虽然说有无牙在旁边监督，本人过去视察一遍还是很有必要的。
    更何况，关于寻找黄锐的事，他还要当面跟李玉龙问清楚，之前李玉龙一直说在找，但是三个月过去了，总得有点回信吧，哪怕是死了，最好也能看到死亡证明。
    到达办公楼融汇天地4栋，走进大楼内部，一股子来自中央空调的阴凉风吹得吴穹打了个喷嚏。
    “老大！你冷吗？”无牙第一时间察觉出“老大”的不适，“要不要给你买杯热咖啡？”
    这小子对于殷勤二字领悟的极为透彻，也没等吴穹点头摇头，他直接就钻进旁侧的咖啡厅给吴穹买热咖啡去了，无可奈何的吴穹懒得等他跟上来，独自一人坐上了44层的电梯。
    入目就是自家公司的logo【新视野影视投资公司】，和李玉龙的老东家只有一字之差，不过吴穹倒是无所谓公司叫什么名字，哪怕叫东京很热影视投资公司都行。
    不过有了王潜龙大公子的注资，【新视野】算是千城集团的半个子公司了，这是李玉龙的东家拍马也难及的。办公区域很敞阔，入目堂皇明亮，前台小姐面带微笑端庄得体，往来的都是西装革履的公司职员，若不是知道这是自家地盘，吴穹还以为自己踏入了哪家大公司的门。
    此时的吴穹穿着衬衫休闲裤，看起来年纪不大，像是要来找工作的人。
    自动门缓缓敞开，前台小姐起身，她一眼就看穿了吴穹的“身份”，脸上挂着礼貌的职业微笑：“您好……请问您和人事有预约吗？”
    吴穹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前台也注意到吴穹没有带简历，微微皱眉：“如果您没有携带简历的话，这边建议您先回去准备好再来求职。”
    “不好意思！我找李玉龙。”吴穹认真的说道。
    面对眼前的人直呼老板姓名，前台小姐有些端不住了。
    除了本公司的真正老板千万量级午夜场导演吴穹，以及吴穹的心腹吴牙秘书，谁都不敢直呼李玉龙的名字，除非是来找麻烦的。
    公司差不多算是千城集团小王公子的嫡系，再加上李玉龙有些道上的关系，被财阀器重且黑白通吃，敢来找李玉龙麻烦的人，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如果没有预约，请您出去！”察觉到吴穹来者不善，前台小姐也没法绷住职业微笑了，她可不怕闹事的，直接轰出去就完事了。
    吴穹有些想笑……这王八蛋现在架子这么大了？
    “我再重申一遍，我找李玉龙。”吴穹没有挪步，神情淡然的说道。
    “看来这人有点楞！”虽然不知道老板怎么招惹了眼前的年轻人，前台小姐有些紧张，若是一般人知道李玉龙的底细，自然知难而退，怕的就是二愣子，不管不顾的上来就找麻烦，看着吴穹孤身一人，单薄瘦小，穿的也不怎么样，一看就是那种二愣子。
    “好了！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前台小姐怔怔的看着吴穹，直接按了按手边的铃。
    旁侧的小门被推开，两个穿着西装的大汉冲了出来。
    可以啊……吴穹暗自发笑，李玉龙这小子连安保部门都整出来了，不过看着这两个大汉满脸横肉，胳膊都纹着纹身，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大汉看了前台小姐一眼，随后两人一起看向吴穹。
    “有人闹事！你们快把他赶出去，别让老板看到了！”前台小姐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两人有点不干净的背景，是老板单独找过来的，她一般都不敢跟这两个人说话。
    “操！就你小子不长眼，还敢闹事？”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的围上来，气势汹汹。
    其中一人盯着吴穹瘦小的身板，发出轻蔑的笑声：“弟弟……就你这个吊样，该在家玩尿和泥……知道吗？你他妈想找谁的麻烦？说来听听？”
    他轻蔑的躬下身子，直接作出竖直耳朵的样子想要羞辱吴穹。
    “我找李玉龙。”吴穹懒得搭理。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还没断奶的小子，竟然想找龙哥的麻烦！滚！赶紧滚！”
    李玉龙这孙子都成龙哥了，吴穹觉得十分可笑。他根本没将眼前的两人放在眼里，而是转头看向有些紧张的前台小姐：“如果你不肯通报，那我就自己去找他了。”
    “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想找谁？”眼见吴穹“不懂事”，大汉怒了，直接扬起大手想要给吴穹一个大耳刮子。
    “你们在做什么？”门外忽然想起了一声惊叫，是无牙那破锣嗓的尖细声音。
    大汉的手悬在半空愣了愣，抬眼看到门外的无牙，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们找死是不是！”无牙显露凶厉模样是很吓人的，虽然他长得矮，但是煞气足，毕竟和吴穹实打实的闯过刀山血海，一身气势足够震慑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混混了。
    “这他妈是大老板！”
    无牙此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在场的人耳朵都是嗡嗡的，前台小姐脸色煞白，仿佛活见了鬼。
    这个年轻人是老板？不对啊？
    她想象中的大老板吴穹必然是风度翩翩，面如冠玉，年少多金，才华横溢，活脱脱是棒子剧男主的完美人设，而此时无牙却说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的年轻人是老板，这不是在做梦吧？
    扬起巴掌的大汉更是哆哆嗦嗦的把手收了回去，露出无比慌乱且不可思议的表情。
    “老……大老板！”无牙迅速改口，谄媚的看向吴穹，“这帮人没见过你……你可别在意。”
    吴穹自然不会在意。
    两个大汉擦拭着额角的冷汗，手足无措的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妈的！”无牙毫无顾忌的爆出粗口，直愣愣的盯着眼前两人，他们连头都不敢抬。
    “还他么在老板面前碍眼，赶紧给老子滚！”
    无牙气势恢宏，好像他才是大老板一般。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老板

    一路上，无牙毕恭毕敬的将吴穹引到李玉龙的办公室，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李玉龙是名义上的老板，可谁都知道，这家公司是属于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午夜场电影领域顶级存在的吴穹导演的，而吴牙先生，名为秘书，实际上却是大老板的真正嫡系。
    连李玉龙在吴牙面前都是个打工仔，平日里的吴牙也是趾高气扬，上班的人私底下都给无牙起了个“九千岁”绰号。
    眼前能让“九千岁”吴牙，大内总管一般的存在都毕恭毕敬的人，除了大老板吴穹，还能有谁？
    不过吴穹的形象可能不符合众人心目中大导演或者是大老板的形象，看起来确实像个出来找工作的毕业生，气质淡漠，也不知是怎么震住杀气腾腾的“九千岁”的。
    走到总经理办公室，无牙拦住了吴穹，敲门这种事，肯定不能让老大亲自来干。
    梆梆的敲了两声，门的另一头传来李玉龙强硬切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我不是说了吗？在会见贵客，谁都不许打扰！”李玉龙用几乎呵斥的语气大声说道。
    无牙立刻皱眉：“我！”
    一听到无牙的声音，里头立刻椅子响动。
    “早说是吴牙哥你啊！”即便没有开门，吴穹都能感知到李玉龙变脸的状态，后者的语气一下就软了下来，“能不能先等会，我在和朋友聊生意呢。”
    “你聊个屁的生意！”无牙冷笑一声，他大声嚷嚷，其他外面的人都能听见，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总经理”留下。
    “老……老板来了！”无牙又开始梆梆的敲门。
    一听到老板来了，李玉龙立刻起身，门里头似乎还有小声嘟囔的声音。
    “我真是服了，你现在上的什么班，让一个小老板吃的死死的。”
    “你懂个屁！”李玉龙一边低声轻骂，一边麻利的小碎步跑到了门前，打开门立刻露出喜笑颜开的神色望向吴穹。
    “老板……盼星星盼月亮！我可终于把你盼来了！来！赶紧过来视察工作！”他屁颠屁颠的给吴穹引路，无牙本来是站在前头，眼见吴穹进门，迅速让出一个身位，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转头看向那些从办公位里伸出脑袋的人，他立刻收敛笑意。
    此时无牙才发现自己忘了将热咖啡给吴穹了，他恨不得给自己扇一个大嘴巴子，还是对老大服侍的不够周到！
    眼神中带着责怪自己的冷厉。
    偷看的人打了个哆嗦，迅速的缩回了脖子。
    总经理办公室很敞阔，地面铺着花纹复杂质地松软的高档羊毛地毯，空气中荡漾着清雅的茉莉花香氛，衣柜大小的水族箱里养着几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
    李玉龙第一时间去给吴穹倒水了。
    皮沙发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鲜亮的西装，输着整齐背头，皮鞋上也是一尘不染，不过面相却不像是商务人士，嘴角上留着一条短刀疤，眉眼中含着煞气。
    “老板！”李玉龙笑嘻嘻的看向吴穹，“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发小……金城，天河夜总会的老板，在道上小有名气！”
    随后李玉龙压低声音说道：“他上头是段老三。几乎整个东城区的夜总会，洗浴中心，按摩会所，ktv，都是段老三手底下的产业，人称段东城，金城罩着咱们，等于就是段老三罩着咱们，正好今天他过来了，大家正好有个互相熟络的机会……”
    “金城……过来认识认识！”李玉龙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发小，把他直接牵了过来让他和吴穹握手，“这是我大老板，大导演，同时也是王潜龙小公子最信赖的合作伙伴。”
    李玉龙想让两边彼此熟悉，可金城却并没有要顺着李玉龙的想法，和吴穹握手的意思。
    他轻蔑的瞥了吴穹一眼，冷笑一声看向李玉龙：“跟你打交道就行了，这种无名之辈，我没兴趣认识。”
    李玉龙瞬间惊愕的看向金城，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只是他来不及捂住金城的嘴，战战兢兢的看向吴穹，发现吴穹根本就没有理会对方。
    随意瞥了金城一眼，转头就要和李玉龙聊正事。
    吴穹直勾勾的看着李玉龙的样子让李玉龙头皮有些发麻：“我今天过来是为两件事，第一是视察工作，不过眼下我看公司运营都步入正轨了，这工作倒也没什么好视察的了，第二件事是我那个叫黄锐的同学，你查的怎么样了？”
    吴穹淡漠的语气让旁边的金城很不高兴，看起来，眼前的发小似乎被这个愣头青一般的小老板吃的死死的。
    金城想不明白，李玉龙作为自己的发小，横竖也算个人物，怎么对眼前这种小辈如此卑躬屈膝？
    “只能查到他失踪了……实在是对不住您！只怪找人的人没本事，您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李玉龙小心翼翼，生怕吴穹会怪他办事不力。
    吴穹微微叹息一声，李玉龙的心都掉到了嗓子眼。
    还好吴穹并没有过多责怪，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王潜龙明天到悬河市，所以我会带优豆视频那边要的海外频道网剧过去找他，你准备准备，明天跟我一起去！”吴穹说的轻描淡写，语意却是实打实的命令，一旁的李玉龙点头如捣蒜，大老板吩咐下来的事就是大事，哪怕当天是自己结婚都得往后推。
    起身将吴穹恭送了出去，金城脸上的不快之意越发明显。
    李玉龙却难得摆出生气的样子：“你他妈说话注意点！这不是你能惹的人，让你们认识认识，你怎么不知好歹？”
    金城被李玉龙的话气笑了：“你没发烧吧？谁罩着你这片地方？是你哥哥我！那个小东西是谁？他背后有谁？王潜龙？悬河市是我大哥的地盘，就是王潜龙他老子来了，都得盘着！你胆子小我认了，可是你什么时候这么没骨气了？对个小角色点头哈腰的。不就在他手里挣几个钱吗？你要跟着我混，早他妈吃香喝辣了……”
    “你知道个屁！不说了！”李玉龙知道有些话没法跟他说明白，“老板走了，找我有什么事你现在赶紧说清楚，刚刚闲扯半天都聊不到正事，浪费我时间。”
    李玉龙心里头有嗔怒，不过谁让对方是发小呢？忍了就忍了，还好老板大气，没跟这种井底之蛙一般见识。
    “你知道哥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对吧……”金城忽然有些紧张，他眉头微皱，“我听说你说前一阵子撞鬼了？之前在电话里聊过，是不是真的？”
    李玉龙眉眼抖了抖，忽然露出疑惑的笑容：“是……不过你小子不是不信这些东西吗？还说什么佛祖挡你财路你都照砍不误！”
    “唉唉唉！这话别乱说！”金城立马急了，“别别别！”
    李玉龙乐了，一看这哥们显然是摊上事了：“你也撞鬼了？找我来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驱邪的？”
    金城砸吧着嘴，眉头越皱越深：“事情复杂的很！不是我撞鬼了……是我上面……”
    “段东城？你老大撞鬼了？”李玉龙冷笑一声，“这很正常，走的夜路多了自然撞鬼，段老三手这么黑，有东西找上他不是很正常吗？”
    金城摇了摇头，李玉龙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悬河王方老虎撞鬼了吧？”
    所谓的悬河王方老虎，是段老三的顶头上家，也是几乎垄断了悬河城地下生意的真正大人物，在整个省的商界政界都有巨大影响力，通吃黑白两道，一跺脚就能让整个悬河城震三震，这种人能被鬼怪魇住，实在是不可思议。
    金城咳嗽一声，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李玉龙眼中难掩惊骇神色：“这……按理说他这种人手底下应该有能对付脏东西的能人……”
    “你先听我讲好不好！”金城连忙说道。
    一个礼拜前，正好是方老虎她女儿方亦雪的十六岁生日宴，碰巧金城也在场，目睹了一切。
    原本方老虎打算在本市最高规格的中餐厅飞燕楼包场一日，摆一百六十桌为自己的女儿庆生，他甚至请了她女儿最喜欢的偶像歌星，准备为她单独开了一场演唱会。
    不过方亦雪想要低调行事，当天下午方老虎又撤了飞燕楼的安排，挑了个次一点的地方，只是简单的宴请了她的一帮同学。
    可就在吃过饭之后，方亦雪坐在车里毫无征兆的突然开始打颤，随后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方老虎当即将女儿送往医院，可医院并没有检查出任何异常，无可奈何的方老虎只能将女儿接回家，因为他觉得医院太过晦气，自己的女儿需要单独疗养，连着主治医生都被带走，整整两天时间，方亦雪没有任何要清醒过来的征兆，病情没有进展不说，她的身体还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首先是她的皮肤，开始浮现血红色的纹路，蛛网般密布身体，整个人日渐苍白，体温也逐渐下降，可是任何仪器都检查不出异常。
    方老虎急上了天，请遍各路医生无果，事情却还没有完。
    前天晚上刚过十二点，原本躺倒在床上的方亦雪忽然起身，如同诈尸的死人一般，直接朝方老虎的位置扑腾过去，抬手就将旁侧两个保镖打到吐血翻飞，所幸的是方老虎身边的保护者众多，其他人趁着方亦雪飞扑的当口一起涌上，左右围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强行拉扯住了她。挣扎了片刻之后，暴起的方亦雪又再度晕眩了过去，一如平常，昏厥不醒。
    金城说道这里，整个人露出无比忌惮的神色：“要说这‘小公主’不是中邪？谁信？”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邪性……鬼附身吧大概是。”李玉龙又不懂这些，只能模棱两可。
    “现在虎哥说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救‘小公主’，我这不就想到了你吗？你之前说在看大楼的时候撞鬼了，谁帮你解决的？帮我引荐引荐，价钱什么的好商量，只要是真正的高人，只要能救醒‘小公主’！”
    李玉龙微微眯缝着眼睛，当初将他救下来的人是龙天行那个小子，可是双方没有任何联系，他也不知道去哪找，按理说这种厉害角色应该早就出名了才对。
    当然，要推荐的话，大老板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当时大老板可是抓着龙天行爆锤了一顿。
    “确实有高人。”李玉龙微微点头。
    金城眼睛里都泛着光：“哦？快说他在哪？”
    李玉龙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就是我那位大老板。”
    “什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高人难找

    金城先是露出无比惊异的神色，随即不可置信的苦笑起来：“兄弟，我这可是正经事，你不许开这种玩笑！你要说那小子能捞钱，能骗人我信，你说他能驱鬼，扯淡呢！”
    李玉龙难得露出整肃的神情：“你要不信那我没辙，别的就没的说了。”
    金城一看这自家兄弟神情不对，好像真的不是开玩笑，试探性的问道：“真的？”
    他满脸都写着不信。
    “高人都是真人不露相的，能随便就看出来他的本事，那还能叫高人吗？”李玉龙无奈摇头，“反正你把我那位大老板给得罪了，他本来就不喜欢你们这种人，你还在他面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就算他有这个本事，他也未必能帮你。”
    李玉龙知道多说无益，反正请也请不动。
    金城微微皱眉，他虽然不信李玉龙的老板有真本事，却也没什么选择，老大那边没找到厉害的人，剩下的希望，自己算是全寄托在李玉龙这厮身上了，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要是真能治好‘小公主’，不管是我老大那边还是虎哥那边，好处绝对不会少。能不能请你老板出手？”多年发小，金城自然将李玉龙吃透了，知道眼前之人最喜欢好处，无利不起早。
    果然，李玉龙神色微微变化，内心掀起狂涛海浪。
    方老虎是什么人？悬河市的半边天，说是地下皇帝也不为过，若是能帮这种人解决难题，得到的好处恐怕是他李玉龙几辈子都挣不来的。不过他不敢坑吴穹，真有好处，大头自然是老板的，占个小头也够他挥霍到死了。
    “你可以想办法把他骗过去嘛……”金城开始撺掇起来。
    “别！”李玉龙恨不得抬手给他一巴掌。
    虽说方老虎权势滔天，一方豪雄，可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得上能出入幽冥，操纵鬼神的大老板的，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骗人容易，被发现了，恐怕就是地狱无门了。
    “我去请，我来说，但我有个条件，你全程必须给我老实闭嘴！”
    “瞧你那怂样……”金城在心里嘀咕，眼中露出十分不屑的神色。
    李玉龙没有打电话，而是带着金城亲自到吴穹的出租屋拜访。
    “这就是你说的……大老板住的地方？”金城打量着廉租屋的楼道，露出戏谑的神情。
    李玉龙白了他一眼。你他妈知道个屁！
    小心翼翼的敲开门，向冰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嫂子好！”李玉龙恭敬的就差鞠躬，弄得向冰有些脸红。
    “我……”她刚想说我不是嫂子，身后传来了吴穹的声音。
    “到我家来有何贵干？”
    李玉龙不好意思的朝向冰笑了笑，后者面色潮红的给两人让开一条道，金城一路走进来，脸色越发不屑。
    有钱却还要住廉租房，穷人命。跟着他的小妞虽然长得还行，却是个干瘦柴火妞，这里就没有一样东西是他金城看得上眼的，这个人真有本事？怎么我半点都没瞧出来？
    “那个……”李玉龙见到吴穹，有些紧张的搓手道，“我有个朋友撞邪了，想请您帮忙驱邪。”
    吴穹的第一反应是李玉龙口风不严，瞬间露出冰冷神色，竟然敢泄露自己的秘密？
    一看到吴穹煞气四溢的凶残目光，李玉龙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老板，我没跟人说过其他的，就说您帮我驱过鬼！真的！”
    系统的事，李玉龙其实不知道，不过光是说驱鬼的事，也让吴穹心中不喜。
    “是那个龙天行小子帮你驱的邪，要找找他。”
    拽什么拽？金城脸色微变，刚要说话，李玉龙面色难看的扯了扯他，让他半路闭了嘴。
    “他本事没您厉害！”
    吴穹不吃吹捧这套，神色若常，说的好像李玉龙见识过自己的本事一样。
    李玉龙无可奈何：“如果您能帮帮我这位朋友，说不定他能帮您找到那个黄锐。”
    此时此刻，吴穹这才有点微微动容，李玉龙虽然仍旧紧张，心里头却总算有了底，成了！
    “我可以去看看……”吴穹松动的口吻让李玉龙定下心来，他立刻满脸堆笑的望着老板点头。
    “您一出马，妖魔鬼怪通透都得靠边站！”
    旁边的金城只是觉得很可笑，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位发小，一言不发。
    “不过我不一定能帮上忙。”吴穹将卧室里的怨灵娃娃放进自己的小背包，旁边的金城看楞了。
    他舔着嘴唇目瞪口呆的刚要提问，李玉龙硬生生的顶了他一下。
    “法器！知道吗？那里头锁着一个很可怕的恶灵。”
    明小婉的存在，李玉龙是见识过的，他自然知道怨灵娃娃的厉害。
    可金城却觉得眼前这一幕滑稽到了极点。哪个高人拿娃娃当法器？这不是神经病吗？
    他甚至有点后悔了，哪怕自己找不到能驱鬼的高人，最多只是个办事不力，可真要等到吴穹掏出娃娃做法，那丢人的场面，他真不知道到时候该往哪钻。
    “你干嘛愣着？”李玉龙见吴穹都收拾好了，金城却一动不动，面露疑惑之色。
    “我……”金城咬了咬牙看向李玉龙，一字一顿的说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
    云中山庄，悬河市最大的山顶别墅，售价达三亿的顶级豪宅庄园。
    坐落于云雾缭绕的鱼龙山山腰，号称悬河市仙宫，更是被媒体称为坐落于城市森林公园之内的梦幻宅邸。原本是悬河市首富田家豪做给自己住的私人宅邸，结果在即将入住的时候，田家豪家中除了一点变故，随后这位首富居家搬迁到了邻市去住，将房子转手卖给了某位神秘富豪。
    方老虎就是那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神秘富豪。
    在云中山庄的入口，金城带着吴穹和李玉龙两人同自己的老大段老三汇合。
    段老三生的黑瘦，满脸褶子，一双三角眼透着阴狠凶厉，一看就是滚过刀山的凶悍人物，他注视着金城身后的两人，面露疑惑之色。
    “你说你找到了高人。高人呢？”段老三直接抓着金城质问，他毫不顾忌的抬手指着吴穹，“你别告诉我这面条似的小毛孩就是高人？”
    吴穹对段老三的样子不以为意，神色淡然沉默以对。李玉龙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生怕他生气甩手离开。
    旁边站的都是段老三的下属，和金城平起平坐，也算是一方小头目，原本他们对金城能找到救下“小公主”方亦雪的高人之事，感到异常的惊诧和嫉妒，结果一看高人的“真面目”，立刻乐坏了。
    金城此时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段老三搓着自己的脑袋直接给了他一脚，踢到他狼狈倒地。
    “你他妈的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幸灾乐祸的众人望着狼狈的金城，立刻哄笑出声。
    金城咬了咬牙，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发小介绍的！他绝对不会骗我！”
    金城的话让段老三的怒目落在了李玉龙身上，段老三是认识李玉龙的，而李玉龙看着段老三的样子也十分畏惧，他一把上前准备抓住李玉龙的领子质问清楚，忽然间，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伸张出来的手臂。
    出手的人正是吴穹，一时之间，段老三竟然有种难以挣脱的感觉，在外人看来，像是段老三忍住了怒火，可实际上是段老三被硬生生掐住，根本就动不了手。
    “嘶！这小子难道真有门道？”段老三暗自心惊，吴穹面无表情的松开手，段老三差点没站稳。
    “有没有手段，试过才知道，何必对其他人拳打脚踢？”吴穹看着段老三，轻声说道。
    目视着吴穹的眼睛，段老三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煞气。
    这小子杀过人！混迹江湖多年的段老三自认眼力见还是有的，眼前这小子煞气暗藏，恐怕不止杀过一个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不过……凶悍狠厉的人，未必就有能降妖除魔的本事，充其量也只是见得比旁人多，胆子比旁人肥而已。
    段老三登时就默不作声，旁边的人露出惊疑的神色，老大这是怎么了？
    哆哆嗦嗦的李玉龙抬起头，发现吴穹给他挡住了段老三，眼中露出感激神色。
    “看来你的这位朋友还是大人物。”吴穹自然知道李玉龙先前说朋友需要帮忙的话是借口，随口调侃了一句，李玉龙有些赧然羞愧，住在云中山庄的“朋友”，他哪有这个福缘能攀上？
    正在段老三保持沉默的时候，旁侧忽然有人打招呼。
    “呦！”一个圆头圆脑，大腹便便，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嘴里还镶金牙的中年男人带着他旁侧的随从走了过来，肥胖男人的右侧站着一个穿中山服，须发皆白的老年人，老人留着五柳长须，看着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不是三哥吗?”肥胖男人朝段老三露出戏谑神色，“怎么样，找没找到人能给侄女驱邪的？”
    他扫了一眼段老三旁边，正好看到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吴穹，登时笑出了声：“三哥！那个小年轻该不会就是你找到的高人吧？”
    段老三眉头微皱，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肥胖男人：“哥哥不像老四你……哥哥没什么能耐，没找到高人，那个小孩是我表侄子，进公司给我帮忙的。”
    他可不敢承认吴穹是他请来的高人，对比眼前跟着胖子的仙风道骨的老头，自己身旁的小子完完全全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哪能拿出来现世？还不如说自己什么都没找到。
    不过对方似乎瞧出了段老三的底细，暗自嘲讽道：“哎呀……那可真是不凑巧，找厉害的人不容易，像这位罗大师，要不是我跟田总关系熟络，还不一定能请得动他。”
    罗大师？田家豪身边的御用风水师？段老三微微露出惊骇神色。
    田家豪是悬河市的地产大亨，而这位罗大师，号称是南五行风水流派的唯一传人，看山定穴，阴宅阳宅，聚财破煞，扫邪通幽，尽皆擅长，他做过的风水局，无一不成，堪称传说一般的存在。田家豪用十年一亿的聘金将他奉为田家的唯一御用风水师，十年时间，田家豪一跃成为了悬河市首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身家财富暴涨十倍不止，罗大师在其间居功至伟！
    之后罗大师便隐居不出，哪怕后来田家豪家中出事，他请求罗大师出手，他都不愿再次出手。
    这朱老四何德何能，竟然能把他请过来？
    连一旁的李玉龙和金城也露出惊讶的神色。罗大师是什么人？真正的传说！
    朱老四挺着肚子露出得意的微笑。没本事请高人，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那罗大师一直在闭目养神，一派高人模样，见朱老四和段老三在闲聊，微微睁开眼睛。
    “还愣着做什么？若要为方家千金除秽，需得速速行动！切莫耽搁！”他神情肃整，训的朱老四一愣一愣的。
    饶是朱老四富贵滔天，地位超然，此刻面对如此高人，他也只能小心点头，引领在前。
    众人也跟随着一并进去，段老三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血镜聚阴煞

    吴穹也跟着进去，金城已经是面如死灰，他有意识的远离吴穹和李玉龙，连李玉龙都露出担心的神色。
    “连罗大师这种人都到了，恐怕也轮不到我老板来救‘小公主’了，虽然老板很厉害，可他再怎么也比不上罗大师这种‘天上的人物’，唉……眼下不仅拿不到好处，恐怕还得让金城和段老三丢脸了。”
    望着老板的样子，确实像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在卖相上就已经输了。
    “老板……”李玉龙朝着吴穹露出歉疚的神色，“要不咱们就不进去了？有这位罗大师，估计也用不上咱们。”
    他也不敢说进去怕丢人。
    “看看无妨。”吴穹低声说道，李玉龙只能无奈点头。
    段老三和朱老四并肩而行，前者面色阴沉，后者却是眉飞色舞，宅邸如同王室宫殿，全欧式建筑，仿佛硬生生从将某个欧洲王室的居所硬生生的搬了过来，光是花园的面积就占了数十亩，被建成了姹紫嫣红的迷宫。从意大利定制的高档皇室风家具闪烁着亮眼的浮光，房屋陈设兼具现代的科技感和古典的华美感，地毯从旋转梯上铺陈而下，精致浮华的花纹彰显着整栋居室的格调和气韵，李玉龙望着客厅内悬挂的油画更是露出目瞪口呆的神色。
    “这幅真迹，至少值几百万美金……不愧是方老虎！”他吞咽着口水不敢多看，因为旁边的保镖似乎瞟到他了。
    吴穹一言不发的跟随着人群走上楼梯，忽然间，怨灵娃娃从背包里迅速钻了出来，滑进了吴穹的衣服里。
    吴穹顿了顿，明小婉正在跟他窃窃私语。
    李玉龙以为老板终于开窍要打退堂鼓了，结果吴穹定了定神，又开始跟随人流走进去了，李玉龙有些哭笑不得，他转头看向金城，后者已经无所谓了，大概段老三没有要将吴穹放出来丢人现眼的打算，不管结果如何，金城回去肯定要被狠狠训一顿。
    方亦雪的卧房里已经站满了人。
    “虎哥！二哥！”朱老四和段老三齐刷刷的打了声招呼。
    被称为二哥的人身形消瘦，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脸色蜡黄，看起来文质彬彬又略带憔悴，想来是为方亦雪的事同样操碎了心。
    而方老虎本人，则是虎背熊腰，身形高大，面色赤红，一双眼睛精芒绽放，真有虎目之感，额角方阔，亦是大富大贵，权势滔天之相，他朝着进来的两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二哥勉强朝着两人露出苦笑：“你们来了？”
    “侄女现在怎么样了？”朱老四靠前一步，段老三面色阴沉的跟随。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病床上的方亦雪身上。
    此时的方亦雪，脸上布满暗红色的纹路，像是被一张血网紧紧网住，不得脱身，她双目紧闭，气息近乎全无，整张脸雪白的如新死之人一般。
    明小婉悄悄的朝吴穹说了几句只有他能听见的话，吴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老样子……”方老虎声音低沉，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表情里看不出悲苦的味道。
    “我让你们找能救小雪的人，你们找得怎么样了？”
    方老虎话音一落，场上众人颜色各异。
    气氛有些压抑沉重，戴眼镜的二哥朝着身旁人低声问道：“邹先生什么时候能过来？”
    身边人耳语了几句，二哥微微点头。
    朱老四喜形于色的道：“大哥！为了救侄女，我把传说中的罗大师给请过来了！”
    一听到罗大师的名字，相当一部分人都露出了惊异之色，只有方老虎神色如常，他神色淡然的说道：“之前我也请风水师看过，我这房子没有什么异常。”
    朱老四一时半会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段老三露出暗笑之色。
    “方先生！切勿将老朽与那些庸人凡夫作比较！”正在朱老四想要再多说两句推崇罗大师的时候，罗大师自己站了出来。
    这老头真狂，可是懂行的人都知道，他狂的有理有据！他有资本放出这种狂言！
    方老虎神情淡然：“还请大师探查风水，好找出解决对策。”
    作为悬河市的一方大鳄，他什么人没见过，罗大师是有名，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徒有虚名呢？既然敢放狂言，那就出手一试！
    罗大师闻言微微一笑，他眼中精芒闪烁，声如洪钟：“不必探查，我已知晓妨害令爱的罪魁祸首是何物了！”
    什么？罗大师的话，让在场众人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此前他们可是见识过来探查风水的所谓大师的，绕着整座宅邸来回走了数圈，探查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发现异常，这罗大师刚进房中，竟然就能探查到问题的根源，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此刻朱老四露出无比得意的眼神，看来罗大师这个宝他押对了，而段老三的面色越发难看，他缓缓转过脑袋，盯了金城一眼，看得他脊背发凉。
    李玉龙呀李玉龙，老子这次让你害惨了！金城汗流浃背，此刻他恨不得将自己装模作样的发小给活剥了。
    “请大师明示？”方老虎的神色依旧如常，他缓缓抬头，注视着罗大师，露出恳切之意。
    “方先生勿忧！”罗大师气定神闲，缓缓的朝床笫靠近。
    众人屏气凝神，拭目以待。
    结果罗大师并非脚踏罡步进行施法，而是抬手将病床旁边的一个大号泰迪熊娃娃给拿了起来。
    当场就有人哄笑起来。
    开什么玩笑？一个熊娃娃，竟然是害得小公主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
    朱老四登时露出尴尬神色，这老鬼该不是老糊涂了吧？事情翻转的太快，原本愁眉苦脸的段老三也乐了，金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朱老四丢了人，他家老大就不会计较自己差使没办好了。
    方老虎眼中精芒闪烁，他没有多说。
    忽然间，罗大师发力将泰迪熊直接撕裂。
    “咚！”一团东西直接从棉絮中跌落下来，发出沉闷响声，原本的嘲讽哄笑，霎时间收敛消失。
    鸦雀无声之间，罗大师将碎裂的抱熊扔开，直接将藏在棉絮之内，又跌落在地的物件捡拾起来。
    一个苍白的皮袋子，里面似乎包裹着椭圆状的硬物，此时此刻，方老虎再也无法镇定下来，他瞪大眼睛瞧着罗大师手中之物。
    “这是什么？”方老虎声音低沉，怒意如暗流涌动。
    罗大师一言不发，直接将皮袋子撕开，露出里面的玻璃镜，镜面上竟然用鲜血写着“方亦雪”三个字。
    “血镜聚阴煞！”罗大师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这抱熊是谁人相送？”
    方老虎面色阴沉，旁侧有人低声说道:“这是小姐的同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此邪术极为歹毒！”罗大师目光闪烁，眉头紧皱，“以镜面书写血字，灌注法咒，血气调动阴煞，与血字姓名勾连相通，七七四十九日之内，镜面凝聚凶煞，直接作用到宿主体内，宿主将被邪煞冲击得当场暴毙！”
    罗大师一人手捧书写血字的镜面，独自说道：“施法之人倒是高明！此邪术虽然歹毒，却也容易被识破，但凡能望气查颜之人，一眼就能瞧出方家千金的不对，顺便能找到镜子藏匿的位置！可这个施法之人，竟然能想到以秘咒人皮为口袋，兜住血镜，不让一丝一毫的阴煞邪气渗漏！”
    罗大师咬破指尖，一滴鲜血落在皮口袋之上，嗤啦一声，苍白的皮口袋上竟然显现出歪扭的黑字，白烟从黑字上缭绕而出，一股焦腐恶臭瞬间充斥着整个敞阔的房间，一些人甚至掩住口鼻。
    吴穹嘴角扬起微笑。
    罗大师这一番举动，让在场之人都震惊不已，谈笑间化解可怕凶煞，探手便解开谜题，当真是风采照人的真正大师，朱老四登时就赞扬起来：“不愧是罗大师，竟然一下就找到了症结！看来我这小侄女明天就能好转了！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畜生，竟然敢对这么一个无辜小女孩出手！”
    方老虎仇家遍地，想要至他于死地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他女儿是他的心尖肉，是旁人决不能触碰的禁区。
    “祸不及家人……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方老虎每一个字，都听得旁边的人心惊肉跳。
    段老三神情复杂，侄女转危为安，他本来是高兴的，可朱老四和他的罗大师占尽风头，又让他十分不快。
    “罗大师！”方老虎嘴角扬起微弱的笑意，“您救了小女一命，我真是无以为报。”
    罗大师微微摇首：“无妨，救人性命全是积攒阴德，方先生不必客气！”
    众人眼见这罗大师信手救人，高风亮节，全然不提报酬之事，都深深被他的气度所折服，一时之间，竟然有小弟带头为罗大师鼓起掌来。
    罗大师神色淡然，朝着众人微微摇头。
    “此间事了，我就暂且先归去了！”他朝着方老虎微微一笑，后者点头致意，朱老四慌忙的迎了上去，人群感服高人风采，自动为罗大师让出了一条道。
    来去匆匆，不慕名利，真高人也！
    忽然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众人内心叹服的感慨。
    “错了。”
    大家正目送着罗大师离去，这一声实在是突兀至极，众人心中生出不忿之色，朱老四幽微光火，连方老虎都微微皱眉，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说话之人的身上。
    说话的人自然是吴穹。
    面对潮水般汹涌的目光，吴穹神色淡然，毫无惧意。
    段老三有意识的拉开和吴穹的距离，想要假装和他不认识。李玉龙看到了方老虎的眼神，吓得头都要掉了。
    朱老四冷笑一声，刚要上来找吴穹的麻烦，却被罗大师制止了。
    “这位小友……请问哪里错了？”罗大师虽然是发问，神情却异常倨傲，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质疑自己，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全盘皆错。”吴穹吐字干净利落，围拢在两人身边的众人已然炸开了锅。
    “小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什么人？敢在罗大师面前撒野？”旁边群情激奋的有人质问道。
    朱老四则目光冰冷的看向段老三，他估摸着这愣头小子应该是段老三专门派来砸场的。
    站在风暴中心的吴穹完全没有理会他人，而罗大师更是强忍着怒意。
    “你说错了！究竟哪里错了？你今日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老夫这关，恐怕你不好过。”
    “她不是被人下了咒，而是让人锁了魂。”
    “荒唐！”罗大师大笑一声，“你这是江湖骗子之言！”
    “谁说这是江湖骗子之言？”忽然间，从门口传来惊雷之声，一黑发白袍的中年男子闪身而入，扶着眼镜的二哥露出喜色。
    “邹先生……”
    “这位小友说的不错！错把锁魂当成下咒，我看你才是江湖骗子！”邹先生一出场，直接就将矛头对准了罗大师。
    小小卧房，登时如一锅沸粥一般混乱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锁魂网

    此人是谁？竟然敢如此驳斥罗大师？众人心头升起狐疑，朱老四面露惊疑愤怒的颜色。
    “邹先生，您终于来了！”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老二，面露喜色，直接朝着眼前的白袍中年人走去。
    “这位邹先生又是哪位？”眼见二哥朝着邹先生靠近，朱老四不好发作，瓮声瓮气的质问道。
    相比罗大师仙风道骨，精神矍铄，邹先生则是满面红光，眉目端正，身形纤长，步履稳健有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正值壮年，正是如日中天之势。
    罗大师和邹先生四目相对，虽然被对方驳斥，心有不忿，可眼见此人气息面相，罗大师立马察觉出对方绝不是普通人，一身气血沸腾鼎盛，暗流汹涌，比年轻人还要强健，至少是个高明的练家子，罗大师略有迟疑，细细思索同行中人，却又没有想起有哪位高人是姓邹的。
    邹先生一眼就看穿了罗大师的疑惑，微微一笑。
    “鄙人一气道邹文树。”
    一气道？罗大师大惊失色，竟然碰到了养气的高人？旁人不知道两人在对话什么，只是眼见罗大师露出惊异表情，瞬间也对这位邹先生高看了几眼，能让传说中的罗大师吃惊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之辈。
    “仙逝的邱老神仙……是你的什么人？”罗大师忽然睁眼问道。
    吴穹听到“邱老神仙”四个字，微微一愣，连怨灵娃娃也明显抖了抖。
    “同门不同宗，同法不同道。”邹大师始终面带笑意，罗大师微微露出感慨震惊的神色。
    原来是同支！
    若论风水之学，定穴化煞，罗大师自问在整个南方至少能排上前十，可要论真正的驱鬼去邪，降魔伏妖，自己是拍马都难及一气道传人，这之间的差距，一如萤火烛光对比日月浩辉。
    一气道传人，练得是人本身的一口精气，气血越足，精气越旺，力量越强，人体就像是一个取之不竭的密藏宝库，而精气这是这宝库之中用之不尽的黄金，只要养气得法运用得当，甚至都不需要借助任何法器，光凭人体一口中气，就能扫除一切邪秽。
    早年间，罗大师曾经在山中为人寻找如意阴宅，结果山林雾大，屏蔽感官，罗大师入夜之后就迷了路，还遭遇了鬼打墙，稀里糊涂闯入了荒废已久的旧坟地，坟地之外满是裸露白骨，罗大师登时察觉不妙。
    那坟地之中正栖息着一对吸人阳气的百年怨鬼，两鬼怪原本是遭了山中人浸猪笼的男女，蛰伏百年，专门吸食入山樵夫和猎户的阳气，取人性命，山下之人得了教训，后来上山的少了，这一对怨鬼也沉寂了多年，此刻眼见罗大师闯入，自然是没有放过之理，罗大师前脚踩在碎骨堆，两鬼后脚突破土坟，从背后朝罗大师侵袭而来。
    若是普通的游魂荡魄，罗大师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惜这两个怨鬼在林中浸染阴气百年，又取了不少人的性命阳气，强悍非常，罗大师将一身家底全部使出，种种法器咒语全盘催动，却只是让两鬼感觉他在挠痒痒，抬手便破尽了罗大师的所有手段，两鬼飞扑而上，正要取了罗大师性命，忽然一只旱烟袋凭空晃荡而来，直接打落两鬼。
    恍惚之间，罗大师瞧见身后一白衣白发的童颜老者，脚踏玄奥步伐，自林间缝隙处飞窜而至，那行动速度，比运动健儿还快，老者一声暴喝，当即震住两鬼，罗大师自己都觉得耳畔嗡嗡作响，随后老者微微张嘴喷吐出一束烟气，那烟气在半空中高度凝练，竟然如同一缕气箭，直接朝两鬼激射而去，后者还来不及闪身躲避，立时就被烟气洞穿。
    剩下的怨鬼眼见情势不对，正要逃窜，老者抄起地面烟袋，飞身直接将她打落，两声惨叫哀嚎接连响起，原本让罗大师陷入危局，凶威滔天的两鬼，瞬间魂飞魄散，当时的场面让罗大师现在都记忆犹新。
    一则是当时临近死亡的恐惧令他难以忘怀，二则是救他性命的老者的强大让他震撼不已。
    那老者就是邱老神仙，而眼前这位自号一气道传人的邹先生要拆他的台，让他心中不由得发虚起来，这邹先生正值壮年，正是气血沸腾到顶点的时刻，比之邱老神仙的本事恐怕不逞多让，难道自己真说错了？
    不对！方亦雪是被人下了咒，这一点确凿无疑，罗大师暗自冷笑，虽然驱鬼降妖是本事，可是论辨识之能，对方未必就有自己这般见识老道。
    “阁下既然称老夫为江湖骗子，那就请证明出来。”罗大师冷哼一声，十分坚定的相信自己的推论。
    朱老四微微的朝老二露出不满眼神，但是脸上依旧堆笑：“二哥！您请的这位‘大师’，哥们几个都没听说过，他一进门就骂罗大师是江湖骗子，分明就是哗众取宠，我看他倒是有可能是江湖骗子，你是老江湖，不至于被这种人给诓了吧！”
    老二微微皱眉，刚想说话，邹先生却哈哈大笑：“无妨！真金不怕火炼，我是不是骗子，你尽可来试试。”
    一旁的小弟们各自露出看热闹的样子，段老三阴沉脸色始终不变，邹先生也好罗大师也罢，反正与他段老三无关，这个热闹他都懒得看，反正脸已经丢在这了。李玉龙此时算是安定了下来，刚刚吴穹出言质疑罗大师，足足把他心肝都吓得晃荡了一圈，此刻有人顶着吴穹的火力正面驳斥罗大师，他悬着的心才算下地。
    “老大！我知道您有本事，可现在这个场合，没人把你当回事，你也比不了罗大师，咱们就看看就得了，您就不要再出言冒犯那些个大师了……”李玉龙小心翼翼的劝慰道。
    “无所谓冒犯。我就事论事。”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
    此刻朱老四望着邹先生面露冷笑：“这可是你说让我试试的。”
    肥胖的朱老四眼角闪过阴狠之色，他冲着老二笑道：“二哥，他若是个骗子，我要他一只手不过分吧？”
    老二面无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旁的方老虎似乎默许了这一切，朱老四的人瞬间围拢住邹先生。
    这四人都是朱老四贴身护卫，身材高大，身手矫健，为朱老四挡下过许多危机，四人得了朱老四的授意，上来直接就要拿捏邹先生的手臂肩膀，他们打算拧断邹先生手臂之后将他扔出去，可还没等他们的手碰到邹先生衣衫，面色淡然的邹先生忽然猛烈吸气，随后喷吐鼻息。
    一团微不可查的白气直接从邹先生鼻孔喷吐出来，就像是冬日里呼出的淡白雾气，正对面两人忽然感觉胸膛上被一股无名巨力锤了一下，仿佛虚空中有只无形之手朝胸口打了一拳，直接晃荡身形，连退三步。
    身后两人刚刚沾到邹先生的白袍，却觉得衣袍之上似乎流转着某种诡异气流，直接将他们双手吹拂滑落，四人各自露出惊疑神色，旁观之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朱老四瞪大眼睛看着被鼻息喷到后退的亲随，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两人是没吃早饭吗？”
    “他……”那心腹护卫面露紧张的看向朱老四，“他会法术！”
    此言一出，满屋之人各自露出惊惶失措之色，朱老四怒目瞪了他一眼：“说你妈呢！”
    朱老四抬眼看向邹先生，正要发作，邹先生面带微笑，神色淡然，他忽的抬脚踏步，整个人周身挟裹罡风，一步竟然就踏出了五步距离，直接走向了朱老四，这一手功夫直接将朱老四震住，原本要发作的火气，直愣愣的被朱老四憋回了肚子里，也让其他心存鄙夷之人显露叹服之色。
    这一步踏得极快，在普通人看来，已经达到了缩地成寸的神异地步邹先生周身罡风凛冽吹拂朱老四面门，惊得他连连后退。
    “身手倒是过硬。”罗大师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道，“可你还没指出我的错漏，光显露身手又有何用？”
    罗大师的话落在了点子上，原本有些畏葸的朱老四也点点头，直勾勾的看向邹先生：“是的，光显摆架势有什么用？”
    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众人望向邹先生的眼神也没有之前的敬服，只显露出狐疑和期待的神色。
    邹先生微微摇首，气定神闲的指着躺在病床上的方亦雪：“你既然认为她是被下了咒，那现在血镜之煞已除，她为什么还没有恢复？”
    “气血亏损，煞气入体，精神受创，哪有那么容易恢复，需得调养数月才行。”罗大师冷眼说道。
    邹先生朝着罗大师微微摇首：“若是按你的说法，调养数月，她依旧不得恢复，数月之后，仍然是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一派胡言！”罗大师怒目而视，“若论破咒化煞，多给你修行二十年，你都未必有这般资格跟我讲话！”
    罗大师骨子里有着狂傲之气，可他本人行走江湖数十载，本事高超，见识远广，有的是狂傲的资本。
    “老匹夫！”邹先生虽然面色平常，眼中却爆发锐意。
    “你说什么？”面对邹先生如此谩骂，罗大师也难保持风度，怒目而视，颤抖不止。
    “今次便让你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我说了！方小姐不是被下咒这么简单，她是被锁了魂！”说话间，邹先生再向前踏出一步，直接掠过愤懑不已的罗大师，直接来到方亦雪床榻前，一口气息喷吐，方亦雪脸上蔓延的血色纹路一下子就变得异常清晰，仿佛从水底浮上了水面，旁边目击一切的人甚至都不敢呼吸，连方老虎也屏气凝神。
    “这些只是尚未去除的血煞气罢了。”罗大师在一旁瓮声瓮气的说道。
    血煞气？邹先生嘴角微微上扬，指尖上缭绕微不可查的雾气，他伸手朝方亦雪眉心凭空一夹，竟然夹住了一缕血线，指尖迅速一抖，随后用力提拉，血线被硬生生抽了出来，方亦雪面容皮肤上的血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邹先生指尖夹住的血线越拖越长，他一声暴喝，竟然从方亦雪眉心位置硬生生扯出一张蛛丝般的血线小网，而眉心位置，竟然没有任何伤口。
    “这！”在场之人尽皆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小公主的体内竟然藏着一张丝网？罗大师更是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情况。
    血色丝网如丝如缕，在半空中散发恶臭，邹先生迅速将它挑落一旁。
    “快去将此物烧掉！”
    罗大师面色苍白，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料错了。
    这丝网究竟是何物？为什么我全然无法发觉？一时之间，罗大师有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错觉，旁侧的朱老四，更是抹了抹额角上的冷汗。
    他没想到这邹先生如此有本事，竟然能看到罗大师都看不到的东西！
    在众人尽皆露出讶然无措的神情时刻，唯有吴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第二百六十五章 妖人作祟

    朱老四知道事情大条了。
    罗大师是他请过来的，可谁又能想到这罗大师学艺不精，强中更有强中手？若是真按照罗大师的法子来救方亦雪，数月之后若是方亦雪还没有醒来，到时候大哥恐怕得找自己算账，这事他想想就感觉后怕。
    方老虎看向朱老四和罗大师的眼神开始不对了，朱老四不敢抬头，罗大师这是一脸羞赧无奈。
    “我说了……方家小姐不仅仅是被下了咒这么简单，有人偷偷将这锁魂血网打入了她的体内，锁住了她的命魂，一日不去除这丝网，她一日就不复醒来。”
    旁边的二哥微微点头，其他人更是露出恍然大悟之感。
    “还是邹先生目光如炬，您才是真正的大师啊！”有人忙不迭的夸赞起来，旁侧之人纷纷响应称道，方老虎望着自己的女儿，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邹先生微微一笑，毫不在意，虚名于他如浮云。
    去除了锁魂血网，躺倒在床上的方亦雪虽然仍保持着苍白面色，却已经好转了许多，看起来像是熟睡过去了一般。
    “究竟是谁这么恶毒？”方老虎面无表情，可谁都能从这句话中听出无穷无尽的怒意。
    “无论是血镜聚阴煞，还是锁魂血网，都是巫门妖人的邪术，想来是方先生的对家请了妖人来对付你。”
    巫门妖人？吴穹在一旁微微动容。
    罗大师原本因为自己没有发现错漏而懊丧顿萎，听到邹先生提及巫门，涵养极好的他也难免露出震惊失态的神色：“你说莫不是那个号称天下邪术巫法源头的巫门？”
    “不错。”邹先生神情郑重的点头，“巫门之人行事诡秘，邪法高超，个个难缠，但凡现身，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此刻是方先生的对家请了妖人，我既然身在此处，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其他人听邹先生的话自然是一头雾水，众人脑子里对巫门是什么没概念，只是看到“小公主”神不知鬼不觉的中了邪术，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连修为高强的邹先生提到这个组织都是神情肃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多少能察觉到巫门的恐怖之处。
    “我以为……他们只是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罗大师心中大骇。
    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罗大师微微摇首，自己和邹先生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云泥，自诩大师，不过是个井底之蛙而已。
    方老虎神色微变，但他还是朝邹先生露出崇敬感激之色：“不管怎样，我在这里先谢过邹先生了……”
    方老虎和其他人一样，都不知道巫门是个什么，但是却不妨碍他对于这个幕后黑手的警惕之心，藏在幕后的敌人手段卑鄙，向着自己的女儿下手，实在是令他恨意难消，不过方老虎清楚的很，自己这一身权势富贵，可以在悬河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没法对付那些掌握邪术的妖人，那些人，早就不是在滚滚红尘里打熬岁月的普通人了，对方随时随地都能杀掉自己。
    他抬手朝身边人打了声招呼：“给邹先生准备点礼物。”
    “不可……”邹先生眼见方老虎手底下的人出去准备酬劳，迅速抬手，“方先生不可……”
    众人心中升起叹服之色：“果然高人就是高人，罗大师也好，邹先生也好，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物，令人佩服。”
    “一码归一码，我方老虎有恩必报，您若是觉得钱财俗物不合意，这间宅子您看怎么样？我直接将它送给你？这里环境清幽，鸟语花香的，应该很适合您这样的大师居住。”
    此话一出，方老虎身边人都露出震惊莫名的神色，朱老四和段老三的眼睛都瞪直了。
    这栋房子，不仅仅价值数亿，更是方老虎的家宅，他竟然如此舍得？
    他们却不知，方老虎除了要谢过邹先生，更起了拉拢他的心思，一栋宅子又算的了什么？
    “万万不可！”邹先生皱眉摇头，“我到这里来，完全是被宋先生苦苦哀求的诚意所打动。再者，我察觉事情不简单，令爱的遭遇很有可能是巫门中人捣鬼，义之所向，只为揪出巫门妖人，挽救令爱性命，绝无索要报酬的心思！若是要谢，你也该谢宋先生才是！”
    宋先生就是老二，此刻宋老二朝着邹先生微微点头，眼中泛起微光。
    罗大师望着邹先生不居功不自傲的神态，心下也升腾起自惭之色，这邹先生年岁比我小，本事气度却远超于我，当真是令人自愧不如。
    “这真是高人气度！”一旁的李玉龙啧啧称奇，暗自说道，忽然间，身边的吴穹向前走了一步，李玉龙本能的察觉有些不对，刚要出手拦住，已然晚了。
    “他确实不该受报酬！”吴穹神情严肃的说道。
    原本大家还沉浸在对邹先生的赞服之情中，此话一出，全场哑然。
    段老三的眼神尤为难看，金城面如死灰的盯着吴穹，李玉龙更是吓得两腿打颤。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眼前这个高瘦的年轻人身上。
    “又是你小子！”朱老四因为罗大师的风头被压盖，又差点惹得方老虎发怒，此刻的心情极差，眼见吴穹出来大放厥词，直接火冒三丈的走了过来，“你想死是不是？”
    围拢在吴穹身边的人，如同看傻子一般的看着吴穹。
    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路，三番五次的搅场，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高人不成？纯粹脑子有问题吧！
    “三哥！”朱老四眯缝着眼睛转头看向段老三，“这小子不是你的侄子吧……我看他是你请来的高人才对。”
    朱老四语带嬉笑，直接挖苦起来，段老三咬了咬牙，因为他发现大哥方老虎眼神极为不善的望向了他。
    没有找人来救小公主也就算了，还带了个专门拆台的人。
    方老虎原本是打算招揽邹先生的，事情都让邹先生办妥了，这小子却出来和邹先生唱对台，若是将邹先生气走了，方老虎是断然不会放过这愣头青的。
    “金城自己找的，与我无关。”若是还不清楚方老虎的打算，段老三也不用管东城区了，可以直接回家奶孩子了。
    “大哥……你们听我解释……”金城好歹也是一条牛高马大的汉子，面对方老虎真正的虎目如炬，登时也吓得舌头打结，“他……他……”
    金城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
    完了完了完了！李玉龙腿脚发软，他知道老大完了，这方老虎要招揽邹先生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不知道老大这时候跳出来说这个干嘛？当个观众不好吗？
    碍于邹先生在场，方老虎没有发作，段老三赶紧叫人将吴穹拖下去，结果被邹先生抬手制止。
    “这位小友……”邹先生面带微笑，“之前你也瞧出来了方家小姐被锁魂，而我也将锁魂网取出……虽然我无意报偿，但是我解决了问题，此事毋庸置疑，为何小友却说我不该受报酬？”
    旁边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吴穹，连带宋老二看向吴穹的眼神也闪烁异样微光。
    “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今天恐怕是不能手脚利索的离开这间屋子了。”朱老四阴狠的说道，他正需要一点发泄。
    “因为阁下并没有完全将问题解决。”吴穹据实以答。
    邹先生摇头微笑：“如果取出锁魂血网都不算解决，如何才算解决？”
    他抬手指向方亦雪：“方家小姐三日之后便会醒来。”
    吴穹微微点头：“那我和邹先生您打个赌，看她三日之后会不会醒来。”
    “荒唐！”罗大师看不下去了，“邹先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和你这毛头小子浪费时间，年轻人，我劝解一句，莫把无知当个性，狂妄也得有底气才行！”
    旁边立刻有人哄笑吵嚷起来：“这小子恐怕脑子有问题，罗大师何必跟这种人费口舌。”
    邹先生不怒不恼：“这不可能！”
    “你可知道这方家小姐除了昏迷之外，日前还曾在半夜暴起伤人？”
    吴穹的话是众人都知道的情况，方先生听到之后却微微皱眉，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方老虎，得到了后者的肯定。
    “你说的可是真？这……”邹先生脸上的自信微笑开始消散，众人多少也能瞧出一点异常。
    只有邹先生本人知道，若是被锁魂，至多昏迷而已，根本不存在什么半夜起来暴起伤人的情况。
    方老虎不动声色的瞧着邹先生，后者眉头微皱的朝方亦雪的床榻走去，此时此刻邹先生直接伸手触碰方亦雪手臂和脖颈的皮肤，忽然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居然还有东西！”邹先生有些讶异的转头看向吴穹，后者神色若常，已然知晓了一切。
    为什么我没看出来，这年轻人甚至都没有碰到过方家小姐，他竟然靠肉眼就瞧出来了？
    “还有东西？”旁边的宋老二扶了扶眼镜，平静的神色也被打破，不远处稍稍松懈的方老虎，此刻眉眼处又开始荡漾焦灼，这对头如此凶狠，竟然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施展了好几道邪术？他面无表情，心里却想着要将对头剥皮抽筋才能解恨。
    原本打算看热闹的其他人，瞬间也露出奇异之色，谁也料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说中了？没人会认为这小子有真本事，众人只觉得他运气好。
    邹先生掌心浮现白气，轻轻按压方亦雪的皮肤，忽然间，方亦雪脖颈之下的皮肤，开始缓缓浮现一个针孔大小的斑点。
    “果然有东西！”邹先生微微心惊，连他都没有察觉到隐藏在方亦雪体内的这根漆黑长针。
    这是……百日落魂针？邹先生发现凭自己的力量，一时半会竟然无法逼出此针。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向邹先生，眼睁睁的瞧着他试图用手段一点点将藏在方亦雪体内的长针迫出。
    忽然之间，惊变突起，原本躺倒在床上的方亦雪瞬间睁开眼睛，原本都已经显露针头的长针迅速收缩了回去，方亦雪挺直了身子，直接抬手朝着邹先生劈了一掌。
    猝不及防之间，邹先生猛吸一口气，胸膛瞬间如同钢板一般坚硬。，他打算凭着一口气硬接一掌。
    “砰”的一声闷响，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方亦雪，竟然一掌将邹先生打飞了出去。
    只有硬吃这一击的邹先生才知道这一掌的力道，难以形容的阴寒之感顺着胸口蔓延开来，他虽然勉强站稳，强行凝聚的那口气却是被打散了，众人目瞪口呆的瞧着眼前这一切，此刻暴走的小公主，比前些日子还要恐怖数倍。
    她直接挺身而起，如同凶兽掠食，直接朝着方老虎的位置飞扑而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真正大师

    在突然暴起的方亦雪扑向方老虎的瞬间，旁侧的护卫们迅速靠拢围堵在两人之间，伸手试图阻推发了狂的“小公主”，身后的人也纷纷伸手试图像之前一样拉扯著她。
    可此时的方亦雪，在某种阴秽能量的操控下，变得狂暴了数倍，她双目闪烁着青黑色的诡异光泽，抬掌的瞬间竟然掀起了阴冷罡风，一连六掌，旁人只能瞧见漫天掌印落在心口，砰砰砰砰，骨头碎裂夹杂拳掌入肉的闷声响起，原本阻挡在方亦雪身前的黑衣大汉，全部被打得口吐鲜血，四散倒飞。而那些试图抓住方亦雪的人，甚至连她的边角都没摸到，只感觉一缕阴风从指间滑过，“小公主”已经急掠到了方老虎面前。
    此时此刻，连方老虎本人也难以保持镇定之色了，他自认身经百战，刀山血海什么阵仗都见过，根本就无惧死亡，可原本娇弱的女儿突然变成如疯如魔的怪物，无可匹敌，直接朝自己袭杀，甚至连幕后黑手都未现身，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一幕。
    眼下连邹先生都救不了自己，那幕后黑手的强大，当真是令人胆寒至极，瞧着女儿的锐爪指甲泛着青黑颜色，如同萃了毒的利刃一般划破空气，正要将自己开膛破肚，方老虎眼中也不由的闪过一丝惊惧之色。
    “大哥！”段老三和朱老四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一幕，宋老二紧张的面色煞白，罗大师身形颤抖手足无措，邹大师捂着心口，面容惨淡，他知道此刻已经无力回天，那妖人必将操纵方家小姐杀死方老虎，自己没有任何能力能阻止，其他人一齐围拢上前，可是方亦雪的速度实在太快，方老虎之死已成无解定局。
    方老虎瞪大眼睛，冰冷指甲轻易划开衣衫，刺入皮肉，阴冷之感顺着肌肤绵延渗透到血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冻僵。
    李玉龙手脚冰凉，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在吴穹身后，却发现吴穹朝前踏出一步。
    清脆响指打破寂静，金城和李玉龙惊呆了，一只粉色的布娃娃从吴穹内兜里激射而去。
    整个空间忽然荡漾起异常阴冷的感觉，如果说方小姐体内所散发的阴寒能量，像是在整个房间里放入了一大块干冰，那么从哪个布娃娃体内爆发的阴冷能量，直接将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冰窖。
    邹先生第一时间朝着怨灵娃娃的方位注视过去，其他人似乎也感知到了房间中异常的温度变化。
    一团白色虚影从娃娃之中钻出，然后迅速铺展成一只白色巨狐，空气中忽然渗透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异香，所有人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回头。
    此时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白狐，不是活在笼子里的可爱珍兽，而更像是能吞噬日月的巍峨凶兽，身躯填满空间，气势压盖每一个人的心灵，甚至连直面生死的方老虎，也被身后的白狐虚影所惊诧到。
    一声咆哮，白狐直接钻进了方亦雪的身体里，青黑指甲入肉寸许，瞬间停滞，发狂的小公主忽然颤抖起来，随后她挣扎着露出痛苦颜色，白狐面孔在她脸上浮现。
    “啊！”方亦雪发出哀呼厉号之声，众人惊诧退后，方老虎捂着自己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狂乱的妖力从方亦雪体内爆发出来，如同喷吐的白烟，当中夹杂着青黑之色，阴冷污秽难言，这是在方亦雪体内盘踞的阴寒之力。
    脖颈处再度显现百日落魂针的针头，只是这一次，任凭藏在暗处的人如何操纵，都敌不过狐妖魂爆发妖气的排空之力。
    “嗖”的一声，血点从方亦雪脖颈激射而出，同时闪过一抹青黑色，晦暗长针直接掠过方老虎的鬓角，直勾勾的插入墙面之中，雪白的墙壁，竟然瞬间被侵染出了一片青黑之色，阴冷之感缭绕不散，秽物恶臭微微散发。
    逼出长针，明小婉迅速抽身而出，返回怨灵娃娃体内，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粉红色的布娃娃返回了面沉如水的吴穹身边，失去了控制的方亦雪再次软倒下来，方老虎赶紧上前接住自己的女儿。
    这时的方亦雪才算邪秽尽除，她虽然仍保持着苍白脸色，两颊之间却已生出了些许红润之色，这明显是真正好转的迹象。
    段老三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吴穹身上，惊骇，叹服，震撼，不可思议，种种情绪伴随着复杂的目光交叠在一起，一时之间百味杂陈。
    靠着一只布娃娃，竟然能一下子就驱除小公主体内的邪秽，让她瞬间恢复正常，吴穹展现出来的这一手，已经不仅仅是震撼众人心灵了，他们甚至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仿佛吴穹是藏在山间云雾之人，自己这些人被云雾遮住了眼，所以看不到他的真正高明之处。
    中了百日落魂针的小公主发起狂来，这里没人能阻止，连那邹先生也被她一掌拍飞，这之间的力量差距不言而喻，可眼前的吴穹竟然能在瞬间逼迫出百日落魂针？而且他本人甚至都没有动手！简直不可思议。
    前面那些大师，都是虚的，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这……阁下……”邹先生捂着自己的胸腹，一时之间竟有些语无伦次，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李玉龙完全已经被吴穹这一波操作吓住了，他知道自家老板很厉害，没想到吴穹这一次又刷新了李玉龙的认知上限，而站在他身旁的金城，除了惊骇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因为从头到尾金城都觉得吴穹就是个愣头青，没有真本事却要过来充大头蒜，甚至他还嘲讽过吴穹，对其带一只娃娃随行的举动表示鄙夷，谁能想到，这种明显是小女孩玩具的布娃娃，竟然是真正的法器，甚至光凭这个法器，就胜过眼前声名在外的罗大师，胜过神秘强悍的邹先生？
    抱住自己女儿的方老虎情绪激荡，不过他瞬间就恢复了镇静，正在他要将自己女儿抱回床上的时候，方亦雪竟然微微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她醒了！周围人纷纷露出震惊又高兴的模样，尤其是段老三，整张脸都笑开了花，只是众人不敢过分激动，怕吵到了刚刚醒来的方亦雪。
    “爸爸……我……”方亦雪此时还有些虚弱，望着自己的爸爸和围拢在身边的“叔叔们”，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露出有些紧张的神色。
    “别着急，先好好休息。”方老虎面带微笑，此刻他已然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大佬，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其他人都出去吧……让我女儿静一静。”方老虎转头看向其他人，收敛笑意，面沉如水。
    众人如潮水般散去，时不时有人面带敬畏的张望着吴穹，罗大师和邹先生，一个露出垂头丧气的模样，另一个则眉头深锁，思考着吴穹的来历，想要弄清楚这位年轻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段老三得意洋洋的瞥了朱老四一眼，后者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你做的不错。”宋老二拍了拍段老三的肩膀，“这位年轻大师的本事，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叹为观止。”
    “二哥，事到如今我也就不谦虚了，这都是我慧眼识人的结果，这位大师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请到的，不过为了救下小侄女，这些都不算什么。”
    旁边传来朱老四不怀好意的哄笑声：“敢情三哥说过的话，就像臭屁一样，放过就没，完全不作数。之前你说那位年轻大师是你亲戚，后来他遭人质疑，你又说他是金城请来的，现在他救了小侄女，你又说他是你费了大力气请到的，真是有意思！”
    旁边朱老四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段老三眉头微皱，刚要反驳，宋老二瞥了两人一眼：“好了……大家都是为了救侄女，这种事情没必要争执。”
    吴穹原本应该是跟随着人流离去的，可是他忽然感知到了背后似乎有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熟悉了，当吴穹缓缓回头，背后却是一堵墙壁，看起来，这像是吴穹本的错觉，而当吴穹回头的那一刻，那种背后逼视的感觉也缓缓消失了。
    李玉龙不敢乱动，因为吴穹没有转身离开的意思，直到吴穹收好怨灵娃娃抬脚迈向楼道位置，刚刚为方亦雪盖好被子的方老虎忽然抬头朝着吴穹说道：“大师请等一下。”
    方老虎眼神诚恳，语气谦和，他原是悬河市的头一号人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按理说没有人值得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可是吴穹不一样，这位年轻大师，抬手间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清除了自己女儿体内的邪秽之物，顺手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这位吴大师值得自己以礼相待，不仅如此，他还要重礼来回报对方。
    原本他希望邹先生能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扫除对手。
    可是邹先生连方亦雪体内暗藏百日落魂针都没有发现，当百日落魂针爆发，邹先生也无法挡住自己女儿狂暴的状态，而幕后黑手甚至都没有现身，双方差距不言而喻，邹先生对付不了幕后黑手，留之何用？
    可眼前的年轻大师就不一样了，信手清除邪秽，从手段上直接碾压了邹先生之流，若是他能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何惧幕后黑手？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方老虎认真的感谢道。
    他估计吴穹肯定是那种不屑流俗的真正高人，风骨比之罗大师邹先生更加高傲，提出财物报偿恐怕入不了对方法眼，于是试探性的问道：“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我方雄一定极力满足！”
    方老虎的本名就是方雄，以本名来担保，足见方老虎的决心。
    果然，吴穹微微抬手，方老虎有些无奈，又是个不慕名利的高人，这种淡然的性子是好的，可是对他方老虎而言却是最麻烦的，名利权势是他方老虎的本钱，他不能用本钱拉拢对方，自然让他万分无奈。
    “我要提的要求可能太多，我得先考虑考虑。而且……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聊这些，到时候你等我的手下人主动找你谈吧。”吴穹面无表情，他说话的语气跟面对无牙时是一模一样的，仿佛眼前的悬河市大佬就是跟着他手底下做事的那只老鼠精。
    李玉龙直接被吴穹的回话惊呆了，他下意识露出紧张神色，哆哆嗦嗦看向方老虎。
    敢这么跟悬河市第一大佬说话的，也就自家老板独一份了。
    可令李玉龙震惊的是，听到吴穹的话之后，方老虎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反倒面露喜色。
    能谈就好！能谈就好呀！方老虎收敛笑意，内心却已是喜不自胜。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小巷伏杀

    吴穹带着李玉龙缓缓下楼。
    “第一是让他帮我找到黄锐，活人死人都得找到。”吴穹低声吩咐李玉龙，后者点头如捣蒜。
    “第二，我希望我们的“新视野”公司能借着方老虎这股东风，成为悬河市最大的影视投资公司，最好能收拢千城影业之外的所有零散院线。”
    李玉龙微微愣了愣，他可没见过老板这么关心公司经营的事，印象中老板就是埋头拍片的，公司也只不过是拿来挡在他身前的空壳子。他自然不知道吴穹曾答应过j先生，要成为真正的恐怖大师，要让他的恐怖片在每一个有午夜场的院线投放，这一切自然需要将院线资源捏在手里。
    吴穹也看出了李玉龙的疑惑。
    “我希望……整个悬河市有屏幕的地方，就有午夜场院线，就有我拍的电影。”
    “至于第三嘛……”吴穹冷笑一声，“看你自己了。”
    李玉龙再次发愣，这是老板让自己自由发挥的意思吗？
    “此时你提什么都不算过分。”吴穹微微一笑，看起来有恃无恐，“你甚至可以让他把这栋宅子送给你住！”
    吴穹的话听得李玉龙一个哆嗦，他可不敢提这种要求，虽说当时方老虎真的差点将宅子送给了邹先生。他朝着吴穹慌乱摇头，惹得吴穹露出些许不快。
    “别老是这么卑躬屈膝的，你是要代表我去跟他谈的人，给我把腰杆挺直了。”吴穹面带微笑的为李玉龙紧了紧领带，“你得多跟无牙学学怎么狐假虎威……”
    吴穹面带笑意的走下楼梯，李玉龙还在回味吴穹刚才说的话，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他注意到停留在客厅之中的众人神色，有意无意的看向吴穹，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这种敬畏至极的情绪甚至都延续到了自己身上，他们连朝李玉龙看向的目光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老板说的不错啊，和他这种真正能降妖伏魔的大师比起来，一个方老虎又算得了什么呢？俗世的名利权势又如何能压盖住老板这种人物的耀眼光彩？想着想着，李玉龙自己都抖了起来，他开始不自觉的模仿起无牙“龙骧虎步”的走路姿势。
    两人一前一后，周围的人如潮水分泄一般，自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
    邹先生望着缓缓从他身旁掠过的吴穹，终于咬了咬牙。
    “大师手段强悍，修为高深，一手驾驭阴鬼之法令人叹为观止……”邹先生想借着这个话头探询吴穹的来历。
    “我本无名之辈，何足挂齿……”吴穹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冷眼低声回道，邹先生张口结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将话接下去。
    段老三想挽留吴穹，后者连正眼都没有给到段老三，旁边的朱老四面带怒意，却不敢发作，隐忍着朝吴穹露出阴狠目光。
    回到家中，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吃过午饭在公园散了几圈步，等到路灯亮起昏黄光泽，天色黯淡，吴穹才从公园返回家中，走过偏僻巷口，他忽然听到周遭传来细密的脚步声，前后皆有人朝着他的方位靠近。
    吴穹一动不动，明小婉缓缓探出头来。
    “二十一人……腰里似乎都藏着兵刃。”明小婉低声说道。
    她话音刚落，脚步声忽然就变得更加急促，身后和身前的巷口被突然冲出的黑衣人阻挡住，他们手里都捂着什么，被报纸和布条层层裹住，偶尔显露微弱寒光，在黑暗中缓缓浮动。
    “这样未免太不知死活了吧……”吴穹叹息一声，身前身后的人已经将他围拢。
    他知道自己坏了某人的好事，不过对方难道以为靠着这点人就能将自己打发了不成？
    围堵住吴穹的黑衣人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抖开手中的包裹之物，凛冽寒光照人胆寒，他们步调一致的举着手中的刀刃前赴后继的挥砍过来。
    不过有时候人比鬼恶，有时候鬼比人恶，明小婉从怨灵娃娃当中钻了出来，周围的空气瞬间就阴冷了几许，随后她铺展鬼影，直接朝着人群呼啸而去。
    这是明小婉第一次在现实世界朝活人出手，没办法，地形狭窄，明小婉的出手优势不言而喻。
    这群伏击者自然也是久经战阵，手中的刀刃不知砍杀了多少敌手，堪称恶人中的恶人，不过眼前冲袭而来的明小婉，面色惨白，神情凶厉，周身席卷阴冷罡风，活脱脱是从恐怖电影之中走出来的怪物，作为恶鬼，她又比恶人们凶厉了不知多少倍。
    刺穿耳膜的尖叫声响彻众人心头，一时之间，有人已经被吓得连刀把都拿不稳了，还有些敢麻着胆子往前冲的，直接被明小婉当头穿过，整个人被恶鬼袭身，寒从脚起，精神受创，如遭雷击，登时面色煞白的昏厥过去，旁人还以为他们直接被女鬼给勾走了魂魄，心中最后那一点火苗，也让明小婉给吹灭了，站在巷子前的伏杀者们率先崩溃，晕厥的晕厥，逃离的逃离，竟然被明小婉一冲而散。
    身后的那些看到明小婉出手的一幕，登时也不敢上前，只是捏着手中的刀，退又不敢退，上也不敢上，哆哆嗦嗦的盯着吴穹，看着他缓缓转身，各自面面相觑，下意识的收回兵刃，开始朝后退。
    吴穹目视着还剩在巷子里的这群伏杀者，微微一笑。
    “我养的女鬼，需要早中晚各三顿，今天的早午饭都吃了，还差一顿晚饭。”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叮咣”一声，有人被吓得没攥住刀柄，刀刃直接跌落在地，其他人更加紧张，惶恐不安之中，看着吴穹和他身后的“女鬼”缓缓靠近，走在最前面的人最先顶不住这种压力。
    “快跑！”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仿佛溃退的口号，站在最前排的人率先丢掉手中武器，开始往身后狂奔不止，崩溃的心灵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倾倒，所有人都选择拔腿逃开，不敢再做留恋。
    “跑的最慢的当晚餐。”吴穹目视着溃散的伏击者们，微笑着高喝道，听到这句话的人，之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片刻之间，原本来势汹汹的伏击者们在吴穹的恐吓下瞬间溃散。
    “要不要我弄醒一个人，问一问他们的来路？”明小婉朝着昏倒在地的人走去，却被吴穹抬手制止。
    “派遣他们的人，无非就是方老虎的对头，我把方老虎的女儿救了，于是招惹了这‘无妄之灾’。”
    “可是这帮人也实在是太弱了，方老虎的对头既然知道你有能力处理他女儿体内的邪秽，就不该派这群普通人来袭杀你，怎么着也得……亲自动手吧。”
    吴穹没有说话，而是戳了戳自己的后背。
    他在悄无声息的告诉明小婉，有人在偷偷注视着他。
    吴穹向来对偷窥者的感知很敏锐，对隐藏在暗处的危险，多少有些先知先觉。这种天赋技能，应该是来自于j先生的遗留，这种感知，甚至都超过了明小婉对于阴秽之物的感知。
    吴穹一言不发的走出巷口，那被人默默注视的感觉再次消失，和之前在云中山庄所感受到的目光一模一样。
    “他当时就在周围。”吴穹低声说道。
    这些伏杀者，更像用来试探吴穹底细的，不过他们的任务完成的不太好。
    “这是不是意味着，方老虎的敌人来自内部？”明小婉问道。
    “这些都不关我事。”吴穹露出慵懒的姿态，“嗯……不过我不喜欢被人盯上的感觉，现在我住的地方算是暴露在了不怀好意之人的眼皮子底下了。头痛……”
    他在思忖着得让李玉龙和方老虎谈的时候加点条件，比如一栋安保系统完备的高级住宅，免于被闲人打扰，不管是兜帽男还是某个藏在暗处的老鼠，他都不想再见到他们。
    昏暗老旧的仓库房，一个遍体鳞伤的年轻人被吊在架子上，奄奄一息。
    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拿着硕大的钢筋条，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准备继续敲打眼前的年轻人，忽然间，门外传来库房大门被拉开的声音，方老虎和宋老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正准备继续收拾年轻人的几人迅速将钢筋扔开，随后朝着方老虎和宋老二行礼示意。
    “大哥……二哥……”他们恭敬的站在一旁，神情肃整目光一致的看向方老虎和宋老二。
    方老虎而是眯缝着眼睛看向被吊在架子上的年轻人。
    “他就是那个，送亦雪抱熊的同学？”
    旁边的黑衣人点点头：“就是这小子，不过他本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爸妈被刀疤的人挟持了，是刀疤唆使他送这个的。”
    “如果不是背后有高人，借刀疤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小公主’下手。”
    刀疤……方老虎咀嚼着这个绰号，抬眼看向宋老二：“看来是我太过仁慈。”
    宋老二微微皱眉：“刀疤这些天确实不对，这小子已经多日不见，想必是事情败露之后逃到国外去了。”
    “他有高人助阵，舍得就这么跑掉？”
    “可高人的手段不是让那位吴大师给破掉了吗？也许连刀疤自己都感觉到，高人都护不住他了。”
    “这倒是有可能。”方老虎面色沉静，看不出悲喜之色，“发个追击令吧……悬红一亿，最好是活的。”
    说道此处，方老虎面色又露出些许隐忧，宋老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扶了扶眼镜，宋老二低声问道：“吴大师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高人难请……这位吴大师性格更加古怪，他虽然堂堂正正的索要了一些报酬，却死活不愿意襄助我对付那个幕后黑手。”方老虎原本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他眼中少有的浮现烦躁之意。
    宋老二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大哥……”旁边的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他指了指被吊着的年轻人，“那这小子怎么办？要不要……”
    “放他走吧……”方老虎低声说道，旁边的人纷纷露出惊异的神情。
    “他终究不是罪魁祸首，权当给亦雪积一点阴德，不过让他不要再待在悬河市了。”
    三日之后，方老虎就接到了刀疤被抓住的消息，令人意外的是，抓住刀疤的，是他的下属，在刀疤正要逃离出悬河市的时候，他的心腹突然反水。
    不过抓住刀疤的人觉得一亿的悬红似乎有点少，他将刀疤的价格提上了两亿，并且还约上了方老虎要亲自见面，如果见不到方老虎，就不进行交易。
    “万一是陷阱怎么办？”段老三急吼吼的说道，“那些个无名小辈算那根葱？敢点名让大哥你亲自去？”
    “我倒觉得可以去，他们要大哥当面，无非是怕我们吞了刀疤这个人又不肯给钱！再说那帮小喽喽能掀起什么浪？”朱老四满不在乎的说道。
    方老虎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宋老二。
    “这件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半尸活傀

    双方约见的地点，在离悬河市公墓不到五公里的密林深处，一处废弃的伐木工厂之中。
    清晨的雾霭遮蔽视线，方老虎带着七个人，缓缓的穿过雾霭，走到堆满腐烂木头的厂房中心，一处破败的棚屋底下，几个模糊人影显现出来，方老虎带着人朝棚屋的位置靠拢。
    “不愧是方老虎，言出必践！准时准点的到达，还敢亲身前来。”一个留着板寸头的大汉带着其他人从棚屋内缓缓走出，连带着刀疤也被他们带到了棚屋门口。
    等到方老虎走到跟前，板寸头掀开了刀疤脸上的布袋子验明正身。
    刀疤的身子很瘦小，看起来不像是悬河市的一方诸侯，可惜刀疤只是看起来矮小瘦弱，掩藏在衣服底下的一身精壮肌肉又彰显出了他身体里的强大力量，眼见方老虎靠近，刀疤冷笑一声微微抬头，露出真面目，满脸都是纵横刀疤，如同在刀山滚过一般，尽显狰狞。
    “想不到……老子也有虎落平阳的一天。”刀疤冷笑一声，“不过老子输的冤枉！”
    方老虎微微皱眉：“被手底下人给卖了，确实很冤枉。”
    “不！这不是最冤枉的！”刀疤瞪大眼睛，“你方老虎坐拥四分之三的悬河城，我刀疤虽然狂气，却也有些自知之明，这几年见到姓方的都是绕着走的，从没招惹过你，不知道为什么你要突然对我下达追击令？莫名其妙被弄，难道我不冤枉吗？”
    方老虎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板寸头猝不及防的朝方老虎露出微笑，身边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原本潜藏在腐烂木头里的人缓缓钻出来，猝不及防之间，方老虎和他的人已经被包围。
    方老虎按住武器的握柄，护卫住他的人将他拱卫在人群中央。
    “我劝各位不要动手……”板寸头神情冷静的说道。
    老实说，连板寸头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将方老虎带入了圈套里，让这只叱咤风云的悬河之虎变成了瓮中之鳖。
    跪倒在地，手脚被缚的刀疤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他安排的陷阱，他也是局中人，不过他眼见方老虎虎落平阳的样子，实在觉得很好笑：“看来……我不是最冤枉的那个！这明明是个陷阱，你竟然还敢傻呵呵的过来，而且就带着这么几个人……真不像是方老虎能干出来的事。”
    “方老虎……”板寸头露出冷笑，“现在束手就擒，让你的人放下武器，至少能活命。”
    方老虎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却面不改色，他抬手将护住自己的人推开，径直走到板寸头跟前。
    “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方老虎忽然面带微笑的说道，“你老实交代谁是你的上家，我也可以让你活命。”
    “这简直是笑话。”板寸头觉得方老虎可能已经疯了，“你以为你现在正掌控局势吗？”
    方老虎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呢？”
    忽然间，板寸头感觉自己背后被某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顶住，那是黑洞洞的枪口。
    在一旁感叹方老虎愚蠢的刀疤瞬间露出惊骇的神色。
    “刀疤确实不是个好老板，不过你就更不是了。”用武器顶住板寸头的人低声说道，随后情势逆转，原本包围住方老虎的人忽然调转枪头，一时之间，叫骂声四起，属于板寸头的人一个个的被先后制服，按倒在地。
    情势逆转的如此之快，躺倒在地面的刀疤感觉自己如在梦中。
    “你竟然在我身边安插了这么多人？”如果不是今天的遭遇，刀疤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心腹里竟然藏了如此之多方老虎的卧底。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站在这里，而你却只能跪着。”
    方老虎面无表情，语调冷峻的回道。
    从一开始，方老虎就没把审问结果当回事，他知道刀疤的性格，若是真有高人相助，他不会隐忍等待，也没工夫研究阴谋诡计，他只有可能带着那位高人直捣黄龙，对方老虎进行简单粗暴的碾压。
    板寸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方老虎。
    “你只有一次机会……说出幕后主使，或者下十八层地狱。”方老虎直接了当的说道。
    忽然间，板寸头收敛了惊诧的神情，转而开始低声笑了起来。
    “王八蛋！你笑什么？”旁边的人直接甩了板寸头一巴掌。
    板寸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笑意古怪的看着方老虎：“你真不会以为，我们就只准备了这么点人来对付你吧……好戏现在才开始呢！”
    方老虎神情不变，周围人听到板寸头临死之际还敢如此叫嚣，正要狠狠的对板寸头踢上一脚，忽然间，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阴冷，即便是穿着外套，寒气依然不可抑制的从衣服里钻进来，令人感觉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来了！”板寸头忽然露出兴奋笑容，紧接着，棚屋的黑暗角落，忽然浮现出两道青黑色的影子，两道影子飘飘悠悠的靠近，看起来瘦如竹竿，凑近一瞧，原来是两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
    “这就是你的援兵？”众人都瞧清楚了黑暗中钻出来的人，不过是打扮的奇怪而已，从体型上看，这两个人瘦弱不堪，手里又没有武器，实在是不足为虑，当下都开始嘲讽起板寸头，“抓紧时间交待情况，想办法保命才是！”
    板寸头哈哈大笑：“一群蠢货，死到临头还不知！”
    他话音刚落，两道蓑衣人影忽然闪烁着钻入人群，如同两道青黑色魅影，抖动蓑衣，露出尸身般铁青的身体和尖锐锋利的青黑色指爪，瞬间就将挡在他们身前的人开膛破肚，其他人猝不及防，直到鲜血碎肉飙射到了脸上，才知道这两个蓑衣人竟然如此凶悍恐怖，两人出手之迅猛，根本就不像活人，倒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厉鬼，飞掠人群切割血肉，逃也来不及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板寸头身后的人也被急掠而过的蓑衣人瞬间带走，刀疤甚至还没来得及露出讶然表情，就被捏碎了脑瓜。
    情势再度逆转，枪声和砍杀声凌乱响起，蓑衣人的身形却没有半点停顿，身形闪烁鬼影重重，一出手便收割一条性命，果断狠辣，掀起血雨腥风。
    方老虎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从没见过如此高效的“杀人机器”，不过方老虎终究是在刀山血海中趟过的枭雄人物，在凶险的情形他也能迅速恢复镇定：“马上撤离！所有人！走！”
    “大哥！快退！”忽然间，旁侧一声呼喝，方老虎下意识转头，那朝他呼喝的小弟胸膛瞬间被漆黑手爪掏出一个血洞，登时就失去了呼吸，此时此刻，方老虎周身再无任何保护者，蓑衣人一个飞跃，已然落到他身前。
    瞳孔之内，漆黑手爪如飞鹰扑食，即将落在方老虎面门上。
    “大师！”他忽然暴喝一声，紧接着，一道寒光从方老虎身后闪现而出。
    修罗业斩幻化出本体形状，长刀凭空入手，红芒闪动，站在方老虎身后的人脱下黑衣，露出吴穹冷酷凛然的面容，长刀掠过方老虎鬓角，如彗星扫月，直接没入蓑衣人的额头。
    冰冷刀锋穿头而过，竟然没有丝毫血液飞溅而出，蓑衣人甚至都只是稍微迟滞了片刻，随后抬手硬生生将刀刃拔了出来，暴退数十步。
    另一个蓑衣人几乎将方老虎的护卫斩杀殆尽，眼见同伴暴退脱身，他也迅速起身相迎，汇合一处，目光闪动青黑异色，虎视眈眈，指爪血迹斑驳，似要联手袭杀吴穹。
    “大师……”方老虎目光焦灼的看向吴穹，虽然勉强保持镇定，但是眼见蓑衣怪人被一刀贯脑仍然不痛不痒，内心的惊异仍然压抑不住，这还是人吗？这简直是是活尸做的杀人机器吧！
    “方老虎，这就是你请来的高人？”板寸头在一旁怪笑出声，“手段倒是有些手段，只是比之巫大师的半尸活傀还差了不少，寻常刀刃，如何能伤的了巫大师的半尸活傀？有他在，你倒是能晚死十秒！”
    面对板寸头的嘲讽，吴穹面无表情，方老虎心头却是越发沉重。
    身经百战的方老虎不可能被攻心，可板寸头的恫吓也绝非空穴来风，刚刚被吴穹长刀洞穿的头颅，此刻没有丝毫鲜血溢出，那蓑衣怪人更是行动如常半点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蓑衣怪人面露狰狞之色，缓缓朝着吴穹和方老虎靠拢，他们每踏近一步，方老虎的心跳就随着他们沉重的脚步声一起波动起伏，纵使方老虎无畏无惧，也终究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这种常理无法解释，力量超乎想象的活尸怪物，恐惧之心也有些难以抑制。
    “今次你我恐怕要交待在这里了。”方老虎的眼神竟然有了些颓唐失落之意，他生平扫落无数敌人，面对强敌也从来都是逆流而上，可如今面对这活尸，面对这完全碾压的力量，什么雄心壮志都要被压灭，眼见吴穹的刀刃都对这些怪物没用，方老虎知道翻盘已然指望不上。
    一声阴冷诡谲的笑容自板寸头身后响起，原本得意洋洋的板寸头在听到笑声后立刻露出恭敬神色，一团阴影从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形消瘦，尖嘴猴腮，穿着黑色长袍，衣着古朴的中年人缓缓步出，他的周身萦绕着阴冷之意，眉眼中不时掠过阴沉晦暗的青黑之色，此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门之感。
    巫门传人……吴穹冷眼冷面的打量着来人，后者目视着方老虎，似乎完全没有将吴穹放在眼里。
    “方先生……”黑袍人声色怪异难听，说话如同乌鸦鸣叫，“您不愧是纵横悬河城的大人物，命格之硬令人叹为观止！”
    “阁下就是……那位‘巫门高人’……”方老虎神情镇定，强压着心中惧意，回复枭雄气度。
    “高人不敢当，无名小卒而已。”黑袍人话虽如此，脸上的洋洋得意之色却难以掩盖，“不像方先生，乃真英雄！”
    “大师，现在不动手杀了他？”板寸头眼见两人聊上了，急不可耐的问道。
    黑袍人冷笑一声，他眼神幽微的瞥了板寸头一眼，忽然间，背对着板寸头的蓑衣怪人猛然回首，指爪瞬间抓开了他的胸膛，鲜血迸溅，板寸头面露诧异的看着黑袍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瞬间倒毙。
    面对此情此景，吴穹面无表情，方老虎则是心头一沉。
    “既然方先生能走到我面前，足以证明方先生的本事，要远超我的合作伙伴。”黑袍人面带冷笑，“此时此刻，我发现我不必舍近求远，和他能谈的合作，和您也能谈。”
    方老虎面无表情：“暗害我的女儿，杀了我的人，还想和我谈合作？”
    黑袍人冷笑一声，两个蓑衣人同时擦拭手中鲜血，指爪泛起幽光。
    “阁下似乎别无选择。”黑袍人收敛笑意，神情异常冰冷“这是我赏给你的活命机会！为我做事，或者死无葬身之地！”
    方老虎眉眼挑动，神情沉郁，吴穹却在一旁露出冷笑。
    “杂碎！你有什么资格谈判？”

 第二百六十九章 巫大师

    吴穹的话，让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方老虎都露出惊诧模样，他转头看向吴穹，颇有不可置信之感。
    吴大师的本事是厉害，闲庭信步的就解决了刺入他女儿体内的百日落魂针，可那不过是眼前这位巫门高人信手施为的手段罢了。
    对方的真实手段，肯定不止区区的百日落魂针，再加上眼前如杀人机器一般凶悍强大的半尸活傀，方老虎完全不认为吴大师在对阵巫门高人的时候会有什么胜算，毕竟吴大师的兵刃都没能对半尸活傀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他此时朝着巫门高人放这种狠话，岂不是找死？
    方老虎哪里知道，在吴穹与酒吞对决之后，这些所谓的妖人邪修，在他眼前都已经不值一提！尽管吴穹没有了妄想破灭之手，那份气度见识以及胆魄，都不是寻常人可以企及的。
    站在眼前的巫大师直勾勾的盯着吴穹，脸上洋溢着诡谲莫名的笑意。
    “我还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小子。”巫大师并没有动手，而是饶有兴致的看向吴穹，“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会把你也交给主人做成半尸活傀，让你生不如死！”
    巫大师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吴穹，而是转头看向方老虎。
    此时此刻，方老虎额角上冒出冷汗，饶是他再强悍，也挡不住这巫门妖人目视之下的滚滚压迫力，双方毕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存在，方老虎说到底只是普通人，而巫大师，已然能操纵邪秽，驱役神鬼，完全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我的时间有限。”巫大师的身形仿佛在方老虎眼前无限铺张开，邪秽之意弥盖天地，冷汗顺着方老虎的额角流淌到了脖颈上。
    “若是要合作，至少也得让我知道合作什么吧？若是做生意，我方某人举手欢迎。”
    巫大师哈哈大笑起来：“方老虎果然是人杰，能屈能伸！”
    “方外之人，金银财宝尽皆粪土！”巫大师眼神鄙夷的说道，“我们不做生意，不过我们所求之物，方先生能轻易取得！只是……方先生愿意做吗？”
    “你先说！”方老虎知道这个条件恐怕没那么容易。
    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们只需要方先生每月按时提供处子一名！此事需得隐蔽，需得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才能完成，所以我们才会想到依托方先生的力量。”
    “这！”方老虎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巫大师他们要的竟然是活人？
    方老虎嘴唇嗫嚅的看着巫大师，欲言又止，他本该拒绝的，可是拒绝之后呢？
    死亡？不！死还不是最可怕的，这个巫大师手段强横，恐怕还会对自己的女儿和兄弟们下手，这是他方老虎不敢想象的。
    “这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巫大师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方老虎心头。
    叱咤风云半世的方老虎，此时正面临着一生中最为煎熬的抉择时刻。
    “我……”他捏紧拳头，汗如雨下，脊背生凉，目光闪烁晃动，天人交战。
    “我答应你！”虎背熊腰的汉子，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竟然有些软弱无力。
    巫大师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做出了正确的决断！”
    站在一旁的吴穹，目视着眼前的“闹剧”，觉得也该是时候收场了。
    “我最恨人贩子！”吴穹目光冷厉的看向巫大师，随后转头目视方老虎，“亏我还敬你是条汉子，能在悬河市浑水里腾龙而起。”
    “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种杂碎面前低头，还要给他当人贩子，真是可笑……”吴穹擦拭着修罗业斩，懒得再抬眼看方老虎，“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做恶人，也该有自己的原则！”
    吴穹的话字字诛心，竟然让方老虎有些抬不起头。
    可是方老虎确实毫无选择，他没法斗得过眼前的巫大师，他需要活下来，去保护自己的亲人和兄弟。
    “记得之前你说过的条件，我也算是保护过你了！”吴穹语气冷硬的说道。
    随后吴穹转身朝着树林深处走去，身后传来巫大师的阴冷的笑容。
    “小子……”巫大师声音拖得极长，宛如跑到阳世间来叫魂的厉鬼，“你三番两次的出言辱骂我，还想一走了之。”
    吴穹根本就没有理会对方，走到林子边缘，他掏出了怨灵娃娃。
    巫大师眼见那粉色布娃娃登时哈哈大笑起来：“你的底细我已经摸透，那只怨鬼倒是比普通的怨魂要强大许多，但是比之怨念加身，凶厉无匹的厉鬼，还是差了许多！难道你打算凭着这破玩意和我对上一局？当真可笑到了极点。”
    方老虎眼中带着忧虑，吴穹的所作所为，让他瞧不懂了，很明显巫大师连他的底牌都已经看穿了，不仅如此，巫大师对于吴穹的底牌丝毫不放在眼里，这充分说明了他手段之强横，甚至远超自己的想象。
    巫大师收敛了笑意：“我也懒得把你做成活尸了，直接杀死你算了，本事低微还敢狂傲，活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令巫大师和方老虎没想到的是，吴穹掏出了怨灵娃娃，却是让娃娃中藏身的明小婉离开这里：“你先回去，我吃过午饭再回来！”
    明小婉微微点头，随后她转头看向巫大师，眼中竟然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只有她知道，每当吴穹“亲自动手”的时候，敌人的下场会有多惨。
    不过这一切巫大师是瞧不见了，他望着吴穹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那只怨灵也逃不掉，通通都要魂飞魄散！”
    方老虎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吴穹的话彻底激怒了巫大师，方老虎好不容易才谈妥合作，赢得一线生机，他不敢再触怒对方，因为对于巫大师而言，合作对象有的是，对方要的是顺从者，仅此而已。
    吴穹缓缓转过头，再次面带微笑眼神戏谑的望向巫大师，他低声嘲讽道：“杂碎！麻烦快点，我等着吃午饭呢。”
    巫大师咆哮着，身旁的蓑衣活尸瞬间一左一右如掠起青黑色闪电，快过了肉眼捕捉，一呼一吸之间已经来到了吴穹身前，鬼爪探出试图捏住吴穹的肩膀，巫大师想要将吴穹生撕成两半。
    “死！”巫大师露出张狂的笑容，远处的方老虎微微颤抖，这样残忍的处决方式，拨动着他的神经，惶恐和畏惧不可抑制的汹涌起来。
    危险临近，吴穹却始终面无表情。
    忽然间红芒一闪。
    鬼神皆斩大切断发动！致密的刀气没有丝毫汹涌霸道之感，反而如迎面春风，轻轻的吹拂过半尸活傀的身体，当然，这春风没有半点暖意，反倒透着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预想之中的吴穹被撕成两半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巫大师微微皱眉，他的半尸活傀竟然一动不动的僵立在吴穹身旁，方老虎在一旁也摸不着头脑。
    “该死的！愣着做什么？给我撕了他！”巫大师颤抖着疯狂咆哮。
    忽然间，两具半尸活傀的身体自胸腹位置忽然裂开，随后他们的上半身竟然滑落下来，两声闷响，化作四截的活尸滚落在地，如同被割裂成两半的商场模特，切口平整的如镜面一般光滑。
    一时之间，寂然无声，方老虎瞪大眼睛。
    一刀！只用一刀，竟然将如此凶残无匹的半尸活傀劈成了两半，而此时此刻，巫大师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完全感应不到半尸活傀的存在了，这就是说，这一刀不仅劈断了活尸的身体，连着他们的生机也被一并切断。
    原本不可一世的巫大师，此刻竟然也莫名生出了恐惧，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吴穹踩着地上的尸体，一言不发，缓缓朝着巫大师靠近，修罗业斩闪烁红光，凶煞之气萦绕周身，一旁的巫大师和方老虎开始被刀中的杀意所影响。
    血海遮蔽天空，尸身化为浪涛朝着两人席卷而去，而站在浪涛之上的，是穿着盔甲，面目狰狞，血光披身，无可阻挡的阿修罗！
    “啊啊啊！”方老虎浑身发抖，如果说巫大师此前给他带来的恐惧，只是因为力量上的碾压，弱者恐惧强者，而此刻他从吴穹身上感受到的，则是真正的灭世之威，他畏惧吴穹，正如蝼蚁敬畏苍穹！
    害怕到了极点的巫大师似乎陷入了狗急跳墙的癫狂状态，他惨叫着祭出了自己的压箱底手段，发了疯一般的摇动手中铃铛。
    忽然之间，阴气在铃铛周围聚敛，黑色煞气腾起散开，如有实质，缓缓的浮现出一个黑衣少女。
    少女面孔苍白，唇舌和指甲泛着乌黑色，双瞳不见眼白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泊，倒映出吴穹的血影，她的面目极度扭曲，仿佛被无形的手捂住了口鼻，在极度窒息的状态下挣扎，不停的呼吸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在绝望中无声哀嚎。
    “任凭你手段再高深，如何能敌得过我操控的厉鬼‘黑死煞’？”释放出厉鬼的巫大师似乎在煞气的影响下稍稍恢复了一下镇定，他看着不紧不慢缓缓靠近的吴穹，狂乱咆哮着操控起身旁的的厉鬼“黑死煞”，朝着吴穹席卷而去。
    厉鬼再强，终究也是有魂无尸，鬼门定魂针闪动寒光，携裹着汹涌煞气的厉鬼瞬间被定格在半空中。
    “鬼门定魂针？”巫大师似乎认出了这件宝贝的来历，可他随即冷笑，“即便你有这东西能困住厉鬼，可是你又拿什么来降服她？只不过是让你多活了半分钟而已！无谓挣扎！”
    吴穹懒得理会自言自语的巫大师，他慵懒的抬起修罗业斩，刀身之上仿佛生出了一个奇异漩涡，缭绕煞气连同厉鬼本体都被某种异常力量吸引，崩碎缭绕，随后被吸收进了刀刃之内。
    “这究竟是什么？”巫大师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无以复加，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强悍的法器，能直接吸收吞噬厉鬼的魂体，连法咒都不需要念动，这还是法器吗？这简直就是活在传说当中的神兵利器了！
    还没等他平复震撼到摇摇欲坠的心灵，厉鬼已经被修罗业斩彻底吞噬了，阴冷气息收敛，周遭回复平静，方老虎注视着吴穹，如同面对神人，震撼，惊诧，崇敬，恐惧，种种复杂情绪萦绕心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巫大师眼见吴穹靠近，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此刻已经手段尽出，哪还有能力再阻止吴穹，修罗业斩一挥，巫大师的右手伴随着血浆一齐冲刷三丈高，哀嚎声不绝于耳，吴穹直接将断手的巫大师踩倒在地。
    “饶命！饶命啊！”巫大师歇斯底里的叫喊求饶，疼痛让他浑身发抖。
    “杂碎，我跟你不一样……”吴穹面带微笑，“我不喜欢杀人。”
    听到这句话，巫大师如蒙大赦，立刻露出欣喜神情。
    “我更

 第二百七十章 我为鱼饵

    吴穹干净利索的将刀刃插入巫大师的肩膀，血流如注。
    “啊啊啊！”来自肩膀和断手的彻骨之痛让他面色惨白，原本不可一世的“巫门高人”，此刻只不过是躺在吴穹砧板上的鱼。
    “饶……”刺痛让巫大师连话都说不利索。
    站在一旁的方老虎被吴穹的状态所吓到，此前吴穹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以及凶威滚滚的气势让他难以承受，他不敢转身离去，也不敢贸然上前提问，只能小心翼翼的站在跟前等待吴穹将事情办完。
    “你背后的人是谁？”吴穹低声问道。
    巫大师气若游丝的看向吴穹，用剩下的手指向方老虎：“是他的……他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吴穹打了个哈欠，“我问的是你的主人！你的上司！”
    巫大师的瞳孔立刻收紧：“不……我不能……啊啊啊啊！”
    吴穹转动刀刃，冰冷的修罗业斩搅动着巫大师肩膀的血肉，让他不住哀嚎。
    “再给你一次机会！”吴穹的眼神越发冷厉，巫大师惊恐万状，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份皮肉之苦，他哆嗦着点头。
    “我说！我说！我的主人他……”巫大师话说到一半，忽然如同癫痫一般的抽搐起来，整个人开始散发出阴冷能量，吴穹微微皱眉，他刚刚拔出刀刃，巫大师的五官七窍开始喷涌黑烟，恶臭之味弥漫，他整个人如同泄气皮球一般迅速干瘪下来，黑烟消散，硕大人身瞬间变成了干瘪皮囊，连远处的断手都没有幸免，巫大师的骨肉尽皆湮灭消散。
    方老虎看到眼前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只是他不敢说话，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吴穹。
    望着干瘪的人皮，吴穹微微皱眉，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对方的保密手段虽然阴狠，但也有效。
    他想起了当初遭遇兜帽男，自己也是在审问他们组织的下落，结果，潜伏在兜帽男和影子男身上的反制手段在他们泄密之前杀死了他们。
    吴穹收敛了修罗业斩，硕大刀刃幻形成为一柄小小的手术刀，收纳进了吴穹的袖子里，他无视身旁的方老虎，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噗通一声。
    方老虎直接跪倒在泥地里，神情肃整的朝吴穹高吼道：“请吴大师继续保护我！不！是保护我女儿的安全！”
    吴穹顿了顿身形，冷笑一声，缓缓回头：“去给那种杂碎当人贩，你觉得你配被我保护吗？”
    方老虎微微颤抖，纵横悬河城二十年，从来只有别人跪倒求他，还没有他跪倒求人的情况，甚至他求的人都觉得自己不配求他，若是放在以前，这种奇耻大辱，恐怕得需要血来清洗，可此时此刻，方老虎心中只有心虚和敬畏。
    “我是身不由己！”方老虎目光灼灼的看向吴穹，“我没有吴大师您这么厉害的手段，不敢和巫大师正面较量，因为我一旦失败，我的女儿和兄弟也会遭殃，我输不起！”
    吴穹微微点头，继续冷笑：“可这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完全不留情面的转身，方老虎也无法顾及自己的脸面了，竟然一把扑上去，硬生生拽住了吴穹的大腿。
    方老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卑躬屈膝的一天，可是他必须得这么做。
    “您杀死了巫大师，那背后之人只会将这笔血债算在我头上，一个巫大师我已经是避之不及，更何况巫大师背后还有更加危险强大的存在，我实在是没法应付。”
    吴穹一动不动：“横竖都是死，干嘛应付？我看你这一身家业不也是搏命赚来的吗？怎么，现在舍不得？人死卵朝天，他真找上来也是你们的命！”
    吴穹倒是有宰杀掉那个幕后黑手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是出于保护方老虎的目的。
    “再不松手，我会把你的手切下来。”幻形的手术刀从袖口跌落，正闪动着红芒要重新还原成修罗业斩的本体。
    “我现在也不是什么方老虎了！”方老虎毫不畏惧的说道，“我以一个普通父亲的名义，请求您保护我的女儿！可以吗？如果您不愿意……”
    方老虎眼中闪烁着悲凉的光泽：“如果您不愿意，劳烦您将我的脑袋砍下来，最后再杀了亦雪！我不想看她落入妖人的手里，被折磨侮辱……”
    方老虎整个人都在颤抖，虎目含泪，这是旁人看不到的脆弱时刻。
    所谓的悬河市头号人物，面对手段通天的敌人，也只是个无力反抗的普通人而已，方老虎的手段，人脉，金钱，地位，如同包裹着他的纸壳子，对方用手指就能戳破。
    暴涨的红光缓缓收敛，手术刀泛着冰冷的光，被吴穹收回了袖口。
    “我的刀不会拿来收割哭哭啼啼的懦夫脑袋。”
    “要我帮你……首先你得有拼死一搏的心气。”吴穹语调冰冷的说道。
    “以及……合适的报酬。”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蹲下身子盯着方老虎：“你能给我什么？”
    方老虎一时语塞，他还能给吴穹什么？钱财？地位？身份？他目光颤抖，不知该如何作答。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吴穹已经转身离开，他只能默默的望着缓缓远去的背影。
    沉吟半晌，方老虎恍恍惚惚的仿佛明白了什么：“我能给的……只有我这条命！”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吴穹没有停止脚步。
    “我可以为你当鱼饵！”方老虎大声说道，“不计代价的钓出那个幕后黑手，即便是用我的命都在所不惜！”
    这是方老虎最后的破釜沉舟，因为吴穹是他决不能撒手的救命稻草。
    他察觉到吴大师似乎对暗藏幕后的人极为感兴趣。
    方老虎能爬到这个位置，若不能将这一层琢磨透，那可真是枉活四十年。
    吴大师并不在乎名利权势。他像是活在丛林里的凶兽，挑拣着猎物，享受狩猎的乐趣，站在食物链顶端，那还用得着考虑温饱？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巫门中人被吴大师当成了猎物。
    想到这一层，方老虎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看不透吴穹哪一张冰冷笑脸之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赌对，提心吊胆的注视着吴穹的背影。
    脚步声停止，吴穹的背影一动不动。
    “有意思。”
    ……
    金虎大厦最顶层的会议室，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神情肃穆的盯着主席位置的方老虎。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方老虎重新回到了那个叱咤风云的大佬位置，此刻他如同沉默的大佛，注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神情冷淡，眉眼如冰，他即便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也让众人感觉威压如山，难以喘息。
    段老三吞咽着口水，紧张的问道：“大哥……您好歹开口说句话，您不说话，大家伙都紧张呢……”
    方老虎瞥了段老三一眼，后者立马缩回脖子，噤若寒蝉。
    “刀疤这件事，让我差点阴沟里翻船。”方老虎似笑非笑，眼神如同刀子般在众人面前划来划去。
    “大……大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段老三试探着问道。
    “我损兵折将，刀疤也死在了那。”
    “我就说这是刀疤这兔崽子布置的陷阱！他奶奶的！”段老三立刻义愤填膺的敲打着桌子，会议室梆梆作响，他瞪大眼睛转头看向朱老四，“妈的！当初是你让大哥过去的吧？”
    段老三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朱老四身上，怀疑，猜忌，愤恨，兼而有之，朱老四整个人微微颤抖，他抬眼望向沉默不语的方老虎，整个人丢了魂一般。
    “大……大哥……我……”汗巾擦不干朱老四额头上的冷汗，“我真不知那是陷阱，也不知道刀疤竟然有这么大魄力敢动您？这小子……应该是仗着高人的本事想骑在您的头上。”
    方老虎朝着朱老四微微一笑，吓得朱老四差点尿裤裆里。
    “刀疤自己也栽了。”方老虎似乎没有表态，而是继续陈述道。
    众人没听明白方老虎的意思，只有宋老二低声应和道：“刀疤被自己人给出卖了？”
    “刀疤只是个诱饵而已，无关紧要，对方是想干掉我。”方老虎神情淡然的抛出一串惊雷，“害我女儿的人，想要杀我的人……根本就不是刀疤，那个人……就在你们当中！”
    此话一出，全场寂然，寒气从脊背升起，谁都不敢抬眼看方老虎，尤其是朱老四。
    此时此刻，朱老四已经感觉到身旁暗自审视的眼神，他两腿一直在抖。
    段老三低着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朱老四。
    “那个人就是……”
    相当一部分人将目光投注向朱老四。
    “宋思明。”
    宋二哥？一干人等惊骇欲绝的看向宋思明的位置，尤其是段老三，完全一脸不可置信，他瞪大双眼，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大哥……虽然你是大哥，但是说话也要讲求证据，不能平白污人清白。”宋老二神情坦然的注视着方老虎，拒不承认指控。
    段老三神色焦急的说道：“大哥！您在说什么呢？宋二哥怎么可能害你？你说朱老四害你我信，二哥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
    一旁的朱老四气得浑身哆嗦，却不敢抬眼瞪段老三。
    “控制我女儿也好，借着刀疤引我入坑也好，无非就是为了杀掉我。”方老虎与宋老二四目相对，他低声说道，“我这个做头的人一死，接班的，就是你宋老二。”
    宋老二没有接茬，只是摇头否认，神情依旧淡然。
    “你觉得有巫大师为你撑腰，所以你现在有恃无恐……”方老虎面带冷笑，“老二，如果你现在俯首认错，我至少还能给你个体面点的结局！”
    “大哥……”宋老二似乎有些忍无可忍，“说这么多，没有点实质性的证据，平白让兄弟们心寒，何苦来哉？”
    两人四目相对，各怀心思，宋老二眼中不见任何波动，方老虎微微叹息一声。
    “你要证据？好！我给你证据！”
    方老虎一拍桌子，身后两人抬着一件被布匹包裹着的东西缓缓走进会议室，众人各自露出惊疑神色，宋老二依旧老神在在，随后布匹被扯落，里面的东西露出真容。
    宋老二瞬间脸色煞白，如遭雷击。
    布匹之下，是填了棉絮的人皮。
    巫大师的皮。

 第二百七十一章 意外情况

    处理完方老虎这档子事，吴穹打算将《百鬼夜行》这部小短剧先交付出手。
    他打了两个电话。结果正赶上王潜龙在外头出差，回电话的是助理，一时半会没法回电话。而优豆视频海外频道的负责人老唐那里又打不通。
    无奈之下，吴穹只能自己前往优豆视频在悬河市的分部。
    原本李玉龙是要跟来的，这两天事情多，李玉龙有点走不开，吴穹只能孤身一人到优豆视频分部所在的办公楼底下，孤零零的坐着电梯上楼。
    尽管只是分部办事处，这里的办公区域也要比吴穹的“新视野公司”要大，墙壁上挂着硕大的ledlogo灯，雪白的墙面映着刺目灯光，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是亮如白昼，吴穹揉了揉眼睛，转身走向休息区域的小沙发，他正打算将藏着视频内容的硬盘从包里拿出来。
    “这位先生！”身后传来前台小姐的呼唤声，吴穹慢慢回头，正看到后者保持着职业笑容，却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接受推销，请出去！谢谢!”前台小姐礼貌的说道。
    “我是来找人的。”吴穹回过头来有些无奈。
    “那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盯着吴穹，她觉得对方像是刚出校门的毕业生，背着个包鬼鬼祟祟，下意识就有点不愿意接待，“或者您是哪位职员的家属？”
    她知道吴穹不可能回答的出来，因为她觉得这人就是个推销的。
    “我找唐云霄先生。”吴穹自然懒得和这种小姑娘一般见识。
    前台小姐此刻连职业微笑都懒得挂在脸上了：“那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位唐云霄先生，您走错了！麻烦请出去，不要打扰我们的其他职员。”
    “怎么可能没有唐云霄？你们那个海外频道的负责人——唐云霄！”
    前台小姐听到吴穹报出唐云霄的职位，差点翻白眼，不过她还好忍住了：“先生，请您不要开玩笑好吗？唐总监在总部上班，你该去夏海的总部去找他。”
    这人估计脑壳有包，精神不正常，前台小姐眉头紧皱，语气也越发不善“这里是私人领域，办公区间，不是来给您捣乱的地方，麻烦出去好吧！您要是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说道这里，前台小姐直接拿起座机准备拨打110了，吴穹有些哭笑不得，他打算当面打电话叫唐云霄过来，结果还是打不通。
    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矮胖中年人，腆着个肚子，一瞧见中年人走进门，前台小姐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电话，低头轻声打招呼：“王总好！”
    那位王总也没正眼瞧她，微微嗯了一声，转头准备进办公室，抬眼瞥见了背着包的吴穹，他的眉头立刻竖直起来。
    “小艺！”王总转头十分不悦的看向前台小姐，“你这个前台怎么做的？怎么把不三不四的人都放进来了？以后碰到这种推销的，门都不要开！”
    “这位先生，这里不是给你歇脚的地方，赶紧走人！”王总的神态语气可就没有前台小姐这般客气了，他直接十分冷硬的要轰吴穹出门。
    “我是来找唐云霄的。”吴穹神情冷淡的回应道。
    找唐总监？王总微微愣了愣神，然后露出嗤笑的表情：“唐总监也是你这种人能见的？脑子有问题吧？”
    王总微微有些愠怒，他朝着前台小姐呼喝道：“别让他站在这了，有碍观瞻，要是不走就报警！下次再让我见到这种情况，这个月绩效全扣。”
    说完王总头也不回的朝门内走去，只留下战战兢兢的前台小姐，等到王总的背影消失，面色畏惧的前台小姐迅速变脸，她眉头紧锁的望着让自己挨批的罪魁祸首，恶狠狠的说道：“快走！我真要报警了。”
    吴穹觉得这么扯下去纯粹是浪费时间，他也懒得再坚持，神情淡漠的转头离去。
    王总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旁侧的下属都小心翼翼的跟他打着招呼，不过他一路都懒得理会，直到他即将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唐云霄的短信？王总微微怔了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推开短信。
    “我的朋友一直在给我打电话，但是我正在开会，不方便回电，要是有人去分部找我，麻烦你帮我接待一下。感谢。”
    朋友？王总越想越觉得不对，不会是那小子吧？那种一看就刚进社会的愣小子怎么可能是唐总监的朋友？可是……好像周围也没别人了。
    王总咬了咬牙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宁杀错不放过”！跺了跺脚，他立刻急匆匆的返回前台，眼前只剩下了前台小姐一人，后者神情紧张的盯着他，有种手足无措之感。
    “刚才那个小……那个年轻人呢？”
    王总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刚还急吼吼的要赶走那小子，现在又着急上火的要找他，前台小姐实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小心翼翼的戳着电梯的方位：“他已经下去了！”
    “该死的！你怎么不拦住他？还想要工资吗？”王总骂骂咧咧的跨过门，急冲冲的追了出去，只留下一脸蒙逼的前台。
    她茫然的张望着四周，眉眼中满是不解和委屈：“老娘这是招谁惹谁了？”
    吴穹正要打的回家，身后传来王总的破锣嗓。
    “年轻人留步！等一下！”他一路狂奔过来，脸上的肥肉都在抖，额角上满是虚汗，此刻望着吴穹，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毛头小子真是唐总监的朋友？
    “麻烦先在我们公司等一等，一会唐总监会亲自过来。”王总摇了摇头，他懒得再判断了，反正来找唐总监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可眼前的吴穹只是冷笑一声。
    “贵公司好大的面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叫唐云霄自己来请我吧。”
    出租车缓缓停下，吴穹坐进车中，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留给眼前的王总，在后者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吴穹扬长而去。
    这时王总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捅了大篓子，若是惹得唐云霄不高兴，恐怕自己这个分部负责人的位置都坐不稳，慌乱的追逐出租车，无奈体型肥硕，跑了没两步就气喘吁吁，只能眼睁睁的吴穹离去。
    “大哥我错了！你好歹留个联系方式啊！”王总擦着满头的虚汗，慌乱无措之际，唐云霄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我下高速了！我朋友你接待好没有？”
    王总端着电话，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整个人仿佛冰雕一般呆立在大街上，追悔莫及。
    半个钟头之后，唐云霄的白金色奥迪a6l开进了地下停车场，王总和他的助理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唐云霄下车。
    车门被唐云霄重重砸关，震得王总一个哆嗦。
    唐云霄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带着金丝眼镜，微微发福，此人就是当初在午夜场电影峰会专门嘲讽午夜场电影，并且持续拆台的毒舌影评张鸿，另一人看起来要年轻许多，脸型细长，皮肤白皙，看起来不苟言笑，他是优豆总部专门负责网剧审核的负责人戴立。
    “王金飞！”唐云霄劈头盖脸的直接叫上了王总的名字，后者一个激灵，眉眼中掩饰不住惶恐之色。
    “我费劲千辛万苦请来的人，你直接给我轰走了？要不要我去总部给你记一功？你这么有本事，这么盛的官威，不该待在这里，你应该去总部直接坐董事长的位置！”
    唐云霄的话如同炸雷一般震得王金飞的脑子嗡嗡作响：“唐总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他是咱们的合作伙伴！我以为……反正这事不赖我，前台说他是推销的！”
    “前台说他是推销的你就信？那还要你做这里的负责人干嘛？让那个前台去做吧！你是猪脑子吗？嗯！”唐云霄越说越气，他直接推了眼睛，浑身颤抖，指着王金飞一顿臭骂、
    “好了好了……老唐！别生气嘛……不知者不罪，他也不认识吴穹，搞错很正常嘛……”说话的人是张鸿，“这事现在还不一定成呢，万一吴穹拍出来的东西不怎么样呢？对不对？别伤了自家人和气。”
    张鸿的话让唐云霄的眼神软和了下来。
    “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唐云霄干脆利索的说道，低着头的王金飞已经是噤若寒蝉。
    唐云霄站在停车场和电梯交接的走廊位置，直接拨通了吴穹的电话。
    结果却没人接，他估摸着王金飞把吴穹给得罪惨了，眼神狠厉的瞥了王金飞一眼。
    “还打不通吗？”一旁的戴立低声问道。
    “都怪王金飞这个王八蛋，咱们估计只能上门去请人家了。”
    “老实说……我觉得吴穹有些言过其实。”一旁的张鸿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看他消失几个月，现在才来找你，我听说飞浪和爱影这两家也开始搞这种擦边球的午夜网剧了，而且人家剧本早就弄好了……现在估计都已经投拍了。”
    “好了！”唐云霄打断了张鸿的话，“吴导的本事，是别人能比的吗？视频内容的优质决定一切，拍的快有什么用？再说不管怎么样，是我们对不起人家！我必须亲自登门才行。”
    唐云霄最后没有上楼，本来他前几日就和吴穹约定好了，后来吴穹因为方老虎的事情有些耽搁，这才拖到了今天，没想到让这姓王的弄成这个样子，早知道自己就该单独和吴穹接洽。
    开着车子到达融汇天地4栋，唐云霄直接找到了吴穹的公司里。
    有了方老虎的资金援助，李玉龙已经将上下两层全部盘了下来，整个四十四层也只剩下了一家公司，装修的声音震天响，唐云霄三人一路走来，耳朵都是麻木的。
    “这吴穹好大的派头！”张鸿皱着眉头，阴阳怪气的说道，“他一个小小的工作室，用得着这么大家业吗？他难道以为自己是企业家不成？”
    张鸿以为这钱全是王潜龙给的，所以吴穹才敢这么挥霍，一路上一直不停冷笑：“整这么大的办公区，我看光是物业费就够他喝一壶的！”
    另外两人一言不发，走到门口，被穿着西装的两个保安拦住。
    “你们是做什么的？”这两个保安都是段老三的人，以前都是看场子的，身形高大，面相凶恶，一见面直接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张鸿愣了愣：“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敢拦着我们？”
    两个保安望着张鸿嚣张的模样，各自嗤笑出声：“你是谁？老子管你他妈是谁？你是天王老子也不管用！”
    “嘿！”张鸿愣住了，他一面被两人的凶悍模样吓住，一面又有些不甘，叉着腰指着两人说道，“我是知名影评人张鸿！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敢拦住我？”
    他没想到吴穹手底下两个保安都敢在他头上拉屎撒尿，气得七窍生烟。

 第二百七十二章 难以为继的合作

    “我看你小子是纯粹欠收拾！没有预约，一律滚蛋！”两个保安也不耐烦了，直接伸手朝张鸿一推，直接将他掀翻在地，若不是旁边的戴立抬手接住了他，差点就摔了个倒栽葱。
    “混蛋！你们……你们敢伤人……你信不信我报警？”张鸿还要闹，戴立将他一把拉住。
    保安理都不理，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唐云霄有些无奈的看向两个保安，赔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有要紧事要找吴穹先生，麻烦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
    随后唐云霄忙不迭的掏出自己的名片，两个保安瞥了一眼，认出了唐云霄的身份，微微点头道：“老板专程吩咐过，唐先生您可以进去。”
    两人专程让出一个身位，唐云霄微笑致谢，带着身后的同事戴立一起往公司里走，张鸿骂骂咧咧的跟了上去，随后瞥见了两个保安阴狠的眼神，立刻吓得收声。
    坐在休息室，张鸿小声嘀咕：“这群保安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跟土匪一样？果然……吴穹开的公司就是这样的人上班，真是物以类聚。”
    前台小姐为三人准备了茶水之后就迅速走进了内部办公室进行通报，高跟鞋踩得咯噔作响。
    张鸿坐定在皮椅上，心神却不定，眼睛游移的扫视着周遭，不满的感觉升腾而起。
    “我感觉……这个吴穹可能背景不太干净。”他抬头朝着唐云霄说道，“一开始我以为这里是王潜龙公子掏钱给吴穹办的公司，不过看他门口两个保安的样子，痞气十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行了……知道你习惯性挑刺，不过这种话不能乱说，这公司肯定是王公子帮着做起来的，我调查过吴导，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靠着才华得到了王公子的赏识，你就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了。”唐云霄无奈的摇摇头，他甚至有点后悔带着张鸿过来。
    不过为了审核剧本质量，多几个专业人士自然是更好。
    前台小姐引领着李玉龙的美女助理走了过来，女助理微笑着朝三人说道：“吴导和李总在会议室等几位，请随我来。”
    走在会议室门口，女助理小心翼翼的敲了三下门：“吴导，李总，唐先生他们过来了。”
    门后传来李玉龙冷淡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吴穹正站在窗口眺望远处风景，一动不动，李玉龙神情淡漠的站在吴穹身旁，抬眼望着三人冷笑道：“唐总监可真是贵人事忙……我们老板联系都联系不上，也是……优豆家大业大，咱们攀不上贵公司的高枝。不过……我老板满怀诚意的找上了贵公司，最后却被人轰了出来，这事得有个说法吧？”
    “手底下人做事没分寸，我诚恳的希望吴导能原谅我们！”唐云霄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也怪自己当初太忙，没有沟通好，导致最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我说吴穹！你摆什么谱呢？”一旁的张鸿按奈不住了，“你不过就是个小有名气的导演而已，敢跟优豆视频的高管这么耍横？”
    “别说了。”唐云霄恨不得捂住张鸿的嘴巴，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你是谁？”李玉龙被张鸿的话拱火了，拍着桌子质问道。
    “影评节目《视觉》的制片人外加主持人，知名影评！”张鸿瞪大眼睛，“我告诉你！不要将我给得罪了，不然我能让你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哦……我以为是什么人呢……”李玉龙冷笑一声，“不就是个喷子吗？你喷子嘚瑟什么？这里轮的到你来说话？”
    张鸿还想开口争吵，却听到吴穹低声说道：“吵什么？”
    李玉龙舔了舔嘴唇，瞬间哑火，张鸿也感觉有些不对，后背没来由的泛起一层寒意，不自觉的哆嗦着，没有再做争执。
    吴穹缓缓的回过头来：“唐先生的道歉倒是有些诚意，不过你不该带条狂吠的狗过来，扰我清净！”
    张鸿瞪大眼睛，怒目相对：“你说谁是狗？”
    一旁的李玉龙差点笑出声，看着吴穹寒意外渗的眼神，立马吓得笑不出来。
    张鸿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刚要发作，唐云霄朝他露出无奈的眼神，咬着牙说道：“别再说话了！”
    诚然，他觉得吴穹的话有些过分，可这也没办法，忍着吧……毕竟今天是来谈正事的，其他都可以不管，有效率的办完正事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您说要见面，我这边有事一直耽搁，拖到今天，结果惹您不高兴了，我实在是深感抱歉，等会咱们谈完正事，我请您去普罗旺斯西餐厅吃一顿，您看怎么样。”
    吴穹嘴角扬起笑意，不过他的眼睛里却没什么情绪的涟漪：“谈正事要紧，吃饭倒无所谓。”
    “是是是……”唐云霄激动的点点头，“您准备了这么久的剧本，上面很期待，只可惜您打磨剧本的时间稍微有点长，午夜场网剧这个点子是我们想的，结果咱们现在剧本才出炉，人家隔壁网站的网剧已经开始制作了。”
    老实说唐云霄对这事是有点哀怨的，上面催他，他只能扛着压力硬顶，再加上小王公子为他担保，事情才能拖到现在，此刻，他只希望吴穹能给个好剧本，也不枉费这么长时间的等待。
    “这位是我们总部负责审核剧本的同事，老戴。”唐云霄指了指戴立介绍道，“至于另一位……”
    张鸿和吴穹算是认识，不过双方的关系，实在是尴尬，唐云霄支吾了半天，最后无奈的说道：“两位认识，也就不需要我多做介绍了，张先生也是我请过来审核剧本的。”
    吴穹没说话，而是微微点点头。
    “不需要看剧本了。”吴穹忽然说道，他的话让唐云霄和戴立两人面面相觑。
    “抱歉吴导……您这话我没听明白，您是不打算拍了？”
    这可不成啊！唐云霄心里一阵突突，时间拖到了这个点，虽然说钱没投下来，可时间被浪费了，要是这事就这么黄了，他得直接从这44楼跳下去谢罪。
    “不是……”吴穹示意让李玉龙将硬盘接入屏幕，“我已经拍好剪完了。”
    张鸿正在喝水，听到这话，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原本神色平静的戴立，也差点没坐稳，而正站在吴穹对面的唐云霄，如同结冰一般的愣住。
    怎么能还没有审核就自己自己拍完了？这实在是太胡来了！唐云霄张口结舌。
    “我们都还没有参与进来，您直接把片子都拍完了？”唐云霄一时之间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吴导……”一直处于沉默寡言状态的戴立率先开口。“我事先声明，未经我们审核，您自己主张拍的东西，我们肯定不会用的。毕竟连剧本都没审过，整个项目并非您一人说了算，光是演员这一项，我们就不能用您的演员，这一切损失恐怕得您自己承担……”
    “抱歉……我对你们的流程不是很懂。”吴穹冷眼看向唐云霄，“之前不是你说不干涉我的创作吗？怎么，现在又需要重重审核，还说要参与拍摄？你的意思是……我先前拍的东西得废掉了？”
    唐云霄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点头。
    “毕竟……是要我们公司的人投钱的，又怎么可能完全让您自己放手来做？”唐云霄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就说……你这是所托非人，还不信！现在竟然是这种结果！你看看……找一个不懂行的人来做这种事，就是惹祸上身！”
    “这是别人委托你做的东西……”张鸿冷笑一声，“但凡智力正常的人，都会想到要与合作方一起来完成吧？哪有自己偷偷拍完的道理？广告植入怎么算？演员怎么安排？甚至你这个预算都没法算，谁知道你花了多少钱？你要是报个一亿预算，难道让优豆的人给你补上一亿？愚蠢！”
    “别急……”唐云霄努力保持镇定，“还不算完……您的剧本还在吧……至少我们还能走这个流程，虽然说片子肯定是被废掉了，但至少……咱们还可以走流程。”
    唐云霄这回不觉得自己对不住吴穹了，反倒是吴穹对不住他，谁能想到吴穹一声不吭直接将片子拍完了？
    “至于您拍成片浪费的钱……恐怕只能您自己来承担了，不过后续项目启动，我们还是会给您拍摄资金的！”唐云霄低声说道。
    “剧本……”吴穹冷笑一声，“没有剧本。我拍戏从来不留剧本，拍完就烧。”
    事实上是系统在拍摄完成片之后会自动回收剧本，自然是拍完了就没有了。
    “什么？”唐云霄和戴立同时露出惊诧表情。
    “你怎么能这样？”唐云霄有些挂不住了，他的脸上浮现失落恼火的神情，“我等你等了几个月，结果你却独自将片子拍完，完全无视我们这些合作方，甚至到了最后连剧本都不愿意交出来！你……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里毕竟是吴穹的主场，他有些不好发作，此刻的唐云霄欲哭无泪，有种被王潜龙和吴穹合伙坑了一把的感觉。
    他不知道，不是吴穹不愿意交剧本，而是真的没有剧本给他，系统的剧本又不能拷贝的，只能吴穹一个人看，一个人用。
    “外行人，你能指望什么！”张鸿冷笑一声，“我早就给你推荐了任子文导演，你不听，非得找这个吴穹，现在好了，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成本，要我说，现在回头找任导还来得及，赶紧让他加入这个项目给你们家止损！”
    唐云霄此刻心情极差，无奈点头，他已经懒得理会这个吴导，不过嘴里还是保持着客气。
    “既然你自作主张，最后又舍不得交剧本……那咱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抱歉打扰了。”唐云霄脸色极为阴沉的起身，戴立同样面色沉郁，而张鸿则朝着吴穹面露鄙夷神色，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唐云霄正要出门。
    李玉龙拿着硬盘在屏幕旁边对接半天，始终读取不出来，他在一旁抓耳挠腮，也没有听到一群人究竟在聊什么，他害怕吴穹说他不中用，气得狠狠拍了屏幕一巴掌，叮咚一声，久未响应的硬盘居然读出来了。
    “妈的！破玩意不打不成器！”李玉龙砸吧着嘴，兴冲冲用遥控器点开了视频播放。”
    《百鬼夜行》第一集，播放开始。
    骨女诡谲凄厉的叫喊从黑暗的屏幕中响起，原本正打算出门的唐云霄等人下意识的被这诡异惊悚的声音所吸引，不自觉的回过头看向屏幕。
    血红色的和服在黑暗中似乎绽放着幽冷的光，穿着和服的女人缓缓解开衣带，露出满是疤痕的后背。
    视线被限制在了狭窄的门缝中，透过屏幕看到这一幕的人，有种异常的临场感。
    女人满是疤痕的后背，忽然裂开了一条血线，这血线一点点扩展蔓延，发出血肉撕裂的细密柔软的声响，缓缓崩开，露出了不黏连血肉，同样也没有五脏六腑囊括在内的骨架。
    骨女显露凶恶恐怖的真容。
    冷汗顺着三个观众的额角缓缓渗出。

 第二百七十三章 高楼吊人

    屏幕的那一头仿佛有种难以言喻的魔力，一旦开始观看，就没法再停止下来。
    画面所呈现的恐怖观感让人心底生寒，可屏幕前的三人就是没有办法抽身，如同跌落梦魇，汗毛竖直，冷汗如瀑，却仍然要看下去。
    戴立被紧张急促的剧情所完全牵引住，几个镜头便牢牢的扣住了他的心弦，将他的人都要拉扯到屏幕之中去。
    而张鸿则是对吴穹的制作水平叹为观止，这只是一部网剧，可给人的观感，已经如电影一般，不仅在制作水准上达到了精良的地步，道服化，镜头运用，剪辑手段，演员表演，几乎都无可挑剔，这真的是吴穹花了几个月时间就捣鼓出来的东西？简直不可思议！
    唐云霄难掩脸上的震惊神色，因为屏幕中呈现出来的一切，已经无限趋近完美，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能拍出如此片段的人，是公司里那群庸人能左右的吗？他觉得自己就是井底之蛙，武断的认为吴穹拍出来的东西不可取。实际上，除了吴穹，恐怕没人能达到这个水准，即便是被张鸿反复吹嘘的任子文，也不可能拍出这样的成果，哪怕是正常院线的名导演，也难以拍出这种兼具风格和水准的大作。
    这就是领导们心心念念的，兼具艺术性和娱乐性的完美剧集！此时此刻，唐云霄竟然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因为他刚才的武断决定，等于是彻底的否定了吴穹的劳动成果！原本他以为吴穹是个愚不可及的人，自作主张进行拍摄，无视他们这些合作方的要求。结果到头来，他发现自己才是真正愚蠢天真的那个人，竟然妄想以庸人的身份指挥真正的大师。
    直到第一集完全结束，画面黑屏，三人才恍惚清醒过来。
    一旁的李玉龙小心翼翼的询问吴穹要不要再播下去，后者摆了摆手。
    “没必要播下去。”吴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几位……”他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三人，“既然终止合作，那就麻烦你们早点离开，我不想耽误诸位的时间。”
    “等一下……”唐云霄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他的眼中难掩愧疚之意，“吴导……请原谅我们的无知，竟然差点错过这么优秀的作品……刚刚说过的话，我全部收回。”
    唐云霄的眼中闪现崇敬之意，他语调诚恳的朝吴穹说道：“您拍出来的东西，就是我们想要的，所以请您和我们继续合作！”
    旁边的戴立也露出诚恳期许的眼神，而张鸿则是一言不发，老实说他不希望优豆的人和吴穹继续合作，但是作品质量过硬让他又没法多说闲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奈闭嘴。
    一旁的李玉龙刚刚没有参与讨论，不过人精如他立马就明白了这么回事，刚要出言嘲讽两句，看到吴穹阴冷眼神，立刻缩着脖子站到一旁。
    “要终止合作的是你，要重新合作的也是你。”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老实说这片子倾注了我不少心血，它不是挂在摊子上的白菜……要就要，不要就扔。”
    吴穹的话让唐云霄莫名的紧张起来。
    “吴导！您别误会，我们之前并非否定您的作品，只是您的做法不符合流程，所以我们才……”
    “够了。”吴穹冷硬的挥手打断，“你们的流程与我无关！”
    “您不能这样，为了等待您这个剧，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您不能让我们蒙受这样的损失……”唐云霄被逼的无奈，神色窘迫的看向吴穹。
    “那你们终止合作的时候，怎么没考虑浪费了我几个月时间？”吴穹声色俱厉的说道，眼前的唐云霄和戴立愣住了，张鸿眉眼微皱，他看吴穹不顺眼，自然极为不满，不过他不敢出言波次，他怕被赶出去。
    唐云霄嘴唇嗫嚅半晌，终究是想不到该如何回答吴穹。
    是了，就是因为自己太过考虑自身利益，所以才没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平白错过一部好剧，顺带连吴导都给得罪了，若是当初自己冷静一些，选择先看剧再做评判，此时也不会落的如此被动。
    “我们实在是对不起您……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能补救？”唐云霄甚至都想下跪道歉，可是他又不敢丢这个人，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
    “补救？”吴穹冷笑一声，“你带合同了没有？”
    吴穹的话让唐云霄微微露出喜色，他和戴立两人相视一笑，紧张的情绪瞬间消解。
    吴导这是打算和我们签合同？他原谅我了？惊喜来的太突然，唐云霄只觉得有些猝不及防，他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崭新的合同，原本这东西就是在审核剧本过后拿来割双方签订的。
    “这合同上面写的是剧本，可现在您直接给出了成片，合同有些出入，要不等我拿回去先改改？“唐云霄小心翼翼的将合同递上去。
    “不必了。”吴穹拿过合同，在众人目视之下，直接将几张纸撕成粉碎。
    “吴导！您这是做什么？”唐云霄惊骇欲绝的看着吴穹出乎意料的举动，身后的戴立和张鸿各自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吴穹竟然会当面撕合同。
    “我告诉你怎么补救！有一说一，合作是谈不下去了，想要从我这里拿片子，容易……给钱！”吴穹神色冷峻的朝着李玉龙打了个响指，后者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
    “仁义虽然不在了，这买卖还是能谈的，李玉龙，你来跟唐先生合计合计，要从我这拿剧，具体得花多少钱。”
    “欺人太甚！”一旁的张鸿看不过眼，厉声呼喝起来，“吴穹，你不要太得意，你的剧是不错，可是这玩意有的是人能拍，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在我的地盘上跟我谈得寸进尺？”吴穹觉得有点好笑。
    一旁的李玉龙立马会意，趁着吴穹还没发火，他第一时间拨通座机，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膀大腰圆的保安们立刻走了进来，张鸿面露惊骇之色，却还想强装镇定：“你要干什么？你还想赶我走不成？如果你的人敢对我动手动脚，我马上就报……啊啊啊啊！松手！你松手！”
    张鸿的狠话没放完，旁边的保安直接将他的手拧到了背后。
    “把他给我扔下去。”吴穹直接说道。
    原本正处在惊骇之中的唐云霄这时才意识到局面已经完全暴走失控，他还来不及追悔彷徨，两个保安已经架着不住挣扎的张鸿开始往窗口位置走了。
    “吴导！住手！求你不要！”这时候唐云霄才有点明白过来当时张鸿说的话，吴穹的背景不简单，他身后绝不止站着一个王潜龙这么简单，得罪了他，也不仅仅是错过了一部好剧这么简单，眼前这这帮保安架着张鸿，似乎真要把他扔上去，而吴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明显是动真格。
    “你们不敢！”挣扎着的张鸿还在叫嚣，直到保安推开窗子，张鸿半截身子都伸出了窗外，高层冷风吹得他汗毛竖直，眼镜直接跌落，底下的人流车流如同细密蚂蚁，即将坠落高空的恐惧感才让张鸿醒过神来，他发疯一般的喊叫起来，“救命！救命啊！不要！救我……老唐！老戴！救命啊！”
    大半截身子悬在四十层楼的半空，张鸿的魂魄已经散去了大半，整个人面色惨白，凄惨无比，保安们还推着他的身体往外送，一点要收手的感觉都没有。
    此时的戴立已经被吓懵，他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连喘气都小心翼翼，唐云霄也不敢再犹豫了，直接跪倒在吴穹面前：“吴导！是我不对！求您放过张鸿！他……他只是……”
    “一码归一码，张鸿自己找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啊啊啊！”此刻张鸿整个人已经完全悬吊在窗户之外，只有两个保安一左一右的抓住他的脚，吊住了他的命。
    张鸿整个人已经被吓到只剩颤抖的力气了，他倒吊在半空，死亡的恐惧让他两腿打颤，湿热液体直接打湿了他的裤裆，心脏似乎都已经蹦到了他的嘴边。
    忽然间，寒意和恐惧似乎在他的心口涨裂开，他一下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呕吐物顺着四十四高空，直接浇落在花坛上。
    一旁的李玉龙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慌张，老板可真狠呢！不过就这么扔他下去，似乎不太好，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后者冷笑一声朝抓住张鸿双脚的两个保安使了使眼色，两人立刻将被吓得半死不活的张鸿给拖了上来。
    瘫倒在地上的张鸿像是死鱼一样抽搐着，整个人面色煞白的不像样子。
    唐云霄和戴立两人直勾勾的看着半死不活的张鸿，同样也被吓得够呛，刚刚这一出可不是玩笑。
    李玉龙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吴穹，立马见机朝唐云霄两人说道：“谈生意……欢迎！谈合作……请左拐出门。敢闹事……直接扔下去。”
    出门是不敢出门的，不过唐云霄愣在一旁哆哆嗦嗦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吴穹已经没有兴趣搭理他了，径直从门口缓步走出，将两人晾在了原地。
    半晌唐云霄两人才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李玉龙说道：“谈生意……我们谈生意……不过要出钱买这个剧，我不能完全拍板。”
    “无所谓。”李玉龙自然知道老板是什么打算，他冷笑一声说道：“出什么价随我，买不买随你……不过你们这伙人，算是将我家老板给得罪了。”
    唐云霄无言以对，他瞥了一眼张鸿，万分追悔。
    前脚吴穹刚踏出办公楼大门，后脚金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吴大师……”金城在电话那头屁颠屁颠的说道，“大哥要送您的那栋房子已经订好了，您抽空能来看看不？”
    出租屋被不少敌人知道位置，有些重要的东西都被吴穹随手放着，终究不太安全，所以换个住处算是吴穹早就做过的打算，方老虎顺着这阵东风，自然想办法要献殷勤，于是私底下为吴穹准备了一个宅子。
    眼下暂时也没有别的事，倒是能腾出时间去看看。
    “在哪个地方？”
    “您别动！不劳您动身，您发个定位，我们开车去接您！”金城小心翼翼的说道。
    “没必要这么麻烦，我有手有脚。”吴穹只打算过去先瞧一眼。
    “那……那……”金城在电话那头砸吧着嘴，段老三的吩咐是一切听吴大师安排，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先去给您收拾收拾屋子，房子就在天宫花园瑶池区6号。”
    吴穹微微点头同意，金城那边立马就安排人手去收拾屋子去了。
    夜色转凉，吴穹招呼了一辆出租车过来。
    “去天宫花园。”
    司机听到这个地点微微愣了愣，那可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聚集地，这小鬼去那个地方……他也不像是能住得起那里的人呢。
    该不会是哪个富婆养的小白脸吧……
    司机打了个哆嗦，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宫花园

    开车的时候，司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瞄吴穹。
    “这小子……看起来长得也不怎么样……瘦瘦小小的……现在的富婆都好这口？”司机挤着眼睛砸吧着嘴，趁着红灯停下，他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要我年轻二十岁，我感觉我也能行……”司机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自恋的看了自己两眼。
    车子停在天宫花园的营销楼门口，下车的时候，司机略有深意的瞥了吴穹一眼。
    “年轻就是好……”
    面对这司机古古怪怪的眼神，吴穹倒是不以为意，站在大楼门口，他随手拨通了金城的电话。
    “我到了。在营销楼的门口”吴穹低声说道。
    “好的吴大师，请您进去休息会，我马上过来接您！”
    吴穹缓缓步入天宫花园的销售厅，整个厅室极为敞阔，如同五星级豪华酒店的入室门厅，顶上是华丽的巨型水晶吊灯，花纹细腻至极的手工羊毛地毯华美大气，厅室四周都是精致的浮雕墙，空气中荡漾着高档香氛的柔和芬芳，悠扬的轻音乐令人心情舒缓，，中间的紫檀木雕纹台桌上摆放着楼盘沙盘。和其他地方的模型沙盘不同，这里的沙盘采用的是高精密度的全息投影，能够完完全全的展示每一栋楼层内外的真实细节，科技感十足。
    吴穹对全息沙盘感觉很新奇，忍不住多瞄了两眼，不过他毕竟不是来买房的，不好随意摆弄这些东西，于是找到了旁侧的休息沙发，体态端正的坐了下去。
    “这位先生……请问您要买房吗？”站在一旁盯了吴穹很久的一个售楼小姐缓缓的走了过来，她似乎有些不适应脚底的高跟鞋，小心翼翼的靠拢过来，带着略有生涩的微笑的问道。
    打从从吴穹一进门，这里的售楼人员就都开始看向他了，不过众人都是一眼扫过，瞬间就放弃了吴穹。
    这群人一看吴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肯定是买不起房的，扫一眼就看穿了他浑身上下衣服到鞋子可能加起来不到200，全是地摊货，多半是刚毕业的学生，纯粹是进来看热闹的。
    别说天宫花园的房子，就是工地里的临时棚子他也买不起！所以没人愿意搭理他，连赶他走都奉欠，只有这位看起来像是新来的售楼小姐，跑过来礼貌的问了吴穹一句。
    “额……我等人……”吴穹转头看向售楼小姐，眼前的女孩长得比较清秀，年纪看来也不大，可能比吴穹还小，见对方礼貌询问，吴穹自然也微笑作答。
    售楼小姐冲着吴穹点点头，她竟然有些紧张。
    她不是来赶吴穹走的，事实上，她刚刚从学校毕业，来这里上班上了不到一个星期，堪堪过新人培训，她是个内敛腼腆的女孩，不太懂得和人打交道，这里的氛围让她很不适应，那些在这里工作多年的老油条们也似乎并没有接纳她，大家都嫌弃她什么都不懂，笨手笨脚。
    经理一直在告诫她：你要学会开口跟客人说话，你是这里的销售，不是坐在家中的大小姐，这个社会很残酷，没有客人理你你就没有钱赚，没有钱赚，你就只能去街上讨饭！连讨饭的人都知道张口要饭，你这种人只能活该饿死！
    也许是面前的同龄人让她减少了些心里负担，也许是知道吴穹买不起房，所以面对吴穹，她没有了面对客人的恐惧，所以她终于鼓足勇气，一步一步的迈到吴穹面前，小心翼翼的和他说起了话。
    “你……你是刚毕业吧……我……我也是。”售楼小姐的面色有些腼腆。
    吴穹愣了愣，这是主动跟我聊天么？他本来也算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过金城这小子迟迟不来，坐在这也确实无聊，他微笑着朝售楼小姐点点头：“我毕业很多年了，不过这里的房子我肯定买不起，你跟我搭讪，我也没法跟你做生意……”
    吴穹的话算是很直白了，售楼小姐脸上立刻泛起羞怯的红晕，她慌忙摆手：“不……不是……请别误会……我……我只是……”
    “别紧张……”吴穹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小姑娘算是内部职员，而在面对自己这个外来人员的时候，却紧张的不能自已，“你……你刚工作没几天？”
    小姑娘有些羞赧的点点头。
    “自信点。”吴穹微笑着说道，“虽然我不是客人，但是面对那些客人，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他们虽然有钱有势，却也和你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到了要死的时候，也不会因为那些多出的财富权势而多活两天，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
    吴穹的话让小姑娘微微点头，事实确实如此，可是要跨过心理的难关又谈何容易。
    不过吴穹的话入到别人耳朵里，可就令他们嗤之以鼻了。
    “人和人是有区别的。”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面色清冷，肤色雪白，唇边长着一粒美人痣的年轻美女似乎有些不满吴穹的言论，她直接朝着两人不屑道，“即便是死，穷人就只能死在窝棚房，甚至有些连死的地方都没有，而有钱人却能躺在殡仪馆，睡进豪华墓地。而穷人的子孙世代受穷，富人却能一直有钱下去！这就是差距，你这种人是没法体会的！”
    吴穹挑了挑眉，他没有要争论的意思，毕竟一个人的三观一旦成形，你就是杀了她也没法改变她脑子里的既定想法。
    “小易！”年轻美女朝着吴穹身旁的小姑娘呼唤道，“你过来……不要和这种没有见识的人聊天，你得不到任何增长，纯粹是浪费时间。”
    小易有些紧张的看了吴穹一眼，发现后者不以为意，被驳斥了也没有什么羞恼的感觉，倒像是入定的老僧，她小声的朝吴穹说道：“不好意思。”
    吴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毫不在意。
    那位年轻美女，算是同事中比较待见小易的了，虽然她也嫌弃小易这个丫头笨手笨脚，但是多少还会教她一点职场上的规矩和常识，小易听了这美女的呼唤，只能老老实实的朝她靠拢过去，不然连这位姐姐都得罪了，自己在这里可就真的彻底被“孤立”了。
    “要锻炼自己，就该找真正的客人交谈，而不是和那种loser说话，这种人……没文化，没见识，没财富，没地位，只会空口白牙说大话。”年轻美女说话毫不留情，她甚至没有遮掩自己的音量，就这么将批驳的吴穹狗血淋头的话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小易其实在心底里是认同吴穹的话的，吴穹说的那些，其实已经给了她一些勇气，不过她不好反驳眼前的姐姐，只能默默点头，随后朝着吴穹吐了吐舌头低声说抱歉。
    吴穹反正懒得理会，他只是感觉金城这小子怕不是从那边爬过来的，十分钟过去了，居然还没有到！
    不过年轻美女也没有做出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她虽然不满闲人进入售楼区域，却也不好赶人家走，毕竟休息区域是公共的，眼下也没人来看房，坐就坐吧，只是远处的售楼经理似乎有些不乐意了。
    经理梳着背头，架着黑框眼镜，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远远的瞅见坐在沙发上的吴穹，他立刻露出不快的表情，随后直接朝着售楼小姐招招手，压低声音说道：“小易！小易！”
    小易有些紧张的抬起头，年轻美女拍了拍她的肩膀：“经理叫你就赶紧过去！”
    经理望着小易懵懵懂懂的样子叹了口气，他有些不耐烦的朝着吴穹的位置伸手一戳：“那个穷酸看到没有？你过去赶他走……”
    “啊？”小易听到经理的命令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小声的说道，“他……他只是坐在那里休息而已啊……再说咱们现在没有客人进来看房，为……为什么要赶他走呢？”
    经理眉头立刻竖直：“我让你做你就做，他坐在那碍眼，我看着心烦！去！赶走他！”
    小易有些紧张的瞥了经理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吴穹，她眼神委屈的说道：“没……没道理啊……我……”
    其他人望着小易窘迫的样子，不由得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远处的年轻美女看到小易被经理责难，立刻跑过来解围道：“经理……不就是赶人吗？小易面子薄，我去做这个恶人……我来赶他！”
    “不行！”经理瞪大眼睛盯着哆哆嗦嗦的小易，“必须她去！这是我给她的任务！”
    远处的吴穹听到这帮人的吵嚷，感觉像是苍蝇在耳畔嗡嗡作响，他瞥一眼就猜出来大概是什么情况，自己坐在这，恐怕是碍着某些势利眼了，以他强硬的性格，原本是天塌下来都不可能让他挪位置，不过吴穹瞥见小易委屈紧张的样子，不想她太难做，于是主动起身，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眼看着小易都要哭出来了，年轻美女忽然朝着经理说道：“经理，那个人已经走了……没事了！没事了小易，不用去管他了。”
    小易委屈巴巴的瞧了她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经理眉头越皱越紧，吴穹的离开非但没有让他高兴，反倒是给他的怒气浇上了一把油，他直接戳着小易的鼻梁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不敢轰，你说你到这来上班能做什么？整整一个礼拜，规矩没学明白，事情办不利索，我招你过来是让你来当门柱的？我他妈找条狗还知道吠两声！你能做什么？嗯？来！你告诉我，这一个礼拜你都做了什么！”
    经理不仅骂的极为难听，声音也越吼越大，旁边的几个同事都眼含戏谑的看向小易，没有人可怜这个刚入职的小女孩，大家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注视着经理叱骂她。
    小易没有挨过这种骂，哇的一声直接哭出来，她不敢抬头，整个人不住颤抖。
    “经理，你这么骂她……有点伤自尊……”年轻美女有些瞧不下去，小声劝解道。
    旁边立刻就有人哄笑出声：“这种小年轻，不骂一骂，怎么成长？”
    “自尊？”经理冷笑一声，“自尊值几个钱？出来上班是来吃饭的！要自尊！行啊！”
    他低头凶狠的看向小易：“你是要自尊还是要上班？”
    小易眼圈红红的，她害怕极了，不知道经理说这话的意思，下意识的摇摇头。
    “要自尊就滚回家抱着爸妈哭！要上班就给我扔开狗屁的自尊！”
    “经理……我要上班，求求你……”意识到经理的怒火，小易直接跪倒下来抓住经理的膝盖恳求道。
    “行！”经理微微点头，“要上班！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是不敢跟客户打交道吗？我教你练练胆。”
    “刚才那个人还没走远！你跑到他跟前学三声狗叫！”
    “我在这能听到你的狗叫声，你就回来继续上班！”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值得

    旁边的人听到经理的话被吓了一跳，乖乖！经理这是要动真格的？他们以前也被逼着练过胆，朝陌生人自我介绍，发传单什么的，这些都是小意思，学狗叫这种玩法，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热闹可是百年难见，大部分人都幸灾乐祸的凑了进来。
    也有觉得经理的要求太过分了的，可是谁也不敢插嘴，除了年轻美女，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经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她只是不懂事而已。”
    “小芸姐……别说了……”小易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她红着眼看向为自己解围的年轻美女，“我去……我……我可以的。”
    “你要是再给她说话，我让她学三十声狗叫！”经理森寒的目光看向小芸，后者咬了咬牙，无奈的别过头去。
    小易站在人群中央，孤零零的，她鼓足勇气捏紧拳头，独自一人颤颤巍巍的朝门口走去，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华丽的羊毛地毯上，晕开消失，穿着高跟鞋的脚在门口的冷风中打颤。
    “我这是在帮她！”经理打了个哈欠，嗤笑着看向小易颤抖的背影。
    此时吴穹刚接到金城的电话。
    “吴大师！哎呦大师！实在不好意思！之前给您收拾屋子，有个手脚不利索的，直接把屋子里古董花瓶给打碎了，急的我呀！所以耽误了不少功夫！我这就过来了！马上！马上就来接您，我开的是磁铁黑的奔驰g500，车牌号是haxxxxx!”
    金城挂断电话，吴穹有些缓缓收起手机，忽然听到身后高跟鞋踩出的磕磕哒哒的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却看到小易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站在自己身前，一双眼睛通红，泪水不住涌流。
    “怎么了小姑娘，被你上司骂了？”吴穹瞥了一眼门口，售楼部的经理正面色阴沉的盯着小易。
    小易一言不发的望着吴穹，缓缓摇头。
    随后她瑟缩着脖子，紧闭着双眼，挣扎着在吴穹面前学了一声狗叫。
    汪！她的声音如蚊呐一般微不可查，屈辱的泪水流淌不止，原本神情冷淡的吴穹在看到这样的一幕，也忍不住眉头微微皱起。
    “听不到！这声不算！”大厅里传来经理的喝骂声，小易牙关打颤，双眼之中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绝望，她知道此刻自己已经是尊严丧尽，可是她不能反抗，她不能丢掉这来之不易的工作。
    小易的整张脸都在哆嗦，泪水流进嘴里，身体要被屈辱和绝望掏空，强自压抑住汹涌的悲伤，她剧烈的喘息着，正要大声的发出狗叫声，吴穹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够了。”吴穹低声说道，他的眉眼中开始泛起如丝如缕的寒意。
    泪水流淌到吴穹的手上，小易颤抖着摇头，她的眼神在告诉吴穹，不要阻止她，这是她的工作，这是她能在这里待下去的机会。
    “易小玫！你愣着干什么？”经理直接从大厅之中冲了出来，他怒气冲冲的喝骂道，“我没听到！继续叫！不然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直接卷铺盖回家！”
    “我说……”吴穹的视线穿过易小玫，直勾勾的盯着站在台阶上的经理，“够了！”
    “你是什么东西？”经理瞪大眼睛冷笑道，“我在这里训员工，你管得着吗？滚！”
    随后经理死死的盯住易小玫：“你聋了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没听到？给我学狗叫，冲着这个男人！快！给你五秒！”
    “不准学。”吴穹眼中流转着煞气，他看了易小玫一眼，小姑娘被吴穹的眼神所吓倒，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神，只是匆匆一瞥，寒意就顺着脊背一直冲上了脑门，莫名的恐惧感在心间升腾，易小玫下意识的后退。
    “五！”经理在身后倒数，易小玫慌乱的回头，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掉下来，她转头看向吴穹，那阴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在荒原里注视猎物的狼，只是那猎物似乎不是自己，而是……站在台阶上凶恶逼迫自己的经理。
    “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我也可以给你，你可以到我的公司来上班，不必受这种委屈。”吴穹收敛了眼中的煞气，语气冷淡的朝易小玫说道。
    他……他在开玩笑吗？慌乱紧张之余，吴穹的话让她升腾起荒唐至极的感觉，眼前之人怎么可能有本事给自己一份工作，看起来，他本人就是个无业游民。
    “四！”经理的声音如同鬼魅招魂，让易小玫不住哆嗦。
    远处的小芸姐直接朝着吴穹呼喊道：“年轻人！求求你不要再捣乱了，让小玫学完狗叫，你没有工作，她还要上班呢？她要养活家人！她和你不一样！”
    “求求你……大哥，不要拦着我了……这没什么的，人生在世，谁不会受一点屈辱呢？”易小玫凄然一笑，看起来倒像是她在劝慰吴穹。
    “三！”
    “小玫！你快喊呢！大家都等着呢！”旁边的人开始起哄，哄笑声从门厅里传来，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翘首盼着小玫大声学狗叫的瞬间。
    吴穹一动不动的盯着易小玫，只要他想，他可以马上帮小丫头摆平这个混蛋经理，而且不用考虑后果，有的是人帮他兜底，不过他却没有这么做，此刻他目光幽深的看向易小玫。
    “小姑娘，有些时候，是不能低头的……脊梁要是被压弯了，再想伸直可就难了，一份工作而已，赚钱的地方哪都有，你这么做，不值得。”
    不值得……易小玫抬眼看向吴穹，她的眼泪也流干了，眼眶红肿，牙关打颤。
    “二！”经理的声音如同死亡倒计时，一点点压迫着易小玫的神经。
    “谢谢你……”易小玫叹息一声，她朝着吴穹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竟然有一丝凄美之感，“你说的是对的，这确实不值得，可我没有选择……我妈妈病倒了，我没法丢掉这份工作！我一定要在这里做下去！谢谢你！但是……对不起！”
    易小玫微微闭上眼睛，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她彻底放弃了自己，她选择向压迫她的人妥协，弱小而无助的她，没有反抗的权利，尊严于她而言是奢求，只要能继续做这份工作，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经理是懒得管易小玫的心路历程的，他只是轻蔑的盯着这个小女孩，做着冷酷的倒计时，逼着她像一条狗一样在陌生人面前发出犬吠，美其名曰壮胆。
    忽然间，电话铃响起，经理朝着易小玫呼喝道：“等会！有重要客户的电话，先别急着叫！”
    他独自一人拿着手机缩回了售楼大厅的黑暗角落，小心翼翼的拿起电话，另一头传来金城暴躁的喝骂声：“我cnm的！老子进去多久？你直接给我把门关上了！妈的！我不是说一会还要出来接人吗？谁让你把后门给关了的？耽误老子接人，我他妈直接把你老妈的坟头扒了你信不信？”
    “金爷！金爷！不好意思！那后门的门禁是自动的，不是我故意关的！”经理被电话那头的金城骂的一愣一愣的。
    “行了！滚nm的我管你自动手动，叫人给我开门！老子要接贵宾！”
    “额……那个得用住户的门禁卡或者我们职工自己的特殊门禁卡才能打开……”经理一直在不停的擦冷汗。
    “那就赶紧来开啊！我他妈是在这听你废话的？三分钟！三分钟之内我要是没看到这大门打开，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马上马上！”经理不敢挂电话，一路小跑钻出了售楼大厅，一群人赶着问他怎么回事，经理不敢叫骂，只能面带怒意的挥手让他们全部滚蛋让开。
    “大客户被关里边了，我亲自去开门！”经理露出焦虑的神色，随后他指了指易小玫，让她先滚到一边去，等接待好了大客户再来自己面前学狗叫。
    眼见经理一溜烟离开，站在一旁的小芸姐赶紧冲了出来，一把扶住心力交瘁，颤颤巍巍的易小玫。
    “都是你！”小芸姐将这一切都责怪在了吴穹头上，她眼神狠厉的望向吴穹，“如果不是你，小玫用得着受这样的折磨？”
    “我说了，我只是来等人的。”吴穹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等人？”小芸姐冷笑一声，“你等什么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等的人，有资格走进这个售楼厅吗？你是什么人？你连天宫花园里的一个马桶盖子都买不起，就不该踏入这个门！趁着经理没回来，你赶紧走！说不定等会客户一来，他就忘了这事了！”
    吴穹没有理会她，小芸姐指着吴穹，气到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无奈的抱着易小玫要往里走，可谁知这易小玫竟然一动不动。
    “谢谢你……小芸姐，我不能走！我没有完成经理的任务，经理回来会不高兴的，求求你……”
    小芸姐望着易小玫，无奈长叹，随后转头恨恨的望着吴穹，后者却丝毫没有将她放入眼内，自顾自的站在一旁，等待着金城开车过来。
    后门位置，经理小心翼翼的伸出门禁卡，“滴”的一声，大门缓缓向两边回缩，露出金城的车头。
    “金爷！好了！”经理屁颠屁颠的朝车窗位置跑过去献殷勤，金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摇下车窗。
    “我的贵宾应该在你们售楼厅的位置等我，你们看到他没有？”
    贵宾？经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今天一天都没有豪车开进停车场，也没有看到什么有身份的人在附近晃荡。于是他朝着金城摇了摇头。
    “嗯？没来吗？”金城瞪大眼睛，他有些诧异，吴大师不是说自己到了吗？结果没看到人？这……该不会是他走错了吧。
    “您往前开！我给您引路！”经理趁着金城迟疑的当口，走到车头前面，一边朝金城露出谄媚笑容，一边一路小跑站在车头前边做引领。
    金城狐疑的开着车跟了上去，心里一直在犯嘀咕，要是没接到吴大师，那就是办事不力啊！这种低级错误……他想到段老三乃至方老虎责难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眼看着经理从旁侧道路小跑着冲了出来，小芸姐的刚刚沉下来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易小玫更是哆嗦了一下，原本看热闹的人知道经理身后肯定跟着贵客，立马扬起职业笑容，严阵以待。
    “那个谁！滚一边去！”经理看到碍眼的吴穹，立刻大声呼喊道，黑色的奔驰g500缓缓驶出，众人立刻摆出姿势准备迎接。
    坐在车里的金城看到经理正朝着眼前的一个年轻人高声呼喝，下意识的摇下车窗张望。
    然后金城傻眼了。
    “吴大师！”金城直接将车子停下，诚惶诚恐的下车，大师站着，他可没胆子坐着，一把扒开眼前的售楼部经理，搓着手朝吴穹点头哈腰，极尽恭顺之能事。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傻眼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豪华庄园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尤其是站在两人之间的售楼部经理，他那张大的嘴巴都足够塞进苹果，脸色煞白的他，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梦境一般虚幻。
    “吴大师！我……”金城舔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吴大师正站着呢！这可真是太怠慢了，金城望着吴穹，他已经是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吴大师发火，“您……您怎么能站在外头呢？这……”
    “我想坐里头，可惜有人嫌我碍眼。”吴穹神色平静的据实说道，金城虎目微微抖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此刻正怒意上涌。
    金城缓缓的转过脑袋，刀子般的目光直勾勾落在经理身上，后者瞪大眼睛，满背已经让冷汗给浇透了。
    “这就是你说的……没看到我的贵宾？”金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此刻正是鸦雀无声之时，知道金城来头的人甚至都不敢放声喘息，一旁的小芸姐神情慌乱的抱着易小玫，下意识的朝后退步，而易小玫更是紧张的无以复加，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阅历浅薄的她的想象。
    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然是金爷的贵宾？这谁能想到？
    “金爷……”经理的说话声都是虚的，他被吓破了胆，“我……这位先生他来的时候是打车过来的，咱们也没接待过这么……朴素的贵宾……谁能想到他是您的客人……我实在……”
    他直接跪倒在地，望着金城哆哆嗦嗦的求饶。
    “谁管你这些！”金城缓缓靠近，巨大的身躯携裹着难言的压迫力，经理缩着身子不住退却，金城抓着他的衣领，将他硬生生的提了起来。
    “金爷饶命！我……我实在是不知道！”
    “行了……”吴穹低声说道，“正事要紧……”
    吴穹的话让经理如蒙大赦，后者满头冷汗的朝吴穹说道：“谢谢先生！谢谢！我给您磕头!”
    他被金城捏着，也没办法磕头，金城烦躁的将他踢开，转头笑呵呵的看向吴穹：“您说的是！正事要紧，咱们去看房！这个房您要是满意就留下，如果不满意……不满意的话虎哥说了，云中山庄给您也行。”
    “无所谓满意不满意，有处地方落脚就行。”吴穹淡然说道。
    不愧是高人，住哪都无所谓！金城点点头，嘿嘿一笑，转头为吴穹打开车门。
    “等一下……”吴穹没有进门，而是一动不动的看向金城。
    “您吩咐！”金城立刻低着头看向吴穹，任凭吴大师做主。
    “光看房太闷了，我想要点余兴节目！”吴穹低声说道。
    金城先是露出讶然神色，随后朝吴穹露出会意的微笑：“有准备！有准备！您放心，我金城最会安排余兴节目，保证让您开心！”
    吴穹摆摆手：“我自己安排。”
    金城立马收敛笑意，小心翼翼的看向吴穹：“您说。”
    吴穹眉眼含笑的看向经理，后者原本落下来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先生喜欢学狗叫，要不让他跟我学一路狗叫，让我听着乐呵乐呵。”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经理哆哆嗦嗦的看向吴穹又看向金城，后者直接露出凶狠神情。
    “听到没？愣着干什么？学呀！狗叫！吴大师想听什么你就学什么！哪怕学你女儿jiao床也得给老子学！不然你就等着让她今晚在我面前jiao床吧！”
    所有人直愣愣的瞧着眼前的一切，金城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原本该是滑稽的一幕，却让所有人感觉胆寒，这翻转让小芸和易小玫都感觉有些猝不及防。
    经理一边学着狗叫，一边还得给两人赔笑。吴穹没有理会他，金城也上了车。
    随后金城摇下车窗，转头朝着不住“汪汪汪”的经理说道：“跟上车！要是我在后视镜里没看到你，也没听到你的狗叫声，你就等着死吧！”
    经理此刻已经是面无人色，冷汗湿透全身，可是金城没有留给他时间绝望，车子开动，他只能跟上去，一边狗叫一边亡命的奔跑，那场面既滑稽又荒唐，等到经理的狗叫声和引擎声远去，众人才恍惚回过神，一摸后背，冷汗都将衣衫湿透两回了。
    ……
    车子一路行径到目的地，天宫花园瑶池区6号。
    一栋五层洋房庄园气派的出现在眼前，整座庄园连带着姹紫嫣红的花园和雾气渺茫的人工湖，北欧风情的高大建筑掩藏在盎然绿意之中，低调中暗藏奢华，让人有种穿越到地球另一端定居的感觉。
    一路犬吠过来的经理气喘吁吁，吴穹没叫他停，他就不准说人话，此刻倒是金城低声望着吴穹道：“要不要让他给您介绍介绍？”
    吴穹瞥了瞥眼，于他而言，豪宅也好廉租屋也罢，都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住哪无所谓，自然不需要什么介绍，当即微微摇头。
    经理还在那狂吠不止，他眼中带着惊惧，望着缓缓回头的吴穹，下意识的闪躲后退。
    “妈的！你再退！”金城立马不乐意了，吓得经理哆哆嗦嗦又占了回来。
    “你可以滚了！”吴穹漫不经心的一撇，都让经理浑身发颤，后者颤抖着点了点头，连滚带爬的溜开了，一路逃命似的飞奔，连汗都顾不得擦。
    金城默默的盯着逃走的经理，得罪了吴大师，就这么逃了，真是便宜了他。
    虽说吴大师放过了他，可金城觉得这笔帐还得算，王八蛋差点坏了老子的事，要是此人将吴大师气走了，他可不敢想象自己没接到吴大师的后果，当下冷笑一声，等看完了房，再打算同那小子细细算账。
    光洁的高档大理石地板上铺就细软的地毯，敞阔的厅堂里洋溢着与室外完全迥异的温暖，如果说在门口的人尚且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幽寂和野外的清冷，那么踏入房门之后，能感受到的就是家的温暖芬芳了，眼前站着四个人一字排开。
    两个穿着女佣服的皮肤呈现小麦色的漂亮年轻少女，一个穿着燕尾服留着八字须的白人中年男子，还有一个穿着厨师服带着厨师帽的微胖中年男人，一齐默默的注视着这栋屋子的新主人的到来，在吴穹踏入房中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朝吴穹鞠了鞠躬。
    “正宗的菲律宾女佣，大哥让我专门给吴大师挑的高档货色，虽然黑了点，但是长得绝对没毛病，手脚利索还能暖床。”金城进了屋子又恢复了他的流氓本性，站在吴穹面前笑嘻嘻的介绍到，“还有这位，资深英国管家菲利普先生，田总专门从国外花了大价钱请回来的，原本是让他去打理云中山庄。菲利普先生家世代都是某个皇室成员的贴身管家，血统纯正，毕业于皇家管家学院，经受过六年的专业训练，后来田总将云中山庄卖给了虎哥，虎哥不兴这一套，就没有聘用这位管家，现在虎哥让菲利普先生为您服务，就是为了贴合您高人的身份和气质，不知您满不满意？”
    “吴先生，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菲利普先生朝着吴穹微笑行礼，他流利顺畅的普通话让金城都自愧不如。
    吴穹微微点头，没有多说，金城看不出吴穹脸上究竟是满意不满意，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不过他没有停止介绍，而是迅速的走到穿着厨师服的男人跟前。
    “悬河城最高规格中餐厅飞燕楼的主厨范师傅，这就不必多说……有他在，能让让您顿顿体验真正的满汉全席，范师傅的厨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八大菜系无一不精，无一不通，三百六十五天，能让您每天都尝到顶级美味，还能没有一天吃重样的！当然，您要是觉得吃中餐不满意，我也可以给您请西餐厅的厨师！”金城说的是唾沫星子翻飞，可眼前的吴穹就是没有半点动容之色，实在是让他紧张万分。
    金城小心翼翼的走到吴穹跟前：“您……您是不是不满意？”
    吴穹看了金城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不满意……你这些实在没必要。”
    “替我谢谢方老虎。”吴穹抬手冲着其他人摆摆手，示意让他们离开，那几人各自露出惊异不解的表情，尤其是菲利普，错愕的看向金城。
    “您……”此刻也只有金城敢和吴穹说话，其他人将吴穹当成了无比尊贵的大人物，不好擅自开口询问，金城一脸紧张的看向吴穹，“您……您要是没有这些人帮忙，这宅子也不好打理的。”
    “我独来独往惯了……况且方老虎不喜欢这套，我也不喜欢这套。”吴穹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让他们回吧，我不需要什么照顾。”
    除了以上几点原因，还有一点最重要却不好言明的，是许多系统奖励的物品都放在了房子里头，有些东西还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比如血虫的注射液，房间里多几个外人，总会惹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你们只要找人帮我看管院墙外边，在这里边帮我多弄几个摄像头，别让闲杂人等能进来就行了。”
    “那是肯定的……安全第一位！安全第一位！”金城跟着段老三混了这么久，自然也是个懂分寸的人，知道吴穹不喜欢这套，立马就把人撤走，迅速挤了挤眼色，大厅里几人只能无可奈何的退散下去。
    金城蹑手蹑脚的走到吴穹面前：“接下来带您往上参观？”
    吴穹抬抬手：“这房子有没有隐秘的空间？”
    金城立刻露出喜上眉梢的表情：“有！有！您等着！”
    他立刻带着吴穹穿过前厅的长廊，餐厅，最后到达空无一物的陈列室，因为无人居住的缘故，陈列室里头只有一盏硕大吊灯，墙壁上挂着几幅当代油画大师的真迹，地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周围摆满陈列柜和陈列架，当然，这里头没有陈列任何收藏品，除了墙角放着一件中世纪骑士板甲在昏暗灯光中闪闪发亮。
    金城来到骑士板甲前，将板甲面罩掀开，戳了戳盔甲架上凸起的按钮，临近盔甲的墙面忽然发出咯噔一声响，一张暗门缓缓打开。
    “搞得跟电影里似的……”连金城自己都在吐槽暗门的设计，不过他转头就笑吟吟的看向吴穹，伸手请他进去。
    密室没什么特别的，等于是另一间卧室，不过里面摆放了不少大小不一的保险柜，一看就是留给买下房子的有钱人藏一些特殊之物的。
    “旁边还有监控室……连同房间及周围的监控摄像头。”金城抬手戳了戳暗室旁边的小门。
    吴穹微微点头：“这倒是不错。”
    在他看来，这密室倒是这间大庄园的唯一亮点，够私密。
    两人缓缓的步出了暗室。
    走在台阶上，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方老虎。

 第二百七十七章 险恶真相

    “吴大师……您要找的那个黄锐……我们找到了！”说话的是方老虎，“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已经疯了。”
    ……
    金城开着车将吴穹载到了飞燕楼，这家全市最高规格，同样也是最昂贵的中餐厅，本来就是方老虎的产业。
    金城一路引着吴穹朝方老虎的私密包厢一路走去，引得旁边的服务员各自侧目露出诧异的眼神。
    那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金爷给他带路，而且还是引到大老板的私人包厢？不是顶级富豪就是显贵公子，可是看他的穿着打扮实在又不像上流人士，引得众人无端猜测，无比好奇，最后还是大堂经理打断了他们的遐想和猜疑。
    “都看什么？大老板的贵客也是你们能瞧的吗？赶紧上班！”大堂经理一阵怒骂，众人悻悻然散开，有人一边走还忍不住一边瞧，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只是再想要抬眼瞥见吴穹的身影，后者早已经推门而入了。
    金城小心翼翼的帮吴穹关好门，然后独自站在外头。
    本身是方老虎找吴大师商谈要事，之后还要宴请吴大师，他金城在人前是个显赫人物，可是这种方老虎的私人筵席，他根本没资格上桌。
    众人看到金城与其他守门的亲随站在门外，脸上的惊异更甚。
    金爷甚至都没资格上桌的么？那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金城招呼着一旁紧紧候着的包厢经理，后者紧了紧自己的复古民国风长袍，小心翼翼的跟了过来，低着头轻声说道：“您安排……”
    金城神色冷淡：“先别急着上菜，大老板正在和大师谈事情，一会我吩咐上菜你再上！”
    “是是是……”
    “还有！”金城砸吧砸吧嘴补充道，“上菜的时候要最漂亮的那几个负责上菜！手脚利索点！”
    “您放心！能在这里当服务员的，个个都是条靓盘正！”
    “行了行了！”金城懒得跟他废话，“滚一边去安排……”
    吴穹进了房间，段老三和朱老四都不在，方老虎独自一人端坐在桌边，原本神情镇定的他，在见到吴穹之后，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敬畏，随后迅速起身，朝着主位一指：“吴大师，您请坐……”
    站在主位之后的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迅速帮吴穹将位置挪开，吴穹抬手让方老虎不必这么客气。
    “你坐……”吴穹语调沉稳，面带微笑，吃饭不是他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坐哪都无所谓。
    方老虎有些诚惶诚恐，不过他掩饰的很好，神色平静的招呼着旁侧的小弟让开，随后朝着黑暗角落蹲守着的人拍了拍手，紧接着有两个大汉从黑暗中推搡着一个被捆缚着手脚，被破布塞住嘴巴的男人。
    吴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黄锐。此时的黄锐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黑破损，虽然被人捆住了手脚，却没有挣扎喊叫，而是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的吴穹。
    “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安静。”方老虎在一旁低声说道，“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天川市的街头乞讨，他已经疯了，一会安静，一会狂躁，完全错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在方老虎看来，不管这个人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眼前的吴大师都不可能问出来，只是平白浪费时间，不过他可不打算将心中想法吐露，只是安静的看着吴穹，看他会如何反应。
    黄锐看了一眼吴穹，原本安静的脸上，忽然荡漾起异常的情绪，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正如方老虎所言，黄锐突然变得狂躁了。
    周围的人眼见黄锐的变化，迅速抓住了他的肩膀，后者呜呜的喊叫起来，似乎在咆哮，他瞪大眼睛拼命的挣扎，力气之大，甚至连旁边的两个壮汉都有些攥他不住。
    吴穹神情淡然的注视着黄锐的变化，有好几次，发狂的黄锐差点将脚都踢到吴穹脸上了，一旁的方老虎都有些紧张。
    “您确定还要问他话吗？”方老虎盯着吴穹问道。
    “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秘密。”
    “这个黄锐，恐怕已经没有理智来告诉您秘密了。”
    “不！”吴穹微微一笑，“只要他站在这里，我就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许久不曾使用的感应模式再度开启，吴穹仿佛踏入了一个黑白分明由线条构成的异度空间，眼前的黄锐泛着红光，旁人看不出吴穹的变化，方老虎有些紧张的看着吴穹，他感觉吴大师似乎在“发功”，不好打扰。
    “给我按住他，实在不行可以打晕。”
    旁边迅速走出两个壮汉，连着黄锐的脚也抓住，让他再也无法乱动，不停的哆嗦和颤动，嘶吼声在破布的堵塞下变成了沉闷的哀嚎，吴穹的手触碰到了黄锐的肩膀，眼前的一切瞬间破碎为一片茫茫黑暗，随后再度重组。
    ……
    吴穹睁开眼睛，他再一次来到了餐桌上。
    只是眼前的餐桌并非方老虎为他摆下的筵席，他回到了这具身体主人很久之前的生日宴上。
    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眼前的画面很近，周遭的人和声音却像是隔得很远很远，吴穹注意到，餐桌的另一边，黄锐正面带微笑的死死盯着他。
    脑海里响起清脆的女声：“交出天梯，否则我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个的控制住他们，然后将他们挨个杀死！”
    黄锐被操控了，不！应该说黄瑞的状态更像是被附身，某个人借助他的身体来要挟自己。
    餐桌上的吴穹立刻眉头微皱，下一个瞬间，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刻，他掏出藏在袖中的手术刀朝着黄锐冲了过去。
    桌子被掀翻，杯盘狼藉，猝不及防的一幕让周围的人被吓的尖叫连连，手术刀比着黄锐的脖子，细密血线顺着浅浅的刀口涌流。
    吴穹没有开口，可是耳畔却浮现出j先生的声音。
    “不要试图威胁我……你可以杀光我身边的人，我也可以杀光你们！”
    双方更像是在意识层面用心声在互相对话。
    四目相对，j先生借着吴穹的身体望着藏在黄锐体内的那个意识，后者露出阴冷的微笑。
    “别这么激动。”黄锐没有说话，那个清脆的女声再度在吴穹的脑海响起，“这是最坏的情况！老实说我和人偶师不一样，我讨厌杀人！”
    “天梯留在你身上没有半点用处，你白白的浪费着它的力量，不如把他给我们，正好能让我们复仇！”黄锐脸上的笑意更盛，只是旁人察觉不到，有人上前拉扯着吴穹，却发现根本拽不动他。
    “想要天梯……其实也行……这东西确实留在我身上没什么用处！可是我讨厌威胁，要谈也得有点诚意。”吴穹面带微笑的盯着黄锐。
    “能谈就万事大吉。”黄锐同样也露出微笑面孔。
    吴穹放开了黄锐，他完全无视旁边人对自己的叱骂责难，目光灼灼，一直死死的盯着黄锐。
    “好了……他一定是发了疯！我不计较这些！”黄锐冷笑着，反倒劝解周围人不要多说。
    路天拉扯着吴穹，紧张的看着他：“穹哥！你没事吧！”
    “滚！”吴穹回头神情冷厉的看着路天说道。
    “什么？”路天对突然变脸的吴穹处于完全惊愕的状态。
    “我说滚！”吴穹直接冷笑一声，他暴怒的将桌子一掀，众人被他此时蛮横而狂暴的状态给吓呆了，吴穹的女友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还试图安抚他，结果被他抬手阻拦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背着我做的那些……”吴穹语调阴沉的说道。
    听到吴穹的话，女人瞬间露出惊诧而又心虚的神情，哆哆嗦嗦望着吴穹，下意识的猜测着，也许是自己做的事让吴穹彻底陷入了暴走和疯狂。
    “赶紧滚！都他妈给我滚！”失态的吴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众人对眼前的变化既感到无比惊愕，又感觉无比愤怒，男人们戳着吴穹的鼻梁恶狠狠的甩手离去，女人们被吓得哭哭啼啼，狼狈散场。
    到了最后，只剩下吴穹和黄锐两人。
    黄锐开口说话，显露异常的女人声线：“你的果断倒是令人钦佩！若不是知道真实情况，连我都要被你骗了。”
    “我是真打算和所有人断绝关系，眼前一切也不算是演戏。”吴穹面带微笑，“现在我才明白，麻烦找上门，躲也躲不掉。”
    “你已经不是普通人，却还妄想如一个普通人一般生活，这就是麻烦的根源。”
    “如果我不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早就跟你们一样疯掉了。”
    吴穹的话，让眼前的黄锐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向吴穹的眼神越发阴冷，最后渗出无比嘲讽的颜色。
    “你只是自以为正常而已。”
    身后传来脚步声，带着兜帽的人偶师从包厢的门口缓缓的走了进来，跟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个长发遮面的年轻人，他周身的影子在缓缓移动，一点点的覆盖过来，瞬间就将整个包厢置于黑暗的阴影之中。
    “我已经控制了门外的人，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谈判’。”人偶师捏了捏兜帽的边沿，抬手将旁侧的干净椅子拿了过来，直接坐下。
    包裹着整个房间的阴影似乎化成了某种实质，将吴穹的活动范围压缩到了最小，他甚至感觉抬手都困难，如同跌入逐渐冰结的水中，除了并没有感受到刺骨寒冷，那种巨大的压迫力和缓缓凝滞的感觉却是无比真实。
    操控影子的长发男子神情冷峻的看着吴穹：“我劝你不要乱动。”
    “影魔！人偶师！”黄锐抬手介绍着他的同伴，“大家都是狱友，各自见过面的！不过今天可不是狱友见面会。”
    “这就是你说的‘谈判’？”吴穹面带笑意。
    “当然是谈判！”人偶师哂笑着说道，“拿你的命换天梯，难道不划算？”
    吴穹没有说话，看起来，眼前的三人对他造成了绝对的压制，黄锐自信满满的朝着吴穹靠近，却发现吴穹的嘴角忽然缓缓扬起，那是一种掌控了局势的微笑，吴穹的指尖跃动着寒光，手术刀忽然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原本困住吴穹的黑暗，被这一刀瞬间撕裂，包裹住整个房间的影子崩碎，三人各自露出震惊颜色。
    “就凭你也配要我的命？”吴穹神情冷酷的看向人偶师，凛然气势让后者不由得身形一震。
    眼前三人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吴穹只是在和他们拖延时间，在城市的另一边，化作一团虚影的j先生正捏着一张纸在拼命狂奔。
    那张纸上写着的是“玄阴秘魔天章：两界天梯篇”，j先生的任务，就是将它藏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阴冷的身影在城市的角落穿行，忽然之间，j先生听到身前无人的巷口，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小巷尽头。
    他带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手套，捏着怀表，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却令人感觉异常的危险。
    “好了……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碗中美人

    对于j先生而言，甚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觉到真正的威胁，因为他无惧无畏。
    可眼前的男人不一样，他站在那里，周身都散发着某种异乎寻常的感觉，j先生的直觉告诉他，逃离是唯一的选择，无惧无畏并不能为他在争斗中带来胜算。
    j先生的直觉如同超能力一般准确，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的男人低笑一声，轻声说道：“回流……”
    他话音刚落，j先生就感觉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往回退，不！这并不是简单的操控了他的身体，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的时间倒流了，整个人如同倒放一般将之前做过的动作回放一遍，然后不受控制的回头，以刚刚直面对方的姿势定格在了一开始的位置，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压迫，对方似乎能操控时间！
    先生难得露出惊骇的神色，他望着缓缓靠近的男人，后者盯了盯手中的怀表，却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定格！”男人收起怀表，j先生整个人就真的如同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不仅仅是身体停滞，连思维都停滞在了男人说话的那一瞬。
    男人认真的抬起头看着介乎虚影和实质的j先生，冷笑着将他手中的纸页取了下来。
    “让我看看，你一生中最为痛苦绝望的瞬间是什么时候。”他仿佛在对着雕像自言自语，抬眼望着j先生，j先生的所有过往他面前仿佛一目了然。
    j先生的记忆就像是一本任凭这男人翻阅的书，后者很自然而然的就瞧见了吴穹踏入黑暗空间，遭遇神秘女性生物的那一瞬。
    那挥之不去的绝望和恐惧，让画面中的吴穹近乎崩溃。
    “可惜你不是真正的肉体，要消灭起来比较麻烦！”男人怜悯的望着j先生，“就让你在无穷无尽的痛苦循环中自行崩解吧……循环一千万次！”
    男人打了个响指，痛苦记忆瞬间在j先生脑子里不停回放，眨眼之间已是千万次过后，他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可怕的负面情绪和痛苦回忆的叠加，在惨嚎中崩解消散。
    “真是脆弱！”望着缓缓消散的虚影，男人露出鄙夷的神色，缓缓的走进了无人的小巷之中，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正在和眼前三人做着生死搏杀的吴穹忽然抽搐了起来。
    “正是时候！”影魔一声咆哮，原本被吴穹撕裂的不成样子的影子再度铺展开，彻底的控制住吴穹的身体，随后黄锐也抖动着身体，一道女性的虚影从他的体内钻了出来，径直冲向了吴穹体内。
    倏忽间，女人的惨叫从吴穹嘴里发出，那虚影尚未占据吴穹的身体，就被撕裂般的痛苦排拒了出来，晃晃荡荡的虚影一边痛苦呻/吟，一边再次缩回黄锐体内。
    吴穹此时眉眼无光，脸色煞白，如同被吸了魂一般，僵直着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不再动弹。
    影魔和人偶师对视一眼，对眼前的突发状况感到莫名其妙，黄锐挣扎着从地面爬起，不住喘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偶师一脸不解的看向黄锐。
    黄锐直勾勾的盯着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吴穹。
    “他死了！”
    眼前的画面再度破碎，黑暗如潮水般向吴穹靠拢，真实世界如同碎裂后重组的拼图，吴穹剧烈喘息着，他再次回到了方老虎所在包厢的餐桌前，再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吴穹看似面如止水，实际上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利用感应模式从黄锐身上得到的这些信息，实在是令人震颤不已，那个神秘的男人，明显和兜帽男他们不是一伙的，此人究竟是何来历？竟然如此强大！j先生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地，几乎是被虐杀到消散破碎。
    挣扎着的黄锐再次安静了下来，方老虎注视着满头冷汗一动不动的吴穹，有些紧张的问道：“吴大师……你……”
    “我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吴穹低声说道。
    方老虎大惊失色，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吴大师居然光靠碰一碰对方的肩膀就能感应到他心中的秘密，这是何等恐怖的能力，方老虎强压下心中的惊骇，面色慎重的问道：“既然大师已经得到了秘密，那这个人我们该怎么处理？”
    “将他安置在精神病院吧。”吴穹低声应和，毕竟黄锐之所以会发疯，说到底都是这具身体前主人惹下的麻烦。
    方老虎点点头，随后迅速安排人将黄锐带下去。
    随后方老虎招呼着身旁的亲随低声道：“可以上菜了……”
    “你们不坐下来吃饭么？”吴穹看着其他人低声问道。
    “谢谢吴大师，这顿饭是大老板专程请您的。”旁边的人诚惶诚恐的回应到，他们非但不能吃饭，连站在一旁看两人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一会有方老虎专程为吴穹准备的“大菜”。
    “好了！”方老虎拍拍手，面含笑意的朝围拢在他周围的亲随说道，“大家都出去……”
    周围几人知趣的离开，顺带连着房间的灯都黯淡了下来，只剩下台桌头顶这一盏吊灯还亮着、
    “如果只是吃饭，那可就太无趣了。”方老虎面带微笑的看着吴穹，后者神情淡然。
    “难道方先生还为我准备了助兴表演？”
    “吴大师可真是神机妙算！”方老虎哈哈大笑，两人身前的屏风忽然被拉开，紧接着在屏风之后的敞阔位置，露出一个硕大透明的半球形水晶碗，碗中似乎沉睡着什么，随着底下的流光缓缓升腾起，周遭喷薄着雾气，头顶闪烁着迷离灯光，吴穹才看穿碗中的东西。
    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的绝艳的女人。
    悠扬的音乐响起，穿着冰蓝色美人鱼尾巴的女人缓缓从碗边浮出，湿漉漉的头发劈散在两肩，媚眼如丝，朱唇似火，雪白的身躯以曼妙的姿势在水中舞动，冰冷的水花翻转着，女人的体香在迷离雾气中荡漾，似真似幻的肢体柔弱无骨，若有若无的秋波在无声的传递而来，极尽诱惑和性感之能事。
    方老虎一言不发，眼中微微显露喜色，他默默的注视着吴穹，后者似乎看的津津有味，方老虎眼中的笑意就更声了。
    音乐戛然而止，在碗中起起伏伏的美人鱼再度滑进了水中，随后猛地起身，秀发抖动水珠，露出她绝美容颜，展现曼妙身材，站立在水晶碗旁侧的人迅速给女人递上了浴巾，雾气彻底将女人的身体遮盖住，她脱下了鱼尾，然后直接用浴巾铺盖住自己的身体，优雅的朝着餐桌缓缓靠近，那一抹雪白的沟壑，令人心驰神往。
    不过吴穹更像是观赏节目的观众，注视只是为了捧场，这女人的性感身姿不看白不看，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大老板……”女人眉眼含笑的看着方老虎，后者微笑点头。
    “冰云……好好招呼吴大师！”方老虎大手一挥，冰云微微一笑，随即眯缝着眼睛，用若有若无的挑逗眼神瞥了吴穹一眼。
    吴穹注意到，这冰云的眼睛里除了笑意，竟然还藏着一丝不屑。
    “吴大师……”包裹在浴巾之中的婀娜身体袅娜的坐在吴穹身旁，若有若无的香味令人心神迷醉，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浴火勃发，可惜吴穹对漂亮女人向来不太感冒。
    “你披着浴巾吃饭，不怕着凉吗？”吴穹低笑一声，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冰云一声媚笑：“那吴大师想要人家怎么办？不穿会不会好一点？”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吴穹的神态，如同逗弄着老鼠的猫，她仿佛在期待着吴穹雀跃的神色，只可惜吴穹仍然一本正经的回道：“姑娘，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如此大煞风景的话，也只有吴穹才能说得出来，此刻任凭着冰云是怎样的尤物，也要被吴穹的话噎得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回复。
    “额……看完节目就该上菜了。”方老虎知道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为了尽快化解尴尬，他只好转移话题。
    一旁的冰云有些嗔怨的看了吴穹一眼，似乎委屈巴巴的样子，若有若无的怒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方先生。”吴穹没有功夫理会冰云，他只是抬眼认真的看向方老虎，“咱们有事说事，你知道我不喜欢这套。”
    “嗯……冰云是仰慕大师的本事，自愿要陪着大师的。”方老虎低声说道，微微叹息一声，“不过我也确实有事想要求吴大师。”
    “之前咱们的帐算的很清楚，你做鱼饵，我来宰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吴穹傲然问道，一旁的冰云望着吴穹的神色，似乎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有种受人冷落的感觉，暗自露出不满的表情，她不知道两人在谈论什么，只知道方老虎有事要求吴大师。
    不过方老虎却不敢有丝毫不满，他有些紧张的说道：“我满意这样的安排……但是我女儿那里，我始终觉得她不安全，万一那妖人过来报复她，到时候谁能挡住妖人呢？我希望大师您能抽出您宝贵的时间，在妖人现身之前都能贴身保护她！”
    方老虎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于吴大师来说，恐怕相当过分，高高在上的大师，又怎么可能为自己的女儿充当临时保镖，可他心中实在不踏实，关心则乱，他不可能将女儿送出去避祸，这不现实，他要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敌人，对方可是能施展邪术，且无孔不入的妖人！唯一能保障女儿安全的，就是找吴大师这样能和妖人势均力敌的能人贴身保护。
    方老虎战战兢兢，吴穹罕见的没有一口回绝，因为他估摸到，即便方老虎自愿成为鱼饵，那个人未必就会直接对方老虎本人下手，敌暗我明，很多事情都说不好。
    “我答应你。”吴穹轻声说道，“在那妖人现身出手之前，护卫你女儿周全。”
    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方老虎此刻也抑制不住眉眼之中的欢喜之情，方亦雪这个女儿就是他的致命弱点，关心则乱，若不是旁边还有人瞧着，他早就失态了。
    目光灼灼的望着吴穹，一切尽在不言中，吴穹朝着方老虎微微点头，门外响起敲门声，该上菜了。
    方老虎拍拍手，穿着宫装的漂亮服务员们端着精美菜肴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方老虎抬眼看向冰云，低声说道：“既然吴大师不喜欢你这出浴美人的打扮，那你就去换一身。”
    “不必了。”吴穹很不客气的回绝道，“方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冰云姑娘的表演也是赏心悦目，咱们就安心的将这顿饭吃完就行了。”
    冰云眉眼中暗自闪现着恼之意，小声的腹诽了一句：“假正经。”
    方老虎笑得有些勉强：“美人相伴，秀色可餐，不是更让人有食欲么？大师不用这么拘谨嘛……”
    吴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方老虎朝冰云使了个眼色，后者保持着优雅身姿，微微点头，转过身去，俏脸浮现着恼之意：“江湖骗子充什么假正经！气死老娘了！”
    等到吴穹举起筷子准备加菜，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王潜龙终于舍得回电话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更进一步

    “稍等……”吴穹缓缓起身，“我接个电话。”
    方老虎点点头，他安排人打开旁侧包厢的小门，露出了一个小型的隔音间，吴穹微微点头致谢，随后踏入了隔音间。
    “吴导！吴导！真是对不起啊，在外头折腾了这么久才给你回电话！”王潜龙的声音显得略有疲惫。
    “小王公子贵人事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吴穹自然也没有怪罪的意思，王潜龙不是那种沉溺酒色挥霍的纨绔子弟，午夜场影片的拍摄只是王潜龙投资项目的一部分，每次打电话过去，王潜龙的秘书都在说小王总在谈业务，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小王公子基本上都处于开会和奔波两个状态。
    “不过，眼下……我有两个重要的好消息要告诉你！”电话那头的王潜龙明显喜形于色，“第一，我爸那边终于松口了，我手底下的午夜场片子，现在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放映了，我们的片子不用再窝在h省，以后全国的千城影院，都能在午夜场播放你吴导还有任导他们的片子！怎么样？”
    吴穹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面露喜色，片子的传播范围拓展，这意味着自己离“恐怖大师”的目标更进一步，这确实是令人惊喜的好消息。
    “还有就是，你的《腐烂之城》现在正在全国的千城影院进行午夜场放映，目前的累计票房，已经达到一千五百万了，预计能突破两千万！”
    吴穹微微一怔，他对票房向来没什么概念，只认为那是一组数字，可是能达到一千五百万甚至是两千万的午夜场票房，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首先午夜场的观众本来就比不上正常的院线观众，熬夜等午夜场的人本来就少。再加上午夜场电影的票价基本上不超过二十，有些影院为了吸引观众，经常出现免费赠票的活动，所以一部电影能累计千万票房，实在是令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电话那头的王潜龙显得比吴穹还要高兴乐呵：“其实吴导……我觉得以你现在的本领，只拍午夜场有点屈才了，你就没有想过踏入真正的电影领域，拍摄独属于你的经典佳作，成为一名真正的电影大师？”
    吴穹在电话的另一头微微摇头：“我想做的，只是恐怖大师而已，能在午夜场领域独占鳌头，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电影大师……我自问还没那个本事。”
    有一说一，吴穹的话也不算是假话，毕竟他能拍的东西，全都是系统给他的，系统的剧本能呈现的东西，都在尺度之外，实在不好拿来丢到正常的院线放映。
    王潜龙倒是能体会吴穹的想法，除了叹一声可惜，倒也没有过多劝阻，随后他就调换话头，疑惑的询问道：“之前优豆请你做的那个网剧……我听说老唐把你给得罪了？他还专门打电话让我过来为他求情，老唐这个人不是坏人，他之前没将你的东西当回事，也只是因为不了解你的本事而已，现在他吃过亏，才算通透明白过来，你也别太生气……我今天来当个说客，改日请你们一起吃顿饭。”
    “生气谈不上，反正片子现在是卖给他了，说起来，也算是生意伙伴。”吴穹不咸不淡的说道。
    “哎呦！”王潜龙在电话那头苦笑，“我听说要了他不少钱，那个李玉龙还威胁他要将片子转手拍卖，让优豆，飞浪和爱影这三家都来竞价，价高者得！”
    吴穹也笑了笑：“这是李玉龙自作主张，我只是让他给唐云霄出个价而已。”
    当时许多细节，唐云霄都没敢和王潜龙说，比如手撕合同，四十四楼吊着张鸿差点把他扔下去的事。
    王潜龙也知道一时半会吴穹肯定没心思再搭理优豆的人，干笑两声缓和一下气氛：“最后就是……《腐烂之城》这么棒，你有没有心思拍个续集？”
    “当然可以！”既然《腐烂之城》爆火，自然得乘胜追击，吴穹也是罕见的爽快答应，“不过最近手头事情有点多！恐怕还得再等些时日。”
    至于具体多久，吴穹没法给出答案，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个暗处潜藏的妖人什么时候会现身，他本人其实不想等太久，因为一部电影的热度是有限的，更何况这还是部小众的午夜场电影，续集最好是能尽快跟上，推波助澜。
    “你也别问我要等多久，我自己都没法给你答案。”吴穹直接了当的说道。
    不过王潜龙还是很相信吴穹的，这位不断创造奇迹的午夜场大师，从没让他失望过。
    许是久未见面，王潜龙在谈完正事之后又拉着吴穹一顿闲扯，左右二十分钟过去，小王公子才意犹未尽的挂断电话。
    返回饭桌，方老虎一直都在默默等待吴穹，一直都等到热菜转凉。
    “吴大师……”方老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吴穹，“这饭菜都凉了，要不我让他们重做？”
    “不用！”吴穹拿起筷子直接微微一笑，“不必浪费。”
    早年的龙套经历让他连泡面汤都舍不得倒掉，这一桌子寻常人吃不到的好菜，就这么倒掉实在浪费，方老虎微微点头，心中对吴大师的节俭态度赞许不已，虽然这吴大师脾气极其难捉摸，不过细细打交道，还是能发现吴大师骨子里平易近人，谦和谨慎，既能高入云端，又能俯首尘埃，不愧是真正的高人。
    眼见吴穹下筷，方老虎才敢下筷，身后忽然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吴穹循着声音下意识的回头。
    冰云穿着一身高档的定制白色旗袍，华贵牡丹纹彰显细腻精致的织工，一声苗条曲线在旗袍的包裹下无不显露独属于女人的美丽诱惑，裙摆之下是修长笔直的双腿，高开叉的裙摆之中显露雪白肉色，令人血脉喷张。
    望着冰云的样子，方老虎面带微笑，转头看向吴穹，后者却是不动声色的吃饭夹菜，仿佛除了吃饭之外，世间的种种一切都于他无关，等到冰云踩着猫步一点点靠近吴穹，他才微微抬起头。
    “很漂亮。”吴穹朝着冰云点头微笑，冰云嘴角含笑，施施然坐下，一阵香风在吴穹鼻尖骚动，可惜，这百花盛开的袭人芬芳，连吴穹的半点涟漪都没有撩动起来。
    冰云皱了皱眉，方老虎也有些无可奈何。
    这顿饭，真的就只是谈了点事情，吃了顿饭。冰云坐在一旁，连想要给吴穹夹菜都没有机会，再好的涵养都忍不住，更何况冰云骨子里是个极其骄傲的人。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动容，即便是假装不近女色，也过头了吧，难道说，他喜欢……冰云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看向吴穹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异常了起来，可是左右观之，又觉得这位吴大师不像是那种口味的人，又不是和尚，装什么柳下惠？她越想越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为什么吴大师连正眼都不看一看人家，是我姿色浅薄，入不了吴大师的法眼么？”冰云的声音如银铃婉转，若是旁边坐着别的男人，早就听得心尖发颤了。
    吴穹收拢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冰云：“你就当我不敢亲近女色吧，家里还有一个……”
    原来是个“气管炎”！冰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所谓的吴大师，竟然是个怕老婆的人，原本尚有一丝高人光环的吴穹，此刻在冰云眼中立时掉价到普通人的层面。
    方老虎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注视着两人。
    “吴大师本领高强，还会畏惧女人？”冰云这话就有些冒犯了，不过方老虎没有阻止。
    说到底，吴穹只是不喜欢这套罢了，方老虎想要借着女人攻略吴穹的目的昭然若揭，本来就拒绝过一次，反复拒绝始终有点拂方老虎的面子，所以只好让明小婉当一回挡箭牌。
    “她不是女人……”
    “她是女鬼。”吴穹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冰云登时露出惊疑神色，旁边的方老虎朝着她微微点头，这话题立刻就难以为继了。
    “承蒙方先生招待，我吃饱了。”借着尴尬的瞬间，吴穹起身朝着方老虎致谢。
    他现在只想赶紧遁走，冰云死缠烂打，他不太想继续招架。
    方老虎此时也算是明了了吴穹的态度，无奈叹息一声，朝着冰云低声说道：“你先下去。”
    冰云颇为哀怨的看了吴穹一眼，无可奈何的起身离去。
    等到那位漂亮姑娘消失不见，吴穹才正色朝着方老虎说道：“我既然说了会帮你，自然就会帮你，不管是我的公司也好，还是你送我的房子也好，我都照单收下了，你又何必再画蛇添足。”
    方老虎有些无奈：“让吴大师见笑了……其实冰云真的是主动要求来陪你的。”
    话都说开了，也就无所谓尴尬不尴尬了，方老虎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吴穹：“这丫头知道我找了位大师，想帮着我拉拢你，她自忖姿色过人，以为吴大师是那种沉溺美色的俗人，还以为见了面就能让大师魂色授予。”
    吴穹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我确实是俗人，冰云也确实是个漂亮姑娘……拉拢我……没必要如此这般。”
    “不过能为方先生你献身到这一步，倒也是拼了。”吴穹半是揶揄半是认真的说道。
    “她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方老虎苦笑一声，“这孩子……心思很重，她要这么做，我也没法子。”
    方老虎本人未尝没有报着试一试的态度，万一成功了呢？
    “叱咤风云的方老虎也有没法子的时候……”吴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方老虎一时语塞，只能干笑两声。
    “好了……饭吃的差不多了，谈正事。”吴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你要我保护方亦雪，总得有个说法，要我如何保护？”
    一说到这里，方老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不让自己女儿的日常生活受到半点影响，关于妖人找他麻烦的事，方老虎并没有跟方亦雪说明，甚至之前的晕倒也只是说她生了场大病，病好之后就复课。
    方亦雪就读于悬河市最好的贵族学校明琅双语实验中学，在里面读书的孩子，要么是家庭背景很深，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成绩拔尖，智商顶级的学习苗子，被特招进来提升学校的升学率。
    和其他有钱人家的小孩选择住家不同，方亦雪选择的是住宿，不过明琅中学基本上是全封闭式的管理，学校本身就已经算是防卫森严，即便是没有旁人的贴身护卫，方亦雪的安全都不用担心。
    此时需要吴穹出马，也是因为敌人的异乎寻常。
    然而等方老虎说出该如何保护方亦雪的对策之后，平日处变不惊的吴穹也忍不住露出哑口无言的神情。
    方老虎让吴穹到女生宿舍楼里当一阵子临时楼管。
    代替宿舍大妈的位置。

 第二百八十章 “宿管大妈”吴穹

    坐在前往学校的车里，方老虎望着吴穹，满脸都是惴惴不安的神情，他生怕吴穹会在此时反悔下车，不过吴穹本人倒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
    去女生宿舍当楼管，当真是万花丛中一点绿，纯粹当是体验生活了，若是王潜龙在一旁瞧着，估计得笑掉大牙。
    堂堂千万量级午夜场导演，新视野国际影视投资公司大老板，竟然帮一群小女生看宿舍门！想想也够糗的，当然，也能理解为艳福不浅。
    等到吴穹到达学校后勤部总部报道的时候，负责接引吴穹的后勤部负责大叔先是愣了愣，随后搔了搔谢顶多年的脑袋，认真的盯着吴穹看了半晌。
    “你就是接替于福艳，去女2宿舍楼当楼管的新员工？”他盯了盯简历，再次搔了搔自己的秃头，瞬间瞪大了一双灯泡眼，简历上写着是校长直接推荐，并担任他的担保人，这小子来头可不小啊！
    吴穹微微点头。
    大叔有些紧张的望向吴穹，既然能让校长直接推荐，干嘛不去食堂打饭？或者看仓库？那边也清闲许多，一个大老爷们去女生宿舍当楼管，没这个先例不说，这传出去也不太好啊！
    万一有家长不满，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媒体，这事要是登出去，学校的脸可就丢光了！要知道这不是普通学校，这可是悬河市第一乃至h省排行第一的贵族学校，校长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概是看出了后勤部负责大叔的顾虑，吴穹神情淡然的说道：“护士也有男护士，妇科大夫也有男士，只是看门而已，我又没住进女生宿舍，您不用这么吃惊。”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又联想到吴穹背后和校长的关系，秃顶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额……不好意思，那个……吴老师……可能我这个观念比较守旧啊，但是我对您本人绝没有冒犯的意思，男生管女生宿舍，也好，我这就给您盖章。”
    在后勤办公室磨蹭了半天，秃顶大叔终于为吴穹办完了交接手续，然后一脸窘迫的带着吴穹往女生宿舍二号栋的位置赶。
    明琅的宿舍楼，全部都是七层欧式高级公寓，虽然只有七层高，内部也是配备了电梯的。内部宿舍分为单人住宿间与四人合租间，据方老虎描述，方亦雪和其他的普通住宿生一样，住在基本的四人合租间，独立卫浴，共享客厅，除了没有网络，冰箱空调电视洗衣机一应俱全，小小的学生公寓，已经和市区内的商品房高档公寓楼内部配置别无二致了。
    一路上，时不时有穿着花红柳绿，青春洋溢的女孩子朝着吴穹的位置瞥眼。女生住宿区来了个男宿管老师，本来就是一件很扎眼的事，吴穹倒是无所谓，反倒是负责引领吴穹的秃顶大叔，一路上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都不用穿校服吗？我记得高中学生必须得穿校服吧！”吴穹为了缓解尴尬，有意无意的问道，一路上他基本上没见到穿校服的女生，大多数都是穿着自己的裙子和外套在路上结伴成群。
    “咱们学校只有一三五统一要求穿校服，对这块要求也不是很严格。”
    “那学校对什么要求严格？”
    秃顶大叔摆摆手，两人已经来到了女生宿舍2栋的楼下：“你进去，屋子里有个禁止行为表格，上面都写着。”
    吴穹点点头，此时并非休息时刻，宿舍楼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但是所有路过吴穹跟前的人都惊呆了。
    2栋竟然来了个小哥当女生宿舍的楼管！这可是天大的新鲜事，要知道门口的保安都是女性，管理楼栋内部的人竟然请了个男的过来当，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小女生们有意无意盯着吴穹看，有人感觉慌乱失措，有人感到担心害怕，有人觉得新奇莫名，还有人望着吴穹的模样露出失望表情。
    什么嘛……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如果是帅哥倒还好想一点，可惜长得普普通通！算了！关我屁事！
    吴穹站在门口，一眼扫过一众女生们的奇怪目光，盯着吴穹的人立马畏畏缩缩的收回目光，只剩下一个皮肤白皙，长着娃娃脸的大眼睛女生略有些惊异的望着吴穹。
    这个人好奇怪！娃娃脸女生一直望着吴穹跟随负责人大叔走进宿管的房间，才堪堪收回自己的目光。
    “小鹿！你在看什么呢？”旁边的女生拍了拍这个娃娃脸女生，“难道你看上了那个宿管老师？哈哈！那你让你的天行哥哥该怎么办？”
    “胡说什么呢？”娃娃脸女生白了她一眼，心中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她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很奇怪，身上有种异乎寻常的阴厉气质，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此时此刻，吴穹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一位美少女的特别关注，还在认真的盯着挂在墙上的寝室行为准则。
    十点半之前必须归宿，不准熄灯之后外出，不准在寝室内用餐，男生禁止入内，林林总总，基本上把学生们想干却又不能干的事情禁止了个遍，最重要的一条放在最后，黑体加粗。
    禁止使用除电子闹钟外的所有电子产品（包括手机，电子词典，平板电脑……）。
    负责人大叔拍了拍靠近床铺位置的大储物柜：“这个柜子，是用来放没收物品的！你除了每天要查寝，还得查她们是否在使用违禁物品，尤其是手机！”
    吴穹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到了这个位置，恐怕真的得将自己当成“宿管大妈”，尽职尽责的管理这帮住在楼栋里的小丫头。
    随后大叔又将宿舍的备用钥匙和花名册交给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宿管的房间，回去办自己的事去了。
    怨灵娃娃从吴穹的背包里钻出来，明小婉直接显化真身，一脸揶揄的瞧着吴穹：“你说这叫怎么回事？给一帮小女娃子看门……”
    “没办法，我答应了方老虎，就得帮这个忙，再说那个巫门的人，我对他确实也是兴趣十足。”
    “不过我可没时间陪你一直在这里玩‘宿管大妈’的扮演游戏，向冰那边没了我，很容易被脏东西附身，虽然她住回了阳气相对旺盛一点的学校，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明小婉撇了撇嘴，她虽然说得一本正经，眼中却有点嗔怒之意。
    “不是你跟着我过来的吗？怎么？怕我被这里的漂亮小丫头拐走了？哈哈哈……”吴穹也难得露出逗趣的神情，玩味的看向明小婉。
    “你长得焉了吧唧的，又不好看，除了本小姐，谁要你！切！”明小婉朝着吴穹翻了翻白眼，懒得再和他说话，赌气回到了怨灵娃娃里头。
    吴穹翻了翻花名册，找到了方亦雪的宿舍房间，603。
    到了中午的时候，后勤部统一开会，将吴穹也拉了过去，秃顶大叔单独朝着吴穹交待道：“学校最近要严抓了，今晚你得进学生房间搜手机！”
    这刚“上任”没几小时，任务就下达下来了，而且还是“搜查任务”！
    吴穹想起自己读高中那会，手机藏在枕芯里也让当时的宿管给找了出来，当着他的面往地上一摔，十分粗暴，当时的吴穹只想把那个宿管给直接扔出去，跟着自己的手机一同身陨。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竟然有朝一日，轮到自己当搜人东西的恶人了！
    “小吴……你也别紧张，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行动，就当熟悉业务流程了，学校对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管的很严，基本上一个礼拜要查好几次，住宿生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孩子家里都是大富大贵，经常一个人藏好几部手机！你前脚收完，他后脚再给你买一部，防不胜防哪！”
    宿管和学生，仅仅围绕一部小小的手机，也不知展开过多少次斗智斗勇的战争，这场争斗没有尽头，因为学校不能随便开除学生，违反规定之后也不可以体罚，所以仅仅是没收，根本没办法根治这帮有钱孩子在背后继续捣鼓手机。
    秃顶大叔姓陈，陈叔拍了拍吴穹的肩膀：“今晚十二点！我在宿舍门前等你！”
    搞得好像两人幽会一样，吴穹有些尴尬的点头，陈叔也朝着吴穹露出信任的微笑，小伙子看起来还是挺上道的，服从安排，谦虚听话，让他当宿管也不错。
    大概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学生们陆续返回了自己的宿舍，老师到各个宿舍点完了名，路过门口的宿管桌，各自露出惊异表情。
    不过老师们明显懂道，能坐在门口办公桌的，多半是和学校高层沾亲带故的，大多数都是瞥了一眼，然后将心中的疑惑藏在肚子里，扭头就走，还有老师过来做自我介绍，闲聊套近乎的，足足扯到十一点半，总算是把所有的老师都给送走了，吴穹这才掏出桌子底下的花名册。坐着电梯到达六楼，也不管方亦雪睡没睡，吴穹直接敲响了宿舍门。
    “谁呀？”门内传来少女疑惑的询问。
    “我是新来的宿管老师吴老师。”
    门里边的人明显迟疑了片刻，半晌过后，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长头发的瘦弱女生蹑手蹑脚的探出头来，她就是白天跟在娃娃脸少女小鹿身边打趣她的女生，此刻她有些慌乱的看了吴穹一眼：“吴老师……额……您有什么事吗？”
    “我找方亦雪同学有点事！麻烦帮我叫她一下。”吴穹的礼貌和客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她回过神来，大门敞开，正坐在沙发上的小鹿抬眼就看见了吴穹，两人四目相对，小鹿微微皱眉。
    “亦雪！亦雪！宿管老师找你！”
    “我吗？”刚刚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的方亦雪觉得有些诧异，等她出门见到吴穹的时候，就更诧异了。
    “吴医生！”方亦雪瞪大眼睛。
    方老虎隐瞒了方亦雪的遭遇，导致方亦雪本人以为自己只是病了，而吴穹则被描述为治病的医生。谁能想到，曾经治过自己的医生，竟然在一个礼拜之后直接成为了自己的宿管老师？这情节魔幻到连电视剧里都不敢这么拍。
    吴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是你父亲安排过来的。”
    方亦雪似懂非懂的点头。
    “如果碰到什么异常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记住，是任何意义上的异常情况！多的我就不解释了，总之……我是来保护你的。”
    方亦雪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眼前一切的信息量有点大，不过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神通广大，他的安排，自己只要听从就行了。
    等到吴穹离开，方亦雪神情平静的准备回房休息，坐在一旁的小鹿忽然认真的说道。
    “亦雪！刚刚那个男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他很危险！”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尽职尽责吴老师

    方亦雪被自己的室友说的一头雾水，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如何回应。
    之前给吴穹开门的瘦弱女生噗嗤一笑，赶紧走到两人中间，抬眼看着小鹿无奈的笑了笑：“好了，我们家的小神婆又在吓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亦雪胆子小……”
    小鹿朝着她摇了摇头，并示意这是自己和方亦雪之间的谈话，不要过来插科打诨。
    “我……不是很懂……”方亦雪也不好直言吴穹是他父亲安排过来的，她只是面带疑惑的看着小鹿的娃娃脸，“吴老师不可能是坏人。”
    “那你凭什么相信他？”小鹿直勾勾的盯着方亦雪问道。
    “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说，但是我之前就见过吴老师，他帮助过我。”方亦雪认真的回应道。
    小鹿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东西我也不方便说，但是那个男人真的很危险。”
    煞气！那个男人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煞气，他很有可能杀过人，甚至不止一个，即便没有杀过人，那他身上也必然带着某种煞气深重的东西，总之这个人绝非善类！
    方亦雪笑了笑，没有再和小鹿争辩下去，而是转身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你这个人……”站在一旁目睹眼前一幕的瘦弱少女无奈的看向小鹿，“老是这么神神叨叨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这个样子，谁愿意跟你做室友……”
    小鹿微微一笑，也不着恼：“有些东西，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又故作高深！”瘦弱少女撇了撇嘴，“算了……不跟你聊了……我睡觉去！”
    瘦弱少女蹦蹦跳跳的回房，只剩下小鹿独自一人，眼神幽微的盯着黑暗。
    他究竟是什么来路？目的是什么？小鹿越想越觉得奇怪。
    生日宴过后，亦雪就请了几天病假，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之前我看她回来，明显是有阴气缭绕面门，与其说是得病，倒不如说之前是中邪了，莫非……
    小鹿越发觉得不对劲，忽然间，耳畔传来光脚踏在地毯上的细密脚步声。
    一个肤色雪白，穿着睡裙，长发披肩的少女，跌跌撞撞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的五官极为精致，姿色甚至要胜过方亦雪半筹，整个人如同洋娃娃一般美的炫目，此刻她却如同心神失守，踉踉跄跄的在客厅里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撒落，也不理会一旁的小鹿，喝完之后直接带着水壶回到房间去了，整个人的行为显得异常的奇怪。
    “颜妙！颜妙！”小鹿在一旁呼唤着她的名字，后者却如同梦游一般，不闻不问，走回房中，紧闭房门。
    “这一寝室的人……个个都古古怪怪……方亦雪是这样，颜妙也是这样，到底是怎么了？”小鹿自言自语道，“要不我周末请天行哥哥过来瞧一瞧吧！”
    说着小鹿的脸上展露出异常的神采，这个名字仿佛拨动了她的心弦，会心一笑间，羞赧的小鹿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脑海间似乎浮现某个美好瞬间。
    忽然间，早就爬去睡觉的瘦弱少女再次冒头，心虚的小鹿被吓了一跳。
    “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今天要查手机！把你的宝贝收好！”
    小鹿按捺着自己的心跳，忍不住朝自己的室友白了一眼。
    此时的吴穹刚刚好回到宿管办公室，过来带吴穹搜查寝室的陈叔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第一次……我查，你看就行了，记住流程，那帮孩子精着呢。”
    吴穹点点头，陈叔很满意。
    两人走到第一间寝室，陈叔敲了敲门，里边一阵杂七杂八的响动，显得很慌乱。
    “这么晚还不睡？一看就是在玩手机！别浪费功夫藏了！快点开门！”陈叔自然知道里边的孩子在干嘛，直接大声呼喝道。
    半晌过后，一个短发女生蹑手蹑脚的钻出来开门。
    此时已经熄灯断电，房间里点着小台灯，一个短发女生笑嘻嘻的看着陈叔和吴穹：“老师好！你们是来查手机的吧！请便！”
    她似乎有些有恃无恐，抬手请两人进来，陈叔咳嗽一声，也没有和这女生多说话。
    直接带着吴穹在房间里开始寻找起来，从衣柜，书包，床底，书架，陈叔熟练的翻找着，并要求这些女生一个个的打开自己的储物空间，防止缺漏。
    吴穹基本上处于旁观者的状态，陈叔搜了三个房间，虽然搜的很仔细，但却什么战果。
    他点头表扬着三个房间里的女生：“你们不错……”
    那三个女生各自忍着笑，朝着陈叔煞有介事的点头，随后偷偷抬眼看向为陈叔和吴穹开门的那个短发女生，暗自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一切，都被吴穹瞧在眼里。
    最后到了搜查那个短发女生房间的时刻，陈叔脸上一本正经，他拿着手电筒反复寻找，最后在书桌的缝隙里似乎发现了违禁物。
    陈叔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严肃，他的手指比较粗，书桌和墙壁的缝隙比较小，他只能蹲下身子如同煮熟的虾米一般弓着身子，满头冷汗的抠挖着缝隙里疑似手机的东西。
    吴穹微微皱了皱眉，短发女生盯着姿态狼狈的陈叔，捂着嘴巴不住偷笑，门口的三个女生也探出头来，仿佛看热闹一般，在门口低笑出声，前仰后合。
    “哎呀……”陈叔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他一把年纪了，不好这么折腾，整个人气喘吁吁，愣是没有将缝隙里的东西抠出来，“小吴！你帮帮我……把柜子挪开！”
    吴穹摇了摇头：“那不是手机……陈叔，你就别费劲了。”
    站在一旁偷笑的少女微微一怔，她抬眼鄙夷的看向吴穹：“吴老师……你看人家陈老师这么大把年纪，都在费力的找手机，你个新来的，不帮着陈老师，还推脱任务，这不好吧……”
    她洋洋得意的看着吴穹，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吴穹也察觉到背后盯着自己的那三个女生明显在朝着自己和陈叔做鬼脸。
    “怎么可能不是手机！”陈叔冷笑一声，抬眼看向短发的小丫头，“你这是故意的啊！明天我就上报德育处！”
    短发少女保持着微笑，一脸无所谓，陈叔没办法，还是招呼吴穹来帮忙。
    两人齐心协力的挪开书柜，卡在缝隙里的东西跌落在地。
    陈叔眼疾手快，直接将那个东西抓在了手里，分明就是闪耀黑色光泽的手机。
    “你看看！”陈叔拿起手机，不满的看了吴穹一眼，随后朝着短发少女怒目而视，“没收！毕业了再来拿！”
    他气冲冲的带着手机往门口走，少女的东西被没收，非但没有让她露出郁愤的神色，脸上的笑意更是完全绷不住了，寝室里的四人笑成了一团，陈叔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懒得管。
    他直接在门口训斥吴穹：“小吴……我发现你这个工作态度有问题！这明明就是手机，你非说不是，你这可是偷懒，这让我怎么放心你来管理女生宿舍2栋？你这种态度，不知道要漏掉多少手机！到时候学风败坏，上面的责骂可是要落到你的头上的！上班要用心！要负责！知道吗？一会去另一个寝室，你直接负责搜，我在旁边看！”
    吴穹微微摇头：“陈叔，你没感觉手里的手机有点过分轻了吗？”
    听到吴穹这么一说，陈叔下意识的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物件，还别说，确实有点轻，半晌过后陈叔才回过神来。
    这是手机模型！他被几个学生妹给耍了！一时之间，陈叔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先前还训斥吴穹呢，此刻却发现吴穹是对的，这东西根本就不是手机。
    可是吴穹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看一眼就猜出这是模型？多半是蒙的！
    陈叔没有认错的打算，咳嗽一声拉着吴穹重新敲响了宿舍门，开门的还是短发女生。
    “陈老师！还有什么事吗？”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显得阴阳怪气。
    “江娇丽！你拿个手机模型，故意耍老师的是不是？”陈叔觉得自己在吴穹这个后辈面前丢了脸，有些恼怒，打算狠狠批评这短发少女一顿，“你这种行为可不对！怎么能做欺骗老师的事情呢？”
    “啊？我哪里欺骗老师了？”江娇丽一脸无辜的看着陈叔。
    “还想抵赖？这明明是个手机模型！”陈叔脸上的怒意更胜。
    “对啊！这就是个手机模型啊！”江娇丽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可我没说这是手机啊！学校只是禁用电子产品，不能用手机，买个模型来玩玩也有错吗？”
    陈叔一时愣住了，他忽然发现，从头到尾，就没人告诉他这是手机，全靠自己在那脑补，哪怕吴穹直接明说这不是手机，他都没有信，眼下再来怪罪江娇丽骗了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我……我……”陈叔被江娇丽的话噎住，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整个人吹胡子瞪眼，房间里持续传来嘲讽的笑声，江娇丽自己都忍不住。
    “哈哈哈……那个……陈老师，这么晚了……我们要睡觉了，麻烦请出去好吗？”江娇丽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陈叔和吴穹，肆无忌惮的准备抬手关门。
    却被吴穹一手拦住。
    “怎么！吴老师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吗？”江娇丽神情嘲讽的盯着吴穹，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即便是老师，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我们这些学生的哦……”
    “小吴……走了！”陈叔在一旁有些无可奈何，这小丫头太精明，存心耍弄自己，再待下去老脸都没法搁。
    “手机还没搜完呢！”
    陈叔无奈叹息：“这里没手机……走吧……”
    “别别别！”江娇丽笑了，“我觉得两位老师还是检查仔细点好，不过事先声明，要是没有手机……劳烦两位以后也不要进咱们的房间搜查了。”
    “搜不搜查，哪是你一个学生说的算了。”陈叔有点心虚，他估计这小丫头肯定是将手机藏在外面去了，所以能有恃无恐的让自己搜查，房间里绝对连根毛都没有，绝对不能再上这小丫头的恶当。
    “今天你们这里就算了！”陈叔咬咬牙，电子产品屡禁不绝，光靠着搜查寝室，也是治标不治本，杯水车薪。
    “好！”吴穹神情淡然的看着江娇丽，竟然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小吴别胡闹！”陈叔脸色有些难看。
    “好啊！”江娇丽抚掌大笑，鄙夷的看了吴穹一眼“说话可得算数。”
    吴穹点点头，江娇丽为他腾出了一条道，寝室里几个女生如同看傻子一般望着吴穹，一旁的陈叔有些气急败坏：“小吴！听指挥！”
    吴穹没有过多理会旁人，直接走进了江娇丽的房间，一群女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了进去，然后她们看到吴穹径直向衣柜走去。
    此时此刻的江娇丽觉得有些不对劲。
    吴穹打开衣柜，身后几个女生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江娇丽微微变色：“吴老师……那是我放内衣的地方，你别太过分。”
    老陈也面露激动神色：“小吴！你别！”
    吴穹的手并没有碰到衣物，而是直接朝着衣柜靠墙的木板砸落过去，泵的一声闷响，木板和墙面之后被吴穹砸出了一个大洞。
    “完了！”江娇丽目瞪口呆的瞧着眼前的一切。
    吴穹面无表情的从墙后的暗洞掏出六七部手机。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第二百八十二章 怪病

    原本对吴穹擅自做主张的行动强烈不满的陈叔，在看到吴穹满是墙灰的手里捏着的手机，登时就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所有人对于吴穹的操作尽皆目瞪口呆，他是怎么找到藏得这么紧的手机的？难道他开了天眼？
    吴穹自然没有开天眼，明小婉在侧，他自然能看到和知晓许多常人无法知晓的东西。
    要说这江娇丽也是精明似鬼，常人谁能想到在学校的寝室里自己施工掏一个暗格，专门藏东西，陈叔找不到很正常，找到了才叫不正常！
    一时之间，女生们心头甚至都生出了，吴穹是不是半夜偷窥过他们的感觉。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江娇丽怎么藏手机，谁能找到如此隐蔽的暗格？
    可是谁都知道吴穹是第一天上班，所以众人心头各自都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这吴老师……也太可怕了吧！
    吴穹没有理会众人惊骇的神色，转身走向洗手间将手清洗干净，然后他盯着已经处于呆愣状态的江娇丽：“一共七部手机……都藏在你的房间，江同学……请你解释一些。”
    江娇丽咬牙切齿，她强忍着不安和紧张，抬头看着吴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也是模型！你可以收走！但是我这里没手机！”
    旁边的女生们也紧张的看着他们两人。
    吴穹见着眼前死鸭子嘴硬的小丫头，笑了笑没说话，右手掏起一个粉色外壳的智能机，当着她的面，将手机捏成了碎片。
    啪嚓一声，外壳屏幕瞬间崩解，零件芯片电话卡纷纷扬扬的跌落在地毯上，旁边一个女生见到这一幕直接尖叫起来，这手机是她的，可是她心痛归心痛，吴老师这空手捏碎手机的本事，更令人胆寒不已。
    陈叔张大嘴巴，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吴穹这样的人，出手狠厉，毫不留情，这小子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宿管老师？
    眼下江娇丽再也无法强装镇定了，因为她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个猛人！
    要知道即便是学校虽然喜欢收东西，却还没有当面给你捏个粉碎的先例，此刻她望向吴穹的眼神，除了敬畏，还有害怕，旁边几个女生甚至有些哆嗦，看向吴穹的眼神如同望向地痞流氓恶霸。
    “这是手机！”吴穹抖了抖手上的碎屑，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娇丽，“江同学……何必自欺欺人。”
    “我……”江娇丽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原本张扬的神情也顿萎下来。
    吴穹指了指衣柜里的那个洞：“藏手机是小事，破坏学校公共财产……这才是大事！明天去德育处一趟！还有……”
    “记得打扫干净！”吴穹冷漠的指了指满地的手机碎屑。
    一众女生战战兢兢的望着吴穹，江娇丽面色极其难看的点了点头。
    等到吴穹将手机放入陈叔手中的袋子里，后者才缓缓回过神来，陈叔看着吴穹，连他此刻直面吴穹都感觉有点慌，他终于发觉吴穹煞气外露的一面了，有些虚弱的朝吴穹点点头。
    走到门口，吴穹又回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学生往事，只是此时角色互换，他颇有种做恶人的快感，脸上露出坏笑。
    二十分钟之后，吴穹带着陈叔一路扫荡，小布袋子都装满了，除了手机，还有什么电子词典，平板电脑，掌机游戏机，收了一大堆，数量之多，都够吴穹在外面开个数码产品店了。
    陈叔就看着吴穹一路搜过去，不管里边的人怎么藏，吴穹就是有办法找到，就跟亲眼看着她们藏东西一般，看的陈叔瞠目结舌。
    “小吴！你真厉害！我以前也做过宿管，就没见过一次能搜出这么多的！我估计其他楼栋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的多！回去给你申报奖金哈！”陈叔拍着吴穹的肩膀，一副后生可畏的样子，什么是工作能力？这就是工作能力！
    而且看小吴这个手劲，明显是练家子，有他在，都能顶十个保安！
    到了第二天，女生宿舍二栋来了个魔鬼男宿管的消息不胫而走，吴穹昨晚手碎智能机，风卷残云收手机的壮举传到了许多人的耳朵里，议论纷纷，有好事的男生甚至帮吴穹起了个“麒麟臂老吴”的诨号，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吴穹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掀起了多大的风波，他坐在值班桌前，二栋所有的女生都是敬而远之，自动躲闪，毕竟昨晚搜查的时候都见识到了吴老师的“雷霆手段”，不怕不行。
    整个二栋，恐怕就剩下方亦雪对吴穹尚存一丝好感，她们寝室三人下楼，只有方亦雪朝着吴穹面露微笑，小鹿脸上的表情尤为难看，她本来就对吴穹没有好感，昨晚还把她的手机给拿走了，让她失去了和自己的天行哥哥联络的工具，实在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吴穹的脸就让她不爽。
    “你们两个……先去吧……我有点事找吴老师。”方亦雪微笑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室友，随后独自一人朝吴穹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鹿皱了皱眉，她刚要伸手拉住方亦雪，自己却反被瘦弱少女给拉住：“郝芳你干什么？别拉我！”
    瘦小的郝芳反倒拉的更紧了：“你还想不想要你的手机了？”
    小鹿被室友的话说的有点蒙，她是看到方亦雪主动找“危险”的吴穹，担心方亦雪有危险，所以才要拉住她。
    “亦雪既然和吴老师关系好，你干嘛要拦着他们呢？要是亦雪能说几句软话，求个情，说不定吴老师大发慈悲就将手机还你了。”
    “这又不是一部手机的事！你不懂……”
    此刻方亦雪走向吴穹，面色有些忧虑：“吴老师，我们有个室友，颜妙……她好像身体不舒服，您是医生，能不能抽空去看她一眼？”
    吴穹神情淡然的看着方亦雪：“如果生病了，你们该送她去校医院。”
    “可怪就怪在这……校医院查不出问题来……麻烦您了。”方亦雪赶着早自习，没有多的时间和吴穹闲扯，转身又和小鹿她们汇合在一起，朝教学楼的方向去了。
    查不出问题……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她是方亦雪的室友，有可能会影响到方亦雪，吴穹觉得可以去看一看。
    “其实昨天我就注意到了。”藏在怨灵娃娃之中的明小婉缓缓现身，“方亦雪寝室里那个睡在床上不动不响的姑娘，有些问题。”
    “知道她室友有问题你不告诉我？”吴穹转头看向虚影状态的明小婉。
    “是她有问题，又不是方亦雪有问题，再说，我没见到那姑娘身上流转邪秽之气，不像是中了邪术或者是被什么作祟之物魇着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反而最可疑！”吴穹掏出备用钥匙，坐着电梯到达六楼，推开门，空空荡荡的寝室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阳光顺着玻璃窗照进客厅，平添一丝温暖之意。
    吴穹找到颜妙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开门，吴穹直接推门而入。
    颜妙正躺在床上，被子盖着她的身体，露出憔悴的脸。
    吴穹注意到颜妙整张脸呈现病态的惨白，眼眶发黑，皮肤有些干瘪发紧，嘴唇干裂，呼吸也很微弱。
    “她很缺水。”明小婉指着床上的颜妙低声说道。
    吴穹没有多说话，而是缓缓走进到颜妙身边，直接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这怪异的感觉让吴穹忍不住眉头微皱：“有意思……她的体温甚至偏低。”
    常人若是出现缺水症状，自然是口干舌燥，体温升高，这躺在床上一睡不醒的颜妙却身体发冷，着实古怪到了极点。
    “我瞧不出她身上的端倪。”明小婉低声说道，“许是中了邪术，不过这丫头看起来明眸皓齿，艳丽无端，恐怕是她这一张好脸给她惹了麻烦。”
    “连我都不敢断定她是惹了什么麻烦，你小婉姐倒是张口就来。”吴穹觉得有些好笑。
    “女人的直觉！懂吗？”明小婉没好气的回道，“女人长太漂亮，祸端自己都会上门，本小姐就敢这么断定。”
    吴穹点头，他懒得和明小婉争辩。
    “不过这姑娘应该是自己惹祸上身，和方亦雪没关系。”明小婉补充道。
    吴穹比她可谨慎的多，不过眼下方亦雪自己没有遭遇异常状况，这颜妙的麻烦，他确实可以不用管。
    正要转身离去，门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吴穹微微皱眉，明小婉迅速缩回怨灵娃娃之中，门口闪出一张可爱娃娃脸，正是小鹿去而复返。
    “你在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住手！”小鹿闪身进来，轻灵如雀，一步就踏到吴穹跟前，分明是练家子，而且身手极其了得。
    她原本也是心忧颜妙的情况，不过她身份特殊，不便于在其他人面前显露本事，于是趁着早自习的当口又偷偷溜回寝室，不料一回到房间，就瞧见吴穹在对颜妙“动手动脚”，她自然是又惊又怒。
    小鹿怒目而视，起手做出防卫姿势，掌心朝前，虎视眈眈：“你究竟想做什么？”
    “和你一样，都是来探查你这位室友的情况的！”吴穹不咸不淡的说道，“你的室友方亦雪委托我过来的！”
    “你胡说！”小鹿本来就对吴穹不信任，此刻更是满眼忧虑愤怒，“你又不是医生！能做什么？”
    “不信你去问方亦雪……”吴穹懒得和小丫头一般见识，“麻烦让让……我得回去值班了。”
    “不准走！”小鹿哪会让吴穹轻易离开，她抬手直接挡住吴穹去路，“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潜伏进我们学校，究竟图谋何事？”
    吴穹冷笑一声，这小丫头真是无理取闹，莫名其妙。
    “与你无关！”他懒得纠缠，侧身绕了过去，小鹿杏目圆瞪，毫不客气的抬掌劈了过来，小手挟裹罡风，竟有热流涌起，掌心赤红，宛如烙铁一般敲打下来。
    吴穹见这小丫头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无奈抬起别西卜之手格挡，掌中热风吹拂着吴穹的衣衫，小鹿只觉得自己这一掌劈在了铁板上，刚要撤身发力，吴穹手爪便快若闪电的抓住了她的腕子，直接将她推开。
    异变之手势大力沉，即便是小鹿也难以承受，整个人的身法直接被退散，跌跌撞撞差点撅倒，等他回过神来，吴穹已经和他交叠了身位，神情自若的站在了门口。
    “拳掌带着灼烧热力，这套路有点眼熟……”吴穹面带微笑的看着小鹿，“龙天行那个混小子是你什么人？”
    一听到吴穹竟然认识龙天行，小鹿微微有些讶异，可是他竟然随口将自己最敬重的天行哥哥骂作混小子，登时就让小鹿火冒三丈。
    “你说谁混小子呢？我……我是她的师妹。”小鹿想上来再和吴穹动手，却意识到自己之前全力一击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挡住，甚至连自己脚下生根的时候都能被对方随意推开，双方的实力差距有些大，一时之间只能气得脸色发白。
    吴穹觉得有些好笑：“怪不得一样莽撞。”
    小鹿被吴穹的话噎得浑身哆嗦，可吴穹却转身离去，丝毫没有半点照顾她情绪的意思。
    “当日我没宰了他，算他走运。”

 第二百八十三章 麒麟臂老吴

    吴穹头也不回的离开，站立在原地的小鹿却是被他的话气得心尖打颤。
    狂徒！恶人！竟然说天行哥哥莽撞！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当日我没宰了他，算他走运”？不过是有些身手，力气大了点罢了，天行哥哥的厉害之处，哪是他能想象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鹿一边跺脚一边恶狠狠的望着吴穹消失的方向。
    “井底之蛙！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哼！”此刻小鹿也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找龙天行好好收拾一下眼前这来路不明图谋不轨的姓吴的！
    生气归生气，小鹿此时也没忘了正事，转头跑到颜妙跟前，伸手为她把起脉来，结果越把脉越让她心惊肉跳，不是因为脉象过于奇怪，恰恰相反，颜妙的脉象完全正常，可她分明就是病痛缠身的样子，怎么可能脉象正常？这才是最大的反常。
    “只怪我学艺不精，竟然连颜妙究竟得了什么病都瞧不出来……只能请天行哥哥来看看了。”小鹿无可奈何的望着一脸病容，口干舌燥的颜妙，自己也是满脸愁容。
    “昨天晚上光顾着聊别的去了，竟然忘了请天行哥哥周末过来一趟！”小鹿撇着嘴，脑海里升腾起吴穹没收她手机时的冰冷模样，心头的恼火就越发炽烈，“都怪他！”
    左思右想，小鹿觉得颜妙的事情不能拖下去，她的病十分异常，更像是被人施了法，自己必须联络到天行哥哥，在没法走出学校的情况下，她打起了从吴穹房中将手机偷出来的主意。
    一想到这里，小鹿的大眼珠咕噜一转，立刻喜上眉梢。
    回到值班桌的吴穹回想着颜妙的状况，感觉虽然颜妙的情形不会威胁方亦雪，但是自己有必要准备些备用手段以防不测。
    从系统商店中花费了不少尖叫值，兑换了一张刚体神符和一张锁命神符，以应对来自敌人的肉体攻击和精神冲击，有备无患。
    到了中午学生们回宿舍睡午觉的时候，吴穹叫住了方亦雪。
    “这是你父亲给你的两道护身符，收好。”吴穹为了让方亦雪好好保存符纸，撒了个小谎。
    一听是方老虎送给她的护身符，方亦雪立刻郑重的接过了符纸，朝着吴穹微笑致谢。
    旁边的小鹿再次皱眉看着方亦雪：“他给了你什么？亦雪，你小心点！”
    方亦雪觉得自己这个室友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过出于礼貌，她也只是微笑着摇头说道：“父亲托他给我带了点东西。”
    小鹿狐疑的看了吴穹一眼，后者无视了她的目光。
    一旁的郝芳有些惊异的看向方亦雪：“亦雪……总感觉你的身份好神秘啊！你是不是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隐藏富豪的女儿？你绝对是隐藏富二代吧！不然上次的生日宴都能办在醉仙馆那么豪华的饭店，而且咱们宿舍的宿管，看起来好像是你爸爸的小厮……”
    方亦雪吐了吐舌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有啦……我爸勉强算个富人……去醉仙馆只是他喜欢讲排场罢了。”
    其实原本的生日宴是打算在飞燕楼办的，奈何在飞燕楼吃饭太过惊世骇俗，方亦雪希望低调一点，所以方老虎找在了差一个档次的醉仙馆请了方亦雪同学们那顿生日宴。
    “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讲的排场啊！”郝芳面露羡慕的神色，“而且……上次柳一鸣给你送了个抱熊，没几天他就转学了，真让人怀疑是不是你老爸担心你早恋，所以动用家族势力把他给赶走了！”
    “哎呀！别瞎想了！电视剧看多了你！”方亦雪不好意思的说道。
    三人缓缓走入楼道内，吴穹望着头顶的时钟打了个哈欠，忽然间，他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
    出门一看，两个男生正站在门口，其中一个穿着校服，身形高大挺拔，阳光帅气，属于那种站在人堆里，光凭长相就能鹤立鸡群的存在，旁边路过的女生都不由自主的朝他侧目，有人甚至朝着他远远的围拢过来，时不时发出惊呼的声音：“唐思铭！大校草！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站在穿校服男生旁边的另一人，则是身形瘦弱，佝偻着个背，似乎下巴尖细眼睛浑圆，活似长了一张猴子脸，那猴子脸正和门口的女保安纠缠不清，穿校服的男生就这么看着两人争吵。
    “我们就进去看一眼!怎么了？又不会做什么！里边有监控，还有宿管老师和这么多学生，怎么就不能进去！我们只是去关心同学啊！”猴脸少年吵吵嚷嚷，脸上不耐烦之意越来越盛，“思铭的老爸可和校董的关系不一般……你再拦着我们，当心工作不保！”
    女保安虽然生的膀大腰圆，终究也只是打工的，听到猴脸少年如此威胁，有些慌乱的抬眼看向一直盯着他们争吵的唐思铭。
    “我……我……”究竟是规定要紧，还是保住自己的工作？唐思铭确实是学校里少数几个背景很深的学生，即便是在女生宿舍当保安，她也听说过这个学生的来头，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决断。
    “小奥！不要拿我爸爸压人！”唐思铭声线十分温柔，他一开口，旁边立刻有女生发出痴醉的尖叫声，他面带微笑的看向阻拦两人的女保安，“您不用担心，我们真的只是进去看看，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麻烦通融通融！谢谢了！”
    唐思铭的话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感，他谦和礼貌的样子，让女保安彻底动摇，坚持拦着他们，虽然是守住了规，可自己也不会因此加工资，反倒得罪了唐思铭，而眼前唐思铭谦谦君子的模样，想来也不可能在寝室里干出什么事来，还不如大方做个顺水人情。
    “十分钟……”女保安仿佛下定了决心，无奈的回道“只能待十分钟。不然领导那里我没法交代！”
    “谢谢！”听到女保安终于松口，猴脸小奥和唐思铭相视一笑，后者朝着女保安微微点头致谢。
    一旁的女生们看到唐思铭要往自己所在的宿舍楼里进，如同看到了自己喜爱的偶像明星一般，兴奋的尾随而入。
    只是当唐思铭刚刚踏进宿舍楼的瞬间，吴穹出现在了两人眼前，阻挡住了两人前进的步伐。
    “男生不准进入女生宿舍，规定！”吴穹懒得多说话，抬手戳了戳挂在墙上的行为规范。
    一看到魔鬼宿管“麒麟臂老吴”出现，跟随着唐思铭一起走进来的女生们心都凉了半截，这家伙可不是好对付的善茬。
    如小厮一般跟随在唐思铭身边的小奥冷冷的瞥了吴穹一眼：“麒麟臂老吴……嘿……你是新来的宿管，可能有点不懂规矩，我跟你说清楚好了，你面前的这位唐思铭先生，他爸爸和校董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也是多年的朋友，你手里的这个饭碗，他可以随时给你砸碎！识相就让开！”
    吴穹被眼前这个学生的狂妄姿态给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
    “你一个学生也能教我这个老师规矩？”
    围观的女生们瞪大了眼睛，此刻她们不仅能欣赏校草的美颜，还能看到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热闹，自然是连午觉都不想睡了。
    “麒麟臂老吴”穷凶极恶的将她们的宝贝收走，活脱脱就是女生们眼中的恶霸！此刻小奥和唐思铭出现硬怼吴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们都感觉十分解气。就是这个混蛋抢走了我们的东西！怼死他！唐思铭加油！大概是唐思铭太过光彩照人，连带气质猥琐的小奥，在她们眼中都有种英雄气概浮现。
    “呸！你算个屁的老师！你有教师证吗？在我们面前充什么愣头蒜？让开！”小奥可能也感觉到了自己态度越强硬，周围的女生们似乎对他越发侧目，整个人面对吴穹就跟吃了枪药一样，着急上火的就想硬闯。
    “别……”唐思铭无奈的拉着小奥，抬眼看向吴穹道：“不好意思吴老师……我们只是进去看看同学而已，颜妙病了，一上午都没来上课，我很担心她！”
    吴穹没有理会吃错药一般的小奥，转头朝着唐思铭一字一顿的道：“男生不准进女生宿舍。”
    他向来是个能入戏的人。既然自己是宿管，就是天王老子想要闯进来都不行！
    吴穹抬眼瞥见唐思铭眼中隐含不发的不忿之色，冷笑一声。
    这是在我面前玩白脸红脸的游戏呢！
    旁边的女生们首先为唐思铭鸣不平起来：“吴老师！你不能这么做！人家唐思铭只是想看同学而已，你难道不能通融一下吗？”
    吴穹眼神冷漠的扫了周围一圈，说话的人立刻被吓到噤声。
    “看什么热闹！滚回去睡午觉！”
    唐思铭微不可查的朝着小奥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暴跳如雷，看着好像拉不住的样子。
    “你信不信！我打了你，今天扣工资受处罚的还是你！我屁事没有？”小奥仗着唐思铭的关系，有恃无恐，他神情悍然的样子，让周围的女生都忍不住为他欢呼，什么是不畏凶暴？什么是勇敢强悍，这就是！虽然小奥长得丑了点，可是他发怒的样子，真的很有男子气概！
    吴穹像是看傻子一般注视着眼前的猴脸少年。
    他实在是不想搭理这种毛都没长齐的愣头小子，可是泥点溅在鞋上，不甩不行。
    唐思铭似乎拉扯不住小奥了，后者狂暴的朝吴穹冲了过去，他还忍不住低声劝道：“别伤到了吴老师！”
    小奥冷笑一声，他这个架势倒像是练过的，身板虽然不直，手臂上倒也还有二两肌肉，一个左勾拳有模有样的打了过来，吴穹不躲不闪，旁边的女生们都瞪大眼睛等着看“麒麟臂老吴”被一拳打翻。
    “嘎嘣”！一声诡异的脆响，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小奥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被吴穹轻轻捏住，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
    小奥疼的浑身颤抖，可是为了在女生们面前保持勇武的样子，硬是红着眼睛没有呼痛，唐思铭好像也发觉了不对，还没等他走到两人身前，吴穹松开拳头，反手一个大耳刮子落在小奥的猴脸上，直接将小奥扇得口吐鲜血，整个人在半空中一个翻转滚出了宿舍门。
    女生们可没有见过这么暴力的一幕，有的人直接被吓呆，更多的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少数胆大的望着小奥翻滚出去的身影，惊骇欲绝。
    唐思铭也没想到吴穹竟然这么厉害，一巴掌直接把人扇飞了。
    没人知道吴穹其实留了力，别西卜之手全力催发，能直接将小奥的脑袋像西瓜一样拍烂，到时候每个人脸上都要溅点豆腐脑。
    倒伏在地面上的小奥捂着自己嘴巴，挣扎起身，他嘴角全是鲜血，颤抖的抬起头，看到吴穹缓缓的朝他走近，小奥立刻吓得抱住脑袋。
    “饶命！饶命啊！啊啊啊……”吴穹抓着他的衣领，一只手就将他掀了起来。
    小奥以为吴穹还要暴打他一顿，可没想到吴穹只是将他拉起来，让他两脚着地的站着。
    唐思铭吞咽着口水，吴穹转头看向他，吓得他一哆嗦。
    “走好不送。”

 第二百八十四章 方家的神秘保镖

    面对如此直接、暴力、野蛮的存在，除了缩头离开，唐思铭没有任何其他选择，吴穹的态度很明确，谁的面子也不给！
    围观的未成年少女们可没有见过这种十八禁级别的血腥暴力，一个巴掌直接把人脸都糊烂了，打的是满嘴血，哪还有心思再围观，都吓得四散逃开了。
    门口的唐思铭望着吴穹的冷脸，再度打了个哆嗦，狼狈转身，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之色。
    “思铭……”小奥光是说话都疼的张不开嘴，“你可得给我报仇啊……”
    唐思铭冷冷的望着宿舍门：“你放心……他打人本来就是违反规定，我能让他今天的班都上不了，直接滚蛋！”
    “光是让他走人可不够解气啊！”小奥咬着牙说道。
    “放心！等他出了校门，我会请几个好朋友好好招待他。”
    小奥随后马上请假，老师问他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只说自己摔着了，半个字没提唐思铭和吴穹，毕竟要收拾吴穹也轮不到老师，目送着小奥背书包回家养伤，唐思铭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
    微微发福的校长正端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秘书敲开了他的房门：“校董雷董找您……”
    校长露出讶然神色，心道这校董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赶紧取下自己的老花镜，缓缓起身。
    秘书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引着一个穿着高档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带着百达翡丽限量腕表，面目方正，气度雍容的中年人缓缓走了进来。
    “雷董！您怎么来了！”校长收敛疲惫的表情，露出高兴的颜色，缓步迎接眼前的雷董。
    雷董似乎对校长的热情并不买账，神情十分严肃：“我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篓子？”
    校长有些惊异，什么天大的篓子能绕过自己的耳目直接传到高高在上的校董耳朵里去？
    “您说的我有点没听懂。”校长有些紧张的擦拭着冷汗，雷董的神情越发严峻。
    “你是不是在学校的女生宿舍请了一个男宿管？”
    校长瞪大眼睛，缓缓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直接打了一个学生的耳光，把人家都打的流血了？”
    “什么？”校长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站稳。
    雷董拍着桌子痛斥校长：“瞧你做的好事！怎么能在女生宿舍让一个男人当宿管？而且还是如此暴戾凶狠的人，你是怎么想的？嗯？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还有！让他马上走人！”
    校长从震惊万分的情绪中缓冲过来，望着怒意汹涌的雷董，校长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
    “你怎么没反应？难道他是你亲戚？要我再重申吗？咱们学校不能留这种败类，让他赶紧走人！”
    校长神色平静的回道：“恐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雷董勃然大怒：“你别忘了是谁招你进来当校长的！你这么维护一个小小的宿管是做什么？”
    “那个宿管……是方雄方老板放进来的。我不敢拒绝……赶他走可以……不过得劳烦雷董亲自和方老虎说一声。”
    听到方老虎三个字，雷董下意识的抖了抖，那是一种震颤心灵深处的恐惧。
    “你说那个人是方雄……额……方老虎放进来的？”雷董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校长。
    他女儿在自家学校读书的事情，只有少部分高层知道，方老虎和他们打过招呼的，意思是让他们不要特殊对待方亦雪，只要保护好她的安全就行了。
    “所以那个人其实是……”
    “他能一巴掌将人扇飞，这身手恐怕是在枪林弹雨和刀山火海里待过的，方老虎将他放到自己女儿的身边，雷董您应该能知道他的想法吧……”
    贴身保镖！雷董好歹也算是教育行业的大鳄龙头，若是连这点机灵都没有，这辈子算是白混了。
    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校长一眼，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起伏不定的心绪：“好吧……我知道了，你继续忙。”
    校长知道雷董是没胆子动方老虎的人的，别说是个贴身保镖，就是他方老虎的保姆，也不是他雷董能拿捏的人，太监压死一品官就是这个道理。
    “雷董……”校长语调轻缓的问道，“那还……”
    “行了行了！”雷董挥了挥手，他发觉自己手有点打颤，咳嗽一声，“那就让他继续待着。”
    像是怕沾染麻烦，雷董也没有再多说，直接推门而出，站在门外，他忍不住怒上心头，眉眼竖直：“唐家的那个儿子真不省心，招惹什么人不好，招惹他方老虎的人！找死！”
    秘书望着雷董自言自语的样子有些害怕，一直小心翼翼的目送着他骂骂咧咧的离去。
    唐思铭躺在自家床上，手机铃声响起，他嘴角微微上扬。
    他没想到，自己的电话打出去之后，这么快就得到了回应。
    结果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老爹打来的电话，他赶紧接通，等待他的，却是老爹的低沉声音：“你这两天不要去学校了……禁足。”
    唐思铭愣了愣，他老爹是不是吃错药了，自己什么都没干，竟然要禁足。
    “还有……下次不要再去女生宿舍了，我在外面也有头有脸，丢不起这个人！”
    “我只是去看同学而已，这很丢人吗？”
    电话那头无奈的叹息一声。
    “儿子……我们唐家就你这一个独苗，你听我一句，不要招惹你惹不起的人，你父亲我家大业大，那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已。”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听好！这件事没有下次！”
    唐思铭还没有来得及辩解，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整个人完全处于莫名其妙的状态。
    只是去看个同学而已，至于这么严重吗？
    他父亲向来对他纵容，今天却显得如此异乎寻常，唐思铭冷笑一声，颇不以为意。
    令唐思铭没有想到的是，直到他禁足时间结束，有关吴穹被开除的电话，始终都没有打过来。
    端坐在值班桌上的吴穹自然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掀起了多少风浪，他拿着拖把花了不少功夫才将血迹擦干净，来来往往的女生一见到吴穹坐在跟前，各自绕道，如见瘟神，对于“麒麟臂老吴”，他们是又害怕，又讨厌。
    “那个男孩子，多半是就是颜妙倒霉的根源。”明小婉在一旁嘀咕道。
    吴穹面无表情，没有回应明小婉。
    到了下午的时候，颜妙的妈妈找了过来，直接将自己女儿接走去医院看病。
    颜妙被抬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算是清醒的，只是她神情萎靡，连说话的力气都奉欠，虚弱到了极点，她妈妈在一边抹着眼泪，室友小鹿却一直缠着她，不停的问小鹿会在哪里看病，而且还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道医院治不了小鹿的病，吴穹站在一旁看的想笑。
    不愧是师出同门，一根筋的样子如出一辙，脑子不会转弯，方亦雪和郝芳两人拉都拉不住她，虽然没有明说，却基本上表现出一副颜妙的病只有她能治的样子。
    颜妙的妈妈倒也算知理，没有露出不耐烦，还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小鹿的问题，小鹿一直跟着颜妙的妈妈追到车库的方位，同寝室的另外两人实在是对这姑娘无语了。
    “小鹿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方亦雪无奈摇头，同寝室的郝芳跟着追了出去，她却没有动。
    方亦雪转身看向吴穹，微笑着朝吴穹打招呼。
    “听说您今天把孙奥给打了？”方亦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和那个叫唐思铭的想硬闯女生宿舍，还想动手打我，我是正当防卫。”吴穹十分坦然的说道。
    方亦雪大概也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忍不住苦笑一声：“你打了孙奥，算是连着唐思铭一起得罪了。唐思铭的家业极大，背景很深，作为富二代，在学校里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再加上他长得俊秀非凡，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女生们都将他当成白马王子来看呢。”
    吴穹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他自然知道方亦雪说这话的意思，之前这一番碰撞，不仅是得罪了唐思铭，事情捅到学校高层那里，多半是自己吃亏，捎带还要得罪那些仰慕唐思铭的小女生们。
    她是在替自己不值当，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唐思铭要进来，虽然不合规矩，其实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他不敢乱来，吴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无关紧要的。不过方亦雪却不知道，眼前一切于吴穹而言，根本就无所谓。
    “唐思铭……徒有其表。”吴穹微微一笑，浑然不在乎的评论道，便是没有方老虎这层背景，他唐思铭也没有本事拿捏自己。
    方亦雪再度苦笑，不过她似乎也认同吴穹的观点：“总之学校里太多关系户，多得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你自己小心。”
    方亦雪说这话，到让吴穹觉得好笑，她方家自己就是悬河市乃至h省富贵权势最盛的人家之一，不过小心谨慎总是好的，这丫头有玲珑心，低调谨慎，这倒是让吴穹有些刮目相看了，身处常人无法到达的高位，依然能以普通人的视角审时度势，这丫头的段位比唐思铭这种货色要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放心。”吴穹做出安然的表情，他转头看向方亦雪，后者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样，谢谢方小姐的提醒了。”
    吴穹的这份泰然自若的气度，同样也让方亦雪刮目相看，能一巴掌将孙奥打飞的本事可不一般，再加上他身怀“医术”曾经救过自己，到这里做一个宿管真是屈才。
    “对了……”吴穹半是无意半是有意的问道，“唐思铭和躺在病床上的颜妙是什么关系？”
    面对吴穹的问题，方亦雪先是怔了怔，随后认真的回答道：“他们两没有关系，唐思铭单相思想要追求颜妙，后者一直没有理睬过他。”
    “这唐思铭看似正经，实际上花心的很，高中一年，光是女朋友就换了五六个，颜妙算是咱们这一届最漂亮的女生了，他一直在追颜妙，只可惜，同班同学知根知底的，她根本就没有理睬唐思铭的打算……”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一谈到这个话题，即便是方亦雪也不能免俗，只要旁边有听众，就忍不住想多聊两句。
    只是后边的东西，吴穹也无心再听，等到方亦雪离开，明小婉偷偷钻了出来。
    “你说，颜妙之所以得这个怪病，会不会是唐思铭求之不得，因爱生恨的报复？”
    吴穹冷笑一声：“他只是将颜妙当成猎物而已，何谈报复……再说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他继续面无表情的端坐着，如同不动明王，往来的女生各自都战战兢兢绕道而行，这一坐便直接到了晚上。
    晚归宿点名完毕，老师们陆陆续续的走出宿舍楼，一些昨天刚认识的老师还跟吴穹打了打招呼，等到前厅的人都走光，吴穹锁宿舍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胆怯的呼唤。
    “吴……吴老师……”一个穿着卡通印花睡衣的长发女生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我们宿舍有老鼠！您能帮我们抓住它吗？”
    闹老鼠？吴穹瞥了一眼这女生，发现她长得有点眼熟。
    这女生和江娇丽是一个寝室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偷手机的少女

    请吴穹治老鼠的女生看起来十分紧张，不仅仅是因为她害怕老鼠的缘故，更是因为她昨晚亲眼见到吴穹的强悍操作，以及今天听到吴穹一巴掌将试图闯入宿舍楼的男生甩飞的传闻，在她眼中，吴穹就是不能招惹的恶霸和凶煞，最好是敬而远之。
    “哪里有老鼠？”作为“宿管大妈”，吴穹还是比较尽职尽责，不过他面带微笑的询问，让来求助的女生越发胆寒心虚起来。
    “我……我的卧房……好大一只。”大多数女生都害怕黑黝黝油腻腻的老鼠，眼前的女生一谈到这个，直接哆嗦起来。
    吴穹微微皱眉。
    按理说学校的灭鼠工作做得是很彻底的，在宿舍睡觉不要说老鼠，平日里连蚊虫叮咬的时刻都比较少。安全卫生向来是学校的头等大事，尤其是在这种全封闭式的贵族学校，更是尤为看中这方面的问题，相当一部分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回去的时候，哪怕是被蚊子叮个包，都会让家长对学校产生强烈的不满。
    所以宿舍出现大老鼠，基本上都能算后勤部门管理失措，卫生不达标的重大事故了。
    “你带我过去。”吴穹神情没有变化，只是低声说道。
    “那个……吴老师……你不带一些工具的吗？”即便吴穹果断答应过去处理老鼠，那女生依然难掩心中的紧张。
    吴穹摊了摊手，示意他这双手就是最好的捕鼠工具。
    女生咽了咽口水，心底倒是对吴穹敬重了几分，要知道老鼠多半脏兮兮，被咬一口说不定还有传染病，徒手敢抓老鼠，那心理素质得有多高？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宿舍门前，客厅空荡荡。
    “其他人都睡了……麻烦您动作轻点。”那带路过来的女生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老鼠到处乱窜，怎么可能还保持轻手轻脚？不过吴穹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老鼠本身于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不要说抓老鼠，就是拆房也能信手就来。
    此时已经熄灯，小丫头按开了自己的充电台灯，敞阔的卧室瞬间被照亮。
    吴穹立刻就听到了角落里传来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他眉头微皱：“别开灯！”
    女生吓得哆哆嗦嗦立马关闭台灯，吴穹已经从细微的响动中辨明了躲藏在房间之中的老鼠位置，刚刚开灯的一瞬间，它从衣柜和墙壁的夹角处直接钻到床底下去了。
    正在吴穹追逐藏身卧室的肥硕老鼠的同时，昏暗的客厅里缓缓走出来一个瘦高的短发女生，她鬼鬼祟祟的朝房门之外靠近，面容在走廊的灯光中缓缓浮现，正是当初戏耍了陈叔的江娇丽，她小心翼翼的张望了旁侧紧闭的房门，听到吴穹正捉老鼠的动静之后，迅速果断的朝着走廊位置狂奔而去。
    到达宿管室门口，她捂着自己喘息不止的嘴巴，再度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寝室的位置，确认吴穹还在抓老鼠，这才偷偷摸摸的按开门把手，蹑手蹑脚的走入黑暗的宿管室。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没有开灯，而是小心翼翼的掏出荧光棒，为自己照明。
    大概是衣服穿得有点单薄，一件睡衣罩在身上，她感觉有些冷了，室内和走廊外竟然是两个温度，更诡异的是，室内比走廊还冷。
    “这老吴是开了冷空调吗？要冷死老娘了。”江娇丽打着哆嗦，小心翼翼的朝藏匿没收品的储物柜缓缓靠近，由于寒冷和紧张的双重压迫，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脖子后一股子凉风嗖嗖的撩动着，让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怎么感觉有点痒？江娇丽没有更进一步，她仿佛感觉有人在后背朝着她的脖子吹气，这样的想法无疑平添了心中恐惧，她赶紧甩甩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胡思乱想什么呢！”
    储物柜按照编号一字排开，一共六个大柜子，都已经上了锁，摸了摸冰冷的柜沿，江娇丽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后背那种如同被吹气的诡异凉风好像消失了，她强行为自己打气，缓缓的回过头。
    荧光棒幽幽的绿光映照着房间之中的台桌和窄小的床铺。
    江娇丽忽然一阵哆嗦，因为她看到了在绿光中安然坐在台桌上的粉色布娃娃，纽扣做成的眼睛仿佛泛着人眼一般的微光，那个娃娃好像在抬眼盯着自己。
    周遭的寒意似乎越来越重了，江娇丽一动不动，她有些慌了。
    “这个死变态老吴……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还玩布娃娃……”江娇丽眯缝着眼睛，她不敢看娃娃的脸，只能在心里咒骂吴穹，左右不过进来偷个手机而已，怎么搞得跟进鬼屋一样，江娇丽搓了搓手，再度为自己打气，钥匙必然在台桌的抽屉里，她必须走过去打开抽屉。
    “别慌……别自己吓自己……”她挪着步子朝台桌靠近，手中荧光棒的绿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江娇丽捂着嘴巴没敢尖叫，但是她直接将荧光棒扔出去了。
    黯淡的绿光仿佛被沉重黑暗压迫着一般，在地面上缓缓消退，直到黑暗彻底笼罩房间，江娇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她被这一幕变化给吓到头皮发麻。
    “这……”她不住的喘息着，“这是怎么回事？”
    恐惧充斥心间，她不再顾虑被发现的风险，直接摸索着电灯开关的方向，试图打开电灯。
    “啪”的一声按下开关，电灯却没有反应。
    “不是吧……救命……”江娇丽慌乱的注视着模糊的黑暗空间，汹涌的恐惧伴随着黑暗一点点的攻破她的心房，忽然间，她看到原本坐在台桌右侧的娃娃，缓缓站了起来。
    纽扣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暗红色的血光，原本毫无生气的死物，此刻如同活过来一般，死死的逼视着江娇丽，周遭的阴冷让空气都变得沉重凝滞起来。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江娇丽捂着自己的眼睛，发疯的尖叫了起来，此刻她脑中哪还有要从这里偷走手机的想法，连滚带爬的摸到门边，狂乱的摇晃着门把手试图走出去，令她更为绝望的是。
    门根本就打不开。
    黑暗幽寂的封闭房间，被作祟之物附着的诡异娃娃，泛着黯淡绿光的失效荧光棒，无法被按开的电灯，冰冷的仿佛胶水一般粘滞的空气，将少女压迫到难以喘息，彻底崩溃。
    “要死了！这里有鬼！救命啊……”江娇丽面色苍白，她无力的捶打着紧闭的房门，瞪大眼睛流出绝望的泪水，倏忽之间，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细密的脚步声。
    柔软的脚底轻缓的踩踏着冰冷的地板，朝着自己一点一点的靠近，江娇丽整个人如同筛糠似的抖着，泪水不受控制的涌流，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过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寝室里，吴穹抬手抓住行动迅速试图逃窜离开的肥硕老鼠，直接将它捏的粉身碎骨，看的旁边的女生一愣一愣的。
    “拿个塑料袋过来！”吴穹朝她招呼着，后者这才回过神来，左右翻找才找到一个零食袋，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
    将脏兮兮的老鼠打包装好，吴穹将手套也脱下来扔到垃圾袋中，到洗手池边仔细的洗手。
    “谢谢吴老师……”那女生一路跟过来，满脸喜色之中又带着些许焦躁紧张，“没想到您一下就解决了。我……呃……我看您抓老鼠也累了，要不歇会再回去？”
    吴穹将双手擦干，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女生：“怎么……这点时间不够江同学钻到我的办公室将你们的手机偷出来吗？”
    吴穹的话让眼前的女生瞬间愣住。
    “额……您……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呵呵……”小丫头的演技实在有够差，尴尬笑容难言内心的焦虑和惶恐。
    吴穹将擦手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没有多说话。
    此时此刻，拉着吴穹来抓老鼠的女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麒麟臂老吴”发现了江娇丽的算盘，自然是一切都完了，娇丽还没出现，肯定会被抓个现行！小丫头强自镇定，目光之中的惧色难以掩饰。
    这个男人，未免也太恐怖了点！
    吴穹拎着装老鼠的袋子往门外走，直接将陷入震惊惶惑的小丫头晾在原地，她不死心的追赶了出去，正听到走廊处一声尖叫，那正是江娇丽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跟随着吴穹的女生瞪大眼睛，难道吴老师还在宿管室留了埋伏不成？可是娇丽叫的如此凄惨，倒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她吞咽着口水看向吴穹，后者淡淡一笑：“小女生比较怕黑，还学人家做贼呢……”
    明小婉在最后关头还是放了江娇丽一马，咔哒一声，房门洞开，她一路尖叫着往走廊没命狂奔，正好撞上从楼道位置狂奔出来的小鹿，两个小姑娘咣铛一声撞了个满怀，各自呼痛跌倒回去，小鹿还好一点，她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健，江娇丽冲的很急，却也只是将她撞得眼冒金星，而江娇丽就没那么好受了，整个人被撞得翻滚在地，鼻子都撞出汩汩的鼻血，止都止不住。
    “啊啊啊……”江娇丽捂着鼻子痛呼起来，小鹿赶紧冲过去扶住她。
    原本小鹿也是打算来偷手机的，不过她没有那么多鬼主意，她对自己身手盲目自信，只是打算仗着脚步轻灵，趁着吴穹睡着的时候偷偷摸进去。
    结果摸到楼道底下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江娇丽的惨叫声，发觉不对的她立马就冲了下来，救人心切，身形如风，结果和江娇丽撞了个正着，当真是巧合至极。
    吴穹就这么面带微笑的朝两人走了过去，站在吴穹身后的女生捂住嘴巴，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救命啊……”江娇丽半边脸是鼻血，半边脸是泪花，狼狈到了极点，她像是得救了一般死命抓着小鹿不放。
    “怎么回事？”小鹿感觉江娇丽好像是撞了鬼，自然打算详细询问，只可惜，现在的情况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
    “两位同学，这么晚了不休息……还往我的办公室钻，能解释一下吗？”吴穹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
    听到吴穹的声音，两人才恍惚回过神来，正看到吴穹似笑非笑的脸，一时之间都慌了。
    “我……我……”小鹿支支吾吾半天，一个理由都找不出来，望着吴穹只剩下发愣，江娇丽这是捂着脸不停的哭泣，她已经被吓破胆，哪还有耍小聪明的心思。
    “要是两位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吴穹咳嗽了一声，“那就只能请你们的班主任来解释解释了。”
    对付学生的三大经典法宝，请家长，找老师，送德育处。
    吴穹露齿微笑，小鹿却觉得像是看到了恶狼朝自己亮出獠牙，心中一颤。

 第二百八十六章 突然危急的病情

    不过吴穹最终也没有拿这两个小姑娘怎么样，两人的班主任私底下出面求情，江娇丽家里有些背景，而小鹿是纯种好学生，国内顶尖学府的好苗子，偷东西这种事情传出去影响不好，到最后就是写两份检讨书给了吴穹。
    江娇丽经过这一次，算是老实了不少，明小婉这一出没把她吓出心脏病就算是她撞了大运了，至于小鹿，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昏暗的房间，白天还点着灯烛。
    龙天行捏着自己的手机，面色有些忧虑。
    两天了，小鹿妹妹发给他的信息还停留在两天前，她的电话完全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龙天行忧心忡忡，他寻思着要不要去小鹿的学校探一探虚实。
    前脚刚往门口迈，苍老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你要出去做什么？”
    “师傅……我联系不上小鹿，我去找她。”龙天行面色有些焦灼的看向自己的师傅。
    身形消瘦的老者从蒲团上缓缓站起，他转头神情严肃的看向龙天行：“你这是安分了几个月，静极思动……”
    “我是关心师妹……师傅！您就让我出去看看她吧！”
    老头微微瞥眼瞧了瞧自己的徒弟，威严的说道：“小鹿这丫头无碍，你担心什么。”
    “凭这丫头的身手，难有什么东西能困住她，上学的地方也是好学校，只是管的比较宽，多半是通讯工具让人收走了，哪有什么大问题。你自己要心定！”
    师傅的话都说道了这个份上，龙天行知道自己再担心也是白搭，只能微微点头称是，不再想着要出去。
    学校这边，正在上课的学生们忽然收到了颜妙病危的通知。
    课桌上的众人各自露出惊愕神色，尤其是颜妙的几个室友还有刚刚结束禁足的唐思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这一切。
    在所有人都或震惊或悲伤的时刻，只有一人，在听到颜妙病危的时候露出了喜色，那人是一个皮肤蜡黄，眉毛稀疏，眼睛狭长的少女，她坐在教室最角落，咧嘴展露笑颜的同时，忍不住抬眼看向了远处的唐思铭。
    站在门口的班主任自己也是满面愁容，不能明白为什么这孩子突然病倒，甚至临近病危，要知道前几天颜妙还是好好的，一时之间，教室里浸染起了悲伤的气氛。
    正在上课的老师也知道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了，同学们都很难受，对于他们来说，这似乎意味着朝夕相处的同伴可能要和他们永远告别，老师将自己的讲台让给班主任，他默默退到一旁。
    班主任微微点头上台，她提议让大家一起去医院看一看颜妙，因为这说不定就是最后的见面了。班主任说的很委婉，但是悲戚的情绪仍然萦绕在大家心头，坐在方亦雪身边的郝芳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只有那蜡黄脸少女，一直牢牢的盯着唐思铭，神情越发兴奋。
    班主任为大家争取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探望颜妙，到达医院之后，班主任让颜妙的室友先进去看望她。
    方亦雪、小鹿还有郝芳三人，步履沉重的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
    此时颜妙的状态极差，她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脱水的症状十分严重，脸颊和眼眶凹陷，皮肤呈现干裂，嘴角都已经裂开渗血，像是被风干了一样，虽然一直都没有停止输液，但是看起来这些体液并没有补充进颜妙的身体里。
    郝芳望着颜妙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站在她身边的小鹿眉头拧成了川字，她感觉颜妙绝对是中了什么邪术，现代医疗手段不可能救得了她，一种使命感升腾起来，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师兄乃至是师父来帮忙，不然再过个一天两天，颜妙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方亦雪眉头紧皱的看向一旁颜妙的母亲，这个丰满雍容的女人此刻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眼圈红肿，不知哭泣过多少回。
    “伯母……颜妙她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方亦雪此前也问过吴穹，吴穹说的很含混，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她当时觉得颜妙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直到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颜妙也没有呈现恶化的状态，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颜妙的病情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颜妙的母亲摇了摇头，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十分沙哑：“医生说查不出来，小妙一直处于脱水状态，医生们一直给她输液，但是她失水的状况却没有半点改善，反而还越来越严重。”
    失水？小鹿侧目过来，她自己也诊断过，颜妙的脉象是正常的，她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不过她觉得，若是龙天行在此，必然能查出真正的异常状况。
    方亦雪望着颜妙母亲的憔悴样子，又看着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颜妙，无比的痛心和不忍。等到她们三人从重症监护室走出来，方亦雪第一时间找班主任借了手机，拨通了自己父亲的电话。
    接到了自己女儿突然打来的电话，方老虎自然是又惊又喜。
    方亦雪深知自己父亲的能量，她希望父亲能帮她救下濒死的颜妙。
    听到女儿请求的方老虎沉吟了片刻，半晌之后，他低声回应道：“你这么善良，做父亲的我很欣慰，不过我未必能帮你解决一切问题，你这个同学的情况很不简单。”
    方老虎不是医生，可是他从方亦雪只言片语的描述中大概就猜到了颜妙病情的复杂性，尤其是医院都检测不出他的病因，医生们对她脱水的状况都束手无策，他知道，这不是凭着自己的人脉找几个厉害医生就能解决的问题。
    “爸爸你总是无所不能……难道真的没法帮帮颜妙吗？”
    方老虎苦笑一声，他并非真的无所不能，方亦雪的眼前其实就有能帮她的人——吴大师。
    可是吴大师的脾气太古怪了，他不愿意招惹闲事，而吴大师能去保护方亦雪，都是他方老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的结果，他可以再去求吴穹，可是他觉得没必要为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惹恼吴穹，到时候平白丢失了保护自己女儿的最重要的屏障。
    “乖女儿，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可是方老虎又有些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灰心丧气，颜妙对自己不重要，可是对方亦雪来说，是朝夕相处的伙伴和同学，方老虎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位吴先生也许有办法救她。”
    “吴先生……”方亦雪微微皱眉。
    “好了。”方老虎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果你想求吴先生，记住，千万别逼迫他，他愿意救就救，若是不肯救，千万不要强求他！”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这事算是爸爸求你，不要惹恼了吴先生。”
    方亦雪对方老虎的话感到十分震惊，她跟随父亲这么多年，从来是别人卑躬屈膝，方老虎也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很少有人能让方老虎都畏惧敬重。
    是的，方亦雪从自己父亲的嘴里感受到了畏惧和敬重，就像是普通人在大海边面对无法抗衡的飓风狂狼一般的畏惧，他的言辞中满是小心翼翼。
    “我知道了。”方亦雪很聪明，她听出了父亲的顾虑。
    挂断电话，方亦雪礼貌的将手机交还给了自己的班主任，除了对颜妙的忧虑，她此刻更被疑惑笼罩着。
    那位吴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他和父亲是熟识，连父亲这般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都对他敬重到了极点，就是这般天上的人物，竟然跑到学校里来当宿管，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忽然间她明白过来，吴先生是父亲请来保护自己的。
    是的！请……而不是安排，看起来，为了请动吴先生，父亲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他绝不是医生，而自己当初，恐怕也不是生了一场怪病那么简单。
    方亦雪摇了摇头，她有点不敢思索下去，额角和手心已经冒出了不少冷汗。
    郝芳拍打着她的肩膀，方亦雪缓缓回过神。
    “你的样子好难看，不会也病了吧，别吓我们啊……”郝芳带着哭腔说道。
    方亦雪吐了吐舌头，嘴角浮起浅浅微笑：“没有啦！别瞎想。”
    抬眼看向病房的位置，笑意又被悲伤给压盖了下去。
    唐思铭和孙奥两人站在一排，唐思铭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孙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没事，思铭，天涯何处无芳草……”
    唐思铭瞪了孙奥一眼，后者被吓得一哆嗦，他很少见到唐思铭像现在这样怒意这么盛。
    班上的所有人都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颜妙，难过的氛围萦绕在整个休息室，除了那个面色蜡黄的少女，她一直在盯着唐思铭消失的方位。
    班主任朝着她缓缓走了过来：“周娜同学……虽然你是刚来我们班的插班生，和颜妙同学也不太熟，但是大家都是同学一场，你也过去看看颜妙同学吧……”
    蜡黄脸的周娜微微抬起头看向班主任：“我……我就免了吧，毕竟不熟。”
    “这是熟不熟的问题吗？”站在一旁的小鹿听到周娜的回答，脸上有些恼怒，方亦雪和郝芳一左一右拉住了她，“颜妙同学危在旦夕，大家都是同一个班的，去看看她，不是同班同学应该做的吗？”
    班主任也眉头微皱，只是她抬手制止了小鹿，转头温柔的朝周娜劝慰道：“我知道你有些怕生，不过去看看她无妨的，说不定颜妙同学得知了我们的心意，今晚就能醒过来呢。”
    “她如果能醒过来早就醒过来了。”周娜的话却将班主任直接给噎住了，旁边的人听到她说的，也都各自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她应该是要死了吧……真可怜。”周娜嘴上说着可怜颜妙的话，神情却异常的淡漠，班主任被她的样子惊诧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下去。
    方亦雪微微皱眉，她眼神幽微的瞥了周娜一眼，一旁的小鹿气呼呼的要拉不住了，方亦雪赶紧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要生气：“气什么呀……别气啦……她可能就是这种性格，没恶意的……”
    “这叫没恶意？”小鹿龇牙咧嘴的盯着周娜，后者对她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两个室友都知道小鹿眼里不揉沙子，赶紧将她拉到一旁好说歹说的劝慰。
    看到唐思铭缓缓走出，原本神情淡漠的周娜，眼珠子立刻发直。
    等到班主任领着大家往回赶的时刻，唐思铭神情忧虑的走在最后，周娜左右顾盼了一圈，悄悄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周娜此时的神情有些激动，她认真的看着唐思铭说道：“唐……唐思铭同学……”
    唐思铭正在为颜妙的事感伤不已，突然出现的周娜将他和一旁的孙奥通通吓了一跳，他礼貌的朝着周娜点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唐思铭同学！”周娜鼓足勇气认真的说道：“我喜欢你！你能和我交往吗？”
    唐思铭微微愣住，一旁的孙奥差点没忍住笑。

 第二百八十七章 秘法血蛊

    “额……请问你是……”唐思铭勉强保持着风度，他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的周娜，双方甚至都不熟。
    周娜是插班生，刚刚过来不到一个礼拜，除了自我介绍的时候唐思铭瞥了对方两眼，其他时候双方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主要是周娜长得一般，他唐思铭也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
    “我是周娜！新到咱们班的！”周娜热情洋溢的介绍着自己，唐思铭只觉得越发尴尬，一旁的孙奥非常使劲的憋着笑，把脑袋都别过去了。
    “请你和我交往！做我的男朋友！”她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唐思铭的难堪和窘迫，一个劲的朝着他表白。
    “实在是不好意思。”唐思铭难受的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优雅的微笑道，“我的女朋友是颜妙，她现在正躺在病床上，我暂时不会接受任何人表白。”
    话说完，唐思铭眼中暗自闪烁嫌弃的眼神，直接拉着孙奥绕过周娜朝门口的人流汇合过去。
    “她都快死了，你还当她是你的女朋友？”周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
    唐思铭甚至都懒得回答。颜妙自然不是他的女朋友，他追了对方许久，结果对方都是爱答不理的，在旁人看来，唐思铭和颜妙就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
    而且明眼人也能瞧出来唐思铭对于颜妙实打实的爱意，或者说……攻略颜妙的渴望。
    一旁的孙奥小声的吐槽了一句：“这丑女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哪怕颜妙死了，也轮不到她吧……”
    唐思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迅速远遁，只留下一脸愤懑的周娜站在原地，她转过头来盯着不远处的病房通道，一双眼睛里流淌着无尽的狠厉。
    直到坐在车上，孙奥还在一旁对着唐思铭小声的调侃着：“我就不明白了，那丫头穿的又土，长得又丑，成绩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学校是怎么让她插班进来的。”
    “你还关注了她？”唐思铭连周娜的名字都不想提。
    “作为兄弟，我得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呢！”孙奥摸了摸肿胀的脸颊，“我问过了，那丑女的入学考试成绩，惨不忍睹！偏偏学校还是给了她一个通道，让她进了咱们班。”
    “也许是煤矿主的女儿吧。”唐思铭冷笑一声，他随即将声音压到最低，收敛了笑容说道，“看她那样子，我就觉得作呕。不行了，今晚非得做噩梦不可！”
    他打了个哆嗦，似乎不想再仅需这个话题。
    独自一人的周娜神情凶厉的盯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念着一个“死”字。
    去死……去死！只要颜妙死了，我就有机会了……唐思铭……你是我的！周娜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座椅，牢牢的钉在了唐思铭的身上。
    又到了晚上，晚点名过后的小鹿躺在床上，她实在是忍受不住了。
    她想马上找到自己的天行哥哥，请他过来帮忙拯救颜妙。时间紧迫，已经耽搁不得了。
    小鹿风风火火的起身，随后一把推开房间的窗户。
    防盗窗隔绝了任何人想要攀越窗户的想法，可是这一切都拦不住小鹿，她可以轻而易举的缩骨柔身，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身体塞进窄小的缝隙，然后在脱身出来，这一切只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抓着防盗窗的栏杆，直接从六层高楼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在了花坛的泥土中
    喘息了片刻，她抬眼注视着外围的摄像头，借助着学校周边丰富的植被覆盖，轻灵如燕的穿行在绿荫底下，躲避着摄像头的追踪，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无人知晓。
    除了吴穹。
    “有个小鬼溜出去了……好像就是那个小鹿。这小姑娘三番五次的违反规定了，你不管管？”明小婉在一旁打趣道。
    “我若是再抓到她，恐怕她就得被开除了。”吴穹这次倒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这丫头一马。
    “哦？这可不像你这认真负责的‘宿管吴大妈’能干出来的事。”
    吴穹无视着明小婉的调侃：“我也不能真让她被开除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明小婉朝着吴穹露出无奈神色，随后躲入了怨灵娃娃中。
    来访的人是方亦雪。
    还没等方亦雪开口，吴穹直接问道：“听说你那个室友颜妙突然病危了？”
    方亦雪对于吴穹的问题微微露出讶然神色，仿佛吴穹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一般，她认真的朝吴穹点点头：“是的，她的情况很不好。”
    “你知不知道她得的不是普通的病症？”吴穹示意让方亦雪坐下。
    “我知道。”方亦雪神情忧虑，“所以我再次过来请求您……吴先生……”
    吴穹微微一笑：“不叫我吴医生了？你知道我不是医生，却还找我帮忙，你父亲应该给你透露了我的身份。”
    方亦雪没想到吴穹一猜就中，她露出怅然神色，有紧张的看向吴穹，她自然是记得父亲的话的，父亲害怕得罪吴穹，此刻连着自己也有些紧绷，不知该如何接话。
    “别紧张！我又不是坏人……”旁边的明小婉忍不住吐槽，还说你不是坏人，吴穹咳嗽一声，“你想要救同学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我确实瞧不出那姑娘究竟遭遇了什么。”
    这话也不算是骗她，当时明小婉并没有瞧出颜妙的问题所在。
    方亦雪微微一怔，绝望之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看到吴穹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意味着吴先生坦然承认他救不了颜妙，希望落空，方亦雪心头一沉，她颤颤巍巍的瞧着吴穹，强作微笑：“不管怎样……还是谢谢吴先生了。”
    明小婉望着小丫头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不忍，不过她也知道吴穹解决不了问题，颜妙遭遇的事情确实太过离奇。
    明小婉思忖了半晌，抬眼看向吴穹。
    “虽然解决不了颜妙的问题，但是咱们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颜妙应该是中了邪术，咱们找到那施展邪术的人，不就能救她了？”
    她知道吴穹不喜欢节外生枝，所以也只是随口说说想试探吴穹的态度。
    却没想到吴穹眉头越皱越紧：“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
    夜色如墨，此刻小鹿直接摸到了师傅家的院子里，兔起鹘落，安安稳稳的踩在泥地里。
    “小丫头不好好读书，半夜跑回来干嘛？”门是紧闭着的，可门内却传来了师傅愠怒的声音，小鹿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师傅的责难，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师傅！我是有要事回来请您和师兄帮忙的！”小鹿赶紧朝着门口认真解释道。
    一声闷响，房门似被无形大力重重吹开，师傅站在黑暗中，烛光映照出他消瘦苍老的轮廓。小院子的另一头，龙天行也缓缓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见到师妹深夜回归，他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小鹿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小鹿朝着龙天行露出欣喜神色，随后又神情严峻的看向自己的师傅：“我有一个同学似乎中了邪术，命在旦夕，请求师傅或者师兄帮我救救她。”
    门口的师傅和旁侧的龙天行听到小鹿的话，一个微微露出讶然神色，一个这是大惊失色。
    “竟有这样的事？”龙天行瞪大眼睛。
    “天行！别吵闹。”师傅抬手让他的徒弟先不要抢话，随后神色镇定的看向小鹿，“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鹿将事情经过和师傅详细说明清楚，后者听到小鹿所述，眉头越皱越紧，沉吟不语。
    师兄妹两人望着师傅，疑惑的询问道：“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中的是……巫门的秘法血蛊——赤阴蛉。”
    “巫门秘法血蛊？”小鹿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面露惊奇的问道，“我知道巫门种种秘法像什么元阴炼魂之法，阴神大/法什么的……这秘法血蛊……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别说你了……我也是第一次听师傅说起这个‘血蛊’。”
    “所谓蛊毒之法，兴起苗疆，这你们都知道，以毒虫为引，妨害人身，展现种种诡异神秘的巫术。而这血蛊，则是以自身精血元气养之，再以秘法培育，施展蛊毒之人不死，血蛊虫同样不灭，危害更胜一般蛊毒。而且血蛊虫能和施展蛊毒之人心灵相通，运用起来更是指使如臂，光凭着精神意念就能在千里之外操纵蛊虫对中蛊之人进行种种施为，防不胜防，可怕至极。”
    “这么可怕？”小鹿和龙天行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是虫子，那为什么连仪器都检测不到？”小鹿疑惑不解的问道。
    师傅摇了摇头：“这赤阴蛉作为最歹毒的血蛊之一，可大可小，能随意伸缩身体进行变化，完全伸展体型时有蟑螂大小，彻底收缩时却又只有鱼卵一般，几乎达到微不可查的地步，如何能被仪器探知，此物进入人体，马上就开始吸收全身水分，直到将宿主吸成一具干尸，残忍恶毒至极！”
    一听到颜妙可能会被赤阴蛉血蛊吸成干尸，小鹿顿时紧张起来：“那师傅有没有办法？”
    师傅收敛严肃神情，微微一笑：“那血蛊对于常人而言凶险如洪水猛兽，可是于我真阳门，却不过是小菜一碟。”
    小鹿听到师傅的话，顿时宽心，小菜一碟？那颜妙肯定有救了！
    “我真阳一门修炼之法，专门调动人体阳气，以体内三阳为引，专破一切邪秽，区区血蛊不在话下！要救你那同学，也是容易至极！天行你过来！”
    师傅朝着龙天行抬抬手，他立刻神情郑重的走到师傅跟前，老头朝着龙天行附耳说了几句，龙天行一直不住点头，脸色越发严肃。
    “赤阴蛉，本质极为阴寒，隐而不发，表征却为阳火燥热之物，你只需施展手段调动中蛊者本身的薄弱阳气，她便能靠着自身力量将寒邪血蛊自行驱除！记着，在驱除蛊虫之前，先写写一道驱邪法符，制成符水让她喝下，以来防止蛊虫行动，阴邪之气在体内扩散，而来借助符水为引，更进一步能调动中蛊者本身的阳火。”
    “徒弟知道了！”龙天行接到师傅的吩咐立刻急匆匆点头准备离去，他已经在院子里待得太久了，此刻有机会出去治病救人，当然是恨不得马上提腿出门。
    师傅望着他急躁的样子，忍不住摇头：“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龙天行怔了怔，一旁的小鹿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光驱了蛊虫就完事了，你需得找到下蛊之人……血蛊之法失传多年，下蛊之人必定是巫门传人，找到对方踪迹，不要轻举妄动，回来向我报告。”
    龙天行望着师傅郑重点头：“徒弟遵命！”
    师傅微微点头，两师兄妹对视一眼，各自喜上眉梢，转身离去，眨眼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苗三针

    等龙天行和小鹿赶到医院的时候，却发现颜妙的母亲已经将颜妙接走了。
    按着护士的说法，颜妙的母亲眼见医院无法治疗她的病情，接回家并且请了一位h省极其有名的针灸大师来为垂危的颜妙施针。
    无奈之下，两人又只能往颜妙的家中赶，到达颜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小鹿气喘吁吁的按下门铃，颜家的佣人差点将他们赶了出去，还好小鹿反复重申自己是颜妙的同学，闹得惊动了颜妙的母亲，这才将他们放进去。
    “小鹿同学……你这么晚还跑过来看我们家小妙，真是有心了。”颜母一脸疲劳，虽然保持微笑，话语中多少有点言不由衷，颜妙的治疗正在紧要关头，这两个小家伙半夜闯进来，完完全全就是进行麻烦和打扰。
    “这么晚了……你们该休息才是，小妙正在接受大师的治疗，也没时间见你们……”她面带微笑的看着小鹿和龙天行，“不过现在回学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你们今晚就在我家睡吧……”
    说着，颜母就要给两人安排客房，龙天行抢先一步跨出，抬手慌忙说道：“谢谢伯母……我们不仅仅是来看颜妙同学的……我们是来给她治病的。”
    治病？跟随在颜母旁边的两个女佣人听到龙天行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露出轻视的笑容，小鬼毛都没长齐，有本事能治好小姐的怪病？这不是开玩笑吗？
    “有心了……”颜母虽然不认为龙天行有治病的本事，但是念在人家一片好心的份上，还是点头称谢，“谢谢你们……不过小鹿现在正在接受大师的治疗，暂时就不麻烦你们了。”
    “那个大师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师……我哥哥？”小鹿在一旁不停的张望，“伯母！你就让我们进去给颜妙治病吧！”
    颜母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有些无奈，旁边的两个佣人大概能体会自家女主人的心情，其中一人板着脸朝小鹿说道：“姑娘……我家夫人已经很累了，请你别吵她，我这就去为你们准备客房，跟我来吧……”
    另外一个女佣人望着小鹿和龙天行在一旁暗自发笑，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两个不晓得事的土包子，在这里缠着夫人不放，她倒是佩服夫人的脾气，不仅没有甩手将他们赶走，还给他们铺床睡觉，换做自己，恐怕就得直接拿拖把将两人赶出门了。
    “伯母！我真的可以的……”龙天行也很无奈，他本来想在众人面前施展本事，回想起师傅的告诫，无奈之下只能苦笑着重申自己真的能给颜妙治病。
    “好了好了！”颜母朝着佣人使眼色，随后微笑着看向两人，“等小妙醒过来，你们再去看她吧，不要胡闹了。”
    见机的佣人立刻拉着小鹿的手，想拖着她朝客房的方向去，可是她刚捏住小鹿的手使劲，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仿佛钉在了地面上一般。佣人迟疑的看向小鹿，后者根本没有理会她，一抬手，一股大力直接将佣人的手甩落，还差点让她站不稳。
    这小丫头劲可真大！女佣扶着椅子看向小鹿，微微咋舌，甩开她手的小鹿甚至都没有理会她。
    “请您相信我们！”小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服颜母，只能一个劲的重申。
    颜母尴尬的笑着，抬眼看着刚刚要拉扯小鹿的女佣，用眼神质问她怎么不动手拉人，后者用无辜的眼神看向颜母，她倒是想把人拉走，可是这丫头看着瘦小，手劲比男人还大，自己哪里扯得动。
    正在客厅里吵吵嚷嚷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呼喝：“保持安静！你们吵什么？不要打扰我师父施针！”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复古中山服的年轻人，怒目看向客厅里的所有人：“你们吵吵嚷嚷，叫我师父怎么救人？颜夫人，你难道不想救回您的孩子吗？”
    听到大师的亲随这么说，颜母露出慌张的表情，她立刻朝着年轻人道歉道：“实在是对不起，我们这就安静下来，希望没有惊扰到大师！”
    “若是再吵闹，我师父无法凝神静气，出了差错，你自己负责！”这年轻人只不过是那位大师的随从，神情却无比倨傲，丝毫没有将颜母放在眼中，如同训斥小辈一般直接出言警告，让一旁的小鹿和龙天行都露出了着恼之色。
    “你又不是治病的！拽什么拽？这房子隔音效果好着呢！”小鹿气呼呼的看向他。
    一旁的颜母也是被小鹿给整怕了，她涵养好，没有发作，内心却也恼怒异常，她感觉这小姑娘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虽然是一片好心，却也不分场合时候，颜妙的病，是她这个小小丫头能解决的问题吗？
    “两位！算我求求你们！不要再吵，去客房睡一觉，明天等颜妙醒来，你们一起上学，好吗？”
    小鹿望着颜母恳求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可能过于急躁了，不过眼下真的只有自己的师兄能救颜妙，她希望颜母能给一次机会让他进去一试，可是颜母又不能信任自己和师兄，一时之间抓耳挠腮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伯母……那位大师恐怕治不了您女儿。”龙天行倒是相对平稳一些，他抬眼看着颜母认真的说道。
    他的说法，立即引发了众人的不满，颜母无奈摇头不做驳斥，旁边的女佣人各自露出不屑冷笑,大师治不了，难道你这个毛头小子能治？胡吹大气！
    针灸大师的亲随则是瞬间显露恼火之意，怒目看向龙天行：“你是什么东西？敢质疑大师的针灸之术，你可知他是哪位大师？”
    龙天行面无表情，显然对这种所谓大师极为不屑，什么狗屁大师？能比得过我师父？精擅一点医术就敢妄称大师，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面对龙天行淡漠的神情，年轻人似乎更加着恼了：“我师父！就是大名鼎鼎的苗三针苗师傅！”
    这位苗师傅在悬河市也算是一代传奇人物，据说是从一本家传古籍孤本中学到了秘传的针灸之法，习得了一身独门的针灸绝技，救人不用药石，问诊之后，一针除病痛，两针驱恶邪，三针断病根，从医五十年，不知治愈过多少疑难杂症，苗师傅治病不超过三针，故而被那些治好的病患们尊称为“苗三针”。
    苗师傅最传奇的故事当属十二年前。他在乡下游历行医，正路过一家新死人家的丧礼。死了丈夫的女人哭晕过去，医者仁心，苗师傅当场将哭晕了的女人给救醒，后者感恩戴德的要请苗师傅吃过白席再走，这苗师傅也是不好推脱，答应了吃她家的白席，随后顺手为死者上香，表达哀悼之情，那苗师傅走到棺材前，隔着棺材就发现了事情不对。
    随后他立刻将女人叫来，直言她丈夫还没死，后者自然是不信的，苗师傅请求她将棺材打开，女人不让，苗师傅无可奈何，直言若是自己不能将她丈夫救活，便直接跳入一旁的水塘自我了断，以告慰惊动死者，擅动棺材的罪过，将信将疑之间，女人终究还是打开了棺材，苗医生施展秘法，三针之内，竟然将在棺材之中“睡”了两天一夜的“死人”给救活了。
    此后，苗三针活死人肉白骨的美名便传扬开来，这遭遇几乎就是现代版的神医扁鹊救活死人。
    此后十二年，苗三针更是医术精进，美名一路传扬，到了整个h省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这苗三针从医多年，几乎未曾失手过，除了当初方老虎请他去治方亦雪那次。
    当然，龙天行是没有听说过苗三针的鼎鼎大名的，那年轻人报出苗师傅名号，龙天行却依旧神情淡然，似有不屑之色。
    “井底之蛙，连我师傅的名号都没听过，还敢质疑我师父的本事，真是要笑掉我的大牙！”年轻人冷笑一声看着龙天行。
    随后他转头看向颜母：“颜夫人，这两个小鬼太过聒噪，劳烦您将他们赶走吧……不然一直影响我师父施针，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叉子，那就不好了。”
    年轻人的话让颜母登时紧张起来，一听到“出叉子”，她整个人都紧张的不行，于是她转头看向小鹿和龙天行两人：“你们也听到了……不要再闹了，赶紧去客房睡觉吧。”
    客房睡觉？年轻人眉头微皱的盯着龙天行，这可不成，这人对自己的师傅如此不尊重，他是看都不想看到他。
    “颜夫人！”年轻人瞪大眼睛，“我说的可是让他们滚蛋！”
    “我……”颜母微微怔了怔，她不是那种脾气刚直的人，平素就是柔和的性子，可此时既然年轻人都这么发话了，自己也只能听从，无奈苦着个脸看向小鹿两人：“你们都听到了……唉……我等会给你们安排个宾馆，你们在外面委屈一下……”
    年轻人冷笑一声，昂着头十分傲然的看向一动不动的龙天行。
    小鹿也急了，不好再缠着颜母，她转身拉着龙天行不住摇晃：“师兄！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我不走！”龙天行冷这个脸认真说道。
    “这可由不得你！赶紧滚出我的视线！”年轻人眼神狠厉，下定决心要将龙天行赶出去。
    两人目光相交，针尖对麦芒，一时之间气氛紧张，小鹿急的不行，颜母更是手足无措。
    忽然间，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
    年轻人怒意上涌的脸色迅速收敛，师傅出来了，必定是成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袍老者缓缓从走廊步出，年轻人面露喜色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颜母和两个女佣也各自露出期待的神情，只有龙天行面露冷笑的看着这老者。
    “师傅！病人转危为安了吧！以您的本事，这种小病小痛，自然是信手可除！”年轻人迅速的向苗师傅靠拢。
    老人缓缓抬头，神情顿萎的看向颜母：“唉……老夫学艺不精，并没有救醒颜小姐，实在是抱歉。”
    什么？年轻人的表情僵住，身子微微发颤。
    曾经将“死人”救活的师傅，竟然奈何不了这个脱水怪病？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颜母也因为震惊而站立不稳，女佣们赶紧在一旁扶起了差点撅倒的颜母。
    “我说了，你师傅救不了颜妙。”龙天行在一旁，他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早已将结果了然于胸的样子。
    年轻人面露愠色，转头神情狠厉的说道：“我师父救不了，难道你这毛头小子能救？”
    苗三针微微摇头，他注目着眼前“大放厥词”的龙天行柔声道：“小朋友，年轻人有傲然之气，自信非凡是好事，可是若不知自己斤两就大放狂言，那就是无知自负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看你模样，恐怕没有多少年行医经验，敢说这种话，实在是无知者无畏。”
    年轻人跟着向龙天行嘲讽道：“若是你能将颜小姐治好，我将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凳子！”
    龙天行微微挑眉，他抬眼目光灼灼的瞧着年轻人和苗三针师傅。
    “一言为定！”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解蛊

    连苗三针都没法救活自己的女儿，此时的颜母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神情木然的站在一旁，靠着佣人们的支撑才勉强站立，眼神空洞的望着自己女儿的房间，嘴唇发颤。
    她自然不可能再寄希望于龙天行，在她眼中，小鹿和龙天行只是两个胡闹的孩子罢了，心力交瘁的她，已经无力阻止龙天行朝颜妙的房间走去。
    小鹿眼见终于得到了救治颜妙的机会，自然是显露喜色，她跟着龙天行一同往前走，路过年轻人身旁的时候，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可能的……”苗三针望着龙天行的背影微微摇头，“此时已经是回天乏术，谁也救不活她了。”
    龙天行没有理会这些来自后背的鄙夷以及否定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和身后之人完全是两类人。
    一群连血蛊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妄谈治疗，简直可笑！这世间有的是超出医术常理之外的东西，怎么可能光凭着什么针灸秘法，就能包治天下百病？
    龙天行招呼着小鹿接一杯水，自己掏出一张驱邪法符，微微念咒，催动身体阳气凝聚于折成了一个角子的符纸，噗的一声，没有引火物的纸符竟然自然了起来。
    身后的人瞧见这一幕，立刻露出惊讶神色，尤其是苗三针，瞪大眼睛望着龙天行，如同活见了鬼一般。
    身旁的女佣拍打着精神恍惚的颜母：“夫人快看，那小子的手中搓出了一团火……”
    只是颜母此刻哪还有什么心情瞧手中搓火的“魔术”，眼神空洞的凝望着房门，悲从中来的她再度哭泣起来。
    龙天行将烧成了灰的符纸丢入水杯之中，站在身后的年轻人立刻嘲讽笑道：“便是那些乡下的巫医都不会做这种事了，喝符水驱邪，你以为你在抓鬼吗？可笑！学了点低级骗术，竟然拿来治病，你这样是要害死人的！”
    他刚想上前拉住龙天行，却被小鹿直接横身挡住。
    “无知！你就这么睁眼瞧着！看我师……看我哥哥怎么救活颜妙吧！”小鹿对这年轻人没有半点好感，恶狠狠的说道。
    “你们要做什么？”颜母看到龙天行给垂危的颜妙灌符水，登时回过神来，她瞪大眼睛慌张的看了过去，“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们不要害她！”
    “快报警！这小子和这丫头已经疯了！”年轻人戳着小鹿的鼻尖说道，“颜夫人，你不想他们把你女儿活活‘治’死吧？”
    “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颜母泪眼未干，她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想要拉扯小鹿。
    小鹿急不可耐，又不好动手阻拦颜母：“您别误会！我们真的在救她！”
    颜母和女佣三人围拢过来，试图拖拽小鹿：“你一个学生，拿什么救我女儿？”
    此刻符水已经被龙天行捏着颜妙的嘴巴灌了进去，他无心理会门口的骚动，迅速调转体内灼烧的阳气，，摊开颜妙的被子，指戳颜妙手足太阳、阳明、少阳的经络，她冰冷的身体开始缓慢发热，苍白肤色也渐渐浮现浅红血色。
    颜妙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原本在门口和阻挡在前的小鹿纠缠不休的颜母，忽然瞧见了女儿身体颤抖，登时便愣住。
    “夫人！夫人！我去报警吧？”旁边的女佣低声问道，颜母瞪大眼睛望着病床上的颜妙。
    手指也微微颤动起来，颜妙的脸颊浮现出健康的红晕。
    “小妙！”颜母一动不动的望着颜妙，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年轻人和苗三针也被颜妙的身体变化所惊住。
    颜妙忽然剧烈的抖动着身体，整个人呈现出完全的潮红状态。
    一声咳嗽，颜妙猛然起身，龙天行双目圆睁，迅速扶住颜妙的身体，赤红掌心迅速贴紧颜妙后背，此时的小鹿也不拦着颜母了，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聚焦于不停的咳嗽和颤抖的颜妙，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去。
    “呕呃……”颜妙低头开始猛烈呕吐起来，如同溺水者呕出呛进肚子里的水，同时夹带着暗红色的血块，一旁的颜母望着满地水渍和血块，已经是吓得花容失色。
    “小妙！”她发疯一般朝自己女儿扑过去，却被龙天行抬手拦住。
    呕出血块之后的颜妙，面色由潮红转为正常，她虚弱的抬头看了颜母一眼，此时的颜母已经是满目泪水，喜极而泣。
    “你醒啦！”颜母想要为颜妙擦拭嘴角的血迹，却再度被龙天行拦住。
    地毯上的血块之中，缓缓钻出一个绿豆大小的暗红色甲虫，正要扑闪着翅膀朝窗口飞去，龙天行眼疾手快，直接用手指夹住甲虫，当场发力，直接将这赤阴蛉捏碎成渣。
    不远处的年轻人和苗三针，已经被眼前一幕惊骇到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救活了颜妙？这不可能！这是幻觉！年轻人整个人哆哆嗦嗦，对眼前一切仍然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小虫又是怎么回事？”苗三针下意识的朝龙天行走去，后者却朝着这位苗师傅露出冷笑。
    “早说了……你这三流医术是治不了颜妙的。”
    “你！”苗三针又惊又怒，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驳斥对方，最后只能黯然叹息，这年轻人说的不错，自己学艺不精，差点害了病床上的姑娘，一时之间面露痛苦神色。
    原本讥讽龙天行的年轻人，此刻也是神情惨然，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不可能……他没想到龙天行真的能治好颜妙！
    “这叫血蛊赤阴蛉，说了你也不懂。”龙天行捏死了赤阴蛉，这才让颜母靠近颜妙，身后的女佣们也一拥而上，一边给颜妙擦拭身体，一边为她换衣服。
    小鹿见龙天行治好了颜妙，喜上眉梢，蹦跳着来到龙天行身边：“就知道天行哥哥能行！”
    龙天行宠溺的摸了摸小鹿的脑袋，神情淡然的走到年轻人面前：“你记得你之前说的话么？”
    年轻人眉眼挑动，目光闪烁，他当然记得自己曾说过：若是龙天行能治好颜妙，他就将自己脑袋割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年轻人面红耳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羞愧和气恼让他浑身颤抖，面皮紧绷，脸色难看至极：“你……要我脑袋……好！”
    他哆嗦着看向龙天行，似乎真要践行诺言，却又畏畏缩缩不敢行动。
    “谁要你脑袋了。”龙天行露出嘲弄神色，“我怕硌到屁股！”
    噗嗤一声，小鹿自然是被龙天行逗笑了，苗三针和年轻人各自面皮发紧，都知道这里是待不下去了，他们都丢不起这个人。
    “老夫学艺不精，无力救治颜小姐，此番多有叨扰，就此别过。”苗三针没脸继续待下去，匆匆忙忙告辞，拉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年轻人狼狈的离开了。
    龙天行面带微笑，小鹿也是兴奋的不能自已，两人站在一起，击掌庆贺。
    “搞定！”
    正在这时，颜母和女佣几人搀扶着气息衰微的颜妙缓缓走了出来。
    “伯母，她现在很虚弱，您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不……”颜妙虚弱的说道，“我必须亲自谢谢你们……”
    颜母也微微点头，小鹿当真是佩服颜家的家教，不过她却也知道颜妙此时撑不了太久，赶紧也跑到一旁扶住颜妙：“要谢的话，等你回复身体了再说咯！先好好休息，记得多喝点水！”
    颜妙摇摇头，她满脸泪水的看向小鹿：“谢谢你小鹿……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死掉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大家都是同学，你这么说就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小鹿羞怯的摇头，颜妙的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一切尽在不严重。
    随后颜妙微微抬头看向救她性命的正主龙天行，一瞬间竟然有些微微失神。
    她从未见过如此丰神俊朗的少年，星眉剑目，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内蕴神光，几乎都要将他吸了进去，唐思铭和他比起来，当真是萤烛之光难和日月争辉，那唐思铭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这个少年可是凭着他本事，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
    就这么盯着龙天行，颜妙的面皮有些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侧目过去。
    与此同时，龙天行也望着颜妙看呆了，她虽然仍处于病弱状态，可是颜妙绝世美人的底子还在，眉目如画，肤白如雪，低头羞赧一笑也是明艳不可方物。
    小鹿感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微微咳嗽一声。
    “谢谢你……”回过神来的颜妙越发羞怯，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龙天行，“怎么称呼呢？”
    “我……我是小鹿的哥哥。”龙天行好像也紧张了起来，“你可以跟小鹿一样叫我天行哥哥。”
    “这不好吧！”小鹿立刻高声说道，她眉头微微皱起，“天行哥哥姓龙，你叫他龙哥就好了。”
    “龙哥有点难听。”龙天行望着小鹿，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你直接叫我天行就行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颜妙微微点头。
    等到颜母扶着颜妙下去，一旁的小鹿狐疑的看向龙天行：“你刚刚看着颜妙的时候，是不是脸红了？”
    “我……”龙天行有些心虚的道，“我面皮薄的很，见到女孩子就容易脸红。”
    “哼！是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就容易脸红才对！”
    龙天行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小鹿气鼓鼓的朝旁侧挪了半步，和龙天行划清界限。
    “不是……小鹿妹妹，你别误会……”
    学校单人公寓的某个宿舍之内，周娜忽然瞪大眼睛，一阵抽搐。
    “噗”的一声，她站在原地，面色痛苦的口吐鲜血，整个人似乎凭空遭受了某种重创，捂着心口剧烈的颤抖着。
    “该死！该死！该死！！！”她独自一人在寝室之内咆哮出声，“竟然敢杀死我的宝贝……是谁？”
    周娜目光阴厉的盯着虚空，因为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愤怒而不住颤抖。
    “颜妙啊颜妙……没想到，你还能找到可以给你解蛊的能人……”
    周娜眼眶微微泛红，她面露冷笑的自言自语道：“只可惜……我手中的血蛊可不止这么一只！你挡在我和唐思铭之间，那就非死不可！”
    她抬起手掌，一粒红豆模样的虫卵缓缓从掌心浮现。
    “我倒要看看……那位高人，能给你解几次蛊？”
    周娜脸上浮起阴恻恻的微笑，虫卵又缓缓钻回了掌心，最后隐没在皮肉之下，消失不见。

 第二百九十章 特殊学生

    第二天的早读时间。
    此时的方亦雪还不知道颜妙已经被龙天行给救了回来，小鹿悄无声息的离去又悄无声息的赶了回来，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只是彻夜未睡，整个人十分疲倦，顶着黑眼圈跟着室友早读，整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摇摇欲坠。
    方亦雪一直紧盯着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周娜，后者就这么目光赤/裸的看着不远处的唐思铭，毫不遮掩。
    等到铃声响起，方亦雪鼓足勇气走到了周娜的座位前。
    “周娜同学，有时间方便聊聊吗？”方亦雪认真的问道。
    周娜侧目瞥了方亦雪一眼，面无表情的回道：“没时间，请让一下！你碍着我看帅哥了。”
    方亦雪眉头微皱，俯下身子神情严峻的低声说道：“颜妙生病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周娜嘴角微微浮起笑意：“你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再说……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你承认了？”方亦雪抬头瞪大眼睛，她死死的盯着周娜，“你刚刚是承认了吗？”
    周娜冷笑出声：“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同样缓缓起身，微微眯缝着眼睛看向质问自己的方亦雪：“我再重申一遍，让开，你挡着我看帅哥了。”
    “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颜妙会死你知不知道？大家同学一场，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她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她？”方亦雪不依不饶，“即便是你们之间有仇怨，现在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心中的气也该消解了，现在难道不能放过她吗？”
    周娜缓缓收敛笑意，她歪着头看向方亦雪：“她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酷的话？做出这么冷酷的事？”
    周娜不屑的撇了撇嘴：“冷酷……呵……”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方亦雪：“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是随时能捏死的蚂蚁！”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的话让方亦雪震惊不已。
    “多管闲事的人都活不久。”周娜没有任何想要回答她的打算，她的眼神中流淌着难以言喻的阴厉之色，“小丫头……”
    她的目光仿佛一束阴冷的刀子，只是对视，都会被划伤。
    方亦雪望着周娜，慌乱和胆寒不由自主的生发开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趁老娘心情好……劝你赶紧滚！”周娜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方亦雪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气愤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她浑身颤抖，一动不动。
    一道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虚影缓缓从教室飘出，随后回到了宿舍楼中，在吴穹面前显露真身。
    明小婉将自己在教室中的所见通通报告给了吴穹。
    吴穹此刻神色怪异，略微沉吟了半晌，玩味的说了句：“有意思。”
    “你不怕方亦雪惹祸上身？其实我可以阻止她的，在她行动之前就让她晕过去！”
    吴穹微微一笑：“干嘛阻止她……我觉得蛮有意思的。”
    “你不是怕节外生枝吗？”
    “世事无常，节外生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非我能将她方亦雪绑在我身边！”吴穹冷笑一声，“等着麻烦上门，还不如主动招惹麻烦呢！”
    吴穹脸上笑意更盛：“再说，我觉得整件事都有趣的很！就让这个小丫头闹去吧！”
    明小婉无奈叹息。
    她向来知道吴穹是个矛盾到了极点的人，有时如咸鱼般不愿关心任何事，有时却又唯恐天下不乱，令人难以捉摸。
    门口站着个恍恍惚惚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朝宿舍位置挪过来，仿佛风一吹就要摔倒在地，正是困乏到了极点的小鹿，她打算牺牲早饭时间回来补觉。
    吴穹看着小鹿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丫头，你昨晚是私会情郎去了吧？”
    昏昏欲睡的小鹿连抬眼皮子看吴穹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如同丧尸般的朝电梯的位置走去。
    在小鹿即将踏入电梯门的时候，吴穹正色问道：“颜妙那丫头救回来没有？”
    听到吴穹的话，小鹿微微怔了怔，她转头有气无力的看了吴穹一眼：“与你无关！”
    “看来救回来了。”明小婉在一旁低声说道。
    吴穹冷笑一声：“恐怕只是暂时救回来了。”
    教室里，心乱如麻的方亦雪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没法劝慰逼迫周娜，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浑身上下都透着异样的危险感，她很是害怕。
    难道她真的存了杀死颜妙的心思？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求助吴大师？可是万一吴大师也对付不了她，反而也被她所害呢？那自己就成了天大的罪人了。
    正在茫然纠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刻，门口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正是娉娉婷婷的颜妙，背着书包回来了。
    眼见活生生的颜妙站在众人面前，学生们先是惊呆了，紧接着立马爆发出欢呼声，颜妙的回归，对于同学们而言，是难以想象的惊喜。
    唐思铭的眼睛都看直了，要知道昨天的颜妙还躺在重症监护室，今天居然能面色红润的过来上课了，简直不可思议，而方亦雪和郝芳更是流出了激动的泪水，完全无法自已。
    看来周娜最后还是放过了颜妙。方亦雪在心中暗道。
    除了早已知情的小鹿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坐在角落里的周娜，则是目光无比阴冷的看向了颜妙。
    先让你高兴两天……周娜冷笑一声，随后他看到兴高采烈的唐思铭，冷笑便化作了咬牙切齿的怨恨之意。
    颜妙的身边跟随着颜母，她代替颜妙说道：“谢谢同学们的关心，小妙已经挺过来了。”
    唐思铭首当其冲的站了出来，试图拉着颜妙的手将她领回座位原处，后者并没有领情的意思，只是朝着唐思铭礼貌的微笑，随后便由颜母搀扶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同桌的小鹿朝着颜妙微微一笑，难掩脸上的困乏之色。
    “话说天行什么时候会过来看你？”颜妙冷不丁的朝小鹿问道。
    小鹿略有些敏感的瞥了颜妙一眼：“他进不来学校，只能放假的时候我去看他。”
    “那下次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起过去？”
    “师……爷爷不喜欢外人进门！”小鹿果断回绝。
    “别……别误会，我只是想当面给他一份谢礼。”
    “天行哥哥做好事不是为了贪图你的谢礼，不用了。你自己好好养病就行了。”小鹿似乎有些不耐烦，“还有……我没误会，我能误会什么？”
    颜妙见小鹿的态度如此坚决，只能尴尬一笑。
    之后老师们也趁着课间时分，挨个过来探望恢复了的颜妙，她重病垂危的风波仿佛就这么过去了。颜妙恢复的很快，可是到了下午，她的身体又出现了新的异常情况。
    她开始莫名其妙的打寒战。
    一开始颜妙只是觉得自己衣服穿少了，教室有些冷，她披上校服外套，仍然无法保暖，反而觉得越发寒冷，由内而外的寒意让颜妙开始缩着身子，搓起手来。
    “你……你又怎么了？”大概是颜妙时不时的抖动已经到了影响上课的地步，小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之处。
    “我……”颜妙朝着小鹿勉强一笑，“我有点冷。”
    小鹿扫了周遭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临近初夏，大家穿的都是单件薄衣，她颜妙披着外套还觉得冷，她下意识的又给颜妙把起脉来，颜妙多少也知道了小鹿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也没有抗拒老老实实的让小鹿捏着脉门，小鹿略微沉吟，她发觉颜妙的脉象有些虚弱。
    不过大病初愈，脉象异常也是应有之意。不过小鹿也不敢草率断定颜妙的身体没有出现其他问题。
    当时两人治好了颜妙，龙天行没有着急离去。
    他谨记师傅的安排，想知道颜妙中蛊的来龙去脉，以找到幕后黑手，只可惜，周娜下蛊的手段隐蔽到神不知鬼不觉，颜妙本人自然是毫无察觉。再加之颜妙平时性子恬淡，与她母亲一般是个与人为善的姑娘，家风严禁，也不可能在学校或者是外边招惹什么仇人，所以对于下蛊者的身份来历，没有得到丝毫有价值的线索。
    此时的小鹿留了个心眼：“是有些奇怪，明天就是周末，我还是带你去爷爷那里看看吧。”
    小鹿自然明白，在师兄驱除蛊虫之后，对方可能会知难而退，也可能会卷土重来。
    听到小鹿要带自己去龙天行的“家”里，尽管冷的难受，却也忍不住微微荡漾喜色。
    “不过去了之后你不许乱说话，到时候我爷爷会给你看病的。”
    颜妙点点头，没再吱声。
    吴穹坐在值班桌上，刚刚接听完无牙的汇报电话，无非就是李玉龙忙着收拢一些小影院，顺带扩展投资业务，没有什么特别情况，零零散散讲了五分钟就挂断了，公司业务有无牙和李玉龙照看着，基本不用自己操心。
    聊到最后，吴穹顺嘴提了一下此间事了可能要带他回【腐烂之城】的丧尸世界，无牙心中咯噔一下，颇有情绪复杂悲喜交加之感。
    挂断了无牙的电话，吴穹又随手打通了校长的电话，这个号码是方老虎给他的，说是有什么事直接拨打给校长，除了炸学校这件事，其他都能得到校长的无条件支持。
    校长那边早就给吴穹这个号码做好了备注——方亦雪保镖。
    一接到电话之后，立马诚惶诚恐，像捧着宝贝疙瘩一般的捧着自己的手机，关门独自听吴穹的安排。
    吴穹找他要了一个能登入学校保密资料系统，可以查看学生个人学籍档案的账号。
    校长二话不说，立马将自己的管理员账号给了吴穹。
    在单独的电子档案管理版面，吴穹找到了周娜的个人学籍资料。
    有意思的事，周娜住在悬河市边缘的贫困山区，那地方比下河村之类的穷乡僻壤要更加偏僻，交通不便，环境闭塞，她在那里完成了小学和初中的学业，在一年之后就进入明琅中学，以插班生的方式就读。
    不管是谁，入学都会进行考核以方便分配班级，而周娜入学考核的成绩低到令人发指，却仍然成功入学。底下的备注写的很清楚，捐资就读。
    什么是捐资就读？就是花钱买个生员名额进来读书。
    这就很异常了，陈叔在闲聊的时候说过，能买进明琅的学生，家里大多有权有势，非富即贵，而且光有钱还不行，因为每年的买进名额都是有限的。
    过了名额限制，能超额买进来的，一年不超过两个人，而且能逼得校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超额招收进来的学生，家里边都非同寻常。可周娜的父母关系一栏填的都是务农。
    父母都是穷苦地区的农民，她周娜竟然能靠金钱攻势进入明琅这种高人一等的贵族学校读书，这比玛丽苏小说还能扯淡！
    吴穹可以百分之百笃定，她身后，必定站着一个厉害角色！

 第二百九十一章 异常寒症

    吴穹重新拨通了校长的电话，直接开始询问这个周娜的来历。
    校长自然不好回问吴穹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个女学生，于是一五一十的交待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周娜的舅舅，花了一百万，向明琅买了一个入学考核的名额。
    是的，一百万买一次考试的机会，当然，后续的结果自然是一百万扔进水里连个响动都听不到。
    当时校长觉得就这么将周娜扔回去也不太好，于是提议让周娜去明琅教育集团手底下的附属高中去就读，虽然比不上明琅，但是那边的教育水平也不差，毕竟不能白拿人家一百万。
    可周娜的舅舅当场就拒绝了他的提议，然后又掏出了三百万，让校长无论如何都得让周娜入学，校长犹犹豫豫没有答应，周娜的舅舅又甩出了三百万。
    六百万现金，如同砖头一样整齐的码放在校长和其他入学委员会成员的面前，这确实是难以抗拒的金钱攻势。
    而且周娜的舅舅明言，这六百万是他的私人赠礼，也就是说，这钱是白给校长和入学委员会的人的，只要面前几人点头，他将以个人名义为学校捐赠一千万外加一栋宿舍楼。
    当真是亲舅舅，这可是下了大血本！要说一般人家中钱财亿万，也不存在为自己的草包亲戚如此挥霍的情况，要知道周娜的九门入学考核的成绩加起来刚刚到达三位数冒个头。
    “他舅舅长什么样子，究竟是做什么的？”吴穹低声问道。
    校长沉吟了一阵，回忆片刻之后说道：“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面相阴柔，有点男生女相，是个乡镇企业家，在家乡开了一个昆虫养殖场。只是那位傅先生似乎很忙，没聊多久就离开了。”
    昆虫养殖场的老板……能甩手扔出几千万就为了送自己外甥女进贵族学校读书，看来这养昆虫还满挣钱的，吴穹露出玩味的表情。
    挂断电话之后，明小婉也从教室里飘然返回。
    “你又猜中了，暗害颜妙的那个叫周娜的女生再次出手了。”明小婉认真的说道，“我看到了她的动作。周娜坐在角落屈指一弹，将一颗红豆大小的东西直接弹入了颜妙的后背，那颗粒物沾着颜妙的衣物之后直接早就钻了进去。旁边无一人瞧见周娜的小动作，而且……她做这种事的动作看起来也是极为熟练。”
    听了明小婉的话之后，吴穹一言不发。
    昆虫养殖场的舅舅……红豆大小的颗粒……
    莫非是虫卵？吴穹微微露出惊讶神色。
    “蛊虫。”他直接抬头看向明小婉，低声说道。
    “啊？”明小婉也有些讶异，不过稍后她便反应过来，“怪不得我查不出颜妙体内的古怪，原来是虫子钻进肚里，并非邪秽之物傍身。”
    “能躲过现代医学设备的检测，这蛊虫恐怕也非同小可。”
    明小婉和吴穹跟了这么长时间，后者一开口，她便知道吴穹对于这个施蛊虫的少女生出了不少兴趣。
    “你是打算让我按兵不动，继续偷偷窥视？还是直接掀桌，去找那个周娜的麻烦？”明小婉盯着吴穹问道。
    吴穹嘴角荡漾笑意：“当然是继续盯着……”
    周娜身后可有个了不得的舅舅，吴穹并没有贸然掀桌的打算。
    第二天是周六。
    方老虎亲自过来接方亦雪回家，此时的方亦雪心情还是不错的，见到自己的父亲自然是喜笑颜开。
    “这周过的怎么样？”方老虎望着自己女儿气色红润的娇艳样子，自然也是打心底里高兴，例行日常的询问了一句，却让方亦雪脸上浮现出黯淡之色，她想起了周娜的那副凶狠样子，心底里有些不好受。
    “怎么？学校里有人欺负你？”方老虎大为警觉，声音都变了，旁侧的随从们一齐围拢过来，他们想听听究竟是那个不长眼的小厮，敢欺负大老板的女儿。
    “没事……我在脑子里复习这周的知识点呢……”方亦雪朝着方老虎微微一笑。
    只是方老虎纵横多年，哪会被一个小女孩糊弄过去？
    “吴大师……”方老虎十分恭敬的看向吴穹，后者当然也知道他的来意。
    “这周没什么问题。”吴穹的回答也是简单明了，“我给了她两张护身符，在家里，你不用担心她遭受妖人袭击。”
    方老虎点头，吴穹的话让他略微安心，不过他仍然有疑惑：“我看亦雪似乎有些不安之感。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吴穹的回答也很直白，方老虎心中大为震惊。
    这学校之中，还有他方老虎女儿不能招惹的人？若是旁人说这话，他方老虎只会冷笑一声，当做无知之言，可吴穹不同，吴大师和他方老虎甚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吴大师明言不能招惹之人，肯定也是身怀异术，强悍非人的角色。一时之间，方老虎面露紧张神色，颇有手足无措之感。
    “有我在，无妨。”吴穹朝着方老虎微微一笑。
    吴穹的话，对方老虎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定心丸。
    在吴穹和方老虎对话的时候，小鹿正好急匆匆的从宿舍楼走出。
    站在学校门口的颜妙显得很怪异，她外边披着校服，里面穿着加绒的内衣和毛衣，整个人包裹的紧紧的，若不是怕被人当成精神错乱的疯子，她都打算穿着羽绒服，因为太冷了。
    颜妙不停的搓着手，试图让自己冰冷的双手变得暖和一些，缩着身子站在太阳底下，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热量，整个人脸色苍白难看，瞧见小鹿在门口出现，这才哆哆嗦嗦的招手。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小鹿皱了皱眉头，她抬手摸了摸颜妙的额头，冷的让她缩回了手，“怎么这么冰？”
    颜妙哆嗦着摇头，牙关打颤回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冷，肯定是那个人又对我做了什么，我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我妈妈，怕她又担心，小鹿，请你一定要救救我！”
    小鹿神情郑重的点点头，她搭着颜妙的后背，运转体内气息，整个人温度攀升，掌心更是泛起赤红血色，灼热异常，肉眼无法辨明的阳火精气顺着颜妙的后背一点点输送进去，试图维持颜妙的提问。
    “撑住！”她朝着颜妙认真说道，随后拦下出租车，拉着颜妙钻了进去。
    出租车师傅抬眼看了看不停哆嗦的颜妙，忍不住说道：“这小美女应该是发烧了吧。”
    大概是颜妙生的太漂亮了，司机忍不住想关心关心：“得送医院呢……”
    “让你去哪你就去哪！废什么话？”小鹿直接瞪眼粗嗓门，吓得司机赶紧回头。
    这小丫头怎么跟个母夜叉似的？后视镜里瞧见小鹿恶狠狠的眼神，司机哪敢再多说话，直接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去了。
    小鹿的师傅平日里以普通人的身份掩藏行踪，在偏僻旧城区开了一间便利店。单靠着小店的收入维持生计。往来店中的顾客谁也不知道，那端坐在店门口的消瘦且抠门的老头，竟是一位前半生斩尽妖魔鬼怪的隐世高人。
    出租车停下，小鹿扶着颜妙缓缓下车，那司机收了钱还不忘瞄两眼，直到碰上小鹿凶悍的目光，方才缩回脑袋调转车头。
    此时的师傅正在房中打坐吐纳，负责在便利店端坐的人，正是龙天行。
    原本颜妙一直都在不停哆嗦，见到龙天行，整个人似乎也精神了不少。
    “颜妙……”龙天行眼见小鹿带着颜妙过来，先是一喜，紧接着神情紧绷的注视着颜妙的异状，“这又是怎么了？”
    “那下蛊的恶人不肯放过她，又下了毒手！”小鹿眉头紧皱，眼中怒意闪烁。
    “这……”龙天行伸手丈量颜妙体温，惊觉缩手，焦虑之意涌上面皮。
    “师傅呢？”小鹿神情急切的问道。
    “师傅在房中，没必要打扰他。”龙天行定了定神。
    以前他没有驱除过蛊虫，有了为颜妙驱除血蛊的经验，他理所应当的感觉自己能再一次的帮颜妙脱离险境：“就按上次的法子，依样画葫芦。”
    小鹿略微迟疑，这次的症状明显不同，真能依样画葫芦？不过她相信龙天行，只是开口提议道：“要不咱们先请师傅当面诊断？”
    龙天行微微一笑，成竹在胸的说道：“颜妙此时分明表现出阴寒之证的症状，以咱们真阳门的法门调动阳火驱除，不就是对症下药吗？以阳化阴，以火攻寒，你师兄我有分寸。”
    小鹿听到龙天行所说，细想也觉得正是如此，便不再多说，微微点头。
    颜妙在一旁一言不发，听到什么真阳门，什么法门之类的东西，觉得十分奇妙，心想自己的猜测不错，小鹿和天行都是某个高人的徒弟，看向龙天行的眼神也越发崇敬起来。
    “我听你们安排……”颜妙认真的看向两人，龙天行也在一旁点点头。
    之前驱除过一次血蛊，再做就是轻车熟路了，小鹿在一旁准备符水，龙天行则让颜妙在躺椅上躺下。
    听着龙天行的柔声安排，颜妙只觉得心神大定，光是看到龙天行就让她觉得无比有安全感，身体的寒冷似乎也减弱了不少。
    符水气味难闻，味道苦涩，不过颜妙还是强忍着喝下了，随后龙天行施展法门，调动身体阳火精气指戳颜妙手足三阳经络，半躺着的颜妙瞬间就感觉一股暖流开始在身体里流转，最后汇集到了小腹的位置
    诡异的是，那暖流汇入小腹之后便消失无踪，并且自己的肚子里忽然就生出滞涨之感，仿佛塞了一团冷冰冰的东西，隔着自己的肚皮散发着寒气，身体里的寒气似乎没有被龙天行的阳火驱散，反倒越发加重，颜妙开始不可抑制的打起冷战。
    “好冷……我……”颜妙的嘴唇都开始冻的发青，意识到不对，小鹿立刻制止了龙天行继续输送阳火精气。
    颜妙的皮肤变得冷硬，像是打上了一层霜，她的呼吸也渐渐微弱起来，龙天行被小鹿拉扯着，停止了驱除血蛊的行为。
    “这是怎么回事？”原本龙天行成竹在胸，此时颜妙的反应却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后门被推开，消瘦的师傅走了出来，瞧见龙天行正在给颜妙驱邪，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师傅脚底生风，迅速走了过来，质问着自己的徒弟。
    “我的同学似乎又中了血蛊，天行哥哥正给她驱除。”小鹿望见师傅，登时一颗心就定了下来，她强压着慌乱的情绪朝着师傅陈述道，“这一次她的症状和先前不同，一直在发冷，师兄按照之前的法子给她驱邪，非但没有好转，还让她的寒症加重了。”
    听到这里，师傅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注视着躺椅上如同身堕冰窟的颜妙，脸色越发凝重。
    “混账！不明情况就敢胡乱驱除蛊虫！你知不知道这丫头差点被你害死？”师傅朝着龙天行怒斥一声，后者面带惊骇之色的看向自己的师傅，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那该怎么办？”龙天行望着气息衰微的颜妙，暗骂自己该死。
    颜妙的体温不可抑制的越来越低，似乎要被活活冻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特别提示

    师傅叹息一声，转头朝着龙天行命令道：“将那个药浴的木桶找来，然后准备热水！”
    龙天行战战兢兢的点头，随后迅速穿出房间，找浴桶去了。
    “师傅……我呢？”小鹿望着颜妙此时的样子，同样陷入了深深自责，她转头看向师傅，希望能做些什么。
    “等会你将她脱光衣物放置进浴桶之中，用热水为她浸泡身体，水温不可过热……”
    小鹿也点点头，师傅让她将颜妙抱起，送到小鹿原本的卧室。
    热水和浴盆准备妥当，小鹿关闭房门，开始为颜妙泡热水浴，一旁的龙天行焦虑不安的看向自己的师傅：“这就是您的解蛊之法？只是将身体泡进热水里，这真的会有效吗？”
    师傅微微眯缝着眼睛，神情黯然：“这不是解蛊之法……这只是为那丫头续命几日而已。”
    “什么？”龙天行张口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师傅，惊骇之色溢于言表，难道这一回颜妙中的血蛊，连师傅都解不了么？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那小姑娘中的是血蛊黑血蜉。”师傅叹息一声，“此物并没有赤阴蛉那般霸道，不会在数日之内就将活人体内水分抽干，但是却能不断吸收人体五脏六腑和血液之中的阳火精气，一点点将人摧垮。”
    “吸收阳火精气？”龙天行似乎有点明白了过来。
    “你输入的精气，非但不能将黑血蜉清除杀死，反而成了助长它成长的养料，原本那丫头的寒症不会如此严重，少说也得拖个一个礼拜才会出现这种濒死垂危的状态。你刚刚用驱除赤阴蛉的办法来驱除黑血蜉，却是将她往鬼门关里推了一步！现下我也只能用这种物理手段延缓她的体温下降！”
    竟然是这样？！龙天行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他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神闪烁，双手捏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是我害了她！是我的莽撞害了她！该死！我真该死！”
    龙天行悲痛欲绝的用手捶打墙壁，他没有运功，拳头都磕出了血，龙天行不住颤抖，师傅在一旁则是长叹一声。
    “我早说过，你的莽撞迟早会让你做出追悔莫及之事……”师傅望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斥责之余，心中又有些不忍和无奈。
    “她……她现在还能撑多久？”龙天行目光急切的看向自己的师傅。
    “少则五日，多则七日……其实也差不了两日。”师傅微微摇首，“你还是让小鹿将那丫头送回家人身边吧。”
    龙天行咬了咬牙：“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能救她？”
    “若是能找到施蛊之人，能让他自愿解蛊，自然能保下那丫头的性命。此前我就跟你说过，让你重点关注施蛊之人，此人身怀血蛊之法，必然是出身巫门的异类，只是你调查的草率，匆忙回来，没有找到线索。”
    龙天行怔了怔，目光随后坚定起来。
    我一定会找到那个恶人，帮颜妙解开血蛊！龙天行暗自发誓道。
    明琅中学的作息时间每周只有周六是休息日，周六晚上还要上两节晚自习，周日继续上课。
    所以临近傍晚时分，外出的学生们又陆续返回学校，小鹿独自一人走入宿舍门，面带忧色。
    吴穹站在一旁，注目着小鹿满脸的愁苦颜色。
    “你不是跟颜妙一起出去看病了么？”吴穹似笑非笑的在小鹿身后问道。
    吴穹的问题让小鹿立刻生出了警觉之心。
    因为颜妙之前重病的缘故，这几日她都是待在家。
    而颜妙在校门口等待小鹿，两人结伴的事，也是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吴穹一天都守在宿舍门口，他是怎么知道的？
    恍恍惚惚的小鹿瞬间镇定精神，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吴穹。
    “你怎么知道？”小鹿一动不动，目光如箭，似乎要将吴穹彻底穿透。
    只是她那双大眼睛，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吴穹这个“腹黑恶人”给看穿的，吴穹不以为意的露出微笑：“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颜妙是中了蛊虫，对么？”吴穹一副对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样子，让小鹿震撼不已。
    当然，小鹿是不可能知道，直到自己露出那副震惊的表情，吴穹才真的确定了颜妙是中了蛊。
    “你……”小鹿有些微微颤抖，她看向吴穹，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起来。
    “而且我还知道，颜妙不止中了一次蛊，眼下她中的蛊，你们解不开。”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小鹿瞪大眼睛，震惊过后，忽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恐惧感升腾而起。在那个瞬间，她几乎怀疑吴穹就是那个下蛊的人，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不现实，因为吴穹和颜妙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吴穹脸上的笑意越发炽烈，他缓缓朝着小鹿靠近，后者下意识的退步避让。
    “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既然解不开蛊虫，那么现在唯一能救颜妙那丫头的办法，就只剩下找到下蛊的人这一条出路了。”
    小鹿没有说话，她对吴穹说的一切都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可是吴穹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于是小鹿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甚至都有可能是敌人。不！他恐怕就是师傅嘴里说的那种巫门异类。
    “这些都与你无关。”小鹿冷硬的回道，随后她转身离去。
    “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下蛊的人。”吴穹在身后低声说道。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即便是小鹿对吴穹再厌恶，她也不得不停驻身形，微微颤动。
    “你怎么知道？”小鹿回头，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吴穹，理性告诉她，吴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可是潜意识里，她又对吴穹的答案有所期待，“你怎么可能知道下蛊的人是谁？”
    “我的鼻子比较灵……能闻到坏人身上独特的恶臭……”吴穹似笑非笑的回答道，躲在一旁的明小婉忍不住噗嗤一笑。
    可惜的是，小鹿学艺不精，还不能如龙天行一般，靠着肉眼就能发觉阴秽之物的存在，她撇了撇嘴，对吴穹的“屁话”不置可否。
    “下蛊的人就在你的那帮同学里。”吴穹也懒得再逗这丫头，认真的说道。
    “不可能！”小鹿冷笑一声，坚定的回答道，“以颜妙的为人，绝对不可能和同班同学揭下仇怨！而且她为人低调，绝不可能招惹到这种死仇！”
    对方分明是冲着杀死颜妙来的，学生之间闹出的矛盾，怎么可能激化到这种地步？更何况颜妙向来与世无争，连开展矛盾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嫉妒呢……”吴穹再次朝着小鹿靠近，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小鹿，“打个比方……如果你的小情郎忽然对美艳到了极点的颜妙另眼相看，如同被她勾了魂一般，你会怎么看待你的这位室友？”
    “这？”小鹿正要张口反驳，却发现吴穹的例子举得有点诛心，因为她察觉到龙天行看颜妙的目光好像确实有点奇怪，无名之火涌起，她竟没有反驳吴穹。
    吴穹咧嘴一笑。
    “即便如此……”小鹿咳嗽一声，“我和那些同学们相处了大半年，他们的性格爱好身世，大多都了解的差不多，若是有人练过血蛊之法，不可能到现在才发现。师傅说过，血蛊的修炼会造成身体变化，因为要以人体精血为养料，所以会导致宿主呈现气血衰败之感。”
    说道这里，小鹿自己怔住了。
    关于血蛊之法的说法，吴穹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管它屎蛊尿蛊，只是名词说法，根本不影响判断。
    “但是你似乎漏算了那位插班生。”
    “恰好此人又气血衰败，看起来像营养不良……”吴穹微微一笑。
    这就是典型的灯下黑。
    方亦雪就比小鹿聪明一些，但从周娜在医院的情状就判断出她有问题，而小鹿却因为对其他人的信任，忽视了周娜的存在，她将整个班集体的同学当成了整体，而周娜的存在感又实在不高，所以就成了灯下黑，看不清真相。
    等到小鹿回过神来的时候，吴穹已经老神在在的端坐在值班桌上，困倦的打着哈欠。
    回到宿舍，小鹿一直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难道施蛊之人真的是周娜？此时此刻，小鹿确实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嫌疑人。回到寝室之后，她迅速打通了师兄的电话，将自己的推断告知了龙天行。
    龙天行的震惊远远不及小鹿，毕竟不管凶手是谁，于龙天行而言都只是一个陌生人，龙天行让小鹿等待他来处理修炼血蛊的人，小鹿却等不及了。
    虽然血蛊凶险奇妙，可是同样也会让修炼者陷入异常的虚弱状态，这是师傅的原话。若是能凭借灵敏身手躲避血蛊的施放，随后制服周娜，颜妙也能提早脱离危险状态。
    于是小鹿下定决心打算自己动手。
    “小鹿……你今天是和颜妙逛街去了么？”一旁的方亦雪将小鹿拉回了现实，“她什么时候能回宿舍？”
    小鹿微微皱眉：“她身体又有点不舒服，可能回不了宿舍了。”
    方亦雪愣了愣神。又不舒服？方亦雪注意到小鹿的表情，她焦虑惶惑的样子，和当初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神情一模一样。
    “她难道又晕倒了？”方亦雪想要从小鹿嘴里问出更多的情况，后者却摇头不愿多说。
    “小鹿！”方亦雪追逐出去，小鹿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直接乘坐电梯离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颜妙很有可能又得了重病！为什么小鹿会知道？难道周娜还是不愿意放过颜妙吗？
    方亦雪越想越不对，站在原地，越发焦虑不安起来。
    一个人的寝室里，周娜注视着在自己手掌上攀爬的细小黑色甲虫，如同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一般，露出热切关爱的目光。
    虫子缓缓钻回手掌，周娜脸上浮起病态的微笑。
    那个女人马上就要死了，谁也救不了她……嘿嘿嘿……周娜兴奋的搓手，她脑子里现在只剩下唐思铭阳光帅气的笑脸，她觉得只要颜妙一死，唐思铭就会接受自己的告白。
    来自颜妙体内的黑血蜉将颜妙的痛苦感受传递了过来，感受到颜妙在刺骨寒冷中的挣扎和颤抖，周娜感觉无比的快慰，她就等着颜妙的血液一点点冻结，痛苦死去。
    忽然间，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周娜盯着入口的房门，眼神冰冷的靠近。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小鹿神情肃整的看着周娜，四目相对，周娜的嘴角浮现冷笑。
    “我们好像是同班同学……”周娜对唐思铭以外的人并没有丝毫的关注，只是觉得小鹿眼熟。
    小鹿踏进房间，只觉得分外幽冷昏暗，因为周娜将窗帘都拉上了，却没有开灯：“我们确实是同班同学……”
    “颜妙也是你的同学……”小鹿咬牙切齿的说道，“可你却下蛊害她！为什么？”
    小鹿开门见山的戳破了周娜所做的一切，周娜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冷笑着。
    “你竟然知道下蛊……看来是同道中人。”
    “邪魔异类，谁和你是同道？”小鹿厉声反驳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恶女

    “这么激动做什么？”周娜面对声色俱厉的小鹿，没有丝毫畏惧，反倒露出调笑神情，“你这么激动，也解不了我下的蛊。”
    “你承认了？”小鹿暗自运转法门，身体开始散发热力。
    “我承认了……你也拿我没办法！”周娜有恃无恐的说道。
    “若是你能现在解蛊，我就放你一马！”小鹿抬掌做出进攻姿势，目光如刀，似乎要将周娜分切撕裂，凶悍锐利。
    周娜也收敛了笑意，蜡黄脸瞬间变得冰冷起来：“谁放过谁还说不定呢！”
    “不见棺材不掉泪！”小鹿直接抢身上来，掌心似窜生无形热焰，虎步生风，阴冷空气被炙烤的气劲排开，出手就直接朝着周娜擒拿过去，快若闪电，防不胜防。
    周娜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小鹿，原本钻入掌心的豆大甲虫，直接从掌心又铺展翅膀飞出，撕裂周娜手背皮肉钻了进去，一双肉掌立刻变得漆黑如墨，皮肤似乎结了一层硬壳。
    一声爆响，赤红掌心拍击在黝黑手臂之上，灼热气劲撩动长发，周娜却一动不动，擒拿手并没有拿捏住异变的黑手，小鹿只觉自己抓住了一团冰冷刺骨的硬物，非但无法拿捏，反倒有种要被它弹开的感觉。
    周娜一抬手，黑手直接甩落小鹿凝练精气的手掌，小鹿暗道一声糟糕，周娜直接反手抓住了小鹿，黑手如铁钳一般将小鹿抓取在半空，随后朝墙壁丢落过去，磅礴巨力无法抗衡，小鹿娇小的身体直接在墙面上撞出一声闷响，挣扎起身之间，铁钳一般的甲虫黑臂如同鬼魅一般探了过来，直接抓住小鹿娇嫩的脖子，硬生生将她提了起来。
    “住……手……”小鹿在强烈的窒息和压迫中无力提振精气，吃力的拍打着周娜的黑手，却无法从中逃脱。
    血蛊修炼者确实身体虚弱，但她却不知道，本身就存在能强健施蛊之人力量的血蛊，而周娜的强大也超出了她的预期，即便是龙天行过来，也未必能从她身上讨得了好处。
    周娜面带冷笑的看着小鹿：“像你这种没什么本事还异常嚣张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无数暗红色的赤阴蛉从周娜另一只手的掌心钻出：“学了点术法武功，就敢如此大言不惭，你不是会驱除赤阴蛉吗？来！现场驱除一个给我瞧瞧！”
    小鹿不停挣扎，整张脸涨成茄紫，呼吸困难，视线模糊，飞舞在半空中的赤阴蛉扑扇着翅膀，即将钻入无法反抗的小鹿体内。
    “住手！”门后传来一声尖叫。
    小鹿视线模糊的循声望去，正看到方亦雪站在门口，又是震惊又是气愤的望着眼前一幕。
    赤阴蛉飘飘悠悠，似乎被这一声呼喝给震住，盘旋着从小鹿身边飞离，扑扇着翅膀重新抬脚站立在周娜肩头，后者瞪大眼睛望着门口的方亦雪，不住冷笑。
    “你也是过来找死的么？”周娜语气冷厉，目光阴冷的盯着门口的方亦雪。
    老实说，从小到大在温室中被方老虎呵护着长大的方亦雪，还没有见过有人用如此阴冷邪恶的目光注视过她。
    尽管方老虎身边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真正面对“小公主”方亦雪，那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留神目露凶光吓着了小公主，所以从小到大，方亦雪都没有和真正的凶人对视过。
    周娜的年纪可能比方亦雪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叔叔们”要小很多，可是就凭这她这一身血蛊手段，以及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冷酷凶残，在凶悍程度上，周娜比那些跟随方老虎在刀山血海滚过的的“叔叔们”，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方亦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很害怕，这个周娜给她异常危险的感受。
    周娜冷笑一声：“别急……我先请她吃一只赤阴蛉，然后再请你吃一只，一个一个来。”
    “你快走……”小鹿又气又急，可此时她被掐着脖子，意识都趋近模糊，眼睁睁的看着门口呆愣着又不知所措的方亦雪，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她完全不将门口的方亦雪当回事，肩头的赤阴蛉被操纵着重新盘旋起身，朝着小鹿再次飞舞而去。
    “你住手！”也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方亦雪直觉周娜身边的那只虫子很危险，可能会杀死小鹿，下意识的抛开恐惧跑了过来，试图抓住周娜的手将她拉扯开。
    方亦雪的冲击确实让赤阴蛉不好钻进小鹿的身体，盘旋着飞了几圈，最后又无奈的回到了周娜身后，只是方亦雪的力气太小，根本没法将小鹿从周娜的手中解救出来，任凭她如何推搡拉扯，周娜卡住小鹿的手都是纹丝不动。
    方亦雪反复的骚扰行为，于她而言就好比是吃饭时旁侧有只嗡嗡响的苍蝇，虽然构不成威胁，却极度破坏心情。
    抬手一甩，方亦雪根本架不住周娜手臂传递而来的巨大力量，直接晃晃荡荡的撞上了墙壁，吃痛的蹲下身子，周娜甩开因窒息而痛苦挣扎的小鹿，直接大踏步来到了方亦雪身前，她蜡黄的脸上荡漾着汹涌杀意，眉目间闪烁着同龄人不曾有过的凶悍冷酷，这这种对生命的漠视冷酷，她只有在自家父亲的贴身保镖身边见过。
    据说父亲的那些保镖以前上过战场，他们真正杀过人，眼中的冷酷，是用活人的血淬炼出来的，可这周娜和自己一般年纪，难道她也杀过人不成？
    这一点，却是方亦雪猜错了，周娜自忖本事高强，和普通人已经是两个世界，她的俾睨，来自于对自身强大的自信，血蛊让她能成为超越常人的存在，目视方亦雪，犹如目视抬脚便能踩死的蚂蚁。
    小鹿捂着脖子挣扎起身，她脸色苍白，即便是有修为在身，长时间被掐住脖子，也只是比平常人坚持的久一些，气息紊乱，一时之间还难以调整，眼见周娜舍下自己直奔方亦雪，她登时瞪大眼睛，心道“完了”！
    “亦雪你快跑！她不是你能对付的人！快！”小鹿沙哑的嘶吼着，周娜神情冷酷的看向方亦雪，直接将她拎了起来。
    那一瞬间，方亦雪真的想过要逃离，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周娜可能根本不会理会什么法律，界限，道德之类的东西，直接杀死自己，面对死亡的恐惧让她生出了逃离的心思。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赤阴蛉从周娜的身后飞舞过来，在小鹿惊骇欲绝的眼神中，迅速的钻入方亦雪的口中。
    方亦雪只觉得异物侵入食道，随后迅速缩小，那异物感确实是瞬间消失，可是身体迅速开始升腾起焦灼难言的感觉，一下子就感到异常的口感舌燥。相比当初缓慢侵蚀颜妙身体的赤阴蛉，这一只的侵蚀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
    皮肤迅速干裂，嘴唇甚至都开裂出血，焦躁的感觉从体内蔓延到体外，方亦雪甚至都能感觉到水分在体内迅速消失，身体迅速变轻，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亦雪！”小鹿痛呼出声，她现在只怪自己本事不济，没能镇压住周娜，不仅搭上了自己，甚至还害死了方亦雪，她虚弱的支撑起身体，试图拉住周娜，却因为脚步虚浮，一个没站稳，再次摔倒在地。
    周娜蔑视的看了小鹿一眼，嘴角扬起冷笑：“学了点本事就以为能收拾我，你难道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找死。”
    她注视着垂死的方亦雪，瞬间也对她失去了兴趣，直接将她迅速失水的虚弱身体扔到一旁。
    不出十分钟，活生生的方亦雪将被霸道的血蛊赤阴蛉变成一具干尸。
    “爸爸……对不起……”绝望的方亦雪缓缓的闭上眼睛，她甚至能感知到自己死去的速率，血蛊赤阴蛉的恶毒残忍之处正在于此，中者能体验到自己死亡的倒计时，在绝望和痛苦的双重压迫下凄惨死去。
    眼前渐渐一片黑暗，方亦雪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周娜甚至都没有抬眼看方亦雪，而是神情冷酷的转向痛苦彷徨的小鹿。
    “你……杀了她……你竟然敢在这里杀人？”小鹿瞪大眼睛，周娜的凶残远在她的想象之上。
    “她惹了我，就该死……”周娜冷笑一声。
    周娜并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只是在她舅舅的教育下，人命实在不值一提。
    身怀血蛊之术，自然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巫门众人历来将普通人都当成饵料，养分，牲畜，根本就不觉得普通人的生命可贵，相反，他们甚至觉得普通人庸碌一生是在浪费生命。
    在这种三观浸染下的周娜，自然也不会将杀人当成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尽管她来学校的时候，舅舅再三交代，尽量不要使用血蛊之术，免得招惹到巫门的其他人以及敌对之人。
    “你这个疯子！”小鹿想要运转阳火精气做最后一搏，却被周娜抬手捏住肩膀，硬生生按压在墙壁上，一身闷响，小鹿娇小的身子竟然在墙壁上碰撞处裂痕，肩胛骨传来碎裂声音，小鹿口吐鲜血，一撞之下，小鹿只觉得身体近乎散架，肩膀撕裂般的疼痛，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震荡，气息紊乱，无法凝练。
    周娜也懒得再同她废话，死死的按住小鹿，让她无法挣扎，眼神鄙夷的注视着眼前的弱者，她虽然无法理解小鹿的找死行径，却不介意送她一程。
    赤阴蛉从周娜的另一只手心钻出来，在小鹿绝望的注目下朝着她的额头钻了过去。
    忽然间，周娜只觉得身后掀起一阵异常阴风，房门早就被她关闭，哪里又能有什么穿堂风吹进来？心中有异常，周娜恍惚间转过头去。
    赤阴蛉随着周娜的迟疑停住，被周娜按在墙边的小鹿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全身陷入干枯状态，濒死垂危的方亦雪，竟然站了起来。
    不！她不是站立起身，小鹿注意到方亦雪两脚浮空一寸，她是飘着的！
    周娜神情冷厉：“还没死么？装神弄鬼！”
    赤阴蛉撇下了小鹿，再次朝方亦雪飘飞过去。
    空气中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香，干瘪的方亦雪身体开始慢慢鼓胀，阴冷的空气似乎是从她的身体里吹拂而出，那动人心魄的香味伴随着冷风在房间流转，撩人神魂。
    小鹿瞪大眼睛，即便是没有真正和鬼怪打过交道，她此时也多少能察觉到方亦雪身上的异动是因为——被附身了。
    和冤魂厉鬼附身的普通人不同，此刻的方亦雪不仅散发这阴厉邪气，同时还荡漾着滚滚妖气。
    方亦雪睁开眼睛，一双美目变化成了野兽的竖瞳，阴冷目光如有实质，小鹿甚至有种难以逼视之感。
    好强！小鹿震撼心神的同时又不免担忧起来，这怪物附身在亦雪身上，究竟想做什么？
    “死！”周娜懒得啰嗦，另一只赤阴蛉再次朝方亦雪激射而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悬浮半空的方亦雪一抬手。
    竟然直接抓住了赤阴蛉，小虫在她掌心左突右钻，却如同撞上了铁壁。
    死活钻不进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乌金噬心蛊

    周娜瞪大眼睛。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赤阴蛉非但没有再次钻入方亦雪的体内，反倒被她握拳抓住。
    周娜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恍惚之间，气血逆行，她捂着心口，身体一阵虚浮，松开小鹿连连后退，直到贴紧墙根，气息方才稳定下来，抬眼瞧见方亦雪神色淡然的张开拳头，手中的赤阴蛉被她捏成了肉泥，弹落在地。
    这一番强悍手段的呈现，遑论是周娜，连一旁的小鹿都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体内究竟藏身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周娜瞪大眼睛，不住喘息。不过她终究是没有慌神，扶着墙面看着方亦雪不住冷笑。
    “即便你能挡住我这一只赤阴蛉，可你体内的那只，已经完全侵蚀进了你的身体，修为高深又如何，被赤阴蛉吸成干尸，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你能续命多久？”
    周娜洋洋得意的看着方亦雪，对她的“垂死挣扎”不以为意。
    方亦雪嘴角微微上扬，体内聚敛的妖气忽然暴涨，在周娜和小鹿的注视之下，方亦雪体外似乎缓缓凝聚出了一个白狐的妖影，致密的妖气化作如有实质的罡风，直接将房间里的东西吹拂的到处飞舞，连小鹿和周娜都有些站立不稳。
    方亦雪冷笑一声，妖气罡风瞬间止息，小鹿慌乱的看着方亦雪，而周娜则是依然保持着镇定。
    眼前的方亦雪忽然张嘴，赤豆大小的赤阴蛉竟然在她的舌头上不住挣扎。
    她竟然靠着自身精气，将赤阴蛉硬生生逼了出来。
    这一套逼出蛊虫之法，和当初明小婉为方亦雪逼出百日落魂针如出一辙。无他，以力破巧。
    磅礴妖力充斥全身，不要说是一粒小小的蛊虫，就是怨魂附体，都要被这白狐妖力驱赶到魂飞魄散。
    方亦雪张口一吐，赤豆大小的赤阴蛉直接如子弹一般激射而出，肉眼只见一条红线般朝周娜电射而去，后者躲闪不及，冰冷残忍的神色消失，蜡黄的脸上只剩下惊吓颜色。
    “啪”的一声，赤阴蛉擦着周娜的头皮直接钉进墙中三寸有余，像是被人开枪掏出了一个弹孔。
    “小姑娘，你这点斤两，可杀不了方亦雪。”方亦雪冷冷的瞧着周娜，眼神平静，言语之中的不屑之色尽然。
    惊惧过后的周娜恼羞成怒的望着方亦雪，气愤和慌乱交织，瘦小的身子不住颤抖。
    她死死的盯着眼前从普通人瞬间变化为“强者”的方亦雪冷笑道：“那你试试这个？”
    话音刚落，周娜突然双目血红，掌心周边不断涌动鹌鹑蛋大小的凸起，像是有什么藏在体内的东西蠕动着即将钻出，她哈哈大笑的看着方亦雪，眼中竟然露出一丝怜悯：“现在逃命也来不及了。”
    掌心之中钻出数十只大拇指盖大小的黑色甲虫，振翅而出。
    甲虫泛着乌金色泽，周身萦绕腐烂恶臭，爪牙尖利，似乎非同一般。
    如果小鹿的师傅在旁边，必定会惊呼出声！因为从周娜体内钻出来的压箱底血蛊乃是禁术之中的禁术——乌金噬心蛊。
    乌金噬心蛊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是因为此蛊强大，专食活人牲畜血肉，蛊虫从外到内，先啃食皮肤，再吞吃脂肪血肉，随后啃食骨骼，最后吞吃脏腑，能生生将活人啃食的干干净净，随后将蛊虫之卵下在心脏之中，孵化的幼虫以人心为食。
    平日里这噬心蛊也需要心脏来喂养，一日一颗活心，以活人心脏为最佳，牲畜心脏次之，每日喂养方可镇压住噬心蛊的嗜血凶性，炼蛊之人少有不慎就会被其反噬，一旦发动，本身也是有死无生，虫蛊以炼蛊人鲜血寄养，平日存身炼蛊之人体内，却并不会奉炼蛊之人为主，可谓凶险至极。
    即便是小鹿不知道这噬心蛊的凶残之处，多少却也发觉出蛊虫的不简单，一股腐烂的臭味弥散，甲壳之上闪烁乌金颜色耀眼夺目，看的小鹿心惊肉跳。
    “亦雪！小心！”她自然知道此时的方亦雪正被他人侵占身体，下意识的呼喊警告。
    周娜双目血红，催发这乌金噬心蛊确实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嘴角鼻孔处都涌淌出鲜血，整张脸狰狞至极：“这可不是靠小心就能躲开的……哈哈哈！死！”
    方亦雪神色凝重，似乎对这噬心蛊也生出了忌惮，她微微定神，目光如炬，周身妖气凝练到一处，白狐虚影渐渐也凝练成实质，空气瞬间被异象和难以言喻的阴冷充塞，饶是小鹿有修为在身，也忍不住打起寒颤。
    铜钱大小的乌金蛊虫如一颗颗乌金弹丸，敲打着白狐虚影，不断震动，罡风四起，方亦雪睁开眼睛，双瞳之中绽放银色光华，人形大小的妖影瞬间膨胀，致密凝练的妖气瞬间暴涨炸裂开，直接将包围狐影的乌金噬心蛊全部弹开。
    周娜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杀手锏竟然就被这么破掉了。
    散落的噬心蛊有的如同铁丸一般被巨力掀飞，直接陷入墙中，凿出大洞，无法再动弹，有的却刚刚在妖力爆发的瞬间就被震散成虫汁，甲壳粉碎，汁液飞溅。
    异香夹杂腐臭的味道让小鹿忍不住捂住鼻孔，同时躲闪着被弹飞的噬心蛊，眼前的方亦雪让她无比吃惊。
    周娜更是瞧着噬心蛊在瞬间崩散，一时之间，连自己体内的创伤痛苦都顾不上了，绝命蛊虫被破，浑身感受着来自数十只噬心蛊散架般的痛苦，整个人口吐鲜血软倒在地，视线模糊的周娜就瞧着眼前的白狐虚影缓缓收敛，随后方亦雪落在她身前，直接踩踏着自己的心口。
    “若不是怕杀死你连累方亦雪，你此刻早就找阎罗王喝茶了。”方亦雪喉咙发出的分明是明小婉的声音，此刻她露出巧笑倩兮的表情，“不过……本姑奶奶的忍性也是有限度的，若再有下次……”
    方亦雪转身一掌就将身前的大理石茶几拍成碎块，连一旁的小鹿都是目瞪口呆。
    “尤如此桌。”方亦雪拍了拍手，将掌心碎渣全部掸开，脸上笑容不变，却让人感受到来自数九寒冬的冰冷寒气。
    周娜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被拍散的桌子，慌乱和恐惧在心头蔓延开来。
    “把你下的蛊全部解开。”方亦雪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娜颤颤巍巍的哆嗦着，她不敢违抗就，即便是身体被黑色蛊虫加持达到的硬度，也远远及不上大理石，若是让眼前的方亦雪一掌拍重，登时就得如台桌一般化为齑粉。
    迅速解蛊对周娜的损耗极大，她却只能忍着痛苦施为，剧烈的喘息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涌流，仿佛遭受了重创。
    蛊虫开解之后，方亦雪没有理会战战兢兢，面色虚浮的周娜，而是转头看向神情警惕的小鹿。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小鹿紧张的问道，也许是察觉到了对方并没有多少敌意，小鹿的恐惧之感并没有周娜那般强烈，可她对附身在方亦雪体内的怪物仍然十分忌惮。
    “我是谁不重要……”方亦雪微微一笑，“你且记住一句话，面对敌人，有本事的叫降妖伏魔，没本事的叫以身饲魔，下次再做这种蠢事，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了，你那天行哥哥也不顶用。”
    一听到附身在方亦雪体内的人说出龙天行的名字，小鹿露出惊骇的表情。
    她伸手抓住小鹿的手，后者警惕的缩了缩，却终究无法反抗。
    方亦雪拉着小鹿缓缓走出房间，站在门口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周娜一眼。
    周娜的眼中藏着怨毒，却又无可奈何，瞧见方亦雪逼视的目光，她先是微微一颤，随后露出恐惧颜色，不敢再抬头看向方亦雪。
    等到房门再次紧闭，方亦雪抓着小鹿的手微微松开，明显察觉到方亦雪异动的小鹿微微愣神，方亦雪直接软倒在她身边。
    附身的人走了。小鹿回过神来，紧紧的抱住方亦雪，背着她进入了楼梯间。
    与此同时，颜妙的家中。
    两个女佣正在不停的为浴盆之中的颜妙添加热水，她体内的寒气却没有半点被驱散的意思。
    颜母神情惶恐的注视着龙天行和小鹿的师傅，后者露出不忍之色。
    “小妙她……”颜母红了眼眶，泪水忍不住又涌淌下来。
    “若是天行此行能够顺利，让施蛊之人开解此蛊，你女儿自然能得救。”师傅神情郑重，天行那小子虽然莽撞，本事却学了自己七成，血蛊虽然凶残，可是这修炼血蛊之人却比常人要虚弱，凭龙天行的功夫，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前提是，小鹿给出的消息准确，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担心起小鹿的安全来，那丫头也是莽撞，可别自己动手才好，血蛊秘法诡谲博大，那丫头应付不来。
    心中忧虑难言，师傅的眉头越皱越紧，忽然听到浴室里一阵惊呼声。
    “小姐……小姐呕出虫子来了！”
    师傅瞪大眼睛，惊喜之色溢于言表，颜母慌乱的看向他。
    “蛊虫解开了。”
    师傅的话并没有让颜母心中的石头完全落地，直到浴室里再次传来惊呼。
    “小姐……小姐的体温开始正常了！”
    ……
    等到颜妙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的却是龙天行眉峰挺拔，俊朗如玉的侧脸，立时羞红脸色。
    此刻龙天行正在为颜妙按摩手足三阳的穴道，顺便输送阳火精气，助她快速回复。
    “天行……又是你救了我么？”颜妙的语声很微弱。
    老实说，龙天行不知该如何回答颜妙，他这一趟去的也是莫名其妙，小鹿直接告诉他不必再来，蛊虫已经解开了，炼蛊之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已经被解决。
    他问是不是小鹿自作主张，小鹿也没有回答，反而让龙天行不要再问。
    小鹿虽然莽撞，多少也感念附身在方亦雪体内的东西救下自己性命，她知道若是龙天行知道那附身之物的存在，必然会起降妖伏魔的心思，多有顾虑的小鹿才决定将事实隐瞒。
    龙天行不好意思承认，颜妙却觉得对方是居功不自傲，默认了这一切。
    想到自己的性命两次被龙天行所救，颜妙在感激之余，望着龙天行的侧脸也忍不住要生出一些绮念……丰神俊朗的少年英雄，谁又不喜欢呢，若是放在几百年前，这位世家大族的小姐都要忍不住以身相许了。
    “你……你和小鹿是恋人么？”问出这句问题，颜妙只觉得脸色发烫，连她自己都心惊肉跳。
    龙天行登时露出茫然神色，这也问的太突然了，小鹿……自己和小鹿妹妹不过是师兄妹而已，望着颜妙的光洁容颜，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瞬间气息都紊乱了：“我……我……我和小鹿不过是兄妹而已，我把她当成妹妹！”
    颜妙听到龙天行的话，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期许之色。

 第二百九十五章 血蛊人

    明小婉望着老神在在的端坐在值班桌上的吴穹，忍不住说道：“跟你在一块待久了，我发现我行事越发像你这般狠辣了。”
    “论狠辣，我这个活人怎么比得过你这个怨魂？”吴穹似笑非笑的回应道。
    “若是你动手……恐怕少不得要剁她一只手。”明小婉哂笑道。
    吴穹微微一笑，摇头道：“那倒不会。”
    “我会把她脑袋都剁下来。”
    “……”
    “那你还让我留她一命？”明小婉望着吴穹，无奈的说道。
    吴穹打了个哈欠，没有接话。
    在被明小婉附身的方亦雪一顿敲打，吓到心惊胆战之后，周娜请假回家，直接找到了自己的舅舅。
    踏入舅舅养蛊暗室的房门，周娜感觉自己心力都要被耗尽，站立不稳。
    一个面相阴柔的年轻人缓缓步出，望着自己遍体鳞伤的外甥女，面露惊异之色。
    “娜娜！你怎么了？谁干的？”舅舅这一身血蛊之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何看不出周娜遭体内蛊虫反噬，气息衰微，伤情严重，他立刻上前托举住摇摇欲坠的周娜，声色俱厉的问道。
    “学校里有个厉害角色……破了我的血蛊。”周娜将自己的遭遇竹筒倒豆子般说给了自己的舅舅听。
    一开始，舅舅听到周娜说有人破了她的血蛊，眉头紧皱，随后她说道那破蛊之人，似乎是附身在方亦雪体内的鬼魂，舅舅的眉头立时舒展，甚至还露出冷笑。
    “小小怨魂而已，也敢破我血蛊秘术？”舅舅双目精芒绽放，怒意喷薄，他扶住周娜，收敛怒意，神情淡然的安抚道，“娜娜……别怕……你学校里多半有个养鬼炼鬼之人，说不得还是舅舅之前的同门，不过……既然敢欺负到我外甥女徒弟的身上，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一听到舅舅对那附身之物不屑一顾，周娜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就知道舅舅这一身血蛊之法天下无双，自己败了，只是修为不到家而已，若是碰上舅舅手中的血蛊，便是真仙佛陀也要被啃下一层皮来。
    “不过话说回来。”舅舅随即神情肃整的看着周娜，“你一开始陪着我修炼血蛊之法就好了，等血蛊大成，轻而易举的就能成为人上人，何苦再去读书？在外面，我也不好护你周全，在家中，谁人敢欺负到你头上。”
    “我只是想知道在大城市读书是什么感觉而已……”
    “那现在，你体验过了，也该回来了。”舅舅还是担心她在外边的安全，“我也早就跟你说过，血蛊之法没有大成之前，不要随意施展。”
    听到舅舅的训斥，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娜也微微低下了头，只是让她现在就这么回来，她是肯定不愿意的：“若不是碰到能破我血蛊的人，其他人在我面前，不都是蝼蚁一样吗？”
    “好了。”舅舅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个执拗的外甥女，“都依你。”
    周娜见舅舅没有再怪她，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回想到自己回来的正事，心中的怒意又开始升腾起来，她咬牙切齿的看向舅舅道：“以后我也不敢随意施展血蛊了，眼下还请舅舅帮我报仇！”
    “报仇当然是要报的！”舅舅眼中精芒闪烁，他微微闭目，周娜知趣的退到一旁。
    舅舅并非在闭目养神，他嘴唇嗫嚅着，似乎默念着什么，半晌过后，从舅舅身后的黑暗空间里缓缓走出两个身形高大，用黑布遮蔽脸面，包裹手脚的人，闻到了这两人身上散发的腐臭味，周娜下意识的朝身后挪步。
    舅舅微微睁开眼睛，嘴角浮现冷笑。
    “舅舅！这两个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以前我都没见过他们？”
    “巫门血蛊之法包罗万象，这两个人，是舅舅费劲千辛万苦炼制而成的血蛊人。”
    血蛊人？舅舅并没有传授周娜这样的法门，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朝血蛊人靠近，忍不住抬手去出没，那血蛊人的手臂坚硬如铁，湿滑的粘液从包裹的黑布之中不住渗透。
    “巫门有练活人的半尸阴傀之法，也有炼死人的无定阴兵之法，这两法门，能将活人和死人炼做可以操纵的傀儡，成效极快，却比不上我血蛊秘法炼制的血蛊人虫。”舅舅面有得色，“血蛊人虫，和其他的血蛊不同，不仅要养之以血肉，更要养之以生魂，钻入人身，并非啃食人体，而是与宿主同生共化，最后将宿主变成血蛊人。”
    “血蛊人的强弱，和宿主本身的强弱有关，所以血蛊人的力量是没有上限的，这就是为什么血蛊人法要远胜半尸阴傀和无定阴兵！”舅舅指着眼前的两个血蛊人，“这两人原本是我的同道，修炼铜铁化尸之法走火入魔，我将血蛊人虫注入到他们体内，便得到了这两个不朽不坏的铜铁尸人。”
    周娜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敲打着血蛊人布满粘液的手臂，真的发出了如敲击金属雕像一般的震鸣之声，惊讶的合不拢嘴。
    有了如此强力的助理，哪怕那方亦雪是被神仙附身，也断然不可能是这两个血蛊人的对手！周娜露出冷笑，她开始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方亦雪和小鹿被两个雕像般的蛊人拍打成肉酱的画面了。
    ……
    夜色如墨，宿舍客厅内。
    方亦雪和小鹿两个人面对面，却有些相顾无言。
    “前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沉默半晌，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小鹿瞪大眼睛，“你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吗？”
    方亦雪摇了摇头：“你说的那些，我全都不记得，我只是普通人，连你都斗不过那个周娜，我就更不可能是她对手了。”
    “你知不知道……你身体里有个……怪物？”小鹿小心翼翼的说道。
    忽然间，门外传来异常的响动，仔细听就能发觉，这是细碎的脚步声，方亦雪和小鹿同时转过头去。
    奇怪的是，当她们竖直耳朵，门口的声音却又消失不见。
    方亦雪被方老虎呵护的好，胆子相对较小，她比较害怕这种来自黑暗未知的恐惧。
    “谁呀！都熄灯了，还不睡觉吗？”小鹿倒是无所谓，她虽然达不到龙天行那种能感应阴气，搜寻邪秽的地步，多少还能感知一些危险动静，门外晃荡的人明显是个活人，只是脚步比较轻，听起来像是有人光着脚在门外转悠。
    寂静无声的时刻，方亦雪有些担忧的看了小鹿一眼，后者朝她抬了抬手示意让她不必惊慌。
    小鹿垫着脚朝门口缓缓摸了过去。
    要让我知道是谁在门外恶作剧，我非揍她一顿不可！小鹿的脾气向来急躁，容不得别人在她眼前撒野恶作剧。
    她突然出手，咔哒一声，门被小鹿大力推开，走廊之间的幽冷空气被房门推得来回晃荡，小鹿瞪大眼睛搜寻着走廊前后的黑暗，空无一人。
    奇怪！溜这么快？谁这么无聊？小鹿皱着眉头朝其他寝室的房门看去，也都是各自紧闭，不过她闻到了一股子腐烂臭味，不知源头从何而来，让她忍不住捂紧口鼻。
    转头看向有些害怕的方亦雪，她压低声音：“没人！但是门外好臭！赶紧关门！”
    方亦雪却哆哆嗦嗦，满眼惊恐的指着小鹿的身后：“有……有……人！”
    有人？小鹿先是一惊，随后下意识的回头。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走廊，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两个身披黑袍，手脚面目都被黑布遮掩住的壮汉，如雕像般站立在小鹿身后。
    “你们……”小鹿甚至还没有惊呼出声，血蛊人瞬间出手就将小鹿打晕过去，方亦雪瞪大眼睛不住后退，两个血蛊人托举着昏睡过去的小鹿，缓缓走入房门。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方亦雪惶恐不安，她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她虽然害怕，却又不敢乱跑，因为郝芳还在房间里睡着。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做什么？”退无可退，方亦雪靠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用手指戳着两个缓缓靠近的血蛊人。
    其中一个血蛊人扔开小鹿，另一个则步履轻缓的朝方亦雪靠近，他们身形壮硕，走在地毯上发出的不是脚步声，反倒像是虫子在地毯上爬行划过。
    “是你伤了我外甥女？”血蛊人没有开口，却发出了语调低沉的质问。
    方亦雪慌乱的摇头，她无法回答，因为她真的对当日的情况毫不知情，她恍惚的看着步步紧逼的血蛊人，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把藏在你体内的东西叫出来！”血蛊人声音冷酷至极，他瞬间便抬手抓住了方亦雪的脖子。
    血蛊人出手如电，娇弱的方亦雪根本避无可避，痛苦挣扎的方亦雪敲打着血蛊人的身体，竟然感觉自己像是敲打着金属雕像一般，发出震鸣的声音，手掌吃痛。
    窒息感让方亦雪的脸变成了紫红色，空气中的腐臭味更是让她喘不过气来，意识逐渐模糊之间，血蛊人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不出来？难道是在害怕我？”
    “若是不愿意出来，那就不必出来了。”血蛊人掐住方亦雪脖子的手猛然锁紧，如同蟹鳌夹住猎物一般，登时方亦雪就感觉脑袋之上的气血顿住，切断般的疼痛让她的意识陷入了模糊。
    忽然间，房门被冷风吱呀一声推开。
    一道瘦长的人影站立在门口，神情淡漠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紧抓住方亦雪脖颈的血蛊人也察觉手中的脖颈似乎没有了柔软之感，瞬间硬化如石，硬生生将他的手掌崩开。
    方亦雪稳稳当当的站定，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的血蛊人：“你要我出来……现在我来了……”
    血蛊人体内发出冷笑之声，腐烂的臭味被方亦雪周身吹拂的冷风吹散。
    另一只血蛊人则朝着站立在门口不动的吴穹移步而去。
    “炼鬼之法……雕虫小技而已。”血蛊人低吟一声，当即出手朝方亦雪所在的位置冲撞而去。
    妖力暴涨，阴气环绕，两相交杂，盘旋成一团白狐虚影，白皙手指竟生出锐利狐爪，方亦雪同时迎击而去。
    妖兽之爪破开血蛊人身上的衣物，露出血蛊人原本的黝黑肤色，锐爪寒芒闪动，正要戳穿血蛊人心腹，直接将他开膛破肚，触碰皮肤，却没有入肉，而是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锐爪挟裹撕裂之力，竟然只是在血蛊人皮肤上划开四道裂痕。
    血蛊人冷笑一声，抬掌落在了方亦雪肩头，一声闷响，明小婉只觉得铁锤落肩，巨力无可抵挡，为了不伤到方亦雪，她舍了肉身，靠着白狐妖影硬生生抗下一击。
    罡风漫卷，明小婉只觉得周身妖气都要被这一掌拍散了，整个人翻滚出去，血蛊人一掌落空，墙面直接被打穿。
    房间另一头，血蛊人同样朝着吴穹飞扑而去。
    “连你炼出的怨魂阴鬼都无法阻我，就凭你？以卵击石！”血蛊人体内发出狂笑之声，他如出笼猛虎，抬手似要将吴穹脑壳捏碎。
    吴穹嘴角扬起冷笑。
    寒芒闪动，手术刀滑落袖间，瞬间暴涨成太刀模样，红光缭绕。
    血蛊人的手离吴穹不到半寸，却也止于半寸。
    修罗业斩动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奉你为主

    一刀。
    红光闪烁的耀眼，连操控者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从刀身上散发出诡谲恐怖的气息，顺着血蛊虫蔓延过来，直击心底。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吴穹是怎么出手的，钢铁铸就般的血蛊人，瞬间一分为二，上半身侧着吴穹的面门飞过，没有一滴鲜血涌流，连他的血肉脏腑都如同铁铸一般凝固在体内，下半身则安然静止在吴穹生前。
    坚硬的头颅甚至将墙面砸出了凹陷，原本追逐明小婉的血蛊人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恍惚转身，吴穹的第二刀已然斩出。
    流火曳光闪烁之间，刀刃已经割开了他坚硬的皮肉，轻而易举的将他开膛破肚。
    远处的炼蛊人因为连续折损的两名血蛊人而口吐鲜血，这伤损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巨大。
    身体的创伤还容易恢复，心灵的恐惧却难以驱散，那究竟是什么怪物，那究竟是一柄怎样的神兵，哪怕巫门之主在旁侧，两刀切断铜铁尸人，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吴穹自然不知道来自远方的敬畏和惊骇。
    断裂成两半的身体不住颤抖，软化，吴穹有些担心。
    不为别的，若是这些硬化的尸体流出鲜血内脏，光是打扫处理以及解释都是件极其麻烦的事，而吴导又是个怕麻烦的人。
    颤抖着的头颅忽然发出低沉而畏惧的声音：“你究竟是什么人？”
    还能说话？吴穹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他瞬间感知出，这半截尸体只是相当于传声筒，事实也确实如此，铜铁尸人体内的血蛊人虫还没有完全死去，尚存一线生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逃不掉了。”
    事实上是，既然对方的底子已经被探知清楚了，吴穹也觉得没必要再吊着他，一刀剁死算逑。
    听到吴穹的话，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如此自信，在布置血蛊人的时候让周娜也跟着返回学校。
    “饶命！”血蛊人虫传出的声音，因为虫蛊的衰微而越发减弱，“我愿意奉你为主，我愿意献上血蛊秘法，只求饶过一命！”
    吴穹冷笑一声，这条件于他而言，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吸引力。
    他日后是要对付那个能停顿时间的异人的，且不论那异人本身强大莫名，他背后的组织恐怕也无比庞大，光靠着一柄刀刃，一只怨魂，要抢回“天梯”几乎是不可能，遑论吴穹连对手究竟是谁都没有探查清楚。
    不过他也不认为炼蛊人是真心投效，他只是在实力的压盖面前为求自保而低头罢了。
    此时的周娜还没有睡觉，她正等待着来自外面的消息，等待着血蛊人杀死阻挡自己的人。
    只是她没有等到血蛊人破窗回报，反倒看到了从窗外钻进来显形的明小婉。
    周娜瞪大眼睛，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明小婉已经附身而上，彻底控制住了她。
    第二天早上，周娜又请了假。
    她舅舅捐献了一栋宿舍楼外加几千万，她能有这一点点特权，自然是很合理的。
    此时的周娜恭恭敬敬的站在吴穹的办公室，神情惴惴的望着闭目养神的吴穹，同时拨通了自家舅舅的电话。
    “娜娜！娜娜！你没事吧？那个……那位高人没有伤到你吧？我……”
    “舅舅……我没事……”周娜还想说话，明小婉却不打算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瞬间上身控制住了她的意识，“她当然没事！”
    明小婉将手机的免提打开，炼蛊人在另一头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开口。
    吴穹缓缓睁开眼睛：“你说要投效……诚意呢？”
    “我……”炼蛊人当时说这话也是为了保命，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可是眼前自己唯一的徒弟+外甥女落在别人手上成了人质，若是不能兑现，对方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周娜顺带将自己也杀死。
    “老实说，这姑娘在这里杀死谁我都不在乎，可她偏偏朝我们要保护的人动手，这就让人没法容忍了。现在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恐怕也是你这个舅舅太过骄纵的结果。”明小婉语气冷淡的说道，吴穹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他发现这女鬼说话越来越像他了，阴狠冷酷的样子活脱脱就是真绑匪。
    炼蛊人在另一头不声不响，他已经多年都不曾出汗，此刻却是冷汗纵横，擦都擦不干净。
    “然后……”吴穹接过明小婉的话头，似笑非笑的说道，“灭顶之灾就上门了。”
    炼蛊人哆嗦一阵，也缓缓保持镇定，他无奈回答：“技不如人，没办法……我们终究只是井底之蛙，只求饶过一命。”
    “那就拿出你的诚意。”吴穹语调低沉的说道，“话说回来，让我们主动打电话，这已经是很没有诚意的事了。”
    他的话语声透着恼怒，让炼蛊人越发紧张。
    “若是真的绑匪，撕票都有可能，可我不同，我是好人……”吴穹朝着附身在周娜体内的明小婉使了使眼色，“我暂时只要她一根手指吧。”
    炼蛊人瞪大眼睛，紧接着他听到电话那头一阵惨叫。
    明小婉硬生生将周娜的小指头用手生扯了下来，鲜血四溅，周娜跪倒在地面，因剧烈疼痛而不住颤抖。
    吴穹面带微笑的蹲下身子，用手捏着周娜的下巴将她的脸扳上来。
    “怎么不说谢谢？”吴穹眼中的寒意让她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恐惧。
    周娜牙关打颤，面色苍白，短短的谢谢二字，半天没有吐出来。
    这孩子没什么礼貌，我都饶了她一命了，连个谢谢都不说，吴穹缓缓转过身去，周娜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涌流下来。
    她流泪不是因为手指的剧痛，而是被吓哭了。
    “我在就近的地方为您设宴，三天之后，祥玉楼您看怎么样？我将三叩九拜认您为主，并将血蛊之法双手奉上！”炼蛊人哪还敢再耽搁，此人的凶厉程度，远在自己之上，恐怕是巫门之主到了这人跟前都得自愧不如，他怕吴穹更进一步的折磨周娜。
    “你安排……拿出诚意就行。”吴穹没有继续和炼蛊人废话的打算，直接让明小婉挂断电话。
    此时的周娜跪倒在吴穹身前，面色苍白，不住颤抖。
    吴穹嘴角含笑，望着她小指撕裂的伤口，关切的问道：“痛吗？”
    周娜打着哆嗦不敢抬头，吃力的点了点头。
    “痛就对了。”吴穹哈哈大笑道，“人这种生物挺贱的，打痛了才会长记性。”
    他拍了拍周娜蜡黄的脸颊，留她一人在房中“反省”，自己又坐上了值班桌，她瞪大眼睛，极致的恐惧甚至都压住了她怨恨的心，明小婉似笑非笑的盯着周娜。
    只有明小婉知道，吴穹处理周娜的手段，已经算是“仁慈”了。
    三天之后。
    祥玉楼这家四星级酒楼算是明琅中学附近最高规格的中餐厅，为了迎接吴穹的到来，炼蛊人直接包场，清空了酒楼所有的人，然后为吴穹准备了祥玉楼最好的包间“江南阁”。
    炼蛊人的样子比吴穹想象的还要年轻，按照周娜的说法，她舅舅的年纪比母亲还要大了两岁，可血蛊之法中有能延缓衰老的秘术，所以他的舅舅看起来仍然是年轻人的模样。
    “鄙人周津……不过入了巫门之后就鲜少使用俗世名字了，门内诨号百虫散人。”百虫散人周津面相阴柔，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吴穹，他没有带什么随从，只有两个跟着他的保镖，一动不动，应当也是处于他蛊虫的控制之下，绝对服从。
    吴穹冷笑一声：“你这诨号，倒让我有种穿越感。”
    “巫门自上古传承至今，称号也是古来相传至今，一人承袭一号，我师父叫百虫散人，所以我承袭了他的本事和名号，也叫百虫散人。只是……”周津微微皱眉，“鄙人现在已经不算巫门中人，这名号应该也由别人继承了去，所以您还是叫我周津吧。”
    吴穹微微点头，抬手让周津继续引路。
    背对着吴穹，周津眼中的阴翳一闪而过，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外甥女，此刻周娜的断指被纱布包着，她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自己这个舅舅，只是小心翼翼的跟着吴穹，不敢随意说话走动。
    周津将主座让给了吴穹，自己坐在了旁侧，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上菜了么？”
    宴会之后，他周津即将认吴穹为主人，吴穹转头看了一眼这位炼蛊的“百虫散人”倒是瞧不见他心中的不甘。
    忍性倒是不错。吴穹微微一笑，点头让周津可以上菜了。
    端菜过来的人也穿着跟门外保镖一般的西装西裤，带着墨镜，神情冰冷，两人合力抬着一个被盖着的巨大的瓷碗，轻手轻脚将巨碗的放在桌子上，两人立刻关门离去。
    “老实说……我对巫门很感兴趣。”吴穹神色淡然的说道，周津迅速的点头赔笑。
    “咱们可以边吃边聊，等您吃得尽兴，奉主仪式就可以开始了。”周津小心翼翼的说道，似乎在巫门，奉他人为主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这道菜……是祥玉楼最有名的烤乳猪。”周津忽然指着眼前的巨碗高声说道，“我吃过一次。您可以先尝一尝，再等其他菜上桌。”
    吴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
    “你呀你……何必呢？”吴穹戳了戳盖子，“这就是你的诚意？”
    周津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注视着吴穹，眼中的恭敬渐渐消失：“你看出来了？”
    吴穹身边缓缓显现明小婉的虚影，她的出现并没有让周津脸上显现多少惊骇之色。
    “我看出来了。”明小婉冷冷的道。
    碗里并没有什么烤乳猪，周津哈哈大笑起来。
    “我叛出了巫门，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吴穹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周津的表演。
    “因为我没有奉人为主的习惯！”周津目露凶光的看着吴穹，身侧的周娜被自家舅舅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
    “舅舅……你！”她有些慌乱，按理说舅舅的手段用尽，应该没法抗衡眼前的吴穹了，可他此时选择翻脸，难不成他还有别的依仗？
    “娜娜。别怕！”周津露出自信的笑容，盯着吴穹，宛如盯着待宰的羔羊。
    盖住巨碗的不锈钢罩里传来硬物敲击的声音，零零碎碎，吴穹忍不住将视线投了过去。
    鸿门宴。
    望着面无表情的吴穹，周津只当他是无知无畏，狂笑一声。不知死活！此刻便是你葬身虫腹之时！他抬手掀开了巨碗之上的罩子，无数乌金噬心蛊汹涌而出。
    此刻的噬心蛊，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远胜周娜所炼，虫群自碗底飞舞而出，乌央央一片瞬间如乌云盖顶一般朝吴穹笼罩过来，明小婉喷薄妖气，竟然没法震动虫群分毫。
    虫云滚滚浩荡，光是振翅之声都聒噪难明，铺天盖地的腐臭味更是令人窒息，噬心蛊朝吴穹团团包裹。
    眼看着吴穹就要被噬心蛊啃食到连渣滓都不剩。

 第二百九十七章 初窥巫门

    吴穹微微一笑，手术刀再次幻形化作修罗业斩，太刀闪烁红光，却被虫云遮蔽。
    明小婉想要扑身过来救吴穹，却发现这虫群密密麻麻，根本无法驱散。
    “你还能斩断虫群不成？死！”周津眼见吴穹掏出斩断血蛊人的刀刃，他只觉得滑稽可笑，这刀刃再利，如何能消灭铺天盖地的虫群袭扰？
    红光晃动，周津脸上的笑意却缓缓凝固。
    修罗业斩的力量，远在他的想象之上，虫群固然难以驱逐，可他这个驱使噬心蛊的人，却很好对付。
    修罗业斩不仅能斩断鬼神，更能将恐惧压住他人心灵。
    寒意从心底升起，无法抗拒，时间仿佛停滞，周津惊骇欲绝的发现，那刀刃之上漫撒而出的红光，仿佛包裹着天地，又如同一个诡异的血色黑洞，似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
    种种恐惧绝望的画面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升腾起来，这是他无法控制的，内心的恐惧如同决堤的山洪，瞬间充盈他整个人的身体，让他意识模糊，手脚冰凉。
    修罗业斩带来的气势震慑将周津拉入了恐慌的精神世界，他根本无力再控制虫群，那些即将攀附到吴穹身上的乌金噬心蛊忽然停住，然后跌落在地，纷纷如雨，敲打在地毯上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响。
    一旁的周娜惊呆了，原本她还希冀着舅舅能凭借压箱底的手段翻身，可如今这最后的希望也被吴穹一刀击碎。不！吴穹甚至都没有出刀，没有被修罗业斩的气息波及到，她很难理解为什么吴穹只是拔刀就让舅舅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周津眼前的视线一片血红，吴穹脸上荡漾着微笑，他看了一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周娜，后者被他目光中的杀意所震慑到。
    “求求你！不要杀我舅舅！”意识到吴穹想要做什么，周娜立刻跪倒下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吴穹，“求求你！”
    吴穹没有理会周娜，一脚一脚的踩踏在乌金噬心蛊上，将他们踩成肉泥，每落下一脚，周津就如同遭受着一下重击，等到吴穹走到周津面前，他已经是七窍流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吴穹收敛了修罗业斩中散发出来的杀意。
    如释重负的周津跪倒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脸色苍白的看着吴穹。
    还没等他回过神，吴穹直接抓住他的衣领，一手捏着修罗业斩，一手将他硬生生拎了起来。
    吴穹很喜欢从别人的的瞳孔之中看到恐惧的颜色，此刻周津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周娜惶惑不安的时刻，明小婉显出身形，直接抓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倒下来。
    周娜哭叫出声，周津面色胀红的看着吴穹：“求求你！不要伤害娜娜！你可以要我的命！你可以随时拿走我的命！”
    吴穹嗤笑出声：“轮得到你做主么？”
    周津瞪大眼睛一动不动，他望着远处挣扎的周娜，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要杀你很容易，不过我觉得没意思。”吴穹面带微笑的用刀身拍打着周津的脸，“你说……你没有奉人为主的习惯，我觉得你这习惯可以改改了。”
    哪知道周津听到这番话，神情忽然硬气了起来：“杀我可以！却休想我为你做走狗！”
    吴穹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
    修罗业斩重新收束幻化成手术刀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凌迟？”吴穹望着趴在地上如死狗一般喘息的周津。
    “我在巫门见多了残忍刑罚，你用凌迟威胁我，根本没用！不信你就试试好了，若是我皱一下眉头，我便死心塌地奉你为主，如何？”周津这话里多少还有些挑衅的意味，“可若是我承担下来，就请你放过我外甥女。”
    吴穹只觉得他这点小心思很可笑。
    “我讨厌别人打断我讲话。”他一脚将周津踹翻在地，后者颤抖着爬起身，两人四目相对，吴穹眼中的冷厉如刀子般将周津贯穿。
    “用凌迟处决，一共要在犯人身上割下3357刀，而且凡人要在最后一刀咽气，这凌迟之刑才算成功。”吴穹一边说话，一边舍弃了周津，转头却向周娜的方向走去。
    “住手！住手！有什么冲我来！不要对周娜动手！”周津哀嚎出声，却没有半点力气跑到吴穹面前拖拽住他。
    “我学过一点解剖。”事实上是j先生的记忆里携带解刨学的知识，“我很想知道，一个人，如何在被割了三千多刀之后还能活着。”
    他捏着周娜惊恐的脸颊，微笑的看向周津。
    “舅舅！”周娜尖叫着，“救我！舅舅！呃呃呃……”
    吴穹的手很重，很快周娜就被捏的喊不出完整的话，周津在远处瞪大眼睛。
    捏着手术刀的吴穹并非打算陪着周津在这里打嘴炮，他也没有给周津留下犹豫的时间，刀刃直接顺着周娜的脸颊滑了下来。
    “主人！主人！我！我是你的走狗！主人！”周津用尽浑身的力气朝着吴穹咆哮着磕头，闷响声此起彼伏。
    刀刃在周娜蜡黄的脸颊上割开一个寸许长的口子便停住。
    吴穹露出微笑，抚摸着已经被吓到浑身颤抖，神志不清的周娜的脸颊，将微微渗透的血丝擦拭干净，然后转头看向周津。
    连吴穹自己都觉得有意思，一个外甥女而已，值得他周津如此付出？
    不过既然能降服周津，其他的事吴穹根本懒得管。
    一只血色的甲虫从周津的嘴里呕出，在甲虫跌落在地的瞬间，周津整个人瞬间衰老下来，眼角处皱纹散落，两鬓甚至都有斑白，他哆哆嗦嗦的将血色甲虫捧在手心，然后跪着将甲虫送到吴穹面前。
    “这是我的心血神蛊，现在我双手奉上，生杀夺于任凭您操持！”
    吴穹微微皱眉，他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玩意，自然不敢随意接受。
    “这蛊虫乃是与我性命交修的产物，我的生命精气和部分魂魄都落在它身上，炼蛊人和蛊虫生死相连，此物是我最后的压箱底手段，心血神蛊一旦出手，必然就是同归于尽的局面。”
    “你若是刚刚就用此物，说不定能赢。”明小婉在一旁似笑非笑的说道。
    吴穹冷笑一声：“是怎么个生死相连呢？”
    周津咬咬牙，伸手折断了甲虫的一只腿，结果凭空一声脆响，周津自己的右手自动弯折断裂，他一声惨嚎，手中甲虫滑落在地，捂着断裂手骨的周津不住颤抖喘息。
    原来是这么个生死相连，吴穹神情淡漠的走进，伸手将同样因为痛苦而不住挣扎的甲虫捏在手里，忍着手臂的伤痛，周津小心翼翼的看向吴穹。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吴穹将心血神蛊捏在掌心，周津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此刻，周津已是完完全全的性命操持人手，再要反抗挣扎，也是毫无意义。
    鸿门宴变成了真饭局，原本想要借机消灭吴穹的周津，此刻安安稳稳的陪侍一旁，不敢再造次。
    周娜被明小婉送了回去，餐桌上只剩下吴穹和周津两人。
    “那周娜是你亲生女儿吧……”吴穹的第一句话，便让周津差点筷子落地。
    周津微微皱眉，却不知该点头还是如何，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年轻时结过婚，孩子刚出世就被师傅收走做徒弟，巫门的人向来蛮横，收徒不容反抗，我就这么强行被带走。我那个妻子不想一个人带孩子，便也舍了女儿消失不见。最后是我妹妹见娜娜可怜，便将她收养，一直抚养到我回来。”
    吴穹淡然一笑，这毕竟是周家的私事，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周津还费力解释。
    “说说你们这个巫门吧……我很感兴趣。”吴穹低声说道。
    周津看了吴穹一眼，微微点头：“巫门传承数千年，一直以邪术秘法著称于世，千年前是巫门最鼎盛的时期，有一坛九寨三十六洞的传承，足足数万人的教徒，席卷八荒横扫天下，只可惜最终引来了追讨，最终分崩离析，传承到现在，只剩下一坛两寨六洞传承尚留人间。”
    “一坛是总坛秘魔坛，两寨是黑煞寨和赤身寨，六洞则是尸罗，血光，白骨，阴灵，七杀，百毒六洞，各自传承不同，其中和悬河城隔得最近的，是阴灵洞传承。”周津低声说道。
    “那你呢？”吴穹好奇的看向周津。
    “我是从黑煞寨叛逃而出的百虫散人。”周津似乎回忆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眉头微皱。
    “叛徒没人追杀的么？”吴穹觉得有些好笑。
    周津看着吴穹，微微露出自得之色：“那些鼠辈如何能斗得过我？我对血蛊之法的掌握已经超过了我师父，他们不仅不敢追杀，还得每日提心吊胆的担心我的报复。”
    话音刚落，周津忽然想到自己在吴穹手底下狼狈落败的情形，笑容登时也没有那么自得了。
    吴穹冷冷一笑，他没有嘲讽周津的打算，只是略微沉吟道：“秘魔坛这个称呼，总觉得有些耳熟。”
    “秘魔坛是巫门总坛，只有巫门之主才有坐镇秘魔坛的资格。”周津解释道。
    吴穹摇摇头，他不是要让周津解释秘魔坛是什么，恍惚之间，他脑子里闪过玄阴秘魔天章的名字。
    “玄阴秘魔天章……和你们巫门有关吗？”
    只是提到这个名字，周津的颜色瞬间就变化到煞白的地步。
    “此书是我巫门的不传秘典！不仅记录了世间所有奇诡之物，更藏着举世无双的邪法秘术修行法门。只可惜，此神物在千年大战之后便遗失大半，离散天涯，您是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藏着几张呢。
    阴罗碧血，血衣娃娃，换魂夺舍之法，那几张天章的残页被吴穹藏到了系统的幻境摄影棚里，他潜意识里就觉着这几张东西无比要紧，所以并没有将残页塞在抽屉里和奖励品挤在一块。
    “我有几张。”吴穹的话语声很轻，在周津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一般。
    他吓得连筷子都攥不稳。
    “您说的是真的？”周津不敢相信。
    可吴穹没有骗他的必要。
    “我的血蛊之法本身也是从天章残页中习得，只是我逃出黑煞寨之后，并没有将残页抢出，那几页还留在寨子里。”
    吴穹已经没有在听周津的话了。
    他在考虑一个问题，是不是得收集一些记录奇物邪术的天章来壮大自己的力量，更进一步的为夺回“天梯”做准备？
    要知道“天梯”本身就是秘魔天章的残页。
    不！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他转头看向周津：“如果要成为巫门之主，需要做什么？”
    吴穹的问题可谓石破天惊，周津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要……要击败现任的巫门之主，并且获得巫神认可！”
    吴穹微微点头，目光幽微至极，周津虽然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穹，却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他该不会真想将巫门拿下吧？
    不！他绝不可能是巫门之主的对手！
    那可是近乎神明的存在。

 第二百九十八章 谜之盒

    吴穹压服周津的手段，强横凶残，此刻周津连性命相连的心血神蛊都交给了吴穹表示忠诚，他自然也是认了命，不敢再造次。
    周津对于吴穹，有种难言的恐惧感，对方仅凭着一把邪异诡谲的刀刃就破尽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即便是不愿意给人做走狗的周津，面对吴穹的强大实力也不得不服。
    可周津更了解巫门之主的强悍。
    他叛逃巫门，没有将黑煞寨的敌人杀光而转头选择逃遁，就是担心惊动巫门之主的出手。
    那是绝对不可能战胜的无敌存在。
    只是周津没法和吴穹明说。
    酒足饭饱，吴穹直接朝着周津招手道：“你现在可以将自己的事业重心搬到悬河市周边来。”
    事实上，周津哪里又有什么事业，所谓的昆虫养殖场，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壳子，他的经济来源，完全是靠蛊虫控制了整个县城的地下产业以及相关人物，做的是黑吃黑的无本买卖。
    “我盘踞城镇边缘，只是为了隐藏行迹……”周津其实有点不愿离开，在自己的地盘是土皇帝，到这里来却又不同，不仅身份容易暴露，还得天天在吴穹眼皮子底下活动，“您若是有什么吩咐，一个电话我就过来了，心血神蛊都在您手里，我肯定不敢妄动其他念头。”
    吴穹哪里看不穿他的心思，冷笑一声：“天高皇帝远是吧……”
    周津眼皮子一跳，却没有说话。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吴穹直接起身，周津不敢抬头。
    ……
    入夜。明琅实验中学的新学生宿舍工地旁的临时棚屋里。
    一个穿着施工服的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托着自己的安全帽，小心翼翼的摸进了房门。
    他用衣服盖着自己的安全帽，里面似乎藏着东西，房间里的工人们大多熟睡，只剩下一个矮小的工人仰躺在床上斗着地主，眼见门口的老乡鬼鬼祟祟的摸进来，他皱着眉头侧目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对方像宝贝一般托着的安全帽。
    帽子里藏着东西！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拿着帽子的人还以为自己的行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缩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在帽子上的衣服。
    “干什么呢？”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吓得他差点扔掉手里的安全帽，转头看到刚刚还在床上斗地主的矮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你……偷东西去了？”
    “去你大爷的！你才偷东西呢！”中年男子神情不自然的瞥了眼前的矮子一眼，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安全帽。
    “那你帽子里是什么？”对方才不管这中年男子究竟是不是偷东西去了，他笃定帽子里藏着宝贝。
    “我自己的东西。”中年男子并没有将“宝贝”亮出来的打算。
    “屁！”矮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直接伸手来抢，“给我看看！要不我喊人了！”
    “别别别！”中年男人神情紧张的看了周围一眼，随后无奈的看向纠缠不休的矮子，“这确实是我的东西，我从工地那里捡来的。这种无主的东西，谁捡到归谁。”
    “行，你说是就是……”矮子并没有放弃，“可我实在有点好奇，你捡到了啥？”
    “既然让你撞见了，我就跟你实话实说，这东西……是我在打地基的时候看到的，还好我下手快，要不然直接让打桩机给打碎了。”
    说话间，中年男人掀开了盖在安全帽上的脏衣服，里面竟然是一个沾满污泥的木质小首饰盒，盒子上雕着牡丹花纹，扫开污泥，表面上还泛着黝黑的光泽，只是盒子被一条写满朱砂符咒的黄布包了一圈，看起来十分古怪。
    旁边的矮子先是一惊：“真是个宝贝盒子？！”
    中年男人洋洋得意，有种走狗屎运发家致富的感觉，他都可以想见自己打开盒子后，里面的珠宝泛着光彩的样子，这种遭遇，真是让人做梦都能笑醒。
    “唉……”矮子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随即觉得不太对劲，这首饰盒看起来年代还蛮久远，里面要是真有珠宝首饰，应该也是很值钱的东西，但是这玩意没有上锁，却盖了一条黄布……
    等等……这是黄符吧！矮子瞬间觉得有些心惊，这里头……真的是宝贝吗？
    “行了行了！看够了吧？别太羡慕，有本事你自己也去捡一个。”中年男人乐呵呵的笑着，随后再次用衣服盖着首饰盒，他打算就这么抱着它睡觉。
    “哥……”矮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先前的好奇也消散了，那黄布上的符咒透着古怪，木盒上泛起的黝黑光泽在他眼中也开始变得邪性起来，“我……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你小子想说什么？”中年男人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你看这盒子，它不仅没上锁，还包了一层黄符，也许里面没宝贝，而是放着别的什么……”他也没有直接说不干净的东西，“反正……有点不对劲。”
    “你少来这套，你小子就是嫉妒我！”中年男人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冷笑一声要将矮子推开，“睡觉去！反正这东西我捡的，没你份，再嫉妒也没用。”
    妈的，真当自己发财了？矮子被中年男人骂的不爽，也懒得再说，若不是怕中年男人招惹祸事害到自己，他才懒得提醒。
    转头不理会抱着宝贝疙瘩的中年男人，回到自己床沿的矮子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冷，也没心情继续斗地主了，回头看中年男人将藏着首饰盒子的安全帽捂在胸口，整个人缩成一团，生怕有人趁他睡着偷走宝贝。矮子低声咒骂了一句，扔下手机干脆倒头睡觉去了。
    很快，临时棚屋里响起了矮子的鼾声，可中年男人却兴奋的睡不着觉。
    他想等活干完了，当着家人的面将盒子打开，可一时之间又按奈不住心中的躁动，整个人抱着安全帽翻来覆去，折腾了个把小时，终于忍不住了。
    “我先开开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不这么做，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盒子沉甸甸的，应该装着不少宝贝，中年男人越想越高兴，张望四周的人都睡熟了，然后偷偷爬起来，将盒子捧在手心，用手指捻着黄布头一点点拉扯。
    他也不知道这布条子是怎么粘在盒子上的，没有胶却粘贴的很紧，一点点将它撕扯下来还废了中年男人不少力气。
    也许是太过期待盒子里的内容物，中年男人甚至都没察觉，随着黄布被揭开，自己周身的寒意越来越深重，将黄布扔到一旁，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怎么突然变冷了？他将被子扯拢过来，只露出手脚脑袋，兴奋的看着木盒。
    肯定有宝贝！
    中年男人跃跃欲试的掀开盒盖，兴奋愉悦的目光渐渐淡化，随后黝黑的脸上布满失落的神色。
    盒子里只有一块小铜镜。
    小黄铜镜的花纹还算精致，只是这玩意看起来比较新，像是十几年前的产物，并非古董，大概卖不了多少钱，甚至都有可能不如盒子值钱。
    失落之极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叹息出声，结果又把矮子吵醒了。
    矮子迷迷糊糊的看着中年男人坐在床头长吁短叹，然后他看到了打开的盒子和一旁散落在地的黄符。
    “哥！你把那东西打开了？”矮子有点害怕。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屁宝贝没有！一个破镜子！”
    镜子？矮子越想越不对，中年男人无奈的将小铜镜捏在手里左看右看，想在确认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古董，忽然间，泛着莹莹光泽的镜面似乎反射出了一幕诡异的画面。
    原本镜子映着的是中年男人黝黑的脸，此时却缓缓浮现出一处暗室，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红衣的女人端坐在梳妆台前，用雕纹木梳子一点一点的梳着自己的披肩长发，安静而诡谲。
    中年男人揉了揉眼睛，镜面中的怪异画面似乎消失了。
    乖乖！他吞咽着口水，瞬间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一旁的矮子全程目睹了中年男人的神情变化，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哥……这镜子是不是有点古怪？”
    中年男人茫然的看向矮子，眼神略带惊慌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动静似乎闹大了，其他人也被吵醒，中年男人一个激灵，直接将镜子放入盒子里，随后连滚带爬的将地面上的黄符捡拾起来，包裹着首饰盒子。
    矮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能让一脸兴奋的中年男人吓成这样，那镜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不敢再看着中年男人了，直接缩着脑袋钻回了被窝。
    诡异的是，原本中年男人花费了大力气才扯下来的黄符，此刻死活都没办法包住盒子，松松垮垮不说，似乎从盒子里还会生出阻力一般，一抬手拿起盒子，黄符就跌落在地。
    我得把这东西送回去！
    此时此刻，中年男人有些害怕了，他恨自己手贱，恨自己财迷心窍，竟然鬼使神差的带回来了这盒子以及里边的铜镜，现在他后悔了。
    周身很冷，但是他心里很急，也不打算穿外套了，直接顶着寒意朝门外狂奔了出去，身后一阵叫骂，全是被他吵醒的人在骂骂咧咧，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了。
    朝着工地方向跑动，越跑，他越觉得冷，整个人缩着身子，手中的盒子似乎在震动。
    中年男人悚然而惊，他站定身子，盒子里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里边的镜子真的在动！
    他真想马上就把盒子扔出去，可是他又怕有什么脏东西真的缠上自己！
    最好还是要找地方把它埋起来！
    越发惶恐的中年男人不敢再往前走，得尽快处理掉盒子里的镜子才是正经事，循着昏暗的灯光他找到不远处的铲子，开始在泥地就地刨坑。
    一边哆嗦一边挖坑，忽然间听到一声爆响，中年人连魂都要被吓掉。
    那声响，来自于包着木盒的衣服。
    衣服裂开了，盒子也跟着裂开了，小铜镜露了出来。
    中年人一动不动，他拿着铲子，不知该是继续挖下去，还是转身就跑。
    那镜子就这么躺倒在地，镜子里，梳着头的女人仍然在不紧不慢的打理着自己的长发，中年男人扔下铲子，哐当一声，他面色苍白的转过头，想要离这镜子越远越好。
    然后他看到了令自己惊骇欲绝的一幕。
    镜面的幻象，化作了现实。昏暗的灯光下，梳着头的女人就这么端坐在泥地里，望着梳妆台，缓缓的梳理长发。
    她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中年男人眼前。
    男人双腿颤抖，裤裆一片濡湿，他跑不动了。
    女人纤长的手指捏着木梳，她的动作忽然停住，昏暗的夜色中不知从哪里涌出大团的雾气，将泥地里的梳妆台和女人笼罩住，也将颤抖不止的中年男人笼罩住。
    雾气弥盖工地，阴冷潮湿的风吹进了睡着工人的棚屋。
    矮子没有睡着。
    他听到冷风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惨叫声是如此的耳熟，让他心胆俱裂。

 第二百九十九章 离奇断头尸

    吴穹发现回宿舍的女孩子们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不对劲。
    当然，住在二宿舍的女孩子除了方亦雪和小鹿，没几个不怕他的，大多数时候，这些小丫头望见吴穹都怕得要死，远远躲开。
    可是怕归怕，他很少能见到女孩子们看到他直接露出恐惧胆寒的神色。
    小鹿和方亦雪几人并排回来，各自都有些神色不安。
    方亦雪看了吴穹一眼，随后转头跟小鹿说了一句：“你们先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小鹿没有拉着方亦雪让她不要接近吴穹，只是微微点头，随后心事重重的就走进了电梯。
    吴穹老神在在的端坐着，他已经完全融入看门大妈的角色了。
    “吴……吴大师……”方亦雪一时之间有点不知如何称呼吴穹。
    血蛊事件的后续吴穹虽然没有明言，她却知道自己和小鹿都是被吴穹所救，心中满怀崇敬感激，和吴穹打交道反倒没有之前那般自然了。
    “又有事求我？”吴穹知道这丫头不是平白找上自己，睁开眼睛，神情淡然的问道。
    方亦雪有些紧张，连忙矢口否认：“不是……没……我……我只是想跟您聊聊天而已。”
    吴穹微微一笑：“不用这么拘束……你想聊什么？”
    “是这样的……学校今天……”方亦雪神情有些难看，“有人死了。”
    吴穹微微抬眼：“我可不会做法事……劝你少管他人闲事。”
    “不不不！您别误会，我只是跟您聊聊，因为这事太奇怪也太恐怖，我……我有点害怕。”
    看来自己不仅得给女生宿舍看门，还得帮方亦雪做心理辅导，当知心大姐。
    这次吴穹倒是没说什么“有我在别怕”的话，而是饶有兴致的竖耳倾听。
    ……
    今早在学校新宿舍的建设工地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死者是参与施工的工人，方亦雪虽然没有参与到围观队列里去，却听回来的男生说。
    尸体被铲子切下了脑袋。
    当然，被铲子切掉脑袋并不是死亡事件中最异常的部分。
    真正令人感到胆寒的是——死者自己捏着铲子。
    濡湿的泥地没有多余的脚步，除了死者并无第三者出现在现场周边，这意味着死者用铲子将自己的脑袋铲了下来。
    “确实挺怪异。”吴穹嘴上感叹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波动。
    “您……您怎么看……”有不少胆小的同学都说是闹鬼，方亦雪心中忧虑，所以才会半求助半倾诉的找到吴穹聊起这件事。
    “我看……你就不要掺和这件事了。”吴穹的态度很明确。
    方亦雪微微皱眉，她担心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学校里游荡甚至杀人，不过她也知道吴大师并不是轻易能请得动的，她只能微微点头离去。
    “你能察觉到学校里进了东西吗？”吴穹回头问明小婉。
    后者略微沉吟，低声回道：“五六十米内外倒是能察觉异常之物的阴秽气息，再远也无能为力，毕竟我不是雷达。那个新宿舍的位置在学校西边的角落，隔这里五六百米，若是真有什么脏东西进来，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吴穹挑了挑眉，他忽然想起来，在建的新宿舍，好像就是周津送给学校的那栋，当然，他只是拨款，具体的选址，施工，仍然是学校自己来规划。
    悬河市天字第一号的贵族学校工地里出现死状离奇的尸体，可谓是极为重磅的消息，很快这件事就被媒体捅了出去，一时之间流言纷纷，家长的电话络绎不绝，媒体们也是守在外围追堵可能的知情者。
    方老虎也不能免俗，打了两个电话给吴穹，虽然言辞小心翼翼，却多少有点想请吴穹来管管这事的意思在里头，各种旁敲侧击，吴穹也没说这事他管定，只是让方老虎稍安勿躁。
    左右闲来无事，吴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现场周围被拉了封锁线，警察们的效率很高，调查取证早就结束了。
    校长和其他学校的高级领导站在警戒线外头，不知在聊着什么。
    吴穹远离人群，明小婉则钻入了现场内部搜寻了一番。
    在现场转了一圈的明小婉神色十分疑惑：“奇怪……除了死者残存的煞气，现场再没别的气息，干干净净……看起来，倒像是自杀！”
    吴穹瞥见死者周围的环境，在他铲掉自己脑袋之前，似乎在挖坑。
    明小婉也死死的盯着远处尸体位置的坑洞：“看起来，他似乎是在挖什么东西，然后突然就疯癫了，把自己脑袋铲了下来。”
    “别着急下论断。”吴穹不动声色的说道，“不一定是挖什么，也有可能是想要埋什么。”
    远处的人群传来大声嚷嚷的吵闹声。
    “校长！咱们找高人来做法事吧！”一个尖下巴三角眼，西装革履身材瘦高的人尖声说道，吴穹远远的就认出了此人，他是学校后勤部的部长刘建民，自己上司的上司，宿舍后勤负责人陈叔得跟他每周汇报工作，后勤部开了两次会，每次刘建民都是远远的坐在主席座，而像吴穹这种宿管大妈级别的，都只能远离会议桌旁听。
    “胡扯！”身形壮硕，头顶地中海的教导处王主任直接驳斥了刘建民的想法，“咱们学校要秉承科学精神，唯物主义，封建迷信搞不得，若是让学生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我们这些老师？学校带头搞迷信，简直是荒诞讽刺至极！”
    “老王！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事摆明了不正常，我出这种主意，还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吗？非得上纲上线？”刘建民气急败坏的看向王主任。
    后者还想和刘建民争执，却被校长拦住了：“够了！你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能扯到什么时候？老胡！”
    校长转头向专管学校治安以及抓学风的胡副校长说道：“这件事你来处理，一面配合警方调查，另一面得想办法解决工程的事……”
    胡副校长个头极高，比退伍军人出身的王主任都要高出一个头来，他面色沉稳的点点头：“我知道……”
    简单的安排了一下工作，校长便拉着其他领导们去忙各自的事情了，现在学校外面乱成一锅粥，公关的事还得校长亲自来操持，学校里边发生极其恶劣的死亡事件，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无论死者是学生还是教职工，对学校的冲击都很大。
    胡副校长面色沉稳的看向刘建民：“就按你说的办……有没有能推荐的人选。”
    听到自己的意见被接纳，刘建民自然是心中一喜：“有有有！我家里那边有个特别厉害的法师，我一会就去联系，让他过来做一场法事。”
    王主任在一旁瞪大眼睛，十分不解：“为什么要做法事？校长不是让您配合警方调查吗？这……”
    “案子是一回事，工程是另一回事。”胡副校长面沉如水，“我本人不信邪，可那些工人呢？死的可是他们的同事，现在棚屋里那些人个个都不愿意开工，双倍工资都不顶用，我不做点事情让他们宽心，这楼还建不建了？”
    胡副校长的话，登时让王主任明白过来。
    “校长明年的扩招计划，还指着这栋楼呢……”胡副校长也很无奈，“不赶鸭子上架，工期延误，到时候校长怪罪下来，谁能扛起这个责任呢？”
    王主任不说话了，刘建民得意的瞥了他一眼：“听见没有！你呀就是在体制里待久了，脑子不灵活！得解决问题，怎么能空喊口号？”
    “好了！”胡副校长不满的看了刘建民一眼，“办正事，少扯闲篇。”
    “在这里做法事，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站在警戒线前方的三人听到这一声，齐齐回头望去，正好看到吴穹缓步走来。
    刘建民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有点眼熟，半晌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是哪个部门的？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刘建民十分不客气的质问道。
    吴穹倒是没有计较刘建明的跋扈神情，淡然回答道：“女生宿舍2栋的宿管。”
    听到吴穹自报身份，胡副校长和王主任同时露出惊诧神色。
    王主任倒是知道女生宿舍来了个男宿管，却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胡副校长则是惊诧女生宿舍怎么让男生去管。
    只有刘建明，望着吴穹不住皱眉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吴穹根本没有搭理刘建民，只是认真的看向胡副校长：“若是请人来做法事，不仅浪费钱，还可能引发危险。”
    胡副校长微微皱眉，他倒是没有觉得吴穹区区宿管不能和自己说话，只是吴穹的话等于是直接否定了自己的决定，这让他很不愉快：“这是学校管理层的决定，不是你能质疑的。”
    王主任倒是赞同吴穹的说法，只是他对于“引发危险”不能理解。
    “你请人来做法事，无非是为了打消施工队的顾虑，尽快在工期前将宿舍楼建成，可是现在作祟之物不知藏到了哪里，等法事做完又会冒出头来，到时候再出现死者怎么办？”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刘建民气急败坏的看向吴穹，“你是什么身份？还敢在胡副校长面前说这种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滚蛋？”
    原本对吴穹持赞同态度的王主任，在听到“作祟之物”四个字之后，立刻态度转弯，他觉得眼前这小子的迷信程度，比刘建民都有过之无不及，已经走火入魔了。
    胡副校长倒是制止了刘建民的发难，反而神色冷淡的说道：“我其实和王主任态度一致，鬼神之说纯粹胡扯蒙骗愚人。你居然真的认为这里存在什么……作祟之物？私底下信一信，那是个人自由，可你跑到我们这群领导面前鼓吹这种东西，实在不像明琅人能说出的话，科学，严谨，是每一个在明琅中学工作的人所持的应有态度……”
    “好了！”吴穹直接抬手打断了胡副校长的话。
    吴穹只是随口一提而已，信不信是他们的事，他懒得争论。
    胡副校长那些没说出来的话噎在嗓子眼里极其难受，刘建民更是被吴穹的态度气得跳脚。
    吴穹甚至都没抬眼看这几人，直接转身。
    “站住！”刘建民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
    吴穹根本没有搭理他，刘建民站在原地气得跳脚。
    “你！你你你！你可以卷铺盖滚蛋了！”刘建民青筋暴起的看着吴穹的背影。
    此时此刻，吴穹停住脚步，刘建民瞪大眼睛：“臭小子！后悔冲撞胡副校长和我了？后悔也没用！你今天就得滚蛋！天王老子来了也留不住你！”
    吴穹缓缓回头，刘建民得意洋洋的瞪着吴穹的求饶。
    “你可没资格开除我。”吴穹面带微笑的扔下这句话，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他他！”刘建民瞪大眼睛，有点喘不上气来。
    “好了！”胡副校长眉头紧皱，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正常招聘上岗的教职工，除非是重大错误，谁也不能随意解聘，他虽然对吴穹的态度极为不满，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吴穹的话是对的。
    刘建民虽然是他上司的上司，却没有资格直接炒吴穹的鱿鱼。
    “办你的事去……”胡副校长眉头紧皱的看着吴穹离去的背影。
    这种没有尊卑的员工，留不得！

 第三百零章 魔镜

    “这帮人真是好不懂事！明明你说的才是对的，非得固执己见！愚蠢！”明小婉在一旁到愤愤不平了起来。
    吴穹只是面带微笑低声回道：“高高在上的人总以为自己的决定都是对的！随他去吧……”
    一听到随他去，明小婉又皱起眉头，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事……你真不打算管了？”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捉鬼……再说，有的是能捉鬼的人，不差我这一号人物，你就等着吧……”
    “难道你真以为那个狗屁刘建民能请到有真本事的大师？”明小婉晃了晃脑袋，“看他那个样子，能找到的……恐怕只有江湖骗子吧！”
    吴穹笑了笑，没有接过明小婉的话头。
    到了夜深时分，小鹿端坐在寝室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一旁的郝芳觉得小鹿的样子挺渗人的，本想劝她早点睡，却又不敢打扰她。
    “今晚我必须回去一趟！”小鹿忽然正色开口，倒把旁边的郝芳给吓了一跳。
    “你要回去？”郝芳瞪大眼睛，“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家？你是不是太害怕了？要不咱俩今晚挤一个床吧……”
    小鹿苦笑摇头：“额……你听错了……我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千辛万苦的打发走想要拉着自己一起睡的郝芳，小鹿眉头越皱越紧。
    学校里出现了邪秽，这是她最担心的事，得尽快回去和师兄还有师傅商量，解决眼前的祸端。
    打定主意之后，小鹿也不耽搁，直接回到自己屋子里，如上次一般的翻窗出去了。
    值班桌上，吴穹正困乏的打着哈欠。
    “那个丫头又溜了！”一旁的明小婉忽然说道。
    吴穹微微点头，面带笑意：“她是去找专业的捉鬼人了……我说了不用我出手吧……”
    明小婉无奈的瞥了吴穹一眼，对于吴穹的“懒”她是深有体会。
    只可惜，小鹿这次回家，并没有碰到龙天行。
    师傅回头望着行色匆匆的小鹿，缓缓从蒲团上起身。
    “师傅……师兄呢？”小鹿小心翼翼的问道。
    “天行他还在给颜妙姑娘输送阳火精气，帮助她恢复身体，三日之后才能回来。”师傅不动声色的说道。
    “啊？”听到这个消息，小鹿总觉得很不是滋味，一方面是忧虑作祟之物，另一方面多少还有些吃醋，“可……现在学校那边又出事了。”
    师傅眉头微皱，小鹿将白天发生的死亡事件叙述给了师傅听。
    老头子捋了捋胡须，目光也渐渐变得焦灼起来：“不等天行那小子了……我同你亲自去瞧瞧！”
    小鹿点点头，正要转身带着师傅前往自己的学校。
    师傅却招手让她别忙着走：“小鹿……为师还有事要问你。”
    小鹿眨巴着眼睛，有些紧张的看向师傅。
    “血蛊的事，解决的不明不白……你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鹿望着师傅焦灼湛然的目光，一时之间也不好拿糊弄龙天行的话来糊弄他，只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她认为是方亦雪救了她两次，也肯定是方亦雪彻底打服了周娜，因为此刻的周娜已经完全老实了，非但没有再显现跋扈的样子，甚至连唐思铭也不敢看了，每日端坐在课桌上，如同笼中鸟一般战战兢兢。
    “方亦雪的背后身份，我不知道……只是她能三番两次的救我，肯定不是恶人。”
    师傅听到小鹿的话，微微点头，随后神情郑重的看着她：“我信你的判断……不过……不论是你那个救你的室友，还是那个血蛊传人，你都得盯紧她们。”
    尤其是方亦雪。师傅估计方亦雪不仅打服了周娜，连着教她血蛊秘法的师傅也一并打服，不然不可能没有遭遇报复，巫门众人从来都是睚眦必报，那方亦雪的实力不容小觑，在对方背景不明的情况下，确实得盯紧一些。
    将心中疑惑询问清楚之后，师傅也不做耽搁，跟着小鹿回到学校。
    两人在警戒线外围转了一圈，师傅得出的结论和明小婉探查的结果如出一辙，那杀人的作祟之物藏了起来，一时半会根本找不着。
    师傅心中忧虑，却也有种无可奈何之感。
    “那作祟的邪物必定是寄托在某种东西上，藏匿气息身形，偌大学校，除非能搜查一遍，不然根本找不到它的寄托之物。”
    “那该怎么办？师兄又暂时脱不开身，您又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也没办法用电话跟您联系……这可真是愁死我了！”
    “别急。”师傅略微沉吟，“我那里到还藏着一件能搜寻邪秽的宝物，那东西原本是别派高人送给你师祖的礼物，我和天行修为足够，直接能侦察到邪秽踪迹，你却还差点火候，那东西交给你来搜寻邪秽所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一听到有能搜寻邪秽的宝物，小鹿立刻喜上眉梢。
    两人没有在工地多做停留，飞身又朝着家宅的方向去了。
    ……
    夜色如墨，越发深沉，棚屋之内一片漆黑，临近凌晨三点，黑暗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鞋子小心翼翼的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有人趁着所有人熟睡，打算摸黑逃出去。
    昏暗的灯光映出门口的人影，正是昨晚目睹中年男人身死全过程的矮子。
    只有他才知道整起事件有多邪性，矮子感觉整个工地都因为那面镜子而陷入了某种阴冷的死亡氛围，只有早早逃离才能苟活下来。
    “站住！”忽然间，身后传来厉声呼喝，矮子下意识的回过头，包工头老赵正瞪大眼睛盯着他。
    “你做什么？”老赵生的满脸横肉，高大粗壮，一看就不好惹，矮子有点怕他，一时之间不敢挪步，哆嗦着望向缓缓靠近的老赵。
    “我……我受不了……我想回家。”矮子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老赵一声冷笑：“你回什么家？过两天又开工了！你回家喝西北风？”
    矮子有些紧张的看着包工头老赵：“这里闹鬼！挣钱也得有命花吧！我不想跟死掉的全哥一个下场。”
    “老全他是自杀！你扯这些干嘛？给我回去！”老赵不吃他这一套，一边伸手拉扯着矮子的包裹，一边厉声呵斥。
    “得了吧！连你自己都不信！”矮子大概是太怕死了，拉扯之间，竟然也生出了一点勇气，直接了当的戳穿了老赵的谎言，“你怕我走了，大家跟着走是不是？到时候你这个包工头就没钱挣了！”
    老赵有些无可奈何的看向矮子，勉强算是默认了：“矮子！我不管是真闹鬼还是假闹鬼！总之谁都不许走，明天会有法师来做法，法事一做完，这里立马就干净了，你也可以不用怕了，现在你该安心了吧？“
    “不不不！”矮子高叫起来，“我谁都不信！现在我只想回家！”
    两人来回拉扯，竟然将包裹都给撕开了，忽然间，一小团明晃晃的亮光从衣物的夹缝间跌落出来，矮子焦急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惶恐。
    一面小铜镜跌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响。
    该死的玩意！这东西什么时候到我包里来的？矮子吞咽着口水，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老赵也对这镜子很好奇，一看这东西就像是古董，矮子这个穷酸身上还能藏着这种好东西？
    “你……”老赵刚想跟矮子说话，矮子却跟触电一般的弹开。
    因为矮子看到镜子里那个梳头的女人了，他整个人面色煞白的瞪着老赵，后者反倒是被他的样子给吓住。
    矮子一声尖叫，整个人如失心疯一般开始朝工地外面狂奔。
    老赵张口结舌的看着突然发狂的矮子，竟然不敢再上前拉住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跌落在地的铜镜上。
    这……应该是个宝贝，铜镜泛起的光亮让他都懒得再去将矮子拉回来了，蹲下身子将冰冷的铜镜拿在手中，这光洁如新的质感又让他有些怀疑。
    这到底是不是古董？
    老赵估摸着矮子出不去学校，因为校门已经锁了，他不觉得矮子有翻墙的本事。
    将铜镜小心翼翼的揣进怀中，老赵也没多想，他估摸着矮子发完疯，又爬不出去之后，自己会滚回来的。
    却没想到恐惧到了极点的矮子，忍着大腿被划开的剧痛，硬生生从围墙翻了出去，一路捂着鲜血涌流的大腿外侧，在凌晨三点的无人街道上狂奔。
    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一幕，挥之不去，如幽灵般盘旋脑海。
    穿着红衣的女人缓慢的梳着自己的长发，注目着自己的容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在等待什么？矮子想将这些驱散出自己的脑海，他一路嚎叫，如同被咬伤的羔羊，慌乱失措。
    不知不觉间，无人的宽敞街道弥散起了茫茫的白雾，携裹着阴冷的晚风，聚散无常，遮蔽人眼。
    矮子已经跑了整整半个小时，此时的他似乎发现了这雾气朦胧的街道的异常之处。
    眼前的红绿灯，他至少路过了四回，旁侧便利店的招牌，他也看到了整整四次。站在十字路口，向四处延伸的道路被雾气遮蔽住，街景和商店朦朦胧胧，矮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在一条不足一公里的街道上跑了整整半个小时。
    鬼打墙！
    矮子吞咽着口水，雾气中仿佛潜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怪物，只是抬眼望去，恐惧感也忍不住汹涌起来，他不敢再跑，因为再跑也是徒劳无功。
    他被困住了！矮子绝望的尖叫起来，一个人站子啊十字路口，阴冷潮湿的雾气和难驱散的恐惧将他压得喘不过起来，更可怕的是，没人能听到他的尖叫。
    矮子仿佛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
    忽然间，他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沙沙声。
    梳子掠过柔顺乌黑的长发，发出轻微的响动，矮子吞咽着口水，下意识的回过神去。
    雾气中端坐着梳头的红衣女人，背对着矮子，面向梳妆台镜子，自顾自的欣赏着自己的容颜与秀发。
    矮子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几乎不暇思索，直接转头就跑。
    回头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了两束刺目的光亮直接穿透雾气，矮子瞪大眼睛。
    穿过雾气而来的，是一辆货车。
    端坐在驾驶室的司机似乎也没料到这里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肉体碰撞车头，砰然作响。
    浑身是血的矮子倒飞出去，在意识即将陷入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到那个梳头的女人正抬头看着半空中的自己，猩红的唇微微上扬。
    ……
    原本已经熟睡的老赵忽然惊醒。
    他似乎做了个噩梦，他好像听到了矮子的惨叫声，老赵看了看时间，自己才睡了四十分钟不到，心神不宁的他走出自己的房间，矮子仍然没有回来。
    老赵心中一阵咯噔。
    矮子应该是翻墙出去了，他没想到矮子会如此坚决。
    作祟的东西……没那么凶厉吧……一想到明天有高人做法，老赵紧张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些。
    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三百零一章 好奇心害死猫

    令老赵想不到的是，矮子最后都没回来。
    半睡半醒之间，施工队长直接一脚将他踹醒。
    “老板找你！”队长的脸色极其阴郁，仿佛天塌了一般，老赵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没回过神来，为什么老板要找他？
    不过他不敢耽搁，出门就瞧见平日里端坐办公室的高高在上的老板此时神情极其阴鸷的盯着自己，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手底下又死人了！你是怎么看人的？嗯？老板花钱雇你是让你替老板分忧的！现在事情越闹越大！”
    老赵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惊骇欲绝之色：“矮子死了？”
    老板的女助理立马凶狠的瞥了老赵一眼，老板的神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老板自然不认识矮子，但是矮子被车撞死的消息，他知道的比工地上的人早。
    “他出了车祸。这事不准往外传。”老板的女助理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老赵忍不住点头。
    “还有……中午到祥玉楼来。胡副校长请老板吃饭，你必须在场。”扔下这句话之后，女助理有所暗示的拍了拍老赵的肩膀，后者被吓得不轻。
    老板的威压是一回事，老赵自己也察觉到整起事件似乎越发凶险。
    老全死了，矮子也死了，死的莫名其妙，老赵越想心里越发虚，冷汗扑簌簌的涌流，等到老板他们都走了，他还恍惚未觉。
    ……
    祥玉楼最大的包间。
    胡副校长和刘建民坐在右边桌，建筑公司的老板和女助理坐在桌子的左侧，主位上端坐着的，是投钱给学校建楼的周津。
    “老实说我很忙。”周津神色不善的说道，“我最近忙着拓展市场到悬河市周边。这顿饭，我不能久坐。”
    当然，周津之所以这么忙，完全是因为吴穹的安排。
    胡副校长只能朝着周津赔笑，对方是金主，现在出了这么大纰漏，即便人家不在乎，该解释清楚，那就得解释。
    “最近您那栋楼出了点事，我们觉得有些东西，还是跟您汇报汇报比较好。”
    “嗯.”周津面沉如水，“我听人说了。”
    胡副校长微微露出惊讶神色，他没想到周津消息竟然如此灵通。
    “那些其实都是私底下传的谣言……”
    周津本人倒是不在乎这些，有吴穹坐镇学校，而且自己在给吴穹效命，万一周娜遭遇了危险，作为主人的吴穹肯定会出手保护，况且……他也不在乎捐楼的那点钱。
    “你不必拿这种事浪费我时间。”周津直接站起身，胡副校长也慌忙起身。
    “钱捐给了学校，怎么用那是你们的事情，我需要你们做的，无非是给我外甥女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周津打了个哈欠，“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胡副校长还想说话，周津理都没理他。
    一旁的刘建民忍不住酸了句：“有钱当真是了不起，咱们觉得捅破天的大事，他却不当回事。”
    “他……厉害着呢。”说话的是一言不发的建筑公司老板朱总。
    “连我家大哥朱四爷都得给他面子，周津用不过一年时间，就收拢了所有下面的生意，比当年方大老板的崛起都要快，反对他的那些人现在已经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朱总的话让刘建民直接收声，他比较害怕和这些人打交道，朱总口中的周津更是凶残得让人害怕。
    “周老板的事谈完了，该到咱们的事了。”朱总也缓缓站起来，“诸位放心，我是生意人，到手的真金白银不能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扔开。”
    胡副校长和刘建民微微点头。
    朱总拍了拍手，两个保镖推搡着战战兢兢的老赵走了进来。
    朱总没有看向包工头老赵，而是直接转头向胡副校长说道：“媒体那边，我会求朱四爷压一压，这事不会闹太大动静，不过要是再死人，就不好办了。”
    胡副校长点点头，随后他小心翼翼的搬出一个手提箱：“咱们知道规矩，不会让朱总白帮忙。”
    “我也是为了生意，你这样就太客套了。”朱总哈哈一笑，身旁的女助理会意的将手提箱拿开，“不过贵校的诚意我算是收到了，诸位放心，新宿舍楼绝对会在工期之前完成。”
    看到朱总拍胸脯的保证，胡副校长和刘建民立刻宽心许多。
    随后朱总招呼着老赵过来，露出冷淡神情：“死的都是你手底下的人，现在你就得给我负起责任来！”
    女助理在旁边用盘子端着十万块现金放到老赵面前。
    “回去之后，给我盯紧点，你得帮我堵死流言，稳定底下人的情绪，知道么？”
    若是放在以前，老赵自然屁颠屁颠的就将这钱捧在手里，乐的满脸开花，此刻他心怀忧惧，半晌不知该如何动作，哆哆嗦嗦的，终究还是将钱揽入怀中。
    这是一笔他不得不拿，不敢不拿的钱。
    朱总也没有多花费心思在老赵身上的打算，转头再看向胡副校长：“我这边找人把事情压下来，你们也最好想点办法安抚我们的工人。”
    在学校的另一边，小鹿正捏着师傅教给她的宝贝四处寻找藏匿在学校内部的东西。
    然而转了一圈，小鹿只是累的汗流浃背，却一无所获。
    正擦拭着额角热汗，小鹿忽然看到一团耀眼红光，从不远处缓缓浮现。
    那光和常人迥异，分明是极煞之物凝聚，相隔百步，仍然被这光刺到难以睁眼，不可逼视。
    “这究竟是……”小鹿瞪大眼睛，她没有半分发现敌人的惊喜，反倒惊惧后退。
    她看到那人正在远远的盯着她。
    “小丫头，要上课了！还在宿舍转悠什么？赶紧走！”盯着她说话的人，竟然是吴穹。
    小鹿茫然的望了吴穹一眼，恐惧不由自主的生出。
    难道是他？小鹿不敢草率下结论。
    她没想到眼前的吴穹，竟然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令她头皮发麻的是，无论是不是吴穹在学校里闹腾，师傅和师兄也不可能允许这样的凶厉之人横行人间。
    小鹿整个人都在哆嗦。
    如果告诉师傅，学校里有这么个存在，他会来对付他吗？
    更令人惊疑的是，师兄却没有提及过这样的敌人。
    小鹿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不敢深入想下去。
    “这丫头是傻了么？”一旁的明小婉望着小鹿呆愣的样子觉得好笑，“她是看到了什么？吓成了这个样子。”
    吴穹无奈的笑笑，他也想知道，这丫头怎么突然宕机了一般。
    小鹿恍惚回过神来，热汗早已变作冷汗，透湿后背。
    她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追查下去，恍惚间，吴穹竟然已经走了过来。
    小鹿见到吴穹过来，立刻下意识的后退，警惕的眼神里暗藏慌乱。
    “怎么了？这么怕我这个恶人？放心！我不吃人。”吴穹冷笑一声，让小鹿越发惊慌起来。
    她只能强作镇定：“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
    “你在找那个东西……对不对？”吴穹冷笑一声。
    小鹿微微怔了怔。
    “小丫头……你连气息都没法辨明，怎么找？”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小鹿，“老实安心上课去吧……”
    小鹿没有回答，吴穹平日是不管闲事的，不过他觉得这丫头心地不坏，多少有些侠心义气，只可惜本事不济，随口又说道：“还是让龙天行来找吧，你比他还差点。”
    吴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小鹿盯着吴穹的背影，默默出神。
    “难道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小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吴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好奇害死猫。”
    小鹿微微眯缝着眼睛，疑惑的看着吴穹的背影，她觉得对方很有可能知道答案了。

 第三百零二章 天妙真人

    事实上，吴穹只是知道了部分答案。
    比如那东西现在的藏身地仍然在工地附近。
    半夜时分，明小婉似乎察觉到了那东西钻出来瞬间散发的阴秽之气，整整两次。
    一次是从不远处飘过，另一次是原路返回。
    “这说明那东西曾经钻出去害过人，然后又返回了学校。”明小婉对那怪物的行动轨迹无比笃定，“而且此刻……那东西仍然藏在宿舍工地附近。”
    只是明小婉慢了一步，她追逐着作祟之物的气息到达工地，然后它又消失不见了，和此前的情况一致。
    也无法推知它究竟是藏匿在人体还是物件上，那作祟之物极为擅长隐藏，难以捕捉到踪迹。
    或许真的只有龙天行之流的专业对付鬼怪的人才能找到它。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的奥迪a6l缓缓驶入校门口，提前接到指示的保安们领着奥迪车朝工地的方向引导。
    胡副校长和刘建民以及施工队的几个主要负责人站在工地的入口迎接着奥迪车的驶入。
    剩下的施工队成员，全都站在临时宿舍门前跟着一起等待。
    接引的保安打开车门，左右先从车子里下来两个模样不过十六七岁的道童，生的都是唇红齿白，随后一位身着明黄色太极八卦袍的黑须道人缓缓下车。
    下车的道人正是刘建民请来的天妙真人。两边童子一左一右各执三清铃，八卦镜等法器，真人自己手捏拂尘，步步生风，五柳长须迎风飘荡，颇有出尘之感，一干人等哪见过这等世外高人的模样，纷纷都看呆了。
    “我还以为这道长是腾云驾雾下来的呢，没想到他还坐车呀……”一个施工队员远远瞥见天妙真人的模样，忍不住议论起来。
    “你知道个屁！还腾云驾雾！你以为是张天师呢！说话给我小心点！别冒犯了真人！”老赵直接瞪了他一眼，后者便不敢再说。
    天妙真人率先向众人施礼，面带微笑，气度雍容出尘。
    胡副校长请他来也只是走个过场，淡淡的微笑着回礼：“接下来的事，就拜托道长了……”
    “大家不必惊扰，我定当为诸位澄清玉宇，归复宁静！”天妙真人大袖一挥，呼喝一声：“准备开坛。”
    左右随侍的童子点点头，一左一右分开，为天妙真人开车的司机也在此时下车，从后备箱取来木桌香坛，也不知是天妙真人的修为所致还是恰巧变天，周遭骤然掀起一股大风，落叶纷飞，吹拂的真人的道袍猎猎作响。
    一时之间，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许多人都惊呆了。
    两道童一左一右，安然站立在真人身旁，三根清香缭绕白烟，三清铃震荡轻音，天妙真人神情凝重，嘴里念念有词。
    众人默默注视，连冷汗都不敢抬手擦拭。
    天妙真人瞪大双眼，再一抬手，另一侧的道童将装着糯米的瓷盆奉上。
    真人一手抓住白糯米，怒目而视，抬手一扬，白花花的糯米穿过香坛，仿佛击中了虚空之中的什么东西，竟然在瞬间包覆上了一层焦黑颜色，众人瞪大眼睛，齐刷刷露出惊骇表情。
    焦黑糯米散落地上，竟然摆出了一个模糊人形。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真人……”胡副校长紧张的问道，“那个东西……”
    “已被彻底诛杀！”天妙真人缓缓抬头，双目绽放神光，虽然疲态尽显，那一股出尘超然的气度，并未有丝毫的影响。
    远处目击了这一切的老赵更是终于安下了心。
    刘建民整张脸都要笑开了话，他第一个跑到真人面前鞠躬：“多谢天妙真人！您真是帮了大忙了！”
    天妙真人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不必言谢。
    胡副校长点头，经过这一次事件，原本不信鬼神的他，多少也对那些阴间之物开始存留敬畏之心了。
    施工队长安心的瞥了道长一眼，转头走向工人们身前：“大家都听到了，已经被消灭了，今晚睡个好觉，明天继续开工！”
    众人心头安定，此时也是干劲十足，毕竟还要赚钱养家，当下呼喝一片，兴高采烈的回房。
    胡副校长神情紧张的看着天妙真人：“天色很晚了，恐怕得劳烦您在祥玉楼酒店屈尊一夜。”
    “无妨……”天妙真人微微一笑，“贫道随遇而安，道心所在，哪里都是修行之地。”
    高人就是高人！一旁的刘建民忍不住给天妙竖了个大拇指，胡副校长也忍不住叹服这位真人的随和性情，当下马上为天妙真人安排房间。
    之后胡副校长更是开车和刘建民一路相送，直接将真人和道童送到了各自的房间，才抽身离去。
    天妙真人关闭房门，仙风道骨的模样缓缓褪去，随后却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他伸手一扯，五柳长须竟然从脸上被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光洁白净的年轻人面孔。
    “什么狗屁明琅中学的副校长，还不是被我耍的团团转？”年轻人得意洋洋的将胡子扔开，拍了拍手，“三十万轻松到手！”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年轻人微微皱眉，他恢复了天妙真人低沉的嗓音，轻声问道：“是哪位施主敲门？”
    “还装什么？我！”门口响起清脆女声，年轻人冷笑一声，立马窜入门口开门。
    原本随侍在天妙真人身边的道童之一，此刻脱下道袍，脱下束胸，穿上衣裙，展露真容，竟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年轻人抓着她的手一下子就将她搂入怀中：“我随时可以粘胡子，你怎么连衣服都换回来了？”
    “嗯……”女人忍不住撒起娇来，“那东西勒得痛嘛……”
    “哦？”年轻人邪邪一笑，“哪里痛，让我给你揉揉……”
    “你坏死了！”女人捶打着年轻人的胸膛，“人家想要跟你在一起嘛……”
    年轻人将女伴搂入怀中，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笔“无本买卖”做的值当，让他得意至极。
    工地里，安定下来的老赵长舒了一口气，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他也不打算再多想，倒头准备睡觉，忽然间听到自己的床板一声轻响。
    发出响声的位置，似乎就是自己藏镜子的位置。
    老赵刚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接连索命

    老赵被吓愣了。
    他第一时间将镜子从床垫底下掏出来，眼看周围没人目击到他的行动，才开始抬眼仔细观察小铜镜。
    莹莹的黄光照亮着幽微的黑暗，平滑的镜面映照出老赵的脸。
    随后，镜子里的脸竟然缓缓扭曲，如同水面一般泛起波纹涟漪，等到镜面平复的时候，镜子里的画面已然变成了穿着红衣的长发女人在慢慢的梳头。
    慌乱到了极点的老赵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他第一时间将小铜镜扔了过去。
    喘息了半晌，他开始感觉不对劲。
    昨天晚上矮子的状况，是不是跟自己现在一样？
    老赵忽然警觉起来。
    难道作祟的东西就藏在这镜子里？不对啊……那东西不是已经被天妙真人给消灭了吗？老赵揉了揉眼睛，哆嗦着将小铜镜重新拿在手中，牙关打颤的盯着镜面。
    刚刚的幻象却没有再次出现。
    他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矮子的死肯定和这镜子里出现的画面有关，可是天妙真人却又说消灭了杀死矮子的邪秽，老赵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中的恐惧越发强烈，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向天妙真人求助。
    他不敢叫醒施工队长，独自一人朝祥玉楼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夜间的寒意让衣衫单薄的老赵承受不住，推开祥玉楼住宿部的门，朝打着哈欠的值班经理求见天妙真人，后者自然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那位道长肯定已经睡了，你不能去打扰他。”
    老赵瞪大眼睛，他实在是害怕，他担心小铜镜里藏着什么东西，如果不解决，过不了一两天，自己就会和老全还有矮子他们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眼见经理坚决不让自己去找天妙真人，老赵只能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塞到经理手里：“就劳烦您打个电话！如果天妙真人不让我见，我转身就走。”
    经理瞥了老赵一眼，似是不情不愿的收下了三百块钱。
    “行……我就给你打这通电话，如果那位真人不愿意让你上去，你就自己回去。”经理不耐烦的拨通了房间的座机电话，半晌过后，天妙真人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夜色已深，请问施主有何贵干？”
    经理还想说话，老赵直接将听筒抢了过来：“是这样的真人，我手里有一块古董镜子，它好像有点古怪，我怕有什么东西附在它上面害人，所以半夜才来打搅您。”
    一听到古董镜子，电话那头的天妙真人微微沉吟。
    裸着上身的女人揽住正在接听电话的年轻人的脖子：“哎呀……这么晚还见什么客？让他走好了……”
    年轻人朝女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拿开话筒低声说道：“人家手里有古董，看看也无妨，如果是真宝贝……嘿嘿……”
    见天妙真人那头半晌没有回应，老赵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施主……你让那位经理领你上来，我可以为你探一探这镜子的虚实。”
    一听天妙真人愿意见他，老赵自然是乐的喜上眉梢，催促着经理将他带上楼。
    在门口等待了片刻，一身道袍，气质出尘的天妙真人亲自为老赵打开了门。
    老赵受宠若惊，一时之间还有点不敢踏入。
    “不必拘礼！请！”天妙真人抬手让老赵进来，老赵才诚惶诚恐的垫着脚迈入。
    双方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天妙真人目视着老赵直接问道：“施主你手里有一块附了邪秽之物的古董镜子，是不是？”
    老赵急忙点头，他迅速的将小铜镜掏了出来，因为害怕这玩意再次妄动或者浮现恐怖画面，他直接用衣服包住了铜镜，天妙真人示意让他将衣服掀开他才敢动。
    那一股汗馊味让天妙真人暗自皱眉，等到最里面一团黄光乍现，他才微微定神。
    好精致的镜子！天妙真人忍住了惊异之色，他对古董之物略知一二，粗略一看，铜镜的质地和花纹确实彰显着它来自久远时空的身份，不过这镜子太过干净，又像是新制成的仿品，他一时之间也不好做出决断。
    古玩铜镜收藏价值极高，但是“真铜镜”存世量极为稀少，一般古玩市场上的多为伪造品，但是若鉴定出真货，那必然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镜子确实有些邪异。”天妙真人神情郑重的说道。
    老赵瞪大眼睛：“您是不是也看到了？”
    后者根本不知道他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无妨……那是邪秽的残像。”天妙真人认真的说道，“不如这样……你先将镜子留给我，待我想办法清楚掉内里邪秽，他日再归还于你！”
    能甩掉烫手山芋，老赵自然巴不得，不过他又感觉这宝贝似乎是真古董，若是能将里面的脏东西去掉，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嗯……你留个联系方式，等事情办妥为再来寻你，如何？”天妙真人现在只想将老赵赶走，然后仔仔细细的来研究研究这宝贝究竟是真是假。
    老赵慌忙磕头，随后将自己的号码和姓名写在记事簿上。
    “劳烦天妙真人了！劳烦您了！”老赵张嘴说不出多少漂亮话，只能一路感谢，他小气，也没有做什么许诺，天妙真人抬了抬手，他便屁颠屁颠的走出了房门。
    房门再次紧闭，“天妙真人”摘了胡须，脱了道袍，直接露出光溜溜的身体，躲在衣柜里的女人也悄摸摸的走了出来。
    “好臭！”她掩着鼻子指着老赵拿来包裹铜镜的衣服，一脸不耐的将衣服扔进垃圾桶。
    抬眼却瞧见年轻人挲摩着小铜镜，似乎想要一眼就看穿镜子的门道。
    “这宝贝是真的还是仿品？”女人靠拢过来。
    “好像是真的！”年轻人将铜镜扔到茶几上，“可我又不敢确定，因为它太新了，就像是刚刚做出来的一样，一尘不染，也没有什么裂纹。”
    女人小心翼翼的拿起铜镜，她朝着镜面哈了一口气，结果镜面没有任何反应，女人瞬间露出惊疑颜色：“唉！你瞧！这镜子，我原本哈了口气准备擦一擦，结果这镜子没有半点反应。”
    “什么？”年轻人一把抢过镜子，随后他抬手将水杯里的水朝镜面倒了下去。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没有一滴水从镜面洒出，全部被“吸”了进去。
    两人面面相觑。
    这绝对是个宝贝！
    直到老赵从电梯里走出，他内心的惶恐不安才算彻底消退。
    既然自己暂时和那镜子无关了，而且有高人在照看那面镜子，说什么自己都该是安全的。
    在大街上长舒一口气，眼前却泛起了蒙蒙薄雾。
    “怎么起雾了？”老赵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做多想，只是觉得回去的路比来时路要更加阴冷，一路搓着手也驱不散寒意，而且越走雾气越浓，原本二十分钟的脚程，他走了半个小时也没走到学校门口。
    不行啊！再不回去学校要关门了！
    翻出来可能还有机会，要翻进去就难了，若是没在学校锁门的时候进去，那估计自己就得在外面等一晚上了，他出门的钱都拿来贿赂酒店的值班经理了，再要找睡觉的旅馆也没钱开房，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这雾……也太古怪了。原本宽松下来的心绪，又被着急的念头打乱。
    而且老赵发现这路越走越不对。
    他在原地踏步，重复的街景晃过眼前，原本被压下去的恐惧，再一次攀升了上来。
    鬼打墙！我不是已经将镜子交给了天妙真人吗？为什么那东西还缠着我不放？
    老赵慌乱不安的到了极点，却仍然尚存一丝理智。
    他听老家的人说过，碰到鬼打墙，绝对不能乱窜，不能消耗体力，据说能靠撒尿破解鬼打墙！
    此刻的老赵也顾不得脸面，他太害怕了，只想马上回到工地的棚屋里去睡觉，哆哆嗦嗦的揭开裤腰带，正打算在街角靠着一泡热尿破解鬼打墙。
    忽然间，却听到头顶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为什么头顶上有脚步声？
    老赵愣住了，周遭的寒气聚拢的越来越厉害，他解着裤腰带的手都在哆嗦，那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登时老赵不敢再在这街角待下去，也没胆子站在一旁撒尿了，撒腿就想逃开。
    转过头来，他却看到了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
    那镜子里梳着头的红衣女人，此刻就端坐在他身前，长发湿哒哒的，一双纤细苍白的手捏着雕纹木梳，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梳着头。
    吓破了胆的老赵嚎叫着掉头逃跑。
    脑袋上的一块商店招牌忽然就跌落下来，正朝着慌乱逃窜的老赵脑袋上砸落。
    老赵瞪大眼睛，此时已经是避无可避。
    忽然间，头顶上的脚步声消失了，一团白色的影子从楼顶直窜下来，硬生生将老赵顶开。
    “啪”的一声，金属招牌砸落在地，老赵整个人如滚地葫芦一般，被撞得眼冒金星，抬眼望着招牌砸落的位置，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就差一点点，自己的脑袋就得被砸开花！
    那撞到老赵的白影也在路灯下显出行迹，正是从学校溜出来的小鹿。
    感觉事情不能久拖的小鹿再次按捺不住，她等不了龙天行治好颜妙，她想马上拉着自己的师兄来解决眼前最危急的事，小鹿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感觉那作祟之物会不停的杀人，一日不能解决那怪物，自己就一日睡不好觉。
    那曾想一路飞檐走壁，感觉下面起了一阵怪雾，心中有所警觉的想探查情况，竟然刚好撞见了被作祟之物缠上，命悬一线的老赵。
    恍惚间，小鹿瞧见了雾中一闪而逝的红衣女人，她瞬间就消失在了雾中，连带周身的阴冷浓雾也在片刻之间消散，街景恢复了往常模样，昏黄路灯照亮视线，跗骨寒气也跟着消失。
    “多谢！多谢女侠相救！”老赵整个人都在哆嗦着，他朝着小鹿磕头，后者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不必谢我！只能说你运气好，竟然刚好被我赶上！”小鹿也觉得自己运气好，竟然能撞见被缠上的人，自己离也是更进一步了。
    “那缠着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老赵摇了摇头：“我现在怕到了极点，您能不能先送我回去，到人多的地方，我再跟您说。”
    小鹿瞥了老赵一眼，微微点头。
    “天妙真人”的房间，年轻人在床头灯底下观察着铜镜，越看越觉得这东西神奇。
    “好了！该睡了！”女人抬手将镜子抢在手中，“等明天再来研究好不好？真人……”
    年轻人无奈叹息一声：“好好好……都依你！”
    他直接关闭床头灯，女人摊开手掌，也忍不住瞧了两眼。
    男人和女人共同注视着这散发着莹莹光泽的铜镜，忽然间，映照着人脸的铜镜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端坐在梳妆台前，正在不紧不慢的梳着头。
    空气陡然变得阴冷起来。

 第三百零四章 连环死亡

    年轻人惊骇到了极点，下意识的将镜子抄起来扔到一旁。
    阴冷的空气让躲在被窝里的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床头灯忽然诡异的熄灭了。
    女人的尖叫声刺破了黑暗，幽寂的房间里似乎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尖叫声没有被任何人听到，也没有持续太久，随后就变成了呜咽惨叫，像是喉咙被戳穿的人，在鲜血灌涌喉管之后的含混呼吸。
    ……
    临时棚屋门口。
    老赵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遭遇的一切以及此前发生事件一五一十讲给了小鹿听。
    “你是说……那些死掉的人，都是因为看到了镜子里的吓人画面？”
    “我……”老赵神色惨然的舔着嘴唇，“我不敢断定老全是不是这样，反正矮子就是看到了镜子里的东西之后发了疯，第二天就出了车祸，我自己也是在之前瞧见镜子里头那个梳头的女人，然后差点被招牌砸死！”
    小鹿沉默不语，眉头越皱越紧，她忽然急切的看向老赵：“那镜子呢？镜子现在在哪里？”
    “镜子……镜子被我送到天妙真人手里了，他说要帮我驱除镜子里的邪秽。”
    “什么天妙真人？他现在在哪？”小鹿越听越不对。
    师傅告诉过她，悬河市能真正捉鬼降妖的高人，不会超过六个人，这还是算上了他和龙天行。
    剩下四个，全是一气道的传人。真阳门一气道，虽然分属道门，却不传道号，所以龙天行用的是本名，一气道的门人也都是用本名，那些打着真人道长旗号的，通通都是骗子！
    “天妙真人在祥玉楼！”老赵被小鹿的眼神盯得有些怕。
    但老赵却不知，小鹿的愤愤之意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此时小鹿心中默念咒骂着江湖骗子害死人！她笃定，那天妙真人绝对没有本事驱除邪秽，反倒会惹祸上身。
    将房号询问清楚，小鹿也顾不得保护和看管老赵了，直接又飞窜出去，朝祥玉楼方位拔腿狂奔，只是小鹿刚刚越过街区，就听得警笛长鸣。
    小鹿心下一沉，暗道糟糕，飞身堕入黑暗角落，远远就瞧见停驻在祥玉楼门口的警车。
    那镜子里的东西竟然下手如此之快？前脚没有收到老赵的魂，后脚便将天妙真人杀死了？
    小鹿不好直接闯入，在路灯昏暗的位置提纵气息，攀附着墙壁如壁虎一般再次钻上屋顶，几个起跳间轻灵的落在酒店窗户上，抬手一震，寸劲震碎了窗沿玻璃，却又没有发出惊人的震爆之声，轻轻一推，碎渣直接跌入房间内的地毯上。
    小鹿没有多做耽搁，从房间里窜了出来，轻轻推开门，却见走廊站满了警察。
    正中央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她手里拿着一柄伪造的青铜短剑，整个人的脖子都被短剑割开，割裂的伤口触目惊心，涌流的鲜血将原本就猩红的地毯染成了一片粘稠的暗色。
    看起来，是她自己割开了自己的脖子。
    小鹿第一次见到死状如此凄惨的尸体，当下忍不住腿脚一软。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走开，必须得找到害人的镜子。
    楼梯入口处的值班经理的脸像是打了一层白霜，一边接受问话一边还止不住的哆嗦。
    “当时我就觉得监控里很古怪，那个女人从309里走出来，竟然当着镜头用那个……那个东西割着自己的脖子……太吓人了！她好像不觉得痛，不停的割不停的割，血流满地，都要把我给吓死了！”
    听到那女人远远诉说的这些，小鹿也是一个寒颤，天妙真人就在309，这个自杀的女人是309中走出，天妙真人这个江湖骗子肯定也是凶多吉少。
    随后，一具无头尸体和他的头颅都被抬了出来，小鹿神情越发凝重。
    镜子肯定会当成物证搜走，她心中大为急切，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这邪祟生出了灵智，也有可能藏匿起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静静等待下一次妨害他人的机会，所以小鹿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等到搜查结束，顺着窗户翻出去，再翻到309的窗外，偷偷摸进了被封锁的现场，不过结果却令人失望，小鹿将房间里找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镜子的踪迹。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离开，事情越闹越大，得尽快找师傅师兄来解决才行！
    师傅家宅离学校很远，可颜妙家却隔得很近，一晚上不好来回两趟，明天还要上课，小鹿打算先通知龙天行，再让他去和师傅商议对策。
    思忖半晌，小鹿也不耽搁，直接就朝着颜妙家宅飞奔而去，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救颜妙的命还要紧急的多，所以小鹿也不是来做上门客人的，直接翻墙而入，抬眼瞧见客房的灯还亮着，心想多半是师兄在房间里打坐修炼，没有安歇，直接攀这墙飞身到窗沿。
    结果亮着灯的客房里却空空如也。
    师兄不在？小鹿眉头微皱，忽然间，她听到楼顶的说话声。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也从来没到顶楼来看过星星，不知道头顶上的夜空是如此美丽。”
    “哈哈……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每次都带着你飞上屋顶，不……我还可以带你坐在山顶看日出日落，坐在树上看小鸟归巢，坐在船里看江河入海，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带着你飞到天涯海角！看遍世间的一切美好。”
    颜妙幸福的看了看龙天行，她觉得老天爷对她真的是无比眷恋，将这样一个男孩子派到自己身边，能让自己体味到爱情的甜蜜滋味。
    龙天行感觉颜妙的手月抓越紧，他忍不住回头，无限爱怜的看了看颜妙一眼。
    “我可以叫你天行哥哥吗？”颜妙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其实早就想这么问了。
    龙天行微微一笑，这称呼并非小鹿的专属，颜妙是自己的心上人，自然随便她如何称呼了，当下微微点头。
    “太好了！天行哥哥！”颜妙忍不住将脑袋朝龙天行的肩膀靠了过去。
    忽然间，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又有人上了屋顶？龙天行感觉有些不对劲，颜妙羞赧的收回自己的手，两人齐刷刷的回头，却见小鹿眼神冰冷的注视着他们。
    龙天行有些慌乱的起身，颜妙更是红着脸低下了头。
    “龙天行。”小鹿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自己的师兄，“这就是你说的……给颜妙治病？”
    “师妹……我……”龙天行从未有过如现在这般慌张的时刻，哪怕是面对游魂野鬼欺身上前，他都能镇定自若，此刻，他却不敢直面师妹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
    “小鹿！你听我解释！”颜妙紧张的起身。
    小鹿朝着她微微一笑：“不必解释什么……我和师兄情同兄妹，他要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你别误会才好。”
    她虽然面带微笑，语调却格外阴冷。
    倒是龙天行自己，听到“情同兄妹”四个字，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他竟然有些伤心。
    小鹿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低声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学校周边有东西在作祟，我本事低微应付不来，还得请师兄你来帮忙。”
    颜妙和龙天行相处多日，此时也对龙天行和小鹿的身份了解了不少，她知道龙天行和小鹿是某个隐世高人的徒弟，在她的理解中，龙天行就是那种隐居闹市的少年侠客，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降妖除魔，维护安稳和秩序，令她崇拜敬佩不已。
    龙天行神情凝重，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以前他可是那种不顾师傅劝阻，也要自己出手搜寻四处作祟之物的，可现在，他竟然有些犹豫。
    回头看了看颜妙，她眼中满是忧虑担心的神色。
    “师傅他老人家不出手么？”龙天行低声问道。
    “晚上时间有限，我当然是就近来找你？”小鹿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师兄，“你在想什么？”
    “我……”龙天行面皮有些发烫，“我答应你，明天早……明天中午我来找你一起商议，如何？”
    “你还得去找师傅！”小鹿压抑着难受的滋味，强硬的说道。
    “嗯……”龙天行略有犹豫的点点头，“好。”
    颜妙的手缓缓的伸出来牵着龙天行的手：“天行哥哥，你要注意安全……”
    小鹿微微发抖，她强自掩盖内心涌动的悲伤，这个称呼，原本是她的专属，现在却……
    龙天行还想张嘴说什么，小鹿却没有留给他时间，转身离去，飞掠而下的小鹿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颜妙的声音从龙天行身后响起，“你之前说的兄妹之情，其实是骗我的，对吧……”
    龙天行恍惚的回头，他想要解释，颜妙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其实我都无所谓的。”
    “她喜欢你，你喜欢她，这很正常……”
    “像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哪里又是我能独占的呢？”
    龙天行微微吃了一惊，他有些感动的望向颜妙。
    星光下颜妙绝美的容颜如月华一般晕开，龙天行看的痴了。
    直到小鹿一口气飞奔到宿舍楼下，她终于止不住眼泪，滂沱如雨的泪水涌流着，她没有翻身朝自己房间去，而是一动不动的哭泣着，她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娇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忽然间，眼前的窗户亮起了灯。
    然后宿管室里显现出吴穹的身影，他踩着拖鞋不紧不慢走向门口。
    小鹿慌乱的擦拭着鼻涕眼泪，她想转身逃跑，吴穹的声音透过门窗传来。
    “丫头！大晚上的哭什么？”
    咔啦一声，大门打开，吴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大晚上的不在宿舍里睡觉，出来号丧呢？”
    眼见自己难看的哭像被吴穹发现，小鹿也破罐子破摔的朝吴穹狠狠的道：“要你管！”
    “你还来劲了是不？”吴穹嘴里喊着狠话，脸上却带着笑意，“我是宿管，管你不得？”
    “溜出去捉鬼的时候窜的跟猴似的，回来却哭得跟狗一样！”吴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才是狗呢！”让吴穹这么半骂半逗的一搅和，小鹿内心的悲伤登时就减轻了不少，不知怎的，她抬眼看向吴穹的时候，那种恐惧感也跟着消散了不少，眼前之人更像一个讨厌鬼而不是那个血光耀眼的绝代凶人。
    “小丫头片子，嘴可真硬！懒得跟你扯，滚回去睡觉吧……”
    “要你管！”
    “这丫头估计是让小男朋友给甩了……”明小婉暗藏在一旁，露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吴穹微微点头，也懒得再逗这小姑娘。
    他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低声道：“眼泪是很宝贵的东西……应该为值得的人而流。”
    抽噎着的小鹿听到吴穹的话，微微一愣。
    她忽然发觉吴穹的话没有说错，痛哭伤心其实毫无意义。
    龙天行这个朝秦暮楚的臭小子！根本不值得自己流泪。

 第三百零五章 愈演愈烈

    其实吴穹半夜起床，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小鹿这丫头哭醒了，而是因为明小婉半夜又探查到了那东西出去的踪迹，两人都没有休息，其实是在等待那东西钻回来。
    不过这一次，作速之物钻到了学校外面却迟迟未归。
    “估计明天一早会有大事发生。”吴穹神色难明的说道，他不在乎外面闹得是否是天翻地覆，却很讨厌不受控制的作祟之物在眼皮子底下胡乱作祟。
    明小婉则是单纯的希望不要再有死人，此刻她怨念尽消，虽为魂魄，却仍有凡人的一颗恻隐之心。
    “肯定又有人死了。”明小婉有些无奈。
    “我有种错觉……那东西在躲着我……不……是在躲着我手底下的修罗业斩。”
    倏忽间，明小婉忽然瞪大眼睛。
    空气骤然阴冷。
    “它回来了。气息比之前又强了几分，肯定又杀了人！”话音刚落，明小婉也不多费口舌，直接钻出房间，朝着感应的位置飞身而去，那气息分明就落入了棚屋之中。
    板上钉钉的定位到了作祟之物的存在，明小婉直接钻入棚屋之中，搜寻了足足一个小时，却一无所获，她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之物，只得愤愤离去。
    等到明小婉消失踪迹，一团黄光自虚空中浮现，缓缓钻入了老赵的床垫底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望着一无所获的明小婉，吴穹确实能笃定那东西在躲着自己和明小婉。
    它就像一只老鼠，在暗夜里难觅踪迹，万物灵长的人尽管远胜于鼠，却也绝难抓住诡谲狡猾的老鼠，要制住这种玩意，还得靠猫才行。
    “只是这么拖下去，它必然要杀死更多的人，到时候越发强大！等到它能无所顾忌的现身之时，咱们恐怕就奈何不了这东西了！”明小婉很急，她恨不得这东西马上显形，然后和自己大战三百回合。
    吴穹略微沉吟，让明小婉不必心急，随后抬手给方老虎打了个电话。
    已经熟睡的方老虎接到吴穹的电话之后诚惶诚恐，睡意尽消，听闻吴穹的安排后不住点头。
    第二天。
    明琅中学闹鬼的传闻瞬间到达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先是天妙真人和他的情人被杀的消息传了过来，随后天妙真人作为江湖骗子的真实身份也被揭穿，这不仅意味着胡副校长能力低下到被骗子耍的团团转，更意味着凶险的闹鬼事件还没有结束。
    等到校长直接跑过来追责的时候，最新消息是工头老赵在看守所发了疯。
    校长将胡副校长拉到办公室里整整骂了三个小时，平日极少和人红脸，说话也温文尔雅的校长，在最后甚至让胡副校长直接滚出办公室。
    原本支持复工的几个施工队长，此刻也开始抵触起来。
    他们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朱老板，态度很明确，闹鬼闹得很凶险，法师不但没镇得住，连自己的性命都给搭进去了，自己这帮子普通人拿什么扛作祟的邪灵？
    若换做以前，朱老板肯定是一同臭骂，然后拿着刀子架着这群人逼他们开工，可是此刻连朱老板自己都打鼓，一早上又是拜关公又是拜菩萨，始终心神不宁。
    找人算了一卦之后发现是大凶之兆。
    于是他先是安抚了这群工人，让他们别闹，随后自己开车到了学校。
    胡副校长前脚刚被校长骂的狗血喷头，后脚朱老板直接告诉他，这工程干不下去了，学校里邪性太重，工地闹鬼怎么治都治不好，要开工，先把邪秽除一除。
    抓耳挠腮的胡副校长将办公室砸了个叮咣响，然后让后勤部所有部门的人过来召开紧急会议。
    胡副校长面色极差，他站在主座的位置，迟迟没有坐下去，而是冷冷的盯着刘建民。
    捅了天大篓子的刘建民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其他人则是噤若寒蝉，埋着脑袋同样不说话，人群里只有吴穹抬着头闭目养神。
    “刘建民！”胡副校长咬牙切齿的呼喝着刘建民的名字，后者直接一颤。
    “副校长……我……这事不能怨我……只能怪那东西……太厉害！我……”
    “好了！”胡副校长叹息一声，“我叫其他人一起过来就是宣布一件事。”
    众人各自微微震动，刘建民瞪大惊恐的眼。
    “你可以卷铺盖走人了！”胡副校长恨恨的道。
    “不是……副校长！当时请天妙道长，您可是同意的，现在天妙死了，事情又闹得这么大，你不能拿我顶缸吧！”刘建民也算是看明白了，露出抗拒的眼神。
    “你说什么？”胡副校长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你请了个江湖骗子，事情能到这个地步？我之所以轻信那个骗子，不就是因为你跟着一起诓骗吗？你吹嘘那个天妙真人如何了得，结果呢？亏我对你如此信任，结果你就给我招惹来这样的祸端！你还不服？”
    “我不服！我当然不服！胡伟民，你这是拿老子顶缸！”刘建民当着所有人的面竟然开始撒起泼来，“你不能随便开除我，得校长同意才行！”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胡副校长气得拍桌大骂，“你的事是校董会讨论研究决定的！现在事情闹大了，影响极其恶劣！都是因为你这个蠢材！”
    一听到校董会亲自开会讨论处置自己，原本还想辩驳撒泼的刘建民登时两腿一软。
    胡副校长懒得跟他再多说，转头看向陈叔道：“老陈，你临时代理一下刘建民的位置！”
    陈叔原本在一旁慌慌张张，一听到胡副校长让自己代理后勤部长，登时乐开了花。
    “谢谢副校长的信任，我老陈一定努力办事，让后勤部蒸蒸日上……”
    “好了！”胡副校长打断了老陈的话，“一会人事通知会贴下来，我没工夫闲扯更多事了，散会。”
    一行人惴惴不安的离开，唯有陈叔面露喜色。
    刘建民两腿发软面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仿佛死鱼一般。
    陈叔拍了拍站在原地闭目养神的吴穹低声道：“小吴……散会了，别睡了。”
    吴穹微微睁开眼睛，面带笑意，朝着陈叔摆摆手，随后朝着神情极为难看的胡副校长说道：“胡副校长！对于眼下的事我有几点建议，希望你能听一听。”
    原本在沉思中眉头深皱的胡副校长听到吴穹的声音，忍不住抬头。
    他看到说话的年轻人正是两天前告诉自己和刘建民法事做了白做的那个宿管。
    一旁懊丧的刘建民也循声望了过来。
    “是你……”胡副校长神情凝重，“你之前说不用做法事，可如今因为工地的事已经造成了四死一疯，连我都疑心真的有东西作祟，若不找人来处理，难道等着它闹到明琅倒闭不成。”
    “我的意见扔在这里，你愿意听就听。”吴穹冷笑一声。
    “你！”胡副校长戳着吴穹，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小吴！怎么可以这么冲撞领导？”陈叔担心吴穹将胡副校长得罪了，无奈拉扯着他往后走，只可惜吴穹就如钉子一般一动不动。
    “之前我说不做法事，只是因为不好判断那东西藏身何处，现在不同，基本能笃定那玩意就在工地附近转圈，自然得找人来清理邪秽。”
    “哦？”胡副校长不住冷笑，“你的建议是让我现在又找人做法事？”
    “连我找的天妙真人都没法解决，你算什么东西，敢说这样的大话？”被炒了鱿鱼的刘建民极其不爽的插嘴过来，胡副校长虽然对他厌恶至极，却也没有拦住他骂人，因为刘建民骂出了他的心声。
    吴穹冷然道：“不必你们找……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气道的邹先生，明日就能到达学校！”
    听到吴穹的话，胡副校长实在是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意：“吴穹……你一个小小的宿管，有什么资格安排学校的工作？即便要请人，也是我说了算。”
    “还安排好了……”一旁的刘建民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校长不成？什么一气道？什么邹先生？听都没听说过！简直要笑掉大牙！”
    吴穹没有说话。
    陈叔拉着动也不动的吴穹，暗自叫苦。
    忽然间，胡副校长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校长打来的。
    胡副校长马上收敛怒意，小心翼翼的接通了电话，现在校长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随意招惹。
    令人惊异的是，此时的校长竟然用极为高兴的语气朝胡副校长说道：“老胡！好消息！”
    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能听到校长说的好消息，胡副校长都忍不住要哭出来。
    “方大老板听到咱们学校闹鬼的事，担心自家女儿的安危，亲自推荐了一位隐世高人，这位可是真正的厉害角色，明天就会动身过来，你们一定要好好接待，如有怠慢，你这个位置也不用待了！”
    胡副校长瞪大眼睛，这方大老板真是雪中送炭，他激动的回道：“一定！一定！我肯定会按照最高规格来接待那位高人，如果他有一点不满意，不用您开口，我自己走人！”
    “行了！你的办事能力我还是认可的，这次不能再出纰漏了。”
    “是是是！只是那位高人该如何称呼，还有……他明天几时到？”
    “啊……那位高人明天由方大老板的人亲自开车送过来，大概是下午三点的样子，注意接待！那位高人据说来自一个隐世道门，好像叫什么一气道，高人姓邹，名文树，见面的时候以邹先生相称！切记。”
    电话挂断，胡副校长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气道邹先生？他的眼神诡异的落在了吴穹身上，后者神情淡然，似对眼前的安排早已知晓。
    邹先生是他安排的？扯淡呢！
    方老虎亲自送人过来。若邹先生是他安排的，那雄踞悬河城的方老虎岂不是成了他这个小宿管的手下？
    这不可能！若方老虎是这个小宿管的手下人，那天王老子就是他胡副校长的爹。
    不过眼前之事过于诡异，胡副校长到没有再谩骂吴穹的打算，而是如吃了苍蝇一般眼神古怪的看着吴穹。
    “你小子，还不滚？”一旁的刘建民还在冷嘲热讽。
    “你都不是学校的人了，该滚的是你才对！”胡副校长突然朝着刘建民喝骂，惊得他一愣一愣。
    灰头土脸的刘建民狼狈的走了。
    “第二件事！那作祟之物不管如何在外边害人，始终都盘踞工地周围，这说明工地附近有它要守护或者依赖之物，建议将工地下面挖开。”
    “这绝对不行！”尽管对吴穹的身份迟疑，没有像之前那般鄙夷吴穹，可面对挖开地基的要求，胡副校长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地基都打完了，怎么可能现在将地基拆开给你挖东西？绝不可能！”
    “我说了……”吴穹冷笑一声。
    “我只给出建议，听不听随你。”

 第三百零六章 镜中恶灵

    临时棚屋内，队长老黄正在给老赵收拾东西。
    死了两个，疯了一个，工程也停了，做法的真人都死了，整个工地里都是人心惶惶，老黄自己也害怕，眼下都说闹鬼闹鬼，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究竟闹得是什么鬼，谁都不知道。
    装完衣服的老黄开始收床单床垫之类的东西，忽然间，他摸到了床垫底下似乎有一块硬物。
    老黄微微露出讶异神情，心中暗道这小子该不会藏着金条吧？
    抬手一掀开，竟然是一面小小的铜镜。
    恍惚之间忽然看到镜面之上浮现出诡异的画面，当下露出惊骇神色。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脚步声，老黄下意识的转身，却见一个面相俊朗的少年神情惶急的站在门口。
    “找到了！”龙天行完全美玉理会目瞪口呆的老黄，嘴角洋溢着笑意，“不枉我隐匿气息缓缓接近，师傅说的不错，这东西果然还会辨明危险，四处躲藏。”
    那躺在床板之上的小铜镜忽然飞舞起来，龙天行眼疾手快，身后竖起剑指，凝聚灼热劲力，直接朝着小铜镜戳了过去。
    一声脆响，手指撞击镜面，直接将铜镜震击的弹开撞击到墙面上。
    不等铜镜再动，龙天行直接抢身而出，一张流淌着炙热气息的黄符压盖在镜面之上，小铜镜微微颤抖，却始终无法将黄符抖开，片刻之后便静止不动，安生下来了。
    这作祟许久，犯下重重杀孽的邪物，此时便安安静静的躺在地面，龙天行迅速的将小铜镜拾捡起来，装入自己的布袋之中。
    目击了眼前一切，老黄直接呆愣住，这时龙天行才回过头来认真的看向他：“刚刚你看到的一切，请不要轻传出去，至于在这学校里作祟的东西，已经被我封禁住了，以后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
    这就解决了？老黄有种身在幻梦之中的感觉，这一切来的太不真实了。
    龙天行大笑三声，出门之后便给师傅打了一通电话，言明自己已经抓住了作祟之物。
    师傅是知道这面镜子的来历的。
    这面铜镜原本是能吸附妖邪的宝贝，名唤落月镜，原本被道门高人加持符咒法术，能吸纳邪秽，只可惜有一次那高人遭遇了一个尸身不腐，怨念不消的极为可怕的恶鬼，那恶鬼保有尸身，又在养尸地吸纳阴间秽气，比厉鬼还要强悍，双方一番大战，谁也奈何谁不得，高人只能动用禁法，用落月镜将恶鬼的怨魂给吸收封禁。
    尸身分离魂魄，立刻就失去了力量，可落月镜也没法像消灭其他鬼怪一般彻底消灭在镜中的魂灵。
    这桩秘闻还是先祖烈易风传下来的，那位高人曾邀请烈易风前往一同镇压镜中怨魂，结果也只能将它困死，却不能将它炼化消灭。
    那位高人身死之前，害怕怨灵会突破封禁再次祸害人间，于是只得带着镜子一同下葬。
    令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数百年之后，这镜子里的魂魄非但没有消亡，反倒渐渐同化污染了这原本是宝物的落月镜，自己则由怨魂化身为了镜灵，在意外突破封印之后，转而控制住了镜子本身。
    “这怪物突破封印之后，一直在害人，而且盘旋不去，我估计是因为它在觊觎那位前辈高人的尸身。”师傅在电话里凝重的说道。
    “觊觎尸身？”龙天行微微吃惊。
    “镜子原本就在高人的尸身旁边，这镜子里的怨灵如何甘心继续困守镜中，只做亡魂？那位高人道行高深，虽然身死，尸身恐怕也是不腐不坏，如咱们的烈易风祖师爷一般，那怨灵自然会起贪念，想到要占据尸身，重返人间。可是它本身力量不足，贸然占据，只会自取灭亡，所以这怪物在突破封印之后，必然要杀人掠夺生魂，以壮大自身！”
    龙天行点了点头。
    “你现在速速返回到我这里来，让我加固符咒封印，再将它埋入地底深处，让它永不见天日。”
    龙天行深吸一口气，转头看见缓缓朝自己靠近的小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鹿面无表情，只是低声问道：“事情办完了？”
    龙天行面带微笑的点点头：“我抓住那东西了，现在正封禁着。”
    他想到昨晚的事，心中有些愧疚：“小鹿妹妹……我……”
    “抓住了就赶紧把镜子送给师傅吧。”小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龙天行有些无奈，看来小鹿妹妹还没有原谅我呢……他心中想到小鹿只是暂时跟自己怄气，等时间一过自然会原谅他，心中瞬间又坦然起来。
    宿舍值班桌上，吴穹听着明小婉的报告，微微露出笑意。
    “龙天行这小子，倒真是超出预期……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我怕和他起冲突，也没有凑近看，不过看他的样子，肯定是将那东西抓住了。”
    吴穹轻轻点头：“现在事情解决了，你也该安心了吧！”
    明小婉长舒一口气，虽然没有言明，可是吴穹能瞧出她脸上的安心之感。
    另一边，龙天行并没有听从师傅的话马上回去，而是转头先去和颜妙告别，毕竟难得来学校一次，返回之后，他又得跟着师傅每日修炼，日后见面的机会肯定要少很多。
    看到龙天行站在门口，小鹿觉得眼不见为净，直接起身从后门走了，颜妙远远的就瞧见了龙天行，原本愁眉不展的她，瞬间展开笑颜。
    这一幕让唐思铭和孙奥给捕捉到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穷小子？”孙奥望着唐思铭低声道。
    看着原本对自己不假言辞，不屑一顾的颜妙竟然对着这么一个穷小子眉飞色舞，唐思铭自己心中也不是滋味。
    “我哪知道……”唐思铭面色发白，他有些气恼颜妙的不识货。
    “颜妙喜欢这种货色，足见她没什么品味，你也没必要为这种女生生气。”孙奥看到唐思铭气恼的样子，低声劝慰道。
    “我只是不服……”唐思铭缓缓起身。
    孙奥自然知道唐思铭想让他干什么，当下也跟着起身，露出严肃的表情。
    颜妙下意识的想要拉着龙天行的手去外面说话，孙奥却直接横插到两人中间。
    “你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吧？”孙奥语气不善的朝龙天行问道。
    “我是不是这里的学生，管你什么事？”龙天行也十分着恼横插一脚的孙奥，语气不善的回道。
    “孙奥，你干什么？他是我朋友，从外面来找我不行吗？”颜妙罕见的露出生气的神情，直勾勾的盯着孙奥。
    望着颜妙为龙天行生气，唐思铭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愠怒之意。
    “这种人一看就是游荡在学校外面的闲散人士，你颜妙好歹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居然跟这种人打交道？”
    孙奥的话语声很大，将其他人的吸引力都拉了过来，众人齐刷刷的注目着颜妙和龙天行。
    “我想和谁打交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孙奥，别太过分？”颜妙面色微红，她是真的生气了。
    “哎呦呦……气什么？这还不让人说了？”孙奥鄙夷的瞧着一言不发的龙天行，“你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资格追求颜妙？我看你就是那种社会上流窜的骗子，靠着一张好脸，专门来欺骗颜妙这种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
    听到孙奥的话，龙天行怒极反笑：“如果不是怕让颜妙难做，你现在……”
    “哎呦！还要打人是不是？”孙奥笑了，将自己的脸伸过去，“来来来！朝这打！”
    他直接朝着龙天行凑近，龙天行怕他碰到装着小铜镜的袋子，只能闪身躲开，这一切都让孙奥瞧在了眼里。
    “一个破袋子还这么宝贝，这里边装着什么好东西呢！”孙奥直接伸手过来抢，龙天行很想一巴掌将他打飞，却碍于不能打人，只能朝门后躲避。
    孙奥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这穷小子的软肋，这袋子里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掀出来，能让这穷小子颜面扫地。
    他一边伸手抢夺，暗地里朝着门外的两个男生使眼色。
    跟着孙奥一起给唐思铭做狗腿的男生自然知道表现的时候到了，尽管龙天行身手敏捷，可走廊狭窄，再加上他不愿意出手打人，正好给了身后两个男生可乘之机。
    一左一右抢身过来，一人拉扯着龙天行的臂膀，另一个人竟然直接抓住布袋。
    “不准动我的袋子！”龙天行急眼了，这里边可藏着极为要命的东西。
    可他越说越让抢夺的人跃跃欲试，抓住袋子的男生根本就抢不过龙天行，连整个人都被拖拽过去，随后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托着布袋子的底朝上面一掀。
    黄符铜钱朱砂木牌在瞬间被抖落上了半空，尤其是小铜镜，闪烁着微黄光亮格外显眼，龙天行瞪大眼睛，正要出手抢夺，那铜镜之上的符纸却已经轻飘飘的脱离了镜面。
    糟糕！
    黄光闪烁，除了龙天行，谁也没瞧清楚，那一缕残影直接顺着窗沿上的玻璃钻了进去，它落入镜面，瞬间就收束了阴秽之气，并且行动速度极快，在镜面行动全无滞碍，并且能依靠反光随意穿越任何镜面，只是眨眼之间，那穿着红衣的女人残影便消失在了对面楼顶楼的窗户镜面之上。
    “呦！这是什么？还有符纸？你们家是开丧葬店的！哈哈哈……”一旁传来男生们的笑闹嘲讽之声，尤其是孙奥，以为抓到了龙天行的痛脚，叫唤的最为开心。
    龙天行整个人都在不住颤抖。
    孙奥以为他慌了，哂笑道：“开丧葬店也挺好的，好歹是个正当职业！嘿嘿！”
    他刚笑出声，抬眼瞧见龙天行的手一抖，紧接着一道携裹着炙热罡风的幻影直接朝着他的面门落了下来，孙奥避之不及，只听得砰的一声，孙奥整个人直接被掀飞，哐当一声将玻璃窗撞碎，翻滚落下，直接将桌椅都撞散架了。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扇出这一巴掌的龙天行，此时此刻的龙天行神情狞厉，如同待人而食的野兽。
    “大哥！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旁边抢夺袋子的两个男生登时就被吓傻了，直接跪倒下来求饶。
    颜妙也被盛怒之下的龙天行吓得不轻。
    “该死……你们犯下大错了！”龙天行咬牙切齿。
    其他人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孙奥，不久前被吴穹扇了右脸，此刻他又被龙天行扇了左脸，这下算是对称了，不过龙天行下手更重，直接将他牙齿都打落了，满嘴全是血。
    不远处的宿舍楼里，明小婉忽然露出惊诧神色。
    “那东西！那东西怎么……”
    吴穹眉头微皱，明小婉的话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对。
    “它……逃出来了。”
    镜中恶灵沿着镜面一路窜行，最后隐没于黑暗之中。
    如同鱼儿入了水，这凶恶怪物，此刻消弭踪迹，饲伏在镜中世界，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第三百零七章 无尽镜界

    “你能感应到它究竟去了哪么？”吴穹低声问道。
    明小婉眉头微皱：“窗户。”
    “确切的说，是窗户的镜面。”
    明小婉脸上的忧虑之色越发明显：“现在我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它是镜灵。”
    “镜灵？”
    “魂魄无所依托，便化作游魂野鬼，怨念不散的则变作我这样的怨魂，若是怨念更加深重一些，无穷无底，则会变作厉鬼。可若是魂魄有所依托，则会异化成别的恶灵。”
    “镜灵，就是怨魂执念寄托于镜中，日积月累，魂灵和镜子同化，最后成为镜中恶灵。”越解释，明小婉的眉头越皱越紧，“镜子不仅仅是镜子，有时候它也是入口。”
    一面镜子即一片世界，这一点吴穹是能理解的，因为他曾经进入过镜中世界消灭恶灵。
    “按理说，镜灵只会困守在自己的镜中世界。而且不论如何藏身，总有气息外露，能被人探查得知。”
    “可这只不一样，它不但能藏匿气息无影无踪，更能穿越一切镜面。”
    “所以它此时已经是龙归大海虎入山林了……”连吴穹也忍不住眉头微皱。
    正在此时，明小婉忽然瞪大眼睛。
    “它出现了！在工地！”
    ……
    临时棚屋门前。
    施工队长老黄正在遣散最后一批工人。
    他一脸疲态的将手中的红包分发给眼前的六个工人，叮嘱他们回家小心点，嘴巴别到处乱说。
    原本这事该老赵干，可老赵疯了。
    将最后一个红包递交给眼前的人，倏忽间，不远处的一个小水坑里突然涌起一团磅礴的白雾，瞬间就将老黄和工人们包裹在雾气中，老黄惊恐的大叫，阴冷的雾气让他汗毛竖直，老黄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哆嗦着将身子缩紧，旁边的工人们显然也被眼前的阵仗吓坏了，各自呼喊起来，拔腿四散逃开，只是呼声渐渐微弱，片刻间便听不大清，按理说逃跑也不该逃得这么快。
    阴冷之感来得快去的也快，等老黄再次睁开眼睛，雾气仿佛从未涌入一般消失，可诡异的是，眼前那六个工人竟然也齐刷刷的不见了。
    这不是变魔术，工地视野极好，雾气前后弥漫了不到五秒，这六个人怎么可能逃这么快，两脚便逃出了工地？老黄瞪大眼睛，张皇的查看四周，那六个工人的踪迹真的消失无影了。
    这种感觉……难不成又闹鬼了？老黄不敢细想，这几日的遭遇，已经颠覆了他所有关于鬼怪的想象。
    “不是都解决完了吗？”老黄吞咽着口水，他感觉不远处那个涌出雾气的小水坑肯定有问题。
    原本他该转身离去，可一想到那六个由自己遣散的工人就这么被带走了，老黄心中又有些不安，他担心这笔账会算到自己头上，鬼使神差的，老黄朝着不远处的小水坑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老黄越走越慢，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临近傍晚的日头开始呈现昏黄的颜色，阳光落在身上没有半点燥热之意，老黄自己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为了让自己不再哆嗦，水坑和他只有一步之遥，他却不敢再向前走了。
    “我就瞄一眼……”老黄的心越跳越快，他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朝水坑张望过去。
    水坑的积水并不很深，安静的映照出眼前的一切，老黄看见自己慌乱的脸在水坑的镜面出现。
    这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水坑，没有任何异常。
    忽然间，他看见那另外六个人的脸从水面浮现。
    他们同样慌张，同样惊恐，同样不知所措。于此同时，他们似乎也发现了水面的异常。
    反光的镜面，隔绝了两个世界。
    工人们和老黄同时尖叫起来。
    他们真的被恶鬼抓进了另一个世界，完了！一切都完了！老黄两腿发软，几欲跪倒。
    “黄黄黄……黄头！”工人们用手拼命的戳着镜面另一头的老黄，原本茫然绝望的老黄也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凉，阴郁的风如有实质，忽然就从身后吹拂起来，紧贴着他的后背，如同一只冰冷柔软的手，从脊背钻到脖颈。
    恍惚间回头，他看到一个一身红衣的长发女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只是那张原本美丽动人的脸，此刻如霜冻一般苍白，含情美目之中，流淌着殷红的血。
    此时此刻老黄才意识过来，原来是他自己被拉入了恶鬼的异度空间。
    工人们吓得四散而逃，此刻明小婉和吴穹才赶了过来，却为时已晚。
    水坑里再也没有阴秽的能量波动，它干净利落的杀死了老黄，再次溜走了。
    “越杀人它就会越强！”明小婉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明小婉可以钻入镜中世界，但她毕竟还需要入口，她只能通过眼前的镜面穿入眼前的镜中世界。
    而这个镜灵不一样，它不需要门，吸收了足够多的生魂，它拥有了远超一般怨灵的力量。此刻，每一面镜子的世界，在它眼中都是相通的，它可以畅行无阻。
    面对这种如泥鳅般“四处打洞”滑不溜丢的对手，吴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釜底抽薪。
    “它之所以盘踞不散，必然是因为这底下有什么她牵挂和依赖之物。”吴穹和龙天行的师傅不同，他不知道镜灵的来历，只能大概猜测镜灵的行动理由。
    明小婉瞬间就明白了吴穹的意思，怨魂不受物理规则的束缚，她转瞬之间就钻入了地底，吴穹静滞不动，等待明小婉探查归来，忽然间，身后的水坑再次涌起雾气，眼疾手快的吴穹瞬间感受到身后阴冷诡谲的波动，修罗业斩自掌中滑落伸展。
    红光一闪，刀刃斩开雾气，却终究无法延缓雾气对吴穹的包裹。
    等到吴穹的目光落在站立雾中的红衣女人，正要朝她劈砍出第二刀的时刻，后者已经将他彻底拖拽进了镜中世界。
    吴穹的表情凝固在了这一瞬，他的手也停驻在拔刀的这一刻。
    镜灵耗尽心力和能量，将镜中世界的时间定格住，吴穹被困住了。
    原本镜灵十分忌惮吴穹和他的修罗业斩，直到它吞噬施工队长老黄，能够更进一步的掌控镜中世界之后，镜灵才选择出手，险中求胜，即便如此，困住吴穹都几乎耗尽了它所有的力量。
    修罗业斩的血光太过耀眼，连阴秽到了极点的镜灵都觉得刺目，那不是应该存留在人间的兵器。
    镜灵困住了吴穹，却依旧不敢上前，那磅礴无底的煞气，它不敢轻易试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镜灵选择抽身离去。
    地底的明小婉看到了深埋的棺材，刚要冲撞过去，忽然发现自己感应不到吴穹和修罗业斩的气息，瞬间露出惊骇神色。
    难道镜灵出手杀死了吴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慌乱失措的明小婉重回地面，透过小水坑的镜面，她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吴穹，没有过多的思考，明小婉下意识的就冲进了镜中世界，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一方用来囚禁吴穹的镜中世界，时间已然停滞。
    明小婉刚钻进来，整个人便无法动弹，如同凝固在入口的雕像，绝望的注目着远处一动不动的吴穹，彻底定格。
    安静和停滞就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除了修罗业斩的血光，自始至终都在缭绕。
    龙天行来迟一步，他只能听到工人们惨叫着离去，镜灵早已消失不见。
    “该死！”龙天行浑身颤抖，除了求援师傅，自己在这里守株待兔，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镜灵了。
    镜灵必然是要杀人来强化自身，最后掠夺地底下的高人尸体的，时间拖得越久，事情越凶险。
    小鹿在远处冷冷的盯着龙天行。
    如果不是龙天行临走之前还要和颜妙告别，也不会横生枝节，最后让镜灵逃脱，以至于眼下的不可收拾。
    “我想办法去找校领导，看能不能遣散学生们，让他们尽早脱离险境。”小鹿冷冷说道，她虽然对龙天行有些怨言，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尽自己的力减少危险状况才是要紧事，最终要降服镜灵，还得靠龙天行和师傅他们。
    听到小鹿的话，龙天行微微点头。
    然而等两人并肩走到空置无人的教学楼附近，龙天行瞬间就感应到了镜灵的阴冷气息在窗棂周围波动。
    眉头微皱的龙天行迅速抢身过去，却见镜中恶灵露出苍白的脸，朝着龙天行阴冷一笑，随后便随着镜子的反光进入了对面窗户的镜像中。
    慌忙转身，龙天行却瞧见眼前的镜面弥散雾气，直接将错愕的小鹿包裹住。
    “小鹿！”雾气将小鹿彻底遮盖住，龙天行惊呼出声，追逐而去。
    小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雾气散开，她白净的脸上竟然染了一层死灰色。
    她被附身了。
    原本龙天行该运转劲力，直接抬掌朝着被附身者怒劈过去。
    可眼前之人是小鹿，他不敢也不愿动手。
    镜灵占据着小鹿的身体，嘴角扬起微笑，一双血目平静的注视着龙天行。
    “恶灵！快快从小鹿的身体里退出，不然我定然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龙天行目眦欲裂。
    在这片学校的无人角落，没人能听到龙天行的咆哮。
    镜灵神情淡然，直勾勾的注视着龙天行冷冷的说道：“年轻人……不必急躁。其实我并不想杀人。”
    “我只是想……重活一次而已。”

 第三百零八章 恶灵的交易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种凶煞的鬼话么？”龙天行瞪大眼睛，“你掠夺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眼下难道想求我放过你不成？”
    “若是你能脱离小鹿的身体，我倒可以考虑让你消散的不那么痛苦。”
    听到龙天行咬牙切齿的话，镜灵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年轻人……你奈何不了我！”
    “我可以随意穿梭任何镜像世界，即便我在你眼前杀死了这女孩，你真能找到我报仇吗？”
    “你敢！”听到镜灵威胁自己，龙天行怒目圆睁。
    “稍安勿躁。”镜灵神色平静的朝龙天行靠近，后者警惕的抬掌，提纵精气，做出防守姿势。
    “其实我并没有杀死她的打算。”镜灵低声说道，她露出诚恳的神色，“我说了，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为了重活一次而已。”
    “你想说什么？”龙天行死死的盯着她。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镜灵同样严肃的看向龙天行。
    为了困住吴穹，她耗费了太多力量，她虽然能随时逃离，却也没办法杀掉龙天行，而镜灵也没办法一直操控镜中世界，她必须尽快杀掉更多的人来维持困住吴穹的能量，眼前的龙天行，毫无疑问是最大的阻碍。
    镜灵时间有限，如果不能杀更多的人，等到吴穹脱困而出，死的就是她了。
    “可笑！”龙天行不为所动，“区区恶灵也配与我谈条件！等我师傅过来，任凭你躲藏到天涯海角，他也能循着你的踪迹将你揪出来，你若知趣就快放了小鹿！”
    “可你师傅现在还来不了……”镜灵冷笑一声，她忽然朝身后退了一步。
    龙天行意识到不对，正打算抢身追逐，却发现被镜灵附身的小鹿已经消失眼前。
    窗户的镜像之中，面色死灰的“小鹿”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她再次发出镜灵的阴冷声线：“而我现在就能杀死她……”
    被镜灵附身的小鹿伸手掐住自己的脖颈，自始至终面带微笑。
    随着她小手一点点锁紧脖子，窒息的痛苦表情渐渐掩盖了欢愉的微笑。
    “你没有选择……”镜灵微笑道。
    “住手！快住手！”龙天行拼命的敲打着眼前的窗户玻璃，却又害怕自己的大力将窗户敲碎，愤怒让他浑身颤抖不止。
    “我不仅会杀了她，更要杀掉你的小情人颜妙。而你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镜灵哈哈大笑起来，小鹿的记忆让她更快的抓住了龙天行的软肋，看着渐渐在愤怒中崩溃的龙天行，镜灵愈发能体会到这种折磨他人的欢愉。
    “住手！”龙天行瞪大眼睛，他双目充血，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眼前的决定，无比艰难，可是他不得不选择妥协。
    “你想要交易什么？”他嘴唇嗫嚅着，询问的声音微不可查。
    镜灵抿嘴一笑，此刻的小鹿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媚态：“看来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掐住脖子的手缓缓松开，镜灵言笑晏晏的瞧着龙天行道：“我需要再杀三个人！在此期间，你不可阻拦我，这条件应当不过分吧！”
    “要知道……你本来也阻止不了我杀人，我只是让你甩手彻底不管此事而已……对了，连着你的师傅，也不能让他来插手此事，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
    镜灵只是对龙天行有所顾虑，她真正忌惮的，是修为比龙天行高出一截的师傅。
    “不可能！我绝不会让你随意杀死无辜之人！”龙天行拒绝的很果断。
    “哦……那三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的性命，竟然比你的小师妹还有红颜知己要重要？看来你是个薄情之人呢！”镜灵做出无奈叹息的样子，目光中却闪烁杀意。
    四目相对之间，龙天行坚定的表情有所动摇。
    “等你杀了足够多的人，谁能制得住你？”
    “我不是滥杀之人……”镜灵嘴角含笑，“我杀人不过是为了积蓄力量窃取肉身。等我借尸还魂之后，自然会离去……”
    对于龙天行而言，他似乎没的选择，他顾虑的是小鹿的性命，以及颜妙的性命。
    不过这样的选择，同样也有违他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师傅教导他，既然身怀绝技，救得兼济天下，以降妖除魔之法扫荡妖邪鬼魅，救人于危难关头。
    真阳门的门派理念也是“阳火炼心，正念斩魔”，这一番挣扎对龙天行而言极为痛苦，不过镜灵倒是极有耐性，安静等待着龙天行的最终答复。
    “我答应你。”龙天行睁开眼睛。
    他知道，这是与虎谋皮，等镜灵杀够了人，力量强大了之后，她未必会践行诺言，窃取肉身之后便拂袖离去。
    “不过你必须先放了小鹿……”龙天行认真说道，“还有……师傅执意要过来除魔，光凭我一句话也未必能打发的了他。”
    四目相对，镜灵嘴角含笑，不知在思索什么，龙天行面带忧虑，目光沉重。
    “好！”镜灵娇笑一声，“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眼前的镜像中喷薄出大量雾气，龙天行抬袖将雾气尽数扇开，面色苍白的小鹿昏厥倒地，龙天行赶紧闪身上去将她扶了起来。
    “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相信你也一样。”镜灵冷笑一声，便消失在了眼前的镜像之中。
    镜灵只要龙天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龙天行脸色苍白，微微颤抖的扶住小鹿，他抬头就能察觉到镜灵的气息在不远处出没。
    教学楼的厕所旁。
    等待着同伴的少女朝着紧闭的厕所门呼喊道：“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快点！”
    铃声响起，少女叹息一声，无奈道：“已经上课了！我先走了！”
    她扔下这句话，转身就朝着教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空荡荡的入口处寂然无声，半晌过后，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捂着自己的肚子脚步虚浮的钻了出来，她着急的拧开水龙头，却发现没有一滴水流出。
    背后掀起一阵冷风，厕所门吱呀一声撞上门框，碰撞声让少女微微一颤。
    她还赶着回去上课，拍打着没水的龙头，无奈只能换到另一个洗手池。
    “哗啦啦啦……”等她抽身离开，那打开的龙头却发出了流水倾泻的声音，少女气鼓鼓的转头看去。
    眼前的龙头并没有出水，镜子里的水龙头却不住的涌流着白花花的水柱。
    现实和镜像居然是两个画面！少女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了瓷砖墙面，冰冷坚硬的感觉让她整个人浑身发抖。
    微微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惶恐万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靠着墙面，后背是空的。
    后背既然什么都没有，那这冰冷坚硬之感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究竟靠上了什么？
    少女哆哆嗦嗦的回头，入目的却是一张冰冷的脸。
    她还没有来得及尖叫，雾气便将她彻底包裹。
    被定格在镜像世界里的吴穹仍然一动不动。
    手中的修罗业斩流转着红光，如同丝缕血线般的渗人光泽游鱼般飘荡着，流转环绕的速度似乎开始变快，刀刃上也开始传来震动的蜂鸣之声，这把曾寄宿修罗之魂的绝世魔刀，此刻竟然在颤抖，它似乎要挣脱眼前的束缚。
    忽然间，一股奇异的能量穿越虚空加持而来，无形的力量直接笼罩住吴穹的身形，原本颤动不已的刀刃停止了蜂鸣之声，连带流转盘绕的红光也在瞬间停滞。
    禁锢的力量，已经完全压制住了修罗业斩的挣扎。
    此时的镜中世界，再次陷入了死寂。
    教室里。
    小鹿虽然端坐笔直，却根本无心停课，她莫名其妙的昏睡，又莫名其妙的醒来。
    龙天行只是说镜灵已经解决了，后续的事情不用她操心，可是她看龙天行的神色却不像是已经解决作祟之物的样子。
    而且龙天行也没有离去，他只是坐在窗外的花坛旁边，一言不发，神情阴郁。
    “能力有限……我守护不了这么多人……只要保护好小鹿妹妹和小妙就行了。”龙天行自言自语道。
    镜灵的气息再度从他的感应中消失，这意味着，已经有人死在了镜灵手中，那怪物又强大了几分。
    而这个无辜死者，是他龙天行间接害死的。
    “不……不是我害死她……是镜灵太过恶毒强大，我只是做出我应有的选择而已。”龙天行的脸越发阴沉。
    下课铃声响起，二楼变得异常热闹，似乎一群女生都朝着厕所的方向冲了过去。
    窗户上显现镜灵诡谲的模样。
    “这是第一个……你做的很好，没有打扰我……”镜灵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便消失在镜中。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龙天行闲扯，她得抽时间消化生魂。
    龙天行握紧拳头，浑身颤抖。
    却不知小鹿已经悄然靠近了过来。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小鹿的语气十分冷硬。
    龙天行默然抬头，没有回答。
    小鹿抬手指了指楼上：“有个上厕所的女生离奇失踪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对么？那镜灵根本就没有被你清除。你能感应到它作祟，你本可以阻止它的！龙天行！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东西太过强大，我没办法抓住它，只能等师傅来帮忙。”龙天行低声说道，他的话也不算假话，那镜灵作恶多端，龙天行自然没有打算放过她。
    只是镜灵拿颜妙和小鹿两个人的性命做要挟，他只能暂时妥协。
    “我没有问你打算怎么对付她！”小鹿双目瞪圆的看着龙天行，义愤填膺的指着楼上的位置。
    “你既然有能力救她，为什么还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镜灵杀死？”

 第三百零九章 紧急疏散

    “我知道你杀不了那怪物，可你能提前感应到它作祟！你明明可以救人的！”
    龙天行怔了怔，小鹿的话戳痛了他，是的，龙天行确实有可能将人救下来。
    可镜灵如果向小鹿和颜妙袭击，他能救下来吗？
    可能救下来，也可能救不下来，他龙天行赌不起。输了就要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小鹿从龙天行的眼中看到了顾虑。
    “你在担心什么？”小鹿不解的看向龙天行。
    龙天行没有说话，他只觉得口舌生涩发苦，什么都说不出来。
    若是他说为了保住小鹿和颜妙的性命，自己和镜灵达成了协议，放任镜灵杀戮他人，恐怕刚烈如小鹿会当场自杀以逼迫自己去驱魔。
    此时的小鹿就像初出茅庐的自己。
    那时候的龙天行刚刚出师。满世界的寻找作祟的妖魔鬼怪，仗着真阳门的本事将那些作祟之物一一斩杀，所向无敌，快慰平生。
    这一切，直到他遇见了鬼手传人而终止。那家伙分明就是个恶人，甚至还豢养怨鬼，可向来所向无敌的自己，竟然不是那鬼手传人的一合之敌，还差点丢了性命。
    最可笑的是，师傅竟然让自己不再招惹他，因为鬼手当年和烈易风祖师共同除魔，而且鬼手当年舍身诛杀妖邪，救了烈易风一命。真阳门上下都亏欠鬼手，所以自己不能再对付那个恶人，甚至还要闭门思过。
    他龙天行不服，却也第一次体会到身不由己的感觉。
    随后，茫然的龙天行遇到了天使一般的颜妙，情窦初开的他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不舍，他有了顾虑。
    于是他再也不是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了，他有了需要保护的人，无私的驱魔者有了自己的私心。
    龙天行认为，小鹿是无法体会这一切的。
    “等师傅来吧……”龙天行用这句话回答了小鹿。
    小鹿朝着龙天行惨然一笑：“好！”
    她还有师傅给的天目令。
    既然师兄你顾虑太多，那就由我来搜寻那怪物的踪迹吧，我本事不济，可我心无牵挂，即便身死也是自找。小鹿咬着牙瞥了龙天行一眼，转身离去。
    学校突然失踪了一个女生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高层们的耳朵里，校长召开了紧急会议。
    “那东西……越发猖獗了……可能抓鬼的邹先生得明天才到。”校长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失踪了一个女生，我感觉……她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四个字一落，众人都是面色发白，没人敢接话。
    到了这个关头，其实仍然有人不相信是鬼怪作祟，可是事情确实也离奇诡异到超出他们的认知。
    胡副校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建议……先疏散学生和老师们。”
    校长踌躇着，他担心事情越演越烈，有更多人失踪乃至被杀。
    但是一旦学校开始疏散学生，却拿不出正当理由的话，闹鬼的传闻肯定会闹得轰轰烈烈，他多年经营的心血必然毁于一旦。
    挣扎间，校长的助理敲门走了进来。
    她神色慌张，似乎揣着更加沉重的消息，正要低声和校长回报，却见校长抬头望了望天，疲倦的说道：“又是坏消息吧……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的，你直接在会议室说吧。”
    助理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会议室的各位领导，都是神情疲倦，眼神沉重。
    “又有人失踪了……女生宿舍二栋的宿管吴穹，在下午四点三十分的时候出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连方大老板为宝贝女儿准备的专属保镖都失踪了？校长脸上的冷汗蹭蹭直下。
    旁人只觉得校长是怕又出人命，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比出人命更令人害怕的，是无法向方老虎交差，那可是方老虎的人！
    更令人担心的是方亦雪的安危。
    如果方亦雪也被作祟之物抓走乃至杀死了，不要说他这个区区校长，整个明琅中学顾得管理层都得拿去填水泥柱。
    校长深吸一口气，语调沉重的说道：“马上疏散学生们！快！半个小时之后！明琅中学必须全员清空，先让学生们走！”
    教室里。
    班主任紧张的走到台前。
    “同学们！同学们！紧急通知！因为临时意外的发生，需要大家马上离开学校，现在由我来组织统一疏散，班长……去把还在外面的同学叫进来，我先点名。”
    学生们一脸惶恐的看向班主任，可是谁也不敢发问。
    班长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的起身朝门口走去，此时的校园广播也在外面通知，让所有学生迅速返回教室听从班主任老师的安排。
    方亦雪按捺不住站起身：“老师！究竟是什么临时意外这么紧急？”
    班主任无奈的笑笑：“老师也不清楚，不过这命令是校长和校董会共同签发的，大家不要太过担心，听我安排就好了。”
    这几天方亦雪都感觉心神不宁，此刻莫名其妙的疏散，更让她忧心忡忡。
    是因为闹鬼的事吗？都已经闹到要疏散学生和老师的地步，可见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乎想象。
    那位吴大师……他难道一直在坐视这件事的发生吗？还是说他并不知情？
    方亦雪满脑子都是疑惑，她打算会寝室瞧一瞧。
    也许吴大师只是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他会解决吗？他能解决吗？方亦雪举起手来，满脸忧虑：“老师！我请求回宿舍一趟！”
    “不可以！”老师直接否定了方亦雪的请求，“宿舍那边不能去！”
    校长在安排疏散之前，当面找到了班主任，直言必须保障方亦雪的安全，让她务必随着疏散的队伍离去。
    方亦雪还想坚持，一旁的郝芳赶紧拉着她。
    “亦雪……咱们就听老师的安排吧，感觉出了大事。”
    方亦雪皱了皱眉，无奈只能缓缓坐下。
    在外面的同学陆陆续续返回了教室，除了小鹿。
    正在这时，校长直接打电话过来让方亦雪他们班第一个撤出学校。
    班主任有些无奈：“还有一个女孩子没找到，应该在厕所呢，能不能让其他班先走！咱们得等等她！”
    “不行！疏散顺序是订好的！你们是第一个疏散的队伍，不要打乱顺序！校车已经安排好了！马上走！这是命令！”平日温文尔雅的校长，此刻在电话那头吼的歇斯底里，班主任有些慌乱的挂断电话。
    “大家开始排队……”她无奈的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门外，似乎在期盼着小鹿的身影。
    有几个女生瞧了一眼小鹿空空如也的座位，有些紧张的看向了班主任。
    “老师！小鹿不是还没回来吗？”
    “排队！”老师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小鹿有可能自己先离开了学校！”
    难得看到温柔的班主任露出如此严厉的表情，即便是心有疑问，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去。
    小鹿手持天目令，开启望气神眼，在学校空置的教学楼里如没头苍蝇一般寻找着镜灵的踪迹，龙天行脸色阴沉的跟随而来，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
    “你跟着我干什么？”小鹿没有找到镜灵的踪迹，恶狠狠的回头看向龙天行。
    “我怕你有危险！”龙天行咬着牙说道，此刻他心中郁结难安，追逐着小鹿，是怕小鹿惹出事情来，可眼下颜妙还在教室，这镜灵行动诡谲，他可不敢相信对方真的会老老实实信守承诺，他担心镜灵会突袭教室向颜妙下手。
    小鹿冷笑一声：“你这么冷血，会担心我的危险？”
    龙天行不做辩解，此时，头顶的广播喇叭传来疏散通知。
    听到疏散通知，两人同时露出喜色，看来学校也知道这作祟之物的凶残了。
    “好了！老师学生们都走了，正好能远离危险，也能让我方便找到镜灵的踪迹！”小鹿微笑着自言自语，忽然间，她瞥见对面的窗户镜面上涌现血雾。
    镜灵！那穿着红衣的长发女人缓缓现身，朝着眼前的小鹿微微一笑。
    龙天行露出紧张神色，没等小鹿冲上去，他率先闪身挡住了小鹿。
    “你做什么？”小鹿大惊失色，玻璃上的镜像一闪而逝，阴冷诡异的感觉自背后升腾而起。
    不好！它肯定又钻入到身后的镜面中去了。
    果不其然，龙天行回过神去，茫茫白雾已经包裹了小鹿。
    小鹿还没来得及提纵精气，整个人又再次被拖拽进了镜像世界，这一次镜灵没有附在她身上，而是抬手将她打晕。
    “你做什么？你违背诺言！你不是说好不伤害她的吗？”龙天行目眦欲裂。
    “别紧张……”镜灵将晕过去的小鹿放倒在地，“我只是让她睡过去了而已。”
    “你的小情人颜妙已经跟着大队伍疏散了，我如果不抓住这只小鹿，如何能让你兑现承诺？我也怕你反悔呢……”
    龙天行神色冰冷：“学生们已经疏散了，你没有了目标。但如果你敢对小鹿下手，我必定同你不死不休！”
    “我没有向小丫头动手的打算。”镜灵微微一笑，“学生们是撤走了，可那些老师还有教职工还没走呢。虽说衰朽之人的生魂没有年轻人这般有活力，勉强也能凑活着用。”
    “你跟我说这些与我何干，我不拦着你杀人便是，你将小鹿还给我，咱们两不相干。”
    镜灵听到龙天行的话，掩面而笑：“可我每一次出手都损耗不少气力。”
    此时的镜灵多少也道出了部分实情，她必须腾出大部分力量来压制吴穹，出来掠人确实损耗气力，若是一个不小心，修罗业斩就会带着吴穹脱困。
    “若是能不用我出手就好了。”
    龙天行冷笑一声：“难道你还让我帮你抓人？”
    “真是聪明！”
    镜灵哈哈大笑，龙天行却是面色煞白。

 第三百一十章 越陷越深

    “这绝不可能！”龙天行瞪大眼睛。
    让他给恶灵做帮凶，这种事绝无半点可能，这是他龙天行的底线。
    镜灵也没有说话，她在镜子里微微抬手，躺倒在地的小鹿便缓缓腾空而起，龙天行瞪大眼睛。
    “你要做什么？住手！”
    镜灵依旧没有说话，腾空的小鹿没有停滞，而是越飞越高，直接飞过了镜像中教学楼的高度，仍然没有停止飞升漂浮，几乎要飞入云巅。
    “住手！”龙天行捏紧拳头，镜灵笑吟吟的瞧着他。
    “你帮我，你的小鹿妹妹就会安全落地，若是你让我不如意，那她就会直接跌落下来。”
    镜灵微微一笑，竟然哼起了“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龙天行气得发抖，若是镜灵起了杀念，小鹿直接从云天跌落，必然会摔成肉泥，可是让他去抓人送给镜灵来杀，这简直是在践踏他的底线，他不能做恶灵的帮凶！
    “时间不多了……教职工们已经开始疏散了……天行哥哥，小鹿妹妹的性命，现在可是捏在你的手里了！”镜灵的声音如幽灵般侵入龙天行的脑海，驱之不散。
    “我……我……”龙天行一颗心砰砰直跳，面色胀红，青筋暴起，抬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镜像，小鹿的身体浮上云天，远远望去只有蚂蚁大小。
    他不敢想象小鹿从这样的高空中跌落之后，化作一滩血肉泥酱的惨状。
    “我答应你！”
    龙天行眼中的阴翳越来越重。
    教职工的队伍此时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
    最后一批撤离的是负责宿舍管理的以及食堂的人。
    陈叔清点完人数，招呼着让队伍先行离开，他留在宿舍附近，打算再找一找失踪了的吴穹。陈叔隐约觉得，吴穹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即便是作祟之物，也未必能妨害的了他，之前找不到吴穹，不一定是因为吴穹被鬼怪抓走了，也有可能是他去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来到女生宿舍2栋，忽然听到宿管室里边有动静。
    陈叔一拍大腿，暗道自己猜的果然不错，迅速的走入宿舍楼中，推门一看。
    结果却令陈叔大吃一惊。
    一个女生正在宿管室的储物柜里翻找东西，眼见陈叔过来了，立刻吓得大叫起来，两人四目相对，陈叔立刻认出了眼前的女生。
    江娇丽！又是这个不安分的丫头。
    她原本已经跟着疏散的队伍出去了，上车的时候却又偷偷溜下来，靠着矫健的身手竟然从学校的外围墙翻了进来，然后趁着吴穹不在，溜到宿管室开始找当初被没收了的手机。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应该跟着其他人一起疏散了吗？”陈叔直接上来拉扯住江娇丽。
    “我……我只是回来拿我的东西而已！”江娇丽身形敏捷，一把闪躲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机洋洋得意的看向没有逮住她的陈叔，“现在应该是休假时间，我拿我的东西回家怎么了？等到复课我再放回来不行吗？”
    “你！”陈叔被这丫头气得不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忽听得门外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原本得意洋洋的江娇丽愣住了。
    该不会是麒麟臂老吴回来了吧？之前的种种遭遇，让她对吴穹害怕到了骨子里。此时外面响起脚步声，让江娇丽如耗子撞见了猫一般紧张。
    陈叔倒是面露喜色，他也感觉是吴穹回来了。
    一阵清风将房门撞开，目视着门口的江娇丽和陈叔各自露出惊异神色。
    龙天行眼神冰冷的注视着两人，还没有等他们开口说话，他便身如鬼魅的晃荡进来，手刀斩击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人打晕。
    来到镜灵困住小鹿的镜像面前，龙天行目光灼灼的看向镜灵。
    “你先将小鹿放开！我再将这两个人交给你。”
    镜灵哈哈一笑：“好！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她话音刚落，忽然间神色一变，似乎探查到了什么威胁靠近了过来。
    龙天行同样神色微变，他感觉到了身后盘旋热流，明明已经临近日落，却有焚风在背后鼓荡而起。
    “天行！你在做什么？”师傅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如炸雷般响彻龙天行的心头。
    冰冷的眼神瞬间化作慌乱，他转头焦急的看向自己的师傅：“我……”
    “你什么？我瞧见你在和这镜中凶灵做交易！”师傅神情淡漠，眸子里却闪烁着难言的怒意，还有失望，“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什么？”
    “哈哈哈……”镜灵在一旁发出阴冷笑声，“老鬼，你瞧不出来？你徒弟抓了人，往我这个凶灵手底下送呢，他在帮我……你没看到吗？”
    龙天行吞咽着口水，他恨恨的调转头颅：“住口！”
    镜灵没有时间理会此时的师徒会面，她语调冷酷的朝龙天行低声道：“把人给我，我再将小鹿交给你！”
    龙天行看了一眼镜灵，随后神情慌乱的看向师傅：“这恶灵抓了小鹿师妹要挟我！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师傅！这两个普通人的性命怎么能抵得上小鹿师妹一人的性命？”
    “住口！”师傅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徒弟竟然在自己眼前说出这种话。
    “性命哪来高低贵贱之分！为了你师妹，你就可以枉顾他人性命吗？”师傅居高临下，怒喝道：“将人交给我，我去救下小鹿！”
    “不！小子！我一抬手就能让你的小鹿妹妹摔成肉酱！你考虑清楚！”镜灵显然也有些急了，这龙天行的师傅周身萦绕阳火精气，面目赤红，分明已经到了血肉如火的地步，镜中界限阻拦不住他，而镜灵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再靠时间停滞来困住眼前的老头。
    “我……我……”龙天行面目越发狰狞，眼见师傅越来越靠近，他忽然抬头怒目看向师傅，“不！我不能冒这个险！”
    “孽畜!你要做什么？”师傅大惊失色。
    “你将小鹿交给我！我将这两个人交给你！”龙天行盯着镜灵，眼珠子都要暴吐出来。
    此刻师傅直接抢身而来，镜灵终于沉不住气：“可以！都可以！我不会伤害她！你先拦住你师傅！”
    “孽畜！你敢这么做！我现在就将你逐出师门！”师傅大步流星，整个人如流窜的赤焰一般灼烧过来。
    龙天行知道自己不是师傅的对手，他一咬牙，心一横，直接抓住江娇丽的脖子，怒目看向师傅：“师傅！你如果再上前一步，我就拧断她的脖子！”
    师傅瞪大眼睛，他没想到龙天行竟然敢做出这种事，顿住脚步，气血逆行，喉头一甜，他硬生生的将喉管里的血咽了回去，整个人立刻顿萎了下来。
    “你不在乎小鹿的性命，我在乎！”龙天行恨恨的看向师傅，“我不想看她受到任何伤害。”
    “为师并没有舍弃小鹿的性命！孽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龙天行没有再理会师傅，而是转头看向镜灵，随后一脚踩着昏睡过去的陈叔道：“我先将这个老头给你，然后你将小鹿还给我。”
    “不……”镜灵忽然摇了摇头。
    “你要反悔？”龙天行的神情立刻变得凶恶至极。
    “我的意思是……你的师父太碍眼了！”镜灵的话让龙天行和师傅的脸色同时变化。
    难不成这镜灵还让自己杀死师傅不成？这绝对不可能。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欺师灭祖之事。”镜灵神情冷淡，“你把我的落月镜还给我，我将你师傅收进去，等事情办完，我再放他出来。”
    “龙天行！你不要一错再错！”师傅整个人都在颤抖。
    龙天行没有说话，他直接将陈叔和江娇丽揽入怀中，以防师傅或者镜灵突然出手抢夺，他将袋子里的落月镜掏了出来。
    师傅目光闪烁的盯着小铜镜，失落，愤怒，不解，疑惑，从他的眼睛里汹涌喷薄。
    龙天行没有犹豫，直接将镜子朝着窗户反射的镜面一扔，镜灵哈哈大笑，抬手便抓住了落月镜。
    黄光暴涨而出，师傅厉声呼喝，却被黄光彻底缠绕住，他放手做最后一搏，试图从龙天行手中将两个无辜的人抢夺下来，却见龙天行神情凶狠的抓住两人的脖子，越收越紧，以两人的性命做要挟，师傅无奈放弃，最后用无比失望的眼神看了龙天行一眼，便被黄光拉扯进了落月镜的世界。
    “这宝贝……已经完全是我的了，以前它吸收的是阴秽之物，此刻连活人都能拉扯进去。”
    镜灵微笑的看了一眼小铜镜，师傅在镜像之中不住挣扎，却始终无法打破镜面的封禁，愤怒郁结之间，竟被气得口吐鲜血，晕厥过去。
    落月镜能困住师傅这样的高人，也是因为它本身足够强大，不仅能收束阴邪，更能吞噬外物，将它们困在镜中世界，只是当年的落月镜主人已死，若是他还能执掌落月镜，开启这宝贝的炼化之能，即便是强如师傅这样的高手，也得被炼化成堆渣滓，魂飞魄散。
    说什么不让龙天行欺师灭祖，只不过是麻痹他而已，师傅被收入镜中，生死操之人手，皆因他龙天行足够“孝顺”。
    “你将小鹿还给我，我将这老头给你。然后你将师傅还给我，我再将这小姑娘给你，如何？”龙天行掐着两人的脖子，却未用力，他冷冷的望着镜灵，后者始终保持微笑。
    “当然可以！你将你的师妹和师傅带走！咱们之后便两不相干！”
    镜灵让小鹿缓缓降落，随后让她浮出镜像世界。
    龙天行也松开了陈叔，后者被雾气包裹进了镜像世界。
    随后镜灵一抖落月镜，黄光闪动，昏死的师傅也漂浮了出来，龙天行眉头微皱，他正要松开江娇丽的脖子。
    原本昏死的师傅，忽然睁开眼睛。
    周身立刻涌动流火，炙热如炎。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腐尸身

    师傅突然暴起，连镜灵都始料未及，龙天行瞪大眼睛，师傅周身缭绕的热力暴涨开来，他完全抵抗不住，抬手遮挡焚风，抓住江娇丽的手忽然感觉一空。
    师傅伸手如苍鹰搏兔一般将人直接抢走了。
    “该死！”镜灵在一旁怒不可遏，她没想到这老鬼居然使诈。
    明明他在镜中被气到吐血昏厥，自己也没有感应到这老头的呼吸脉搏，谁曾想这老头是运用秘法进入假死状态，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击。
    回过神来的龙天行也迅速护住身后的小鹿，以防镜灵再度抢人，要挟自己。
    师傅一把揽住江娇丽，眼神复杂的看向龙天行：“你还知道要换我老头子出来……”
    龙天行神情有愧，不敢抬头看师傅，两人各自转头，神色警惕的望向镜灵。
    功亏一篑的镜灵再次掏出落月镜，试图用镜光照射师傅，连着江娇丽和师傅一并收进来再说，可以困住这老头慢慢折磨，却不料师傅虽然带着一个累赘，身形却迅捷如豹，镜光根本照之不及，被他连连躲闪开。
    “臭小子！快帮我将这周围的镜子通通打碎！”师傅一边躲避，一边朝神色紧绷的龙天行说道。
    “我……”龙天行护住小鹿，此时他没有被人威胁，再没有帮着镜灵行动的理由，当下眉头紧皱的看向身前和身后的玻璃，伸手从布袋中抓取出仿古铜钱，抬手一撒，漫天花雨般的将身后的窗户全部击碎，玻璃碎片尽数倒飞进空教室内，碎玻璃被阳火精气包裹，入目处再无可供镜灵穿行的镜面。
    眼见落月镜收不住师傅，又看到龙天行在打碎玻璃，封堵自己穿行逃窜的退路，镜灵翻转小铜镜，原本追逐师傅的明黄镜光直接调转过来落在了龙天行的身上。
    危急关头，龙天行一声大喝，将手中的小鹿朝着师傅的方位扔了过去，紧接着镜光收拢，将龙天行完完全全包裹在内。
    师傅抬手将两女推在身后，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被落月镜抓走。
    “天行！”师傅一声暴喝，纵身一跃朝着眼前的窗户飞身而去，镜灵也脱出镜面，打算和师傅正面一搏，将这老头拖拽进镜中世界。。
    雾气磅礴遮蔽人眼，师傅抬掌，运功如火，整个人面目赤红，青筋暴起，掌中似生出红莲，旋风涌起，热不可耐，一双肉掌左右翻飞，竟然硬生生将雾气打散，那镜灵原本准备拖拽师傅，却反被打回了镜中，连落月镜都跌落在地。
    雾气在镜中世界聚散，飘舞到昏睡的陈叔跟前。
    此前是龙天行用陈叔换下了小鹿，所以陈叔仍然滞留在镜中世界。
    “该死的老鬼！”镜灵勉强凝聚形体，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伸手将昏睡在身前的陈叔吸了过来。镜灵打算马上将这个生魂吃到嘴里，只有这样她才勉强能和师傅有一搏之力。
    而师傅又哪里不知道她的意图？当下直接将肉掌按压到镜面之上，
    恍惚之间，镜中世界忽然风起云涌，阴冷云层一下子被赤红光霞荡开，灼热罡风自四面八方压迫而来，一时之间，掌控镜中世界的镜灵居然有种身形迟滞，四肢都被压制束缚的感觉。
    “孽畜！休想！”师傅一声暴喝，体内阳火精气被调转到极限，整个玻璃都灼烧不堪，隐约竟然有种在高温下软化的感觉。
    镜灵只觉得周身越来越热，似乎要将自己炙烤而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水中的鱼，原本该是如鱼得水的镜中世界，此刻却变成了熬煮自己这条鱼的汤锅，非但气息迟滞无法吸纳眼前生魂，再待下去，恐怕自己要被活活“煮死”！
    镜灵凝聚周身阴冷气息，直接朝着镜面入口冲撞而去。
    师傅等的就是她冲撞出来，嘴角扬起笑意，肉掌碰撞阴冷雾气，灼热罡风将试图逃脱的镜灵彻底打散，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哀嚎，无路可退的镜灵被热力包裹，只能看到一个满身灼痕的红衣女人在不住挣扎。
    随着镜灵从镜子世界逃窜出来，原本被困住的陈叔也跟着跌入现实世界。
    师傅不多言语，无暇顾及跌落出来的陈叔，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不住挣扎的镜灵，又是一掌拍出，肉眼不可见的灼热之力如同炎炎夏日里的暗涌气浪，席卷而去。
    生死存亡之际，这镜灵也是一声尖啸，强行聚拢自己被师傅一双肉掌打散的阴元煞气，全力躲过了这致命一击，直接朝着地底下钻了过去。
    “休走！”师傅怒目圆睁，掌中无形热焰跟着偏转遁入，如跗骨之蛆般追逐这镜灵深入地下。
    一声闷响，地面恍惚震动，师傅微微愣神。
    掌中精气进入地面似乎撞击到了硬物，恍惚间他明白过来，追随着镜灵的掌力打中了原本深藏地底的那位高人的棺材，朽木四分五裂，那沉寂多年的不朽尸体暴露在地坑之下，被灼热掌力包裹，微微震颤。
    镜灵望着破碎棺材和裸露在外显露焦痕的尸体，心有余悸，刚刚若是迟疑停顿片刻，瞬间就要被这灼热之力打散，再度被封印！
    恍惚间，镜灵却发现这尸体气息起了诡异变化。
    原本这位手持落月镜的高人就是女子之身，专练体内纯阴之精，有悖于真阳门的阳火修行之法。此刻阳火掌力侵蚀尸身，竟然将高人体内用来防护邪秽入侵，保持尸身不腐的纯阴之精化解消散。
    师傅这一掌，让镜灵因祸得福。
    原本她需要吸纳生魂，强健自身，才有可能冲击这尸身的防护，进行夺舍。
    此刻师傅却帮她清除了尸身的防护，占据尸身的凶险程度大大降低。
    镜灵不多犹豫，直接化作一缕雾气钻入尸体眉心祖窍。
    地面上，师傅感觉地底似乎出现了异常，镜灵的气息恍惚之间竟然消失了。
    地底是没有供镜灵躲藏的地面的，如果镜灵消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附身他人，或是占据尸体！
    “这不可能！”师傅眉头紧锁，他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刚刚那一掌，恐怕为镜灵创造了机会！
    思绪浮动之间，身前地面已经是一声爆响，泥土和地砖纷飞，一个身着青色绫罗长裙，额角贴着花黄的苍白女子从地底直接钻了出来。
    师傅暗道糟糕。
    镜灵虽然杀不死，却可以被真阳门的手段克制，要收拾她对师傅而言其实很容易，只需打散其阴秽煞气，然后以黄符纸封印即可。以后只要每年加固封印，她也难有脱身机会。
    可此时镜灵占据了曾封禁她的那位高人的身体，局势瞬间变得凶险万分！
    据说这位高人特地没有给自己立下墓穴，就是为了隐藏和掩盖落月镜，以防镜灵突破落月镜的封禁出来害人，可没想到，这镜灵非但没有在数百年的沉寂中被彻底压制，反倒脱身而出，反客为主的占据了她的身体。
    原本在高人体内流转的纯阴精气，瞬间被镜灵炼化成了自己的力量。
    狂笑不止的镜灵悬浮在半空，俏丽的脸变得无比扭曲：“多谢……”
    师傅一咬牙，抬掌又是一击炽烈掌风呼啸而去，原本对真阳之力忌惮不已的镜灵，此刻却是微微一笑，大手一挥，阴冷秽气化作磅礴白雾，直接将掌力驱散，如云烟坠地，浩浩荡荡的压盖下来，师傅抬掌防守，甚至都阻挡不住。
    阴冷之气弥盖全身，师傅直只觉当胸遭遇一记重锤，整个人被击打的倒飞出去，全身气息紊乱，紧接着来自阴间的寒凉之意顺着毛孔和胸口侵蚀身体，师傅翻滚在地，面色煞白。
    看到真阳门的老头被自己一掌打翻，镜灵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
    眼见镜灵缓缓降落朝着自己走来，师傅提纵真气还想反戈一击，周身却凭空生出阴冷白雾，绵绵软软，直接将他包裹住，让他动弹不得。
    “孽畜！竟敢亵渎前辈尸身！我定然要将你彻底打散封禁，叫你不堕轮回，永世不得翻身！”
    镜灵一声冷笑，望着目眦欲裂的师傅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这个本事对付我么？”
    默然转身，她抬手就将远处跌落在地的落月镜吸到了自己手中。
    明黄镜光一抖，龙天行气息衰微的跌倒在地，眼见镜灵占据高人尸身，又看到远远被困住的师傅，当下露出惊骇表情，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阴冷白雾也将他缠绕禁锢住。
    “你们这一对师徒，都是我的好帮手。”镜灵面带微笑的瞥了龙天行一眼，水袖一挥，原本在远处昏睡的江娇丽和小鹿等三人全部被无形阴气托举着到达镜灵身前。
    “你要做什么？”龙天行运转精气，不住挣扎却无法脱身，他怒目直视镜灵此时的举动，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当然是杀人泄愤了……”镜灵哈哈大笑。
    她只是一抬眼，三人体内的魂魄虚影竟然缓缓的从身体漂浮而出。
    “住手！你不是占据了身体就不杀人了吗？你不是说你只是为了重活才杀人的吗？”龙天行咆哮出声。
    镜灵似笑非笑的回头。
    “恶鬼的话你也行？”
    三人魂魄离体，直接朝着镜灵所在的方位飘飞而来。
    师傅眼中只剩下一片黯然之色，龙天行则是目眦欲裂。
    忽然间，一束若有若无的气箭破空而来，直接朝着镜灵的位置呼啸而去。
    气箭凝练的力量极为精纯，连镜灵都微微变色，她怕伤到肉身，抬手放开三人魂魄，闪身躲避来袭气箭，谁曾想，这气箭竟然如有神智一般偏转掉头，追逐着镜灵的身形，快到肉眼模辩。
    一声闷响，气箭掠过雾气阻挡，直接洞穿了镜灵的肩头。
    龙天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第三百一十二章 珠联璧合

    不远处一个黑发白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流星赶月般的急奔而来。
    若是吴穹在一旁，自然能认出对方的身份。
    一气道邹先生来了！
    原本他该是明日才来降妖除魔，可是学校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校长无奈之下回拨了方老虎的电话，问他能不能尽早将那位高人请来，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作祟之物在白天就抓走了一个女生，连着他方老虎亲自派下来保护方亦雪的“保镖”都失踪了，学校只能靠紧急疏散来保证众人的安全。
    所以邹先生提前来了，不过他来的也正是时候，正赶上镜灵占据高人尸身，朝小鹿她们三人行凶。
    “你竟敢坏我刚刚占据的肉身？！”镜灵怒不可遏的看着迅速靠近的邹先生。
    邹先生神色冷峻的看着镜灵，转头瞥见被困住的两人，眼见他们体内流转的阳火精气，微微愣神：“真阳门？”
    师傅也是错愕的看向邹先生，刚刚这一口凝气为箭的绝技，似乎是一气道的手段：“阁下是否是一气道门人？在下真阳门龙傲！”
    邹先生抬了抬手，此刻不是各报家门的时候，因为镜灵已经咆哮着冲撞而来。
    他刚刚能凭着一口气箭救下差点被吸魂的三人，完全凭的是突然袭击，气箭力量凝聚，无坚不摧，打了镜灵一个措手不及。
    可若是让邹先生直面这镜灵，他还是力有未逮。
    阴秽之气自镜灵指尖跳跃，如同狂蛇乱舞，扭曲盘旋，朝着邹先生漫卷汹涌而来。
    邹先生自然不敢轻易拿自己的肉身去硬抗镜灵驱使的阴秽之气，提纵身形闪身躲过，蛇行而来的阴秽之气直接将邹先生站过的地方崩碎成了漫天砖屑，连带地砖之下的泥土地基都裂解冲散，染上了一层污秽的黑灰之色，阴冷之感久久不散。。
    这怪物竟然如此凶残！邹先生暗自心惊，神色却也未有慌乱，那洞穿了镜灵的气箭自远处弥散开，飘飘悠悠的跟随着邹先生的踪迹回到了他口中，原本干瘦的邹先生似乎如同被吹起来的气球，气箭化入身体，他整个人人立刻皮膜鼓胀，饱满了许多。
    身形诡谲的躲过镜灵的连番攻击，镜灵怒不可遏，咆哮着自己扑身上前，空气中的阴冷气流似乎在镜灵周身形成了一个漩涡，种种阴冷之感蔓延开，镜灵如同摧残枯枝败树的冬日寒风，凛冽无匹，鬼爪一伸，邹先生只觉百步之内阴邪之气如有实质。
    他知道左右闪躲是不可能敌得过眼前的怪物的，当下直接张口一吐，嘴角喷薄白气，绕过镜灵身形，直接朝着被困住的真阳门龙傲师傅而去。
    那白气在空中竟然飘飘悠悠化作弥天大手的虚影，朝着困住龙傲师傅周身的白雾轰然拍落。
    一声闷响，白雾涌起包裹住龙傲师傅，抵挡大手拍击，两团气雾碰撞，原本在阴冷白雾中挣扎的龙傲师傅只觉得周身震动，身体似乎腾出了一丝空隙。
    气劲大手在眼前消散，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却见包裹龙傲师傅的阴冷雾团之内忽然暴涨出灼热烫人的气息。
    腾出手脚的龙傲师傅迅速运转阳火精气，整个人露出如被炙烤的灼热红色，双臂展翅，周遭热力翻搅，运掌如刀，力断千钧的朝蒙住自己的阴秽之气劈砍而去，竟然硬生生从雾气中撕出一个大口，他迅速抓住机会，如同破茧化蝶一般的钻了出来，浑身流火，血肉如炭。
    那邹先生将自己苦练多年的元气化作大手帮助龙傲师傅求得了一丝脱困之机，自己却要面临镜灵的全力一击。
    他站定不动，浑身精气都调动到了血肉之外，皮膜之上，避无可避只能硬抗，镜灵鬼影盘旋而来，遮天蔽日，凶威磅礴无可阻挡，阴冷煞气直接撕裂了邹先生的衣服，后者只觉得胸口一紧，仿佛无数刀刃划过前胸，若不是罡气护体，凭空就要被这凛冽气劲开膛破肚。
    “挡我者死！”镜灵不以为意，抬手直接抓向邹先生胸膛，鬼爪未至，劲风竟然已经割裂了邹先生的胸口，血线涌流。
    邹先生心下一沉，暗道不好，而此时镜灵的狰狞鬼脸已经掠到他眼前，早已避无可避。
    忽然间，镜灵只觉得一股滚烫巨力如重锤般落在自己后背，原本要扑杀邹先生的身形被撼动，那灼热力道不仅只是落在她身后，更如恶兽一般啃咬着自己的皮肉，热辣刺痛之感难以驱散。
    趁着镜灵这片刻迟滞，邹先生当下便扭转身形堪堪避开了这一击，轰然巨响之间，身后的教学楼墙面居然被镜灵的鬼爪气劲刨开了一个大洞，连里头的桌椅都被劈散，恐怖至极。
    镜灵不住咆哮，尖啸之声震得周遭林木都簌簌作响，落叶纷纷，她迅速调转体内阴秽之气驱散后背掌力，同时以白雾包裹身体，防止再被龙傲师傅偷袭。
    “多谢相救！”邹先生迅速闪身到龙傲面前与他汇合，满脸都是感激之意。
    “该是我谢你才对！”龙傲微微摇头，望着邹先生不住苦笑，若是没有邹先生那一掌住他脱困，他又如何能腾出手来帮邹先生一把？
    邹先生抬眼，看到镜灵仍然用阴秽雾气包裹身体，正驱散着龙傲那一掌打入她体内的阳火精气，忍不住啧啧称奇：“早闻真阳门秘法奇妙，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寻常！”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镜灵虽然被我偷袭，可这一缕阳火真气入侵她身体不过是杯水车薪，她得了前辈高人的肉身，自身阴秽之气和肉身体内的纯阴之精水乳/交融，强悍无比，那一缕阳火精气片刻之间就要被驱散，到时候咱们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邹文树微微皱眉，再度口喷气箭，直接洞穿雾气，镜灵以一只肉掌相接，虽然被气箭洞穿，片刻之间她又血肉复原，丝毫无碍。
    龙傲师傅也同时出手，阳火精气化作一道无形无影的焚风朝包裹白雾的镜灵轰击而去，却连雾障都没有破开，只是吹散了眼前一层的阴秽之雾。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雾团之中传来镜灵的狂笑之声，她一抖身形，直接将保护身体的阴秽邪雾打散开，此刻她已经驱除了体内阳火精气的侵袭，目光幽冷的盯着眼前的两人。
    “你们的本事，还不够看！”她狞笑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惨白虚影，周身邪秽之气凝聚实质，化作哀呼厉号的鬼脸重重叠叠，伴随着她如鬼似魅的身形席卷而来。
    逃是逃不了了，可斗又斗不过，两人心急如焚，四目相对，镜灵的身形已经和他们相距不到五步。
    忽然间，邹文树和龙傲对视的目光同时闪动，他们像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什么。
    龙傲师傅抬掌按压住邹文树的肩头，阳火精气自掌中涌流至邹先生浑身窍穴，经脉之内如同熔岩流动，皮肤涨起赤红之色，邹先生感觉如堕入炭盆一般炙烤难忍，痛苦万分，却决然提纵全身精气，再度张口一喷，那一缕白气在半空中再度凝练成箭，只是这长箭虚影似乎越发透明，并且夹杂灼热之感。
    镜灵和两人只差一步之遥，阴冷气劲如刀刃般切割而来，阴秽鬼头似乎要将他们撕咬成碎片，灼热气箭喷吐而出，有去无回。
    气劲割裂衣衫皮肉，长箭却洞穿了镜灵肉身的心口。
    邹先生和龙傲师傅两人浑身是血的倒飞出去，镜灵却身形停滞，她捂着灼热创痛的心口尖叫出声。
    此时此刻，镜灵所感受到的，是真正的锥心之痛，那灼热的阳火真精灼烧着洞穿的伤口，任凭她如何调动阴秽之气都难以治愈。
    “不！不不不！不能这样！”高人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原本因为纯阴之精容颜永驻的脸，迅速衰老枯黄，蜡黄的脸上皱纹纵横，镜灵再次疯狂的尖叫着。
    这是她千辛万苦才得到的肉身，此刻却被邹文树和龙傲两人联手破坏，这锥心刺骨之痛不仅摧残她的身体，更灼烧着她的心灵，仇火恨意让她近乎发狂。
    为今之计，唯有弃车保帅，舍弃肉身，将这一身纯阴之精带走才不算浪费，只是镜灵再也寻找不到如此完美的肉身了。
    心口被掏出一个大洞的女人缓缓栽倒在地，镜灵脱身而出，吸收着这残存的纯阴之精。
    邹先生和龙傲师傅两人搀扶着起身，他们同样也是满脸鲜血，气喘吁吁。
    “唯有将你们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镜灵将纯阴之精彻底消化，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此刻已经完全犹如实质。
    “这纯阴之精居然能滋补到如此地步，将这般阴鬼凝练出真正的实体！”龙傲瞪大眼睛。
    一般鬼怪自然是灵体，即便是显形，肉眼所见无非是幻象。
    而此刻的镜灵，已经达到了从无形化为有形的地步。
    “邹老弟……”龙傲微微颤抖着问向邹文树，“能不能再出一箭？”
    邹文树面色发白，眼神虚浮：“经脉严重受损，别说再出一箭，连气机外放都难以达到。”
    “哈哈哈！手段用尽了吧！”镜灵瞪大眼睛，她目中跳动恨火，似乎倾五湖四海之水都难以冲刷，“该我出手了！”
    两人神情颓然的看向镜灵，她此刻身形暴涨，遮天蔽日，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身旁的玻璃碎片缓缓浮出，一个碎片就映照出镜灵的一个身影，她的身形仿佛无穷无尽。
    “死！”话音一落，无数的镜灵从周遭数不尽的细碎玻璃中冲撞而出，如百鬼破开阴间通道，神情扭曲，眉眼狞厉，要将这浑身带血的两人撕碎吞吃。
    “有心除魔，无力回天……”龙傲师傅望着群鬼扑食的狂潮，阴风幅面，百鬼哀嚎，无奈叹息。
    两人对视一眼，绝望中又带着一丝慷慨赴死的决然。
    忽然间，那些钻出镜灵的碎片之中闪烁红光，细小的镜像之内，突然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他轻轻挥刀，刀光如血。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斩落月华

    无数碎片镜像之内，年轻人的样子重重叠叠。
    镜灵的脸上忽然显露出骇然之色。
    她杀的兴起，竟然忘了全力压制被困在镜中世界的吴穹。
    原本飞扑向邹先生和龙傲师傅的鬼影忽然就停滞住。
    两人对视一眼，那些鬼影仿佛被定格住，仔细一瞧，这些鬼影的眉心处忽然裂开了一条血色缝隙。
    无数玻璃碎裂的“噼啪”声响起，邹先生和龙傲师傅两人的神情变得异常紧张。
    鬼影头顶的裂缝开始向下延伸，最后直接将她们规整的分成了两半，难以言喻的凶煞气从鬼影体内破出，她们如同碎裂的镜子一般瞬间就崩散跌落，最后消散成阴秽白雾。
    只是这一团团的雾气没有朝镜灵聚拢，便如烟一般原地消散。
    镜灵惊骇欲绝。
    龙傲师傅和邹先生各自皱眉，空气中的煞气越来越重，都要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原本凶威滔天，将两位高人逼入绝路的镜灵，此刻慌乱的却如同受惊的野兽，她仓皇的抬手，捏碎那些原本是她召唤来的玻璃碎片，细碎玻璃如冰屑一般散开，纷纷扬扬，一时之间如下起了冰渣细雪，入目白茫茫的一片。
    镜灵死死的盯着跌落在地的玻璃碎屑，心中似乎终于安宁下来。
    然而红光就在这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再度跳动，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刀光周遭的煞气如有实质，像是为年轻人撑开了一把伞，也荡开了那些原本要落在他身上的冰碴一般的碎玻璃。
    地面似乎被血浸泡了一般，变得无比软化粘腻，天空也被染上了一层血色，令人奇怪的是，在场之人都知道这异象是不折不扣的幻觉，心头却仍然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胆寒之感，首先露出惊骇之色的是邹文树。
    “吴大师！”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拿着血光缭绕长刀的年轻人。
    初次相遇，为方亦雪驱邪，吴穹手里没有拿着修罗业斩，邹文树只当他是某个豢养阴鬼的民间高人，虽修炼邪术，走的确实坦荡正道，此刻吴穹的出现，无疑颠覆了他的想法。
    那柄血光缭绕的长刀，分明是绝代凶器，不知饮过了多少人的血，才能积攒出如此恐怖的煞气。
    而能驾驭如此凶器的人，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龙傲浑身都在颤抖，因为他已经四十年都没有感受过恐惧的真正滋味了，此刻他看到吴穹，却感受到了发自心底的本能的胆寒。
    镜灵更是一动不动，外放的修罗杀意竟然让她聆听到了自己的尖叫，看到了自己在哀嚎中被切碎湮灭的画面，她不敢动弹。
    自忖不灭的镜灵，此刻竟然有一种自己会被吴穹手中的修罗业斩彻底斩灭的错觉。
    不！我必须克服这一切，他的刀有问题！镜灵恍恍惚惚的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她瞪大眼睛看着缓缓靠近，一眼不发的吴穹。
    镜灵迅速朝着身后暴退，她咬紧牙关，抬手将落月镜重新吸纳到了手中。
    “镜中世界困不住你！可你拿什么来抵挡落月镜的吸魂神光？”镜灵将体内阴秽之气全部凝聚于落月镜之上，被困在其中昏睡不醒的龙天行，立刻因为周遭阴秽涌动而浸染得脸色铅灰。
    “吴大师！小心！”尽管邹文树畏惧此时的吴穹，但他心中仍然希望吴大师能战胜镜灵，下意识的出言提醒。
    龙傲不知吴穹的来头，但他却知道落月镜被全力催发之后将有怎样的威力。
    落月镜上那一团莹莹的黄光在阴秽之气的加持之下瞬间沾染上了一层阴冷之色，镜灵张狂的将落月镜抛掷半空中，镜子之中绽放的一小团光芒，瞬间暴涨成如月轮流光一般的存在，直接将眼前的一切全部笼罩。
    “不好！”龙傲惊异的发现落月镜照彻的范围超乎想象的广博，不仅他和邹先生避无可避，连同身后的教学楼都被笼罩在内，无形吸力拖拽着他的身体朝着镜面飘荡而去，身后传来建筑物的崩响碎裂之声。
    慌乱回头之间，却见身后硕大的建筑物竟然被落月镜拖拽的和地基分离，竟然隐约有要被吸入的征兆，邹文树整个人漂浮了起来，龙傲大惊之下运转着残存的精气，脚底生根的想要抗拒被无尽阴秽之力加持的落月镜，却发现连自己脚底下的砖石土块都已经被吸了起来。
    落月镜仿佛阴冷的月亮压盖在他们的心头，月光漫撒之下，没有一处可以逃脱的缝隙，它又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似要吞吃眼前的一切。
    吴穹的身体也在动，原本藏在怀中的怨灵娃娃先被吸了出来，吴穹抬手抓住了娃娃的脚，将粉色的布娃娃牢牢的捏在手心。
    “被我堪破了幻象，你也不过如此！这落月镜在我手里，威能足以吞噬眼前一切！”镜灵加紧运转落月镜，身后的教学楼已经浮空三寸，开始晃晃悠悠的朝落月镜的方向飞去。抢先飘飞而出的，是教室里面的桌椅，直接在巨大吸力的推动下飞出窗户，没入落月镜中。
    在被吸入镜中的最后一刻，龙傲和邹文树两人心中已是一片惨然，这落月镜的强大威力让他们绝望到了谷底。
    此时的邹文树抬头看着离镜面不到三尺的吴穹，却见对方神情淡然的低头看向了张狂不已的镜灵。
    邹文树看到了他嘴角的一抹笑意，那不是人之将死的绝望惨笑，更像是朝着地面上的镜灵露出嘲讽之色。
    衣衫猎猎作响，吴穹转过头来，背靠着如月轮一般浩大且无法抗拒的落月镜。
    手中长刀红芒闪动，那一瞬间，邹文树有种看到月下神明漫步，俯瞰众生的诡异之感。
    那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因为随后眼前的一切都被一道红芒所撕裂。
    吴穹朝着落月镜再度出刀。
    时间仿佛静止，邹文树和龙傲两人甚至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只见一道如丝线般没有尽头的红芒掠过落月镜，然后这一轮冷月，就果断干脆的裂成了平整的两半，龙天行连着那些被吸入镜中的物件一齐跌落下来。
    如水的光华在瞬间消散，小铜镜跌落在地，悬浮在半空的人和物同样也跌落在地，崩塌碎裂，轰然作响。
    邹文树和龙傲感觉自己内心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崩塌碎裂，整个人脑子不停嗡鸣。
    镜灵怔怔的望着被一刀劈成两半的落月镜，然后抬头看向自天边急速坠落的吴穹。
    吴穹向镜灵微笑致意。
    他再次挥刀，象征着死亡和绝望的红光似乎将天空切开了一个口子。
    镜灵知道这是错觉，不过她没有时间去分辨了。
    因为她已经被刀光撕成了两半。
    煞气侵蚀着她化作两半的灵体，原本托举着吴穹的明小婉冲了出来。
    修罗业斩究竟能不能杀死镜灵？也许能，不过吴穹并没有冒险的打算，明小婉在半空中化作白狐妖灵，血盆大口直接将镜灵的半边魂魄直接吞吃了进去。
    另外半边魂魄，直接被修罗业斩吸收，镜灵甚至连惨叫哀嚎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化作了妖魂凶刀的口中食。
    这是修罗业斩吞噬的第二只凶煞，距离100只的目标仍有相当一段距离。
    明小婉朝着吴穹微微点头，重新钻回了怨灵娃娃当中。
    修罗业斩再次化作短小的手术刀，被吴穹收回了袖中。
    邹文树和龙傲支撑着起身，两人此刻神情复杂，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邹先生……别来无恙。”吴穹面带微笑的看着邹文树，随后同样眼含笑意的瞥了一眼一把年纪的龙傲，“这位……应该是龙天行和小鹿的师傅吧。”
    龙傲微微皱眉，眼前之人年纪不大，却能驾驭如此凶恶邪恶的武器，令人在忌惮之余更有种畏惧之感。
    “多……多谢……吴大师相救。”邹先生有些紧张，一句谢言也说的磕磕巴巴。
    龙傲则没有出言感谢，而是警惕的看向吴穹：“你是怎么认识天行和小鹿的？”
    “半年之前，我和你那位宝贝徒弟打过一场，他当时被我揍得不轻。”吴穹似笑非笑的道。
    龙傲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惊异神色：“你是……鬼手前辈的传人？”
    嗯？吴穹自己也愣了愣神，他不知道龙傲在说什么。
    自己倒是在任务世界里做过一阵子的客串鬼手，但是这龙傲又没去过“百鬼夜行”的世界，他是怎么知道鬼手的？而且，自己是正牌的鬼手，可不是什么传人……
    吴穹笑着摇头：“我的师傅不是什么鬼手……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龙傲却微微一笑，他将吴穹的右手掀起，别西卜之手的色泽比普通的手更加苍白，而且龙傲似乎拖拽不动，这一只蕴藏巨力的怪手让龙傲越发笃定吴穹的身份。
    “先祖师烈易风曾与巫门无魂先生决战于悬河城内，多亏鬼手的舍命相助，才为祖师爷赢来了斩杀妖人的最终机会……先祖师一直对鬼手前辈的恩义念念不忘……”
    吴穹微微露出吃惊之色，当初明小婉的任务，竟然影响到了现实世界。
    不对，这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
    没想到烈易风竟然误会自己是某个隐秘门派的传人，这就很有意思了。
    吴穹咳嗽一声：“本门宗旨想来是修行邪术，以匡正道。而且从来都是隐秘行事，不轻易暴露行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龙傲微微点头，怪不得这数百年来都找不到和鬼手同出一门的人，原来他们和真阳门一样，都隐匿形迹，暗自降妖除魔匡扶正道。
    一旁的邹文树更是心惊，没想到眼前的吴大师身上还藏着这般秘闻。
    此等门派传承令邹文树暗自咋舌，能以坚定正心驾驭凶险邪术，这创立传承之人，该是怎样的胸襟气魄？
    脑海中浮现出一绝代高人于尸山血海之间斩断百鬼之潮的画面，和吴穹斩断镜灵的一幕重合交叠，邹文树叹服出声。
    如此风姿当真是令人心驰神往！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后续

    龙天行面色灰白的清醒了过来，他第一时间张望着四周，却听到身后师傅的声音。
    他记忆的最后一刻停留在自己被落月镜带走的瞬间，微微转头，看到师傅浑身浴血，正和两个陌生人交谈着什么。
    等等……龙天行微微愣神，眼前的陌生人让他有种熟悉之感。
    是他！那个豢养阴鬼的恶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当初自己差点被这个恶人杀死，结果师傅还认为是自己做错了，将这个恶人认作了曾救过先祖的恩人之后。
    “师傅！”龙天行抢身过去，直接拦在龙傲和吴穹身前，师傅和另外一人浑身是血，龙天行觉得不对劲，他抬眼恶狠狠的看向吴穹道：“休伤我师傅！”
    吴穹只是冷冷的瞧了龙天行一眼，没有说话。
    “孽畜！你做什么？这位吴大师可是救了所有人性命的！若不是他出手一力斩杀镜灵，今日我师徒三人只怕连去地狱相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什么？”龙天行大惊失色。
    这区区镜灵，竟然会威胁到师傅的性命？此时看向师傅的伤口触目惊心，龙天行微微皱眉。
    “镜灵不过是手段狡猾，能穿梭镜面而已，怎么可能伤到师傅你呢？”龙天行自然不信。
    “一山更比一山高，那镜灵占据了地底的高人肉身，吸取纯阴之精，已然化作难以收拾的强大存在，连我也无能为力，差点将老命折损进去。”
    师傅的话，让龙天行默然无语。
    对于镜灵的强悍，他无从得知，他只知道师傅在自己眼中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可即便是无敌的师傅，在镜灵手中也是九死一生，换做是自己又能撑多久呢。
    “师侄……”邹文树朝着龙天行微微一笑，“你师傅说的不错，你得谢谢眼前这位吴大师……”
    龙天行实在是不知道眼前的中年人何德何能，竟然敢叫自己做师侄？
    “阁下是谁？应该不是我真阳门人吧……”
    “混账！”龙傲直接怒目而视，“这位邹文树先生是一气道的传人，与我平辈论交，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就这么应答长辈的？”
    一气道？龙天行愣了愣，他听闻师傅讲起过这个门派的传承，据说是养体内本源精气用以驱除妖邪，手段玄秘，比之真阳门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没想到这浑身浴血的中年人竟然是一气道的正牌传人，当真是始料未及。
    “晚辈不知道前辈身份，口不择言，多有冒犯，还请见谅。”龙天行瞬间恭敬了许多。
    邹文树微微摇头，哈哈大笑却有些中气不足：“不必拘礼……不知者无罪嘛……”
    眼见龙天行认错态度还算诚恳，龙傲微微点头，随后将龙天行硬生生拉到吴穹面前：“最该感谢的，还是这位吴大师！”
    “大师？”龙天行冷笑一声，“师傅！你别搞错了……这人可不是什么大师？还有……那鬼手传人的事虚无缥缈，您不会真的以为这个人是鬼手的后人吧！”
    龙傲听到龙天行的话，脸色微变：“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这么说的……”
    龙天行可以在邹文树面前低头，却绝不想在吴穹面前服软，反倒昂起脖子大有随意龙傲打骂的意思。
    回想起之前种种，又看到龙天行此时固执不肯道谢的样子，龙傲直接扬起巴掌扇了过去。
    龙天行也不躲，硬吃了一记。
    “之前我冒犯冲撞了师傅，这一巴掌我认罚！”
    “你！”龙傲被眼前逆徒的态度气得跺脚。
    “好了……”吴穹实在是不想看着这龙天行闹下去，抬手制止了龙傲，“我也不需要你这徒弟千恩万谢，镜灵的事情闹得很大，眼下该商议如何收尾才对。”
    龙傲高高扬起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来，他指着龙天行低声说道：“你的事，我回去再同你算账！滚一边去跪着！”
    龙天行怒目而视，他恨恨的盯着吴穹，暗道：“恶人……总有一天让你露出马脚！”
    他心中包藏怒火恨意，越发炽烈，却又不敢违抗师傅命令，双目瞪圆的跪倒下来，直勾勾的盯着吴穹不放。
    吴穹才懒得理会龙天行这小子，他转头看向邹文树安排道：“现在可以通知学校那边……你解决了作祟之物。”
    “我解决了作祟之物？”邹文树瞪大眼睛，“镜灵可是您除掉的，我可不能冒领功劳！”
    “我在这学校中隐藏身份，有些事情需要解决，一时半会不想暴露。”
    吴穹的话让邹文树和龙傲齐齐侧目，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眼前如此强大的吴穹隐藏身份才能解决的？
    两人不好发问，吴穹也没有跟他们详细解释的必要。
    邹文树还想说话，龙傲却拦住了他：“你就听吴大师的吩咐就好了。”
    龙傲年纪最大，但是和邹文树平辈论交，眼前吴穹的手段远超他们二人，叫一声大师也无妨。
    邹文树无奈之下只得点头，修行之人自然不屑做冒领他人之功的举动，不过既然吴大师都吩咐下来了，自己也只能照做，此时的邹文树对吴穹可谓是敬畏有加，打心底里不敢忤逆他的安排。
    目视着两人缓缓离去的背影，吴穹也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刚踏入宿舍门，明小婉轻轻地钻了出来。
    吴穹看到她神色似乎有些怪异，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认真的盯着明小婉，她竟然露出紧张的神色。
    “我……”明小婉越发紧张起来，“我好像变成镜灵了。”
    吴穹微微皱眉，紧接着明小婉直接表演了一番，她直接钻入了眼前的窗户的镜面中，随后竟然一晃眼就不见了。
    紧接着吴穹听到门外传来明小婉的呼唤，急匆匆出门，却见到明小婉整个人藏身在隔壁宿舍顶楼的窗户上朝自己招手。
    原本明小婉的状态栏除了【妖狐魂】之外，似乎又多了一行技能【镜光遁】。
    【镜光遁：主动技能/明小婉专属】
    【属性：明小婉获得镜灵能力，可随意穿梭镜中世界，无需入口，自由穿梭】
    【备注：镜像只是反过来的世界而已。】
    ……
    三天后。
    学生们的返校日。
    小鹿盯着眼前一片破败的空置教学楼区域，周边已经挂上了施工标志，她左看右看，眼神越发疑惑。
    事情解决了，对于她而言，却是解决的不明不白，一觉睡醒过后，师傅就告诉他镜灵被消灭了，其他的东西一概不愿意透露，小鹿曾想过要找龙天行问答案，可龙天行被关了禁闭，她只能无奈放弃，揣着满肚子疑惑回到学校，却发现这里已经被掀了个底朝天。
    “看什么呢？”吴穹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小鹿恍惚的回头，她很是忌惮吴穹，往常看向吴穹的眼神总是带着警惕，可此时她望着吴穹却有些怪怪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吴穹觉得有些好笑。
    “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她害怕吴穹，却更想知道造成眼前这一切的真相，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镜灵不是师傅消灭的。
    “地震，房子塌了，就这么简单……快回去上课。”
    小鹿眉头微皱，她怎么可能信这种鬼话？
    “这里是因为镜灵肆虐才一片狼藉对不对？”
    “你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再来问我？”
    “你！”小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娃娃脸胀红的像是气球，吴穹分明是在逗她，不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鹿此时竟有些不敢发作，好奇心压倒了一切，“我……我其实是想问，究竟是谁消灭了镜灵？”
    “我说是我消灭的，你信吗？”
    怎么可能！小鹿登时觉得荒唐至极，要说这里是他破坏的，小鹿倒是可能会相信。
    虽然眼前之人披着一张瘦弱白净的人皮，可他却是不折不扣的怪物，这一切都是亲眼所见。
    “不信那就没办法了，上课去吧！”
    小鹿目视着吴穹离去的背影，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动，心中疑惑越积越深。
    难道……真的是他消灭的？
    那他不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不对！这种恶人怎么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鹿拼命摇了摇头，慌乱的走开了。
    ……
    点着蜡烛的暗室之中。
    龙天行跪坐在蒲团上，盯着烈易风的祖师像微微出神。
    为什么区区一个镜灵会逼得自己难以招架，事后想想，还是自己本事低微的缘故。
    龙天行目光幽微的回想着之前的一切，若是自己有师傅的手段，当时就该将镜灵封印完毕，不会再凭空生出之后的枝节。
    不！即便是到达师傅这个层次，仍然是不够。
    龙天行的脑海中浮现吴穹的脸，莫名恨意升腾而起。
    除非是到达那个人的地步……可对方修炼的本就是邪术，龙天行微微叹息，真阳门秘术全依赖人体本身阳气，修炼到师傅那个层次，已经是顶尖，再往后，年岁增长，气血衰微，阳火渐弱，只会往下坡路走。
    “若是道门秘术也能如邪法这般速成就好了。”龙天行虽然这样说，却也知道这事不可能的事情，真阳门之法讲求的是循序渐进，温火炼血肉。
    可他又实在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比师父，不！比那个所谓的鬼手传人都要强。
    抬手之间压服魑魅魍魉！这样一来，无论是颜妙，小鹿妹妹，甚至是师父，都能在自己的庇佑之下，再没有危险可言。
    想到这里，龙天行再忍不住叹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可笑。
    当真是白日做梦。

 第三百一十五章 柳一鸣的生日宴

    安稳的过了几日，又到了周末。
    原本预料之中的报复袭击迟迟未至，吴穹心中反倒越发警惕起来。
    百虫散人周津告诉吴穹，此前吴穹为了保护方老虎所宰杀的巫门中人，传承于阴灵洞。
    那半尸阴傀的炼制之法就是阴灵洞的独门秘术，以秘法操控魂魄，将活人改造得半死不活，既有尸鬼的强大力量，又能保持部分灵智，自主行动。
    阴灵洞秘法讲求修炼阴魂鬼魄，认为肉身不过就是一团随时都有可能死亡衰朽的肉罢了，只有魂魄是永生永存的。
    周津曾在秘魔总坛见过阴灵洞主人，此人修为高深，性情阴冷邪恶，而按照巫门中人的性子，绝对是睚眦必报的，若是他迟迟没有上门报复，这说明对方在筹划阴毒的报复计划。
    所以，当方老虎亲自派人到学校接方亦雪回去的时候，吴穹居然破天荒的要求随行。
    毕竟人只有在自己的手中才算牢靠，其他人可挡不住巫门的妖人。
    只可惜周津这厮不知道阴灵洞的具体位置，不然吴穹早就杀到人家家门口去了，没必要做这种守株待兔的事。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只是吴穹一坐在车里，连着方老虎都战战兢兢不敢妄动，方亦雪也小心翼翼，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等到吴穹给无牙打电话询问完公司近况，方老虎小心翼翼的看向吴穹：“大师……干坐着无聊，要不给您倒杯酒？”
    “你女儿还在车上呢……”吴穹实在是有些想笑，大概是太过敬畏“吴大师”，连方老虎这种层次的存在，都紧张的一时无措，“你们不必紧张……此刻我就是方亦雪的保镖，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必管我。”
    听到这话方亦雪的抬眼看向方老虎，小声说道：“有同学请我吃饭，我能去吗？”
    方老虎没有说话，说实在的，此刻他已经算是将方亦雪的管辖权交给了吴穹这个“保镖”。
    “嗯……安全第一……”很多事情方老虎不能说透，只能隐晦的说了一句。
    方亦雪皱了皱眉，却看到父亲没有瞥向自己，而是抬眼看向吴穹，她竟然有种自家父亲做不了自己的主的错觉。
    “可以……当然可以啊……”吴穹的话语让方亦雪松了口气。
    见吴穹愿意跟着过去保护，方老虎同样也宽下了心来，于是开口问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方亦雪的眼神再次没来由的紧张：“嗯……男……男同学。”
    “行吧……”即便是如方老虎这样的大人物，嗅到女儿早恋的气息，整个人的神情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他没有直接拒绝方亦雪，而是求助式的看向吴穹。
    吴穹没有说话，瞥了方老虎一眼，意思是他只负责人身安全，其他事情一概不论。
    倒是旁边的正牌保镖们眼见自家老板神情尴尬，低头小声询问：“老板，要不要咱们也跟过去。”
    “别！”方亦雪直接摆手，“这太招摇了，爸……我想低调些。”
    “那个同学现在也没在明琅读书了……”她眉头微微皱起，“他只是请我去吃生日饭。”
    “以前的同学……”方老虎忽然嗅出一丝不对劲来。
    “是不是柳一鸣？”他神色忽然变得严肃，吓了方亦雪一跳。
    方亦雪有些害怕的点点头，方老虎的眼睛忽然绽放精芒。
    这柳一鸣正是上次在方亦雪的生日宴会上送她暗藏咒煞的娃娃的男同学，因为他是被宋老二胁迫，方老虎放了他一马，但是也让他全家滚出了悬河市。
    这该死的小子，还嫌害我女儿害得不够。
    方亦雪本人是不知道当时的凶险状况的，她还以为为了让自己不早恋，所以父亲逼走了柳一鸣。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只是很要好的同学而已，爸爸……你别乱猜。”
    “他都不在悬河市生活了，还专门回来找你……”因为之前的事，方老虎对柳一鸣这个男生可以说是厌弃至极了，再加上他竟然还打着自己女儿的主意，这更让方老虎不满。
    “我倒觉得可以去。”吴穹微微一笑，“不就是个生日饭吗？有我在，谁都动不了方亦雪。”
    “咱们跟过去，也能保护小姐。”保镖们也在一旁认真说道。
    “够了……”方老虎朝着自己的亲随保镖抬了抬手，只要吴穹肯保护，其他人去了也多余，他知道自家女儿想低调，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确实太招摇了。
    “他只是想还我的人情罢了，没别的意思。”
    方老虎看着女儿恳求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心软。
    只是吃个饭而已，自己倒显得有些神经过敏了，方老虎叹息一声。
    “那就麻烦吴大师好好保护亦雪了。”方老虎希望吴穹能提供全方位的保护，不止是安全。
    吴穹觉得有些想笑，这方亦雪当真是方雄这只下山猛虎的软肋。
    “放心……我不会让她脱离我的保护范围。”
    方老虎望着自己的女儿无奈点头，方亦雪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吴穹：“麻烦吴大师了……”
    吴穹笑了笑，让她没必要这么客气，对吴穹而言，这些都无所谓，就当出来走动，学校的生活虽然自在，却也过于封闭。
    吃饭的地方就在千阙紫罗兰这家吴穹来了无数次的五星级大酒店。
    黑色奥迪a6缓缓驶入酒店入口，迎宾迅速过来给吴穹和方亦雪开门，酒店门童则走过来接过了吴穹的车钥匙为他停车。
    身后有不少豪车驶入，宝马i8，保时捷911，宾利飞驰之类的百万级豪车让自己那辆奥迪a6显得寒酸无比，前厅被布置的花团锦簇，水池旁边还有拉小提琴的古典乐队在演奏生日快乐歌，穿过姹紫千红的气球拱门，还有专人站在引导牌前负责将客人引领到宴会厅。
    宴会厅整个也被包了下来，其他的宴会厅都被清空，最大a厅是生日宴的唯一主厅，门口的迎宾地毯都是羊毛材质，地毯两旁则站了一排穿着白旗袍踩着高跟鞋的礼仪小姐，顺着门口隐约能用斑斓气球摆出的“祝柳一鸣同学生日快乐！”。
    “这个被你爸赶出悬河市的柳一鸣家……很有钱吗？”吴穹低头问道。
    可此时他瞧见方亦雪本人都十分诧异。
    “他……他爸爸开了三家公司，不过……他不是喜欢这种排场的人。”
    若是方老虎用这种排场他是相信的，一个连家族都被赶出了悬河市的普通富二代怎么可能拉来这么大的排场？
    礼仪小姐领着两人朝门口方向走近，里面还站着两个身形壮硕，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保镖语调低沉，方亦雪有些紧张的拿出邀请函，这东西是周五的时候，柳一鸣从学校外面托人带给她的。
    保镖隔着墨镜一眼撇过邀请函，随后朝着方亦雪做出请进的手势，吴穹想要跟着进去，却被保镖抬手拦住，他语气冷硬的朝着吴穹道：“随从，保镖，一律不得入内。”
    随后保镖指了指不远处的休息区，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保镖打扮的人。
    吴穹瞥了一眼两个保镖，神情淡漠的说道：“我必须跟着她！”
    “随从，保镖，一律不得入内。”保镖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语调越发冷硬，“如果你要硬闯，那我们只能抱歉动手了！”
    方亦雪站在门口紧张的看着和保镖对峙的吴穹，说实在的，方亦雪倒是不担心吴穹的安危，反过来，她有些害怕保镖们惹恼了吴穹导致他出手伤到这两个人。
    那保镖见吴穹一动不动，仗着自己身材健硕力气大，伸手想要将吴穹推开。
    可吴穹出手如电，保镖的手还没沾到他的衣襟，他却反手捏住了保镖粗壮的手腕，吴穹还没有用力，保镖却感觉皮肉发紧，腕骨生痛。
    “我劝你最好别碰我。”吴穹面带微笑的说道。
    “别！”方亦雪担心吴穹会把保镖的手直接拧断，毕竟这是别人的生日会场，她不想让柳一鸣难做，情急之下只能指着吴穹朝保镖们解释道，“他！他和我一样是客人！也是柳一鸣同学请过来的！”
    那被捏住的保镖只感觉自己手腕要断了，却不得不忍住疼痛一声不吭，整个人面色发白，几乎要跪倒下来。
    旁边另一个保镖似乎看出了不对劲，他自然不信吴穹是客人，可是他怕自己的同伴出事，赶紧朝着吴穹道：“如果是客人的话，麻烦出示邀请函。”
    吴穹瞥了他一眼，随后松开了自己的手。
    那保镖捏着自己疼痛欲裂的手腕，墨镜都跌了下来，又不能喊叫出声，所以一个人蹲着不停的吸凉气。
    “我忘了带了！”吴穹站在门口，死活赖着不走。
    “那个……”旁边的保镖紧张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那就请您回去找找……”
    “等我找完饭都吃完了……”
    就在一拨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穿着高档白西装的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从吴穹身后钻了出来。
    他抬眼看到穿着朴素的吴穹站在门口，忍不住冷笑一声：连这种货色也赶过来吃丁小姐专门为她的小男朋友准备的生日饭？
    “麻烦让一让！”年轻人咳嗽一声，十分倨傲的拍了拍吴穹的肩膀。
    可吴穹根本没理会，连一旁的保镖都看不下去了：“这位先生，您身后有客人，能不能先让他进去？”
    “这可不成！”吴穹微微一笑，“我都没进去，别人怎么能进去呢？”
    说话的保镖随即愣住，这小子难道是要仗着自己的身手死皮赖脸硬混进去不成？被捏手的那个保镖还在吸着凉气，他表情痛苦的指着吴穹道：“你再赖在这不走，我们可……报警了……”
    “您要是客人，劳烦您出示邀请函！”保镖依旧不依不饶。
    身后那个白西装实在是忍不了了，直接将自己的邀请函掏出来高声说道：“好狗不挡道！这不是你这种瘪三能进去的地方，赶紧给本少爷让开！”
    吴穹微微皱眉的回头，那白西装朝着吴穹不住哂笑。
    “耳朵聋了是不是？赶紧滚！”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叫王秀念

    吴穹嘴角扬起笑意。
    两个保镖只是认为吴穹身手很好，忌惮他只是怕他闹事，唯有方亦雪露出害怕的神色。
    方亦雪真的怕吴穹被门口那个不知死活的白西装惹恼，吴大师发飙的场面是她难以想象的。她没有正面见到过吴穹出手。可是她亲眼见证了当初骄狂恐怖，甚至差点杀死了自己和小鹿的周娜，最后温顺的如兔子，甚至还生生失去了一只手指，这中间发生的事不难猜测。
    那就是吴穹凭着自己的手段生生打服了周娜，并且要了她一截手指。
    “看什么看？”白西装还在叫嚣，“别把少爷的西装给看脏了。”
    “实在不好意思……”吴穹笑意盎然的看着他，“好像是把你的西装看脏了，来！我给你擦擦。”
    话音刚落，吴穹的右手便伸了过来，白西装自然是嫌恶的躲避，可他这一副酒色掏空身体的样子，如何能逃得过别西卜之手的锁定。
    “砰”的一声，白西装只感觉胸口让攻城锤给砸了一下，眼冒金星的倒飞了出去。
    外面的礼仪小姐和留驻在休息室的保镖们看到眼前一幕，都给吓傻了，吴穹朝着礼仪小姐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森寒，登时吓得众人一个哆嗦。
    翻滚在地的白西装捂着胸口不住咳嗽：“你！你个穷酸乡巴佬居然敢动手打我！信不信我……”
    其实吴穹是留了力的，他没有和这脑残一般计较的打算。
    “你自己没站稳，到怪我打了你，我明明不过是帮你擦脏东西罢了。”吴穹微微一笑，弯腰捡起了白西装跌落在地的邀请函，在众目睽睽之下，转头走向门口。
    “干什么！？那是我的邀请函！”白西装朝着吴穹追逐了过去，他伸手试图拉扯吴穹，却发现自己这点力气根本拽不动眼前的瘦弱穷酸。
    推搡之间，一只无形的手将白西装的钱包捏了出来，然后快若闪电的放入了吴穹的口袋里。
    “快还我……”白西装跌跌撞撞的抓着吴穹，后者直接一甩，他又站立不稳的一屁股坐倒在地，十分滑稽。
    “你不是要邀请函吗？”吴穹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刚刚从白西装手里捡到的邀请函递给了保镖，邀请函的上面写着白西装的大名“王秀念”。
    “哥们！”保镖也懒得在吴穹面前保持职业素养了，“在外面是个人都看见你刚才干的事了，这邀请函是那位先生的！你这是把我们当傻子呢！”
    吴穹微微一笑，瞥眼看了看邀请函上的名字：“没错……这就是我的邀请函。”
    “你是疯了吗？”保镖戳着吴穹语调低沉的说道，“再这么闹，我们可要报警了。”
    “我就是王秀念，为什么你不信呢？”吴穹叹息一声，转头指向真正的王秀念，“他偷了我的邀请函。”
    “你胡说！”白西装王秀念气得舌头打哆嗦，可他记得当时吴穹一巴掌将他推飞，又不敢上前动手，只是叉着腰高喊，“老子才是王秀念。”
    “不信是吧！”吴穹叹息一声，掏出兜里的钱包。
    王秀念看到吴穹掏钱包，还以为对方买了个同款，转念一想不对劲，这穷酸买得起同款的真皮钱包吗？
    当他看到吴穹掏出身份证的时候，整个人吓呆了。
    那不是我的身份证吗？
    吴穹手捏着身份证的头像位置，将身份证递了过去：“你看！如假包换，王秀念！就是本人！”
    保镖瞪大眼睛，吴穹将捏着身份证的手松开，头像直接让他捏碎了，整个身份证缺了三分之一。
    保镖们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他们可还没见过这种情况，茫然失措之间，真正的王秀念开始高叫起来：“贼！抓贼啊！他偷了我钱……”
    话还没说完，王秀念忽然如同抽了羊角风一般微微打颤，整个人好像在原地跳霹雳舞，半晌之后，他睁开眼睛，忽然露出紧张的神情看着吴穹道：“大哥！我不该偷了你的邀请函，求你别报警啊！”
    嗯？刚刚还叫嚣着对方抢了自己邀请函，偷了自己钱包，转头抽个疯又回来向抢东西的人求饶？这孩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滚吧！我不报警！”吴穹冷笑一声。
    脸色苍白的王秀念屁颠屁颠的下楼，走到男厕所之后将门反锁，然后两眼泛白，十分干脆的的昏死了过去。
    明小婉钻回怨灵娃娃体内，忍不住笑意：“逗死我了！”
    吴穹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保镖：“两位……都耽误这么久了……现在邀请函都找到了，能让我进去了吧？”
    “这……”两个保镖额角同时冒出冷汗。
    远处的方亦雪完全被吴穹的操作看呆了。
    大家都感觉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的感觉，实在是诡异到了姥姥家。
    “那……那……王……王先生……就……进去吧……”保镖的舌头都紧张的打了结。
    吴穹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和方亦雪汇合，后者那一双漂亮的眼珠子都快瞪落了。
    “走吧。”吴穹忍住笑意朝方亦雪招呼着，内门处的迎宾小姐走了出来，领着二人朝各自的座位走了过去。
    王秀念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胖子，此时他正神情焦虑的打着电话，抬眼看见原本应该是归王秀念坐的位置忽然走来了一个陌生年轻人，登时开口道：“这里不是你坐的位置！”
    吴穹撇了撇嘴，将邀请函扔了出来，胖子目瞪口呆的看到邀请函上的名字。
    “不对啊！这里本来是我朋友坐的地方！你……”他神情焦虑的看向吴穹，转头又开始拨王秀念的电话，结果仍然是无人接听，胖子擦了擦冷汗，警惕的看了一眼吴穹，“你……你该不会绑架了我朋友吧？”
    吴穹只觉得这胖子当真是脑洞清奇。
    不过胖子的猜测倒也没什么不对，在场的都是有钱人，就这么一个穷酸小子顶着王秀念的名字出现，实在是可疑，再加上王秀念本人又失联，胖子越发疑惑担心起来。
    换做旁人，自然得矢口否认，可他吴穹偏不。
    “你猜。”
    胖子差点被口水噎住。
    “你！”胖子又惊又怕，他看其他人似乎没注意到自己，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你知道你绑架的是谁吗？”
    他还真信了？吴穹只觉得哭笑不得，抬眼看向方亦雪已经安然就坐，吴穹微微点头。
    “我要是不知道他是谁，我绑他干嘛？”吴穹实在无聊，干脆和胖子逗起了焖子。
    胖子压抑着内心的紧张，强自镇定下来。
    他忽然想到，对方绑了人之后，竟然敢顶着王秀念的名字来这里混饭吃，足间对方的心理素质有多强大，而且他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王家，而是找到了和王秀念一同到达悬河城赴宴的自己……这说明。
    他很有可能要连着自己一起绑架！
    毕竟王家有钱，自己家也有钱，双份赎金，谁不愿意赚？而且对方敢露脸，绝对是顶级的亡命徒，属于那种你给钱给晚了，他马上就给你撕票的那种人。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带了保镖过来的！”胖子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
    “哦……”吴穹微微一笑。
    完了，他看穿我没有带保镖过来了！胖子微微心惊，自己和王秀念两人一前一后，都没有带人，谁曾想竟然这么倒霉的就刚好碰到了绑票的亡命徒。
    “你……”胖子捏着自己不住打颤的手，“你别嚣张，信不信我马上叫人过来！这里这么多人，你跑不了……”
    “我为什么要跑？”吴穹嘴角含笑。
    他抬手搭在胖子肩膀上，胖子整个人一阵哆嗦。他发现对方的手就跟钳子一样牢牢的锁死了自己的肩膀。
    “别紧张……”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胖子，然后将手轻轻松开。
    胖子捂住自己嘴巴，胆战心惊的看着吴穹。
    他说别紧张是什么意思？胖子瞪大眼睛，是不是紧张也没用？他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在外面肯定已经安排了人手，等这宴会一散，到时候说不准就有人从背后一个麻布袋套过来，然后他就去和王秀念作伴了。
    “哥们！不！好汉！”胖子哆哆嗦嗦，“我和王秀念不一样，我家里没什么钱！你……你抓我也没用！真的！还多一个人吃饭！”
    “没事……”吴穹微微一一笑，“没用的人哪还用的着吃饭？”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没什么价值，难不成还要撕票？一看到吴穹嘴角含笑，眼神却异常的冰冷，胖子整个人吓得缩成一团。
    也许是人在紧急情况下会变得机智，胖子擦拭着冷汗，鬼鬼祟祟的看向吴穹：“这里……比我有钱的人多了去了……其实大哥你完全可以找更好的目标下手！”
    “比如……比如……”胖子哆哆嗦嗦，一时之间张口结舌。
    “柳一鸣你看怎么样？”吴穹忽然开口道，“这宴会这么大的排场，不都是他弄出来的吗？”
    “不不不不！”胖子下意识的摇头，“柳一鸣就是个小白脸！这是丁大小姐给他办的生日宴。”
    话说到这里，胖子感觉自己说错话了，直接捂住了嘴巴，吴穹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嗯？丁大小姐……悬河市什么时候有个丁家了？”
    胖子一脑门子冷汗，此刻他感觉骑虎难下，说不是，不说也不是……
    瞥见吴穹森冷的目光，胖子一个激灵。
    “我问你，你怎么不回答？”
    “这……这……丁小姐是丁莽的女儿，丁莽在天川市和悬河市的方老虎一样，都是独霸一方的风云人物。”
    原来这个丁小姐和方亦雪一样，都是“小公主”……
    不过同样有个牛逼的爹，方亦雪每日都隐藏身份小心翼翼，她丁小姐却直接为小情人摆酒摆到他的家乡来了。
    “在场将近八成的人都仰仗莽爷的生意，都是开车从天川市跑到悬河市来给丁小姐捧场的。”胖子声音越说越小，“不过你……绑谁都行，可千万别动丁小姐……”
    话说到嘴边，胖子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这个亡命徒再牛逼，也不可能如此不知死活！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小姐

    吴穹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两声，便恢复冷静神色。
    胖子见他一动不动，还以为对方真的动了绑架丁小姐的心思。
    果真是悬河本地的歹徒，不知道丁莽的可怕之处，不过胖子没有再提醒他的道理，别人要找死，他干嘛要拦着？等他被丁莽手底下的人弄死了，自己还能顺带将王秀念那个倒霉鬼给救出来呢！
    想到这里，胖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瞥见吴穹冰冷眼神，立刻又吓得缩回脑袋。
    方亦雪紧张的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有种连手都不知往哪放的感觉。
    这一桌大部分请的都是柳一鸣在学校的好友和同桌，然而他们都是男生，方亦雪平日里比较恬静，和这些男生算不上多熟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越聊话越干。
    她时不时张望着四周，并没有瞧见柳一鸣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落。
    忽然间，听到有人惊呼出声，方亦雪下意识的抬头，却见一个穿着笔挺燕尾服的少年揽着一个身穿粉色晚礼服的少女缓缓从后台步出。
    方亦雪微微皱眉，那少年纤瘦俊朗，眉眼中却藏着难以言喻的忧郁之色，分明就是柳一鸣。而站在柳一鸣旁边的少女，方亦雪并不认识，她的年纪似乎比自己要大两三岁，浓妆艳抹让那张张娇俏可人的脸平添了一丝艳俗之气，不过眼前柳一鸣生日宴的排场，恐怕也是眼前的少女鼓捣出来的吧，她那一身晚礼服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脖颈上挂着耀眼的钻石项链，整个人珠光宝气，看起来贵不可言。
    方亦雪的眼神似乎越发失落起来。
    胖子原本听到前面的惊呼声，下意识的也想抬头，结果又害怕眼前的吴穹，小眼睛鬼祟的张望着，十分滑稽。
    “我说！”吴穹又是一下拍到了胖子肩膀上，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大哥！大哥你别吓人！我这心脏不好！”胖子摸了摸脑门上的虚汗，又不敢发火，只能低声抱怨着。
    “那就是……丁大小姐？”吴穹指了指远处的少女，胖子连连点头。
    就长相而言，这丁大小姐比方亦雪差了一截，气质更是南辕北辙。
    “这小子是运气好啊！”胖子虽然害怕，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叭叭的又说了起来，他指着远处的柳一鸣道，“据说一个多月前，他们柳家得罪了方老虎，直接被赶出了悬河市，谁都不敢收留，那小子去丁莽的夜总会打工，正巧被丁月月小姐看中，结果成了这位大小姐的新宠，一步登天！这丁小姐就跟被他灌了迷魂汤似的，天天的缠着这小子，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我琢磨着……他还没我帅呢！是怎么把这丁小姐勾的魂不守舍的？”
    吴穹差点把嘴里的红酒喷出来。
    丁小姐虽然长得一般，可这柳一鸣确实长得英俊潇洒，有种忧郁公子哥的独特气质，不说别的，能吸引两位大佬的女儿倾情，一般人能做到吗？
    “就你这一身膘……跟人家小帅哥比？”
    “那有什么？我告诉你！胖子都是潜力股！我要是瘦下来，我就是天川吴彦组！”胖子的尊严压住了他的恐惧，硬生生在吴穹面前争了一句，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吴穹没有听到胖子的话，他担心丁月月对方亦雪不利。
    不为别的，方亦雪是柳一鸣唯一请来的女同学，你让人家丁月月会怎么想？
    “小婉……”吴穹低声呼唤明小婉，一团虚影从兜里的怨灵娃娃中钻了出来。
    “我不好出手，你过去帮我照看一下。”
    丁月月为了这一次生日宴也投入了不少，连司仪都是花了五十万请了卫视的金牌主持人，甚至还请了几个大型表演艺术团，专门筹备了一出晚会。
    台上的主持人讲的唾沫横飞，周围时不时被他的幽默逗乐，笑声不绝于耳，唯有方亦雪闷闷不乐。
    “方同学……你看这宴会……搞得跟婚礼似的。”说话的是一个叫张斐的男生，方头大耳，高大壮实，坐在方亦雪旁边比她高出一个头，他没话找话的同方亦雪聊着，后者根本无心搭理他。
    “你是不是喜欢……一鸣啊？”张斐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别乱说！我……我只是……”方亦雪有些紧张，张斐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也慌忙跟着道歉，。
    不远处的丁月月抬眼瞥见了这边的同学席，眉眼间的幸福笑意登时消散。
    主位只有她和柳一鸣两人，一方面是没人敢坐，另一方面丁月月希望留有二人世界，不被外人打扰，她转过头去揽着有些疲倦和心不在焉的柳一鸣的手：“宝贝……要不要去给你的同学敬酒？”
    柳一鸣有些慌乱，他其实并没有给方亦雪发请帖，因为他是知道方亦雪的真实身份的，虽然他内心深处真的对方亦雪有感觉，但是在经过了那次事件之后，他绝对不敢再靠近方亦雪！
    “你那些同学是我叫来的。”丁月月嘴角含笑，“我专门在悬河市给你办酒，又专门给你找来了过去的同学做客，还不是为了给你涨面子？看你离开的时候多狼狈？”
    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柳一鸣离开悬河市的真正理由，连丁月月也不知道。
    她最多清楚到柳家是被方老虎赶出来的地步，背后的细节如何，她是不得而知的。
    “再过一阵子……等我爸爸的生意拓展到悬河市，我让你能堂堂正正的回来，到时候我会让方雄跪到你面前给你认错！怎么样？”
    柳一鸣笑了笑，没有说话。
    虽然表面上丁莽是能和方老虎齐名的人物，可实际上，丁莽并没有完全掌控天川市，而方老虎却将悬河市经营成了一片铁桶，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而丁莽居然还想着跑到悬河市抢方老虎的饭碗，简直是不自量力。
    “好了，跟我起身去敬酒吧。”丁月月眼神阴翳的看向不远处的同学桌，她并不知道方亦雪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柳一鸣曾经爱慕过的女同学。
    她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没事……就让他们吃饭吧，你过去，他们会紧张的。”柳一鸣不敢向坐着方亦雪的桌子靠近。
    一方面，他害怕善妒的丁月月不识好歹的向方亦雪动手，另一方面，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说让你去你就去！你敢不听我的命令？”丁月月大眼睛里闪烁寒意，柳一鸣微微一怔，他无可奈何的起身，像是被丁月月牵着绳索的一条宠物狗。
    “方同学！方同学！他们过来了！”张斐拍了拍有些神情恍惚的方亦雪，后者微微抬头，看到丁月月牵着柳一鸣的手缓缓步入，方亦雪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丁月月言笑晏晏的看着一桌子的人，举着高脚杯娇声道：“多谢几位同学从前日子对一鸣的照顾，我敬大家一杯。”
    方亦雪盯着目光躲闪的柳一鸣，脑海里回荡的却是张斐刚刚的一句话。
    这宴会……真像婚宴。
    恍惚间，方亦雪觉察到被注视的感觉，微微转头，却见丁月月眉眼含笑的盯着自己。
    其他同学见丁月月一动不动，有些紧张。
    “我还以为真人会是什么样子，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穷酸丫头。”她的话极为锋利，周围的同学听得都很不舒服，张斐尤其不忿，刚要说话，却被旁边的男生拉住了。
    “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再说她骂方亦雪，关你什么事？安心吃饭。”
    “这位……姐姐……你说这话好没礼貌！”方亦雪有些紧张的看着丁月月。
    “礼貌？”丁月月捏着酒杯，嘴角微微上扬，斜乜着方亦雪，“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我礼貌对待。”
    柳一鸣拉扯着丁月月的手，示意让她别说这么过分的话，后者却置若罔闻。
    “不用这么紧张，你们吃你们的。”丁月月笑着朝其他男生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缓缓坐下，只有张斐还站着，直到被身后的男生硬生生拉下来，张斐仍然一脸怒意，不过……他确实不敢对丁月月发作。
    “我应该没有得罪过姐姐你吧！”方亦雪也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但是语气变得生硬许多。
    丁月月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方亦雪：“今天这顿饭，跟你说白了吧，除了让一鸣回来长脸之外，还有别的目的。那就是让他切断和过去的联系！”
    切断和过去的联系？方亦雪有些不明白，如果说他和柳一鸣是相互爱慕，却也只是有那么一丁点感觉，两人却没有摊牌在一起过，连窗户纸都没捅破，谈何联系？
    柳一鸣眉头微皱，他同样也疑惑不解，却愈发感觉不安。
    “我也不怕丢人，今天不妨明说……”丁月月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那一天一鸣喝醉了酒，却在我的床上喊出了你的名字……方亦雪！你不认识我，我却对你印象深刻……”
    桌上的同学尽皆露出错愕的表情，这几个大男孩自然能感受到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当真是一记重磅炸弹，惊得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这也太狗血了！
    柳一鸣呆若木鸡的看向丁月月。
    方亦雪情窦未开，她不明白在床上呼喊名字意味着什么，只是她听到柳一鸣喊得竟然是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露出羞赧的神情。
    “够了！月月！是我对不起你！”柳一鸣回过神来拉扯丁月月，冷汗从额头蹭蹭直冒，丁月月却甩手将他推开。
    “你是我的私有财产，你明白吗？”她转头看向柳一鸣，后者哆哆嗦嗦不敢抬头。
    “今天来！就是为了让你和她划清界限！”丁月月目光阴冷的盯着柳一鸣。
    “我为你们准备了一杯绝交酒！”

 第三百一十八章 母夜叉上身

    丁大小姐拍了拍手，一个服务员用盘子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
    “从今往后我柳一鸣肯定和方亦雪断绝联系，让她喝酒就不用了吧？”柳一鸣用求饶的眼色看向丁月月，他怕酒里被丁月月掺了东西。
    哪知丁大小姐只是朝着柳一鸣冷笑一声：“谁说是让她喝的！”
    丁月月将高脚杯拿在手中，缓缓递交到柳一鸣手中：“朝她泼过去。”
    方亦雪瞪大眼睛，此时此刻，她忍不住抬眼朝吴穹的位置看过去，却发现吴大师端坐着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关注这边发生的事。
    “什么？”张斐按捺不住，直接站起身，恶狠狠的看向丁月月，“这太侮辱人了！”
    丁月月冷冷一笑，忽然间，张斐的身后站出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直接抓住了张斐的臂膀，硬生生将他按压下去。
    “弟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张斐瞪大眼睛看向丁月月，“我决不允许你侮辱方同学，有本事放开我。”
    “他真吵。”丁月月有些败兴的看了张斐一眼，旁边的两个保镖会意，其中一人直接拿着餐刀，朝着张斐的手背硬生生的戳了下去，鲜血迸溅，张斐惨叫出声，被身后的保镖捂住了嘴巴，舞台节目掩盖了这一切声响，即便是有人看到了这一幕，也不敢多说。
    哪怕丁大小姐在宴会厅杀人，大家都只能假装没看见。
    其他人则被丁月月如此凶残的样子给吓住了，一群连社会都没出的学生，如何见过这般阵仗。
    方亦雪没有害怕，更多的是愤怒，她第一时间朝张斐冲了过去，却被身后的保镖拉住，动弹不得。
    柳一鸣脸色惨白，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泼！我泼！”他害怕的吞咽着口水，张望着四周，并没有方老虎的人跟来，他稍稍定了神，“我泼完以后，你就会放过她对吧？”
    丁月月眉眼含笑的望着柳一鸣：“亲爱的……我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安排么？”
    “你……你要做什么？”
    “安心吃好饭就行了，反正你以后也见不到她，还关心这些干什么？”
    “你不会想要杀她吧？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柳一鸣整个人如同筛糠一样的抖动起来，“她是……她是……”
    “你该担心自己还有你家人的安危。”丁月月眉眼的怒意在柳一鸣说出阻止她的话之后，越发明晰，“惹我不高兴，我随时将你踢开，说不准你今晚高高在上，明天早上就横尸街头，谁又能说得准。”
    柳一鸣还想说话，最终却停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是被丁月月捏住的，眼前的方亦雪，即便是方老虎的女儿又如何？自己保住她没有半点好处，若是彻底得罪了丁月月，自己和家人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我……我知道了！”他面色惨白的朝丁月月赔笑，“把……把这个女人拉过来！”
    方亦雪不住挣扎，她开始呼喊吴穹的名字，可周遭的声音实在太大，完全掩盖住了她细小的呼喊，而且吴穹一直在闭目养神，似乎自己的处境与他无关一样。
    柳一鸣的手一直在哆嗦，他面色煞白的看向方亦雪，勉强挤出一副怨毒的表情：“贱……贱女人……我柳一鸣从此与你势不两立！”
    挣扎着的方亦雪听到柳一鸣的辱骂，瞬间呆愣下来，紧接着满满一杯红酒朝着她面门泼溅过来。
    冰镇过的酒液浇灌方亦雪面门，她心中亦是如同被冰水浇灌了一般，感受到了冷冽刺骨。
    同学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谁都不敢吱声，张斐摸着仍然渗血的手背，已经被吓破了胆。
    酒红色晕染着方亦雪的白裙，她整个人微微颤抖，愤怒的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丁月月。
    “宝贝……你真乖。”粉红色的指甲蹭了蹭柳一鸣的脖颈，后者一言不发，浑身同样在哆嗦。
    “走吧……”她拉着柳一鸣的手打算转身离去。
    忽然间，一团看不见的虚影钻入了急火攻心的方亦雪体内。
    原本拉扯住方亦雪的保安忽然感觉眼前的少女生出一股巨力，直接将他抖开了。
    “站住！”方亦雪目光冰冷的呼喊道。
    柳一鸣一个哆嗦，他知道自己惹恼了方老虎的女儿，一定会被方老虎追杀到天涯海角，除了抱紧丁月月的大腿求她庇佑，他再也没有别的活路可走。
    “怎么……”丁月月冷冷的回头，面带嘲讽的看向方亦雪，“你还想再喝一杯？”
    方亦雪目光森寒的捋了捋头发上的酒液，抬手露出被红酒晕染的一群部分。
    “给我舔干净再走！”方亦雪嘴里像是含着冰。
    “什么？”丁月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被酒泼坏了脑子？”
    她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方亦雪：“竟敢跟我说这样的话？”
    旁边的同学也感觉方亦雪可能气疯了，竟然敢对着丁月月这种女人说出如此挑衅的话，可是没人敢拉住她，因为他们都惧怕丁月月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身后的保镖围拢过来，试图抓住方亦雪，却没想到方亦雪回头一望，那凶厉至极的眼神直接将他们震慑的不敢动弹，转身捏住桌面，抬手一掀。
    原本放置着十几盆大菜的沉重桌面，被他轻易掀翻，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眼神中，滚烫的菜品和汤汁全部倾倒飞出。
    舞台上的表演停住了，热闹的宴会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吴穹身边的胖子抬眼看到这一幕，惊得下摆都要落下来，而吴穹此时却面带微笑的睁开眼睛。
    丁月月和柳一鸣无处可躲，盘子和菜汤全部落在他们身上，丁月月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柳一鸣更是心惊胆寒。
    完了！一切都完了！
    谁能想到方亦雪竟然敢掀桌，不愧是方老虎的女儿。
    你敢这么对我！贱女人！我让你不得好死！
    丁月月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却不知方亦雪一步踏出，身如鬼魅，抄起餐刀直接走到丁月月身前。
    冰冷刀刃架在脖子上，又惊又怒的丁月月花容失色：“你要做什么？”
    柳一鸣还想过来抢过刀子，却被方亦雪一脚踢飞，整个人撞在另一桌，直接掀翻了桌子，半晌无法挣扎起身。
    “我不是说了！让你舔干净吗？”方亦雪待人而食的目光让丁月月一阵胆寒。
    周围的保镖围拢过来，方亦雪直接冷笑着收紧餐刀，保镖们丁月月受伤，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
    “你！你想做什么？你不能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丁月月整张脸被菜汤酒水浇灌的花容失色，她心中惶恐，却仍然色厉内荏的道，“你敢动我！明天我爸爸就灭你满门！”
    此刻被明小婉附身的方亦雪哪会在乎这种小儿科的威胁。
    “你舔不舔？不舔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明小婉说到做到，她直接将刀子都伸到了丁月月嘴里，直接将她嘴巴都划破了。
    “救命！呜呜呜……”丁大小姐从来没见过像明小婉这样的狠人，也只能说吴穹教的好。
    胖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在颤抖：“那个女孩是谁？这么不要命的吗？她……”
    吴穹冷笑一声：“那是方老虎的女儿。”
    胖子吓了一跳：“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吧……那女暴龙怎么可能……”
    在他眼中，方老虎的女儿肯定身娇肉贵，哪里会孤身赴宴，而且还如此凶残？
    “我舔！我舔！”丁月月两条腿打颤，裙底似乎湿了，旁边的保镖们想趁着明小婉收刀子的时候冲上来。
    “谁敢上来，我直接把她喉咙割开，看是你们步子快，还是我的手更快。”
    听到明小婉的话，丁月月更是惊骇欲绝，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也只能屈从明小婉的凶威，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着方亦雪裙子上的红酒。
    全场宾客，惊骇欲绝的看着眼前一幕。
    那些和方亦雪朝夕相处过的同学，可从来没见过温柔的方同学显露如此凶残的一面。
    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温柔优雅的皮囊之内住进来个母夜叉，
    只有吴穹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
    “小婉这丫头，越来越像我了……莫非这是夫妻相？”他忍不住暗笑起来。
    被明小婉附身的方亦雪打了个喷嚏，吓得丁月月一哆嗦，后者直接抓住丁月月的头发将她硬生生拎起来，丁月月不住吃痛，尖叫声让保镖们越发进退两难，可是看着方亦雪手中带血的餐刀，谁都没有朝前迈出那一步！
    “你的舌头好硬啊！咯到我了！”明小婉目露凶光的盯着丁月月，随后她直接一个巴掌落在丁月月脸上，丁月月小小的身躯如何能承受明小婉强悍怨灵的一巴掌，整个人直接翻飞而出，在半空中旋转了三四圈才落地，一声闷响倒地不起，全场再度鸦雀无声。
    保镖们目眦欲裂的冲了过来，一边朝“发了狂”的方亦雪靠拢，一边赶紧去抱起被一巴掌打晕过去了的丁月月。
    餐刀闪烁寒光，在方亦雪手中如同匕首一般，她身形如蝶，闪躲抓捕自己的大手，同时干净利索的连出四刀，都扎在了保镖们的肩头，他们只能捂着鲜血四溅的伤口，哀嚎不止，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眼前忽然香风萦绕，明小婉如同一团幻影，一个回旋踢直接将肩头带伤的四人全部踢飞，干净利落，后面的人被前面的人砸倒，一时之间，谁都不敢上前了。
    “这真是个女煞神！”胖子张口结舌的看着远处的方亦雪，此刻他已经有点相信吴穹的话了，也只有方老虎这样的人才能生出如此牛逼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吴穹懒得和他搭话，忽然间手机铃声响起，竟然是方老虎直接打电话过来。
    “吴大师！好像有点不对劲！”方老虎的声音有些焦急。
    吴穹眉头微皱。

 三百一十九章 变局

    事实上，在方亦雪赴宴之前，方老虎就将这顿生日饭暗地里调查清楚了。
    一开始方老虎看到是丁莽的女儿专门跑到悬河市为柳一鸣这小子摆生日酒，他还是很警惕的。
    不过丁月月自己开的是正经公司，虽然平日里招摇蛮横，霸道异常，但她和丁莽的生意没牵扯，最多借着丁莽的面子行事而已。
    方老虎思忖半晌，觉得丁莽不可能将自家女儿当成攻城略地的急先锋到悬河市闹事，再加上吴大师从旁保护，无比安全，所以他也就勉强让方亦雪去了。
    可等方亦雪到达宴会厅不久，方老虎就接到消息。
    有一批丁莽的人手在今早的时候进入了悬河市，他们分成两个方向。
    一队人马朝着方老虎住的云中山庄去。另一队则朝着柳一鸣的生日宴会场去。
    这两拨人都是丁莽手底下的好手精锐，朝着方老虎的这一队人马中，带头的正是丁莽的第一心腹，狗头军师张伦，而且据说张伦身边还跟着一个穿黑色长袍的人。
    当初对方亦雪施邪法，下套袭杀方老虎的巫大师，也是穿着黑色长袍，这说明丁莽和巫门的人勾结在了一处！
    此刻张伦带着人马杀到，分明就是仗着巫门之人邪法强大，来找自己的麻烦，而另一拨赶往生日会场的人，则是去保护丁月月的！
    丁月月为小情人开办生日宴的机会，大大小小的天川市商人都得开车过来捧场，而丁莽则可以将自己的人手混入其中掩人耳目。
    只可惜，丁莽小瞧了方老虎的眼线，打从他的狗头军师张伦带人踏入悬河城境内的那一刻，他就暴露在了方老虎眼前。
    方老虎察觉到丁莽的意图，立即将段老三召回至云中山庄，安排心腹下属拱卫防备，然后命朱老四手底下的人朝生日宴会的方向去保护方亦雪，最后拨通了吴穹的电话。
    “哪里不对劲？”吴穹低声问道。
    “这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女儿安排的生日宴。”
    “我知道。丁莽嘛……你的好邻居。”
    方老虎此时没有多少心情同吴穹开玩笑。
    “他可不是什么好邻居，他盯着我手底下的肉盯了几年了！有线报称，他手底下的精锐混在前往生日宴的人流中进入了悬河市。他分明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想来一次斩将夺旗，直捣黄龙！”
    吴穹微微愣神：“这丁莽居然连自家女儿都算计上了，他不担心行动失败，自家女儿稀里糊涂折损了……也不担心客场作战，阻击你方老虎的人被截杀在半路……”
    “看来他有所依仗。他该不会和巫门的人牵扯上了吧？”吴穹略微沉吟。
    “吴大师猜的不错，丁莽安排混入悬河市的人马分成两路，一路前往丁月月的方向，另一路则朝我的位置奔袭而来！朝我来的那一路，跟着一个疑似巫门传人的黑袍人。”
    “如此大张旗鼓？”吴穹倒是嗅出了一丝异常的意味。
    “亦雪这边，我已经让老四安排人来保护了，烦请大师等待片刻，等交接完毕之后，我准备安排人阻击丁莽的队伍，您看您是跟随阻击的队伍去直面黑袍人？还是到云中山庄来？”
    吴穹微微一笑：“若丁莽的人真的和巫门勾连牵扯，你手底下那些人过去阻击，不过是去送死而已，你阻击的队伍在何处？时间要紧，我就不和朱老四交接了。”
    “不交接？”方老虎瞪大眼睛。
    吴大师竟然要将方亦雪一个人去找朱老四？方老虎惊骇至极，要知道，丁莽还带了一队人马朝生日宴的位置奔袭，若是丁莽的人抢在朱老四前面撞见方亦雪，那局面将难以收场。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女儿置身危险。”
    撇去方亦雪体内那两张防护符，还有明小婉在，她能保护好方亦雪的安全。
    垂钓苦久，终于等到鱼上钩的时候，吴穹也露出少有的兴奋神情。
    方老虎迟疑半晌，却终究还是选择相信吴穹。
    电话挂断，胖子神情紧张的看着吴穹。
    “你你你……你不是绑匪……你是……方老虎的人。”
    胖子不傻，从电话里听到什么“和朱老四交接”、“我不会让你的女儿置身危险”的话，便是傻子此时也能回过神来，这年轻人很有可能在和方老虎通话。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了胖子一眼：“你听力挺不错的，不怕我割了你的耳朵和舌头？”
    胖子听到吴穹默认的回答和恐吓，肥脸登时煞白。
    “你们是……专程来捣乱的？秀念……秀念他……”得知吴穹是方老虎的人，胖子两腿发软，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我只不过借王秀念的邀请函进来坐坐，放心……他活得好好的！”
    至于专程捣乱？吃饱了撑的才专门跑过来捣乱呢！天可怜见，方亦雪只是想过来瞧一瞧柳一鸣，而吴穹只是想蹭一顿饭而已，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全是丁月月自己作出来的吗？
    “我们只是来吃饭的，可惜丁大小姐不让。”吴穹笑眯眯的起身，胖子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桌子旁边的客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惊慌的看向吴穹。
    这小子站起来干嘛？
    “对了……”吴穹拍了拍缩头鸵鸟般的胖子，面带微笑，“纠正一点，我不是方老虎的人。”
    “方老虎是我的人。”
    胖子转头看向吴穹，眼神怪异。他下意识的感觉吴穹这牛皮吹得有点大发，可是又因为紧张和害怕不敢露出嗤笑的表情，怔怔的瞧着吴穹转身。
    此时方亦雪望着满座骇然的神色，看着身旁倒伏在地的保镖和七零八落的餐桌，围拢住她的保镖们里三层外三层，各自捏紧拳头，谁也不敢上前。
    方亦雪的眼睛扫到哪里，哪里的人就慌张的缩头后退。
    望着手里带血的餐刀，她微微一颤，方亦雪本人有一点晕血。
    “我这是怎么了？”她脸色发白的将餐刀扔在地上，慌乱的注视着周围的一片狼藉，“这些都是我干的吗？我……”
    柳一鸣如死狗一般被抬走，丁月月捂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瑟瑟发抖。
    “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上！”尖叫声刺破耳膜，丁月月面目狰狞的朝她的保镖们下达指令，可是谁都不敢动，即便此刻方亦雪似乎回归了先前温柔的模样，惊慌的扔掉餐刀，谁也不敢保证她下一秒会不会再次爆发，如疯狗一般身手凌厉的将自己的手脚折断。
    “如果还不动！回去之后，每人砍一只手！”丁月月银牙紧咬的说道。
    听到回去之后要被砍手，保镖们一个个的露出惊慌神色，此刻也不敢再畏葸不前，高叫着抽搐藏在腰间的刀刃和甩棍。
    “大家一起上，这小妞虽然厉害，架不住咱们有武器和人多！”一个拿着甩棍的保镖当先一步冲了出去，他不想回去之后变成只剩一只手的残疾人，只能做拼死一搏。
    “杀！”保镖们抛去恐惧，高喝着一拥而上，齐刷刷朝着方亦雪围拢袭杀过来。
    从未直面过如此凶暴场面的方亦雪瞪大眼睛，恐惧害怕的泪水涌流下来，她已经完全失了方寸，开始寻找吴大师的位置，寻找自己最后的救星。
    可围拢的人群阻隔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吴大师，保镖们群情汹汹一拥而上，方亦雪的心跌落到了谷底。吴大师迟迟不现身，可能已经逃了。
    方亦雪此刻绝望的想到，即便是吴大师，也终究是个普通人而已，他对付不了这么多凶悍歹徒，选择逃走，其实也是理所当然。
    “她怕了！她怕了！”保镖们高叫着，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爸爸……救我……”方亦雪在心底里呼喊着，远在天边的爸爸又如何能知道自己现在遭遇的绝境，她此时无比后悔来到这里赴宴，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周遭的呼喝声震动耳膜，刀刃和甩棍撕裂空气的声音让她微微发颤。
    我会死在这里吗？那些人凶恶的脸越发靠近，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芒，让方亦雪心尖发颤，她一动不动，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丁月月满脸兴奋的看着自家保镖包围住方亦雪：“对！给我狠狠的收拾她，但是先别打死了，我要活口！”
    她激动的握紧拳头，全神贯注的等待着方亦雪的惨叫，却没留神一个旁侧朝她靠拢过来的年轻男人。
    “你是谁？上来做什么？”丁月月身旁的保镖抢先一步朝靠近丁月月的年轻人推搡过去，却被年轻人捏住手腕一扭，咔嚓一声，整只手臂竟然完全翻折过去。
    听到耳畔传来惨叫声，丁月月蓦然回头。
    与此同时，恐惧到紧闭双眼的方亦雪，再次眼神诡谲的睁开了眼睛。
    她竟然抬手抓住了朝肩膀劈砍下来的刀刃。
    “这丫头……还是太胆小了。”方亦雪在自言自语，“还得靠老娘。”
    “啪”的一声，长长的不锈钢砍刀竟然被方亦雪徒手捏碎，她白嫩红润的手掌甚至连划痕都没有出现。
    时间仿佛静止，试图将方亦雪生吞活剥的保镖们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武器，结冰一般愣在原地，最靠近方亦雪的人和她相隔不到一步，砍刀碎片划过他们的脸，血线斑驳，他们却因为极度的惶恐，一时感觉不到疼。
    方亦雪将手里的刀刃碎片再度碾碎，满脸娇笑的环视着众人。
    “来呀……怎么不动手了。”
    没有人敢直面她再度冰冷的目光，下意识的缩头后退，围拢的圈子再度扩撒开。
    所有人心里都升腾起一个无比惊惧的念头：这女人……还是人吗？
    圈子外围，丁月月同样被被突然出现的吴穹给震慑住了。
    吴穹笑眯眯的看着丁月月：“丁大小姐，难道一个耳光不能让你长记性吗？”
    丁月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吴穹直接伸手卡住她的脖子，将她硬生生拎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章 安全脱身

    “救命！”丁月月被捏着脖子，声音无比尖细，她脸色胀红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满眼都是惊惧之色。
    “都住手。”吴穹的声音很轻，却引得所有人都回头。
    嚣张无比，凶恶霸道的天川市小公主丁月月小姐，此刻如同鸡仔一般被拎在了这个年轻人手上，宾客们无不咋舌，保镖们也是惊愕回头，不敢再妄动。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怪物？保镖们吞咽着口水，有人在方亦雪和吴穹身上来回瞟，越看越觉心惊肉跳。
    吴穹怕自己力气太大将丁月月掐死了，于是稍稍放缓。
    丁月月不停咳嗽，颤抖着看向吴穹：“你是什么人？你知道得罪了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聒噪。”吴穹眼神微变，红光一闪，幻化为一体式手术刀的修罗业斩架在了丁月月脖子上，
    丁月月哆嗦着闭紧嘴巴，她毕竟没有蠢到家，对方身手极为可怕，而且刀都架在了脖子上，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也不敢再耍横了。
    周遭雅雀无声，保镖们也不围拢方亦雪了，转头慌乱的看向挟持着丁月月的吴穹。
    不远处吃饭看热闹的胖子眼见吴穹一出手就控制了丁月月，先前的嘲讽之意也消失了，他虽然不相信方老虎是吴穹的人，却多少将吴穹看做了一号人物。此情此景，若没有足够本事和魄力，谁能在火中取栗，直接从保镖们的保护和包围中硬生生将丁月月挟持住？
    眼见自己再次震慑了包围方亦雪的人，又看到吴穹控制了局面，方亦雪自然懒得动手，再次缩了回去。
    方亦雪发现自己眼一闭一睁，不仅没死，眼前局势竟然发生了逆转，忍不住露出惊骇之色，抬眼瞧见吴大师正将丁月月拿捏在手里，悬着的心立刻安然落地，心中惊喜难明，对吴穹的仗义出手更是感激到了极点。
    没想到吴大师没有自顾自的逃走，竟然还挺身而出，抓住了丁月月替自己解围，想到这里，方亦雪忍不住生出歉疚来，自己竟然将吴大师想成了那种贪生怕死的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愧疚之意溢于言表，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吴穹虽然控制住了局面，方亦雪内心仍然有些害怕，迟迟不敢朝他靠近。
    吴穹也很无奈，这丫头胆子其实不小，只是刚才局势混乱险恶，她有点被吓破了胆。
    “小婉！”他低声朝着方亦雪呼唤了一声，方亦雪愕然的看了吴穹一眼，怯懦的眼神瞬间转换成了冰冷目光。
    即便吴穹没有挟持住丁月月，在场的人也没有谁敢拦住方亦雪这个女煞神。
    两人靠近，相视一笑，丁月月却瞧的胆寒无比，她不知道这一男一女两个凶人在笑什么，恍惚之间，吴穹推着她朝方亦雪走去。
    “你带着她去找朱老四，就算我送给方老虎的礼物了。”
    吴穹打算亲自阻击巫门的人，自然没工夫陪朱老四折腾，明小婉点点头。
    两人扫了一眼缓缓靠近过来的保镖们。
    吴穹面带微笑的道：“谁都不许靠近，让我发现一人挪步，就断你们家小姐一条腿。”
    望着这面带微笑却目露凶光的吴穹，保镖们不敢冒险。这种凶徒向来说到做到，不会有半点顾忌。
    远处的胖子似乎也瞧出来了。
    这两人不会真的是过来绑票丁月月的吧？这可是天底下最危险的买卖！
    明小婉捏着丁月月的肩头，吴穹尾随其后，宾客们完全是看的目瞪口呆，保镖们更是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门口原本拦住吴穹的两个保镖，此刻都在哆嗦。
    他们俩放进了这么一队瘟神，最后这两人竟然将丁老板的女儿都给劫走了，若是怪罪下来，可就不是丢一只手这么简单了。
    然而即便性命堪忧，也没有谁敢真正阻拦。
    一直护卫在丁月月身侧，被吴穹扭断手的保镖，正好是这一拨护卫的队长，此刻他脸色苍白的瘫倒在地，冷汗湿透后背。
    “该……该怎么办？”周围的人都慌了神，齐刷刷的看向队长。
    队长气息微弱的低声道：“通知大老板，同时封锁消息，尤其是别让酒店的人报警！这里不是咱们的地盘，大老板另有计划，这两个人嚣张不了多久。”
    大老板另有计划？听到这里，众人微微露出惊异之色。
    其他的保镖们只是跟随大小姐过来办生日宴，提供简单的安保，并没有听闻上头吩咐下来其他的安排。
    “大老板有高人相助，大家不必惊慌，眼下这一点岔子不算什么，会有人为我们解救大小姐的。”队长强忍着疼痛，低声说道，“对手太强，保不住大小姐也无可奈何！大老板不会太过怪罪大家，先不要慌乱”
    竟然还有高人相助？众保镖各自疑惑，眼见队长并没有想象中的惶急，众人心头也微微安定下来，又听到大老板可能不会过分怪罪，心中又是一块石头落地。
    看来一切都在大老板的掌控之中。
    虽然安稳住了众人的情绪，保镖队长心中仍有惊疑。
    他是唯一知道大老板计划，并且知晓方亦雪真实身份的人，资料里的方亦雪只是个普通小女生，而宴会上她爆发出的恐怖战力，令人咋舌。
    不过他一想到那位高人的超绝本事，心中的忧虑就瞬间打消。方亦雪再厉害，不过也是个普通人，徒手捏刀的本事，恐怕只是某种硬气功罢了，那位高人可是神仙般的人物，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
    朱老四的车队停在了离千阙紫罗兰大酒店不到一公里的街区。
    当他接到吴穹的电话，听到吴穹不仅将方亦雪安然带了出来，还抓住了丁莽女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虽然丁月月身边没有跟着丁莽的心腹精锐，但是据情报说明，至少也有三四十个随行保镖在保护丁月月的安全，吴穹再厉害，不过只是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从一群人的护卫中保护下方亦雪的安全，顺带拐走丁月月。
    据现场走漏出来的消息称，是丁月月有意针对方亦雪，随后方亦雪大闹了会场，将里边砸了个七零八落。
    “扯淡！”朱老四脾气暴躁，直接一巴掌将传话的人掀倒在地，“我侄女连杀鸡都不敢，她怎么可能砸了人家会场？扯你妈呢！”
    “朱四爷！这都是真的！我朋友电话里就是这么讲的！”那人捂着脸颊，十分委屈的说道。
    朱老四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说不准是那个吴穹在侄女身上施了邪法，这倒是说得通。
    “行了行了！滚吧！”朱老四现在急着接到方亦雪和丁月月，然后迅速堵截住生日会场的那帮丁莽心腹，叫他们有来无回。
    “大哥！小公主过来了！她车里还有一个人！好像是丁月月！”
    朱老四挥挥手，示意让他别说这些废话：“后面没人跟来吗？”
    传话的人摇摇头。
    刹车声响起，朱老四迅速起身，看到竟然是方亦雪从奥迪a6里钻了出来，微微愣神。
    我这小侄女不是不会开车吗？
    再一看副驾驶，是已经蔫了菜的丁月月，她就这么老实坐在方亦雪旁边，脸色苍白，吓破了胆一般一动不动，旁边的人打算迎上去开门将丁月月揪出来，却被方亦雪抢了先。
    朱老四的一众下属就看着平日里娇柔瘦弱的方亦雪伸出一只手，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丁月月扔了出来。
    所有人全部愣住，朱老四回过神来，随后一个巴掌拍在手下后脑勺上：“看着干嘛？把人给我架走！”
    朱老四看到方亦雪衣服上一片紫红印记，确认是酒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结果看到袖子上的血，登时露出吃惊模样。
    “侄女……你没事吧？”他转头打算找人给方亦雪包扎。
    眼前被附身的方亦雪冷冷一笑：“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别人的血？朱老四和手下人再度愣神，倒是之前被扇巴掌的人跳出来高喊道：“大哥！我没骗你吧？真是大小姐砸了他们会场，还将丁月月抓在了手里。”
    “给老子闭嘴！”朱老四有些紧张，“不行！还是得找人看看！”
    方亦雪直接将袖子抽出，朱老四一个哆嗦，他觉得这小侄女今天是有点不对，抬眼看方亦雪冰冷的眼神，竟然有种目视方老虎的感觉。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朱老四原本不信那人传的消息，现在竟然有些动摇了。
    “那丁月月针对你，不是因为你身份暴露了吧？”朱老四恶狠狠的瞥了丁月月一眼。
    方亦雪摇摇头：“我和丁月月的事，是‘私人恩怨’，她并不知道我是方老虎的女儿。”
    嗯？什么时候小侄女会直接叫自己老爸“方老虎”的绰号了？朱老四微微愣神。
    “不过……我感觉生日宴这事，背后有丁莽在暗中操盘，也许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这次生日宴的重要客人。”这是吴穹的原话，目的就是为了让朱老四他们警惕起来。
    虽说主力朝着云中山庄去了，可谁又能百分之百保证另一只队伍真的就只是来保护丁月月的？若是他们其实是冲着方亦雪呢？
    朱老四冷冷一笑：“小侄女放心，哪怕这一波人是冲着你来的，我也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朱老四的自信不是没有理由，因为对方的动向，已经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了。
    “朱四爷，丁莽的车队还有五分钟就能穿过十字街口到达紫罗兰酒店，只有三十来号人，掀不起风浪，应该只是去保护丁月月的！”一旁突然有名手下跑来报告。
    “好！那咱们就再紫罗兰酒店请他们饱餐一顿！”朱老四眼中射出精芒，凶狠如狼。
    明小婉却感觉有些不对劲，还没出言提醒，朱老四就带人上了车，吩咐手底下人将大小姐安全带到朱老四自己的据点保护起来。
    明小婉还想说话，身旁的人已经拦住了她的视线。
    “大小姐，咱们去安全的地方藏身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山路伏击

    明明丁月月已经被抓住，那些赶往生日宴去保护她的人不可能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这时候，他们应该调查自己的踪迹追逐而上，赶紧解救丁月月才对，为什么还是一头钻进了酒店里？
    他们就像是专门在等待着朱老四一般。
    车子缓缓启动，明小婉回头看着朱老四车队的背影，越发觉得不对劲。
    城市的另一头。
    十几辆不同牌照和颜色的轿车在盘山公路上迅速通行。宛若一条迅速滑行的长蛇，每一节的颜色都不一样，行迹诡异。
    端坐在副驾驶上的张伦是一个年纪不到四十岁的白净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得体的西装，略显富态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此刻他眼神冷厉的盯着前路，同时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眼中又闪过一丝焦虑颜色。
    “你在害怕什么？”张伦的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语声。
    张伦有些谨慎的回头道：“如果他们在这里行动……咱们面临的危险很大，这里是盘山公路，跌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坐在身后的人是一个笼罩在黑袍之内的干瘦男子，他的样子，和此前与吴穹交手的巫大师十分相像，两人似乎是一奶同胞的兄弟。
    “为了迅速接近方老虎，也为了隐蔽行动，所以只能走这种危险捷径。”张伦很是谨慎的看向身后的人，“大师……您不必担心。出了这段山路之后，咱们的车程就安全许多了。即便咱们的行动暴露在方老虎眼皮子底下，他的人也不敢在这里行动！”
    干瘦男子冷冷一笑：“我不会担心任何危险……”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低估了敌人的胆量。”黑袍人低声说道。
    张伦微微皱眉，他忽然听到轰鸣的引擎声，在后方响起，正好在车队即将进入的u型弯道的方向，张伦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车队后边不知何时跟上了另一支火红色的车队，鲜亮的红色车漆如血一般晃眼，他们以接近一百二十码的速度在山路急弯逼近过来。
    “他们想撞车！快！通知所有人加速躲开！”张伦冷静的下达命令，他们的目标是云中山庄，而不是在这里和阻截的人纠缠！
    身后的车辆迅速提速将追逐而来的火红色车队甩在了后面，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山林。
    黑袍人微微摇了摇头：“你们都是这样顾头不顾腚的么？”
    张伦微微一愣，他不知道黑袍人是什么意思，车队刚刚翻过急弯，却见路面上被一团硕大巨石阻住了去路，车队和巨石相隔不到五十米，而车队的平均速度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码，刹车已经是避之不及。
    猛踩刹车，为时晚矣，黑袍人冷笑一声，望着张伦惊骇欲绝的表情道：“真是一帮蠢材！”
    话音刚落，他直接飞身而起，一把扯断张伦的安全带，随后捏住张伦的肩膀，抬掌劈开车子的天窗，直接带着张伦从车顶弹身出去。
    “砰砰砰！”张伦的座驾撞上巨石，前车头直接崩裂凹陷，后边的车子同样刹不住，连环追尾，有的车子想转弯躲避，却被身后的车撞的直接冲出护栏，一时间人仰马翻，惨不忍睹，不少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被后车撞的血肉模糊，更有些没系安全带的，直接连人撞上玻璃，浑身是血的弹飞出去。
    空气中荡漾着汽油味，在惨烈车祸中还剩下一口气的人，在车厢里无助的惨叫着，汽油顺着破裂的油箱漫过玻璃渣和血迹，沿着山路的坡道涌流。
    黑袍人站在山路旁侧的一株老树底下，身旁的张伦面色惨白的看着眼前的惨状，心惊肉跳。
    紧接着，那支追逐逼迫丁莽队伍的火红色车队在前方缓缓停下，四十多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从车子里走出，带头的是一个光头男人，健硕肌肉几乎要撑开西装，此人原本是宋老二手底下得力干将，名叫孙铁，绰号铁头哥，宋老二背叛了方老虎，可这位铁头哥却仍然对方老虎忠心耿耿。
    孙铁冷冷的盯着眼前的满目狼藉，示意让自家兄弟先不要靠近。
    撞坏的车子在漏油，随时有可能发生爆炸，可黑袍人却不为所动。
    “早听说丁莽的狗头军师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然带着人蒙头朝我的陷阱里撞！”孙铁声如洪钟，张伦听到他的讥讽，面色苍白。
    斩首行动是否成功，拼的就是双方的情报和行动速度。
    只可惜张伦低估了方老虎在悬河市的掌控力度，他所有的行动都在方老虎的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
    不仅如此，他更低估了方老虎手底下人的胆量，竟然敢在这种危险路段设伏。
    “我输的彻底……”张伦微微叹息，“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行踪的。”
    孙铁哈哈大笑：“从你们踏入悬河城，就掉进方大老板的五指山了，要说你们也输的不冤……”
    张伦脸色微变，他为了抢时间，为了尽量不被发现，所以才选了这条危险的捷径，现在看来，这一切更像是一场笑话，他张伦就像在方老虎的手掌心里跑马，对方抬手就能捏碎自己。
    孙铁瞥了瞥眼前七零八落的车祸队伍，嘴角微微上扬。
    就这么点人也敢跑过来找大老板的麻烦，这丁莽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轻而易举的就收拾了张伦的队伍，孙铁觉得就跟吹吹气一般简单，此刻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出发的时候，大老板让自己千万小心，最好是等那位吴大师到了再行动。
    而且他记得方老虎说让他一定要小心跟着张伦的黑袍人！
    孙铁仔细的打量着站在张伦身边的黑袍人，后者一言不发，神情冷酷，到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能从车子里带着张伦逃生，也算是有本事了，可也仅止于此，自己这一边不仅人多，还藏着热武器，这黑袍人本事再大能快的过子弹？
    “我们家大老板请张先生去做客一趟……请吧！”孙铁没有理会黑袍人的存在，直接冲着张伦高喝道。
    张伦没有说话，只是转头无奈的看向黑袍人：“大师……”
    “怎么？非得让我亲自来请吗？”孙铁眉头微皱，眼神冰冷的看向张伦道。
    原本默然无声的黑袍人忽然轻笑了起来，那沙哑的声音如同夜枭低鸣。
    “你笑什么？”孙铁捏紧了手中的刀柄，直勾勾的盯着黑袍人。
    黑袍人周身冷风浮动，衣袍猎猎作响。
    “请他去做客，你还不够资格。”黑袍人低声说道。
    忽然间，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车队的尾箱里同时发出响动，那些被撞得完全塌陷变形的尾箱，开始膨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挤压着尾箱。
    咔嚓一声，眼前一个尾箱之中忽然伸出一只铁青色的手，青黑色的指甲轻而易举的钻破了尾箱的金属皮，在孙铁眼前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这里面居然藏着人？不对！这哪是人的手，一般人不可能在尾箱里睡着，更不可能在如此撞击之下还能活过来！孙铁大惊失色，他身旁的下属同样露出惊异的表情。
    鬼手钻破车皮的声音络绎不绝，一只只青黑的手，从完全扭曲变形的车厢里钻出，随后拉扯着后备箱盖，咔啦一声将它轻而易举的撕扯开，露出穿着蓑衣，面目铁青的身体。
    若是方老虎在场，定然能认出后备箱里的这些半人半尸的怪物。
    半尸活傀！
    和上次区区两只半尸活傀不同。
    这一次，丁莽车队的每一辆车的后备箱里都装着一只这样的怪物。
    他们是丁莽狙杀方老虎的杀手锏！
    足足十六只半尸活傀，伸展着被挤压到完全变形的身体，一个个的从后备箱里钻了出来，神情冷峻，宛如雕像一般的站立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之上，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围堵他们的队伍。
    “这些怪物不简单！”孙铁第一时间从惊惧中反应过来，他掏出黑漆漆的手枪对准了最靠近自己的一只半尸活傀。
    黑袍人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张伦更是盯着这群阴傀不住颤抖。
    一声枪响。
    子弹碰撞着半尸活傀的脑门，竟然直接被弹落，毫发无损，连弹痕凹陷都没有留下。
    刀枪不入？孙铁惊骇欲绝，旁边的手下们更是露出慌乱无措的表情。
    这群铁青色的怪物，究竟是什么？
    黑袍人哈哈大笑起来：“普通人，永远无法理解半尸活傀的强大！”
    “退后！”孙铁忽然朝着自己的下属一声暴喝，随后他将枪口对准了远处那一大片泄露的汽油痕迹。
    “不好！”张伦瞪大眼睛，“他要引爆汽车！”
    此刻张伦和黑袍人的位置离车祸点不到五米，若是车子发生爆炸，必定会被波及。他慌乱的看向黑袍人，后者却只是冷笑道：“慌什么！”
    再次枪响，子弹引燃了汽油，“砰砰砰砰”，爆炸声此起彼伏，灼热气流膨胀震荡，连环爆炸的火光迅速吞没了静止不动的半尸活傀，没有从车里逃出来的人也全部被烧成焦炭，孙铁和自己的下属趴伏下来抵抗爆炸的影响力。
    等到哀嚎声停止，头顶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孙铁微微一笑。再强的怪物，又怎么能抗住如此剧烈的爆炸？
    他缓缓抬头，还在可惜没有捉住张伦的活口，却见那十几个穿着蓑衣的半尸活傀一动不动，连身上的蓑衣都没有被爆炸波及，甚至连汽油的助燃都没有让蓑衣灼烧起来。
    孙铁目瞪口呆！
    黑袍人将张伦护在身后，同样毫发无损，气定神闲。
    “蝼蚁！”黑袍人一声厉喝，飞身而起，如蝙蝠展翅，遮天蔽日的掠身而下。
    一动不动的半尸活傀们也在此刻睁开眼睛，指爪寒芒阴翳至极！

 第三百二十二章 聚阴使

    局势瞬间逆转。
    孙铁瞪大眼睛，黑袍人转瞬之间便掠到了自己身前！孙铁还想开枪反抗，黑袍人伸出干瘦手爪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身边下属惊骇欲绝的想要冲上来，却听得耳畔嗖嗖风声，之前那些静止不动的半尸活傀，化作一团团幻影，直接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半尸活傀的速度实在太快，所有人都回不过神。
    离孙铁最近的一个壮汉还想拉扯黑袍人的手臂救下孙铁，等他刚一出手，一只面目铁青的半尸活傀直接闪烁着出现在他身前，还没等他惊慌呼喊，青黑色鬼爪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膛，将不住跳动的心脏生生挖了出来。
    “不！”滚烫鲜血喷溅在孙铁脸上，眼前一幕残忍至极，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敌人。
    惨叫声接连不断，鲜血和断肢飞溅，孙铁目眦欲裂的挣扎着，却发现黑袍人的手如铁钳一般让他无法动弹，他抬手想要反掐住黑袍人的脖子，却见黑袍人冷冷一笑，一把抓住他壮硕手臂，轻轻一扭，手掌直接旋了一圈，骨裂之声响起。
    “啊啊啊！”孙铁双目血红，剧痛淹没了他的理智，而此刻，半尸活傀的屠杀已经结束了。
    望着最后一个下属满脸是血的绝望倒毙，孙铁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黑袍人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黑袍人根本没有理会孙铁悲愤欲绝的叫喊，而是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的身体，如同屠宰户盯着即将被宰杀的牲畜。
    “气血旺盛，肉身强健！嗯……若是将他做成活傀，必然要胜过眼前这群残次品！”
    他轻轻一抬掌就打晕了绝望又愤怒的孙铁，硕大身躯软软跌落在地。
    张伦在一旁目睹了半尸活傀对孙铁手下的屠杀，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这一群人连逃跑和惨呼都来不及，就被尽数收割了生命，这半尸活傀的强大，简直是令人发指！
    他哆哆嗦嗦的朝黑袍人靠近，小心翼翼的指着昏死过去的孙铁道：“您不杀他吗？”
    “杀了浪费，将他做成活傀才算物尽其用。”黑袍人把不以为意的道。
    做成活傀……张伦盯着不远处那些血迹未干的活傀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比起变成生不如死的傀儡怪物，他更愿意变成躺在地上的尸体，至少死了一了百了，不会成为被人操控的杀戮机器。
    “这活傀当真厉害至极，若是能凑齐一百具，那这天底下还有谁是大师您的对手呢？”张伦小心翼翼的拍着黑袍人的马屁道。
    “你知道什么？这十六具半尸活傀，可是主人将近三十年的心血结晶！”黑袍人朝着张伦冷哼一声，“这活傀极难炼制，单单是锤炼肉身这一步，就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财力和物力！这一次狙杀方老虎和他背后的人，主人也算是下了血本！”
    张伦被黑袍人的神情吓了一跳，知道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慌忙道：“此番定然能杀掉方老虎，为您的兄弟报仇雪恨！”
    黑袍人不以为意：“杀掉方老虎，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此番折腾，不仅仅是为了杀掉他这般简单，更是为了让你们家老大占据悬河市！主人需要借助你家老大的手，掌控周边所有的区域！”
    “有了您的帮助，咱们老大要掌控悬河市，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听到黑袍人的话，张伦也忍不住露出喜色。
    忽然间，黑袍人面色一变。
    原本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孙铁忽然睁开眼睛，一只手撑起身体，掀开车门。
    “装晕想跑？”黑袍人冷笑一声，却见孙铁发动引擎，没有调转车头，而是直接朝着黑袍人撞了过来。
    “去死！”孙铁目眦欲裂，满腔怒火在眼中流淌，他打算拼死一搏，将黑袍人撞个粉碎。
    黑袍人无奈叹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倒有几分血性，只可惜，终为蝼蚁！”
    张伦吓得闪身躲避，黑袍人却一动不动，只见那火红车头如同染血巨兽朝着他冲撞而来，引擎声震耳欲聋。
    “大师！小心！”全速前进的车辆碾压，恐怕连半尸活傀都承受不住，更何况黑袍人这样的活人？张伦瞪大眼睛，若是被孙铁反戈一击真的撞死了黑袍人，失去了控制的半尸活傀瞬间变成无用雕像，这孙铁可能因此翻盘。
    车头和黑袍人相隔不到一尺，四目相对，孙铁目光深寒，黑袍人却淡然自容。
    黑袍人微微一抬手按压车盖，一声巨响，前盖竟然硬生生凹陷入吋余掌印，整个车子在惯性的推动下直接从后轮倒飞起来，劲风吹拂黑袍，他竟然以肉身硬抗住了车辆撞击，翻飞而出的车厢中，孙铁绝望的注目着黑袍人，后者再次冷笑，一掌劈开前窗将孙铁再次抓取了出来。
    车子在张伦眼前飞过，最后翻滚到护栏之外，跌落山中，张伦被眼前的一幕惊到语无伦次：“大……大……大师……”
    黑袍人根本没有理会张伦，而是抬手将茫然绝望的孙铁扔到一旁。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孙铁颤颤巍巍的看着黑袍人，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手臂的伤痛。
    一想到自己无法报仇，一想到如此可怕的存在将要狙杀方老虎，孙铁就感到痛苦万分，他知道方老虎绝对不可能是黑袍人的对手，绝望无力之感，让他手脚冰凉，双目无神的盯着黑袍人，后者却露出不屑和轻蔑的态度，对他完全不以为意。
    那是绝对强者对于弱者的不屑和无视。
    “张伦！带着他走！”黑袍人斜乜了张伦一眼，后者小心翼翼的点头，朝着孙铁走去，用力的将他搀扶起来。
    希望被磨灭殆尽的孙铁，如同活着的木偶，任凭张伦拖拽。
    “我要让他亲眼瞧见我是怎么将方老虎手底下的人屠宰干净！”
    若是半尸活傀心中包藏怨恨愤怒，威力更是无穷，黑袍人觉得孙铁或许能成为更加完美强大的半尸活傀，所以黑袍人要带着他，让他目睹自己的兄弟被屠戮，让恨火灼烧的更加旺盛。
    “你……是魔鬼……”孙铁心中的恐惧在不住蔓延，身体微微颤抖。
    他并不害怕死亡，眼前的黑袍人，带来的是比死亡更加深邃的恐惧。
    黑袍人哈哈大笑：“不……我是你的主人！”
    他微微一抬指，一道阴冷的劲风钻入孙铁体内，让他感觉浑身僵冷，动弹不得。
    “如果方老虎运气够好，也许我不会杀他。”黑袍人认真的说道，“也许他会和你作伴！变成另一只半尸活傀。”
    孙铁双目充血，浑身发抖，却说不出半个字，更无法动弹。
    “还有害死老三的人……”黑袍人咬牙启齿的盯着虚空，“我会在他身上亲自施加黑蚀咒，让他也尝一遍三弟的痛苦，气血燃尽而亡！”
    “不！我要让他被半尸活傀千刀万剐！”黑袍人恨声厉喝。
    忽然间，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欧？是吗？你打算怎么将我千刀万剐？”
    吴穹的身影从道路尽头缓缓出现，他眼神冰冷的盯着黑袍人和张伦，嘴角含笑。
    张伦和黑袍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去，被困住的孙铁望着现身的吴大师，不住的呜咽出声。
    他没法说话，只能通过这样的叫喊劝阻吴大师。
    这黑袍人可怕到了极点！你快走！快去告诉大老板！让他赶紧离开悬河市！孙铁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死死的盯着吴穹，希望对方能听到他的心声，却发现吴穹只是朝着他微微一笑。
    “稍安勿躁。”
    难道他还想对付这黑袍人么？
    无论是这十六只刀枪不入快若鬼魅的半尸活傀，还是眼前强悍非人的黑袍人，都不是吴大师能对付得了的！孙铁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只能绝望的呜咽着。
    “那个什么狗屁巫大师是你的弟弟？”吴穹注视着黑袍人道。
    黑袍人面对吴穹的挑衅也气恼，因为在他眼里，吴穹已经是一个死人：“三弟乃是勾魂三使中的邪咒使，他传承的是我阴灵洞的诡谲咒法。”
    “行了……反正是死人，不必说这么多。”吴穹微微一笑，“那你呢？”
    “本人乃是聚阴使，你且记好了，免得下了地府还不知道谁杀了你！”黑袍人冷冷一笑，“算了！反正你会魂飞魄散，都下不了地府，倒是我多此一举。”
    聚阴使和先前死去的邪咒使巫大师不同。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诨号，邪咒使，人如其名。巫大师不过是咒法邪术厉害，本身修为其实不强，而聚阴使则和他的弟弟不同。
    他走的是修行路线，聚敛极阴之地的阴煞之气淬炼肉身，半人半鬼，不仅肉身强悍，力量强大，全力施展功法，阴煞外放，能将方圆数十米笼罩在阴邪秽气之下，化作一片无生鬼域！
    “你带着他走开！”聚阴使朝着张伦低声说道。
    张伦可是见识过聚阴使发功的，当时他远远瞧见聚阴使周身黑气弥散，周遭活人直接被阴气摧残成半死不活的植物人，恐怖至极。
    当下抱着沉重的孙铁朝着巨石后面的缝隙拼命钻了过去。
    孙铁望着吴穹，做着最后的呼喊与挣扎，却发现对方始终不为所动，不自量力的要和阴邪凶悍的黑袍人做拼斗，一时之间已是心如死灰。
    “要不要我也走开！等你发功发完了我在过来领死？”吴穹戏谑的看着聚阴使。
    “不知死活！”聚阴使瞪大眼睛，漆黑双目忽然溅射出冰冷寒意，一团如烟黑气从他眼耳口鼻七窍之中喷薄而出，顷刻间弥盖住周身方圆。
    即便是隔着巨石，张伦都能感觉到那如同地狱气息的森寒之意喷薄渗透，整个人不住打了个寒颤。
    完了！一切都完了！孙铁浑身阴冷，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

 第三百二十三章 凶刀之威

    阴邪之气如同一张幕布，朝吴穹压了过去。
    肉眼可见的黑色秽气虬结成网，从四面八方将吴穹紧紧包裹住，将他拢成了一个硕大的人形黑茧。
    自始至终，吴穹都没有反抗，安静的看着阴邪之气朝自己袭来，如同坐以待毙一般。
    聚阴使哈哈大笑：“不出片刻，你便会彻底被阴气侵蚀，生机断绝，魂飞魄散！”
    躲在巨石之后的张伦不住哆嗦，要是他挨这一下，别说片刻，登时就要魂归天外。
    听到聚阴使张狂得意的笑声，孙铁面如死灰，吴穹的死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什么？”忽然间，巨石背后传来聚阴使惊异的呼喊。
    如丝如缕的血光，竟然从阴气包裹的致密黑茧中缓缓渗透而出。
    “噗噗噗！”转瞬之间，血色刀光划破层层叠叠的黑气，修罗业斩一抖，入目只剩下满眼红光，那里还瞧的见包裹住吴穹的黑气，只见吴穹面色阴冷的盯着惊骇欲绝的聚阴使，手中长刃翻了个刀花，周身阴邪之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浓雾，顷刻间烟消云散。
    “你就这点本事？”阴气的侵蚀仅仅只是让吴穹感觉周身发冷，面色发白，真正致命的阴邪之气全部被修罗业斩那如有实质的血色煞光挡在了外头，并没有入侵到吴穹的身体之中。
    听到吴穹的声音，躲藏在巨石背后的两人同时一惊。
    他竟然没死？
    “你！”聚阴使瞪大眼睛，他朝着吴穹怒目而视，大袖一挥，黑灰之气自身前虚空凝结成一条盘旋长龙，撕裂空气发出如哀怨哭声一般的诡异风声，周遭树影晃动，阴冷罡风激荡,声势浩大到巨石之后的两人都感觉到脊背生寒，头皮发麻。
    如蟠龙般翻转的阴气朝着吴穹横冲直撞而去，却见刀光一闪，龙头破裂，哀嚎之声断绝，阴冷之气被无坚不摧的血色刀光一扫，顷刻间土崩瓦解。
    “不！不可能！”聚阴使惊骇欲绝的看着吴穹，自己苦修多年的手段竟然顷刻间被眼前的毛头小子给破去。
    在吴穹看来，这聚阴使的本事恐怕还不如他那个死去了的弟弟。
    好歹人家还能施展点邪术偷偷阴别人一把，防不胜防，这个聚阴使操纵阴气，雷声大雨点小，都没法蹭破皮。
    吴穹却不知，这聚阴使凝聚淬炼的阴气至阴至秽，极阴之地，百炼而成，耗费数十年苦功，便是邹先生龙傲师傅这样的存在，也得全力运功才能抵挡侵蚀！
    说到底，不是聚阴使弱，而是修罗业斩的煞气血光太过强悍，聚阴使的阴秽之气碰到修罗业斩的煞气血光，就好比山洪撞上海啸，山洪能倾覆村庄，摧垮山林，凡人无可抵挡，可海啸之威，却能淹没城池，引发浩劫，两者根本无法比拟！
    “半尸活傀！”聚阴使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怕是斗不过眼前的凶神，当机立断的操控着身旁十六个活傀朝吴穹奔袭。
    一声令下，原本如木偶雕塑般呆滞不动的活傀忽然抬头睁眼，双目寒光湛然。
    吴穹捏着修罗业斩，血光如雾如雨的分散开来，将吴穹整个人都笼罩的朦朦胧胧。
    巨石后边的张伦小心翼翼的将脑袋伸到缝隙里，无法动弹的孙铁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只能听到半尸活傀那鬼魅般的身影掠起的风声，还有刀刃划破虚空的嗡鸣，血光闪耀的张伦睁不开眼睛，无数道铁青色的影子钻入了刀刃编制的血网里。
    聚阴使浑浊的瞳孔里反射着修罗业斩凄美艳绝的红光，他死死的盯着吴穹。
    半尸活傀青黑色的鬼爪轻而易举的抓开了障目的血光，如同一群掠食的凶兽将唯一的猎物封堵得无处可逃，要将他撕成碎片，分而食之。
    “死！”聚阴使瞪大眼睛，远处的张伦则是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孙铁的心悬吊在半空，虽然他希望吴穹能胜出，却也知道，吴大师的本事再强，也不可能敌过十六只非人怪物的合围，心弦紧绷的时刻，他忽然看到头顶浸染了一层猩红血光，如有实质的煞气无孔不入的压过来，令他喘不过气。
    同样喘不过气的，还有聚阴使。
    他看到一朵鲜红如血的玫瑰在活傀们周身绽放。
    刀枪不入，金刚不坏的半尸活傀，在修罗业斩面前，如同豆腐般易碎。
    刀身划过肉身，甚至都不是分离骨肉的闷声，而像是挥刀斩断流水，刀光编制的血网撒开，半尸活傀的身体分崩离析，切口平整无比，肢体头颅断裂飞起，聚阴使浑身颤抖。
    整整十六只半尸活傀，顷刻间被吴穹切成了碎块，飞入半空，纷纷跌落如雨。
    吴穹踩踏着半尸活傀的断手断脚，轻轻握着修罗业斩，步履缓慢的朝着聚阴使靠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聚阴使目光闪烁的盯着吴穹，下意识的朝着身后退步，十六只半尸活傀在他眼中，是无坚不摧的力量，是无可比拟的铁军，怎么可能被眼前之人轻而易举的分裂切割！
    在巨石缝隙中目睹了眼前一切的张伦，更是发软，浑身打颤。
    子弹穿不透，爆炸轰不倒，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半尸活傀，竟然在眨眼之间变成了满地的残肢断臂？张伦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是活在梦里，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看到聚阴使慌乱的后退，那个斩断活傀的怪物拿着刀，一步一步的朝他们逼近。
    血光微微收敛，修罗杀意再次弥散而来。
    聚阴使背靠巨石，退无可退。
    他忽然看到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片血红，路面的裂缝中不断涌流殷红的血，天空中的云雾似乎也染上了一层猩红色，似乎有亡灵怨魂的脸包裹其中，周遭的一切变得暗沉阴秽，耳畔传来厉鬼怨灵的哀嚎声，后背的巨石似乎都变得异常粘腻，似乎有什么活物在后背攀附过来，要抓取他的肩膀。
    “不要！不要啊！”恐惧不可控制的在聚阴使心头蔓延开来，他脸色煞白的看向吴穹，后者已然变成了穿着满身都是血雾的盔甲，捏着鲜血淋漓长刀的鬼面将军，煞气如有实质的弥散开，让聚阴使喘不过气来！
    “你的主人……在哪里？”鬼面将军语调低沉的询问着。
    “不……我不能告诉你！不能！”聚阴使害怕到失声。
    “告诉我！你就能解脱！不然的话……”
    “我……我……”心灵的压迫和震撼让聚阴使瞳孔不住紧锁，望着鬼面将军凶厉到了极点的面庞，他的心防一点点崩溃，“主人他……”
    聚阴使放弃了抵抗：“主人他就在……”
    吴穹竖直了耳朵，聚阴使却开始抽搐，和之前被自己审问的巫大师一模一样。
    妈的又来？吴穹瞪大眼睛。
    聚阴使的身体瞬间被某种阴邪的能量充盈，随后聚阴使开始从眼耳口鼻处喷薄黑烟，腐烂恶臭令人掩鼻，他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坍塌收紧，血肉如同融化消解一般，只剩下皮膜完好无损，等到口鼻喷涌的黑烟衰减消散，他整个人也干瘪下来，一如泄了气的皮球，骨肉消逝，只剩下一副无用皮囊。
    眼下聚阴使的情况和巫大师当时的情况一模一样。吴穹眉头微皱，默然不语。
    张伦已经被吓傻了，整个人瘫坐在地。
    聚阴使死了，锁住孙铁的阴邪之气自然消散殆尽，他微微颤动，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又能动了，吴大师的本事简直超出了孙铁的想象，他兴奋的起身，一脚踢开如死狗一般的张伦，迅速走到吴穹身边。
    “吴大师！”他神情激动的看向吴穹，直接跪倒下来，满目感激的看向吴穹，当下就要给他磕头，“您给兄弟们报了仇，又帮大老板解决了这么麻烦的敌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铁头没什么文化，手头也拿不出像样的谢礼，只能给您先磕三个响头！”
    他刚要磕头，被吴穹拉住：“我本来就要找他的麻烦，其他都是顺带的，你没必要谢我。”
    孙铁被吴穹托着，无奈起身，只能拍着胸脯朝吴穹道：“钱财这些东西，大师您肯定看不上，今后我铁头这条烂命不仅是大老板的，也是大师您的。”
    吴穹笑了笑没说话，这些更不用说，方老虎的命都是他的！更何况方老虎手底下的人？
    “安排人来收拾手尾吧！”吴穹没有从聚阴使嘴里抠出有用的东西，略感不快，抬手让孙铁叫人来将盘山公路这片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孙铁慌忙点头。
    巨石后边传来张伦慌乱的喘息声，吴穹眉头微皱的看了过去。
    张伦知道自己跑不过，干脆就这么颤颤巍巍的站着，等待自己的最终命运。
    “怎么不跑？”孙铁目光阴冷的看着他。
    “这位大师厉害，我哪里还能跑得掉？”张伦苦笑一声，“横竖就是个死！动手吧！”
    孙铁看着张伦牙根痒痒，自己手底下这帮兄弟被半尸活傀残杀殆尽，虽然是黑袍人聚阴使动的手，可是眼前的张伦也脱不了干系，不过孙铁不敢自己做主，转头看向吴穹。
    “吴大师！您看怎么处置这个人？”
    “你私下处理就好了。”吴穹懒得管这些，他刚刚收到了明小婉的信息，准备过去和她汇合。
    看到吴穹转身离去，孙铁也不敢多做挽留，转头看向万念俱灰的张伦冷笑道：“我不会杀你！你是丁莽的狗头军师，自然知道他许多秘密……”
    张伦微微一怔，孙铁将手中的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跟我去云中山庄，大老板肯定对你肚子里的秘密很感兴趣。”
    “你就是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可能泄密半个字！”
    “是条好汉！”孙铁冷笑一声，“不过……再硬的好汉，也会被刀子磨成软骨头。”
    张伦面色苍白，却无半点惧意，反倒轻笑一声。
    “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即便聚阴使折了，莽爷还留了后手。”
    “这悬河市，迟早是他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个人的宴请

    紫罗兰大酒店门口。
    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直接将门童和迎宾推开，为首之人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冷峻年轻人，瘦高的个子，臂膀坚实有力，星眉剑目，皮肤苍白，原本生的比较俊朗，可脸上全是纵横刀疤，狰狞无比，旁边的服务员和大堂经理瞧见他的模样，都吓得不敢做声。
    年轻人领着四五十个精壮的凶汉，也不说话，直接站上了通往宴会厅的电扶梯，一群人浩浩荡荡推门而入，此时的宴会厅已经被酒店的人收拾干净，原本护卫丁月月的保镖们神色不安的看着年轻人闯入。
    保镖队长望着年轻人的到来慌忙起身：“鬼哥！”
    年轻人目光阴冷，没有说话，只是快步加速走到保镖队长跟前，一脚将他踹翻。
    保镖队长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旁边的众保镖们只能慌乱的看着，谁也不敢上去扶自己的头领。
    “一帮废物。”被称作鬼哥的年轻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不屑的瞧了一众保镖一眼，众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吱声，鬼哥朝着跟随自己身旁的一个壮汉招了招手，后者马上会意的将餐桌旁边的椅子端了过来。
    鬼哥大马金刀的坐下，冷眼瞧着留守在宴会厅的一众保镖们。
    “原本我的任务只是来保护小姐安全离开的！”他的目光越发阴冷，“结果你们倒让小姐被劫走了。”
    “那个方亦雪！还有他身边的保镖！太厉害了！”之前负责守门的保镖低声嘟囔了一句。
    鬼哥眉头微皱：“刚刚谁说话？”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捂着肚子的保镖队长缓缓起身：“方亦雪和他的保镖厉害，兄弟们遭不住。”
    鬼哥嗤笑一声：“扯你妈！方亦雪不过是个小丫头，你们这里几十个人！就是几十头猪也该把她拱翻了！讲到底！还是你们太废物。”
    鬼哥十分不满的起身，他打算再次动手，旁边的壮汉低声劝慰道：“赵队长也算是老大的心腹，再说他专门保护大小姐，和大小姐走的近，鬼哥你别把他打废了，跟这帮子没本事的人生这种气不值当。”
    鬼哥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勉强将心火压下去。
    “行了！等事情了结再说，现在我接管这里，都听我指挥。”
    保镖队长赵队长有些疑惑的看向鬼哥：“老大的意思是让咱们守在这里和方老虎的人驳火？”
    鬼哥眼珠子一翻：“之前老大是怎么安排你的？”
    “他只是说找了厉害的人去杀方老虎，让我保护好大小姐，然后接应你……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里，鬼哥整个人面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刺杀方老虎的队伍折了，方老虎手边有个扎手的硬点子，现在伦哥他们都失联了，计划得换一换！”
    “啊？”听到这里，一众保镖们各自露出惊骇神色。
    “放心！一切都在莽爷的计划之内。”鬼哥却不以为意，“要治方老虎，怎么可能只靠一只刺杀队？莽爷还留着后手，现在刺杀队不行了，就只能发动后手了！等着吧！”
    鬼哥朝赵队长摆摆手：“眼下我并没有和方老虎的人驳火的习惯，叫酒店的人来，再摆一桌。”
    “再摆一桌？”赵队长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让你做你就做！少他们废话！”
    朱老四的人马比鬼哥他们还要早四十分钟，不过朱老四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埋伏在周边安静等待。
    一是他担心方老虎那边的情况，想知道刺杀队那边的结果，二是他想等丁莽的人来齐再动手，到时候一网打尽。
    等到方老虎那边亲自来电话，说刺杀方老虎的队伍让吴穹一个人给收拾了，顺便还逮到了张伦这个狗头军师，朱老四这才定下神来，安排人朝酒店方向围拢。
    朱老四摸了摸自己的枪袋，站在电扶梯口招呼着一直盯着酒店内部的手下过来。
    “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鬼脸带着人进去之后，摆了一桌酒席。”手下人神情紧张的看着他。
    “他妈的！”朱老四笑得满脸肥肉都在抖，疑惑之余，他又感觉十分可笑，“这是要给老子来一出鸿门宴？我还等着弄他一顿呢，我打算把他手脚全剁了，再让他爬回天川市。”
    “朱老四！好久不见！”忽然间，头顶二楼扶梯口位置传来阴厉的语声，朱老四身边的人迅速朝内兜和腰间摸去，只有朱老四抬头正看到满脸刀疤的鬼脸朝着他露出阴恻恻的微笑。
    鬼脸身侧只站着一左一右两个随从。
    “慌什么？”朱老四招呼着身边的人，让他们别着急掏武器，谁都不敢在公共场所驳火，都不想闹出大新闻。
    朱老四冷冷的看向头顶的鬼脸：“你笑你妈呢！既然来做客！那就留点东西再回天川吧！”
    鬼脸也不恼，依旧保持着冷冷的笑意：“别这么冲，我专程过来请你吃饭的。”
    朱老四眉头微皱，鬼脸是个杀性十足的货，他最熟了。
    丁莽这王八一直都打着悬河市的算盘，六年前还拉上刀疤，打算合作将方老虎吃掉，丁莽派来攻城略地的人正好就是这鬼脸。当初是宋老二领着朱老四左伏击刀疤和鬼脸的队伍，四波人马在刀疤最大的场子“天香国色”旁边拼了三个小时的刺刀，结果是“天香国色”被砸成了一片废墟，鬼脸差点让宋老二的人砍死，刀疤服软再也不敢跟方老虎对着弄。
    “你有见过去殡仪馆跟死人吃饭的么？”朱老四冷笑一声，招呼着人左右包抄上去。
    鬼脸身旁的护卫有点着慌，紧张的看向鬼脸，后者不惊不怒，神色淡然依旧。
    “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请你吃饭……”鬼脸微微一笑，“哪有在别人家门口摆鸿门宴的道理？”
    朱老四眉头微皱，他知道这鬼脸不仅会冲锋陷阵，心思也鬼的很，在这种被人完全包围的情况下，朱老四有点看不懂他鬼脸为什么会如此嚣张，像是有什么依仗。
    随后朱老四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释然。
    “忘了告诉你了！”朱老四冷笑道，“张伦那狗头的人让我们家吴大师给截杀了，还想弄大老板，也不称一称自己的斤两？”
    这应该就是鬼脸嚣张的底牌了，朱老四话说完，抬眼注视着鬼脸，发现对方仍然不为所动。
    “正是因为如此，这顿饭就更该请了。”鬼脸面沉如水，甚至抬手朝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朱老四觉得不对，不过他是个有胆气的人，他敢保证鬼脸不敢在这埋伏他，对方只带着两个人请自己上楼，他朱老四也不能露怯！
    朱老四理了理西装领口，冷笑一声直接上楼。
    “朱四爷！他……”下属有所担心，朱老四抬手表示无所谓。
    “这悬河市姓方，他丁莽的人在这里翻不起浪，慌什么？”
    主场作战人数众多，若是他朱老四还畏首畏尾，岂不成了笑话？
    手下人跟着朱老四一脸警惕的上楼，却见宴会厅里头果真只摆了一桌，偌大的宴会厅里几乎无人。
    “鬼脸带了不少人，现在拿个空宴会厅请四爷您吃饭，当心有诈。”下属低声朱老四。
    “我的人都在酒店的内部休息室，我让他们去歇着了，不用担心有埋伏。”鬼脸冷笑一声。
    朱老四神情自若，脚底下也没有半点停顿，手下人小心翼翼的护卫着他，门口的服务员拉开大门，里面果然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埋伏在内。
    鬼脸继续做了个请的姿势。
    朱老四瞥了他一眼，跟着走了进去，不过朱老四可不会认为鬼脸打算真的请他一顿饭。
    “装的神神秘秘……”朱老四死死的盯着鬼脸，直接伸手夹了块肥腻腻的肉扔在嘴里，眼睛始终直勾勾的锁定鬼脸，“你想跟我说什么？”
    鬼脸摊了摊手，大马金刀的坐下来，眼神阴厉的和朱老四对视。
    “其实莽爷一直知道……小姐请的人里头，有隐藏着自己真实身份的方亦雪。”鬼脸认真说道，“不过莽爷并没有安排大小姐的保镖绑走方亦雪，反倒不声不响的帮她来操办这顿饭。”
    “在这里绑小公主，你们这群废物绑的走么？”朱老四冷笑一声。
    只要方亦雪被抓，他敢保证，丁莽带再多的精锐过来也不可能将人送出悬河城。
    “绑方亦雪也不过是为了挟制方老虎，既然有机会杀了他，干嘛还要多此一举？”鬼脸坦然的说道。
    “可惜！刺杀的人没本事。”朱老四对鬼脸十分不屑。
    “招数用尽了……请我吃饭？讲和？没用了！”朱老四擦了擦油腻腻的嘴，“拿命来填！”
    “别这么激动！”鬼脸不惊不恼，“虽然刺杀的队伍失败了，莽爷还留着后手呢。”
    朱老四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在宴会场绑走方亦雪，肯定会被方老虎的人围堵住，偷鸡不成蚀把米。”鬼脸面带微笑的看着朱老四，“可现在呢？”
    “方老虎的主力都留在云中山庄，即便刺杀队伍被打掉了，一时半会云中山庄的人也撤不出来，而你又被我拖在这里，现在如果我的人要绑走方亦雪呢？谁能腾的出手？谁能拦得住？”
    “你他妈吓唬谁呢！”朱老四拍着桌子大笑，“我可没看到第三路人马？你们的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达，真以为自己是钻地老鼠么？”
    鬼脸也笑了。
    朱老四忽然感觉不对劲，他赶紧招呼着人打电话给自己安排送方亦雪的下属，结果无人接听。
    ……
    临近荒地的绕城公路上，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将一具具尸体扔到了后备箱，方亦雪坐在车里，她的脑袋被枪口顶着，满眼都是慌乱之色。
    “你们居然背叛了朱四叔叔！你们……”方亦雪气得浑身发抖。
    “对不住了小公主……”拿枪指着方亦雪的年轻人紧张的笑了笑。
    “财帛动人心！跟着朱四爷混难出头，丁莽可是给我们每人都许了一千万！”说话的年轻人兴奋的微微颤抖，他摇下车窗高喊道。“快点！咱们赶紧上高速！把丁大小姐和方亦雪摆到莽爷面前，他肯定会有重赏！”
    扔尸体的人迅速上车，引擎声响起，车子朝着出城高速缓缓移动过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家庭会议

    “操！”朱老四怒了，直接抬手将桌子掀翻，汤汤水水倾倒而下，杯盘狼藉，朱老四恶狠狠的看向鬼脸，“姓丁的居然在我身边安插老鼠？”
    鬼脸抹了抹洒在脸上的汤汁，不住冷笑：“混江湖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很正常吗？你敢说莽爷身边没有方老虎的人？”
    “眼下在悬河城执行计划的人，都是莽爷百分之百信任的心腹！”
    “操！那几个小子也是我的心腹！该死的！老子居然把小公主交给了这几个货！”
    “再忠诚的人也会有弱点。”鬼脸缓缓起身，“要怪只能怪你卡太死，手底下的人没什么油水。”
    朱老四没说话。
    “莽爷许诺给他们一人一千万，你能做得到吗？”
    朱老四眉头微皱，此刻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若是让方老虎知道方亦雪让背叛朱老四的人给拐走了，方老虎可能会先扒了他朱老四的皮！望着昔日对手吃了苍蝇一般难看的表情，鬼脸实在是按捺不住笑意。
    “之前跟在方亦雪身边的‘保镖’，应当就是那位阻截住刺杀队伍的吴大师吧……”鬼脸似乎知道不少东西，他转头看向保镖队的人，“若是如此，你们控制不住现场，倒是情有可原。”
    “不止是这样……”保镖队长认真的道，“当时方亦雪也动了手，她的身手实在是强的可怕！”
    “应当是那个吴大师施展了邪术。”鬼脸微微皱眉，“若是方亦雪本人有这种本事，又如何能被我的人轻易拿下？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方亦雪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现在她已经到了天川城里了，那吴大师再厉害，也回天乏术。”
    “你也一样！”鬼脸再度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朱老四。
    “丁莽的狗头军师还在我们手里，你也别太得意。”
    “对于莽爷而言，张伦既然已经失败，那他就是可有可无的弃子。方亦雪可不一样。”鬼脸戏谑的看向朱老四，“一换一？没可能了……倒不如想想你接下来的退路。”
    朱老四面皮阴沉：“你想说什么？”
    “抓到方亦雪！事情就简单了！”鬼面的表情变得兴奋起来，“莽爷会以方亦雪为要挟，逼方老虎退位。”
    朱老四微微皱眉。
    若是放在十年前，没有谁能威胁到方雄这头下山猛虎。
    可现在不一样了，方老虎的雄心壮志，有一半都因为他的宝贝女儿烟消云散了，他更习惯扮演那个慈父，而不是心狠手辣的悬河市霸主。
    以方亦雪为要挟，是很有可能逼得方老虎放弃一切的。
    “然后呢！大老板不管事，还有我和段老三，你觉得我们会放任丁莽的人大摇大摆的开进悬河城？”
    方亦雪可以用来拿捏方老虎，对朱老四和段老三却不管用，悬河城没了方老虎，还有他们。
    “这里就到重点了。”鬼脸双眼炙热的搓了搓手，“莽爷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合作。方老虎的地盘太大，大家可以一起分蛋糕，也省得来回拼杀，造成无谓的伤亡。”
    这里的我们，指的是丁莽和朱老四，段老三被排除在外。
    朱老四笑了，他眯缝着眼看向鬼脸阴恻恻的道：“丁莽是个什么货色，也配跟老子谈合作？”
    鬼脸身旁的护卫都被朱老四的话激怒了，怒目圆睁的盯着朱老四，被鬼脸喝止住。
    “朱老四！犯浑没用！”鬼脸躬下身子盯着朱老四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肯合作，我们可以找段老三……”
    “老子虽然跟段老三不和，可我也知道他是什么尿性，你以为他会跟你们合作？你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他会直接把你脑袋砍下来当凳子坐！”
    “等方老虎退位，什么都说不准的……”
    朱老四面无表情的起身。
    下属都怔怔的看着他，大家各自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老子滚出悬河城！”朱老四扔下一句狠话，便带着手底下的人匆忙离去了。
    鬼脸面带笑意的目送着朱老四的人马风风火火的离开，他身旁的护卫有些不解的问道：“鬼哥……他这是什么意思？又不谈合作？也没有当场抓了你去献给方老虎，他……”
    “他已经在给自己准备后路了。”鬼面微微一笑。
    “方老虎还没有下台，他自然不可能谈合作。”
    “可若是把我给抓了，他朱老四就彻底失去了合作的机会。”鬼面阴笑着盯着朱老四消失的方向，“这头肥猪……精着呢！”
    空无一人的绕城公路，此刻被车队完全围堵住，前后都是水泄不通。
    段老三面色阴沉的望着公路上斑驳的血迹，整张脸如同铁铸的一般僵硬。
    “朱老四这个王八蛋！手底下养的全他妈是吃里扒外的二五仔！操！”
    方老虎心急如焚的看向吴穹：“吴大师……我……”
    即便是生死之劫，方老虎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可方亦雪被绑走，他只觉得心尖肉被剜了一刀，悲痛之余更感惊厥不安。
    “她现在很安全。”吴穹低声说道。
    不管方亦雪被劫到了哪里，只要明小婉在她身边，她就是安全无忧的。
    “丁莽的老巢里可能还有巫门的妖人，咱们现在已经杀了两个同伙，我怕那些巫门的人会找我女儿报仇，在她身上做可怕的事！”
    吴穹微微皱眉：“关心则乱，我可以理解，不过你真的很聒噪，我问你，你相不相信我能保住你的女儿？”
    方老虎微微发愣，望着吴穹目光熠熠的眼睛，他的心仿佛也安定了不少，虽然心中仍然焦虑，他终究还是朝吴穹点了点头。
    “我可以做鱼饵，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亦雪有事。”方老虎无奈的道。
    吴穹无奈的笑了笑：“有时候就是这样……柔弱的人，反而更能吸引凶恶的目光，到了最后，做鱼饵却是你女儿，不是你！”
    两次钓鱼，两次脱钩，吴穹对那个躲在阴灵洞里的人越发感兴趣。
    “如果亦雪这次能平安无事，这悬河城我拥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献给吴大师你！”方老虎斩钉截铁的说道，一旁的段老三听得是心惊肉跳。
    “大哥……你……”
    “你这么大的家业，我实在是懒得管。”
    听到吴穹说懒得管，段老三如释重负的泄了口气。
    “有我兜底，你们就陪那个丁莽玩一玩，我去找个帮手。”吴穹拍了拍方老虎的肩膀让他安心。
    望着吴穹消失的背影，方老虎咬了咬牙。
    “把朱老四叫回来，我要开个‘家庭会议’。”
    ……
    云中山庄的一层客厅里挤满了人。
    朱老四和段老三这两个大头目一左一右坐在茶几两旁，两人身后的下属都神情肃穆的站着，一言不发，孙铁因为这次阻击刺杀队伍有功，特意被方老虎安排了个座位。
    张伦满脸是血的被架了上来，整个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出气多进气少。
    “大哥！这事怨我！要不是我手底下那帮崽子反水！侄女现在也不会落在丁莽那个王八蛋手里！！”朱老四干脆利落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方老虎面沉如水，此刻的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执掌乾坤，杀伐果断的一方霸主的模样。
    “你先说说，鬼脸跟你聊了什么？”方老虎语调低沉，并没有抬头看朱老四。
    朱老四叹息一声：“鬼脸说，丁莽打算拿小侄女做条件，逼你退位！”
    “操！这王八蛋！有本事带人到悬河市来找茬，抓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大哥！你可不能让丁莽这个畜生给拿捏住了啊！”段老三拍桌而起，声色俱厉的说道。
    “我让你说话了么？”方老虎甚至没有抬头，段老三听到方老虎的话，噤若寒蝉的愣了愣。“大哥……我……我就是不爽……正所谓祸不及家人……”
    方老虎瞪了段老三一眼，让段老三硬生生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还有呢？”方老虎抬眼看了看朱老四，后者被自家老大盯得面皮一紧。
    朱老四眼神闪烁，有些犹豫；“额……还有什么……我……”
    “丁莽不是要和你合作么？”
    方老虎的话让朱老四一个激灵，他不知道是大哥猜出来的，还是大哥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凶神恶煞的朱老四，此刻却是支支吾吾了半晌。
    “额……那个鬼脸兔崽子是想要和我合作，但是被我拒绝了！大哥！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吃里扒外的勾当！”
    一旁的段老三眉头越皱越紧，如不是方老虎不让他说话，他早就朝着朱老四破口大骂了。
    “我坐在这里，自然没人敢吃里扒外。”方老虎盯着朱老四，“可等我下台了，悬河市总得有个人顶替我的位置，做这第一把交易。”
    “大哥？”段老三急了，“你……你不会真打算退位吧？”
    这一次，方老虎倒是没有怪段老三多说，不过方老虎也没有回答。
    “方老虎……”原本半死不活的张伦，此刻却冷笑出声，气息衰微的说道，“这悬河城的家业，说到底不过只是外物罢了，名利权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女儿只有这么一个，你想清楚了！”
    “操！”段老三听到张伦在此时嚼舌头，直接起身打算扇他一巴掌。
    “够了！”方老虎制止了段老三，目光幽微的看向张伦，“看来丁莽是吃定我了。”
    张伦咳嗽了几声，最后露出笑意：“方亦雪……甚至都不是莽爷的最后底牌。”
    “聚阴使死了，可他背后的主人还在，莽爷有这位高人做靠山，你们终归是赢不了的！”
    “什么？”听到张伦的话，方老虎微微色变。
    “那位吴大师确实强悍，聚阴使死的不冤，不过莽爷的靠山可是真正的神仙人物，你们这些凡人，甚至都无法理解他的强大。”
    “有他做靠山，莽爷掌控悬河市，不！掌控整个h省都是迟早的事！”

 第三百二十六章 金丝缠心蚴

    “那位老神仙闭关多年，又得了咱们莽爷的帮助，此时神功大成，正要出山横扫天下！”
    得了莽爷的帮助？方老虎微微皱眉。
    那个巫门的妖人，原本也是打算找宋老二帮忙，让宋老二为他拐卖少女。
    那些少女，很有可能就是给那个妖人“练功”的。
    张伦现在说那个妖人“神功大成”岂不是意味着丁莽已经将少女送到了妖人嘴边，助他完成了邪术的修炼？
    “丁莽为了权势，竟然做出如此恶劣阴损的勾当？”方老虎怒目起身。
    旁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张伦的得意和方老虎的愤怒。
    张伦冷笑着看向方老虎：“你手里也不少人命债，居然还说莽爷恶劣阴损，混江湖的，哪个心不黑手不毒？区区几个少女算什么？”
    “老子在悬河混了快三十年，杀的都是挡道的敌人！”
    “敌人就不是人吗？混江湖都是为了吃饭，哪个不拖家带口？你也别装清高了！没用！这里没人吃这一套，大家都手脏！”张伦越说越起劲，“你也没必要和我争论……”
    “你做不到的事情，莽爷做到了，所以他赢了，你输了！”
    方老虎微微颤抖，段老三和朱老四两人的神情都极为难看。
    张伦浑身是伤，落魄不堪，此刻却是这一群人里头最为洋洋得意的，他毫不顾忌的显露着自己的胜者姿态，连方老虎都有些无力反驳。
    “谁说方老虎输了？”忽然间，一声清亮高喝从门口传来，正是吴穹。
    听到吴穹的声音，众人忍不住抬头，尤其是孙铁，他见识过吴大师的本事，此时对吴穹已经生出了莫名的尊重和信赖感。
    方老虎心头也是微微一松，吴穹大踏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相阴柔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就是精通血蛊之法的百虫散人周津。
    张伦亲眼见识吴穹一人一刀斩落来势汹汹的半尸活傀群，更碾压了聚阴使，让他退无可退，所以张伦内心对吴穹是有阴影的，尽管他嘴上说吴穹不是丁莽背后的那位高人的对手，可实际见到吴穹出现，他嚣张的气焰登时就收了起来，不敢显露。
    哪知张伦低下头，吴穹却紧紧的盯着他，靠近了过来。
    “讲啊？怎么不讲了？”吴穹笑眯眯的看着张伦，后者缩着脑袋，不敢再出声。
    吴穹的出现让众人心神大定，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多说话。
    吴穹朝着周津招了招手，周津便迅速靠拢过来，摊开手掌，掌心之中竟然钻出一条蚯蚓大小的血色蠕虫，旁边的人哪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看的是心惊肉跳。
    张伦也被周津手里的虫子吓了一跳，吴穹冷笑一声，捏着张伦的嘴巴让他张嘴。
    “啊啊啊……你要干什么？”张伦目光慌乱，嘴巴吐词不清。
    吴穹自己攥着如蚯蚓一般的血蛊扔到了张伦嘴巴里。
    那血蛊跌落口腔，瞬间就滑落到了食道，钻到了张伦的肚中。
    “啊！”张伦忽然瞪大眼睛，他感觉那虫子进入肚子里之后，似乎一点点发散开，胃壁一阵刺痛之后，从胸膛到下腹，似乎同时被什么东西缠绕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难以忍受的刺痛和麻痒在体内扩散开，张伦面色煞白，冷汗直下，他不住尖叫，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吴穹问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吴穹没有说话，接话的人是周津。
    “刚刚那血蛊名曰金丝缠心蚴，细若游丝，无数小虫丝在体外结成一束，看起来有蚯蚓大小，实际上落入人的肚子里，受体温激发，就会迅速散开，钻开胃壁，到达五脏六腑之外，开始啃咬内脏，让人痛痒难忍，生不如死！”
    张伦被肚子里的痛痒感折磨的难以忍受，恨不得将自己的肚皮抓开，伸进去挠痒痒，原本被打得气力消散，虚弱不堪，此时却不住挣扎，连按住他的人都被他的痛苦模样吓了一跳，站在大厅里的人更是露出惊异表情。
    吴大师折磨人的残忍手段，他们算是见识到了，连方老虎看着张伦的凄惨模样，都有些面色发白。
    “好了！”吴穹面带微笑的打了个响指，周津略微凝神，那金丝缠心蚴瞬间就停止了动作，张伦肚子里的麻痒之感顿时消失。
    “求求你！赶紧把这个东西取出来！”张伦双目失神的看着吴穹，若不是被人拉着，他甚至都想跪下来磕头。
    “喂你吃这个！就是想让你听话！乖乖的就不会痛苦。”吴穹微微一笑，张伦却是心头一凉。
    周津当初就是靠着金丝缠心蚴控制了周边的那些流氓混混头子，这东西一进肚，大罗金仙都受不住，只能乖乖求饶，堪比《天龙八部》里的生死符。
    生死符尚且有解药，这金丝缠心蚴是否出来闹腾却是全凭下蛊之人心情，只要周津想杀了张伦，他可以随时发动金丝缠心蚴，将他的五脏六腑啃食的干干净净。
    吴穹的这一番操作，狠厉冷酷，便是大厅里这一群刀山火海闯荡过来的汉子，眼见此情此景，也不由得脊背生寒。
    “不……我不可能背叛……啊啊啊啊！”张伦话还没说完，吴穹瞥了周津一眼，金丝缠心蚴再次发作，让张伦痛苦难熬。
    “我没有询问你的意见，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做狗的机会……不愿意那就去死好了！”吴穹踩踏着在地上不住翻滚的张伦，随后朝着周津摆了摆手。
    周津自己也被吴穹的狠厉模样吓了一跳，不过他不敢违抗吴穹的命令，正要催动金丝缠心蚴将张伦彻底杀死，却听到张伦眼神狂乱，满嘴口水的朝吴穹厉号道：“主人！主人！我服从！我服从！啊啊啊啊！”
    周津看了看吴穹一眼，后者朝他点了点头，周津才敢让金丝缠心蚴停止活动。
    吴穹冷冷一笑，将死狗一般不住喘息的张伦一脚踹开。
    “现在聊正事吧……”吴穹扫视众人一眼，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方老虎微微点头，大厅的主导权已然落到了吴大师的手里。
    方老虎想起身让座，吴穹摆手让他不必如此，周津老老实实的给吴穹搬来了凳子。
    “现在……亦雪落在了丁莽手里，局面对我很不利。”
    吴穹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间，方老虎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居然是丁莽。
    方老虎将手机递给吴穹，后者让他不必顾虑，直接接通便是。
    “你就当我不存在，陪他玩玩……开免提。”
    方老虎微微点头，众人同样也是屏息以待。
    电话接通。
    “丁莽！你把我女儿带到哪里去了？”方老虎第一时间怒气冲冲的发问道。
    “老朋友！别紧张！她安全的很……我的人带她在天川玩几天而已，你别太担心！”丁莽的声音比较高亢，此时的他，自然也是洋洋得意，“也麻烦方大老板照顾好我的军师。”
    “把亦雪还给我！”方老虎恶狠狠的道，“12小时之内，如果我见不到她，我会将天川市掀个底朝天。”
    “方老虎！”丁莽不以为意，“要是你不在乎你女儿的死活，大可将天川市掀个底朝天！”
    “你！”方老虎咬紧牙关，怒意暗涌。
    “我也懒得跟你兜圈子了！”丁莽冷笑一声，“我要你丁老虎三天之后金盆洗手！彻底下台！如果照做，我会将方亦雪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否则！嘿嘿……你可以猜猜我怎么料理你女儿！”
    “你敢！”方老虎目眦欲裂。
    “我没什么不敢的！方老虎！我不是在恳求你！这是命令！懂吗？哈哈哈哈！还想要你女儿活生生的回来，你最好乖乖听话！”
    不仅是方老虎，大厅里其他人听到丁莽如此嚣张狂妄，都露出一副愤恨不已的表情，唯有吴穹安然不动的坐在一旁，神情淡然。
    “好了！我很忙！就不同你多说了！静候佳音！哈哈哈哈……”丁莽直接挂断了电话，大厅里此刻被怒骂的脏话声淹没，段老三更是面色阴沉的敲打着茶几，恨不得马上带人杀到天川市，将丁莽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反倒是方老虎，在电话挂断之后，露出异常沉静的神色，他转头看向吴穹，目光阴冷的询问道：“吴大师……我该怎么办？”
    “答应他的条件，三天之后金盆洗手！”吴穹面色淡然的说道。
    “什么？这不可能！大哥怎么能给那种人服软？”段老三当即跳了出来，周围也有不少人高声表达了不满。
    方老虎眉头微皱，直勾勾瞪了段老三一眼，后者虽然缩回了脑袋，但眼睛里写满了不服。
    “慌什么？又不是真让方老虎退下来，不过是做场戏而已。”
    “做戏？”方老虎微微愣神，“做给丁莽看吗？”
    吴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缓缓起身，朝着如死狗一般躺倒在地的张伦走去。
    “主……主人……”张伦此刻敬畏吴穹如同敬畏鬼神，连看着他说话都是哆哆嗦嗦的。
    吴穹面带微笑的蹲下身子：“你告诉我……丁莽身边，是不是还有巫门的人跟着他？巫门的人是全天候都跟着丁莽么？”
    张伦有些慌忙，先点头，后摇头。
    吴穹微微一笑，他的举动让众人不明所以，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方老虎，他眯缝着眼睛看向吴穹：“您是想？”
    “目光不妨放长远一些……咱们真正的敌人，其实并不是丁莽这种江湖佬。丁莽要的是地盘，可巫门的人，却是实打实的找你我二人报仇的！”
    方老虎微微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吴穹的意思。
    “先稳住丁莽……”
    吴穹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
    这次有的玩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阴寒密室

    明小婉此时正附身在方亦雪体内。
    虽然方亦雪被黑布蒙住了眼睛，但是明小婉却不受阻碍。
    到达天川市之后，朱老四的叛徒手下就和丁莽的人交接了丁月月和方亦雪，昏死的丁月月被抱上了一辆豪车送回了家，而方亦雪则被蒙上眼睛推到了一辆面包车里。
    在面包车行径途中，方亦雪能瞧见道路两旁的枯树杂草，很明显，车子是往郊区的隐蔽位置开。
    等到面包车驶入一条崎岖小路，颠簸不堪，明小婉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的阴邪气息，警觉的她迅速利用镜灵的能力，闪身躲进了后视镜的镜面之中。
    不远处的一座民宅之中，一个长相和聚阴使十分相像，同样也穿着巫门阴灵洞黑袍的消瘦男人微微愣神。
    “奇怪！怎么有怨灵出没的气息……”恍惚之间，黑袍人缓缓抬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御邪使大师……车子到了！”
    那怨灵的气息刚出现又消失无踪，让御邪使十分疑惑，不过他连更加凶厉的厉鬼都不放在眼里，区区怨灵又何足道哉？懒得再去理会，他朝着门口的人低声道：“将那个女孩带进来！”
    面包车停在了民宅前边的一块水泥坪地上，方圆百米之内，原本是一片藏身于林间的旧村庄，只是村中无人，入目只有荒宅野地。
    就是因为此地僻静，荒无人烟，所以丁莽在这片村庄的地底下构建了一处密室，专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将蒙着眼的方亦雪推下了车。
    “放开我！”方亦雪不住的挣扎，却始终无法逃脱身边大汉的挟制。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这是犯法的！你们快把我放开！救命！救命啊！”方亦雪激动的挣扎着，最后被推搡到了御邪使面前。
    “有意思！方老虎的女儿居然说我们犯法！嘿嘿……”旁边一个大汉忍不住冷笑道。
    “你们就不怕我爸爸的报复吗？”方亦雪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神情激动的循声呼喊。
    “方老虎……自身难保……还报复……呵！”
    “你们！”方亦雪还想挣扎，御邪使缓缓上前，用指尖微微一点，方亦雪就微微颤抖着昏睡了过去，旁边的大汉迅速将方亦雪抱住。
    “将她带到地下去。”御邪使低声吩咐着，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向内走去。
    躲在车窗的镜像世界的明小婉目睹了一切。
    “巫门的人……”明小婉微微皱眉，“此人身上的邪秽感极其强大，恐怕我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只能仰仗着镜灵的特殊能力先静观其变。得尽快和吴穹联系上。”
    她一个闪身又钻入了民宅的窗子里。
    宅子内部倒是和普通人家的屋内陈设没什么区别，前堂摆放着桌椅板凳，还有香案和贡品桌，当中供奉着财神像，四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壮汉站在前堂负责守卫。
    明小婉察觉到地底下还有一层空间，不过贸然穿越下去，有可能会被那个什么“御邪使”给发现，可若是不加紧跟随，谁知道这“御邪使”会对方亦雪做什么！
    只能手脚利索一些，快速穿行！明小婉咬了咬牙，直接从镜像世界中钻了出来，迅速飘入地底。
    站在前堂守备的人只觉的一阵冷风掠过脊背，即便是身强体壮，这冷风也让人不住哆嗦。
    走在最前面的“御邪使”再次察觉到怨灵微弱的气息在身后晃动。
    这怨灵，竟然敢跟进来作祟？找死！
    他眉头竖直，迅速回头。
    令人疑惑至极的是，等到“御邪使”回头，那怨灵的气息再度消失。
    难道她附身在了谁的的体内？
    押解着方亦雪的两个黑衣大汉看到“御邪使”大师正直勾勾的打量着自己，各自露出慌乱的表情。
    “你们两个！靠近一些！先把那少女放在一旁！”御邪使语调低沉的命令道。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将昏死过去的方亦雪放下，各自疑惑不解的朝御邪使靠近。
    “大师……”其中一人略有不解的问道，“咱们做错什么了么？”
    御邪使微微皱眉，他在虚空中轻嗅着来自怨灵的阴间气息，却是一无所获。
    “你们都把墨镜摘下来！”
    两人有些紧张的照做，御邪使双目绽放精芒，似乎有什么无形的阴冷力量从他的眼中透出，缓缓揉入两个大汉的眼中，最后渗透入他们的体内，涤荡搜寻。
    两个壮汉的眼睛似乎失焦，在御邪使的注视下变得茫然空洞，直到御邪使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两人才微微发颤的回过神来，紧张的向御邪使看了过去。
    御邪使眯缝着眼睛，疑惑在他的心中发酵。
    奇怪！这怨灵究竟逃到哪里去了？我竟然搜寻不到，宛如凭空蒸发一般。
    “算了！赶紧将这少女带入密室！”
    那怨灵就像老鼠一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难以捉摸，御邪使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将一只小小的怨灵当成需要马上解决的麻烦，当务之急是处理眼前的少女，只要那怨灵敢在自己面前露头，他抬手就能将怨灵打的灰飞烟灭。
    负责押送的两人感觉眼前的大师十分的莫名其妙，不过谁也不敢抱怨，老老实实的将墨镜带回去，然后一左一右的抓住方亦雪的胳膊，继续将方亦雪抬往密室。
    墨镜微弱的反光镜像中，明小婉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惊魂甫定的拍打着自己的小胸脯。
    好险！还好镜灵的能力能让她完全将身形气息藏匿在镜像世界中，若是刚才选择附身在某人体内，恐怕自己此时已魂飞魄散了。
    跟随着押送方亦雪的人朝密室迈进。
    一股连明小婉都感觉砭骨的寒气从密室的门口激荡而来。
    两个抬着方亦雪的壮汉在密室门口直接冷到打哆嗦，仿佛踏入了冰窖一般。
    整个密室有五十平米见方，原本是丁莽的刑房，御邪使也是冲着刑房的煞气，专门挑了这间地方来料理方亦雪，里头的刑具都被搬走了，当中放着一副无盖的黑木棺材。棺材底下垫着血衣，血衣似乎被某种阴秽至极的液体浸染过，斑驳的血迹并非随意沾染，而是以人血书写的种种诡异符咒，只是抬眼望去就觉得心底生寒，恶心难受，腐烂臭味在整个冰冷的空间散开，抬着人的两个壮汉直觉遍体生寒，浑身难受，连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你们将人放入棺材里去！记住！头脚和血衣的位置反过来，倒着放！”御邪使低声安排着，两个人壮汉忍着鼻息，哆哆嗦嗦的将方亦雪放进去。
    来自血衣之上的阴秽气息侵蚀着躺倒在棺材之中的方亦雪，她眉头微皱，似乎感觉很痛苦，却始终无法醒来，整个身体在棺材之中微微颤抖。
    “这妖人究竟在干嘛？”明小婉有些担心，她可以轻易的吸收掉这些不知名的邪气，但她不敢随意动手，毕竟这御邪使还在旁边。
    将方亦雪放入棺材之后，两人蹑手蹑脚的准备转身离去，御邪使抬眼看着两人。
    “跑什么？我还得留你们看门呢！”御邪使低声说道。
    两人一听御邪使居然要留着自己在这诡异的冰窖里忍受着恶臭，看着一副棺材，登时露出惊慌忧虑的表情。
    “大师！这里跟冰柜一样，咱们两人在这不出一个小时就得冻成冰雕了。不是我们要抗命，咱们这肉体凡胎的，会死人的！”
    “是啊大师！这里太冷，咱们受不住啊！”
    御邪使没说话，只是从内兜掏出两粒黑色药丸：“吞服下去。”
    两人战战兢兢，虽然害怕，却也不敢拒绝，毕竟御邪使不是普通人物，得罪不得！无奈捏着药丸一人一粒硬生生嚼吃了。
    在药丸进肚的瞬间，两人只感觉浑身酥麻发痒，忍受了片刻之后，两人同时露出惊异的表情。
    身体不冷了，臭味也没有了！这药丸当真神奇！
    若是旁人在侧，会发现这两人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明小婉透着墨镜看出了这两人的变化。
    他们尸化了。活人沾染了死人气息，阳气衰微，半死不活，谓之尸化。
    不过令明小婉也感觉吃惊的是，这两人虽然尸化，却仍然神智清醒，这药丸神奇之中又带着诡异。
    御邪使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这两人，而是从内兜里又拿出一个小玉瓶，缓缓朝放置着方亦雪的棺材靠近。
    捏开软木塞，那小玉瓶中荡漾着极其强大的邪秽气息，似乎有微弱的红光透出。
    血煞？明小婉瞪大眼睛。
    厉鬼之所以比怨灵更强，就是因为厉鬼能凝练结煞。
    阴气邪气秽气怨气，都是无形的。而煞气则是有形之物，厉鬼能结煞，意味着能从无形转化有形，能操纵更加强大和致密的阴间能量！
    厉鬼有很多种，煞气同样也各有不同，而血煞无疑是最凶厉的煞气。
    只有那种遭遇血光之灾，刀兵人祸而死，内心怨憎不散的厉鬼，才会凝结血煞。
    而此时，御邪使竟然将厉鬼体内的血煞提炼到了瓶子之中，打算将它倾倒到方亦雪身上，不管这御邪使图谋如何，肯定会对方亦雪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巨大伤害，同时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
    明小婉咬紧牙关，此时的她如同热锅蚂蚁一般焦躁不安。
    液化的血煞涌流出来，邪秽之意瞬间压盖住整个房间的阴冷，恶心不祥的感觉升腾而起，杀戮和残忍的欲望甚至牵动着明小婉早已被净化的心。
    血煞涌流进了方亦雪的体内，垫在她身下的血衣也翻出青黑色的光，如同一层绵密的薄膜，收拢覆盖着方亦雪的身体，让渗透进她体内的血煞能量从狂暴趋于平静。
    活人是不可能承受血煞的能量的，那浸染了不知名阴秽液体的血衣，却正好保护了方亦雪，没有让她在血煞的狂暴肆虐下暴毙。
    御邪使在利用血煞改造方亦雪的身体！他究竟想做什么？
    明小婉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得救了

    软木塞再次盖紧玉瓶，御邪使将瓶子递交到其中一个大汉手中。
    “子时一次，午时一次，每日两次，倒在这少女身上，记得准时倾倒，不可延误忘却！”御邪使低声吩咐着，接过瓶子的大汉连连点头。
    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两个负责护卫的黑西装大汉紧张的将御邪使送出了门。
    “守好此地！往后三日，我每日都会过来检查。”御邪使最后吩咐了一句，才缓缓顺着通道往外走。
    两个大汉眼见御邪使背影远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望着棺材里的少女，有些发憷。
    “倒这个……咱们轮流来！”捏着瓶子的大汉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那个……大师安排了你，你得负起责来！”同伴并不买账，摆手拒绝。
    两人还在推脱着，明小婉直接从墨镜里掠身而出，钻到了方亦雪体内。
    恍惚间，两个大汉似乎看到了一缕虚影，慌乱的查看着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是恐惧颜色，可谁也不敢擅自离开。
    ……
    醉仙楼的包厢里。
    鬼脸和朱老四面对面的坐着。
    朱老四面色阴沉，鬼脸却是满眼笑意。
    鬼脸低声笑道，“你能主动请我吃这顿饭，看来方老虎那边考虑的差不多了……”
    朱老四微微眯缝着眼睛：“丁莽这小子，忒下作，竟然拿家人作威胁。”
    “大家都是明眼人，什么江湖道义，明里暗里的规矩，那都是狗屁……你朱老四找我……难道是专程扯这些的？”
    “大哥还没有完全下决定，虽然小公主对他来说很重要，可是让他舍了家业和一帮子出生入死的兄弟，还得掂量掂量，三日的期限压得太死了！”
    鬼脸微微一笑，“时间紧，方老虎才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解救方亦雪。”
    “若是他迟迟下不了决定，还得要人推他一把才行！”
    朱老四连连冷笑：“我可不敢找死！大哥的决定向来不是旁人能干涉的！即便我是他过命的兄弟，这事也不能随便妄动！我不会干涉！”
    “如果方老虎顺利退位，除去两个老城区的地盘，剩下四个繁华地段，你可以随便挑两个，这事成了，莽爷和你平分悬河城……”
    鬼脸脸上的冷笑之意越发明晰。
    “那我回去再劝劝……家业再大，终究只是身外之物。”朱老四缓缓起身。
    饭也顾不上吃，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鬼脸旁边的护卫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鬼哥！这朱老四怎么神神叨叨的？一开始说不敢劝方老虎做决定，之后又马上改口说回去劝劝，这人……心思也转的太快了吧。”
    “他只是在跟我谈条件而已。”鬼脸冷笑一声，“这世间就没他朱老四不敢做的事。”
    “可……他请了这顿饭，咱们没吃上饭不说，他也没谈合作的事啊？”护卫继续问道。
    鬼脸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正在合作吗？”
    朱老四出了门，眼角划过阴冷笑意，上车之后，他一边安排小弟开车，然后迅速拨通了方老虎的电话。
    “那小子还说要和我对半分悬河城，嘿！”朱老四朝着窗外瞥了一眼，十分不屑。
    “他前脚刚跟你聊完，后脚就拨通了段老三的心腹电话。”方老虎在电话另一头说道。
    “这王八蛋！还玩这种两头煽风点火的把戏。”朱老四搓了搓油腻腻的脸。
    “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现在丁莽肯定认为我还在纠结退位的事，但是他笃定我最后一定会服软，咱们就照着剧本来，先稳住丁莽的人。”
    “演戏我没问题，可我不知道吴大师究竟想干嘛，心里没底啊！老实说，我也担心小侄女的安危，而且……悬河城是咱么哥几个打下来的铁桶江山，一个不好，真有可能拱手让给丁莽那龟孙子！”
    “别着急！”方老虎语调沉稳，“吴大师已经在行动了。”
    鬼脸拨通了段老三手下人的电话，却并没有约见到段老三，反倒挨了一顿臭骂。
    不过鬼脸一点都不着急，大有唾面自干之意，等到方老虎坐不住了，这段老三肯定也会急躁起来，他可以等，三天时间不长，却足以让人改变任何决定。
    等到下午的时候，他接到消息，张伦跑了。
    方老虎抓住了张伦，却也知道对方狗头军师的价值远远比不上自家女儿，方老虎却没办法用张伦这个狗头军师来要挟丁莽换人。
    丁莽几乎对张伦不闻不问，他牢牢的抓住方亦雪，并以此为要挟死死的扣住方老虎。
    方老虎没有杀死张伦泄愤，倒让鬼脸有些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这未尝不是方老虎服软的表现。若是杀了张伦再退位，到时候丁莽要以此为借口清算他怎么办？到时候朱老四也护不住方老虎。
    所以方老虎饶了张伦一命，给自己留条退路，安排段老三将他押解到别处去关起来。结果张伦居然在半路上策反了押解他的人，反倒让押解他的人带着他一起逃跑了。
    “这个狗头军师的嘴皮子，当真是厉害！”鬼脸虽然不喜欢张伦，对于对方的本事，他还是很佩服的。
    “他现在在前厅休息呢？”鬼脸转头看向传话的人，后者微微点头。
    鬼脸待着的地方，原先是刀疤的地盘，一处茶楼，后来刀疤让宋老二给整了一顿，拿来当成刺杀方老虎的挡箭牌，最后被弄死，手底下的人散了，地盘也分崩离析。刀疤大部分的势力都让方老虎收拢了。只有这件茶楼的主人，对刀疤还忠心耿耿，不想投靠方老虎，反而找到以前和刀疤合作过的鬼脸，投靠了他。
    于是这间茶楼也成了丁莽留在悬河市为数不多的暗桩，方老虎的主要势力都留在了四个繁华的城区，老城区油水少，虽然名义上也算是方老虎的地盘，不过他腾不出精力和人手来看管这一片区域，这间茶楼，成了方老虎监管死角的漏网之鱼。
    “军师……”鬼脸人未至声先到，张伦神色阴翳的转过头，看到鬼脸缓缓走出。
    “看来您吃了不少苦头……”鬼脸看到张伦鼻青脸肿的样子，神情郁愤，“究竟是谁干的？等莽爷拿下了悬河城，我鬼脸一定给您报仇！”
    张伦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报仇的事，到时候还是等我亲自来干吧……我刚从方老虎手里溜达出来，眼下还得麻烦你把我送回天川。”
    “一定一定！”鬼脸自然不想让张伦留下来和自己争功，若是悬河城牢牢落入丁莽手中，他这个身先士卒的先锋自然能拿到首功。
    “不过……”鬼脸忽然眼神疑惑的扫了扫张伦身旁穿着西装的两个年轻人，“他们……”
    “他们原本是段老三的下属……被我策动……投靠了我……”张伦支支吾吾的说道。
    鬼脸觉得张伦有些奇怪，说话不太自然，不过他没有当回事，而是转头望着眼前的两人，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伦爷做事，以后可是一步登天了，名利权势唾手可得！”
    吴穹发现张伦有些不对劲，不过他没有露出异常神色，而是朝周津使了个眼色。
    “这两个人……军师打算怎么安排？”
    “他们救了我的命，他们两个以后就是我手底下的人了。”张伦勉强压制内心的紧张，抬眼看向鬼脸道，“一会我再来安排……咱们先聊聊……”
    张伦望着鬼脸，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鬼脸以为张伦想申请留在悬河城。
    一山不容二虎，有我鬼脸在这悬河城搅动风云就行了，那个刺杀失败的狗头军师还想分老子这一杯羹？鬼脸神色微变，对张伦不加理会。
    “安排车！”鬼脸甚至都没有再抬眼瞧张伦，而是转身朝自己的心腹护卫说道，“军师这一身的伤该加紧治疗才是，赶紧将他送出悬河市！”
    那护卫瞧见鬼脸的眼色，立马会意过来，直接横在鬼脸和张伦中间，托举着张伦道：“军师！我带您出去安排车，马上启程回天川。”
    张伦有些哆嗦，他慌乱的看了看吴穹和周津，刚要解释，五脏六腑的麻痒刺痛再次汹涌而来，张伦浑身抽搐的翻滚在地，吴穹和周津装作慌忙搀扶的样子拉住了他。
    “不老实……”吴穹低声耳语道，“真以为在自己的地盘就能脱身？”
    体内的痛苦之感越发强烈，张伦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要被啃食赶紧，无助而又绝望的看向吴穹，后者只是微微冷笑。
    “事不过三……这是第二次。”周津面无表情的说道。
    一旁的其他人看到张伦突然“发病”登时也露出惊疑的表情，鬼脸虽然眼中讶异，内心却暗自窃喜，这张伦发了怪病，他巴不得。
    “赶紧将军师送回去！快！带他去看医生！耽误不得！”鬼脸亲自过来，一行人手忙脚乱的围拢过去，将痛苦万分且不住挣扎的张伦送上了车。
    “饶！饶命……饶！啊啊啊啊！”张伦恨不得将自己的肚子胸膛揉开，将手伸到身体里边疯狂抓挠，司机被吓得不轻，一时之间不敢开车。
    “还愣着干什么？耽误了伦爷治疗，你家鬼脸老大都保不了你！”周津声色俱厉的呵斥道，司机立马吓得一脚油门踩到底，望着轿车迅速远去，鬼脸微微舒了一口气。
    车子起步没几分钟，血蛊的侵袭消退下来，张伦打着哆嗦，面带惧意的看着吴穹和周津二人。
    “伦爷……”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您该打电话报平安了！”
    “赶紧告诉莽爷……你得救了。”
    望着吴穹如刀子般凛然的目光，张伦打了个寒颤。

 第三百二十九章 “间谍”清扫行动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让张伦有种身在地狱的煎熬，周津和吴穹在他眼中，分明就是随时能将他拖进痛苦深渊的地狱使者。
    颤颤巍巍的下车，张伦畏惧的看向吴穹，见对方一言不发，张伦也不敢多瞧。
    不远处，丁莽带着人亲自迎接了过来。
    丁莽本人生的黑瘦，看起来毫不起眼，即便身穿一身名牌，也有种暴发户的违和感，和方老虎那种天生雄壮的长相完全不同，然而丁莽生了一双细长的眼睛，那阴冷的眼神真就如同蟒蛇一般，夹杂着阴翳和残忍，让人望而生畏。
    跟随着丁莽而来的，是他最重要的心腹，也是他的护卫队长，黑金刚雷烈。
    黑金刚人如其名，壮硕的如同黑猩猩，古铜色的身体肌肉虬结，整个人站在丁莽身旁如同黑巨人一般显眼，眼神凶厉，煞气腾腾，一看就经历过真正的刀山火海，手底下有不少人命。
    “伦老弟！苦了你了！”此时此刻，丁莽那双细长阴冷的眼睛里，只剩下悲痛和不忍，他第一时间走到张伦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看着张伦满脸伤痕，忍不住露出郁愤之色：“这是谁干的？”
    “还能有谁……反正是方老虎的人……”张伦苦笑一声，“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现在计划成功，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不过……你回来的事，我没有告诉御邪使。”
    “他弟弟折损在了主……嗯姓吴的手里，我却能平安归来，恐怕御邪使大师知道之后，会对我很不满。”张伦苦笑一声，不满也没法子，难道还要让自己以死谢罪不成？终归是因为吴穹太厉害，而聚阴使太弱，生死相搏各安天命，跟自己其实无关。
    “不过你放心……大师也知道这高人之间的生死对决，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决定的，我去劝一劝，他自然不会找你麻烦。”丁莽叹息一声，“我听说你回来的时候发了怪病？”
    “没事……”
    “怎么能没事！你这一身伤，得赶紧看医生！来人！”
    张伦正要半推半就的被带去看医生，忽然周津从背后戳了他一下，张伦立刻反应过来。
    “莽爷！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您马上就要接管悬河城了，眼下要处理的事太多，我不能松懈下来！必须为您分忧才是。”
    前一秒气息衰微半死不活的张伦，下一秒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连丁莽都看得微微一愣。
    他望着张伦瞪大眼睛的认真模样轻轻点头：“好……好！你既然要给我分忧，眼下正好有一件棘手的事！需要尽快处理，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张伦郑重的朝丁莽点点头：“只要您吩咐，我自然为您将事情办妥帖。”
    丁莽嘴角微微上扬：“是关于……方老虎留在天川市的暗子。”
    所谓暗子，就是方老虎安插在丁莽身边的间谍。听到这里，吴穹的嘴角微微上扬。
    张伦竖直耳朵做出认真听命令的样子。
    “三天时间，足够方老虎发动他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寻找方亦雪了！虽然御邪使大师安排人守着方亦雪，但是我也不想方亦雪的位置被那些老鼠探听到。”
    “再者……我马上就要接管悬河市，这些人的去留也是个问题，有的人识时务，自然会弃暗投明，我就怕有些不服我的，在背地里搅屎，这些人绝对不能留！我这里有一份怀疑名单，你先去调查清楚，私底下我也吩咐下去了，各个堂口都发了一份怀疑名单给我，都在排查暗藏的老鼠间谍，现在我将怀疑名单汇总，让你来统筹这件事！是杀是抓你说了算。”
    丁莽拍了拍张伦的肩膀，张伦严肃点头。
    随后丁莽将怀疑名单也交给了张伦：“三天之后，我希望暗子被你全部肃清！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等到丁莽离去，神情郑重的张伦立刻露出虚弱的神情。
    他本人就是最大的“间谍”，让他去肃清其他间谍，这实在是件极为可笑的事。
    周津低声道：“你这位老大虚伪的很，把你扔在悬河市不闻不问，等你回来之后，假模假样的安慰几句，又要拉着你做事……也不知这老大有什么可跟的。”
    其实张伦自己也知道，若是丁莽真的关心他的身体，那无论他多有干劲，丁莽都会第一时间将他送到医院，而不是在自己表达要为他分忧的时候，马上将抓暗子的事交到他手里。
    “他救过我的命。”张伦无奈的笑了笑。
    “我也觉得这丁莽比方老虎差远了。”吴穹微微一笑，他抬手就将怀疑名单拿了过来，张伦不敢不松手。
    来天川市之前，方老虎已经将真正安插在天川市的暗子名单交给了吴穹。
    “这怀疑名单里有不少‘正确答案’……”吴穹将怀疑名单扫了一眼。
    张伦知道这事他做不了主，他不知道吴穹为什么跟来天川市，一开始他以为吴穹是专门来解救方亦雪的，可是自始至终，吴穹都没有过问过方亦雪的事，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主人……您打算让我怎么做？”
    “怎么做……”吴穹将怀疑名单塞回到张伦的手里，“照做呗。”
    不止是张伦，连周津都露出了惊异的颜色。
    “主人！你真让我抓人？”
    “抓……干嘛不抓？”吴穹诡谲一笑，“不仅要抓！还要杀！”
    ……
    天川市龙桥区最顶级的富人小区内。
    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神情肃整的站在游泳池旁边，任凭阳光暴晒，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个穿着沙滩裤，花衬衫，带着休闲墨镜矮胖男人仰躺在沙滩椅上，遮阳伞为他遮蔽了临近中午的阳光，安然惬意的如同在度假，完全不理会站在他跟前的那一群黑衣壮汉。
    身旁一个保镖护卫躬下身子朝坐在沙滩椅上的男人低声道：“杰哥，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些兄弟都站了三个小时了。”
    被称作杰哥的男人瞥了自己的保镖护卫一眼，冷笑一声。
    他缓缓起身，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骨响。
    “龙桥区几个带头的先站出来。”
    杰哥话音刚落，前排走出来三个人，一个顶着光头，上半身健硕成一个倒三角，另一个满脸粉刺，染了一头火红色的头发，最后一个看起来是这三人中最年轻的，他目光沉稳，生的高高瘦瘦，皮肤黝黑。
    “阿亮！红毛！还有……小黑！”杰哥指着这三人，叫着他们的绰号。
    三人缓缓朝着杰哥靠近。
    “莽爷很快就要将悬河市的方老虎挤下去，接管悬河市的地盘了。”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人群当中的表情，“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有一件当务之急的大事需要处理。”
    一听到大事，众人纷纷疑惑抬头。
    杰哥微微一笑：“那就是……必须肃清方老虎安插在我们身边的老鼠！”
    一听到“身边的老鼠”，不仅是眼前三个头目，连身后站着的小弟们也露出惊疑的神情。
    咱们身边有间谍吗？也许有！毕竟混江湖的，谁还不在对手身边安插眼线？不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可问题是，谁是间谍？身边都是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兄弟，横看竖看都不可能是敌人！
    “大哥！别的地方不说，咱们龙桥区这一块，肯定没有方老虎的人！”说话的是光头阿亮，“红毛跟小黑都是我的铁杆兄弟，手底下的人也跟着他们出生入死！都是给莽爷和您卖过命的！我不相信有人会是方老虎安排进来的！更不相信谁会被方老虎收买。”
    “是啊！”红毛也跟着附和，“大家都是兄弟，您这话一出口，惹得大家胡乱猜测，动摇军心！”
    小黑一直没有说话，他微微眯缝着眼睛，略微有些紧张。
    “好了！我的人我清楚！轮得到你们来向我指手画脚！回去！”杰哥冷哼一声，众人便不再说话。
    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怀疑名单。
    “这里有一份怀疑名单！这是我写的！上面有你们许多人的名字，莽爷吩咐我，宁杀错不放过！”
    杰哥的声音令底下一片哗然，有不少人的额角已经出现冷汗。
    “大哥！您打算大开杀戒？这些人可都是自家兄弟！”光头阿亮瞪大眼睛。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杰哥眉头微皱。
    他看向议论纷纷的人群，抬手让他们安静，随后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杰哥将自己亲手写的怀疑名单撕成了碎片，然后扔到了游泳池里。
    众人疑惑不解的看向他。
    “对我而言，是不是间谍不重要。”杰哥朝着众人微笑道，“反正方老虎已经快倒台了，三日之后，他就会让出位置，由莽爷亲自接管！”
    “今后的日子，天川悬河，都姓丁！”杰哥豪情万丈的说道，底下人也一片叫好。
    “所以！我可以为那些间谍开一扇方便之门！有些人是一开始就被安插进来，有些人是被方老虎收买，这不重要！只要你肯站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宣誓效忠莽爷，和方老虎划清界限，咱们仍然可以做兄弟，我王杰心胸宽广的很！”
    他话音刚落，有人就在身后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
    “杰哥……我……我坦白！”
    站在最前排的小黑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百三十章 诈出暗子

    有一个人选择投靠，就会带动其他人一起倒戈。
    很快，就有六个人举起手承认自己是方老虎派过来的暗子。
    巧的是，这六个人全部都是小黑的下属。
    光头阿亮和红毛看到眼前一幕，惊异的看向面无表情，却满头冷汗的小黑。
    杰哥微微一笑：“弃暗投明才是正道……都站上来！”
    那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都神情紧张，身旁的人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六人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前排，低着头站到了杰哥身前。
    “不用低着头！都抬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丢人……”杰哥转头看向人群，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小黑，低声问道，“还有么？”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有人面露惊异，有人愤怒不已，还有人满脸忧色，总之神情各异，却再没有人站上来。
    杰哥微微一笑，怀疑名单里有七个人，现在站上来六个，还差一个。
    “其他人都散了……除了小黑和这六只老鼠……”杰哥的表情变得越发阴郁。
    光头阿亮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红毛拦住：“这事杰哥有主张，你就不要多嘴了，走吧……”
    原本跟着小黑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己的头目，然后他们都被红毛推着走了。
    “咱们老大没有说话，他肯定不是间谍吧？”一个小弟不安的看向红毛，低声问道。
    “小崽子！这事不是你管的了的！小黑是不是老鼠，杰哥会查清楚的，自然不会冤枉好人！”红毛眼中带着忧虑。
    小黑是方老虎派过来的暗子，明眼人一看便知，杰哥都给了小黑机会，他为什么不选择主动坦诚，而一言不发的扛着？
    红毛摇了摇头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开，杰哥招呼着自家宅邸的十几个护卫保镖朝着面前的七人围拢过来，保镖们的腰间都有枪袋。主动承认的六人都露出紧张神色，小黑更是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谁也不敢说话。
    “杰哥……咱们既然承认了自己是暗子，主动坦白，是不是可以走了？”六人中有个胆子大一些的，直接开口询问道。
    “走？去哪？”杰哥目光阴冷的看向他。
    “当然是回到之前的地盘为您办事看场子啊！”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杰哥微微一笑：“墙头草，谁敢用来看场子？”
    “可您之前不是说……”
    “我不说，怎么把你们诈出来？”杰哥的话让那主动站出来的六人都愣住了。
    “怀疑名单，只是怀疑而已……你们不主动承认，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正暗子，我又没证据！”
    那主动询问的人登时就愣住，他整个人颤颤巍巍，望着杰哥阴冷的眼神恐惧到了极点。
    “杰哥！如果这时候指证别人！能不能给一条活路，一个机会？”在众人忧虑慌乱的时刻，又有人跳出来高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此人身上。
    杰哥微微一笑：“你想指证谁？”
    那人冷笑一声，抬手指向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小黑：“他也是方老虎的间谍！咱们是一起过来的！眼下他还在帮方老虎找方亦雪的下落！”
    杰哥点点头，转头看向小黑：“你承认么？”
    小黑一动不动。
    “他不承认也没用！我可以作证！他们也可以作证！”指证小黑的人声音无比高亢，其他人缩着头不敢多说话。
    杰哥微微点头：“好……你过来！”
    那人以为自己得了一线生机，喜不自胜的走到杰哥面前，却发现杰哥看向他的眼神越发阴冷，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左一右两个保镖忽然架住了他，抓着他的腿，将他整个人倒立着按进了游泳池，脑袋完全浸泡在了水里。
    “咕噜咕噜……”那人慌乱的呼喊着救命，却只能化作气泡声响起，游泳池的水灌入他的眼耳口鼻，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没用，旁边的人看的是心惊肉跳。
    “我最讨厌背主求荣的人！”杰哥望着脑袋泡在水里的人冷笑一声，说罢，他抬眼看向了小黑，后者脸色煞白，似乎有些不忍。
    几分钟后，这个在游泳池遭受水刑的人停止了挣扎，被活生生的淹死在众人眼前，两个保镖将死人捞上来，杰哥嫌恶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招呼着仆人给游泳池换水。
    望着自己的同伴被淹死，其他人已经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所以……你是方老虎的人么？”杰哥神色冷峻的看向小黑，他的眼中除了冷酷，还有一丝惋惜。
    “我是。”小黑终于开口承认，“可我不会投靠丁莽！”
    杰哥露出愠怒的颜色，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方老虎都快倒了，你跟着我干不行吗？小黑！你可是我一手提拔的！我的心腹！亲信！只要你点个头，过往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方大老板救过我全家人的性命，我这条命是他的。”小黑低声说道，“谢谢杰哥这些年的照顾，不过我不会投靠丁莽。”
    “你！”杰哥满眼怒意的指了指小黑道，“你顾念救命之恩！好！”
    他抬手朝保镖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从屋子里被推出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女孩，小黑转头看去，瞪大眼睛。
    “哥哥！”小女孩朝着小黑露出害怕和慌乱的神色，她想要冲过来，却被身后的保镖拉住，站在小女孩身旁的妇人同样也是满眼慌乱，无奈的看着小黑。
    “小妹！妈！”小黑想冲过去，却被保镖用枪指着脑袋。
    “在悬河城，要绑方亦雪很难，可是要绑一个普通的女人和一个小女孩，还是容易的很。”
    “你以为我是今天才把你的底细摸透吗？”杰哥眼神阴翳的看向小黑。
    小黑捏紧拳头，浑身颤抖：“杰哥！祸不及家人！”
    “狗屁的祸不及家人！”杰哥不以为意。
    “你是我最喜欢的手下，你年轻，敢打敢闯，我甚至想过以后将龙桥区的生意都交到你的手里。”杰哥的语调中带着一丝惋惜，“你还可以回头。”
    “其他人的死活我不关心！”杰哥指着剩下的五个人道，“立场不坚定的人，要了也没用，我看中的是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继续干？”
    那五个主动坦白的人惊慌失措的看向杰哥，后者却对他们不屑一顾。
    “你点头！你妹妹和老妈就会平安无事，这房子还有刚刚那个美人，我都可以送给你！”杰哥拍了拍小黑的肩膀，“我是很爱才的！”
    围住小黑的妹妹和母亲的保镖直接掏出手枪，打开保险栓，枪口指着两个柔弱的女人，她们被吓坏了，小黑的妹妹脸色苍白的哇哇大哭，他母亲更是整个人瘫坐下来。
    杰哥死死的盯着小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小黑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痛苦万分的目视着自己的家人，随后又无比纠结的望着杰哥，最后无力的叹息一声。
    小黑刚要说话，忽然间门外传来一声高喝：“伦爷！”
    张伦带着十几个人走了进来，保镖们齐刷刷的注目过去，抬头行礼。
    杰哥深吸了一口气，皱眉看了小黑一眼，随后挤出笑脸朝张伦走了过去。
    “伦爷！你怎么来了？不是跟您说我自己处理这事吗？”杰哥满脸堆笑的看向张伦。
    “怎么。我过来看看不行么？”张伦瞥了杰哥一眼，后者嘿嘿一笑。
    “不是怕麻烦了您吗？”
    张伦没有说话，抬眼看着被保镖扣押住的母女俩，又看到神情惊惶的几人，最后将视线落在面色颓然的小黑身上：“你这倒是干净利索的很……”
    跟着张伦的人分散站开，只有吴穹和周津两人跟在张伦身后，杰哥有些奇怪。
    “唉？伦爷，你这两个保镖看着有点面生……瘦不拉几的……”
    “这两个都是部队退下来的，别看体型小，衣服底下都是活肌肉，厉害的很！”张伦扯谎从来不打草稿，杰哥比他低一截，也不好随便质疑。
    杰哥看着张伦在眼前转圈，微微露出不满之意。
    “我这边都办完了，不劳您过来费神。这些个人自己就跳出来承认自己是间谍了。”
    “自己承认……”
    “是……就是我自己写的那份怀疑名单，七个人，有一个被我给弄死了，还剩六个，就是眼前这六人。”
    “不！”张伦认真的说道，“这个房间里，不止这么些暗子。”
    杰哥微微愣神：“您说什么？”
    “我说……除了这六个人以外，这里还有方老虎安插的间谍！”张伦话音一落，原本跟随着他的随从保镖，同时掏出了手枪，指向了身旁杰哥的保镖。
    局势瞬间被张伦控制，杰哥的保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连杰哥也露出惊异的表情。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身边的亲随护卫里怎么可能有方老虎的人！”若不是张伦比他高一级，他甚至都要骂脏话了。
    这张伦，是不是脑子让方老虎的人打坏了，回来就瞎搞一气？
    “我可没说你的亲随保镖里有方老虎的人！”张伦朝着杰哥诡谲一笑。
    杰哥皱了皱眉，目光幽微的看着他：“这里除了我，就剩下我的那些保镖们！你说他们不是，那干嘛还拿枪指着他们？您虽然位阶比我高，做事总得讲个道理有个说法吧？平白无故就拿枪指着我的人，您这可太不地道了。”
    话说完，杰哥忽然若有所思的看向张伦。
    “您不会认为我是方老虎的人吧？”他瞪大眼睛望着似笑非笑的张伦，“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我从来不开玩笑。”张伦忽然拔枪，指着杰哥的额头，那五个自动坦诚的间谍和小黑都露出了惊异的颜色，这局势变化逆转的太诡异，他们完全看不出来。
    张伦是丁莽身边的实权人物，更是直接负责肃清间谍的人，他为什么会指证杰哥？
    连小黑都知道，杰哥是最不可能背叛丁莽的人了。
    这当中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张伦想接着肃清间谍的的机会排除异己？
    “张伦！”被人用枪指着脑袋，杰哥也没这么客气了，“你别乱搞！老子不是间谍！”
    张伦微微一笑：“我没说你是。”
    “但我是。”张伦哂笑着看向杰哥。
    杰哥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瞳孔微微放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吃活虫

    全场一片死寂，小黑和杰哥同时露出极度惊骇的神情，死死的看向张伦。
    这怎么可能？
    “狗头军师”张伦可以说是丁莽最信任的人之一，而张伦也同样对丁莽忠心耿耿，此刻他居然用枪指着杰哥说自己是方老虎的人，这简直比老母猪上树还要不可思议。
    “你……”杰哥瞪大眼睛看向张伦，“我不明白……”
    “方老虎现在被莽爷吃定了，即便你真是方老虎的人，现在怎么着也该认清形势了吧！”杰哥的身子因为慌乱而发抖。
    “你真以为莽爷掌控了局势？”张伦眉头微皱。
    杰哥眼皮子抽动，愤怒慌乱之余，又带着些许疑惑。
    “世事难料，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输赢。”张伦瞥了杰哥一眼，随后转头向他的亲随保镖们使了个眼色。
    小黑的家人被张伦的两个保镖带去房子的后院休息了。带走这两个女人，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们，另一方面是因为接下来的屠杀场面会让他们引起强烈不适。
    杰哥的跟班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慌乱恐惧感在他们脸上显露蔓延。
    枪声响起，震颤耳膜，杰哥的跟班们被一个个打爆了脑袋，软倒在地，干净的屋墙上涂满了血污，满目狼藉。
    站在一旁的周津忍不住微笑起来。
    “你之前还说自己对丁莽忠心耿耿，眼下你这班小弟，却只听你一人的话，说跟着你反水就跟着你反水。你不老实……”他抬头看向张伦调侃道。
    张伦没有做声，脸皮微微有些难看。
    他虽然因为丁莽的救命之恩对丁莽付出了忠心，可潜意识里未尝就没有对丁莽的防范之意，毕竟是老江湖，也知道丁莽这种人本性薄凉，培植自己的人也是理所当然。
    “混江湖的，谁还没个自己的班底？”吴穹冷笑一声道。
    小黑和那几个自曝身份的暗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他们从没有见过吴穹和周津，也不知方老虎在什么时候招揽了这么两个厉害角色。
    竟然敢深入虎穴，两个人就敢过来联络张伦，当真是胆识过人。
    “张伦……不！伦爷……”杰哥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微变的看向张伦，“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投靠方老虎的？”
    “24小时前。”吴穹似笑非笑的替张伦回答道。
    “什么？”在场所有人，哪怕是跟随着张伦的亲信护卫们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24小时前，刚好是丁莽抓住方亦雪，拥有了对付方老虎的完全胜算的时刻。
    自家老大都已经稳赢了，张伦却转头投靠输家和敌人，这完全是脑子有问题吧！而且，此刻张伦杀杰哥的人，并且用枪指着杰哥，表明张伦是死心塌地的反水，要和丁莽彻底决裂，这实在是让人莫名震惊。
    “为什么？”杰哥看向张伦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张伦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确切的说，他投靠的不是方老虎，而是我。”吴穹在一旁微笑道。
    吴穹的语音很轻，却如同雷霆霹雳一般震慑众人心灵，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落在了吴穹身上。
    在杰哥耳朵里，这一切更像一个笑话，张伦怎么可能给一个无名小辈当马前卒？要知道，张伦此刻反水杀人，干的可是不能回头的绝命买卖，一旦让丁莽瞧出来张伦不对劲，盛怒之下的丁莽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这是他开的玩笑……是不是……”杰哥额角淌这冷汗，目光幽微的看向张伦，试探的问道。
    张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目光阴冷的说道：“总之……我和丁莽势不两立。”
    站在一旁的周津玩味的看着两人的对话，抬眼看向吴穹，后者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张伦是不是开玩笑，你很快就知道了。”周津缓缓的从张伦身后步出，张伦脸色有些发白，握着枪的手都有些颤颤巍巍的不稳。
    杰哥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然后他看到靠近过来的周津抬起手掌，一只如蚯蚓一般的血色蠕虫竟然从周津的掌心里钻了出来，杰哥下意识的想要闪躲，枪口却紧紧的贴着额头。
    “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张伦语气凶狠面色却有些发白。
    他看到周津掌中的金丝缠心蚴，就想起了自己体内血蛊发作的种种痛苦，生不如死。
    杰哥此刻有些明白为什么眼前两个无名小卒能将张伦吃的死死的了。
    这两个小子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而是如同跟在莽爷身边的那两位勾魂使者一般，掌握着远超常人的异常手段。
    “你们……”杰哥刚要闪躲，周津抬手捏住了他肥硕的下巴，将沾着金丝缠心蚴的手掌高高扬起，杰哥瞪大眼睛看着不住扭曲蠕动的蠕虫，强烈的生理不适感让他想要后退。
    可是身形瘦弱的周津，却不知哪来的异常强大的气力，一只手抓住杰哥的下巴，让杰哥只感觉下巴都要被捏碎，他无法合拢自己的嘴巴。
    他是要将这条虫子送到自己嘴巴里去？杰哥浑身颤抖。
    “你不是杀个人都轻描淡写吗？怎么，看到条虫子却怕的要死？”周津不住冷笑，他伸出沾着金丝缠心蚴的手直接捂住了杰哥的嘴巴。
    即便在场之人都是见过血的心狠手辣之辈，可此时看着杰哥被活喂了一只恶心的虫子，也不由得生出了心里不适感，小黑甚至都怀疑吴穹和周津是不是方老虎的人。
    毕竟方老虎虽然是一方枭雄，大多数时候都是真刀真枪的拼杀，这么阴狠的手段，实在不像是在方老虎的授意下能做出来的。
    “呜呜呜呜！”杰哥脸色煞白，金丝缠心蚴顺着嘴巴直接钻到了肚里，他捂着自己的喉咙露出惊惧之色，周津抬脚踢在他肥硕的肚子上，将他踢翻在地。
    翻滚之间，杰哥忽然发现自己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了起来，极端的刺痒之感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在他的胸腹之间翻搅，让他感觉生不如死，杰哥浑身都露出了煞白色，汗出如浆，整个人捂着肚子恨不得将满是油脂的肚皮撕裂开，将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抓挠洗刷。
    所有人看着满地翻滚的杰哥，各自胆寒，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小黑更是露出不忍的神情，虽然杰哥心性残忍，差点伤害了自己的家人，可他到底也是自己跟随了许久的大哥，要说没一点情分，那是假的。
    “这位大哥……”小黑小心翼翼的向周津靠近，因为不知道周津和吴穹两人在方老虎那边的地位，姑且称呼为大哥，“与其这么折磨他，你们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周津瞥了一眼哀呼惨嚎，翻滚不停的杰哥，转头面带微笑的看向小黑。
    小黑被周津阴冷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那眼神，根本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恶兽。
    “我只负责折磨他。”周津的目光落在了吴穹身上。
    小黑这才意识到，无论是张伦，还是喂虫子给杰哥吃的人，都做不了主，这里真正的操盘者，话事人，是张伦身后那个貌不惊人，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小黑神色紧绷的向吴穹走近。
    还没等小黑开口，吴穹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他：“怎么……心疼你老东家？”
    “人家之前可是还要宰了你母亲和妹妹……”
    “他只不过是想要我跟在他身边做事，拿他们做要挟而已……”小黑眉头微皱，“我……”
    吴穹摇了摇头：“年轻人！若是有人敢拿我的家人做要挟，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把他脑袋拧下来，谁管他原因呢……我原本欣赏你一片忠心，现在你转头给这人求情，倒让我看不起你。”
    小黑愣了愣，吴穹目光凛然的看向痛苦不堪的杰哥，不再理会神情纠结的小黑。
    “让他缓缓。”吴穹低声说道，不远处的周津立刻会意，让肆虐在杰哥肚子里的金丝缠心蚴安静了下来。
    杰哥抱着自己的肚子，汗水已经将他整个人打湿的如同水洗过一般，他喘着粗气抬头，死死的盯着吴穹，眼神复杂，交织着怨恨和恐惧。
    “饶命……”杰哥有气无力的说道。
    吴穹冷笑一声：“你还有用，我并没有打算杀死你。”
    杰哥浑身都在颤抖，他自然明白吴穹话里的意思是什么，让自己生不如死，只是为了胁迫自己而已，他哆嗦着看向吴穹：“我……”
    杰哥咬了咬牙，瞪大眼睛仿佛做下了最后决定：“我不能背叛莽爷。”
    吴穹微微点头，没人能看懂他淡然的神情之下究竟装着什么，反倒是周津露出笑意。
    “我种在你体内的金丝缠心蚴，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它只吃内脏，而且它会分泌奇妙的毒素，在它吃干净你的内脏，乃至心脏之后，你不会马上死去，而是会在毒素的状态下进入某种高度亢奋和敏感的状态，持续一分钟，剧痛和麻痒感会到达顶点。到时候，你只能在极端无解的痛苦之中缓缓的等待死亡的到来，体验这一分钟的地狱。”
    周津的话让所有人汗毛竖直，张伦捏着枪的手都开始哆嗦，而杰哥更是心惊胆战，刚刚停止涌流的冷汗，此刻变本加厉的渗透出来。
    “这绝对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一分钟。”周津越说越兴奋，他的语气却让众人感觉不寒而栗。
    杰哥不停的喘息，他双目发红，神智被压迫到了崩溃的边缘，吴穹和周津同时注视着他，如同注视着待宰的羔羊。
    “不！”杰哥突然高喊一声，他猛地出手，捏着张伦手中的枪管，硬生生将张伦的手枪给卸了下来，也是因为张伦被周津的话吓到失常，完全没有提防住杰哥的反击，在错愕之间被杰哥夺走了雾气。
    “把虫子拿出来！快给我拿出来！”枪口在吴穹和周津之间来回摇摆，杰哥的手如同筛糠一般抖动。
    吴穹双手摊开，不以为意的看着杰哥淡然道：“要开枪……请自便……”
    杰哥晃动着脑袋，慌乱的看着周围的人，惊惧的后退，握着枪柄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
    周津再次催动金丝缠心蚴，只是这一次，他让杰哥感受到了微弱的疼痛和麻痒感。
    痛苦虽然微弱，却无法抵抗和摆脱。
    杰哥慌乱的看向众人，最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执念心魔

    吴穹看着将枪口对准自己额头的杰哥，不住冷笑。
    杰哥捏着扳机，仿佛捏着千钧重的东西，始终都无法扣下，眼神无比痛苦纠结。
    “别浪费时间了……你舍不得死。”吴穹不屑的看了杰哥一眼。
    吧嗒一声，手枪跌落在地，杰哥整个人顿萎下来，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茫然的抬头看向吴穹，后者朝他缓缓走近，杰哥的眼神越发的慌乱。
    “你真的浪费了我很多时间。”吴穹蹲下身子看向杰哥。
    杰哥开始朝着吴穹不停的磕头，他已经彻底崩溃了，整个人磕的整个额头都是血污。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吴穹目光冰冷的看着磕头如捣蒜的杰哥，深吸了一口气，“如狗一般的活着，或者体验真正的人间地狱之后凄惨死去。”
    “我愿意做狗！我……”杰哥刚抬起头，吴穹却一脚将他踹到了水里。
    众人心惊肉跳的看着吴穹，谁也不敢吱声，连周津都有些敬畏的看向吴穹。
    “你为什么不干脆点将自己脑袋打爆呢？”周津冷笑一声，金丝缠心蚴再次发动，杰哥整个人在游泳池的深水区不住翻腾，一边哀呼一边呛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挣扎了片刻之后便开始下沉。
    “救命！咕噜咕噜！”杰哥如同落水的活猪，从胸腹之间传递而来的痛苦让他恨不得将自己开膛破肚，泳池的水灌涌进他的眼耳口鼻，溺水感和窒息非但没有让他陷入模糊的意识，反倒让他感觉体内地狱般的煎熬更加清晰，要将他的神智啃食殆尽。
    一只大手伸入水中，抓住杰哥的衣领，将他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在他出水的那一刻，金丝缠心蚴啃咬脏腑的痛苦感瞬间消失，吴穹最后还是饶了他一命。
    杰哥一边咳嗽，一边趴在地上朝吴穹不停的磕头：“主人！主人！从今以后我赵杰的这条命就是您的！要杀要剐全听您一句话！”
    小黑神情慌乱的注视着如磕头虫一般的杰哥。
    那个凶狠霸道，煞气逼人的杰哥，此刻真的就如同一条被锁链拴紧的狗，尊严和威势被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求生欲所磨灭殆尽，小黑看向吴穹冰冷的脸，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却发现吴穹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怎么？害怕了？”吴穹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张伦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此刻软脚虾一般的赵杰，自己也感觉精神紧绷，慌乱不已，他看到赵杰的样子，就想到了自己被折磨的时刻，那种身堕地狱般的痛苦，他再也不想遭遇，这意味着，自己这辈子也许都不能逃离吴穹拴在他脖子上的锁链。
    一想到这里，张伦感觉心绪越发沉重，深吸一口气，却看到赵杰磕完了头站起身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站在了自己旁边，不仅眼神恭敬的看向吴穹和周津，连带看自己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那一瞬间，张伦似乎又有些释然。
    “若是你早早听话，何必受这些折磨？”周津面无表情的看向赵杰，此刻的赵杰只剩下对周津的卑躬屈膝，不停点头，态度转变之快，让小黑和张伦都感觉咋舌。
    “接下来……”张伦转头有些谄媚的看向吴穹，“您打算怎么做？”
    吴穹抬手让张伦站在一旁等候，然后抬眼望着神情复杂的小黑道：“你对方老虎很忠心，很好……”
    “大……大哥！我们也是方大老板安排的人！”那几个自曝身份的暗子坐不住了，眼见吴穹和张伦彻底掌控了局势，危机感瞬间消解，立刻跳出来申明自己的身份，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之前这赵杰将我们骗出来，还打算杀了我们，多亏您的出现，咱们几人才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这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现在……您可以让咱们回去了吗？”
    “都住嘴！”张伦神情凛然的大喝，那些人立刻收声。
    吴穹此时也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打算，只是一直盯着面色纠结的小黑。
    “我给你两个选择。留在天川市给方老虎继续报恩，或者回悬河市做个普通人。”
    小黑有些不解的看向吴穹：“您是……”
    “老实说我认为你不太适合干这行……混江湖，忠义自然重要，但是讲到底这都是门生意……”
    “我跟方大老板跟了一年，又跟杰哥跟了五年，我如果不适合吃这碗饭，早饿死了。”
    小黑面对吴穹，仍然保持着不卑不亢。
    此时的赵杰，看向小黑的眼神也颇为复杂。
    “如果你真的适合吃这碗饭，当时赵杰逼迫你舍弃方老虎，跟着他干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假意投靠，背地里继续为方老虎做事。亦或者选择真心投靠，没必要等到赵杰将你的家人拉出来作威胁。真正适合吃这碗饭的人，不会将自己和家人逼到退无可退的绝路。”说话的是张伦，他目光幽微的盯着小黑，“你太直，又不够狠。”
    “回家吧……”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小黑瞪大眼睛看着吴穹，他目光熠熠的道，“方大老板救过我一命！我在关帝老爷面前发过誓的，这条命这辈子已经给了方大老板！”
    吴穹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漂亮话人人都会讲。
    赵杰似乎看出了吴穹的心思，他被吴穹捏在掌心里，不敢妄动其他心思，想起之前的事仍然按心有余悸，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吴穹，似乎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说！”吴穹瞥了瞥欲言又止的赵杰道。
    “小黑我最了解，他是块好料，只可惜还差点火候。”赵杰认真说道。
    毕竟是跟了自己五年的人，若不是丁莽要求尽快肃清方老虎的暗子，他原本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小黑一直就这么干下去的。
    小黑也是神情复杂的看了赵杰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留在这里……那就证明给我看。”吴穹自然懒得和小黑讨论，他直接招呼张伦将掉在地上的枪捡起来。
    张伦将枪交递给了小黑，后者神情默然，他并没有果断的接过武器，而是满脸疑惑的看向吴穹。
    “杀过人么？”吴穹低声问道。
    小黑点点头。
    “那杀过自己人么？”
    小黑怔了怔，那些自曝身份的暗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个脸上浮起惶恐。
    吴穹根本没有将旁边几人放在眼里，只是拍了拍小黑的肩膀。
    “是生是死，是去是留，你自己做决定。”
    小黑捏着握柄的手在微微颤抖。
    “小黑哥！”其中一人见势不对，立刻跪倒下来抱住小黑的大腿，“大家一起为方老板做事，又跟着你同吃一碗饭，出生入死整整五年，求您饶我们一命！咱们都是迫不得已啊！”
    “对啊！大家只是怕死而已……实在走投无路才自曝身份，求您大发慈悲……”
    五个人前前后后的跪倒下来，围拢着小黑不停的磕头。
    小黑慌乱的看着众人，眼前这些人不仅和自己一起在天川市当暗子，更是在五年里和自己一起打拼，同进同出，就这么杀死他们，小黑实在于心不忍。
    可如果自己不动手，自己则只能返回悬河市，重新做个普通人。
    意味着自己要违背誓言，辜负方老虎的救命之恩！
    一边是情义和恻隐之心，一边是誓言和恩情，小黑整个人似乎要被拉扯成两半，捏着枪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整个人面色苍白，天人交战。
    “我时间有限。”吴穹看了看手表。
    “别太磨蹭。”
    小黑捏紧了拳头，眼中茫然又纠结，抱住他的人哭得涕泗横流，将他的裤脚都打湿，他不是一个残忍冷酷的人，可这个决定，他非做不可。
    小黑的眼神变得异常阴冷。
    一声枪响，那抱着小黑求饶的人直接吓呆了，不过整个人却仍旧完好无损。
    竟...竟然...是空枪！
    小黑持枪的手在微微颤抖，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愕然。
    吴穹神情淡然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赵杰望着小黑，神情中有些欣慰。
    “孺子可教。”周津忍不住低笑道。
    赵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吴穹。
    他花了五年时间都没让这孩子彻底做出一个冷酷的决定，眼前的吴穹仅凭着几句话就撬动了小黑的心魔，这实在令人心惊胆战。
    想到这里，赵杰望向吴穹的眼神越发畏惧。
    张伦冷笑一声，将小黑手中的空枪轻轻取走。
    吴穹走向面色愕然的小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刚刚觉得自己很残忍是不是？”
    “习惯就好。”
    小黑不敢躲避吴穹的目光，望着吴穹的眼睛，心底却寒意湛然，久久不能驱散。

 第三百三十三章 准备工作

    丁莽的豪宅家中。
    刚刚与仍然待在悬河市的鬼脸通完电话，丁莽满脸笑意，大有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一旁的护卫队长黑金刚雷烈小心翼翼的接过丁莽递来的手机，同样也露出笑意。
    “方老虎那边忍不住了……朱老四那边透了点风，最迟明天晚上，方老虎就会答应我的要求，彻底下台。”丁莽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让身旁的女仆为自己和黑金刚倒一杯红酒。
    “这头老虎，前半生杀伐果断，后半生却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黑金刚跟着丁莽一起高兴，忍不住感叹道。
    “我多少能体会他的想法……”丁莽微微眯缝着眼睛，他回想起自己得知丁月月在悬河市被人劫走的消息，同样也急的大发雷霆。
    虎毒不食子，强如丁莽方老虎这样的人，仍然过不了儿女的坎。
    “明天过后……一切尘埃落定。”丁莽摇晃着红酒杯，抬眼看向黑金刚，“张伦那边怎么样了？”
    “今天一天时间，他已经将四个堂口的暗子全部清除干净了。”黑金刚雷烈严肃的说道，“那些堂口的老大们都打了电话过来汇报，虽然与怀疑名单里边的人稍有出入，但是该拔掉的钉子全部拔掉了。晚些时候伦爷会亲自过来跟您汇报。”
    “好……”丁莽微微一笑。
    “据说……杀了不少人。”黑金刚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伦爷用一天时间解决您忍了七八年的问题，雷厉风行，不过……他出手太重太狠，那些老大们的反应很大。都说他是在悬河市让方老虎差点整死了，回来直接拿抓暗子的事情泄愤。”
    听到这里，丁莽非但没有任何嫌恶愤怒的表情，反倒还露出意料之中的笑意。
    “你怎么看？”丁莽没有直接讨论张伦的打算，而是抬头看向了黑金刚雷烈。
    这黑金刚之所以能成为丁莽最重要的心腹，不仅仅是因为他能打，此人倒是有点类似鬼脸，身手矫健之余，头脑也足够灵活，所以才能让丁莽足够赏识和信任。
    “我觉得……您确实有让伦爷泄愤的打算。当然！清扫暗子最重要的目的还是防止这些人在关键时刻搜寻到方亦雪的踪迹，干扰您的计划，但是这件事您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做，连我都可以干！可为什么要交给伦爷？因为您知道他心中有怨。”
    “他的怨气不仅仅是冲着方老虎去的！更是冲着您！”
    丁莽嘴上的笑意越来越诡谲：“你倒是……看的挺透彻……”
    黑金刚听到丁莽说话，立刻恭敬低头不言，丁莽缓缓起身，望着逐渐深沉的夜色，眼神越发冰冷：“我都没料到张伦能活着回来……当然，一开始还是怪我低估了方老虎背后那个吴大师，结果刺杀他的人被吴大师尽数斩落，出于无奈才发动备选计划，绑走了方亦雪。当时，我差不多已经彻底放弃了张伦。”
    “若是你也和张伦一般，因为我的命令去刺杀方老虎，结果被方老虎抓住，却又被我彻底放弃，不闻不问，你会不会对我有怨气？”
    “属下不敢！”黑金刚慌忙回答。
    “我让张伦去清理方老虎埋在我身边的人，当然是为了让他泄愤，这仇恨应当转移到方老虎身上。”
    “可您之前说……要是那些暗子和间谍们愿意投靠，您还是愿意接纳的，不是吗？”
    丁莽诡谲的一笑：“为什么他们愿意投靠？是他们知道方老虎快输了，见风使舵谁不会？今日他们因为方老虎要输了来投靠我，改日若是我被别人威胁，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选择？”
    “墙头草……还是一把火烧了的好！”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亲随护卫快步走了进来。
    “莽爷……御邪使大师请您去一趟。”护卫低声说道。
    丁莽收敛着笑意，神情郑重的点头道：“大师要我过去做什么……”
    “大师说……是关于血煞阴傀的事……他说有些东西需要亲自跟您交待清楚。”传话的人也不清楚这血煞阴傀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只负责带话。
    丁莽跟着传话的人离去，临走前转身朝黑金刚说道：“我单独见御邪使，你不必跟着我了，早些回去，让张伦也不必过来汇报情况了，我今晚不一定回来。”
    望着丁莽缓缓离去的背影，黑金刚知道即便是如自己这般的心腹，也不可能有资格参与丁莽和御邪使之间的商讨。
    等到黑金刚走出门，他身边的亲随立马屁颠屁颠的走过来低声问道。
    “刚爷……您今晚打算去哪边睡觉？”
    黑金刚此人勇武能打，心思缜密，被丁莽器重，为人却有个不大不小的弱点——好色，基本上算是无女不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都睡在自家会所。夜夜笙歌，纵欲无度，却还能保持一副强健身板，手底下的人都羡慕不已，自愧弗如。
    “就去……”黑金刚想了半晌都没有做出决定，皱眉皱了半天。
    “刚爷，我听说白夜城那边来了几个不错的姑娘，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错的姑娘，有多不错？”黑金刚来了兴致。
    “据说是……额……活色天香……”小弟没什么文化，却还要拽文一句，惹得黑金刚笑骂。
    “去nm的！”黑金刚轻轻一脚，踹的小弟一个趔趄，后者还得小心翼翼的赔笑，“那叫国色天香……”
    “是是是是！”小弟嘿嘿一笑。
    “是什么？操！赶紧给老子带路！”
    白夜城刚好是赵杰的场子，而此刻，吴穹等人正好在白夜城最豪华的包房，安静等待着张伦的归来。
    一天时间，吴穹和周津借着张伦扫除“暗子”的行动，用金丝缠心蚴几乎控制了丁莽的所有堂口。龙桥堂口的赵杰、瑜白堂口的赵鑫生、天口堂口的李学正、大新堂口的谭厉，这四个原本在各自地盘呼风唤雨，手持权柄的存在，此刻各自露出或恐惧不安，或敬畏有加的神情，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宽敞豪华的包厢一直保持着诡谲的安静。
    吴穹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原本赵杰打算给他安排姑娘，被他拒绝了，赵杰自己不敢享受，于是只能和其他堂口的头目一样，站在吴穹跟前，一动不动。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说话的是瑜白堂口的赵鑫生，此人生的方头大耳，是一帮老大中年级最大，性格最沉稳低调，同时也是最早跟着丁莽打拼的老人，当然，他比较识时务，在见识了血蛊的厉害之后，没有多少痛苦纠结，便立马投靠了吴穹。
    “您拿下了我们，等于就拿下了大半个天川！”大新堂口的谭厉面色冷厉，他生的瘦弱，一双三角眼目露凶光，此人在跟着丁莽之前就是个亡命徒，早年和鬼脸并称双煞，凶性最重，吴穹将他狠狠折磨一番，才让他最后认命，可这谭厉一投靠了吴穹，便和丁莽迅速决裂，甚至杀意涛涛，难以止息，“我看要不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咱们就纠结人马……直接杀到丁莽家中去！”
    “要杀了丁莽容易！可我问你，底下那群小弟，他们会百分之百听你的么？”赵杰冷笑一声，“更要命的是，丁莽背后还有个本事厉害的高人……那个什么狗屁御邪使大师……你能对付他吗？”
    “咱们不是还有……吴先生么……”谭厉转眼看向一动不动的吴穹。
    自己这帮子兄弟没能力对付御邪使，可吴穹就不同了，光是血蛊就让他们死去活来，这背后还藏着多少手段，谁知道呢？
    “大家都别吵了……还是等……等吴先生吩咐吧。”天口堂口的李学正扶了扶眼镜，安静的朝众人说道，他是一群人最会看人脸色，同时也是最会做生意的，除了天口区的地下生意，他还负责丁莽将近五成的地上生意，作为一个纯粹的生意人，他倒戈是最干脆的。
    吴穹微微睁开眼睛，众人立刻噤声。
    “急什么？”周津冷哼一声，这帮人的脸上纷纷都露出胆寒的颜色。
    周津是直接操控金丝缠心蚴的人，望着周津，下意识就感觉肚皮里面发通发痒，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我打算……找到丁月月。”吴穹低声道。
    众人神色惊异的看向吴穹。
    “您是打算用丁月月换方亦雪？”谭厉瞪大眼睛，如果是这样，何必要控制他们？
    “不要猜测吴先生的想法！”赵杰冷笑一声，谭厉望向赵杰的眼神闪过一抹阴厉，却也不敢再多嘴。
    “丁月月回到天川市之后，丁莽就将她藏了起来，就是怕方老虎的人将她绑走，跟他来个人质交换。”李学正语调低沉的说道，“此刻，我估计丁莽有可能将丁月月送出国了。”
    “不！”赵杰打断了他的猜测，“丁月月被黑金刚安排人保护了起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向了赵杰。
    “你确定？”
    “我用我这颗脑袋担保！这消息百分之百是真的！”赵杰拍了拍茶几，“丁莽想送丁月月出国躲一躲，可丁月月却不想出去，于是丁莽只能让他的宝贝女儿在天川市躲两天，等事情结束之后再放她出来。”
    “藏匿丁月月的位置……只有黑金刚和丁莽知道。”赵杰抬眼看向吴穹。
    “那黑金刚在哪？我去会会他。”周津嘴角微微上扬。
    “那黑金刚平日里都跟随丁莽，一闲下来就会找姑娘。”赵杰苦笑一声，“不过最近这些日子，他恐怕都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丁莽，怕是没什么时间寻花问柳。”
    “你们负责将他约出来。”吴穹神情淡然的看向几人，“无论用什么办法。”
    吴穹的话就是死命令，做不到就是血蛊啃咬五脏六腑，痛苦难忍。
    众人各自露出惊异神色，面面相觑，恐惧不安之余更感为难。
    忽然间，吴穹的手机铃声响起，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电话。
    他抬手接听，电话却挂断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绝望的少女

    手机信号不好，所以刚接通就自动挂断了，可对方又再次打了过来。
    赵杰有些尴尬，毕竟白夜城是他的场子，吴穹缓缓起身。
    “我到外面去接个电话。”
    吴穹出去之后，众人的紧绷的心弦似乎也松下来不少。
    谭厉有些紧张的看向周津：“您的虫子这么厉害，要对付丁莽，等他落单的时候再将虫子扔到他嘴里，连他也一并控制起来，不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周津瞥了谭厉一眼，直接让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过问。
    丁莽要每日都和御邪使见面。周津担心御邪使能看出血蛊的异常，到时候可能会暴露吴穹原本的计划。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跟这帮人讲清楚。
    吴穹出门之后，服务员小心翼翼的将他领到一个安静且信号较好的走廊，吴穹这才接通了电话。
    令人惊异的是，这个陌生号码，竟然是明小婉打过来的。
    他们终于联络上了。
    与此同时，黑金刚也到达了白夜城，他直接找到经理，后者自然是毕恭毕敬的看着这尊常来的“大佛”。
    “实在是对不起您，顶配总统间被人包了，您看要不要我给您安排别的包厢？”经理和黑金刚说话的的时候全程小心翼翼。
    黑金刚没有说话，眼中却流出明显的不满之意，他有些不耐烦的点了一根烟。
    旁边的小弟也露出愠怒之色，厉声喝道：“现在那个包厢是谁待着？给我直接把人赶出来！”
    经理被小弟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说清楚：“杰哥和其他几个堂口的大哥在里面玩……我哪有这个胆子！”
    “赵杰自己包了场子，还和其他堂口的人在里边？这可真是头一回……”黑金刚用力吸了一口烟，他察觉到一丝不对，不过他没有深究下去，毕竟今晚是来找乐子的。
    “那你就去安排一间次一点的……然后找人给我送杯伏特加，老子今晚想喝一点烈酒。”
    经理屁颠屁颠的亲自去给黑金刚准备包房，安排陪酒的人，然后在吧台随便找了个服务员去给黑金刚倒酒。
    黑金刚端坐在贵宾区的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闭目养神，服务员端着加了冰的伏特加上来。
    “您好！这里是不能抽烟的！”耳畔传来服务员清脆的声音，黑金刚微微皱眉。
    旁边的两个小弟立刻露出冷笑。
    “他妈的！你知道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吗？”小弟怒气冲冲的看向眼前的服务员。
    贵宾区光线很暗，服务员看不到黑金刚微微挑眉的神情。
    “客人……这里不能吸烟，这是规定。”那服务员居然不害怕，还硬顶了回来，她抬手将烟灰缸递了过去，却让黑金刚瞧见了一只白嫩的手。
    “臭丫头！你是不是找死？”小弟刚要抢身过去抓住服务员，却被黑金刚拦住。
    “好！”黑金刚微微一笑，将吸了一半的烟扔进了烟灰缸。
    “谢谢您的合作！”服务员语气冷硬的说道，随后她正打算转身离开，黑金刚却突然起身，抓住了她的手。
    她没想到眼前的客人出手如此之快，如同铁钳一般，牢牢的夹住了自己的手腕。
    “客人！请您放手！”服务员左右挣扎不开，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旁边的小弟倒是看出来老大的想法了，各自暗笑一声，不再说话。
    “你要再不放手，我叫我们经理了！”服务员似乎有些害怕了，语气也不复之前的强硬。
    黑金刚纹丝不动，他冷笑一声：“行啊……你可以叫你们经理过来。”
    “住手！救命！你放手！”服务员还在挣扎，黑金刚直接将她拖拽到自己身边，她根本反抗不了，直接栽倒在黑金刚的怀里，等到黑金刚将她的制服帽子打落，露出一张清纯可人的脸，黑金刚脸上的笑意就越发明晰了。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你别乱来！我会报警的！”
    她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哆嗦嗦的。
    “你这么漂亮，只当个服务员可惜了。”黑金刚意有所指。
    少女发现自己完全挣扎不脱，黑金刚的手如同锁链一般将她牢牢捆住。
    “救命！救命啊！”她终于害怕的喊叫起来，远处坐在其他vip区域的人远远认出了黑金刚，各自露出害怕惶恐的表情，没人敢靠近。
    “你看……没人敢救你！”黑金刚冷笑一声，少女不住哆嗦。
    “求求你！我只是来兼职的，你别乱来……我有男朋友的！他认识不少人，你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你……你不能……”恐惧的泪水从少女的眼眶中滑落。
    为黑金刚安排完了房间的经理迅速赶来。
    “经理！经理！救救我！”少女看到了经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拼命呼喊起来，可谁知经理却对眼前的一切不闻不问，反倒恭敬的看向黑金刚。
    “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带您过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瞧过少女一眼。
    少女茫然的张望着四周，小弟们露出森然的冷笑，其他客人缩着脑袋避之不及，经理默认着眼前一切的发生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绝望，恐惧，愤怒，少女浑身颤抖，嘴唇都要咬出血。
    她似乎已经能看到自己的凄惨结局，整个人打着寒颤。
    “你领着我过去！”黑金刚兴致盎然的朝经理抬抬手，他觉得自己今天走了大运，心中越发兴奋。
    经理转过身去，此刻才露出无奈且无能为力的表情。
    他不是不想帮，他是不敢帮。
    黑金刚就这么揽住少女一路朝着厢房的位置前进，路过人多的区间，少女似乎想要张嘴呼救。
    “你要敢在这里喊叫，我等会就割了你的舌头。”黑金刚目光冷厉的盯着少女。
    清丽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一片，她慌乱的看向黑金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涌流。
    谁能救救我……
    包房入口处的走廊，他们抬眼看到正在打电话的吴穹。
    黑金刚微微皱眉，小弟立刻露出不满神情，抢身走到经理身前：“怎么门口还有人？”
    “这个人不知是哪个大哥身边的保镖，在打电话，我以为他打完电话就会走，没想到现在还在打……”经理之前看到吴穹和几个堂口的大佬走在一起，还以为是个新来的保镖。
    黑金刚是丁莽的第一心腹，各堂口的老大都要矮上一截，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亲随保镖。
    “您等一等，我去把他轰走。”小弟们主动为老大分忧，一前一后的走到吴穹跟前。
    “哥们！”其中一个小弟拍了拍吴穹的肩膀，“都是自家兄弟有人要进包房办事，你这电话也该打完了吧，麻烦让让……”
    听到吴穹这头的声音，明小婉主动挂断了电话，吴穹神情诡异的瞥了这个小弟一眼，又瞥见了揽着一个少女的黑金刚，他以为黑金刚只是个小头目。
    收起手机，转身走出走廊，和黑金刚擦肩而过的时候，吴穹瞥见被他紧紧抓住的少女脸上的绝望无助的表情。
    “端茶倒水的服务员也会提供特殊服务么？”吴穹似笑非笑的看向经理。
    经理脸色微变，两边他都不敢得罪，只是黑金刚身份更加尊贵，此刻当然需要照顾黑金刚的面子。
    “她自愿的。”
    黑金刚露出愠怒神情，不过看到对方是某个堂口大哥的新保镖，知道对方可能不认识自己，所以就没有发作，哪知吴穹并没有转身离去，反倒朝着少女靠近过去。
    少女看到吴穹突然凑近的脸，慌乱之中带着错愕。
    “你是自愿的么？”他认真的问道。
    黑金刚的小弟看到吴穹这么不知趣，终于收起了和煦的颜色，转而露出凶厉的神情：“你是哪个堂口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年轻人……”黑金刚瞥了一眼吴穹，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大哥没教过你要少管闲事的么？”
    少女哆嗦着看向吴穹，她正要摇头，却看到黑金刚凶厉的眼神，登时愣住，沉默无言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吴穹冷笑一声。
    “看来她不是自愿。”吴穹转头看向经理，经理缩着头不敢说话。
    “小子！我看你是真的想死！”小弟们直接冲了过来，他们自然能看出来黑金刚很不高兴，眼下有必要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一顿，不管这跟的是那个堂口的老大，只要有黑金刚撑腰，他们就敢动手！
    身后的一个小弟想要按住吴穹的肩膀，吴穹冷笑一声，反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扭，整个人腕子如同麻花一般扭折，手掌和腕骨齐刷刷变形断裂，那小弟还没惨叫出声，吴穹就一脚蹬到了他心口，直接将他踹飞出去，直接将实木门都撞碎了。
    除了黑金刚，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那绝望的少女此刻更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吴穹，这简直比动作电影里表演的场面还要震撼人心！
    黑金刚冷笑一声：“小子……你到还有点身手。”
    他抬手将颤颤巍巍的少女推开，捏着拳头，发出嘎嘣嘎嘣的骨响，目光阴冷锐利。
    “不过……你不该惹恼我……”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知死活的“保镖”

    一看黑金刚动了真火，经理吓得魂飞魄散。剩下那个小弟也不敢再上前。
    因为刚爷要亲自动手，谁插手，刚爷会连他一起打！
    黑金刚的名头，整个天川市都响亮，据说他出手从来都只用一拳，出手后非死即伤，黑金刚跟随丁莽十几年，不知有多少不知死活的人试图刺杀丁莽，最后被黑金刚活活打死。
    “刚爷！刚爷您消消气！”经理瞪大眼睛慌乱不已，他知道眼前的事恐怕难以善了，转头看向吴穹，露出责难神情，“小子！你是哪个堂口的，这么不讲规矩，你知道你招惹的是谁吗？”
    吴穹冷笑一声，非但没有理会经理，反倒朝着黑金刚露出挑衅的眼神。
    小弟望着吴穹，只觉得他很可怜，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样的怪物，将会遭遇怎样凄惨的下场，刚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一双拳头蹂躏那些愚蠢不知死活的人，将他们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砸碎。
    “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死的人！”黑金刚微微一笑，他一抬手，就将试图拦住他的经理直接推到了一旁。
    完了！经理整个人如堕冰窟，他看到黑金刚脸上寒意湛然的笑，就知道黑金刚可能动了杀心。
    不管眼前招惹黑金刚的人是谁的小弟，他今天都死定了，而到时候这笔账不会算在他黑金刚的头上，只会算在自己这个经理头上！一想到这里，经理的心里一片拔凉。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少女也愣住了，虽然吴穹一出手打倒了一个小弟，可眼前的黑金刚光在体型和气势上就压倒了吴穹，只是看着黑金刚的背影，都觉得如同在目视着一只怪兽，心中会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惧和敬畏。
    他很危险，那个年轻人不会是他的对手，他会害了自己的。可是她不敢劝阻，黑金刚的背影就如同盖在她心头的乌云，遮蔽了一切光亮，让她的心灵只剩下难以抗拒的压迫与恐慌。
    “刚爷！求您……”经理跪倒下来试图拖拽住黑金刚。
    “再敢阻拦，连你一起收拾。”黑金刚语调低沉的说了声，经理如同触电般的撒开手，他整个人微微打颤，抬眼望见仍然神情淡然的吴穹。
    “小子！赶紧跪地求饶！不然刚爷会打死你的！”经理瞪大眼睛朝着吴穹呼喊道。
    他话音还没说完，旁边小弟觉得经理碍事，直接将他拉开。
    随后小弟死死的按住经理，抬眼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吴穹，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刚爷出手了，他想知道这嚣张的小子会被刚爷如何暴打一顿。
    “放心……我不会打死他……毕竟是自家兄弟，打成残废就行了。”黑金刚瞪大眼睛，话音一落，他就如同一只巨大的黑兽，朝着猎物急掠而去，身心健硕却侵略如火，醋钵大的拳头虎啸生风，直接朝着吴穹的面门砸落下去。
    经理此刻已是脸色煞白，双腿瘫软，少女更是被黑金刚的气势所震慑，直接吓得尖叫着闭上了眼睛，而小弟这是兴奋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然而，吴穹并没有被巨拳砸倒在地。
    黑金刚的拳头停在了距离吴穹不到一寸的位置，吴穹抬手轻而易举的阻挡住了硕大的拳头，劲风吹拂着吴穹的面门，他脸上的笑意更盛。
    黑金刚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吴穹的力气这么大，竟然能挡住自己这一拳，一般人若是硬吃这一下，恐怕半边颅骨都要碎裂，可吴穹竟然轻轻一抬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接住了这一拳，不仅如此，黑金刚感觉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堵柔软却又异常坚韧的墙面上，所有的气力都被阻挡化解。
    小弟看到这一幕，同样是微微愣住，经理察觉到不对，不过他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看到吴穹没有被一拳打死而暗自松了口气，少女闭上眼睛后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惨叫，恍惚间微微睁眼，却见吴穹竟然接住了这一拳，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你就这么点力气？”吴穹嘴角微微上扬，黑金刚正要抬脚踢向吴穹心口，却见吴穹捏住拳头的手猝然发力，直接朝前一推。
    “咔咔咔！”掌骨腕骨臂骨寸寸碎裂的声音响起，众人惊骇欲绝的看到吴穹捏着黑金刚的拳头一推，黑金刚整只手臂都扭曲变形，断裂的骨头竟然戳穿了血肉直接露在外头，鲜血溅落在两人的脸上，同时漫撒在洁白的墙面上。
    黑金刚在剧痛之间抽回了自己的脚，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吴穹，即便手臂寸寸骨裂也没有发出惨叫，只是脸上一片苍白。
    此时的变化，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张口结舌！
    眼前的年轻人始终面不改色，即便凶悍如兽，气势如渊的黑金刚，也被他随手便废掉了右手，这是何等的可怕？
    “这是怪物吧……”经理脸色灰白，小弟更是慌乱的后退。
    吴穹松开了手，黑金刚整个人捂着扭曲变形的手，颤抖着跪倒下来，原本黢黑的皮肤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变得惨白一片。
    “你完了！你完了！”小弟退到了门口，哆嗦着用手指戳向吴穹，“你知道你打伤了谁吗？你打伤的可是莽爷身边最重要的亲随！黑金刚！你死定了！你真的死定了！不管你跟的是哪个堂口的老大，他们谁都救不了你！”
    小弟既害怕又惶恐，说话的时候哆哆嗦嗦。右手的创伤剧痛抽干了黑金刚的力气，他满头冷汗，却仍然在笑。
    “小鬼……有本事却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往往都死得快。”黑金刚抬眼看向吴穹，他因为痛苦而面色煞白，望着吴穹的眼神带着怨毒和憎恨，“你死定了！”
    得罪了刚爷，就等于得罪了莽爷！谁也保不了他！经理颤颤巍巍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事情越闹越大，已经无法收场了。
    吴穹微微一愣，他低头看向黑金刚。
    “你就是黑金刚……”吴穹有点想笑，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黑金刚近在眼前，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旁人看到吴穹的样子，以为他是得知了真实情况之后，被吓得神情麻木。
    “现在害怕已经晚了！”小弟张狂的嘶吼起来，吴穹微微皱眉。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黑金刚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你跪地求饶，自断双手双脚，像狗一样趴着，也许我会大发慈悲的饶你一命。”
    少女神情木然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切，事情是因她而起，却到了眼下这个无法收场的地步，她终于知道了黑金刚的身份，胆寒惊惧之余，她再也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黑金刚的大名响彻天川市，她知道，这个人就是个魔鬼，除了顺从他，自己别无选择。
    可悲的是，自己竟然连累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此刻她心中满是绝望，懊丧和自责充斥着她的心。
    一想到黑金刚居然让他自断手脚来求饶……少女就浑身发冷，她希望自己能代替眼前的年轻人平息黑金刚的怒火，可是她连上去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救自己的人被残害。
    然而，吴穹并不是被吓傻了。
    黑金刚和他手底下小弟的话，在他耳朵里更像是一个笑话，平日不苟言笑的吴穹，此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黑金刚觉得眼前的小子恐怕已经被自己的身份吓到崩溃。
    “老天爷很会开玩笑。”吴穹认真的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
    “什么？”在场的人只觉得吴穹莫名其妙。
    吴穹没有着急动手，毕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他打了个电话。
    “你们过来一下，我在楼下贵宾包厢的走廊里。”
    面对吴穹的举动，小弟忍不住狂笑出声：“这时候叫你家老大过来，他非但不会保你，还会跟你撇清关系！”
    黑金刚没有说话，他反倒期待吴穹将自家老大叫过来，他看着吴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赵杰第一个出现。
    赵杰瞥见黑金刚之后，先是惊愕，然后又是惊喜。
    “赵杰！”黑金刚面色苍白的回头，他朝着赵杰冷笑一声，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可赵杰根本没有理他，黑金刚微微皱眉，这赵杰倒是长进了，竟然敢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然而赵杰身后又跟着另外三人：瑜白堂口的赵鑫生、天口堂口的李学正、大新堂口的谭厉，他们都紧随其后的到了。
    堂口大佬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黑金刚的小弟抢先朝着几个大佬冲了过去，他仗着黑金刚的威势权柄，颐指气使的指着眼前的大佬们：“这是你们谁家的小弟，竟然把刚爷给伤着了，你们必须给个交代。”
    经理和少女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这是大佬们之间的交谈，他们这些普通人自然插不上话。
    “交代？”赵杰乐了，其他三人脸上都露出笑意。
    “怎么……我黑金刚的身份不好使了么？”黑金刚强忍住身体的痛苦，语气冷冽的看向赵杰，“打伤了我就是打莽爷的脸！”
    赵杰根本没理他，而是转头看向吴穹，恭敬的叫了声吴先生。
    身后三人也同样恭敬低头，异口同声的呼喊着吴先生，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黑金刚这时才察觉到不对，这四人……怎么感觉像是眼前这年轻人的小弟？他们可是莽爷手底下各个堂口的主事！
    黑金刚的小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手指着几人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将那小子的手脚打断，兴许能让刚爷高兴起来！”
    赵杰面带冷笑的看向他，抬手指着吴穹道：“你说将他的手脚打断？”
    “怎么？还要让我一句话说两遍吗？”
    小弟话音未落，赵杰身后的保镖直接一脚揣在他心口，将他踹的口吐鲜血，经理和少女全都被眼前一幕的转折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小弟捂着心口还想说话，却被赵杰的人按着跪倒在地。
    “这条狗太聒噪了，给我把他的舌头割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奇痒虫刑

    原本处变不惊的黑金刚，此刻终于变了颜色。
    “你们反水了？”黑金刚瞪大眼睛瞧着赵杰他们。
    他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四个原本对丁莽忠心耿耿的堂口主事，竟然如此统一步调的背叛了丁莽。
    赵杰几人神情诡谲的看向黑金刚。
    “这不叫反水……这叫识时务。”赵杰似笑非笑的说道。
    吴穹神情冰冷的朝四人命令道：“把他带回房间。”
    赵杰赶紧点头，跟随着他的护卫们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五六个人齐刷刷按住黑金刚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若是平日，就是再来五六个人也压制不住他，可此时黑金刚右手几乎被吴穹废掉，剧痛难忍的他连一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一帮壮汉要制住他，完全轻而易举。
    一群人将黑金刚推搡着出去，赵杰朝着吴穹嘿嘿一笑：“当真是巧到了极点，居然在这里就碰到了黑金刚……”
    吴穹没说话，转身准备离去，其他几个堂口的大佬谁都不敢走在吴穹的前头。
    少女和经理站在一旁，颤颤巍巍的为吴穹让开了一条路。
    赵杰走在最后，忽然转身看向了经理：“老李！今天晚上的事……不要说出去……”
    经理点头如捣蒜，他自然清楚赵杰这话背后的分量，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自己所见泄露出去。
    “还有……这个丫头。”赵杰指着少女冷笑一声，“妈的……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看来我得戒色了。”
    吩咐完之后，赵杰头也不回的走了，跟随在他身边的亲随转头瞪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会盯着经理和少女，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经理后背被冷汗打湿，他无奈的看了看少女一眼：“不是我不肯救你，是我不敢救……今晚你提前下班吧……记住，要活命就别乱说话！”
    少女不敢说话，哆哆嗦嗦的点了个头，她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走廊，剩下经理一人缓缓软倒下来，他已经被吓破了胆，之前还能站着，只是强撑罢了。
    “天川市要变天了！！！”
    ……
    包厢之内。
    黑金刚被人按住，脸贴在茶几上，他冷笑着注视着赵杰几人。
    “莽爷身后有御邪使大师，你们敢反水，到时候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c他妈的！黑金刚，你吓唬谁呢？”谭厉神情狰狞的走了过来，直接一脚揣在黑金刚身上，用愤怒压抑畏惧，“咱们有吴先生，还会怕那个狗屁御邪使？”
    黑金刚到是条汉子，谭厉这一脚踢的极重，他却连哼都没有哼出来。
    在场之人都想让吴穹给黑金刚也喂一条金丝缠心蚴，可是谁也不敢出声，望着黑金刚满心怨气，也因为对御邪使有些恐惧，大家各自开始抓着黑金刚一顿暴打，发泄心中情绪，将黑金刚的脸打的血肉模糊，这黑金刚却怡然不惧，神情自然。
    “好了！”周津在一旁大声呼喝，“别再打了，再打要打死了！”
    众人听到周津发话，登时收住了手脚，擦了擦皮鞋上和手背上的血，安然的站在一旁等待吴穹的命令。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他们背叛的……不过……这些个没用的东西不足为虑，你也不足为虑！”黑金刚仍然很嚣张，众人听到黑金刚还敢嘴硬骂人，望向黑金刚的眼神越发阴厉。
    在吴穹的眼里，黑金刚的这些狠话极为可笑。
    他低着头看向黑金刚：“我只问你一件事……丁月月在哪？”
    听到吴穹问丁月月，黑金刚有些惊异，讲道理，他应该问的是方亦雪的下落，不过黑金刚脸上的异色只是一闪而逝，随后他朝着吴穹露出虚弱的冷笑：“哪怕你将我打死，我也不可能泄露大小姐的位置。”
    “他妈的！你骨头很硬是不是？”谭厉又想抢身过来，他看黑金刚实在不爽，一只关在笼子的野兽还敢在驯兽师面前嚣张？抬眼瞥见周津冷厉的眼神，他终究只是叫骂着，没有真动手。
    “杀人实在太残忍了。”吴穹似笑非笑的蹲下来，“我有更好的法子对付你。”
    黑金刚对吴穹的话不以为意，旁边的人却听得心肝发颤，胆寒不已。
    周津抬手，从掌心里钻出芝麻大小的黑虫，一簇簇钻出来，十分恶心。
    “这种东西叫做……血毒虱，他们会钻进你的皮肉里，如同蚊虫一般叮咬你皮下的肉，然后死在你的体内，将毒素散播到你血肉之上，皮肤之下，就在你抓挠不得的那一层，你不会感觉到多痛，你只会感觉奇痒难忍……”周津低声说完，随后抬眼看了看赵杰等人，“这个可比金丝缠心蚴痛苦多了。”
    同样是折磨人的东西，血毒虱在伤人之后会直接死去分解为毒素，奇痒痛苦驱之不散，同时不留痕迹，而金丝缠心蚴却能潜伏体内，一直存活，哪怕宿主身死，它都能活下来。
    所以前者适合折磨用刑，后者适合控制人身。
    听到周津话里的对比之意，赵杰等人微微打了个寒颤。
    黑金刚却不知道血蛊的恐怖之处，兀自冷笑，完全不以为意：“老子跟随莽爷十几年，什么伤没受过？好几次都在鬼门关打转，老子会怕你这一点痒？可笑！”
    赵杰几人却看着黑金刚露出冷笑，不知死活！
    在场之人谁又不是条汉子？谁又没在生死关挣扎过？谁还没忍受过撕心裂肺的痛苦？可到了金丝缠心蚴面前，通通都败下阵来，在听到周津说这血毒虱比金丝缠心蚴还要痛苦，众人只觉得不敢想象，若是这个落在自己身上，恐怕得当场崩溃，直接将自己抓挠而死不可！
    芝麻大小的血毒虱迅速的钻入了黑金刚的皮肤中。
    “就这点小玩意，想制服我？没……”
    黑金刚话音未落，只觉得皮肉之下开始出现一阵难以言说的奇痒之感。
    他一生之中，最为瘙痒的体验，就是曾和丁莽去热带雨林猎奇游玩，被一只不知名的肥硕花斑巨蚊叮过。随后那被蚊子叮咬的地方起了个龙眼大小的包，连黑金刚这种忍性和耐力的人都觉得瘙痒无比，那蚊子包被他抓挠开又愈合，抓挠开又愈合，前前后后折腾了他大半月，那疤痕现在还留在后背。
    而此时血毒虱的瘙痒，比当时的痒感要剧烈十倍百倍以上，并且不是在一个点瘙痒，而是顺着血毒虱钻入的点，开始朝全身皮肤蔓延开来。
    黑金刚已经没法说话了，他整个人在哆嗦，面皮上的淡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抽搐和慌乱的神情。
    吴穹和周津注视着黑金刚的一举一动，各自安然不动，赵杰谭厉这几个堂口的主事，望着黑金刚的样子，解气之余又有些害怕。
    还好当初周先生没有将这血毒虱用在自己身上！看黑金刚这样子，恐怕真的是痒到了骨头里。
    “啊啊啊啊！”黑金刚瞪大眼睛，全身的瘙痒感让他双目血红，他抬头看向吴穹，恨不得伸手抓挠全身，却被几个大汉狠狠制住。
    “痒！痒！快给我挠一挠！”黑金刚咆哮出声，那几个按住他的人都隐约感觉有些吃力了，旁边的人赶紧跟过来一起压制。
    “丁月月在哪？”吴穹再次问道。
    “我！我……不会告诉……啊啊啊！”黑金刚拼命的挣扎起来，他想用身体蹭茶几来止痒，却被人拉开，于是他只能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快给我个痛快！啊！”
    黑金刚死死的盯着吴穹，眼中满是愤怒，绝望，不安和痛苦，吴穹却没有正眼瞧他，而是安然的坐在沙发上，捡起一粒葡萄扔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安静的注视着在奇痒难忍的状态下濒临疯狂的黑金刚。
    痒感如同蚂蚁一般在黑金刚的皮肤之下，血肉之上窜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只要你肯明说，就能解脱……”周津在一旁冷笑道，“马上就能脱离这种痛苦……”
    黑金刚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在奇痒的地狱中挣扎，身体和意志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了。
    “别让他昏过去。”吴穹朝着周津招呼一声，后者点点头，抓住黑金刚的壮汉们会意的将黑金刚重新按压在茶几上，并将他完好无损的左手抽了出来。
    周津直接掏出尖刀，刀尖穿刺厚实的手背，将黑金刚的左手钉在了茶几上，血液涌流。
    疼痛不能压制全身的刺痒，却能让意识逐渐混沌的黑金刚重新清醒过来。
    “我问你最后一遍。”吴穹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向黑金刚道，“丁月月在哪？”
    此时此刻的黑金刚已经彻底崩溃，再硬的骨头，也承受不住这地狱般的酷刑，他直接跪倒下来，疯狂的呼喊道：“饶命！饶命！我说！我说！只要能解痒！啊啊啊！”
    周津嘴角挂起微笑，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取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褐色丹药，捏碎了之后，将药粉撒进了黑金刚嘴里。
    片刻之后，黑金刚感觉身体上的瘙痒感明显减轻，至少到了能忍受的范围，旁边按住他的人也将手松开，黑金刚面带恐惧的看向吴穹，直接跪倒下来。
    “多谢饶命！多谢饶命！”此时的黑金刚已经脸色煞白，神情顿萎，哪还有丁莽手底下第一心腹的骄狂凶狠模样。
    赵杰几人看的是心有余悸，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那丁月月……现在正躲在莽爷买下的一处暗宅里，只有我知道位置，我可以带您过去！”黑金刚望着吴穹目光生寒的模样，下意识已经有了畏惧之心，说话也不太自然。
    吴穹微微一笑直接起身：“那咱们现在就动身……”
    黑金刚紧张的吞咽口水，抬头看向吴穹：“动身之前，能不能麻烦您赐下解药，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痒感。”
    他体内的瘙痒只是被压制，并没有完全驱除。
    听到黑金刚的话，吴穹笑了。
    “你有提条件的资格么？”

 第三百三十七章 疯女人

    一幢隐藏在山林间的豪宅内，不停的发出砸东西的混乱声响。
    摆满高档电器和红木家具的敞阔客厅，此时已经满目狼藉，地毯上到处都是被摔碎的玻璃碎片和瓷器碎片，盛怒之下的丁月月将房间里的装饰品全部砸烂摔碎，两个女仆站在她身边，谁也不敢拦着她。
    其中一个女仆试图拦着丁月月砸花瓶，结果反被丁月月打了一巴掌，半张脸通红。
    丁月月气冲冲的看着门口的两个保镖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出去。”
    保镖们神情木然，将紧张的情绪隐藏在墨镜之内，谁也不肯开口。
    丁月月瞪大眼睛，声音越发尖利：“我要去看我的一鸣伤好了没有！都给我让开！”
    “小姐！小姐！老爷吩咐了，您不能……”身后的女仆伸手抓住丁月月的手，后者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刚刚那一巴掌打的不够疼是不是？”丁月月的目光迸溅出凶狠颜色，原本拉住她的女仆畏畏缩缩的松手了，她的同伴也扯了扯她的裙角。
    “小瑶姐……”她的同伴暗自朝她摇了摇头。
    女仆小瑶神色忧虑的看向丁月月：“老爷说……老爷说您不能出去，得等他的消息，您不妨再忍忍……”
    “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丁月月厉声道。
    “现在老爷不在，自然是我这个小姐说了算！”丁月月剜了女仆小瑶一眼，然后转头朝着门口硬冲了过去，保镖们无可奈何只能抬手挡住丁月月的去路。
    “都给我让开！谁敢不让，等我爸回来，我让他杀你们全家！”丁月月声色俱厉，两个保镖听得是微微一凛，不过他们知道这些只是狠话威胁，若是真让丁月月走出了这宅子，那才有可能被丁莽重罚一顿。
    丁月月力气小，左右推搡始终无法突破两个保镖组成的人墙，气得哇哇大叫，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你们再挡一下我试试？”
    丁月月气急了，直接伸出指甲朝着保镖们的脸上抓取，其中一个保镖躲闪不及，被丁月月挠出了四条血口，一点一点的渗着血线。
    身后的女仆小瑶看到了，吓得一愣一愣的，刚要上去拉住丁月月，同伴再次扯住了她低声道：“小姐这是在撒气，你就不要撞在她气头上。”
    “再撒气也不能往人脸上抓呀……”小瑶无奈的看了同伴一眼，还是起身拉住了丁月月不停抓挠保镖们的手。
    “小姐！请不要这样，您都把他抓破相了。”
    那保镖眼中藏着一丝怒意，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发作，毕竟对方是丁莽的女儿，虽然是个恶女，这一切也只能默默承受，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低声说道：“不打紧。”
    “听到没有……人家都说不打紧，你来凑什么热闹？”丁月月猛地回过头，眼睛瞪得极大，看的小瑶有些害怕，“这里的东西和人，都是我父亲的财产……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你也一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老娘，破相怎么了？嗯？”
    丁月月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无理取闹，发狂发癫都不可能闯出这栋宅子，内心的怒意越发炽烈，她狠狠的看着小瑶，仿佛眼前这个女仆就是让她无法逃离的罪魁祸首。
    “小姐……您这么看着我……我害怕。”小瑶有些胆怯的后退，矮跟皮鞋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咯咯的声响，她的同伴看出来丁月月此时心中郁愤，满眼都是鬼火，直接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丁月月冷笑一声：“你怕我？”
    小瑶内心害怕，肩膀微微发颤。
    “你过来……”丁月月冷冷的盯着小瑶，眼见后者一动不动，她的怒意更胜，“我叫你过来，你听见没有？”
    小瑶害怕，但她却不敢不从，等到她朝着丁月月走近，丁月月的脸色忽然变得狞厉，直接抬手将她抓住，硬生生拉了过来。
    “小姐！”小瑶还想说话，丁月月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打的她满眼金星。
    “要我教你奴仆的规矩是不是？”丁月月冷笑一声，“你嘴巴可真多……是不是舌头太长的缘故？”
    “小姐对不起！”小瑶不敢再反抗，眼泪扑簌簌的留下来，丁月月的凶狠让她恐惧不已，旁边的另一个女仆更是噤若寒蝉的看着丁月月，不敢给小瑶求情。
    “你！”丁月月指着旁边的女仆命令道，“把地下那块瓷片捡起来给我！”
    她要瓷片做什么，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了惊惧害怕的念头，小瑶不住哆嗦，她的同伴女仆却不敢忤逆，老老实实的将脚边那一块大的花瓶碎片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递给了丁月月：“您别割到了手……”
    丁月月冷笑一声，捏着瓷片盯着女仆小瑶：“你怕我破了那个保安的相是不是？”
    小瑶瞪大眼睛，慌乱的颤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问你是不是？”丁月月厉声呼喝，小瑶被吓得连连点头。
    “那你自己怕破相么？”丁月月冷笑一声，小瑶整个人脸色煞白，缩成一团，她望着瓷片尖锐锋利的边缘，只觉得两腿发软。
    “小姐！不要……”小瑶畏惧的求饶着，丁月月却是不住冷笑，她满心的怒意和烦躁，需要一个人来发泄一下，小瑶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你是我父亲和我的财产，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对你做什么……”丁月月的眼睛越瞪越大，瞳孔之中映出的狠厉之色越发炽热。
    泪水从小瑶的眼眶中涌淌出来，她睫毛在恐惧下不住抖动，丁月月直接在她的右脸豁出一条大口，血水混着泪水滴落，小瑶拼命的尖叫起来。
    门口的保安各自露出不忍神色，只是他们畏惧丁月月，谁也不敢说话，站在一旁目击了眼前一幕的另一个女仆，只觉得浑身发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绝望无助的小瑶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脸，凄然的站着，她摇摇欲坠，谁也不敢上去扶她一把，鲜血打湿了她白色的袖口和裙摆，如同一朵朵晕开的暗红玫瑰。
    “看到你就觉得丧气！”丁月月直接将小瑶推倒在地，她根本没来的及反应，双手撑在了瓷片和玻璃上，腿也被尖锐物划开，满手满脚都是鲜血，触目惊心。
    小瑶浑身都在哆嗦，满眼都是茫然无助，此时她的同伴才敢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也蹭了自己一身血。
    看到小瑶的凄惨模样，丁月月瞬间就觉得开心了许多，心中愤懑跟着消失了。
    “你明天就给我滚蛋……”丁月月神情凶狠的看向小瑶，嘴角扬起笑意。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什么事惹得大小姐这么不开心？”
    保镖们迅速回头，一看到是黑金刚带人过来，立马朝着他行礼问号。
    黑金刚瞥见了门口保镖脸上的抓伤，沉默不语，他身后的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步入客厅，看着满目狼藉和地面上的血迹，以及神情颓然浑身都是划伤的小瑶，黑金刚皱了皱眉。
    看到黑金刚的声音，丁月月还以为他带来了好消息，立即面露喜色的道：“是不是我可以离开了？”
    黑金刚微微点了点头，丁月月喜不自胜，门口的保镖却露出疑惑的神色。
    “刚爷……莽爷他没通知我们可以放行……您这边是？”
    黑金刚笑了笑，两个保镖还没回过神来，身后的人直接一人一手刀打晕了他们。
    丁月月此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黑金刚……你做什么？”
    “你不是早就想离开，并且对守门的两个人不满么？我现在算是帮你报仇了。”黑金刚似笑非笑的看着丁月月。
    丁月月有些紧张，下意识的退了几步：“我要报仇我自己来就行了，哪轮的到你，我父亲呢？”
    “莽爷让我带你走，一会你就能见到他了。”
    “你说谎！”丁月月瞪大眼睛，“哪次不是我父亲带着你一起来，今天你却一个人过来，你……你想做什么？”
    黑金刚咧嘴一笑：“大小姐……我们不想伤到你，请你配合一点。”
    丁月月心中骇然，她恍惚间明白了，黑金刚是过来劫人的。
    想通了这一点，丁月月瞬间变得慌乱不安起来。
    父亲曾私下里跟她说过，黑金刚是他用的最趁手的一条狗，对他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每一次见到黑金刚，对方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不敢丝毫怠慢。
    可此时他却敢带人来劫持自己，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丁月月实在是想不明白。
    “你要绑我走？你不要命了吗？你敢背叛我父亲？”
    忽然间，她抬眼看到黑金刚身后的吴穹。
    在悬河市的记忆瞬间涌现，恐惧和慌乱加剧，她抬手指着吴穹，整个人都在哆嗦：“是你？”
    吴穹面带微笑的走出来，略有遗憾的说道：“大小姐贵人多忘事，现在才认出我来……”
    “你们……”丁月月气得浑身发抖，又畏惧至极，“你敢乱来，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好了！我不是这两个女仆，你的那点威风，就不要拿到我跟前来显摆了。”黑金刚秉承着丁莽手下人的优良传统，一旦反水，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你父亲自身难保……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不放过我？”
    “你！”丁月月似乎丝毫没有理解自己的处境，反倒露出更加凶悍的表情，冷笑一声，“你们也就现在得意……左右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时！”
    黑金刚眼见丁月月还敢在自己眼前嚣张，直接一个嘴巴将她打翻在地。
    他出手极重，直接打的丁月月满嘴是血，倒飞出去在满地碎茬上翻滚，满身都被碎片划开。
    “啊——！”丁月月慌乱起身，连着吐出好几口鲜血，里面全是她断了的牙齿，满身是血的模样，比女仆小瑶更加凄惨。
    旁边的女仆看到眼前一幕，都被吓坏了。
    “蠢货！没了你老子！你算什么东西？”黑金刚捶打着茶几。
    若不是吴穹对丁莽另有计划，他现在能直接带人冲进丁莽家宅。
    将他脑袋拧下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难以想象的背叛

    无论是黑金刚还是其他堂口的主事，对丁莽都是知根知底的。
    都知道丁莽最恨叛徒，对叛徒的处罚手段尤为凶残严厉，所以他们一旦反水，就再没有回归的机会，不是他们弄死丁莽，就是丁莽弄死他们，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
    吴穹抓住了丁月月，丁莽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因为鬼脸给他打来了电话。
    方老虎已经做下了最后的决定，他决定退位。
    一大早，丁莽就召集了张伦黑金刚以及四个堂口的主事，打算召开家庭会议，安排接下来的行动，准备接管悬河市。
    不过有人比他的下属来的更早。
    一个穿着西装的秃顶中年人一大清早拎着一个提箱求见丁莽。
    丁莽端坐在沙发上，手下人给他倒了一杯东湖龙井，他抬眼撇了撇中年人，对方明显是来送钱的，不过丁莽却不认识他。
    “你是？”丁莽微微眯缝着眼睛询问道。
    “我是盛华国际的董事长林博，也是林晓波的父亲，这次来主要是想求您放晓波一马……”中年人不敢坐下来，只是自我介绍着身份，然后将手提箱打开，里面叠满了百元大钞。
    “林博？林晓波？”丁莽微微皱眉，他对这两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忽然间，身后的保镖低声提醒道：“上次您去慈善拍卖会，那个叫林晓波的小子跟您竞拍了一个鼻烟壶，他叫了一次价，拂了您的面子，然后您叫人收拾了他一顿。”
    “哦……”丁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冷淡一笑，“就这么点小事……”
    他想起来当时的情景。
    拍卖会上，当丁莽叫价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毕竟谁也不敢抢天川市第一大佬的东西，结果冷不丁传来一个年轻人出价的声音，让他很不高兴。
    他没想到有人这么不懂规矩，虽说最后慈善拍卖的钱大半都流进了丁莽自己的兜里，可是有人拂他丁莽的面子，这让他极为不爽。
    丁莽当时的原话是，要这小子一双眼睛，让他长长眼。最后动手的人只戳瞎了林晓波一只眼睛就让他逃了，这搞得丁莽再次大发雷霆。
    后面几天，林晓波住进的医院里不停有人闯进去骚扰，有一次，有人将刀子差点捅进了躺在病床上林晓波的另一只眼睛里，还好值班护士发现的及时。
    林晓波的父亲林博被彻底吓坏，他曾经想把儿子送出天川市，结果却遭到了旁人的警告。
    如果他敢将林晓波送出去，那他林家会遭灭顶之灾。
    丁莽的面子，神仙也不敢拂。
    无可奈何的之下，林博只能带着钱过来求情，望着神色冷淡的丁莽，他的心头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紧张到了极点。
    “给你儿子求情？”丁莽也没正眼看林博，“为这点小事，你就来耽误我的时间？妈的……是谁把你放进来的？”
    “莽爷！晓波他刚回国，不懂家里这边的规矩，冲撞了您，不知者不罪……您不能……”林博还想说话，丁莽十分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要怪就怪你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他规矩。”
    “您要他一双眼睛，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林博的声音微微打颤，他不敢顶撞丁莽，这话却也是他的心里话，不吐不快。
    “重？”丁莽不屑的笑了笑，“我丁莽的面子抵不得他一双眼睛？”
    听到丁莽的话，林博愣了愣。
    丁莽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手提箱里的钞票，再次轻声冷笑：“就这点钱……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
    他忽然起身，十分狂暴的抬手一推，手提箱应声落地，红彤彤的钞票翻滚散落一地，眼见丁莽怒气毕现，林博哆哆嗦嗦的跪倒下来，不住的磕头。
    “求莽爷放过我儿子！求您！只要您能放过他！我愿意用任何东西交换。”
    听到这里，丁莽倒是微微动容。
    “你愿意拿东西换……行啊，把你全部的家业都给我，我饶你儿子一回怎么样？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答应就行，不答应就滚！”丁莽抬了抬手，旁边的人为他点燃了一根雪茄，送到了他的嘴边。
    听到丁莽的话，林博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他满头冷汗，眼中满是错愕和慌乱。
    丁莽不耐烦的看了看表，林博再次朝着他磕了个头：“我答应……只要您放过晓波，我的公司……还有我的房子，家产，全都是您的。”
    丁莽嘴角微微上扬，烟圈从嘴边翻滚而出。
    “你比你儿子懂事多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丁莽冷笑一声，林博跪倒在地，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半天都起不来身。
    “先别走……”丁莽对明面上的生意从来都不过问，他需要知道林博手里的公司现在是什么市值，所以得等负责了丁莽大部分生意的李学正过来，等了解清楚了林博手底下的盛华国际究竟值多少钱，丁莽才会放他走。
    “等人过来……你就候着吧。”丁莽朝着林博摆了摆手，保镖们抓着瘫软的林博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
    临近9点，张伦首先出现在门口。
    丁莽朝他露出笑意，后者却神色默然，似乎对丁莽不闻不问。
    “伦老弟……怎么板着一副脸？”丁莽眼中微微闪过愠怒之意，不过他忍住没有发作，令人惊异的是，黑金刚就跟在张伦身后，然后是赵杰几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丁莽眼前，一群人同时到达。
    丁莽发现眼前这帮人一个个的都面色不善，而且没一个跟自己打招呼，丁莽开始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起来。
    “莽爷……”众人异口同声，神情淡漠。
    “今天哥几个倒是齐心，不过来了也不给我打声招呼，你们没睡醒吗？”丁莽冷冷的瞧着眼前几人，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昨晚大家伙都没睡。”张伦神情诡谲的看了丁莽一眼，“就等着今天早上。”
    张伦的话让丁莽瞬间露出警惕神情：“怎么？你们几个想早上来做什么？”
    丁莽记得，他是清早通知了这帮人过来开会，他们为什么说一晚上没睡，就等着早上过来？诡异的氛围荡漾在丁莽心头。
    “莽爷……你不是叫咱们来接管方老虎的地盘么？”黑金刚也站了出来。
    丁莽眉头挑了挑：“我是早上给你们打的电话。”
    “可昨晚就有人通知我们了。”黑金刚微微一笑，丁莽瞬间起身。
    “你们几个……神神叨叨，鬼鬼祟祟，想做什么？”他朝着几人露出警惕的眼神，“都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群人没有接话，身后传来脚步声，站在中间的张伦和黑金刚神情诡谲的让出了一个身位，露出吴穹苍白的脸，此刻他神情冰冷的朝丁莽缓缓靠近。
    丁莽瞪大眼睛：“你们想做什么？你是谁？”
    他愤怒的看向众人，抬手指着吴穹：“他是什么人？你们几个反了天了？”
    丁莽怒目朝着身旁的保镖挥了挥手，却见张伦和黑金刚的人抢先一步控制住了丁莽的亲随保镖。
    “你们真的反了？”丁莽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手底下的这几个头目，尤其是黑金刚，丁莽看向他的眼神完全不敢置信。
    “莽爷……”黑金刚冷笑一声，“您别这么盯着我，也别问，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黑金刚和张伦小心翼翼的退后，吴穹缓缓的走到丁莽身前，气势如渊如狱，丁莽能看到他眼中若有若无的煞气。
    “你究竟是谁？”他抬手指着吴穹，语气中带着不甘和愤恨，眼中却满是不解和疑惑。
    为什么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此刻却如同变了脸？他们更像是被眼前这个年轻人捏在手中的傀儡，他是怎么做到的？越思考，他越想不通。
    “丁先生，拿手指着人很不礼貌。”吴穹似笑非笑的端坐在沙发上，仿佛他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所有人都带着阴诡的笑容盯着他，丁莽额角涌淌着冷汗。
    这时，被晾在一旁林博听到身旁的响动，恍惚间回头，他发现有陌生的壮汉靠拢过来，直接按压住挟持自己的保镖们的肩膀，让他们动弹不得。
    “这里还有个人。”张伦的人朝着众人呼喊了一声，林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眼瞧见一众大佬纷纷看向自己，登时满头冷汗。
    “莽……莽爷……您说要等人……是等这些大哥们么？”林博吊着胆子问了一句，丁莽却不敢轻易答应。
    “闭嘴！”张伦的人朝林博凶狠的呼唤了一句，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林博战战兢兢，也不敢再说话。
    丁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将雪茄扔进了烟灰缸。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就是你要找的人么？”吴穹玩味的看着丁莽道。
    谁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自己最中心的手下策动反水？谁是自己要找的人？丁莽瞪大眼睛，他想破头都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样的能人。
    “老实说，你们这种人，打打杀杀，刀光血影，对我而言就像是过家家一般无聊，要掌控你们，轻而易举……”
    吴穹的话让丁莽瞪大眼睛：“你是方老虎的人！不！你是……吴先生！”
    “没想到……你竟然……”丁莽微微哆嗦着，他没想到吴先生竟然不声不响的将他的老底都掀翻了，这简直让他毛骨悚然。
    “别太惊慌，莽爷……”张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如果要杀我，我没话说，你赢了！不过御邪使大人的计划已经到了尾声，他会为我报仇的！”
    吴穹冷笑一声：“稍安勿躁，我不想杀人。”
    他拍了拍手，身后的人将遍体鳞伤的丁月月抬了出来，丁莽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此刻，他终于明了了吴穹的恐怖之处。
    吴穹低声说道：“我是来进行友好协商的。”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炽烈，森百的牙齿闪烁寒光。

 第三百三十九章 前奏

    丁月月被捆着，嘴巴也被塞了起来，右边脸颊高高肿起，浑身是伤，神态萎靡至极。
    “月月！”丁莽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刚要抢身而出，却被张伦拦住。
    “莽爷……我劝您不要轻举妄动。”张伦直接将丁莽推回了沙发上。
    “你们……你们敢这么对我女儿？”丁莽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黑金刚接过话头，微微一笑：“大小姐有些不老实，我们只是让她冷静冷静而已。”
    原本候在一旁为自己儿子求情的林博，看到眼前一幕，当真是目瞪口呆。
    平日里不可一世嚣张跋扈，权势滔天的丁莽，竟然也会有今天？
    丁莽戳瞎了自己儿子的眼睛，现在他的女儿却落在别人手里被折磨，这大概就是报应吧。一想到这里，林博内心之中升腾起异样的快感，不过转头看到威胁丁莽的这群人，尤其是带头的吴穹，更深层次的恐惧感也跟着升腾起来，能彻底拿捏丁莽这种枭雄人物，眼前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可怕角色。
    “我无意伤害丁月月，只想请你帮个忙……”吴穹正色道。
    “你们输定了，还想让我帮忙？我告诉你！趁现在放了我女儿，我还能保证留你们一个全尸！等到御邪使大师出手，到时候你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丁莽一个人目视着所有人，仍然能目露凶光，毫不畏惧。
    黑金刚翻了个白眼，他直接朝抓住丁月月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立刻掏出腰间的尖刀，直接削下了丁月月右手的大拇指。
    原本虚弱萎靡的丁月月因为被切断了手指，开始不住哀嚎惨叫，黑金刚直接将地上带血的手指捡起来扔到了丁莽面前的茶几上：“再多说无谓的话，下次直接砍断她的手。”
    “你们！”丁莽没想到黑金刚竟然做这么绝，他心头发颤，面色惨白的看向众人，“竟敢！我……”
    “月月！”丁莽哆嗦着想要靠近丁月月，却总是被张伦拦住。
    “丁先生。咱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再问你一遍……”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气到发抖的丁莽，“你帮不帮忙？”
    “你背后的御邪使再牛逼，他也没办法现在赶过来救你和你的女儿。”周津站在吴穹身旁，冷笑着看向丁莽，“而我们却能将你女儿做成人棍摆在你面前，有什么想不通的？嗯？”
    丁莽看着所有人，然后又望向无力哀嚎的丁月月，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整个人筛糠似的颤抖了半晌，最后直勾勾的盯着吴穹。
    “我答应你……”
    众人脸上都浮现诡谲的笑意，唯有吴穹神情淡然。
    “把丁月月带下去……”吴穹朝黑金刚摆了摆手，后者立刻招呼手下人将意识模糊的丁月月带了下去。
    “这个人是？”吴穹指了指客厅里多余的人，也就是前来给儿子求情的林博。
    “这位……先生。”林博紧张的看向吴穹，“之前我儿子得罪了丁莽，丁莽要挖掉他的眼睛，我是过来给他求情的。”
    吴穹玩味的看了丁莽一眼：“丁先生还真是凶残。”
    丁莽目光闪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他暗自怨毒的瞥了林博一眼，还吓得林博微微一愣。
    “谁让你瞪眼了？”黑金刚忽然怒目看向丁莽，丁莽微微一愣。
    “吴先生让你帮忙那是客气话，实际上就是让你做一条狗，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恭敬点。”黑金刚如同恶兽掠行，也没有再多说，直接按住丁莽的肩膀，一巴掌扇肿了丁莽的左脸，丁莽惨嚎一声，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
    “操！你他妈打肿了丁莽，到了御邪使那边怎么交代？”张伦没想到黑金刚这小子为了表忠心，竟然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
    一旁的林博已经被吓坏了，当初要挖掉自己儿子眼睛的天川市第一大佬丁莽，此刻竟像条宠物狗般被人蹂躏，真是报应不爽，只是他此时已经没有了报复的快感，看的是胆战心惊。
    “好了……他又不是瞪我，别激动。”吴穹喝退了黑金刚，他自然能看出来黑金刚的用意，一方面是为了表忠心，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丁莽彻底认清形势。
    丁莽仗着御邪使，以为还能跟自己平等谈判，这当真是可笑至极。
    吴穹蹲下来，拍打着丁莽红肿的左脸：“丁先生可真是不小心，走路都能把脸撞肿。”
    此刻丁莽哪还敢嘴硬，他忍着剧痛翻滚起身，脸色苍白的喘着粗气，不敢再多说话。
    “你回家吧……你儿子安全了。”吴穹朝着林博低声说道。
    满头冷汗的林博如蒙大赦，朝着吴穹狠狠的磕了一个响头，便跌跌撞撞的爬出门了。
    “您安排什么，我就做什么。”丁莽也算是表了态，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实意，只要丁月月在自己手里，他就不敢妄动。
    “放心……只是一个小忙而已。”
    临近方老虎退位仪式的最后一晚。
    房间之内站着御邪使，丁莽和黑金刚三人。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御邪使看着丁莽低声问道。
    丁莽目光闪烁，咬牙切齿的回道：“有人拦路刺杀，黑金刚没拦住对方，被棍子拍在了脸上。”
    御邪使扫了扫丁莽又扫了扫黑金刚。
    血毒虱的毒素已经化入了黑金刚体内，御邪使看不出任何端倪。
    “是方老虎的人？”
    丁莽微微点头。
    “明日之后这笔账你就能一并算清了。”御邪使冷笑一声，“现在你随我来。”
    最后的安排极为隐秘，黑金刚都不能跟着，丁莽尾随着御邪使一步步走进狭长的走廊，黑金刚站在路口位置，低声道：“明天过后，莽爷也不用担心小姐的安全了。”
    丁莽目光诡谲的瞥了黑金刚一眼，黑金刚只是恭敬的朝丁莽鞠了个躬，面露笑意。
    密室之内的棺材已经搬走了，方亦雪站在房间中央，肤色有些惨淡，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一般，从外表上看不出一丝异常，可是仔细观察，却发现她沉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十分诡异。
    “之前我教你的操纵血煞阴傀的法门你可记住了？”御邪使转头看向丁莽。
    丁莽郑重的点了点头：“都熟记于心。”
    “好。”御邪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现在是最后一步，让这阴傀奉你为主，你去！将小指头割破，将带血的指头按压这阴傀眉心，默念法咒三遍。”
    丁莽咬破手指，依言照做，方亦雪体内忽然隐隐泛起一层微弱血光，尽管他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阴傀的异常，仍然忍不住露出惊诧颜色。
    方亦雪眼睛里微微浮现一层潮水般的血雾，瞬间消散。
    “你催动法咒试试。”御邪使转头看向丁莽。
    丁莽按照御邪使教导的法咒默默念诵催动，忽然之间，脑海里仿佛生出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缓缓朝方亦雪的方位勾连而去，这丝线只有他自己能感知，仿佛是某种意念的集束，仿佛自己的精神力凝聚成了实体，实在是妙不可言的体会。
    丁莽注视着不远处的墙壁，他试图操控着方亦雪将墙壁打碎。
    忽然间，他看到方亦雪似乎朝着自己诡异一笑，然后才抬手朝着目标位置的墙壁飞扑过去，抬手一抓，直接将墙壁洞穿，砖石飞溅，素手不染半点尘屑。
    “不错！”御邪使点点头，“你很有天分。”
    丁莽紧张的低头，眼角余光却瞥向了变化成血煞阴傀的方亦雪。
    按照御邪使的说法，他已经将方亦雪炼成了不人不鬼的血煞阴傀，这种活傀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完全就是操纵者手中的杀戮人偶。
    为什么她刚刚却朝我露出笑容？丁莽不解的想要上前询问，却见方亦雪再次抬头，她目光阴冷的看着丁莽，竟然微微的摇了摇头。
    丁莽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他忽然回想起临行之前，吴穹对他说的那番话。
    “御邪使以为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你得让他一直保持这种错觉。”
    御邪使看到神情紧绷的丁莽，微微皱眉：“怎么？”
    “没什么？大师……我脸部刺痛，略有不适。”丁莽低声道。
    他的左脸依旧红肿，御邪使瞥了他一眼，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
    “我这里有些疗伤的药，你拿去服用。”
    “多谢御邪使。”丁莽露出感激神色，小心翼翼的接过药瓶。
    第二天。
    一只庞大的车队从天川市缓缓出发，目的地是悬河市的云中山庄。
    三个小时之后，这支车队和鬼脸的车队汇流，一同驶入云中山庄，负责迎接的是朱老四，看到鬼脸下车，他抬手朝鬼脸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鬼脸一起恭敬的走到丁莽的劳斯莱斯跟前。
    “朱老哥果然是识时务。”鬼脸说了句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的话。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方大老板都认栽了，我有什么不能认的。”
    “朱老哥这份心意，莽爷一定会收到，你放心，以后你的生意照做。”
    丁莽缓缓下车，身边跟着黑金刚和穿着黑袍的御邪使，亲随护卫们迅速跟上，一时之间人头攒动，足足一百多人一齐涌入了方老虎的家宅。
    丁莽服用了御邪使的药，伤势恢复，带着墨镜，没人看出他之前受过伤。
    段老三站在门口，拦住了丁莽的去路。
    “丁先生……按照约定，你该把方亦雪也带回来。”段老三面色有些难看。
    丁莽没有说话，黑金刚朝着身后一指，三四个人扶着面色苍白，神情木然的方亦雪走了出来。
    段老三想要上去迎接，却被黑金刚抬手拦住：“稍安勿躁。”
    段老三阴恻恻的看了黑金刚一眼，随后让出一个身位，黑金刚护着丁莽朝着门内走去。
    方老虎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望着丁莽，四目相对，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终于到了了结这一切的时刻。

 第三百四十章 血拼终局

    新上位的孙铁和他的亲随安静的站立在方老虎的身后和两旁。
    方老虎缓缓起身。
    “我安排了酒桌，香坛，金盆，又叫了几个叔父辈的见证人，几个堂口的负责人都在，先见过面，日后他们就是你的人了。”方老虎虽然面露疲态，声音依旧沉稳，气势丝毫不减。
    丁莽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沙发的右侧。
    “我自己的地盘，都是从那些个老人叔父手里抢的，所以我不在乎这些老规矩。”丁莽搔了搔自己油亮的头发，“咱们不妨简洁一些，你直接念个退位让贤的证明，我来安排后面的事。”
    看到丁莽反客为主，方老虎身边的人都露出愠怒之意，只不过方老虎在侧，他们谁也不敢发作。
    “行吧。就按你说的办。”方老虎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多说。
    “先别急。”丁莽此刻招了招手，让方老虎别着急动作，“交接之前，先把咱们之间的帐了一了。”
    “怎么？你还要跟我算几年前的旧账？”
    “旧账我懒得管，咱们就算一算最近的这笔账。”丁莽冷笑一声，他身后的御邪使缓缓站了出来。
    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
    “方先生。”御邪使的声音低沉浑厚，“阁下的人先后害了我两个弟弟身死，这笔账得算清楚。”
    方老虎微微眯缝着眼睛，众人各自露出紧张神情。
    “现在我丁莽全靠着巫门庇佑，眼下御邪使大师要算这笔账，我全力支持。这笔账算过，之前的事都能一笔勾销。”丁莽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方老虎，一时之间，气氛压抑到了顶点。
    “冤有头债有主。”吴穹缓缓从背后走出，面带微笑，“这笔账我接下了。”
    “不过……你我都不是普通人，若是在这里出手，恐伤及无辜。”吴穹面沉如水，旁人很难从他的脸色看出任何涟漪。
    御邪使微微点头。
    说话间，两人同时起身，吴穹携裹着修罗业斩的血光化作一团红影掠出窗口，御邪使也身化黑影，烟气缭绕的紧随其后，双方落在了远离山庄的密林之中，各自站定，蓄势待发。
    众人目视着破碎的窗口，神情各异。
    “好了！”丁莽的声音将众人忧虑紧张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为表诚意，我现在就将方亦雪送还到你面前，让你们父女团聚。”
    丁莽拍了拍手，他手底下的人扶着方亦雪缓缓靠近过来，方老虎疲倦的面容上终于泛起一点喜色。
    丁莽的人散开，方亦雪一动不动的站在大厅中央，方老虎也顾不了许多，直接冲上去拥抱方亦雪，忽然间，方老虎察觉方亦雪的体温异常的冰冷，如同从冰柜里走出一般，她肤色如常，神情只是有些空洞疲倦，表面上看不出异常之处，寒意内敛，只有贴紧她才能察觉到这一点。
    “亦雪……你……”方老虎微微惊异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随后他发觉方亦雪的瞳孔之中浮现出一层异常的血光，暗红的血液仿佛在眼珠里缓缓的浸染出来。
    一动不动的方亦雪微微颤抖，她忽然伸手，抓住了方老虎的胳膊。
    阴冷寒气贴着皮肤，侵染着方老虎的血肉。
    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紧接着，方亦雪体内忽然血光暴涨，阴冷恶心的血煞之气，从她的眼耳口鼻喷薄出来。
    林子深处，吴穹和御邪使相隔数十步，各自露出警惕神情。
    御邪使突然出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墨玉令牌，令牌之上篆刻百鬼骷髅的雕纹，当中以小篆雕刻着“通邪”二字，御邪使念念有词，那“通邪令”上忽然喷涌黑气，瞬间就将周遭化作了一片烟雾缭绕的混沌之地，当中无数邪异之物凝聚成形，数十只黑面獠牙，有头无身的怪物在黑雾中盘旋，随后如扑食的长蛇一般朝着吴穹啃咬而去。
    这通邪令中藏匿着数十只邪灵，和怨鬼不同，邪灵是邪秽之气经年累月盘旋之后自生灵智，并非活物的魂魄或者怨念所化。此物天生诡谲，极难磨灭，并非常规的驱邪手段能够扫荡，即便被打散，也能在片刻之后再度成形。
    吴穹迅速挥动刀刃，邪灵被迅速的斩落成两半，却没有直接消散，而是化作两团黑雾逃窜到御邪使周身，随后再度凝练成形。
    神情默然的御邪使脸上流露笑意：“任凭你手段再高明，利器再锋利，也不可能斩断这邪秽之灵，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活物鬼魂！”
    话音未落，御邪使再度催动通邪令，哀呼厉号的邪灵凝练成狰狞鬼头，浩浩荡荡的再朝吴穹汹涌而去，生死之间，吴穹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倒面露冷笑。
    “既然无法斩断邪灵，那我就斩断你！”他忽然身形暴涨，人刀合一，血光照耀人眼如血日落地，直接冲散了试图掠食他的无数邪灵，将它们重新打回了黑雾形态。
    御邪使洋洋得意的神情消失，只见吴穹已经到达他身前，修罗业斩挥舞，血光绽放夺目华彩，直接朝他面门劈砍过来。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御邪使实在无法，直接催动邪气包裹身体如蚕茧，黏稠黑雾彻底收拢，红光一闪，黑茧仿佛被割裂的气球，喷用黑气，不断萎缩，御邪使一声惨叫。
    他的手掌连同手中的通邪令都被斩落成两半，从黑茧之中冲出，血花四溅。
    失去了控制的邪灵没有了依凭之物，在四散逃窜之间迅速消解，最后变化成了一缕缕水雾，消散在密林之间。
    御邪使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自己最为依持的手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慌乱后退之间，却看到远处的云中山庄之内，血光萦绕，偶尔传出惨叫之声，惶恐至极的御邪使，瞬间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吴穹正要提刀上前斩断御邪使的人头，恍惚间，他忽然察觉到背后威胁靠近，抬眼瞧见御邪使脸上的笑意，吴穹微微皱眉。
    “你在笑什么？”
    “我笑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御邪使能感受到从云中山庄那边传来的强大血煞之气，这意味着，被自己炼制成血煞阴傀的方亦雪已经暴走，将方老虎这些人屠戮殆尽，而且他能感受到血煞阴傀已经朝着自己的方位逼近了。
    吴穹瞪大眼睛，他恍惚回头，看到浑身是血的方亦雪如同炮弹一般朝自己飞掠而来，她周身缭绕着汹涌血气，恰似血浪翻涌，直接将挡在身前的树木全部摧折，绿意盎然的林间已经被她染成了一片血红。
    “死！”趁着吴穹精神恍惚的当口，御邪使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黑气缭绕的古朴匕首，闪身朝着吴穹刺了过来。听到身后偷袭的动静，吴穹眉头一竖，修罗业斩偏转，血光暴涨，直接将御邪使捏着匕首的手硬生生斩落在地。
    鲜血喷涌，吴穹的刀刃从御邪使面门擦过，御邪使躲过了致命一击，翻滚着发出狂笑。
    吴穹察觉到身后的血煞阴傀已经离自己不足三步。
    刀刃切割空气，吴穹回头，血煞阴傀已经到了他面门位置。
    粘稠血煞如汹涌海浪，只是它并非将人推向彼岸的浪潮，而是能拖人进入幽冥血河的灾劫，修罗业斩这一次，并没有斩断奔涌而来的血煞，吴穹瞬间被包裹在内，血光只是闪烁了片刻便黯淡了下来。
    “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御邪使迅速止住了伤口的血，他被斩断了右手手掌，又被斩断了左手手腕，双手完全被废，可他仍然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快感之中，狂笑不止。
    血光褪去，修罗业斩跌落在地，最后化作一缕血雾，浸染在泥土中消失不见，面色惨白的吴穹被血煞彻底困住，他紧闭双眼，气若游丝，方亦雪抓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安然的等待着自己的主人丁莽的到来。
    丁莽从林间缓缓步出，御邪使朝着他露出冷笑。
    “不错！当真是不错！你这一把后手，我可是留对了。”
    若是换御邪使自己来操控血煞阴傀，吴穹有所提防，全力以赴之下，胜负实在难料。
    所以他将血煞阴傀这大杀器交到了丁莽手中，让他先屠杀方老虎这些人，断了吴穹的后路，同时扰乱吴穹的心神，最后再全力偷袭，两面夹击，趁着吴穹还没回过神，彻底将他击败。
    丁莽没有说话，血煞阴傀双目血色暴涨，紧接着吴穹体内的血煞似乎也跟着狂暴起来，吴穹微微颤抖，血煞之气凝聚成血水，直接从他口鼻流出，抖动片刻之后，吴穹已然是脸色死灰一片，生机彻底断绝。
    “你有功！我会如实和主人禀报。”御邪使赞许了一声，随后朝丁莽招呼道，“现在，将尸体交给我。”
    听到御邪使的话，丁莽没有如往常一般恭敬从命，而是抬头问道：“您说我有功，那阴灵洞主人会怎么赏赐我呢？”
    御邪使眉头微皱：“主人该怎么赏赐你，那是他的决定，岂容你妄自揣度？再说……主人命我帮你拿下了悬河市这么一片地盘，你现在是两地霸主，还不满足么？”
    “见识了御邪使大师这样的高人，普通人的名利权势，现在在我看来就如同过家家一般无趣。”丁莽朝御邪使缓缓靠近。
    面对态度变化的丁莽，御邪使目光变得阴冷起来：“你这是要跟我谈条件？”
    “不敢！”丁莽恭顺的低下头，“我只是心慕阴灵洞的高明邪法，想要拜师学艺而已。”
    “你想学阴灵洞的法术？”御邪使冷冷的盯着丁莽，略微沉吟，“你若想学，我可以跟主人提一声，至于他愿不愿意教你，那就看你的运气了。先将尸体给我回去交差。”
    丁莽跪倒下来，抬起脑袋热忱的看向御邪使：“若是我亲自将主人的仇敌尸体教给他，他一高兴，会不会就教我？”
    御邪使眯缝着眼睛，他看穿了丁莽的心思。
    “你想……亲自敬献尸体？”

 第三百四十一章 阴灵洞中

    丁莽跪在地上点点头。
    御邪使撇了撇在一旁安然抓着吴穹尸体的血煞阴傀，随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断手。
    “可以……晚些时候，我带你一起去阴灵洞。”
    面对丁莽半胁迫半恳求的神态，御邪使无法拒绝。
    此刻血煞阴傀的操控权完全在丁莽手里，自己却在搏杀中双手尽废，元气大伤，形势比人强，一味拒绝对自己没好处，反倒可能引发丁莽反弹。再说，主人也对丁莽办事的能力很满意，日后用得着丁莽的时候多了去，不妨卖他个人情。
    听到御邪使的话，丁莽嘴角微微上扬。
    目视着御邪使离去的背影，血煞阴傀同样也露出诡异的微笑。
    云中山庄的门口，鬼脸和朱老四的人完全制服住了段老三。
    所有人都听到了门内的惊呼惨叫，段老三目眦欲裂。
    “朱老四！”段老三没有抬眼看着笑嘻嘻的鬼脸，而是恨恨的看着朱老四，“你这个二五仔！”
    “别骂了！你们家老大都死在里面了，省点力气……”鬼脸阴恻恻的看着段老三，“现在投靠莽爷还来的及。”
    段老三还想挣扎，忽然间，房门洞开，黑金刚站在门口低声说道：“御邪使已经带着丁莽走了，你们可以歇歇了。”
    鬼脸微微愣神，什么时候黑金刚敢直呼莽爷的名字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原本苦大仇深满脸恨色的段老三忽然咧嘴一笑：“妈的累死我了。”
    朱老四惬意的瞥了段老三一眼：“你这演技不行啊，用力过度。”
    鬼脸骇然的看了两人一眼，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诡异的和缓了下来。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鬼脸瞪大眼睛看着黑金刚，却发现方老虎安然的带着人走了出来，黑金刚还十分礼貌规矩的为方老虎让开了一条路。
    房间里缭绕着如有实质的血光，看起来凶厉邪异，阴风阵阵，腥臭扑鼻，里边却没有人真正死伤。
    看到这一幕，鬼脸觉得比看到尸骸遍地更让他觉得诡异和恐怖。
    “黑金刚！你？”鬼脸满脑子都是疑惑，他的脑子转不过来，如同粥锅一般沸腾。
    朱老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哥们！是不是没看懂？”
    鬼脸面色苍白的望着老神在在的朱老四。
    “看不懂很正常，好像只有你和那些小弟们被蒙在鼓里。”朱老四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件事。”
    “你家老大都是我们的人了。”
    鬼脸脑袋里嗡嗡作响，过于震惊的消息让他头皮发麻，眼冒金星，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前的一切，确实荒诞的像是一场梦。
    ……
    阴灵洞隐藏在天川市和悬河市之间的黄龙岭之中，矮山连绵，绿树成荫，位置极为隐蔽不说，临近洞穴入口，还有迷踪大阵，浓浓白雾，阴气邪瘴，以及阴灵洞主人埋伏在洞口的无数怨魂阴鬼，方圆数十里无人敢入。
    洞口被满是苔藓的石壁封住，门口放置着一堵两米高的硕大石碑，上书三个血色大字“阴灵洞”，这石碑也是入门的机关，御邪使将自己伤口的血迹涂抹在石碑上，瞬间就被吸收干净。
    随后石碑上的血字绽放光滑，耳畔传来轰然之声，封门的石壁缓缓落下，阴冷的气流顺着门缝吹拂到丁莽的脸上，令他不住哆嗦。
    洞内幽暗昏沉不见光亮，内壁隐隐散发微绿光泽，似乎是生长着某种发光苔藓，空气中仿佛也交织着如蛛网一般的青黑色丝线，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内里的温度如同冰窖一般森寒，倒像是死人待的阴间。
    御邪使站在门口却没有直接进入，只是在洞口高喊道：“御邪使完成任务归来，劳烦幻阴姬关闭入口阴罗天网。”
    丁莽自然不敢妄动，片刻之后，他微微感觉空间的幽冷之感减轻了不少，随后那悬浮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丝线也缓缓消失。
    “你且记住。”御邪使回头看向丁莽，“若是你以后独自进入阴灵洞，切记要自曝身份之后请幻阴姬关闭禁制，若是你忘了这茬，直接往里走，这洞口三层阴罗天网发动，能直接将你切割成无数碎肉。”
    丁莽缓缓点头，御邪使继续前进，却在通道尽头被人拦住。
    拦路之人身形婀娜娇艳，穿着一件云青色繁花纱裙，唇红齿白，倒像是画中走出的妖艳美人。
    “御邪使回来了……”那妖艳美人瞧了御邪使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了丁莽和血煞阴傀身上，“怎么还带了外人进来？”
    “幻阴姬……此人就是为洞主进献练功鼎炉的丁莽，而且他帮我完成了任务，消灭了仇敌，我是专程他来面见主人的。”
    幻阴姬冷笑一声：“主人没有安排他来，你却自作主张？”
    丁莽知道这幻阴姬在阴灵洞恐怕也身份高贵，于是低声解释道：“我是来向主人献上仇人尸体的。”
    他和这幻阴姬半生不熟，若是直接言明自己的目的，万一对方一句法不可亲传，直接将自己扫地出门又该如何是好？
    “尸体？”幻阴姬眉头微皱，她的目光落在了血煞阴傀手中生机断绝，满身血光的吴穹身上。
    “为何不将他脑袋砍下来？”幻阴姬瞪大眼睛。
    “此人已被血煞之力侵蚀，魂飞魄散，生机断绝，何必多此一举？”御邪使有些不耐烦，“烦请幻阴姬让一让，本人要马上面见主人。”
    哪知幻阴姬柳眉微微一抖，直接抬手朝着御邪使道：“尸体给我吧……主人正在闭关，等他破关而出，我再将尸体交给他。”
    “主人又在闭关？”御邪使微微愣神，“此前他不是已经成就元阴补魂之法，成就百阴魂体了么？”
    “光是百阴魂体怎么行，主人要想称霸巫门更需要一副独一无二的肉身！”
    “肉身？”
    “前些时日，主人和尸罗洞的人交手，将他们的镇洞之宝冥河尸神抢夺了过来，此刻正全力破解尸神体内的封禁，等尸神封禁一破，主人将占据尸神，实力更上一层楼。”
    听到幻阴姬的话，御邪使瞪大眼睛：“百阴魂体加上冥河尸神，那岂不是……”
    “不错，到时候，连秘魔总坛的巫门之主也得忌惮咱们主人的实力！”幻阴姬面有得色，似乎已经看到阴灵洞震慑巫门群雄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御邪使也不坚持，他转头看向丁莽，“那就将姓吴的尸体交给幻阴姬大人吧。”
    丁莽瞪大眼睛，此刻他的面皮瞬间紧绷了起来。
    “我还是想……亲自将尸体交到主人手中。”丁莽越说越没底气。
    幻阴姬听了丁莽的话，柳眉越皱越深：“你一口气献了十个少女，让洞主提前成就百阴魂体，算是有功，现在又帮了御邪使一把，没人同你抢功，洞主更不会亏待你，为什么你一定要亲自将尸体献给洞主？”
    幻阴姬朝着丁莽缓缓走进，丁莽心中发虚，下意识的退步。
    “你退什么？”幻阴姬步步逼近，她觉得这丁莽十分不对劲，转头看向血煞阴傀，她微微愣神。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明，你想当面请求洞主教你法术？”御邪使转头提醒道。
    “慢着！”幻阴姬打断了御邪使的话，她的目光落在了血煞阴傀手中的“尸体”上。
    丁莽心中咯噔一下。
    “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幻阴姬回头。
    御邪使露出茫然神色，丁莽额角流淌冷汗。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尸体”忽然睁眼，吴穹手中修罗业斩血光暴涨，幻阴姬刚要向前踏步，冰冷刀刃就架在了幻阴姬的脖子上。
    “劝你不要妄动或施法……”吴穹舔了舔嘴唇，他体内萦绕着的血煞之力瞬间消散，与此同时，面无表情的血煞阴傀瞬间暴走，直接掠身到御邪使跟前，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丁莽哆哆嗦嗦的朝吴穹跪倒下来。
    “你竟然想装死混进阴灵洞？”御邪使瞪大眼睛，此刻他才明白，自己被吴穹耍了个底朝天。
    “蠢材。你进了洞可就出不去了。”幻阴姬倒是镇定自若，即便刀刃加身，仍然面不改色。
    “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没有久住的打算。”吴穹冷笑一声。
    明小婉从方亦雪的身体里脱出，她已经吸收了所有的血煞之力，周身萦绕血色，原本透明的形体开始变得越发具体明晰，她牢牢的抓住御邪使的脖子，微微一笑。
    “混进来的可不止有他，还有我呢。”
    “你！”御邪使忽然想起来，当初在密室之中，自己感应到的怨灵气息，没想到她竟然能混进方亦雪体内，更没想到她竟然能将血煞之力吸收。
    若是换做别的怨灵，自然难以承受，可是明小婉拥有妖魂化的转态，能靠着狐妖魂压制血煞之力的狂暴，迅速消化这股力量，当然，御邪使恐怕抓破脑袋都没法明白这一切。
    “不得不承认……你这小子有点本事。”幻阴姬冷笑一声，“不过这勾魂三使，是一个赛一个的蠢，让你混进来也不冤枉。”
    “你！”御邪使听到幻阴姬辱骂自家三兄弟，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却无可奈何。
    眼下无论是幻阴姬还是他自己，都已经被别人捏的死死的。
    “被发现了，到省了我不少时间，幻阴姬小姐，那就麻烦你带路，我们想和洞主当面谈一谈。”
    “不可！”御邪使大声呼喝，却见明小婉一发力，直接将他脖子捏碎，魂魄还没逃离身体，明小婉大口一张，面目狞厉的就将他的魂魄吞吃了进去，旁边的丁莽看得是目瞪口呆。
    同伴被杀，幻阴姬微微色变，不过她仍然保持微笑：“你杀伐如此果断，倒像是巫门中人……”
    “小女子弱不禁风，受不得吓，你要见洞主，我带你去便是，你可别对我动粗。”她转头朝吴穹魅惑一笑，看的明小婉吃味不已。
    “老实带路就好，你笑个屁！”明小婉还瞪了她一眼。
    幻阴姬嘴角微微上扬：“你养的这只鬼，脾气可真暴躁。”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夺魂大阵

    进入阴灵洞内部之前，吴穹转头叮嘱丁莽。
    “我将方亦雪交给你，你要护卫好她，若是她死了你却苟活，丁月月就要给她殉葬，懂吗？”
    吴穹的威胁让丁莽胆寒心惧，不住点头。
    跟随着幻阴姬进入阴灵洞内部，穿过数个通道之后，三人到达了一处开阔而诡异的石室。
    石室之内没有灯光，却从四面八方透出一缕幽绿光泽，周遭全部都是或坐或卧或站或走的石像，贩夫走卒男女老少不一而足，神态各异，仿佛闹市一般。
    明小婉微微皱眉，她朝着吴穹耳语道：“石像之内藏着怨灵阴魂，这地方不对劲。”
    “穿过此地，便能到达阴灵洞大殿。”幻阴姬遥遥的指着石室尽头的幽深大门，笑意盈盈。
    吴穹没有说话，只是刀刃贴着幻阴姬的脖子，越贴越近。
    “你伤到人家了……”幻阴姬停住脚步，修罗业斩贴的太紧，划伤了她的脖颈。
    没等吴穹说话，明小婉却开口。
    “再废话把你头割下来信不信？”明小婉瞪了她一眼。
    “凶巴巴的，哪有半点女人味，怪不得做了女鬼。”
    “你！”明小婉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的瞧着幻阴姬。
    “好了！快些带路，少废话。”吴穹低喝一声，那幻阴姬却停住了脚步。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石室的中心位置，眼前立着一座少女雕像，那少女似乎正在掩面低泣。
    “为什么不走？”
    “这石室是通往大殿的必经之路，有一处大阵，也是阻挡外来者的最后一处关卡。大阵名唤四九夺魂阴灵阵，你们之前也瞧见了，那石像之内都封禁着阴灵，统共有四九三十六只，阵眼处的石像里封禁的是一只厉鬼，掌控大阵核心，就是此物。”
    幻阴姬指了指少女雕像，明小婉微微愣神，她并没有从少女雕像处发觉到厉鬼气息。
    “你说谎，这石像里边空空如也，哪有厉鬼藏身？”
    “这你就不懂了，阵眼厉鬼被阴灵洞特殊秘法镇压，需得特殊秘法才能催动，毕竟厉鬼不似怨魂，更加难以操控，平日里肯定得彻底封禁才行。”
    “这阵眼位置将大阵一分为二，入口处是‘阳面’，外人走在阳面，只会感觉石室之内异常，即便察觉到石像之内的阴灵，也不以为意。直到他们走到这阵眼中心，若是不知情，踏过了这少女雕像，则算是走入了夺魂阴灵大阵的‘阴面’，一旦外人踏入夺魂大阵的‘阴面’，阵眼感应，大阵会立即启动！”
    “怨灵而已，即便是蜂拥而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明小婉冷笑一声。
    “这大阵真正的神妙之处，在于能叠加阵中鬼魂力量！”幻阴姬冷笑一声，“一旦大阵启动，阵中每一只阴魂的力量都能叠加在一起。也就是说，身在大阵之内，你遭遇的每一只阴魂，都拥有三十六只怨灵和一只厉鬼叠加的力量，恐怖至极。”
    “这么……厉害？”明小婉微微愣神，她自然是不信的。
    吴穹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眼下你们若是想安然踏过此地，就得由我来以秘咒暂时解除阵法！”幻阴姬嘴角含笑的看着吴穹和明小婉。
    “你想使诈？”明小婉瞪大眼睛，“反正这阵法是什么，你一人说了算，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什么阴面阳面，恐怕都是一顿鬼扯！”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法子。”她转头看向吴穹，后者神色淡然，却没有表态。
    “你不信，大可自己过去试试！”幻阴姬无奈摊手，让明小婉自己来试探。
    明小婉自然不信这个邪，直接掠身走过阵眼的少女雕像，前脚刚踏入雕像身后，周边的石像忽然发出松动之声，阴秽之气瞬间笼罩石室的广阔空间，明小婉察觉到周遭隐藏在石像之内的怨灵确实在蠢蠢欲动，而且这些怨灵散发出来的能量远超普通怨灵，明显是受了大阵激发，叠加在一起。
    明小婉迅速抽身，周遭的异动迅速停止下来，石像之内的怨灵又钻了回去。
    旁观的幻阴姬露出冷笑：“如何？”
    明小婉向来不信邪，她直接调转血煞之力，一双素手迅速通红如血，直接朝着旁侧一个石像拍击过去，原本拥有厉鬼强度的血煞之力，打入石像之内却如同泥牛入海，连石像的皮都没有蹭破。吴穹一只手捏住幻阴姬肩膀，另一只手迅速挥斩修罗业斩，刀刃掠过石像，石像虽然应声而断，却在半空中一个旋转又接回了断面，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这石像确实有些神异。”吴穹低声说道。
    “若是两位有闲暇，还可以再多试几次，看我说的是否有错，看你们能不能靠着蛮力冲破阵法。”幻阴姬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
    “解除阵法吧。”明小婉无奈道，这狗屁大阵算是将她和吴穹给难倒了，硬闯是可以，却怕惊动更多的人，到时候一番混战难免陷入被动。
    幻阴姬微微一笑，她就这么顶着修罗业斩，缓缓朝着阵眼的少女雕像走进。
    她用手指按压石像，开始低吟法咒，阴冷能量顺着幻阴姬的手涌入石像之内。
    忽然间，吴穹察觉到一丝不对，他迅速将刀刃一拉，修罗业斩抹过幻阴姬的脖子，她的脑袋竟然瞬间就掉落在地，预想之中的鲜血喷溅并没有出现，原本妖娆的人形，在断头之后，竟然飘零的化作了幻阴姬穿在身上的薄纱长裙。
    石室入口处传来幻阴姬银铃般的笑声：“妾身精擅幻术，所以才有这个幻阴姬的称号，不过要骗过你可真不简单，若不是你刚才换手试探石像硬度，妾身还真没法子逃过这凶刃的锁定呢……”
    她话音刚落，整个石室都开始震动起来，四周的怨灵开始从石像之内窜出。
    “差点忘了告诉你了。”幻阴姬似笑非笑的看着吴穹，“一般人踏入大阵‘阴面’，其实只会催动周边那三十六只怨灵，若是要发挥大阵全部威力，催动阵眼厉鬼，需得以阴灵洞秘法，眼下你们见到的，才是完整的四九夺魂阴灵大阵，好好享受吧……”
    “卑鄙！”明小婉怒不可遏的想要冲上去，结果眼前的阵眼石像不住晃动，原本栖身在内的厉鬼少女，一身血衣的钻了出来，她体内散发的血煞之力，比明小婉强大了数倍有余。
    周遭的怨灵们也跟着席卷而来，阴风阵阵，鬼哭神嚎，明小婉没见过这般阵仗，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莫慌。”吴穹抬手护住明小婉，“要破阵不能对付石像，只能朝这些怨灵下手，只要咱们能斩杀一只怨灵，这大阵的力量便会减弱一分！”
    “这里每一只怨灵都集合了三十六只怨灵和一只厉鬼的力量，妾身倒想看看，你要如何斩杀它们！”幻阴姬朝着吴穹露出嘲讽神色，依着大阵的强度，她甚至不需要找帮手入阵，安静旁观，就能欣赏吴穹被厉鬼怨魂撕成碎片的时刻。
    那阵眼厉鬼满身血气，粘稠的如同液体一般在半空中翻涌，她瞪大血目，满嘴獠牙猩红渗人，鬼爪之上的猩红指甲更是三寸有余，翻动凶悍微光。
    “嗷！”厉鬼直接朝吴穹飞扑过来，血煞翻涌，空间震动，入目一片血红，鼻尖汹涌血腥味道。
    吴穹持刀而立，一声暴喝：“小婉！妖魂化！快！附身到我体内，全力催动血煞！”
    明小婉也不犹豫，浓烈妖气暴涨开，原本纯白色狐狸幻影，皮毛之上此刻已经沾染上了一层暗红色，她直接顺着吴穹的身体钻了进来，吴穹的瞳孔瞬间转化为了兽瞳，血红色如潮水般泛起，血煞妖气纠结成一团，萦绕在吴穹周身，然后被修罗业斩的刀光完全吞噬收敛。
    厉鬼扑身，血潮汹涌。
    吴穹双目爆射凶煞精芒，拔刀而起。
    血光闪烁，直接将石室空间一分为二，原本兴致盎然的看着吴穹被厉鬼撕成碎片的幻阴姬，此刻微微变色，整个空间翻涌着血煞，妖气和难以想象的杀气，血红色随着刀刃照彻整个空间，斩断混沌，切碎哀嚎。
    “嘭”的一声，厉鬼的身形停滞在半空，随后她直接拦腰而断，汹涌血雾喷洒而出，如同一朵盛放的玫瑰花，厉鬼哀嚎不止，却无力收束断裂的身体，还没等她回过神，修罗业斩再动，如同一团血色漩涡，无匹的吸力直接拖拽着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进入刀刃之中，波纹般的血色涟漪荡漾，刀面上还能看到只剩一半身体的厉鬼在挣扎，幻象闪烁了片刻便静止不动。
    修罗业斩把她吃掉了。
    幻阴姬看到眼前一幕，整个人脸色煞白。
    最强的阵眼厉鬼被杀，大阵怨鬼的叠加力量瞬间消减大半，明小婉脱离了吴穹身体，直接朝着周边怨灵吞噬而去，吴穹也没有再出手斩击，这是他难得的吸魂机会。
    毕竟要开启修罗业斩的隐藏技能，需要吸收一百只怨魂厉鬼，眼下的进度不够，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在幻阴姬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吴穹和明小婉两人竟然将阵法当中的怨灵全部消灭，三十六只怨灵，大半被修罗业斩吞噬，小半被明小婉吞吃，片刻之间，石室之内已然干干净净。
    幻阴姬脸色煞白，除了怪物，她实在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眼前两人的可怕。
    除了洞主，这阴灵洞中，没有谁有能力如此迅速将阵中阴灵轻而易举的消灭殆尽！
    破阵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大殿之内的人，一时之间，无数穿着黑袍的阴灵洞教徒从门口鱼贯而出，众人瞧见了空空如也的石室，知道大阵被破，都露出震惊神色。
    一青一红两道虚影钻了出来，虚影晃动来到幻阴姬身前，凝聚成赤面独角，青面獠牙的两只鬼体。
    “这是怎么回事？外面竟然有人闯阵？”赤面鬼抬眼看着幻阴姬，后者面色煞白，无力答话。
    那青面鬼瞧见了吴穹，登时露出骇然神色。
    此人好眼熟！

 第三百四十三章 阴灵洞主

    青面鬼忽然想起来。
    当初他追逐《玄阴秘魔天章》中的【怨死偶】残页，追杀血衣娃娃，就是遭遇了眼前这个男人。
    那时的青面鬼实力强悍，差点干掉了吴穹，却被吴穹晃点了一波，吓跑了。
    “是你！”青面鬼失声高喝，吴穹皱了皱眉。
    他一时半会没想起来眼前这满身青鳞，面目狰狞的怪物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幻阴姬和赤角鬼却露出惊疑表情：“你见过他？”
    “当年我下山追逐叛徒，同时搜索天章残页，就是遭遇的此人！”青面鬼回想起当日情景，“此人背后，有一个庞大组织，正在搜寻《玄阴秘魔天章》！”
    青面鬼的话让幻阴姬露出骇然之色，同时也让吴穹回过神来。
    他想起来了，当初在林宅，自己用了一个空城计，假装自己背后有人，将这青面鬼给骗走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幻阴姬抬眼看着吴穹，单单他一个人的实力，都已经在阴灵洞其他妖人之上了，若是此人背后另有庞大组织，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算是吧。”吴穹的回答模棱两可。
    阴灵洞的三名妖人各自露出复杂神色，低一等的教徒们谁也不敢上前。
    此人既然有能力破掉凶险至极的夺魂大阵，这洞中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除非等洞主破关。
    吴穹倒也看出了眼前这群人不敢动手，低声道：“巫门一盘散沙，本人意在收拢巫门势力，恢复巫门昔日荣光，让世人见证万邪源头，巫道之宗重返人间。”
    吴穹的话，让原本就疑惑讶异的众人更加惊骇莫名。
    “你什么时候还有这种想法？”明小婉低声问道。
    吴穹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闭嘴。
    周津告诉过吴穹，巫门讲究强者为尊，睚眦必报，忠诚其实没这么重要。
    吴穹杀了勾魂三使，等于是打了阴灵洞主的脸，两人已经不死不休，若是不能杀死吴穹报仇雪恨，他这个阴灵洞主在其他巫门中人面前也抬不起头。
    可是和其他人却未必是这样。
    幻阴姬虽然算计在前，却也是出于保卫阴灵洞的职责所系。
    青面鬼和吴穹交过手，不过此人太蠢，两下就被骗走，甚至于吴穹当日留下的余威，现在还萦绕在青面鬼心头，成为他忧虑不已的阴影。
    至于赤角鬼，吴穹甚至都没有和他打过交道。
    “你是……哪个洞寨的？”幻阴姬算是这帮人里的头脑，也掌握着话语权，“一坛两寨六洞之中，我从未见过你的手段！”
    “巫门源流上古，鼎盛之时有一坛九寨三十六洞，你能将失传的手段法术一一认出吗？本人手中刀刃，乃是巫神亲传法器，鬼神皆斩，你可知道它的名头？”
    吴穹晃动着手中的修罗业斩，开始了胡说八道。
    周津说过，自从千年大战过后，巫门分崩离析，许多传承流派都失传了，连他这个资深巫门人士都没办法讲清楚那三十六洞究竟是哪些洞，所以无论吴穹如何瞎扯，基本上都是死无对证。
    幻阴姬听到吴穹的话，将信将疑。
    “连这大阵我都能破，眼下要杀死你们，易如反掌，可为什么我迟迟不动手？”吴穹继续说道，“巫门之所以衰败到现今这般模样，不就是因为内斗严重，人才损耗导致的结果吗？众位修炼不易，本尊也有爱才之心，眼下我来和阴灵洞主了却恩怨，同时收拢阴灵洞，若是你们铁了心要与洞主共存亡，现在大可直接来挑战我，若不是……烦请让开一条道。”
    听到吴穹自称“本尊”，明小婉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
    她知道吴穹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争斗。
    阴灵洞主实力强大不可小觑，他现在正在闭关，当然得抓紧时间杀进去！
    不过吴穹也未尝没有收拢阴灵洞的打算，与其让这帮修炼邪术的“妖人”出去害人，还不如将他们捏在手里，变成自己的人。
    巫门强者为尊，只要能斩杀阴灵洞主，一切皆有可能！
    幻阴姬面色变幻，一时之间有些纠结，青面鬼拉住赤角鬼，让他不要妄动，三个头目各有想法，谁也没说话，倒是底下的教徒们吵嚷了起来，有不少人说誓与洞主共存亡。
    “我耐心有限，若是不让，我就只能以刀开路了。”吴穹知道不能耽搁下去，沉声下了最后通牒。
    幻阴姬捏紧了拳头，她被阴灵洞主倚重，但是却实力最弱，若是吴穹要出手，必然拿自己开刀，所谓忠诚哪有自己烂命一条重要，当下果断决定：“这位尊主……虽然不知你是哪个侗寨的传人，不过你和阴灵洞主之间说到底都是私人恩怨，咱们巫门众人讲究恩仇必报，既然你也是同门中人，我们也不好为难，不妨为你让出一条路，让你和洞主了却恩怨，一决胜负。”
    青面赤角两人目瞪口呆的看向幻阴姬。
    这女人说话当真是滴水不漏，明明是自己怕死不敢挡路，非要扯门内规矩，好像还是她给了这手持凶刀的年轻人一个报仇机会一般。
    若是年轻人赢了，她就算是第一个投靠的。若是洞主赢了，她也能有理由撇清干系，谁也不敢说她背叛了洞主。
    既然幻阴姬都表态了，眼下青面赤角两人也没有坚持的理由，他们没有说话，却也如幻阴姬一般让出了一条路。
    那些嚷嚷着和洞主共存亡的人，眼见周围的人都随着三个头目让开了一条道，也不敢再说话，灰溜溜的散开。
    一时之间，偌大石室已然鸦雀无声。
    吴穹微微一笑，掠身而过，明小婉紧随其后，无人敢挡。
    阴灵洞大殿比石室更加恢宏广阔，阴火照彻石壁，入目一片幽绿之色，当中立着一个无比巨大的怪异石像，石像本身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手足全部包裹在斗篷之内，只有脸部外露，令人惊异的是，石像的脸没有五官轮廓，而是一个漩涡，这就是巫神的样子？
    忽然间，大殿开始晃动起来。
    神像之后的石门缓缓松动，明小婉微微愣神，吴穹眉头紧皱。
    “老夫确实小瞧了你。”人未到，声先至，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石门之后的黑暗中飘荡出来，盘旋在大殿之中，久久不衰。
    “只可惜……到此为止。”一团青黑色的影子从石门之后掠出，携裹着哀呼厉号，阴风阵阵，鬼火重重，整个大殿在鬼影掠出之时，瞬间被稀薄黑雾弥漫。
    “小心这邪秽之气有毒！”明小婉提醒了一句，吴穹扬起修罗业斩，血色刀光抵御着黑雾侵蚀，透过阴冷邪雾，吴穹瞧见那青黑色鬼影降落在石像之前。
    阴灵洞主本人自称老夫，可面目却是中年人模样，他面色如墨玉一般，皮肤光滑，目光晦暗幽深，他身穿黑色长袍，身形挺拔，宛如邪异的中年文士，兼具儒雅和诡谲的气质。
    “这世间……已经很少有人能逼得老夫亲自出手了，你算一个。”阴灵洞主的声音苍老沙哑，他嘴角含笑的盯着吴穹，双目之中藏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这就是强者在杀伐之中练就的气息，不过吴穹不吃这一套，他自己也是凶人一个，望着阴灵洞主，他眼中的凶厉之色跟着刀光一起跳动。
    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废话也就懒得再多说。
    吴穹手持修罗业斩直接动手，血光暴涨，刀刃掀起滔天红芒，刀刃所到之处，阴冷邪雾被寸寸搅断，人刀合一，红光如血火翻涌，直接朝阴灵洞主席卷而去。
    “好刀！不过今日过后，此刀便要易主了！”阴灵洞主冷笑一声，他的声音忽然变幻，仿佛是无数清脆女声交叠在一起，诡谲莫名，黑袍之内鼓荡汹涌黑雾，他的身体变得越发透明，如同黑雾一般。
    长袍被吹起，阴灵洞主整个人化做浓郁至极的邪秽气团，瞬间炸裂开，无数张少女扭曲苍白的面庞在黑雾之中浮现，随后再度凝聚成阴灵洞主的身躯，黑气如同触手般弥散开，阴灵洞主的虚影膨胀到五米高，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阴冷和强大的压迫感。
    刀刃迎着黑雾凝聚的巨人劈砍而去。
    红光闪动，修罗业斩劈开了阴灵洞主百阴魂体的巨手，却无法阻挡断手处汹涌喷薄的邪气，邪秽之气高度凝练，已经如同汁液一般粘稠，直接冲刷着吴穹的身体，强悍无敌的修罗业斩，这一次并没有挡住百阴魂体的邪秽之气，黑浊的污秽之液直接冲刷到吴穹身上，将他悬浮在半空的身躯硬生生打落。
    修罗业斩自带的煞气驱散着不断侵蚀身体的邪秽之气，吴穹暴退几步，口中吐出乌黑鲜血。
    阴灵洞主果然强大！吴穹被一击打退，非但没有露出懊丧恐惧，反倒双目绽放兴奋神光。虽然自己身遭重创，可被修罗业斩砍断的黑手也没有再幻化为能量回复到阴灵洞主体内，而是消散不见！对手虽强，自己却也有消灭他的机会！
    明小婉此时也朝着阴灵洞主飞扑过去，却被他抬手便打落在地，血煞之力一拍而散，差点将明小婉打成虚影。
    还没等明小婉勉力起身，如乌云般的大手掌再次朝她落下，阴冷罡风吹得阴魂状态的明小婉睁不开眼睛，血煞之力都没办法抵抗阴灵洞主掌中邪气的侵蚀。
    生死一线之际，吴穹抢身而来，修罗业斩血光暴涨，硬生生逼退了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击，他被黑气侵蚀，整张脸煞白之中隐含乌黑之色，强忍这五脏六腑冰冷刺痛的感觉，提纵气力将明小婉拉了出来。
    “你没事吧！”明小婉大惊失色的看向吴穹。
    “再来附身一次！”吴穹没有废话，阴灵洞主这一身邪秽阴气磅礴至极，光是对拼两招，就几乎已经将他侵蚀到了极限，眼下他需要借助血煞之力和阴灵洞主做生死一搏。
    明小婉身形虚化，迅速钻入吴穹体内。
    摇摇欲坠的吴穹瞬间感觉阴冷残暴的血煞之力充斥身体。
    修罗业斩血光缭绕，红芒照彻整个大殿。

 第三百四十四章 冥河尸神

    站在大殿外围的众人，望着吴穹和阴灵洞主交手，谁都不敢靠近。
    “这小子虽然强悍，却终究还是差了洞主一筹。”幻阴姬微微眯缝着眼睛，“眼下洞主出关，说明他已经炼化了尸罗洞主留在冥河尸神体内的封禁，彻底掌控了这具天地无双的肉身，这小子恐怕输定了。”
    血煞之力阴冷刺骨，如有实质的能量在吴穹的血管，骨骼，皮肉，筋膜之内穿行，随后凝聚在修罗业斩之上。
    阴灵洞主抬掌，掌心之内忽然生出无底黑洞，仿佛地狱之门洞开，邪秽之气凝聚的黑浆与阴厉邪恶的少女头颅喷涌而出，朝着吴穹倾倒而来。
    血煞之力让刀光从虚幻的光影，变化为了鳞片羽毛一般的实质，飘零散落，飞向阴灵洞主，到最后，只能看到刀光，已经看不清人影了。
    黑水被斩断，分解成一团团的散乱黑雾，最后消散不见，阴灵洞主瞪大眼睛，血光如山洪倾泻，转瞬之间就已经到达身前。
    吴穹诡异的血瞳跳动着异样的兴奋，血煞之力让刀光化作了真正能劈金断石的锋锐光刃，阴灵洞主下意识的抬手阻挡这几乎将他视线之内的一切都一分为二的一刀。
    修罗业斩撕裂空气，然后将阴灵洞主的另一只黑手砍断。
    “啊——！”阴灵洞主惨叫出声，他瞬间收缩了身形，高大的阴秽之气凝练的巨人瞬间化作一团无定型的茫然黑雾，暴退三丈。
    围观的人群各自露出惊骇茫然的表情。
    “他竟然能占到上风，让洞主受伤？”赤角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幕，周遭那些阴灵洞教徒，更是慌乱嘈杂，不知所措。
    “他只是暂时占了上风而已……别忘了……冥河尸神的存在。”幻阴姬语调冰冷，吴穹在她眼里，仿佛已经是一个死人。
    “你很好！竟然伤到了我！”阴灵洞主的声音在飘忽的黑雾中响起，吴穹身化长虹，紧追不舍，黑雾直接钻进了密室，落到了一副阴冷石棺之中。
    紧接着，原本阴冷安静的密室，忽然被某种诡谲阴冷的能量所侵蚀。
    那一瞬间，吴穹和明小婉同时感觉自己掉在了冰水里。
    阴冷邪秽，从来只是让人感觉心理不适，可眼前的情况却不一样，吴穹只觉得自己在密室之中，感受到了异样的窒息感，浑身上下都被无形的力量压迫着，连向前迈步都很吃力。
    一声爆响，石棺碎裂。
    一个容貌绝美，看起来和普通人别无二致，只是眼球一片漆黑的白衣少女，缓缓的悬浮起来。
    “能被尸神杀死，是你的荣幸。”
    少女没有说话，耳畔却萦绕着阴灵洞主沙哑苍老的声音。
    “这东西体内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明小婉惊骇欲绝的看着尸神道。
    何止是她，就连在大殿之外的人，都能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阴冷之感。能让一群长期和阴邪之气，游魂野鬼打交道的妖人都感觉遍体生寒，足见尸神力量的强大。
    吴穹没有畏惧，若是斗不过，那就拼杀到最后一刻！
    “到了这一步，咱们谁也走不了了。”他低声朝明小婉说道，随后毅然决然的拔刀而起。
    阴灵洞主微微一笑，她甚至没有摆出阻挡的姿势。
    凝聚着血煞之力的修罗业斩劈砍在尸神白皙光洁的皮肤上，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的伤痕，甚至连压迫的纹路都没有留下。
    吴穹咬紧牙关，阴灵洞主已经出手了，尸神纤细娇嫩的手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她的手掌甚至还没有按压在吴穹身上，狂暴的罡风直接将吴穹瘦弱的身体撞击了出去。
    大殿内的众人只听得一声爆响，却见吴穹直接撞开了石壁，然后整个人在空中倒飞，如炮弹一般将巫神石像的巨大一角都撞裂了才跌落下来，生死不知。
    青面鬼和赤角鬼两人面面相觑，这冥河尸神结合阴灵洞主的百阴魂体，竟然强悍到了如此地步？巫门之主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这两人并没有见过巫门之主出手，只是阴灵洞主此时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他们想象的极限，到达了非人层面。
    反倒是幻阴姬，嘴角扬起微笑，一副早有所料的神情，占据冥河尸神洞主就该有这么强，不朽不坏的魂体加上无坚不摧的肉身，这世上哪还有力量能够匹敌？
    阴灵洞主缓缓漂浮而出，落在满身血污，气息衰微的吴穹身前。
    他抬手将吴穹拎了起来，刚要伸手挖出吴穹的心脏，却看到吴穹露出诡谲的微笑。
    “你在笑什么？”阴灵洞主觉得吴穹可能已经疯了。
    “我笑你输定了。”吴穹低声道。
    阴灵洞主觉得吴穹确实是疯了：“你生死操之我手，却说我输定了……可笑。”
    “你不该占据肉身，若你是阴魂状态，即便你斗我不过，却也有机会逃出阴灵洞，日后能卷土重来。”
    吴穹的话，大殿之内的人都听到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荒唐滑稽又可笑。
    “恐怕是尸神强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陷入了精神失常，崩溃错乱。”幻阴姬望着吴穹的眼神有些怜悯，对方好歹可能是某个失传宗门的秘密传承人，原本强大无敌，却被尸神轻易击败，可怜又可悲。
    “洞主……”青面鬼看向阴灵洞主，“这小子好像也是巫门传承，而且他藏着不少玄阴秘魔天章的残页，属下建议您先留他一命，将天章残页的下落撬出来之后，再杀他不迟。”
    “你觉得……此时我还用得着天章残页吗？”阴灵洞主冷笑一声。
    青面鬼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此刻阴灵洞主确实也不需要其他的外物来增强自己了，他本人就是最强大的杀器。
    “不过……”阴灵洞主斜乜了吴穹一眼，“巫门众人虽然讲求睚眦必报，但是让我杀一个脑子坏掉的对手，确实有点掉价。”
    他将抓住吴穹的手微微松开，一声闷响，吴穹倒伏在地，抬头看向阴灵洞主。
    “你不相信我能破掉你的尸神？”
    “他真的疯了。”幻阴姬看向身边的人，她见过无数强者，不肯接受自己的失败，最后陷入疯狂，变成人人都嘲弄的愚人。
    阴灵洞主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眼前的年轻人已经不配称作敌人了，此刻他想的是，挑战巫门之主，将秘魔坛捏在手中，成为巫门第一人。
    “我懒得动手了！谁替我动手。”阴灵洞主转身朝密室走去。
    虚弱不堪的吴穹此刻恐怕连修罗业斩都挥不动，一个普通的阴灵教徒都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
    “交给属下吧。”赤角鬼站出来，“他身上还藏着血煞之力，属下打算吞吃了他，吸收血煞。”
    阴灵洞主甚至都懒得点头，杀死吴穹于他而言只是丢弃垃圾而已，谁丢都一样。
    他刚迈出步子，忽然察觉脚踝被吴穹冰冷的手抓住。
    “别走啊……”吴穹面带微笑，气息衰微，“我真的能破了你的尸神肉身。”
    阴灵洞主微微露出愠怒神色，刚要抬脚，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磅礴的力量都顺着脚踝汹涌的流入吴穹的手中。
    续命之手发动，连尸神的力量都能吸收。
    阴灵洞主还没有回过神，就感觉力量潮水般的褪去，近百年来都没有感受过的虚弱感，瞬间侵蚀着他的身体。
    狂妄自大就是一杯毒酒。
    吴穹得到了尸神的阴秽能量，感觉整个人都要炸开，他必须马上把它释放出去，不然自己真的会变成一个撑破的气球。
    别西卜之手整个膨胀开，吴穹弹身而起，直接一拳打在阴灵洞主的面门之上。
    一声爆响，阴灵洞主娇小的身体仿佛断线的风筝，直接将巫神巨像撞开成一个大洞，最后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情势如此逆转，目击这一切的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肉身强大到了极致的尸神之体，他怎么能掠夺走尸神的力量？幻阴姬望着吴穹，浑身都在颤抖。
    他没有疯，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他每一次的行动，都能突破自己想象力的极限，幻阴姬浑身颤抖，她忽然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也许这还不是对方的最后底牌！
    阴灵洞主跌落深坑，颤抖挣扎，却无法动弹，只觉得浑身再无半点力气，来自吴穹绝命一击的磅礴力量，锤击着她肉身之内的每一寸血肉骨骼，让他痛苦不已，哀嚎出声。
    “小婉！”吴穹大喝一声，血煞之力所剩无几的明小婉飘飘悠悠的起身，直接朝着栽倒在深坑的阴灵洞主飞扑而去，她直接钻入了尸神的身体里。
    皮肤白嫩如常人一般的尸神，忽然被青黑色与猩红色包裹，片刻之间，尸神的口鼻之中喷涌出大量黑气，吴穹这一击的力量穿透肉身，直接震撼到了附身夺舍的阴灵洞主，他连明小婉都抢不过，若是再强占尸神之体，恐怕会直接被明小婉吞吃。
    “你竟然……”阴灵洞主瞪大眼睛，他不甘心，他还能赢，重新凝练阴秽之力，他试图再次铺展百阴魂体的力量，只可惜，他身后的明小婉瞬间就掌控了尸神。
    原本如正常人类少女的尸神，沾染上了血煞之力，双目血红，怨恨之色暴吐，宛如新死厉鬼，还阳索命，血影闪动之间，她已经掠身到了阴灵洞主身后。
    阴灵洞主身化黑雾，却被一只纤纤素手直接穿透。
    护体阴秽之气被瞬间打散，阴灵洞主百炼不灭的魂魄被明小婉捏在了手中，刚要张嘴吞吃，却被吴穹拦住。
    “他这邪法诡异，吃下他魂魄恐怕会对你造成不利影响。”
    明小婉看了吴穹一眼，血目之中涌动血光，血煞之力和尸神阴煞之气混在一起，吴穹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
    明小婉微微点头。
    一声惨叫。
    不可一世的阴灵洞主被明小婉捏成了齑粉，飘散如烟。

 第三百四十五章 腐烂之城，再临！

    明小婉将灵洞主魂魄捏散的那一刻，所有灵洞的人都跪倒下来。
    这时如果还敢不臣服，只有死路一条！
    幻阴姬非常识时务的第一个站了出来，朝着吴穹笑吟吟的道：“恭迎主人！”
    青面鬼茫然纠结，赤角鬼还在想能不能趁着吴穹虚弱动手，幻阴姬却看出来，吴穹手里养的那只怨魂，几乎已经完全操控冥河尸神，在场之人根本没有谁会是她的对手。
    听到幻阴姬的话，教徒们也没有谁再敢反抗了，一个劲的给吴穹磕头。
    吴穹抬了抬手，非常坦然的接受了他们的臣服。
    如果不投降，那就让他们去和灵洞主作伴好了。
    无论灵洞的主人是谁，幻阴姬永远都是这片阴森洞府的管家，吴穹接受他们的投降之后，幻阴姬也顺理成章的带着吴穹清点灵洞的财物。
    除了世俗财宝和大量的药材毒物，灵洞的藏宝阁里还存留着数十件驭使鬼怪，操纵邪气的邪门宝物，都是灵洞数百年间积累下来的存货。
    不过这些东西吴穹都看不入眼，灵洞的法术宝物都太过阴损，而且手中有修罗业斩，这些东西平日他也用不上。
    整个灵洞最重要的东西，无疑是灵洞主人的修炼法诀。
    灵洞主人的闭关室里寒气森然，内部景象如人间炼狱。吴穹微微皱眉，看这样子，那下河村的妖人恐怕也是出身这灵洞。
    不过灵洞主人比下河村的妖人魂魄要强大数倍，且灵洞主人没有散发出那种能迷人心神的异香。
    “这法决练到最后，会不会生出能让人晕眩的异香？”吴穹低声问道。
    听到吴穹的话，幻阴姬露出讶然神色：“您……您见过修炼法决还能体生异香之人？”
    吴穹懒得隐瞒，直接点头。
    “这不可能！这能体生异香，迷人魂魄的秘法，几百年前就让叛徒偷走了，现在应该没人还能掌握这般手段才是，您……您是在那里瞧见的。”
    “一个偏僻村庄，那人已经叫我收拾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灵洞叛徒，总之那人确实活了挺长时间，一缕阴魂不散，只能被封印，难以被消灭，体生异香化作奇怪菇类，害了不少人。”
    幻阴姬微微点头：“原来如此，那体生异香迷人心神的法门名唤曼陀罗云烟，不过我还没听说过炼成此法能催生出蘑菇来，想来……想来是修炼之后的曼陀罗邪气浸润到了野生菇的孢子之中，所以催生出怪异蘑菇。”
    幻阴姬的话让吴穹微微侧目：“你懂得还不少……”
    “主人见笑了……妾身不过凭空猜测罢了。”幻阴姬淡然一笑。
    吴穹自忖狠厉，胆子也颇大，看到这满地不腐不坏的少女尸体，却感觉异常难受。
    “这些少女都是原主人百年间掠夺而来，他们……”
    “安葬了吧……”吴穹叹息一声，“对了……丁莽送来的那几个，让他自己将尸体送回去！”
    “就这么消灭了灵洞主人，倒是便宜他了。”吴穹面无表情，可他的话，却让幻阴姬遍体生寒，她能瞧见吴穹眼中的血光。
    “让丁莽给这些少女守墓。阳寿尽了就将他的阴魂拘在墓地，一直守到魂飞魄散为止。”
    他抬眼瞧见了镌刻着元阴补魂之法的石壁，修罗业斩挥舞，直接将石壁切碎，镌刻数百年的阴损法门，就此消失于世间。
    “原本……灵洞的至高法门是阴神大法，自从灵洞前辈高人无魂先生身死之后，阴神大法也就失传了，您现在将元阴补魂之法尽数毁去，那咱们灵洞等于断绝了一半传承。”
    幻阴姬的话让吴穹微微愣神。
    无魂先生，这又是个老熟人，无魂先生是被自己和烈易风联手打死的。
    回想起当时，阴神受损的无魂先生借着妖丹的力量打的自己和烈易风、还有狐妖小伊，毫无还手之力，可以想见成就阴神，巅峰时期的无魂该有多厉害。
    “毁了就毁了，没什么可惜的，说不准我哪天能将阴神大法给你找回来。”
    幻阴姬微微点头，她也不过劝劝而已，自然不敢触吴穹的霉头。
    眼下这段风波也终于是告一段落。
    天川市和悬河市已经落入了方老虎的掌控，丁莽被发配到灵洞守墓，吴穹回到悬河，开始按照之前的约定，准备进入腐烂之城的副本世界，打算将《腐烂之城2》的剧本给带出来。
    心念一动，系统很配合的跳出了任务提示。
    【大型主线任务：腐烂之城2
    十年后，丧尸病毒彻底吞噬了这个世界，人类垂死挣扎，文明的曙光能否再次降临？
    目标：杀死无面人，彻底瓦解“天灾”组织
    限时：/难度：六星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进入曙光群岛的任务物品藏在衣柜里，请宿主准备好之后再进入任务幻境】
    不过在吴穹进入任务世界之前，明小婉这里发生了一件令人头痛的事。
    她的血煞之力和冥河尸神本身的力量不太兼容，她虽然能操控尸神的身体，却也只是能勉强操控，完全收束不住力量，将原来的租屋砸了个稀巴烂，动静闹得很大。
    为了处理这件事，吴穹东奔西跑的花了不少时间，等到忙活完，又是半个月过去。
    随后吴穹找到无牙，让他将公司那边的事安排妥当，两人在楼上的衣柜里找到了副本触发物品。
    吴穹当年用过的汽油锯，上面仍然血迹斑驳，恶臭难当，吴穹和无牙刚刚触碰锯子，两个人就跌入了另一个世界。
    腥咸的海风让吴穹有些不适应，化身大白老鼠的无牙缩在吴穹身旁，两人迅速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时间已经是吴穹离开这个世界十年后了，完全物是人非。
    海滩上到处都是丧尸和活人的残肢断臂，金黄的沙滩和碧蓝的海水都染上了一层暗红色，里边似乎还有人头浮动，貌似是源源不断的丧尸在水中滑动，开始朝岛屿逼近。不远处的内陆，人类聚居地的房屋鳞次栉比，隐约可见，偶尔能听见零星的枪声。
    “这些丧尸会游泳吗？”吴穹瞪大眼睛，他已经没多少印象了。
    “都十年过去了，哪怕不会游泳，现在也该变异到学会游泳的地步了。”无牙低声道。
    从海滩爬出来的丧尸开始朝着两人的方位移动过来，吴穹撇了撇手中的汽油锯，无奈的道：“老伙计，你太笨重了。”
    吴穹抬手就将修罗业斩掏了出来，无牙也嚎叫了一声，试图呼唤啃食者出现。
    从水中爬出来的丧尸似乎比十年前要狂暴许多，而且，他们似乎不需要循声捕捉吴穹的位置，尽管吴穹轻手轻脚的行动，他们仍然能从远处锁定自己的猎物，嚎叫着狂奔而来。
    吴穹和无牙一路砍杀啃咬，直接朝着聚居地方向奔袭而去。
    与此同时，滨海小镇内部。
    三四十个穿着战术服带着头盔面罩，手持现代枪械的士兵，在聚居地内部街道搜寻着，每当队伍发现露头的丧尸，都会第一时间开枪，消音器发出低沉的闷响，火光一闪，子弹精准的洞穿丧尸的心脏和头颅。
    他们是人类幸存组织新曙光的特种部队——钢铁卫队。
    这一只钢铁卫队，奉上级命令，正在此地搜寻一个小男孩。
    丧尸袭击了这片海岛，新曙光的人组织了应战和撤离。
    然而就在撤离的人群到达防卫森严的内城之后，一个哭泣着的母亲找到了钢铁卫队的指挥官，说自己的孩子还留在家中，希望钢铁卫队能派人救出她的孩子。
    这位母亲当时正好赶上丧尸袭击街道，新曙光的部队救出了她，可是她的孩子仍在家中，士兵们不愿意耽误撤退的时间，强行将她和其他幸存者带了回来，于是她只能到内城求助钢铁卫队，请求他们帮自己找到孩子。
    在不确保孩子是否还活着的状态下，钢铁卫队的指挥官仍然下达了搜寻他的命令。
    出任务的卫队成员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对这个命令不满。
    “头儿……丧尸已经爬满了o4区，之前说藏着人的地窖是空的，那个小男孩已经死了！”说话的是一个金发年轻男子，他朝着队长倒苦水，“指挥为了一个死人，将我们扔到这片危险的地方，这实在不公平，为什么不是三分队四分队他们来执行这个任务？”
    为首的队长是个留着络腮胡的高大白人男性，他转头看向年轻人，语调低沉的说道：“你给我闭嘴！”
    年轻人的话让队伍里起了一阵骚动，队长十分不满：“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钢铁卫队的前身是救援队，救援队的职责是什么？就是拯救每一个在丧尸危机下存活下来的幸存者！在抱怨回去让你做一千个俯卧撑！”
    “可这……”
    “记住！”队长眼神凶悍的看着他，“你们都服用过增强药剂超1型，已经不是普通人，就应该有远超普通人的觉悟！应当用你强大的力量守护每一个幸存者！”
    队长的话不仅是敲打抱怨的金发年轻人，也是同样在敲打其他心有不满的人。
    “吱呀……吱呀……”一众钢铁卫队的人忽然听到奇怪的响声。
    是从一间民宅里传来的。
    “嘘！”队长让所有人噤声，四周似乎没有丧尸的动静，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一众卫队成员鱼贯而入，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队长朝其他人打着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推开后门。
    房屋的后院，小男孩赫然在荡秋千。
    钢铁卫队的人都露出欣喜颜色，不过队长的脸色却变得沉郁难看。
    小男孩脸色苍白，虽然还活着，却极度惊恐，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口部高度腐烂，肚子鼓胀，浑身发白的女性丧尸。
    她如同上了发条的机械，重复着推动秋千的动作，秋千之上的小男孩一直在瑟瑟发抖。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十年

    “队长……这是……”金发年轻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女性丧尸不是普通种，而是高度变异种，不过他并没有见过这一类。
    队长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做了噤声的手势，哪知就这么微不可查的一句话，仍然让女性丧尸感应到了，她停止了推动秋千，缓缓的将脑袋抬起来。
    “自由射击！”队长反应迅速，他一面抢身过去试图将秋千上的小男孩抱下来，一面命令自己的队员朝丧尸开火。
    零乱的枪声响起，队长飞身将小男孩抢夺了下来，直到队长护着小男孩跌落在地，神情慌乱的小男孩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推秋千的女丧尸被子弹洞穿，如同破烂的布娃娃，腐烂的汁液混着血水从枪洞流出，空气中荡漾着腐臭的味道，队员们停止了开火女丧尸却一动不动。
    “队长！有点不对劲！”队员们呼唤着抱着小男孩起身的队长，后者抬起头，发现那丧尸被打成了筛子之后都没有倒下，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队长手中的孩子。
    枪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榴弹！快用榴弹发射器！”队长情知不好，立即命令队员们动用爆炸武器。
    然而，还没等榴弹发射器的枪口对准丧尸，后者却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她发出了一声诡谲至极的呼唤声。
    那声音很低沉很低沉，像是人类在濒死时刻的最后声音。
    队长瞪大眼睛，他意识到眼前的丧尸怪物是什么了。
    塞壬！
    一个礼拜前，外围聚居地o2区曾经有人目击到这样一只新型丧尸变异种。
    钢铁卫队第六分队紧急出动，五十个人的整编分队，只有四个人回来了，而且o2地区幸存者死伤人数高达三百人。
    据第六分队的幸存队员称，这怪物本身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的尖叫，塞壬的尖叫声，能让人陷入错乱，自相残杀。
    是的，o2地区的重大伤亡，并非因为丧尸袭击，而是来源于疯狂后的人们朝着自己的同伴痛下杀手。
    钢铁分队的人都使用过改造身体的药剂，可是他们的精神却并未被改造，他们能承受丧尸的撕咬，却无法承受塞壬那令人疯狂的尖叫声。
    队长的脑海里开始升腾难以抑制的杀戮欲望，仿佛有个人钻进他的脑袋，将这些疯狂血腥的念头安插在他的脑中，操控着他的身体。
    他听到了周围的枪声，同伴们的尖叫呼喊，他们已经开始在错乱中朝自己人动手了，队长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缓缓抽离，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小男孩的脖子。
    “不！不要！”队长瞪大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都染上了一层错乱癫狂的血色，耳畔似乎只能听到塞壬那低沉却象征死亡的呼喊声，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发力，他甚至能察觉到小男孩在惊恐的挣扎颤抖。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和丧尸血战过无数次，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毅强大，此时此刻，他却无法驱散心中的恐惧和绝望。
    我……不能……快住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受控制，眼前模糊的小男孩似乎变成了龇牙咧嘴，试图啃咬他的丧尸，队长瞪大眼睛，他已经无法分清现实和虚幻。
    必须杀死所有丧尸！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可眼前的小丧尸却挣扎的越厉害。
    忽然间，他听到刀刃入肉的声音。
    随后那将人拖入深渊的死亡吟唱赫然停止，双目之中浸染的血色缓缓消失，队长整个人都在打颤。
    “妈的！吵死了！”吴穹直接将修罗业斩从塞壬丧尸胸腹位置拔了出来，血光在丧尸的伤口萦绕，让她无法愈合，吴穹没有多说话，一刀就将塞壬的脑袋砍了下来，满嘴腐烂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咕噜滚，旁边那些发狂的卫队成员也清醒了过来。
    万幸的事，众人的身体素质算强，虽然有不少人中枪挨刀，却没有一个人受了致命伤，也是因为吴穹出现的及时，若是再拖个十来分钟，这里保管不会剩下几个活人。
    无牙操纵着整个o4海岛区域唯一的一只幼年啃食者，啃咬着塞壬的无头尸体。
    钢铁卫队成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茫然无措。
    队长哆哆嗦嗦的抱起小男孩，他已经被自己掐晕了过去，不过也许是因为自己还能勉强控制意识的缘故，小男孩没有被掐死。
    “刚刚是……怎么回事？”金发年轻人看着手持长刀还带着两只啃食者宠物的年轻人，随后转头看向自家队长。
    “之前那个女性丧尸，和袭击过o2地区的变异种丧尸是同一类。”队长紧紧的抱着小男孩，心有余悸的说道。
    “什么？”在场的队员都露出惊异的表情，塞壬丧尸虽然只出现过一次，可这怪物的威名在钢铁卫队成员们的心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那可是近乎团灭了一支满编卫队的存在，他们这一支小队也差点着了道，可现在……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吴穹身上。
    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幸存者年轻人，竟然直接顶着塞壬的尖叫，一刀捅穿了对方，自己毫发无损不说，还顺道将塞壬的脑袋都剁了下来，这也太可怕了吧。
    他很有可能服用过增强剂2型！
    据说服用增强剂2型，一百个里只有一个能活下来，不过这百分之一的幸存者，却能获得远超常人的特殊能力，这年轻人能硬抗精神攻击，绝对不是普通人！
    小男孩一时半会清醒不过来，队长心有歉疚，他紧紧抱住小男孩，低声朝队员们道：“收队！幸存者被我掐伤了，我得赶紧带他回去救治！”
    队员们步调整齐的撤退，队长朝着吴穹走了过去：“这位……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们，向您这么强大的流浪幸存者，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跟我们一起回城？”
    “当然方便……”吴穹微微一笑，“我就是来找人类聚居地的！”
    队长微微点头，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实力非凡，最好能说服他加入钢铁卫队。
    “不过我想问一下……”吴穹试图寻找自己当年留下来的痕迹，“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曙光’这个幸存者组织？”
    队长微微愣神：“我们‘新曙光’的前身就是曙光组织……您居然知道‘曙光’的存在？”
    曙光？新曙光？吴穹皱了皱眉，这十年看来发生了不少事。
    他的任务就是来消灭当年的无面人，而无面人似乎建立了一个叫“天灾”的组织，这是吴穹目前所知的唯二的情报之一，剩下那个情报，便是丧尸已经成了世界主宰，剩余人类在苟延残喘。
    “我曾经是曙光的一员……不……确切的说，我曾是曙光的总指挥。”
    总指挥？队长微微愣神，当年的曙光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作总指挥，那就是剿灭了血眼兄弟会，为曙光赢得一线生机的卢瑟指挥官，可是卢瑟在十年前就已经失踪了，眼前的年轻人……
    队长忽然发觉，眼前的年轻人和照片上的卢瑟指挥官十分相像，更要命的是，他旁边跟着一只大白老鼠。
    啃食者之王！
    队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种恍然梦中的感觉，不对吧？
    十年前卢瑟是个年轻人，十年后，他怎么着也该是中年人模样，可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
    据说卢瑟没有用过增强剂，这也意味着他会像普通人一般衰老！
    “你不相信？”吴穹看到队长如遭雷击的模样，有点想笑。
    他确实不信，眼前之人虽然厉害，却根本无法比拟传说中的卢瑟指挥官，而且，两人的年龄也对不上，所以队长微微点了点头。
    吴穹微微一笑，没有说下去，无牙龇牙咧嘴的想要争辩，也被吴穹拦了下来。
    在返回主岛的舰艇上，吴穹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十年来曙光的情况。
    在他走后，k市的丧尸基本被清空，成了最安全的人类聚居地，不断吸纳外来幸存者，最后变成了一个独立于政府控制之外的巨大幸存者营地。
    一个叫塔伦特的前政府高官，带着数十万人涌入了k市，他也成为了曙光的最高指挥官。
    利用无牙留下来的带抗体的血液，再加上拉撒路公司地下实验室存留的技术资料和抑制剂储备，曙光的人成功研制出了可以批量投产的病毒疫苗，以及高度稳定，更加强大的增强剂——超1型，随后，救援队的每一个成员都可以服用增强剂超1型，救援队战力显著提升，伤亡率无限趋近于0。
    后两年，丧尸病毒不断蔓延，变异种丧尸的数量和种类不断增加。他们的行动似乎被某种力量指挥着，更具有组织性和破坏力，邦联政府面对汹涌强悍的丧尸潮节节败退，最后龟缩到了国家领土三分之一的西部海岸，建立了最后的防线。
    于此同时，那个暗藏在背后，指挥着丧尸进攻人类领地的幕后黑手也缓缓浮现。
    那个人就是曙光的老对手——无面人。
    他似乎比当年的血眼强尼更加可怕，他不仅吸收了所有血眼兄弟会头目的能力，更拥有强大的科研头脑，他窃取了拉撒路公司的病毒研究资料，同时抓捕了大批拉撒路的残余科学家，建立了自己的组织“天灾”。
    “天灾”对r病毒开始了二次开发，他们将丧尸强化改造成了自己的军队，并且不断掳掠普通人类进行病毒试验。
    三年时间，整个邦联东部都变成了无面人的丧尸国度。
    k市成为了人类在邦联东部的最后据点，无面人也记得当年曙光成员追杀他的仇恨，所以双方的大战在所难免。
    不过曙光的新行政官塔伯特觉得没有胜算，于是带领着整个k市近百万的人口躲开了“天灾”的进攻，提前迁徙到了南方群岛。
    丧尸不会游泳，海域是天然的屏障，曙光的幸存者和南方群岛的原住民共同组建了新曙光。
    与此同时，西部沿海的邦联政府重组为了三叶草政府。
    三叶草站在抵抗丧尸的第一防线，而新曙光则安稳了数年时间。
    直到两年前，群岛外围聚居地的成员们发现有丧尸泅水登陆，平静的海岛生活被彻底打破。
    新曙光与丧尸们的战争再度拉开了序幕。

 第三百四十七章 那个男人，回来了

    吴穹本来还想多问两句，汽艇已经登岸了。
    新曙光的主营地设立在南方群岛最大的岛屿太阳岛上，整个太阳岛的占地面积比k市还大，足够容纳数百万人口，耕地面积广阔，淡水资源充足，确实适合拿来当做人类的大后方，不过为了防御丧尸，太阳岛内城修建了高高的围墙，岛内也没有摩天大楼，建筑高度都不超过七层，放眼望去，整个内城像一个巨大的镇子。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老熟人。”无牙小声说道，“按理说钢铁卫队的前身是救援队，可这些人全是生面孔，也不知道小安吉他们怎么样了，十年了……物是人非啊。”
    “你还会感伤时光飞逝？”吴穹似笑非笑，“现在的曙光早就不是你我手底下那个小小的人类营地了。”
    吴穹走的时候，曙光总人口不超过十万。
    可现在光太阳岛上的居民就超过了一百万，再加上外围海岛聚居地的人，整个新曙光容纳了足足两百万的人类幸存者，它早就从小营地脱胎为一个小岛国了。
    站在闸门口负责守卫的士兵，穿着颜色稍浅的军服，也没有钢铁卫队的肩章和头盔。
    看到钢铁卫队的队长带着人入城，两边的守卫迅速敬礼。
    “除了咱们这些负责特殊危险行动的钢铁卫队，新曙光还有自己的军队，就是这群士兵，他们是新曙光的防卫军，统一发配武器，负责驻城守卫，以及对抗丧尸的正面战斗。”队长不忘向吴穹解释。
    内城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街道人来人往，偶尔还能见到车辆穿行，其间还能见到穿着蓝白相间的军警制服的人在巡逻，他们的腰间别着警棍。
    “这些人是警卫队，也就是新曙光营地的警察。”队长指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道。
    吴穹环视了周遭一圈，太阳岛内城给他的观感，真有种人类文明在危机边缘复苏的感觉，整个城市生机勃勃，井井有条，人们脸上看不到多少对于丧尸和末日的忧虑，平静如常。
    忽然间，人群中跌跌撞撞的钻出一个女人，她满脸泪痕的朝着队长扑了过来。
    “丹迪！我的小丹迪！”她望着昏睡过去的小男孩，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您别激动！女士，您的儿子受了点伤，得带他去救治！”队长脸上挂着歉疚，不过他还是松开了手，只是安排人跟着这个女人，护送着眼前这个女人和孩子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她也没说一句感谢的话。”跟着队长的金发年轻人嘟囔了一句。
    队长略有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位先生，我带您去见我们的指挥官吧！”队长回过头来看向吴穹。
    “我打算在内城再转转，让他来见我吧……你就说我是卢瑟，我想再看看曙光营地现在的变化。”
    吴穹驻足不前，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着自家的孩子长大一般。
    他离开之前，将k市的丧尸全部净空，更为曙光留下了研究病毒疫苗的无牙血液，为曙光赢得了一线空间，所以那个小小的人类聚居地，眼下才能壮大成这般模样，原本不轻易流露感情的吴穹，此刻也有些心绪起伏。
    无牙难得见到吴穹动情的一面，老老实实的缩着头跟着他，不过……连无牙自己也是感慨万千，眼前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然而吴穹的举动在其他人眼里多少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朋友……”没等队长说话，那金发年轻人冷笑着开口了，“咱们队长打算将你举荐给指挥官，那是队长看中了你的本事给你面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前曙光总指挥卢瑟？还要让咱们卫队指挥官亲自来见你！我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别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了不起，这里可不是丧尸堆，搞清楚！这里是新曙光的主营地！”
    “够了！海德！”队长呵斥了一句。
    金发年轻人海德不满的闭紧嘴巴，不过他的话引起了旁边几个同伴的共鸣，大家都觉得吴穹太不识抬举了，卢瑟总指挥的名头是他能冒充的吗？卫队总指挥是他能呼来喝去的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队长比其他人要沉稳许多，他虽然也开始不满，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写在脸上，只是低声道：“恐怕指挥官没什么时间来见你。”
    吴穹估计指挥官也可能不认识自己，毕竟新旧交替，现在坐上指挥位置的人恐怕是后来的外来幸存者，双方没有见过面，于是他换了个说法。
    “不妨和你们实话实说。我到这里来，只为一件事——杀死无面人，彻底消灭‘天灾’。我觉得你们的指挥官应该也有着同样的目标，他会对我感兴趣的，就麻烦你去通报一声，让他来见我。”
    没想到，吴穹的话非但没让队长正色，反倒让旁边的人哄笑起来。
    “你是在开玩笑吗？无面人这么可怕的存在，凭你能杀的了他？”
    “在场的人谁不想杀死无面人？可是光想有什么用，谁能做得到？”
    “他能做的到……肯定能做到！”金发的海德揶揄的嘲笑着，“在梦里，他百分之百能杀掉无面人！”
    钢铁卫队的士兵们听到海德嘲讽吴穹，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队长，都失去了耐心。
    吴穹是救过他们，也有些本事，可这个人实在太荒唐，他原本想吸纳吴穹进入钢铁卫队，此时算是彻底断了念头，如此虚浮狂妄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在钢铁卫队。
    “大家都想杀死无面人，不过要达到这件事，需要的是大家所有人的力量，需要的是精心的谋划，需要我们收服人类的失地，需要清除挡道的所有丧尸，而不是站在这里空口说白话。”队长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他抬眼无奈的看着吴穹，“你先去休息吧……感谢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到时候会有奖励发到你手上的。”
    说完他懒得再看吴穹，打算安排人带着吴穹去休息。
    海德他们围着吴穹笑个不停，无牙微微有些怒意，被吴穹蹲下来摸了摸皮毛。
    夏虫不可语冰，无面人算个吊？当初老大可是将这狗屁无面人按在地上爆锤的，连血眼强尼都被老大玩死了!
    无牙十分愤愤不平，在他眼里，对付无面人这狗东西甚至都不需要吴穹亲自动手。
    本啃食者之王振臂一呼，百万丧尸鼠大军出笼，谁敢不服？当场啃死！
    吴穹倒是耐得住性子，他按着无牙让他不要乱动，既然一时半会跟这帮人说不通，他也懒得再坚持，先转一转再说吧。
    海德他们的笑声似乎引来了旁人的关注。
    忽然间，一个穿着防卫军军服，带着军官帽，顶着三星肩章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在笑什么呢？不去找你们的总指挥述职汇报，待在这干嘛？”中年人语调低沉，让原本哄笑不止的海德等人立刻安静下来。
    队长听到了身后的声音，立马立正敬礼。所有人也收敛了轻松的表情，跟着队长一起敬礼。
    “稍息。”中年人神情严肃的看了这帮钢铁卫队的成员一眼，随后瞥见了人堆里的吴穹。
    他原本紧绷的脸，瞬间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吴穹也瞥眼瞧见了这个防卫军的军官，嘴角登时上扬。
    “雷纳德……好久不见。”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已经是防卫军最高指挥官的雷纳德。
    “这是防卫军总指挥！你怎么可以直呼其名？”雷纳德旁边的警卫兵怒目直接朝着吴穹呵斥道。
    众人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眼前的狂妄之人还认识雷纳德。
    不过，吴穹和雷纳德之间的关系，岂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卢瑟……总指挥。”雷纳德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个他最害怕，最敬畏，同时也是最佩服的男人，此刻正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面露笑意的看着自己。
    旁边人听到雷纳德的称呼，齐齐愣住。
    雷纳德指挥刚刚喊了一句什么？
    卢瑟……总指挥？不可能吧！这中间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尤其是海德，他的内心狂涌惊涛骇浪，看向吴穹的眼神已经彻底化作了不可置信。
    “曙光早就不是以前的曙光了，我现在也只是个闲人，你就不要叫我总指挥了……”吴穹淡然道。
    钢铁卫队的所有成员都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这个满嘴大话的年轻人，说的……竟然全部是真的。
    雷纳德旁边的警卫员懵懵懂懂的看向自家指挥官。
    “你先退下。”雷纳德狠狠瞪了自己的警卫员一眼。
    “您……”雷纳德看向吴穹的目光有些畏惧，“您回来之后打算……”
    “我还能怎么打算？把十年前没办完的事情办完。”
    吴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雷纳德心中却升起了狂浪。
    什么是他十年前没办完的事？没有把无面人给宰了。
    “总指挥……现在的无面人，今非昔比，恐怕……”雷纳德苦笑了一声，他不敢直接说吴穹不是无面人的对手，但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吴穹也没有反驳，只是淡然一笑：“那你觉得我和十年前相比，怎么样？”
    雷纳德微微怔了怔，眼前的卢瑟指挥官，和十年前消失的时候没有半点区别，一点衰老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他不敢猜测，更不敢妄言，只是低声回答：“您和十年前一样年轻。”
    吴穹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行了，我懒得和你扯，你去忙你的吧，我打算在这里转转。”
    雷纳德点点头，随后安排自己的警卫员跟着吴穹。
    “您一会有空到我办公室坐坐吗？”
    “我一会打算见一见钢铁卫队的指挥官。”
    雷纳德立刻领会心意，赶紧朝着钢铁卫队第二分队队长杰德说道：“去叫你们家总指挥亲自来见卢瑟先生。”
    “记住！让他亲自过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恰是故人来

    雷纳德都认了年轻人的身份，其他人哪还敢再有疑义。
    只是整个钢铁卫队二分队从队长到队员，谁也想不明白，失踪了十年之久的传奇，竟然再次出现，就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而且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一点没变。
    这位卢瑟先生，当真谜一样的神秘。
    到达钢铁卫队营地，杰德队长朝所有人吩咐道：“一会都给我闭紧嘴巴，这事别乱说，我去找指挥官通报。”
    海德等人经过刚才的事件，现在脑子都是懵的，大家下意识的点头。
    杰德队长马不停蹄的走到钢铁卫队指挥官门口，有些忐忑的敲了敲门。
    “进！”门内传来一个严厉冷酷的女声。
    杰德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指挥官端坐在办公桌上，正在一丝不苟的扫视着南方群岛的地图，其中那些大规模出现丧尸的地点，都被她重点圈了起来。
    杰德朝着指挥官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拯救行动没有伤亡……不错。”金发碧眼的指挥官缓缓抬起头，露出她冷艳的面庞，尽管嘴里在嘉许着杰德，语气却十分的冷硬。
    还没等杰德开口，指挥官语调低沉的安排道：“结果我知道了，你在我这里点个到就行，先带着第二分队的人下去休息，这两天我准备组织一场大规模的清缴行动，彻底肃清南方群岛几个重要外岛聚居点的丧尸，你们被划在了主力部队里，所以，赶紧休息，之后可是一场硬仗！下去吧！”
    杰德知道指挥官向来雷厉风行，按道理他该马上走人，不然会惹得指挥官不快，不过卢瑟的事非常重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汇报上去。
    “指挥官！我……”
    “你还有事？”指挥官斜乜了他一眼，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一个女人冰冷的视线扫中，竟然有点畏惧。
    “我这里确实还有一件要紧事要汇报。”杰德队长咳嗽了一声，“雷纳德指挥官让您去见一个人。”
    “雷纳德让我去见一个人？他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指挥官眼里含着冰霜，瞪得杰德队长一愣一愣，“还有……哪个人能有这么大的面子，需要我亲自面见？”
    “前曙光总指挥，卢瑟。”杰德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指挥官愣了愣，眼中露出骇然而又惊喜的神色。
    ……
    在内城的闹市里穿行，吴穹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可能的熟人。
    前曙光营地的人那么多，总该有人活着到达南方群岛吧！
    雷纳德的警卫员老老实实的跟着吴穹，他只是听说过卢瑟的威名，却不知道这位总指挥到底厉害在哪里，毕竟他没有经历过吴穹怒草血眼强尼，横扫兄弟会营地的历史时刻。
    表面上恭恭敬敬，心底其实对吴穹还是不以为意。
    “卢瑟先生，这内城没什么好转的，您是雷纳德指挥官的贵客，您看要不要去他府上歇一歇？”
    街上的人看到吴穹身边跟着一只大老鼠，同样也是敬而远之，所以吴穹转悠了半晌，连个能交流的人都没有。
    吴穹没有说话，他朝着警卫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因为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乐器的响声，悠扬的萨克斯。
    无牙的感官比吴穹更加灵敏，当吴穹刚刚听到萨克斯声音的时候，无牙已经判明了方位。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循声而去。
    他们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十年后的亚瑟苍老了许多，却又比十年前快乐许多，此刻他正在被一群孩子围着，孩子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催促着他再演奏一曲。
    “亚瑟叔叔！再吹一小段吧！再吹一下段！”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高声叫喊起来。
    “艾薇！亚瑟叔叔累了！不要再缠着他了，你们去别的地方玩耍！去！”说话的是金妮，当年吴穹领着救援队的人和无牙的啃食者们，在血眼兄弟会的奴隶营地救下了金妮，现在她的女儿艾薇都有九岁了，这个可爱的小天使很像当年的安吉，单纯又美丽，不过比起恬静温柔的安吉，小艾薇完全是个孩子王，一天到晚领着其他的孩子们上蹿下跳。
    “好了好了……”亚瑟哈哈大笑起来，他温柔的注视着孩子们道，“再吹一段……”
    孩子们雀跃的鼓掌，亚瑟轻轻的托着萨克斯，刚要鼓起腮帮子吹奏，他整个人却愣住了。
    他看到吴穹带着无牙缓缓的走近他的店门。
    “十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在开便利店。”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亚瑟。
    原本正在帮亚瑟搬货的伯尼，还有安然站在收银台的金妮，此刻同时露出惊骇的眼神看向门口的吴穹。
    “卢瑟……你！”亚瑟简直不敢相信。
    十年前，这个谜一样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拯救了所有人之后，却如同一缕青烟般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原本围在亚瑟跟前的小朋友们也回过头来，好奇的打量着吴穹。
    “妈妈！这位哥哥是谁啊？”艾薇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金妮。
    “他是……”金妮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是救了咱们一家人性命的恩人。”
    艾薇似懂非懂的看了吴穹一眼，然后哆哆嗦嗦的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抬手送到吴穹跟前。
    “谢谢你……大哥哥！”她有些不舍的将巧克力挪到了吴穹手里，“妈妈说，要谢一个人，就要用心感谢，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所以……谢谢你。”
    吴穹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艾薇不舍的模样，他捏住小女孩的拳头，让她将巧克力收回。
    “小姑娘，谢谢你的巧克力。”吴穹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他恍惚回忆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摸着安吉的后脑勺。
    那个时候，日子很艰难，他逼迫安吉学会如何生存，现在想想，那真是一件残忍的事，不过吴穹从来不会因为一件事残忍而不去做，他不后悔。
    “宝贝……救命之恩可不是一块巧克力能答谢的……”说话的是当年的纹身男伯尼，大家都在亚瑟的便利店待过，十年后的伯尼没有了当时的粗暴和脾气，看着艾薇的眼神里充满温柔。
    吴穹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我和金妮结婚了。”伯尼像是在和回到故乡的朋友报告自己的近况，“我和她一起抚养艾薇。”
    艾薇的父亲死在了亚瑟便利店，不过金妮和伯尼在奴隶营地患难与共，两人之间交织着亲情和爱情，最后在一起，为艾薇组建了一个完整的家。
    “谢谢你救了我们，也带着我们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伯尼感激的说道。
    “孩子们！”亚瑟缓缓起身，“去别的地方玩吧！小心街道上的车。”
    小艾薇似乎看出了什么，也没有再纠缠着亚瑟，反倒听话的领着其他人出去。
    其他的小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艾薇是他们的孩子王，她一开口，大家就咋咋呼呼的跟着一起钻了出去，这群闹腾的孩子一会儿就没了影，只能听到远处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安吉呢？那个小天使现在在哪？”吴穹左顾右盼的看着周围，他似乎并没有瞧见安吉的身影，“十年了……小姑娘肯定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吧。”
    亚瑟点点头：“是啊，她现在和她妈妈一样美丽，不过她不在这里。”
    话音刚落，门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警卫员看到眼前出现的人，紧张不已，刚要抬手敬礼，却被制止了。
    吴穹慢慢的回过头来，他看到一个穿着笔挺军装和军裙，头戴贝雷帽的冷艳少女慌乱而又惊喜的看着自己。
    “卢瑟叔叔！”眼泪在少女的眼睛里来回打转，跟随着雷纳德的警卫员和她自己的警卫员都看得目瞪口呆。
    铁血冷酷的安吉指挥官，竟然会有如此激动的时刻，这简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安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抹去了自己的眼泪，面带微笑的看着吴穹，只是她仍然无法遏制内心的激动，嘴唇一直在颤抖。
    吴穹微微摇头：“久别重逢，就别端着了，不来个大大的拥抱吗？”
    无牙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不过他一只大老鼠眼泪汪汪的样子倒是没人理。
    安吉听到吴穹的话，原本紧绷的心弦似乎一下子松软下来。
    是呀，还端着架子干什么？她是别人眼里的铁血指挥官，可在吴穹心中，仍然是那个半大不大的小女孩罢了？安吉情难自已的冲上来，如同见到了自己久别的父亲，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吴穹。
    吴穹能感受到安吉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膀，他摸了摸这个小女孩的额头，就像从前一样。
    吴穹撇了撇外面目瞪口呆的警卫员们，低声道：“看什么看？都散了！”
    警卫员们各自愣神，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敢再伸长脑袋。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安吉指挥官流泪，以前大家都以为这个少女是个冰雕，是个杀人机器，是个冷血动物，唯独不会以为她是个人。
    没想到……她还有流泪哭泣，情难自已的时候。
    “卢瑟叔叔……这些年……你去哪了？”安吉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抬头好奇的看向吴穹。
    “去了很多地方，解决了很多危机。”吴穹模棱两可的说道。
    他微微一笑看向安吉：“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天使，如今变成了女武神。”
    吴穹的话让安吉有些不好意思：“你走了，总得有人来保护大家，当年医药部研发出增强剂超 1型，谁也不敢试药，是我偷偷服用了第一管试剂。”
    安吉的话让亚瑟有些歉疚：“怪我当时没防备，谁能想到安吉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不仅偷了实验室的东西，还喝了下去。”
    “亚瑟叔叔！你别自责，我不后悔……总得有人出来当小白鼠，即便是死了，他们也能解剖我的尸体，找到药剂的缺陷。”
    吴穹微微愣神，这丫头的胆子，倒是被自己带出来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难题

    “太鲁莽了。”亚瑟无奈的摇摇头，他很不赞同安吉当年的做法。
    “那时候实验室还在评估药剂实验的风险，当时评估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八十，已经很高了。”安吉不以为意的说道，“救援队的那些人，因为k市的丧尸都被扫荡了的缘故，安于现状，谁都不想冒险试药，而行政官他们又不敢让普通平民来试药，可丧尸的危机并没有真正解除，只有尽快研发出增强剂超 1型，增强普通人的战力，才有可能保证曙光营地拥有足够的保护力量。所以，总得有人为此牺牲！”
    安吉的做法，看似鲁莽，实际却是无可奈何。她前瞻到了危机，也考虑到了众人安于现状，才不得已偷偷试药，那时候，她才十二岁。
    “我现在能明白，为什么你这个小丫头能坐上钢铁卫队指挥官的位置了。”吴穹微微一笑。
    听到吴穹的夸赞，安吉的脸上不由得露出骄傲表情。
    亚瑟微微叹息一声，却也同样为安吉骄傲：“五年前，k市遭遇天灾丧尸群的进攻，行政官组织曙光营地全盘撤退到南方群岛，是安吉带领着救援队的人殿后，阻击了丧尸群，咱们大多数人才能在撤退中保全性命，这丫头……不简单呢！”
    “那时候我刚过十六岁生日！”安吉朝着吴穹低声说道，有种女儿向父亲献宝的意味。
    “厉害厉害。”吴穹脸上笑意盎然，无牙能看出，自家老大是真的高兴，满脸容光焕发。
    不过吴穹从来不是一个会沉溺在欢愉中的人。
    “这次我回来。是为了无面人而来。”吴穹忽然沉声道。
    安吉脸上的娇俏表情也收敛起来，她眸子里闪烁神光，静静的看向吴穹。
    “你打算怎么做？”
    “咱们的对手，早已不是当年的匪帮血眼兄弟会，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丧尸国度。无面人也不是当年的阴邪鼠辈，而是统管着天灾这个庞大组织的君王，所以……要消灭我们的对手，个人力量太过薄弱，最好是能纠结新曙光的力量，以及……西海岸的三叶草邦联。”吴穹对于形式的认识很坦然，老实说，十年之后的环境其实比十年期更恶劣。
    那个时候，丧尸们零零散散，血眼兄弟会的人虽然强大，却也只是强行凝聚的散沙。
    可天灾不一样，他们手中的丧尸不是无序混沌的怪物，而是无坚不摧的军团。
    吴穹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靠着修罗业斩的力量以及为数不多的啃食者，能直接屠杀掉占据了邦联三分之二版图的丧尸军团，然后平推到无面人的老巢，最后将无面人这个丧尸堆里的王者的脑袋砍下来。
    “这几乎不可能。”安吉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听到两人聊到了正事，亚瑟立刻带着伯尼和金妮走出了便利店，将空间完全留给了吴穹和安吉。
    “将新曙光和三叶草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孤注一掷的反攻，确实有可能打入天灾的老巢。”安吉叹息一声，“可是这两股势力都不是单纯的幸存者聚居地。”
    “现在的新曙光，更像是一个小型国家，它有自己的领土，利益，甚至还有不被承认的主权。而三叶草，更是名义上的重组政府，拥有三个州的领土和九百多万的人口。”
    “即便是两个国家，也可以建立同盟，合作很困难么？”吴穹对十年后的世界不甚了解，而安吉却是新曙光的高级领导层，她知道的细枝末节，自然比吴穹多得多。
    听到吴穹的疑问，安吉无奈摇头：“问题就出在，三叶草并不承认曙光是一个国家，是一个政府，他们将曙光当成尚未归附的敌对势力。而新曙光的执政官，也十分排斥三叶草邦联试图操控新曙光的行为。”
    “双方的关系极其微妙。”
    “一方面，南方群岛需要来自大陆的石油煤炭钢铁等重要物资，另一方面，西部三洲也需要南方群岛的粮食和药物，尤其是病毒疫苗，双方既有合作，又相互敌视，利益纠缠不清。”
    “要将双方力量拧成一股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曙光完全并入三叶草，放弃军事独立。”
    “这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安吉解释道，“高层们谁都不会将自己手中的权利拱手相让，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能消灭无面人，用我的命去换都可以，可是行政官们他们却不会这么考虑！更重要的是，曙光的普通民众也不信任三叶草。”
    “重组的邦联政府依然是邦联政府，这帮人当年就是散播病毒的罪魁祸首，谁敢相信他们？”安吉咬牙切齿的说道。
    十年时间，当年病毒爆发的真相也被爆了出来。
    拉撒路公司在研究增强剂的过程中，无意造就了r病毒。
    在研究r病毒的过程中，拉撒路的研究人员利用计算机模拟了一个r病毒传染变异模型，并且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那就是r病毒存在百万分之一突变可能，会让r病毒直接突变为能够将人类改造成寿命无限，力量强大，智力超群的终极病毒。
    拉撒路的人将这个突变可能命名为弥赛亚突变。
    这意味着，r病毒传染到一百万人的时候，有可能完成终极突变，化作能将人类改造成神明的弥撒亚病毒。
    这一结果震动了扶持拉撒路公司的政府高层，于是他们直接下达命令，将人口多达一百三十万人的k市变成了病毒试验场，暗中策划了病毒泄露的事件，并且封锁了整个k市，让一百三十万人彻底成为实验r病毒的小白鼠。
    只是最后的结果彻底失控，预料之中的弥赛亚突变并没有出现，r病毒却彻底蔓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让整个国家陷入沦亡。
    所以，得知了真相的幸存者，绝对不可能再次信任将他们当成病毒实验体的邦联政府，即便是他们重组为了三叶草政府，曙光营地的人们，都不可能再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们的手里。
    “这就是外部的复杂情况。”安吉颇为无奈的看着吴穹，“新曙光营地的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原住民和我们这些外来者的矛盾，内城和外部聚居地的矛盾，穷人和富人的矛盾，领导层的相互倾轧，还有整个军事部门都在争权夺利。”
    她看着吴穹，眼中露出疲态：“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厌烦疲惫，可我必须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冷硬和铁血，钢铁卫队是曙光营地最坚实的城墙，我不能倒下。”
    “可是我们……已经无力再向内陆推进，更没有可能杀到天灾的老巢，将无面人打成筛子。这个新曙光太大太臃肿了，完全不是当年卢瑟叔叔你做总指挥时的状态。”
    “那个时候，人数稀少的救援队无坚不摧，k市被清空的不见一只丧尸，我们现在掌握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却连一个小小的岛屿都迈不出去！”
    吴穹能听出她的怨念，甚至是憎恨，他看得出来，安吉想要彻底消灭天灾，消灭无面人，将饱受丧尸危机侵扰的人们拉出深渊。
    “你知道你们的问题出在哪吗？”吴穹微微一笑。
    安吉目光灼灼的看着吴穹，她知道“卢瑟叔叔”总有办法拯救所有人。
    “明明人类的文明已经破灭，明明丧尸主宰了整个大陆，明明大家都到了灭绝的最终关头，却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在孤岛重建文明，以为这就是人类的复兴……就像是在野兽环伺的荒野，将自己关进笼子里的愚人，还自以为安全。”
    “大家都认为眼前的世界和十年前不同了，活在自己亲手编织的幻梦里，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吴穹的话，让安吉微微惊醒，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吴穹在说什么。
    “要在野兽堆里活下去，必须成为野兽。”安吉低声道，“卢瑟叔叔，你教过我的。”
    “这十年虚假的安逸，是时候该结束了，得让这些人知道末日真正的恐怖。”
    吴穹微微出神的注视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卢瑟回到曙光营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新曙光的内城。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位卢瑟先生，只是偶尔听最早待在曙光营地的人提起过他的传奇。
    据说他有一只异变的怪手，能撕裂眼前所有的丧尸，他还豢养着一只极为凶残的宠物，能召唤所有啃食者丧尸的啃食者之王，大家虽然不知道卢瑟是谁，可当初大部分人都见识过啃食者之王的雕像。
    十年时间，大部分人都将卢瑟消灭血眼兄弟会营地和k市全部丧尸的事迹当成了故事。
    眼下，活在传奇里的主角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很好奇。
    吴穹在和安吉分别后，又去了一趟老曙光成员们的聚居地，那里大多数都是见证了吴穹略带凶残的英雄事迹的人，在吴穹到达聚居地的时刻，有不少被吴穹救下来的奴隶还要给他下跪。
    即便是过了十年时间，那些真正见证了吴穹行动的人，任然对这位前任总指挥官无比的敬重和畏惧。
    不过吴穹倒是敛去了杀性，在营地亲切的和众人攀谈，真的就像回乡看望众人一般。
    半个小时后，吴穹接到了来自新曙光最高领导人，行政官塔伯特的请帖，邀请他参加欢迎晚宴。
    吴穹坐在安吉为他临时安排的房间里，将晚宴请帖递给了安吉。
    安吉瞥了请帖一眼，低声道：“塔伯特和当年的史密斯不一样，他以前是政府高官身边的智囊。”
    所谓政府智囊，其实就是幕僚。
    “他请你过去……应该是想试探一下你的态度。”安吉将请帖还给了吴穹。
    吴穹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虚头巴脑的东西，更不喜欢和政客打交道。”
    说话间，袖中的修罗业斩红光一闪。

 第三百五十章 一刀斩断

    行政官塔伯特是个临近五十岁的中年人，然而因为殚精竭虑操劳过度的缘故，他的头发提前花白，满脸都是褶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只是一双眼睛仍然锐利。
    后勤官赛纳斯是个黑人，年纪和塔伯特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比塔伯特要年轻，面目圆润微微发福，一动不动，看起来极为安静。
    军事官丹特极为强壮，看起来更像是披着军装的摔跤手，丹特的履历极为丰富，曾经在多个特种部队服过役，在丧尸危机爆发之前，他已经是上校军衔，此刻他正神情严肃的倾听着身边的雷纳德说话。
    雷纳德极为认真的介绍着卢瑟的生平，军事官丹特听到最后，忍不住微微露出冷笑。
    “这就是个野蛮人！凶残狠厉，如果是在和平年代，这种人是要坐电椅的。”
    行政官塔伯特听到军事官丹特的话，微微摇头：“不要低估野兽……”
    “我没有低估他。”丹特始终保持冷笑，“野兽终究是用来驯服的。”
    “你打算怎么安排他？”塔伯特抬头看着军事官丹特。
    丹特没有说话，接话的人是雷纳德，他自认为对卢瑟很了解：“我建议，让这个人在营地做一辈子普通人，给他颁发个勋章，奖一笔钱，将他高高的供着。”
    “为什么不将他赶出去？这种人会破坏安定，虽然他曾经立下大功，但是时代变了，这种危险的好战分子，只会给曙光营地带来灾难。”说话的人是后勤官赛纳斯，他微微睁眼看向行政官塔伯特。
    “将他赶出去，会引发旧营地的那些人的不满，毕竟……卢瑟曾经是他们的大救星。而且……安吉指挥算是他的半个养女，两人感情很深，若是将他赶出去，必然会让安吉指挥官很不满。”雷纳德紧张的说道。
    “好了！”军事官丹特摆了摆手，“没这么夸张，一个没牙的老虎而已，时代变了，现在曙光营地是我们说了算，等他过来再安排就是了。”
    丹特话音刚落，就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门口的防卫军士兵迅速敬礼，吴穹身后跟着安吉，两人一前一后的朝宴会桌走了过来。
    行政官塔伯特朝着吴穹微微一笑：“卢瑟先生，久仰大名！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他起身朝吴穹走去，伸出手来露出亲切笑容，仿佛期盼已久：“您当年的事迹，一直激励着我们所有人前行。”
    军事官和后勤官两人也缓缓起身，不过他们就没有这么客套了。
    后勤官赛纳斯只是朝着吴穹微笑，军事官甚至连微笑都省去了，直勾勾的看着吴穹，不知在想什么。
    “谢谢您的招待。”吴穹表面上满脸春风，安吉朝着军事官丹特行了一个军礼。
    塔伯特热情洋溢的朝吴穹介绍着丹特和赛纳斯两人，随后拉着吴穹就坐。
    “可以说，是您当时一手拯救了曙光的旧营地，鉴于您的这些功绩，我们打算以新曙光营地的名义为您颁发一块荣誉勋章，并且为您颁发一笔奖金，让您的后半生都能高枕无忧，安然的享受现在的生活，远离过去的血腥和杀戮。”塔伯特最终还是采用了雷纳德的意见。
    这个老油条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安置吴穹，换做常人，也许就高高兴兴的接受了。
    不过吴穹可不是来这片人类聚居地享受安然惬意的海岛生活的。
    “勋章和奖金就免了。”吴穹微微一笑。
    “除非这片大陆的丧尸都死绝了，除非无面人变成了灰，我才有可能彻底高枕无忧。”吴穹淡然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寒冷锐利，盯得塔伯特微微一颤。
    “您……您这话说得。”塔伯特眼神微微闪烁，“咱们迟早都会消灭天灾，消灭无面人，这只是时间问题，新曙光迟早会反攻丧尸遍地的大陆。”
    塔伯特是个合格的政客，他在画饼时面不红心不跳，反而语气十分决然，仿佛明天就要带着人去端了无面人的老巢一般。
    “我向来是个亲力亲为的人，凡事都不喜欢假借他人之手，我更希望能亲自消灭无面人。”吴穹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塔伯特道。
    不知死活！军事官丹特怒目瞧了吴穹一眼。
    “你现在只是普通人，怎么能到达天灾的老巢，消灭无面人？”丹特忍不住说道。
    “所以……借着晚宴的机会，我恳请塔伯特行政官以及丹特军事官能给我一个机会。”吴穹的目光在这二人的脸上来回扫动，“我可以不要勋章和奖金，但请诸位能给我一个加入钢铁卫队的机会。”
    塔伯特和丹特两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忧虑的眼神。
    钢铁卫队让安吉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丹特一直对她很忌惮，觉得她是个不稳定因素，而安吉战功彪炳，他也没办法让安吉从钢铁卫队指挥官的位置退下来，双方的关系一直很紧绷。
    现在又来了个极度危险的卢瑟，这让丹特无比恼火头疼。
    安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钢铁卫队的成员们都服用过增强剂超1型，而你并没有……”丹特的话还没说完，一直保持沉默的安吉忽然开口了。
    “卢瑟叔叔的力量足够应对服用过增强剂2型的变异人类，绝对有资格加入钢铁卫队。”安吉死死的盯着军事官丹特，严肃的说道。
    丹特眼中汹涌怒意，却无可奈何。
    很明显，塔伯特不想撕破脸皮，那么他很难找到明面上的理由拒绝吴穹的加入。
    军事官丹特捏紧了拳头，最后一言不发。
    行政官塔伯特感觉不对劲，他原本的计划是要将这个危险的男人关进笼子里的。
    “我觉得！那些被您拯救过的人，都不希望您去以身犯险，所以……我不能接受您的请求。”塔伯特难得露出强硬的面孔，虽然理由很软，口气却不容拒绝。
    吴穹面带微笑。
    “我这不是请求。”
    他手中红光一闪，修罗业斩突兀的冒出来，在场众人各自露出惊异表情。塔伯特和赛纳斯被吴穹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
    丹特拍着桌子怒目看向吴穹道：“你想做什么？”
    门口的警卫听到里面的动静，冲了进来，他们紧张的注视着安吉和丹特，无法判断该不该举起武器。
    “卢瑟总……卢瑟先生……”雷纳德的声音十分紧绷，他抬手让警卫们先不要掏出武器，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吴穹出手，他知道对方是个火药桶，“请冷静一些。”
    “我很冷静。”吴穹笑着看向所有人，只是修罗业斩的刀光分外耀眼，令所有人不得不紧绷神经。
    “您这么做，已经违反了曙光的治安条令。”说话的人是一直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后勤官赛纳斯。
    “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吴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我只是想传递一个信息。”
    “我的目标很简单，消灭天灾，消灭无面人。”吴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希望任何人阻拦在我面前。”
    新曙光的高层们目光灼灼的盯着吴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谁敢阻拦我。”吴穹狞笑一声，刀光一闪。
    长条餐桌瞬间一分为二，杯盘狼藉。
    雷纳德被吴穹的举动吓得脸色煞白，塔伯特更是神情阴郁，微微颤抖，丹特迅速后退，怒目圆睁的看着吴穹。
    “一刀斩断。”吴穹扫视着坐在餐桌旁边的众人。
    “你是在恐吓我们。”
    “如果惊吓到了各位，我深感抱歉。”吴穹的神情恢复自然，修罗业斩褪去红光，再次化为小小的手术刀藏入吴穹的袖口之内。
    “我只是在表明我的决心。”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注视着众人，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面色深沉的塔伯特脸上。
    “行政官大人……我再次请求您。”说话间，他直接起身，如风一般的掠到了塔伯特面前，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塔伯特有些慌了，他盯着吴穹满是笑意的脸，却没来由的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你到底要干什么？”丹特甚至都想拔出腰间的武器。
    吴穹抓住塔伯特的手道：“希望您能感受到我的诚恳。”
    他的脸越贴越近，眼中似乎缭绕着血光，温文尔雅的政客塔伯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和“暴徒”接触过。
    “既然您渴望作战的意愿如此强烈，我们……我们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您的加入会让曙光营地的防卫力量更加强大，这当然是我们乐于见到的事……欢迎……您的加入。”塔伯特吞咽着口水，他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明确发现吴穹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的夹住了他的手。
    吴穹松开了塔伯特的手，他看到对方紧张的表情，略带歉意的问道：“没弄疼您吧？”
    塔伯特没有说话，此刻他只想离吴穹远远的。
    场内表情最为难看的人是军事官丹特。
    他死死的盯着吴穹，最后目光阴冷的看向安吉。他刚要说话，楼下一个警卫慌乱的跑了上来。
    见到被劈成两半的宴会桌，警卫先是一愣，随后神情紧张的走到丹特跟前，低声耳语。
    丹特的眉头瞬间竖直，随后他目光幽深看向塔伯特。
    “临时避难所那边发生了骚乱。”
    塔伯特瞪大眼睛，他转头看向传递消息的警卫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外岛o4聚居地的那些居民们吵着要回家，和咱们的人起了冲突，有人受伤了。”
    “回家？回到哪里去？o4那个小岛那头源源不断的有丧尸登录，那里都变成丧尸窝了，回去就是找死！”丹特神情凶悍的说道。
    “得先安抚他们的情绪。”塔伯特微微叹息了一声。
    许久不开口的安吉忽然说话了：“咱们得趁着丧尸还没有彻底占领o4区，迅速肃清那里的丧尸，然后安排驻军，加强防卫！”
    丹特撇了眼安吉，冷笑一声：“长官还没说话，哪轮得到你做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是军事部门的高级长官，有权力也有义务对军事行动进行建议！”安吉反击的态度十分强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丹特这个名义上的长官，根本压不住安吉这个下属。
    “好了好了！”防卫军指挥雷纳德赶紧过来打圆场，“等会咱们单独召开会议来讨论这件事。”
    “为什么要等？”安吉毫不领情的看向雷纳德，后者被她瞪得微微一愣。
    “正好行政官他们也在这里，我提出的，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军事官丹特皱着眉头一眼不发。
    行政官塔伯特朝安吉摆了摆手：“暂时不考虑大规模的行动……眼下最要紧的，应该是安抚外部聚居地难民们的情绪。”
    吴穹初来乍到，对曙光营地的具体情况不甚熟悉，自然也插不上话。
    原本的欢迎宴会，最后却不欢而散。
    回去的途中，吴穹从安吉嘴里了解到了整个新曙光营地的大体状况。
    新曙光占据了南方群岛，最大的太阳岛是整个曙光营地的内城，容纳了近百万人，剩下的人，则分散居住在外围的七个小岛上，被划分为了从o1到o7的七个外部聚居地。
    东部四岛，也就是o1到o4区域正对着大陆，丧尸也是从东面登陆，所以这四个岛屿时刻面临着丧尸们的袭扰威胁。
    而o5到o7三个西方小岛，背靠着太阳岛的内城，可以说是最安全的三个外部聚居地。
    “现在登陆的普通丧尸越来越多，他们在无面人的控制之下有组织的袭扰着东部四岛，最终目标还是咱们这个内城。”安吉的眼中透着深深的忧虑。
    吴穹跟着安吉到达钢铁卫队的营地。
    钢铁卫队拥有十支分队，每支分队满编五十人，一共是五百人，再加上一千人的预备役，所有人都在营地受训，而且安吉还有自己的指挥官卫队，指挥官卫队的人都是以前曙光救援队的老人，足足两百多人。
    这将近1800多名服用过增强剂超1型的强大战士们的忠诚，给了安吉和上司丹特叫板的资格，尽管钢铁卫队的人性情各异，却没有一个人质疑过安吉的指挥，所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
    在指挥官卫队的营房，吴穹意外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血眼兄弟会的毒刺，蛇蝎美人塔莉亚。
    见到吴穹的身影，塔莉亚先是一惊，然后神情复杂的用仅剩的独眼看着吴穹，她甚至都忘了向安吉敬礼。
    “这就是我的指挥官卫队的队长——‘毒刺’塔莉亚小姐，也是卢瑟叔叔你的老对手。”
    当年血眼兄弟会破灭，连血眼强尼都让吴穹杀掉了，唯独漏掉塔莉亚，没想到，此刻她竟然投靠了新曙光，还成为了安吉的左膀右臂，这实在出乎吴穹的意料。
    “很惊讶是不是？”塔莉亚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你觉得我应该去天灾为无面人服务，对么？”
    吴穹微微一笑：“你既然做出了选择，过去的事自然一笔勾销。”
    塔莉亚微微出神的看着吴穹。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从未想过这个挖掉自己眼睛的男人会回来。
    只有安吉认为他失踪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塔莉亚的仇恨似乎也跟着对方死亡的讯息而烟消云散。
    “不过……你不恨我？”吴穹反倒觉得惊异，当年这个女人残忍又疯狂，眼下却如此平静，仅剩的那只眼睛，看不见愤怒与哀伤。
    “我不知道。”塔莉亚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我好像恨不起来。”
    过去的记忆仿佛变成了别人的故事。
    吴穹转过头看向安吉：“你让塔莉亚来见我，是打算将你的亲卫队交到我手里？这倒是很合适，指挥官卫队里有不少救援队的老人，用起来会趁手一点。”
    “不！”安吉摇摇头。
    “现在你就是整个钢铁卫队的指挥官，卢瑟叔叔。”安吉十分郑重的看着吴穹。
    “你太心急了。”吴穹反倒微微一笑。
    安吉刚要说话，指挥官分队的士兵忽然跑了进来。
    “雷纳德指挥过来了，说是有要事找您。”
    安吉瞥了一眼吴穹，吴穹朝她微微点头。
    雷纳德风尘仆仆的钻了进来，满脸都是忧虑之色。
    “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你不是应该继续给丹特舔靴子么？”安吉神情淡然的看着雷纳德，丝毫不留面子的说道。
    雷纳德苦笑一声：“你就别挖苦我了，你知道我对丹特是假意逢迎，毕竟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咱之间的关系可不一样……毕竟大家都是旧曙光营地的人，再说卢瑟总指挥也回来了，我以前可是他的得力下属。”
    吴穹似笑非笑的瞥了雷纳德一眼，没说话。
    “你过来做什么？”安吉不吃他这一套，她知道雷纳德是什么货色。
    “我……我是来劝你们的。”雷纳德有些紧张的看向吴穹，吴穹没有理会他，直接闭上了眼睛，随后他又无可奈何的望向了安吉，“那三位的意见一致，他们想要新曙光的营地能稳定下来，远离丧尸袭扰，将他们拒之门外。”
    “你走之后，丹特军事官单独和我开了个会，他已经跟我说的很清楚了。”雷纳德认真道，“上面的意思很明确，他们打算将东面四个岛屿的人全部撤走，然后重点加固内城的围墙，将防御的力量集中到太阳岛内城来！”
    安吉眉头微微耸动，眼神冰冷。
    “将聚居地留给丧尸们容易，要夺回来可就难了！我们一让步，无面人自然能探知我们退让的意图，他会得寸进尺的！到时候丧尸源源不断的涌入，咱们在城池内部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几乎是坐以待毙！”
    “把第一防线扔给丧尸，丹特是脑子出了问题吧！”安吉的词措十分严厉激进。
    “这不仅仅是丹特指挥官一个人的决定，另外那两位……同样也……”看着安吉越发阴冷的表情，雷纳德满脸都是为难之意，“你知道我们的力量有限……”
    安吉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忽然正色道:“谁让你过来的？”
    被安吉探明了来意，雷纳德先是微微一惊，然后露出无奈神色:“塔伯特行政官让我劝一劝你……”
    安吉还想说话，吴穹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
    安吉脸上的怒意微微收敛，她突然转变态度道:“我知道了……之后我不会再提清理外围营地的计划，一心服从行政官的安排。”
    听到安吉服软，雷纳德喜出望外的点点头。
    “你知道就好……收缩军力保护内城和后方的岛屿是三位高层早就决定好了的计划，谁也没法改变。”
    送走了雷纳德，安吉的神情越发阴沉。
    旁观已久的塔利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为什么选择服从？”
    钢铁卫队的高层普遍认为，退守内城会让情形变得更加危机，东部四岛这道防线绝对不能丢弃。
    “那些没见过天灾丧尸的高层，只是将丧尸当成厉害的野兽罢了。”
    “只有我们才知道……他们是一支可怕的军队。”
    吴穹摆了摆手，制止了塔利亚的牢骚:“我并没有打算举手投降……”
    “只是现在还不是和他们撕破脸皮的最好时机。”
    吴穹吹了吹口哨，三分钟后，无牙直接从营地的地板钻了出来。
    安吉和塔利亚身经百战，也忍不住被突然出现的无牙吓了一跳。
    “情况怎么样？”
    “我找到了不少巢穴。”无牙面露喜色，他说的自然是岛内底下聚居的变异鼠啃食者群。
    “不过我一个人没法条统计他们的数量，而且……要集结这帮货还得花时间。”
    无牙的话让安吉面露喜色，她抬眼看着吴穹，惊喜的道:“卢瑟叔叔，原来你早有安排！”
    “这是我留给敌人们的惊喜……”
    o4区的临时避难营地。
    空气中荡漾着汗酸味和血腥味，时不时传来病人的哀嚎和小孩哭泣打闹的声音，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穿行在避难的人群中间，有的在为被丧尸咬伤的人进行包扎，注射r病毒疫苗。
    远处的广播里传来塔伯特的声音，让避难的外围聚居地幸存者们不要惊慌，到了内城，一切都不用担心，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之前被杰德他们救下来的小男孩，此刻依偎在母亲怀中:“妈妈，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女人紧张的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巴。
    之前的骚乱，就是因为有男人想要回外岛，回到o4聚居地，结果和警卫队的人起了冲突，被警卫队打了一顿带走了。
    不想惹事的母亲自然捂住了孩子的嘴巴，可是旁边有人听到了，微微转过了脑袋。
    “我听说，行政官打算让咱们一直待在内城。”
    “什么？这怎么可以？咱们的家可不在这边，到了这，岂不成了彻头彻尾的难民了？”
    这话一出口，周围立刻有不少人露出慌乱的神情。
    因为之前的骚乱，塔伯特安排人在临时避难所曾派了警卫队的人手，以防骚乱再度发生。人群的议论纷纷，很快就引起了警卫们的注意。
    “别瞎说！”旁边有人看见警卫过来了，立刻制止了众人的讨论。
    “为什么不能说！我有自己的房子和农田，根本不想在这当难民！”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满脸怒意的站起来，“内城明明有这么多的军队，为什么不帮咱们将丧尸赶出家园？”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许多人都露出了无奈神色。
    “吵什么？又要闹事？”一个面目凶恶的警卫队长亲自走到了了大声说话的男人跟前。
    “刚刚那个人吵嚷着要回家，现在已经蹲进了内城大牢，你们也想试试？”警卫队长怒目看着说话的男人，随后又扫视了周围，其他人都缩进了脑袋。
    唯独警卫队长跟前的男人，脸上的愤恨之色越发清晰，他极其不满的看向警卫队长。
    “难道想回家也有罪？”

 第三百五十二章 避难所之围

    警卫队长的身材比在场所有人高出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神色不满的男人。
    “塔伯特行政官说了……过一阵子就会为你们安排妥当，都安静些。”他目光冰冷的盯着说话的男人，“想回家当然无罪，可是公然违抗行政官的命令，是要进监狱的。”
    男人睁大眼睛盯着警卫队长，丝毫没有畏惧：“我们都愿意服从行政官的命令，但是我想问问长官，您说的，过一阵子为我们安排妥当，是怎么安排？”
    不安的情绪在临时避难所散播开，所有人都竖直了耳朵。
    “我又不是行政官，我怎么知道他如何安排？”警卫队长满眼都是不耐的神色，“各位只要认真服从命令就好！”
    没想到警卫队长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叫喊了起来。
    “我听说塔伯特行政官……打算将东部四岛的三十多万人全部撤离到内城！他要彻底放弃东部的外围聚居地！”
    此言一出，原本整个临时避难所都炸开了锅，有人甚至直接推开了为自己包扎的医护人员，瞪大眼睛看向警卫队长。
    原本只是暗藏心中的惶恐不安，现在几乎写在了每个人脸上。
    警卫队长眉头紧皱，他自然知道塔伯特的这个命令，但看到此刻众人的情绪波动如此剧烈，却是不好回答。
    和警卫队长对峙的男人登时瞪圆眼睛看向他：“这是真的吗？”
    警卫队长的耐心已经被逼到了极限，他语气粗暴的道：“不管是真是假，o4岛已经成了丧尸的老窝，你们肯定是回不去的！”
    “那就请钢铁卫队和防卫军为我们肃清丧尸！”
    “肃清丧尸？”警卫队长冷笑一声，“调兵遣将的事，轮的到你们这些屁民做主吗？”
    警卫队长的措词十分激烈，让所有人都愤怒不适。
    面对面站在警卫队长身前的男人深吸一口气，他愤怒的说道：“如果行政官不愿意为我们肃清丧尸！那我们就自己动手！我恳请行政官让我们回去！我家里还有杆猎枪！”
    男人话音刚落，旁边立马就有壮汉站出来响应，“回去打丧尸，算我一个！”
    “还有我！”众人内心的不满一齐爆发出来，“还有我们！”
    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警卫队长：“大不了死在丧尸的手里，我只想捍卫自己的家园！”
    警卫队长却也是忍无可忍，他冷笑一声，直接掏出手枪朝天鸣枪示警。
    “妈的！你们要暴动不成？”
    谁知鸣枪示警并没有镇压住人们躁动愤怒的情绪，反倒让他们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旁边立刻有人指着警卫队长的鼻子喝骂道：“你们情愿将枪口对准我们这些无辜难民，也不愿意走出内城清理肆虐丧尸，实在无能至极。”
    听到这话，警卫队长怒极反笑：“行政官的决定，也是你们这些屁民能指责的？都给我抓起来！”
    警卫队长话音一落，原本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卫队员们立刻冲了进来，将枪口对准情绪激愤的众人。
    “家都没了！还要这条命做什么？”男人们群情激奋，面对枪口都怡然不惧。
    “妈的！行政官不作为，咱们还得靠自己！大家干脆冲出去，死在丧尸手里也比在这当难民混吃等死强！”
    “你们真要暴乱？”警卫队长怒目圆睁，“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命令开枪！”
    警卫队长的命令让众人压抑的情绪到达了彻底爆发的顶点，僵持不下。
    双方过激的对峙，仿佛装满炸药的火药桶，一点就着，营地内的医护人员们神情紧张的撤了出来。
    忽然间，大批警卫队员从临时避难所门口涌入，瞬间将双方人马包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又闹起来了？”说话的是指挥所有警卫队的治安总长戴维。
    戴维身形高大，目光锐利，在丧尸危机爆发前，他曾是一名军官，而且是军事官丹特的直系下属，此刻他站在军事官丹特身前，后者正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对峙双方。
    “他们不满行政官的命令，打算发动暴乱！”警卫队长冷笑一声。
    一看到治安总长和军事官过来了，众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对峙在警卫队长身前的男人立刻大声疾呼：“这是污蔑！我们只是想回家而已！”
    众人瞧见丹特亲自过来，感觉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丹特军事官！”和警卫队长对峙的男人立刻目光诚恳的看向丹特，“咱们真的只是想回家而已！为什么行政官要放弃o4岛？那里可是我们的家园！”
    “我们宁愿死在丧尸手里，也不想坐看o4岛变成丧尸的巢穴！”
    群情再一次激愤起来，治安总长戴维神情阴冷的撇了撇众人，然后抬眼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丹特。
    丹特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宁愿死在丧尸手里，也不想让o4岛沦为丧尸营地？”
    人群中有不少人暗自点头。
    他们都期待着军事官能够满足他们内心的渴求，带领着钢铁卫队和防卫军的人收复失地，让他们重返家园。
    丹特微微叹息一声。
    “把闹事的几个人抓起来。”丹特的眼神忽然变得极为冰冷。
    他刚下达命令，围拢人群的警卫队员们立刻冲入人堆里，将几个站出来对峙的人全部抓住。
    “军事官！你不能这样！”男人们挣扎着，不停的呼喊，o4区的居民们各自露出畏惧紧张的表情，谁也不敢阻止警卫队员们的行动，丹特的脸色看起来也十分冷硬。
    “煽动暴乱。”丹特将整起事件定了性，挣扎着的男人们都露出惊骇的表情。
    “我们不是暴乱！我们只是想回去而已！！！你不能这样！”发起对峙的男人目眦欲裂的看向丹特，后者却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按照内城的治安条例，暴乱者一律处死。”丹特一字一顿的说道。
    所有o4区的居民，都露出了煞白脸色，惊惶不已，连原本过来负责维持秩序的治安总长戴维和其他警卫队员们都露出异样的神色。
    刚刚双方虽然都群情激奋，可警卫队员们也没有想过真的动手开枪，谁知丹特一上来，直接要处死那些站出来的男人，这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行政官只是让咱们维持秩序，避免大规模冲突，不起伤亡，您直接说要处死这几个人，是不是太……”
    戴维想说太严厉，可是丹特的眼神越发冷厉，让他彻底闭嘴。
    “非常时刻，得用非常手段！行政官想撤出东部四岛的三十万人，这可不是安安稳稳就能办到的，外岛居民在外面待久了，都不愿意舍弃自己的聚居地。”
    “撤离和安顿o4岛的居民是计划的第一步，其余三岛迟早也会被丧尸侵袭，下一步行动就是将他们提前从聚居地撤出，避免损失。如果连第一步都完不成，让这群人骑到你们头上，等到三十多万人一起暴乱的时候，整个新曙光的营地都会陷入内乱。”丹特的语气越发狠厉，“谁敢不满塔伯特行政官的决定，谁敢煽动不满情绪，都要处死！”
    话说完，负责治安管理的戴维打了个寒颤。
    这意味着，日后的难民骚乱和血腥镇压会成为内城的常态，直到行政官彻底安顿好东部四岛撤出来的居民们。
    丹特直接走到和警卫队长对峙的男人跟前。
    他转头看向警卫队长，朝着那男人指了指：“是不是他第一个挑起事端？”
    原本神情狠厉的警卫队长此时有些惊慌，他略紧张的看了丹特一眼，轻轻点头。
    “我没有挑起暴动！我只是表达我自己的想法而已！这难道也有罪吗？我不服！”男人挣扎着咆哮起来。
    丹特没有理会挣扎的男人，而是直接掏出手枪盯着男人的脑袋开枪。
    枪声一响，所有被抓的人都停止了挣扎，o4区的居民们同时露出震惊和骇然的神色。
    上一次他们如此惊恐，还是在丧尸入侵的时候。
    血液和脑浆撒落一地。
    丹特厉喝一声：“证据确凿，就地正法！”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警卫队员们将枪口对准了被抓的男人们，恐惧和愤怒在他们心头激荡，有人甚至开始出言辱骂塔伯特和行政官。
    “暴乱者死！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下场！”丹特冷酷的下达了最终命令，“立即行刑！”
    就在这几个男人即将被子弹打穿脑袋的时刻，营地门口忽然出现一声冷厉清脆的呼喝。
    “住手！”
    钢铁卫队指挥官安吉，带着她的指挥官分队从营地门口冲了进来。
    塔莉亚带着指挥官分队的人迅速包围了营地的警卫队成员，局势再次变得更加复杂焦灼。
    “你做什么？”丹特看到钢铁卫队的人甚至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怒目看向安吉，“你以下犯上！难道也要暴乱吗？”
    安吉没有说话，她让出一个身位，吴穹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
    “这煽动暴乱确实是一顶好用的帽子，军事官想杀谁，直接将这顶帽子扣在他头上，然后就枪毙了，真方便。”塔莉亚站在吴穹身后，冷眼嘲讽。
    “你！”丹特瞪大眼睛，“安吉……你的这些手下，一个个的都跟你一样，不懂规矩，以下犯上！”
    吴穹听到丹特的话，忍不住笑了：“丹特军事官，我们有塔伯特签发的行动函，是他命令我们到这里来维持秩序的。”
    吴穹大手一挥，直接将一张盖着印章的纸函扔到了地上，丹特微微皱眉。
    “倒是你……私自过来处置，干的尽是些不合规矩的事。”
    “我是新曙光营地的军事官，管理营地治安本来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这么做，是职责所系！”
    “这群人发动暴乱！所以必须处死！”丹特毫不退让的看向吴穹。
    “暴乱！”吴穹冷笑一声，“一群手无寸铁的人怎么暴乱？”
    丹特怒目看向吴穹，似笑非笑的道：“这些警卫队员都可以给我作证，这些人就是暴乱分子！倒是你！一个钢铁卫队的普通队员……”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你的最高长官？”

 第三百五十三章 退守计划

    “你错了。”吴穹不屑的看向丹特一眼，“我还没有正式加入钢铁卫队，只是个编外人员。”
    “你我没有上下级关系，作为普通平民，难道不能批评你这个军事官了？难道曙光营地连言论自由都没有了？”
    “你！”但丹特怒目而视的看向吴穹。
    “丹特军事官！这些人只是情绪有些激动而已，根本不可能发动暴乱。”
    安吉也在一旁高声道：“军事官，现在整个临时营地由我接管，请您带着治安总长离开此地。”
    “要我离开可以！”丹特冷笑一声，“剩下的这些暴乱者必须全部处死！”
    他转头看向治安总长戴维：“让你的人赶紧行刑！”
    警卫队的人不敢违抗丹特的命令，他们扣住扳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谁敢开枪？”安吉厉喝一声，警卫队员们扣动扳机的手指都吓得一抖，不敢再妄动。
    安吉眼神冰冷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随后直勾勾的盯着丹特：“你随意处置无辜平民，谁给你的权力？”
    丹特冷笑一声：“拿着塔伯特的行动函，就打算命令我？现在我是整个营地最高级别的长官，我的话就是最高命令。”
    “丹特……你的处置太过火了。”塔伯特行政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丹特微微皱眉。
    原本塔伯特确实是默许丹特在临时避难所的行动的。
    毕竟o4区的居民们群情激奋，需要用武力维持秩序，可塔伯特没想过要下狠手。
    丹特在临时避难所杀人，影响的可是塔伯特的名声，他不希望民众指着自己这个行政官的鼻子骂自己是一个暴君，曙光营地应当是一个自由且安稳的聚居地，丹特的处置方式让他极为不满。
    所以塔伯特才会授权安吉接管临时避难所。
    塔伯特虽然忌惮安吉，却也不得不倚重她的力量，毕竟安吉是唯一能制衡丹特的人。
    丹特捏紧拳头，行政官是整个曙光营地的首脑，他的到来，让所有o4区的避难平民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行政官！”人们伸长着脖子高喊起来，“您终于来了……”
    望着地面上的尸体，塔伯特眉头微皱，他和丹特在大方向上目标一致，却在具体的实施手段上有分歧。
    丹特军人出身，行事更加直接，快刀斩乱麻，他的想法是要不计一切代价完成东部四岛的居民退守计划，而塔伯特则希望整个退守计划能更加和缓，稳定，最好没有一人伤亡。
    治安总长戴维无奈的看了丹特一眼，他知道事情办不了了。
    丹特望着塔伯特的眼神恼怒中又带着失望，在他眼中，塔伯特这类的政客，就是典型的既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总想着两全的办法，不够干脆，不懂取舍。
    “先放了他们……”塔伯特第一时间让丹特放人，治安总长戴维也跟着点头。
    可丹特却竖直眉头道：“不能放！”
    丹特冷笑着看向神情犹豫的塔伯特：“行政官……你现在放了这帮暴徒，等于是默许了暴乱的存在，眼下这几个人闹事，我还能处理，可等到整个东部四岛的三十多万人涌进内城，他们一旦因为不满开始骚乱，你打算如何应对？”
    塔伯特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我会尽快为他们安排新的居住地，不管是内城还是西部三岛，总之我不会让我治下的人沦落为难民。”
    “可是行政官……”旁边有胆子大的人高声道，“我们不想住到内城来，更不想去西部三岛……我们就想回家。”
    在众人眼中，曙光的军事实力是完全有能力清除在o4岛上的丧尸的，只是他们不愿意去做而已。
    “这……”塔伯特叹息一声，“我们将所有人撤回来，只是为了收缩力量，更好的保护大家而已……现在丧尸们和以前不一样，他们能在水下行动，甚至能渡海，临近岸边的东部四岛已经没有以前那般安全了。”
    “可咱们在那里是我们的故土！”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外部聚居地，都是南方群岛的原住民，和一直在逃离搬迁的内城平民们不一样，相当一部分外部居民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塔伯特仍试图说服这些人。
    “曙光的部队明明有能力帮咱们夺回o4岛的！”人群又开始吵嚷起来，塔伯特感觉局势越发难控制，内城人民愿意听他的，外部聚居地的人可不一样。
    丹特冷笑一声：“看到没有……你态度一放软，他们就立刻骑到你的头上。”
    吴穹和安吉对视一眼，各自默不作声。
    塔伯特动摇了，人群的呼声越来越大，都是在请求内城的防卫军和钢铁卫队出兵剿灭o4岛的丧尸。
    丹特朝着行政官走了过去，神情郑重的看着他：“塔伯特……你没有处理这种事件的经验，就不要插手了，将这一切交给我，让安吉的人滚蛋。”
    塔伯特微微愣神，难道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在营地苟活着难道不好吗？
    “如果行政官您实在不愿意出兵，那就让我们自己出城去守卫自己的家园。”
    塔伯特额头冒着冷汗。
    “你拖得越久，事情越麻烦，你的权威也会下降的厉害。”丹特的声音在塔伯特耳畔萦绕，驱之不散。
    “让我来杀鸡儆猴！”丹特斩钉截铁的说道。
    塔伯特无奈的揩去额头上的冷汗，勉强恢复镇定，他颇为无奈的看向丹特，最终选择了妥协。
    只是还没等塔伯特开口，吴穹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如果新曙光的军队不能守护这里的每一个人，那还要这支军队有什么用？”
    吴穹的声音很轻，却被所有人都听入了耳。
    “钢铁卫队会为你们夺回o4岛！”
    此言一出，避难所的众人都露出惊骇和欣喜的神色，而军事官丹特则是露出不屑冷笑，这种天真的话，他都懒得出言嘲弄。
    塔伯特望着安吉，眉头微皱的叹了口气，他神情忧虑的走到安吉面前。
    “之前的决策会议，之所以没有让你到场，也是考虑到你会冲动行事，不服从命令和安排。”塔伯特露出诚恳眼神看向安吉，“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最后选择放弃东部四岛吗？”
    “因为丹特的人观测到了大量丧尸渡海，他们朝着东部四岛进发，这一次的袭击数量，远超出了以往我们任何一次遭遇的丧尸登岸的数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袭击，而是一次灾难。”
    “除了收缩力量方位内城，我们没有任何其他选择！”塔伯特希望能说服安吉，“在执行退守计划的当口，我不希望出现任何不必要的伤亡。”
    “所以……您希望我的人安稳的待在营地，等丧尸将我们最后的防线变成他们的巢穴？”安吉冷笑一声。
    塔伯特终于忍耐不住，脸上浮现怒意：“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大局为重！你要守卫的是整个曙光营地，而不是区区的四个小岛！”
    “我让你服从命令！”塔伯特吼叫起来。
    安吉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吴穹。
    “你和安吉一样的愚蠢鲁莽……”丹特似笑非笑的朝着吴穹走了过来，“旧曙光营地没有葬送在你这种人手里，简直是个奇迹。”
    他对吴穹夺回o4岛的言论十分不屑一顾。眼下o4岛的局势已经彻底糜烂，整个岛屿已经彻底化作丧尸的海洋。
    “抛开行政官的计划不谈，钢铁卫队也不可能拿下o4岛，你和安吉根本就不清楚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丹特冷笑一声。
    塔伯特也做出了决定，他盯着丹特厉声道：“交给你了！暴乱者全部处决！必须保证退守计划顺利实施！”
    塔伯特仿佛变了个人，也许是因为局势彻底失控，也许是因为安吉的逆反，他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听到行政官亲自下令处决，o4岛的居民们彻底如堕冰窟，吴穹刚刚给他们的那一点点希望，也别彻底掐灭了。
    只是等端着枪的人扣下扳机，吴穹突然掠身到塔伯特眼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修罗业斩闪烁着红光直接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塔伯特先生……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塔伯特大惊失色的看向吴穹，脖子上那来自刀刃传递的冰冷寒气让他整个人脊背发麻。
    丹特怎么也没想到吴穹竟然敢在这时候对塔伯特出手，他转头朝着吴穹怒目而视道：“你想做什么？放了行政官！你难道要反叛不成？”
    眼前一幕震撼了所有人，连o4岛的居民也没想到，钢铁卫队的人竟然敢挟持行政官！
    “我只是为了让塔伯特先生听清楚我刚刚说的话！”
    “塔伯特不会同意你的行动，赶紧放下武器，不然我连你一起处决！”丹特恨声道
    “谁敢！”安吉抬着手枪指向丹特，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
    “你们……你们都冷静点……”塔伯特惶恐的看向吴穹，生怕他手一抖，刀子一挪，自己人头落地。
    “我很冷静……”吴穹冷笑一声，刀刃在塔伯特脖颈上开了个小口，鲜血让刀光越发湛然。
    丹特目光灼灼的盯着吴穹：“蠢材……不妨告诉你，即便塔伯特同意钢铁卫队的行动，你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兵力清扫o4岛。”
    “即便你们运气好到能将o4岛上的丧尸全部消灭，你们能一直守在那里吗？你们能守得住吗？”
    “你脑子里所想的这一切，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赶紧放了行政官，我会看在安吉的面子上对你从轻发落。”
    “说来说去，你是觉得钢铁卫队人手不够，没能力吃下o4岛。”吴穹冷笑一声，“可我从来靠的就不是钢铁卫队。”
    吴穹的话让场上所有人微微愣神，连安吉都呆住了。
    吴穹收回了修罗业斩，塔伯特有些狼狈的逃到丹特身边。
    “让你们开开眼。”吴穹微微一笑。
    然后整个营地都开始颤动起来，大地在摇晃。
    地震了？所有人抖露出惊骇的表情。
    一声爆响，一只锐利腐烂的爪子直接捅穿了水泥地面。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日赌约

    在众人身旁，钻出无数啃食者，别说是o4聚居地的普通人，哪怕是对吴穹知根知底的安吉，见到这神兵天降的一幕也被吓了一跳。
    避难所众人吓得缩成一团，警卫队的人慌乱的拿着武器对准地底下钻出来的一只只硕鼠，冷汗浸湿后背。
    “别紧张……”吴穹扫了一眼面带惶恐的塔伯特和神情紧张的丹特，然后面带微笑的朝眼前的人解释道，“这些小东西人畜无害。”
    小东西？这肥硕的身躯都已经赛过野猪了，而且他们体内散发的恶臭，以及尖锐的爪牙都预示着这是一群极其危险的怪物，而绝非人畜无害。
    “你打算靠着这些啃食者来为你攻城略地？”丹特瞪大眼睛看着吴穹。
    他早就从雷纳德口中得知吴穹当年的事迹，知道对方手中有一只啃食者之王，但是整个南方群岛从未有过啃食者的目击记录，天知道一大群玩意儿是怎么冒出来的，数量如此众多。
    “这些东西再多，对于一些变异种丧尸而言，只不过是一群蚂蚁而已。”
    吴穹微微一笑：“它们可不仅仅是蚂蚁，况且……之后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无牙一声嚎叫，成群的啃食者跟随响应，它们亮出尖利爪牙，再次钻回了地面，入目处只剩下了蜂窝一般的孔洞，即便巨鼠群重新钻回地底巢穴，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踩踏进了地洞，整个人跌入深渊。
    塔伯特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从未想过地底下藏着这么多可怕的老鼠，望着满地入口，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恍惚间，他看到吴穹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如果要操纵这些老鼠去o4区送死，我管不着。”军事官丹特冷笑一声.
    “你不相信我能将o4区的丧尸全部消灭？”
    “你会相信白日梦里的东西成真吗？”丹特哈哈大笑起来，“你根本就不明白，o4区的危险可怕远超你的想象。”
    “好了……不要打扰我处决犯人。”对于丹特而言，吴穹要去送死，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最好是安吉陪着他一起去送死，这样他就能将钢铁卫队打散重组，彻底吸纳这股力量。
    如同看死人一般瞥了吴穹一眼，丹特打算将迟迟没有处死的暴乱者们赶紧枪毙掉，此时吴穹却突然开口。
    “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打个赌。”吴穹冷冷的道，“如果我能攻占o4区，并且能守住o4区，你就放了这几个犯人。”
    丹特嘴角荡漾着笑意：“你要是真的能做到，我还有什么理由杀他们？”
    只可惜，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
    “我跟你赌！”丹特撇了撇吴穹，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安吉。
    “我说过……”塔伯特眉头紧皱，“要减少无谓的伤亡。”
    “行政官。”丹特冷笑一声，“你叫不醒装睡的人，也拦不住要找死的人。”
    “我希望你能创造奇迹……真的。”丹特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嘲讽二字，钢铁卫队的人看着这位名义上的最高领导，各自都恨得牙根痒痒。
    “你打算花多长时间攻下o4区？七天？半个月？一个月？”丹特越说越离谱。
    吴穹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道：“24个小时。”
    吴穹的话，让塔莉亚和安吉都露出惊骇之色。
    “卢瑟叔叔……你……”安吉知道吴穹的本事，却也认为o4区那种地方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被攻占下来，塔莉亚那剩下的眼睛里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将你的指挥官分队交给我，1天时间就够了。”吴穹轻描淡写的说道。
    还没等安吉说话，丹特露出兴奋的神情：“就这么说定了！”
    “这几个暴乱者，我再留他们24小时的性命，期待你得胜归来！”丹特死死盯着吴穹，生怕他反悔。
    安吉怒目看向丹特：“你竟然现在就计时？”
    “是他自己说24小时的，我能等他24小时，已经算是对这几个暴乱者足够仁慈了。”
    安吉还想争辩，吴穹阻止了他。
    “我之所以带上你的人，只是为了保证攻下o4的功劳最后会落到你身上。”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吉，“让你的人自保就好了。”
    安吉没想到吴穹竟然会如此自信，她不放心的说道：“我将十个分队和预备队的1000人全部抽调给你！”
    “不……你的指挥官分队足够了，大部分都是旧曙光营地的老伙计，我还能指挥得动。”吴穹拍了拍安吉的肩膀，“小丫头……别担心。”
    吴穹云淡风轻的微笑，让安吉的记忆回溯到了十年前。
    卢瑟叔叔总能创造奇迹，这次肯定也一样，安吉咬了咬牙，最终点了点头。
    塔伯特神情郁结的看向丹特：“你竟然真的和那个野蛮人打赌？万一他真的做到了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我就跳到丧尸堆里去喂丧尸。”丹特冷冷一笑，“且不论o4岛上的丧尸数量已经激增到了极为可怕的地步，变异种丧尸数不胜数，更要命的是……”
    “这次来了一只领主级别的丧尸。”
    “领主？”塔伯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钢铁卫队营地，吴穹迅速集结了指挥官分队的两百多人，然后开始朝着内城出口进发。
    所有钢铁卫队的人都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金发的海德看着自家的杰德队长道：“他们竟然就想靠着这么点人就攻下o4？是不是疯了？这个什么卢瑟疯了也就算了，安吉指挥官竟然将自己的亲兵分队也派给了他，简直是难以想象。”
    海德可不敢说指挥官疯了，只是一个劲的感叹。
    杰德队长摇了摇头：“别太早下结论，这位旧曙光营地的总指挥绝不是简单人物。”
    “他再不简单，也不可能攻下o4，我听几个驻守在o3区域的防卫军弟兄们说了。”海德露出郑重的表情，“他们远远望见o4区的丧尸，如同蚂蚁一般在岛岸上爬来爬去。”
    “登岸上去，十死无生。”
    远离太阳岛的海面，数十只汽艇如飞鱼般跳跃。
    远远的就能瞧见o4岛上的丧尸群，密密麻麻蚁附交缠。
    跟随着吴穹的指挥官卫队成员们即便是远远眺望，也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确实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丧尸出现，没想到一天时间，o4岛真的如丹特所言，成了丧尸的巢穴。
    然而当他们低头看向水底的时候，差点没被吓得跌下船。
    船底下全部都是啃食者，他们在水中游动，如同洋流中的鱼群，黑压压一片，脏兮兮的身体将海水染成了一片暗灰色。
    船队离o4区域只剩下百米距离，塔莉亚下令准备突袭登岸，钢铁卫队的成员们端起机枪和榴弹，却被吴穹喝止。
    “我只是请你们来当观众的？”吴穹微微一笑。
    在众人骇然的眼神中，啃食者在岸边跃出水面，如同蝗虫一般朝着无知无觉的丧尸群狂奔而去。
    利爪闪烁寒光，嘶嚎声连成一片，丧尸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短刀般的爪子切开了手脚胸腹，就被锯齿般的爪子要开了脖颈和头颅。
    啃食者群到达o4岛，真的就如蝗虫过境。
    端着武器的钢铁卫队成员们目瞪口呆。
    啃食者为他们开辟了一条血路，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地的残肢断臂，白骨内脏。
    原本疯狂猎杀人类的丧尸怪物，此刻却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都不要下船！注意安全。”吴穹站在水面上，无牙指挥着水底的啃食者给吴穹垫脚。
    钢铁卫队的成员们就这么看着吴穹如同水上漂一般朝着o4岛漂浮而去。
    望着吴穹远去的背影，众人张大的嘴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塔莉亚咳嗽一声，众人回过神来。
    “大家都是钢铁卫队的人，杀丧尸都是好手，卢瑟指挥官虽然让我们当观众，你们没有真的打算当观众吧？”塔莉亚早年就是血眼兄弟会的头领，杀性极重，即便最后投靠了昔年对手，成为了守护曙光营地的钢铁卫队，早年那一股子杀性却还没褪去。
    指挥官卫队里也有不少当年跟着吴穹捣毁血眼兄弟会的老人，看到啃食者们开出了一条登录通道，他们也是摩拳擦掌。
    “若是真在这当观众，那我回去可没脸见指挥官了！”旁边有人高叫起来，众人群起呼喝。
    “咱们可是钢铁卫队，曙光的血肉城墙，不能输给一帮子肥老鼠！”
    汽艇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还加快了速度朝着对岸狂奔。
    “兄弟们！跟着卢瑟指挥官！杀！”
    钢铁卫队的人踏着及膝的海浪，踩着残存的尸骨血肉，端着重武器，跟着吴穹的步伐，狂吼着朝周围的丧尸开火。
    子弹，枪火，利爪，獠牙，撕裂着丧尸的身体，随着啃食者的深入，一些藏在岛屿深处的变异种也钻了出来。
    当先冲出来的是如同扭曲肉团一般的暴怒者，这怪物捶打着木屋，咆哮着冲向了蜂拥而至的鼠群，一抬手就将几十只肥硕啃食者捶成肉酱，血浆飞溅，随后两三只如面条一般的无骨者，如蛇一般窜行出来，缠绕着鼠群，将他们绞成一团烂肉。
    只是他们没有猖狂多久，红光一闪，瞬间都被切割成了一块块的烂肉，修罗业斩的凶厉，到了这个地方完全不用遮掩，吴穹走在丧尸群里，如同嗜血的狂兽，刀刃就是他撕咬猎物的牙齿，他疯狂杀戮，如入无人之境，浑身浴血，踩踏在尸骨碎块之中一马当先。
    钢铁卫队的人分散行动，一部分人占据有利地形，在固定点扫荡不断涌入鼠群的丧尸怪物，另一部分人则跟随着鼠群一起推进。
    塔莉亚的毒素对付丧尸仍然有用，她直接用指甲战斗，能轻而易举的将丧尸的脑袋和身体抓碎，毒素传染开，让旁边的丧尸跟着溃烂。
    群鼠和卫队推进到靠近小镇的密林位置，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个通体血红，足有三层楼高的怪物直接从密林深处冲出，巨大伟岸的身躯遮天蔽日，目击的钢铁卫队成员纷纷变色。
    “泰坦！”

 三百五十五章 泰坦

    泰坦丧尸是天灾创造出来的新型变异种，体型力量巨大，皮糙肉厚，是加强版的暴怒者。最最可怕的是，他还拥有人类的智慧。
    这也是天灾创造出来的丧尸和普通丧尸最根本的区别。
    那怪物一直躲藏在丛林里，等到钢铁卫队和鼠群靠近聚居城镇，突然暴起。
    他就如同一台从天而降的血肉坦克，钢铁卫队的成员们反应迅速躲开了，可地面上那些啃食者却无法逃脱，数十只啃食者被瞬间碾压成肉酱，然后他再次一跃而起，朝着手握武器的钢铁卫队冲去，这怪物一路横冲直撞，身上黏着的老鼠血肉不断掉落，沿路也有无数的啃食者试图冲上来撕咬它的身体，却连着怪物的皮肤都划不破。
    子弹无法打穿泰坦丧尸的皮肤，钢铁卫队的人边打边撤，恐惧在他们心中升腾。
    那些经历过k市撤退大战的人，回想起了当年遭遇泰坦丧尸的惨烈往事，那个可怕的阴影仿佛穿越时光的阻隔，再次冲到他们面前，要将他们送入地狱。
    倾泻的子弹只是让这怪物的皮膜抖动了几下，榴弹炸响，只是让这巨人丧尸微微颤动。
    巨大怪物的咆哮声响彻山林，他直接冲入了钢铁卫队的阵型之中，巨大的巴掌直接将三四个队员拍飞，骨头的脆响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他们口吐着鲜血倒飞出去，即便是经过增强药剂超i型改造的身体，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巨力。
    旁侧的几人还没来得及转身逃离，攻城锤一般的手臂横扫过来，连着头盔脑袋和身体全部压扁，血肉迸溅，队员们的身体如同花岗岩一般坚硬，却仍然扛不住这一击，直接被打成了肉酱，惨烈至极。
    “都后退！”塔莉亚目眦欲裂的望着眼前的一切，黑色指甲划开了身旁一只普通丧尸的脑袋，随后这丧尸的头颅如同坍塌的气球一般迅速腐烂溶解。
    甩开身边的丧尸，塔莉亚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泰坦丧尸狂奔而去，这巨大的怪物也察觉到身后咆哮的女声，迅速转身，拳头高高扬起又猛然砸落。
    “砰！”泥土飞溅，大地被巨大拳头砸出一个深坑，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黄泥漫天。落叶缤纷，唯独不见塔莉亚的身影。
    “队长！”旁观的人大声疾呼，周遭树影晃动，原来塔莉亚直接跃到了树上，然后借势再次飞跃，如轻灵燕雀一般落到了泰坦丧尸的后背。
    血肉扭曲的巨人难以触碰到身体的死角，塔莉亚比刀剑更具破坏力的尖锐指甲，竟然抓挠出个小口，伤口处的血肉沾染上了一层死灰色，开始迅速腐烂。
    泰坦丧尸不住嘶吼，他左右无法抓住塔莉亚，竟然直接仰面倒地，试图将塔莉亚砸成肉泥，只可惜后者反应极为迅捷，没等泰坦丧尸巨大肉身砸落在地，塔莉亚早就闪身躲开。
    “这怪物中毒了！它死定了！”闪躲到一旁的队员们朝着泰坦丧尸疯狂的倾泻子弹，却听到一声狂乱咆哮，周遭树影晃动，大地似乎都在颤抖，那泰坦丧尸一个翻滚起身，如同屹立在林间阴影之中的巨人，后颈腐烂的血肉并没有蔓延多少，反而开始愈合，伤口处不停的涌流黑血。
    “不好！这怪物不怕毒素！”队员们再次露出惊骇表情，人群再度散开，一发火箭弹从林间缝隙飞驰而来，夹带着狂怒的焰尾，直接砸落在泰坦丧尸的身上。
    “轰！”烟雾弥散之间，塔莉亚再度冲了上来，只是这一次，泰坦丧尸直接抖开了弹片，在火焰之中伸出了巨手，直接将试图趁着爆炸突袭的塔莉亚砸落在地。
    塔利亚只觉得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无匹大力拍断了她几根肋骨，饶是她的承受能力远胜他人，翻滚在地后依旧眼冒金星，却见遮天盖地的巨人手掌已经朝她压盖过来。
    “队长！”队员们疯狂的呼喊着，子弹和爆炸对泰坦丧尸没有任何用处，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塔莉亚被泰坦丧尸碾压成一团肉泥。
    塔莉亚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死亡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噗”的一声，原本要落在她身上的大手瞬间断裂成两截，丧尸的脏污血液如同山洪般倾泻下来，遮蔽了塔莉亚的视线。
    眼前一幕让所有钢铁卫队的成员们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甚至没看清是什么切断了泰坦丧尸的大手，恍惚间，只见一缕红光闪过。
    泰坦丧尸捂着伤口的断手，撕心裂肺的嚎叫着，即便队员们的耳膜被强化，也被这吼声震的头晕目眩。
    拥有人类部分神智的丧尸们更聪明，更具有破坏力，却也让他们会感受到痛苦和恐惧。
    火箭弹爆炸的烟雾和热焰散去，钢铁卫队的队员们这才看到捏着修罗业斩，神情淡然的吴穹。
    “是卢瑟指挥官？”众人被眼前一幕震撼的心肝发颤。
    连子弹都穿不透，榴弹炸不坏，甚至连塔莉亚队长那腐化一切的毒素都能抵抗住的泰坦丧尸，竟然被一刀砍断了巨手。
    十年时间，卢瑟指挥官已经变成了这样的怪物吗？
    愤怒的泰坦丧尸嚎叫着朝吴穹扑过来，断手的怪物如同发了疯的恶兽，携裹着迎面的罡风，夹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它虽然体型巨大，可他迅猛的比猎豹还要迅速几分。
    队员们只是眨了眨眼睛，这怪物已经掠到了吴穹身前。
    卢瑟指挥官为什么不躲？他会被砸成肉酱的！
    所有人都紧张的忘记了呼吸，只能看到泰坦丧尸那如同山体崩塌般的硕大身躯轰然而下，红光再度闪烁。
    红光如血，世界仿佛划过一道猩红闪电，修罗业斩割裂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同样割断了泰坦巨人粗壮的脖颈。
    滚涌的血浆如同岩浆爆发，将巨大的头颅托举到了半空，血水倾泻如雨，吴穹持刀而立，巨人砸落在地，如高山崩裂，巨石翻滚，一声闷响，烟尘和血水遮盖了吴穹的身影，唯独修罗业斩的血色刀光，仍然震人心魄。
    塔莉亚挣扎着起身，擦拭着满脸的污血，望向吴穹的眼神如同看着怪物。
    “战无不胜！”钢铁卫队的队员们高声咆哮起来，吴穹斩杀泰坦丧尸的行动激励了他们所有人，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拔出腰间的军刀，朝着远处的丧尸发起了冲锋，满眼血光，悍不畏死。
    塔莉亚的眼前一片血色，恍惚间，她看到吴穹朝自己伸出手。
    “你没事吧。”修罗业斩的血光令人心底生寒，塔莉亚颤颤巍巍的抓住吴穹的手。
    “还死不了。”
    身后传来诡异的泡沫破碎声，两人缓缓回头。
    泰坦丧尸如山的庞大的躯体开始溶解消散，原来是塔莉亚注入泰坦丧尸体内的毒素并没有完全清除，在这只怪物的生命力被消灭之后，毒素占据了上风，开始腐蚀它硕大的躯体。
    原本无意识的冲上来打算啃咬泰坦丧尸的巨鼠们意识到毒素的可怕，纷纷绕开远离。
    十年前，塔莉亚的毒素只是单纯能致人死命而已，十年后，她的毒素已经进化到具有高度腐蚀性，能侵蚀一切血肉，并且能在她意识操控下随意传播感染的地步。
    吴穹撇了撇塔莉亚，若有所思，随后塔莉亚惊讶的戳了戳已经变成一滩暗红色血雾脓液的泰坦丧尸：“卢瑟指挥官……这里面有东西！”
    吴穹循声回头，他看到了脓血底下似乎有一个鹅蛋大小的暗红色肉卵缓缓浮现。
    塔莉亚和吴穹对视一眼，随后她撤去了毒素对于尸体的影响，脓血中的黑灰杂质色迅速褪去。
    吴穹试图将肉卵捡起来，塔莉亚赶紧阻止道：“那个是高度活化的病毒血肉……我见过，小心！”
    吴穹自然是不害怕病毒的，虽然这种泰坦型变异经过无面人改造，但这玩意本质还是r病毒感染体，吴穹根本不担心。
    手指触碰肉卵，吴穹发现这玩意确实还“活着”。
    “这种东西只有被天灾改造过的变异种丧尸体内才会出现，我们的人都叫它病毒卵，即便丧尸被消灭，这肉卵却依然还保持活体特征，每次战斗过后，我们都会集中处理这些玩意，不过……以前碰到的病毒卵都只有鸽子蛋大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病毒卵。”
    “你们是怎么集中处理这玩意的？”
    “一千度的高温火焰能彻底烤熟这玩意，不过，这么大的病毒卵，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靠之前的办法处理，这东西不仅仅是尺寸大了这么简单。”塔莉亚微微皱眉道。
    她用自己尖长的黑指甲戳入病毒卵外面厚厚的肉膜，勉强戳穿进去，肉卵内部的血肉十分紧密，还有暗红色的血液涌流出来，黑灰色的毒素在肉卵内部的血肉间发散开，瞬间就被吞噬。
    “这东西如果让普通丧尸误食，会造成普通丧尸的二次进化。”
    吴穹听到塔莉亚的话，微微愣神:“照你这个意思……那啃食者吃了这玩意也有可能二次进化对吧。”
    吴穹的话让塔莉亚愣了愣，她又不是医疗实验室的那帮人，没法给吴穹肯定的答案。
    “这东西似乎是个宝贝，直接一把火烧了有些浪费。”吴穹吹了吹口哨，正在远处坐镇指挥的无牙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他抬眼看到了吴穹手中的肉卵，下意识的吞咽了口水。
    “老大……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无牙两只鼠眼都在放光。
    塔莉亚瞪大眼睛：“你……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好吃？”
    “我不知道……仿佛是一种本能，驱使着我想要吃到它。”
    吞噬的本能。
    无牙不仅仅是拥有病毒抗体的老鼠，某种程度上说，他仍然是病毒携带者，而且它体内的r病毒是未经变异的原初版本。
    “想吃就吃吧。”吴穹本意也想让无牙过来当实验品，毕竟它体内拥有天生抗体，能压制住病毒带来的异化。
    若是能吸收泰坦之卵里边的力量，那就赚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二次进化

    硕大的肉卵扔在地上，发出闷响，无牙试图用自己尖锐的爪子将肉卵外面那层厚厚的膜抓开。
    无奈肉膜的坚韧性超出了爪牙的尖利，无牙抱着鹅蛋大小的肉卵不停的啃，口水直流，却硬是连牙印都没留下。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塔莉亚低头看向不停舔着肉卵的无牙，她的指甲能沾染着腐蚀毒素将肉膜划开。
    “别着急。”吴穹让塔莉亚别着急动手，因为肉卵表面上那层肉膜在沾染上无牙的口水之后，出现了诡异的变化，竟然一点点变薄，如同融化一般，肉膜越发稀薄。
    “难道啃食者之王的口水也有腐蚀作用吗？”塔莉亚瞪大眼睛。
    “不是腐蚀，也许是消解，也许是吞噬，但绝不是简单的化学腐蚀。”吴穹倒是看出了点门道。
    无牙的口水里留藏病毒抗体和原初的r病毒，也许是病毒抗体击垮了肉膜的内部活性，也有可能是原初r病毒直接吞噬了肉膜里面的活病毒。
    肉卵之内的致密血肉露了出来，无牙的爪子瞬间就将里面的东西扒拉开，致密的血肉在无牙口水的侵蚀下同样消解成了肉糜一般，混着血水涌而出。
    吴穹看着无牙的吃相，感觉他在吃灌汤肉包，片刻间，不仅将里边肥美鲜嫩的馅料吃个精光，连着皮膜也吃干净了，满嘴都是暗红色的血污，又狰狞又滑稽。
    吃完之后，无牙抬眼看向吴穹和塔莉亚，然后打了个饱嗝。
    “这就没了？”吴穹微微皱眉，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
    “有点热，有点胀。”无牙老实回答，“然后就没其他感觉了。”
    正在吴穹露出失望表情的时候，无牙忽然打了个哆嗦，它开始颤抖起来：“好像……越来越热了。”
    吴穹拉着塔莉亚闪躲到一边，无牙的肥硕身体开始疯狂抽搐起来，它瞪大眼睛看向吴穹：“好胀！”
    紧接着，家猫大小的肥老鼠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无牙咆哮着，它体内的血肉骨骼似乎在一瞬间都变得更加致密，更加坚实，也更加庞大，最后足足膨胀到猪猡大小才停止生长。
    体型膨胀的无牙此刻更像是一只啮齿怪兽，白毛已经呈现暗灰色状态，浑身筋肉虬结，甚至能看到手爪和脚爪旁侧的肌肉和血管纹路，血红目光令人生畏。
    “老大！”无牙缓缓从身形暴涨的痛苦中清醒过来，他抬头看向吴穹，声音都变得含混低沉很多，“我这是……”
    “二次进化。”塔莉亚呆愣的看着如同小型凶兽一般的无牙。
    “有二次进化说不定就有三次进化。”吴穹拍打着无牙身上坚实的皮肉，“你有没有感觉其他不适？”
    无牙晃了晃脑袋：“没有……就是有点饿……如果下次还能有这种肉蛋子，老大你可还得赏给我吃，那味道……”
    无牙舔了舔嘴唇，塔莉亚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危险物，竟然成了啃食者之王的口粮，还能让它进化成小型凶兽般的存在，真是什么样彪悍的主人就带什么样彪悍的宠物。
    两人一兽再次加入战团。
    随着隐藏在林间的重磅丧尸泰坦被清除掉，余下的普通丧尸和变异种都不是啃食者与钢铁卫队的对手，吴穹和塔莉亚冲锋在前，一左一右，斩杀了不少暴怒者和无骨者，无牙直接将地底所有栖居的啃食者唤醒，啃咬丧尸的老鼠们越打越多。
    很快，钢铁卫队和鼠群们就清空了城镇内部的所有丧尸，吴穹低头看了看手表，从出发到现在，竟然已经拼杀了8个小时，因为钢铁卫队的众人都接受过药剂改造，即便是长时间无间断的生死搏杀，他们仍然情绪高涨，精神和力量双重饱满。
    不过吴穹还是打算休息一下，他带着众人进入了o区的粮食仓库，短暂的休整，无牙则带着群鼠们负责巡逻街道，顺便清理丧尸残躯。
    “若是没有卢瑟指挥官和啃食者之王，单凭咱们的力量，最多止步于聚居地门口，就得让泰坦丧尸打散。”塔莉亚由衷的感叹了一声。
    她的话让所有的队员们都响应赞同，众人都心知肚明。
    泰坦丧尸一直以来都是钢铁卫队所见过的最难缠和最麻烦的敌人。
    单靠指挥官卫队这两百多人，能在这巨型怪物面前安然退走，没有全军覆没就算大胜利了，斩杀这怪物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面对众人的赞许敬佩，吴穹面无表情，只是低声道：“大家稍事休息，沿岸区域是丧尸的登陆点，那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越往前，丧尸越密集，情形越危险，清理沿岸地区无疑是一场艰难血战。
    众人脸上都显现出焦灼神色，不过谁也没有露出恐惧的眼神，吴穹的存在，给了他们血战到底的勇气，也给了他们胜利的希望和曙光。
    “咱们一定要将o4岛的丧尸清理干净！”有人高声呼喝起来，“战无不胜！”
    群情瞬间激昂高亢，钢铁卫队的士兵们齐刷刷挥舞着手中武器，大声呼喊起来，塔莉亚转头朝着吴穹低声说道，“这是我们的口号，安吉希望钢铁卫队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
    吴穹笑了笑：“拥有信念和勇气的军队，确实是战无不胜的。”
    忽然间，门口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塔莉亚露出警觉神色：“咱们埋在城镇入口的地雷响了！”
    紧接着无牙慌乱的钻了进来，直接将仓库门都拱穿了。
    “沿岸的丧尸朝着咱们的位置进攻过来了，来了一只奇怪的变异种丧尸，浑身覆盖着骨质盔甲，手里直接长出了骨质长枪。”
    塔莉亚瞪大眼睛：“难道是那个？”
    旁边的队员们没有见过这样的丧尸，纷纷面带疑惑的看向队长。
    “精英骑士！”塔莉亚眼中带着忧虑之色，“我和三叶草政府的人打过交道，他们常年和天灾的丧尸作战，基本上所有的变异种都见过了，这精英骑士，据说是比泰坦丧尸更可怕的变异种。”
    一听到入侵的怪物比之前遭遇的泰坦丧尸更加可怕，队员们都露出紧张慌乱的神情。
    “这玩意的骨质铠甲连我都咬不破！”无牙露出了自己尖锐的爪牙，要知道它才刚刚靠着泰坦之卵二次进化，肉身和力量比此前强悍了数倍。
    “不！它厉害的地方不在于骨质铠甲的坚硬，也不在于他的力量和速度有多强大。”塔莉亚忧虑的看向吴穹道，“这怪物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它融合了增强剂2型的力量。”
    增强剂2型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不但能给人体带来基础属性诸如力量速度恢复力的提升，更能给人体带来种种生物异能。
    当初血眼兄弟会有个头目，能操控自己的骨头变成骨刃，而这个精英骑士丧尸，也能操控自己的骨骼，变化为骨质铠甲和骨质长枪。
    “如果只是骨骼强化变异，这不算太大的问题。”吴穹冷笑一声，连泰坦丧尸这种强度的怪物修罗业斩都能够斩断，区区骨铠更不在话下。
    “不！你不明白！”塔莉亚无奈摇头，“精英骑士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
    “它拥有不止一种异能。”
    吴穹微微皱眉，十年前，无面人就做到了将所有血眼兄弟会头目的异能提取出来，然后融合到自己身体里的操作，十年后，他造出精英骑士这样的怪物，实在不足为奇。
    “目前已知的是它操纵强化骨骼的能力，以及直接操控丧尸的能力！”塔莉亚对精英骑士的了解有限，“卢瑟指挥官，咱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撤退或者请求支援！”
    无牙摇了摇头：“撤退恐怕来不及了。”
    它能感觉到外面自己操控着的啃食者们如同割草般的死去，而且它能感应到那怪物已经朝着粮食仓库这边冲了过来。
    一声爆响，发狂的丧尸此起彼伏的撞击着仓库门，啃食者们汹涌的冲击着丧尸流，不断啃咬着试图攻入仓库的群尸，将他们撕裂，却依然无法阻挡尸潮的脚步。
    恍惚间，一根硕大的长枪直接戳穿了仓库门。
    阻隔所有人视线的仓库门瞬间就被搅碎崩裂，木屑飞溅，塔莉亚迅速招呼着钢铁卫队的人展开战斗队形，精英骑士庞大的身躯如同神明一般降临在众人眼前。
    吴穹微微皱眉。
    精英骑士虽然没有泰坦那种巨灵般的体格，但足足两米的身高和筋肉虬结的体型也能给人沉重的死亡压迫感，它全身都被沾染鲜血的苍白骨铠包裹，秘不透风，手上的硕大骨枪像骑士枪一般沉重，饱蘸鲜血的尖端预示着这把武器收割了无数的性命。
    子弹敲打着精英骑士的骨铠，甚至没办法阻断这怪物的脚步，众人感受到了比面临泰坦丧尸更深沉的绝望，骑枪抖动，精英骑士直接朝吴穹冲过来。
    “小心！”塔莉亚惊呼一声，无牙抢身跳上了精英骑士的肩膀，无奈尖利爪牙根本破不了骨铠的防御，甚至连印痕都没留下，就直接被精英骑士摔落，在墙壁上砸出一个大坑。
    吴穹手握修罗业斩，也不躲避，长刀闪烁冰冷红光，凶厉煞气无形无影，却让周遭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无可抵抗的恐惧和寒意。
    刀刃直接迎向枪尖，粗大骨枪碰上修罗血光，应声碎裂。
    众人瞪大眼睛，原本他们以为吴穹是以卵击石，谁知道吴穹才是那块无坚不摧的顽石，血光所到之处，长枪寸寸崩碎，最后直接划过精英骑士丧尸的手臂。
    “嘣”的一声，骨铠碎裂，手腕应声而断，暗红色的切口异常平整，诡异的是，断裂的手腕并没有随着刀刃掀起的罡风被吹走，而是再度黏连断口，重新长了回去。
    精英骑士和吴穹擦身而过，骨铠面具内的脸露出冷笑。
    紧接着他身后的骨铠忽然生出一排气孔。
    黑灰色的毒气直接朝着吴穹喷吐过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以毒攻毒

    塔莉亚瞪大眼睛，这怪物居然还拥有自己的毒素能力。
    吴穹和精英骑士擦身而过，整个人仍然在半空中，即便察觉到了毒气在背后蔓延，一时半会也无法抵挡，更不好抽身，眼看着死灰色的剧毒气体即将沾染后背。
    吴穹抬眼瞧见仓库门洞，大喝一声，直接将修罗业斩插入门框，整个人撑着刀柄再次拔高身形，硬生生躲过毒气浸染。
    精英骑士瞥了吴穹一眼，咆哮一声，骨铠周身显露气孔，黑灰色毒气喷薄而出，整个门洞位置都被毒气包裹。
    “大家快退！”塔莉亚将卫队的人推到身后，又抬手抓住了无牙的爪子将他扔到了一旁，带着所有人躲开弥散的毒气。
    一声崩响，精英骑士后背的骨铠直接张开，露出内里血肉皮肤，众人模糊的视线只能瞧见精英骑士的后背有什么东西舒展出来，劲风一掀，毒气翻滚，塔莉亚露出骇然的神色。
    精英骑士的后背竟然还有一双肉翅。
    肉翅铺展，劲风狂涌，怪物拔地而起，朝着半空中缓缓降落的吴穹急掠而去。
    以此同时，精英骑士手中被切断的骨枪再度暴涨数丈，重新复原，另一只手中更是迅速铺展开一面骨盾。
    修罗业斩红光再闪，凶煞之刃再度砍断粗重长枪，却被精英骑士手中骨盾挡住，噼啪一声爆裂，骨盾应声碎裂，恍惚间，吴穹只觉得一阵无匹巨力从盾墙之上传导而来，直接推挤着他从半空中跌落在地。
    闪躲着从天上跌落的骨盾碎块，吴穹不停的喘着粗气，此时，精英骑士已经俯冲了下来，碎裂长枪再度滋长复原，直勾勾的朝吴穹穿刺过来。
    修罗业斩光芒万丈，刀花翻涌如红日当头，汹涌煞气伴随着跃动的刀光直接撞向刺来的长枪，再度将骨质骑枪击碎，刀刃势头仍未有半点锐减，反倒直接掠向精英骑士的头颅。
    毒气再度喷涌，可惜修罗业斩的血光排开了这剧毒之物，精英骑士硕大头颅在红光闪烁间便飞扬而出，在半空中翻滚不止，断口处未有半点血液喷涌。
    塔莉亚从门口冲了出来，原本白皙的皮肤在毒气的腐蚀下沾染了许多烫伤般的黑点，眼见吴穹将精英骑士一刀断头，塔莉亚面露喜色，正要兴奋的朝着吴穹高呼，诡异的一幕再度发生。
    精英骑士硕大的头颅在半空中盘旋，竟然仍然能喷涌毒雾。
    吴穹举刀防御，头颅却再度接回了脖颈，刀刃伤口顷刻间就复原，天衣无缝，宛如初生。
    钢铁卫队的度队员们从没见到过这么可怕难缠的怪物。
    泰坦丧尸虽然强大，却仍有战胜的希望，可这精英骑士，不仅力量速度超乎想象，更拥有多种可怕的生物异能，而且还拥有断头复生的可怕恢复力，这简直不可战胜。
    长枪挥舞，吴穹气喘吁吁的躲开了这致命一击，骨质骑枪瞬间札穿了地面，眼见一击不中，精英骑士再度伸展肉翅，拔地而起，朝着吴穹飞掠过来。
    恍惚闪躲间，吴穹瞧见了远处的塔莉亚，她的皮肤被毒素侵蚀的厉害，让吴穹微微愣神了片刻。
    盾墙砸落，吴穹差点没躲开，罡风吹拂着泥土都灌进了吴穹耳朵里，眼前尘土飞扬遮蔽视线，吴穹一个翻滚掠身到塔莉亚跟前。
    “把手给我！”吴穹朝着塔莉亚大声吼叫道。
    塔莉亚不知道吴穹想要做什么，却也不敢犹豫，不远处的精英骑士咆哮着再度掠身而来，携裹着风雷之势，长枪尖端闪烁着死亡星辉。
    刀刃割开了塔莉亚的手掌，恍惚间，这个独眼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队长！卢瑟指挥官！快走！”队员们疯狂的呼喊着，常规武器对这个怪物毫无用处，增强剂超i型造就的强健体魄在这个怪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精英骑士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们无比绝望，击碎了他们心中的勇气。
    而眼下，直面精英骑士的塔莉亚和吴穹，在队员们眼中，已经是十死无生。
    塔莉亚的血液浸染着修罗业斩锋利的刀刃，让摄人心魄的血光蒙上了一层死灰色。
    精英骑士咆哮着，枪出如龙，朝吴穹的脑袋直刺而来。。
    劲风刮过吴穹耳膜，毒雾翻滚，精英骑士的长枪如同在森然死气间抬手的骸骨巨蛇，吐出危险的信子。
    血光破开毒雾，吴穹的目光恰似锐利锋刃，身影晃动，只看到血光遮蔽视线，长枪侧过吴穹身畔，险之又险，修罗业斩劈开了危险朦胧的死灰色，吹乱了剧毒腐蚀的雾气，风里无匹的长刀自上而下劈砍而出。
    骨铠断裂，刀刃入肉，寸寸切割，如裁纸刀跌落豆腐堆，血光在精英骑士巨大的身躯前一跃而过，硬生生将这伟岸巨灵竖直劈成了两半。
    悬停在半空中的长枪堪堪正要收回，精英骑士却发现被切断的伤口似乎蒙上了一层毒素的死灰色，半晌都无法愈合。
    塔莉亚操纵着自己的生物毒液，不停的腐蚀着试图再次愈合的伤口，新肉和腐烂的汁水交叠在一起，精英骑士咆哮起来。
    吴穹自然不会等着精英骑士的愈合力战胜塔莉亚的毒素，再次斩出一刀，血光晃动间，精英骑士拦腰再断，庞大身躯一分为四，毒气从他体内翻滚而出，连血液都带着预示死亡的灰色。
    目击到这一幕的钢铁卫队队员们都惊呆了。
    塔莉亚不顾精英骑士周身毒雾的危险，抢身过来，吴穹赶紧将她笼罩在修罗业斩的血光之内，后者直接用修罗业斩割开手腕，鲜血朝着不住挣扎试图聚拢身体的精英骑士喷溅。
    暗黑色的血液浇灌着变成四团肉块的精英骑士，强大的腐蚀力最终还是压倒了他的愈合力，半晌过后，精英骑士停止了抽搐。
    吴穹拉住塔莉亚，飞速远遁。
    精英骑士的肉体迅速腐烂，他体内的毒素也跟着变成脓血的血肉皮肤以及内脏四处涌流，伴随着不断弥散的黑雾，周边区域一片狼藉。
    塔莉亚捂住血流不止的手，片刻之间伤口便愈合了，周围的队员们目瞪口呆的瞧着精英骑士的尸体。
    仅凭着塔莉亚和吴穹两人的力量就能消灭如此强大的敌人，这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此时此刻，他们对吴穹的强大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毒血缓缓深入泥土，毒雾也渐渐消散，精英骑士体内的病毒卵裸露在地表上，因为毒血的侵蚀而一起软化溃烂。
    无牙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望着精英骑士尸体上一点点腐烂的病毒卵，心疼的不行。
    消灭了精英骑士，等于是消灭了整个o4岛最危险的存在，随后吴穹也停止了整备，直接带着大队人马朝着沿岸进发，打算彻底消灭入侵的所有丧尸。
    临近岸边，所有人都察觉到空气中似乎荡漾着一缕热意。
    o4岛乌云密布，原本空气阴冷潮湿，此刻沿岸却吹来如同夏日晌午的焚风。
    无牙让所有人止住脚步，它操控着数十只啃食者朝岛岸位置侦察，片刻过后，无牙微微露出惊骇神色。
    “怎么了？”吴穹低头看向无牙。
    “那些啃食者，全部被……烫死了。”
    无牙的话让一众钢铁卫队的队员们也露出惊异的颜色。
    “岸边到底有什么？”吴穹追问道。
    无牙有些慌乱的摇摇头：“我手底下的老鼠们到那就烤焦了。”
    周遭的热气似乎越发凝重，众人面色发红，额头和后背都开始涌流汗水，却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
    “要不咱们人工侦察一下。”当下就有钢铁卫队的成员自告奋勇，“若是有什么危险情况，我立刻折返就是。”
    “威尔，我跟你去！”塔莉亚不放心手底下的队员独自一人探查前方的敌情，自然打算跟着。
    吴穹没有反对，一众队员们都想跟随，被塔莉亚直接拒绝：“两个人就够了，人多目标也大，还不清楚那里是什么情况。如果我们没有回来，卢瑟指挥官，请你带着他们返回太阳岛内城。”
    吴穹微微点头。
    塔莉亚和威尔队员来去匆匆，两人脸上都显现出在高热环境下的通红脸色，汗流浃背。
    “卢瑟……”塔莉亚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神看来有些紧张，“咱们……咱们恐怕没法更进一步了。”
    塔莉亚态度坚决，哪怕是面对泰坦和精英骑士这样的变异种丧尸都凶狠敢战，眼下居然打了退堂鼓。
    “前面究竟有什么？”望着塔莉亚异常的模样，众人都能察觉岸边恐怕有极为危险的存在。
    “队长……你和卢瑟指挥官连精英骑士都能杀死，为什么现在却让我们回去？重新夺回o4岛，就差眼下这一步了！”队员们有些紧张的看向塔莉亚。
    “你知道什么？”塔莉亚朝着说话的队员怒目而视，“岸边盘踞着一只领主丧尸。”
    领主丧尸？吴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队员们也大多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能让塔莉亚如此紧张的存在，想必比精英骑士还要危险得多。
    “这种怪物，我也只在三叶草政府和我们交换的资料里见过。”塔莉亚叹息一声，“这东西号称世界上最强大的丧尸。”
    “还有比精英骑士更强大的丧尸吗？”队员们露出惊异神色。
    “这些怪物，是天灾实验室的最高研究成果，每一只领主丧尸都是单独培养，在注入了增强剂2型之后，又注入了无面人自己的血液，比之精英骑士更加的稳定和强大。”
    “无面人虽然拥有操控丧尸的能力，但他却没有办法彻底操控所有的丧尸，而领主，就是无面人意志的延伸，他们听从无面人的指挥，并且同样可以操控丧尸群。”
    “根据资料显示，每一只领主都只有一种生物异能，但是每一只领主的异能都达到了该能力的极限，强大到超乎想象。”
    “三叶草和天灾交战多年，只有过一次领主击杀记录。”
    “那一次，他们动用了微型战术核弹头。”

 第三百五十八章 炙烤地狱

    塔莉亚话音刚落，周遭立刻寂然无声。
    新曙光和家大业大的三叶草政府不一样，他们可没有微型核弹，至少钢铁卫队是没有的。
    “出现在o4区域的，是九只领主丧尸中的炎域领主。三叶草的记录上显示，这怪物能随时提升自己体温，能一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化作炎热地狱，常规武器对他无效，燃烧弹产生的温度反而能被他吸收，而且据三叶草观测，这怪物度耐辐射和高温，恐怕连微型核弹也奈何不了炎域领主。”
    塔莉亚眉头越皱越紧：“我和威尔观测这怪物的时候，至少相隔百米之外，他并没有上岸，而是待在了海水中，指挥着丧尸登岸。”
    “没有登岸，他的热力还能影响这么远的范围，这也太可怕了吧，这哪是什么炎域领主，分明是地狱领主才对。”队员们露出慌乱惊惧的神色。
    吴穹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这无面人还能捣鼓出这么强悍的玩意，恐怕连自己都无法靠近。
    平日里修罗业斩的血光都能护卫吴穹周全，此刻连他自己都没底。
    “撤退吧！”塔莉亚沉声道，“别说咱们这一支小队，即便整个钢铁卫队，也难以招架，对付这怪物，恐怕得集合整个曙光营地的力量。”
    吴穹没有说话。
    “现在想来，撤退到内城，恐怕是唯一能保全东部四岛居民们的办法了，谁也阻挡不了领主丧尸。”塔莉亚从来都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此刻却也感觉深深绝望。
    “你们都走吧。”吴穹低声道，“塔莉亚！你带着钢铁卫队所有人离开。”
    塔莉亚惊疑的看向吴穹：“你不离开？”
    吴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擦了擦修罗业斩。
    “你会死在这里的！”塔莉亚瞪大了自己的独眼，“这不是精英骑士，在他面前你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机会。你会在一瞬间被他烤成焦炭！”
    “我是个赌徒。”吴穹收回了修罗业斩，朝着塔莉亚微微一笑，“到这里来，也只是因为和丹特打了个赌。杀死精英骑士的时候，我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我选择赌一把，结果我赌对了，你的毒素对他是致命的。”
    “现在我打算再赌最后一把。”吴穹转身，透过稀疏的树缝，海岸的焚风吹拂过来，塔莉亚看着他微微愣神。
    “卢瑟指挥官，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队员们高喊起来。
    “把他们带走！”吴穹没有理会钢铁卫队的队员们，而是转头神情严肃的看向塔莉亚。
    “你有多少把握？”不知怎么的，塔莉亚似乎有点动摇起来，那些在她眼中无法战胜的东西，总能被吴穹一一击散，当然，这一次不一样，领主丧尸强悍犹如神明，不要说击杀对方，连靠近这怪物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吴穹没有回答塔莉亚的问题，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
    无可奈何之下，塔莉亚只能带着指挥官分队的两百人迅速后撤。
    距离彻底将o4岛上的丧尸清理干净，就差最后那么一步，众人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瞧见吴穹孤身一人的背影，看到修罗业斩闪烁的血光，心中肃然起敬，只有塔莉亚，她看向吴穹的眼神极为复杂，目光闪动，水雾朦胧，没人知道，此刻这个独眼的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飞鱼般的小艇迅速朝着太阳岛内城的方向离去。
    吴穹和无牙对视一眼，他们准备赌一把。
    水能吸收热量，而眼前就是茫茫大海。
    无牙带领着啃食者群，从沙地朝岸边开凿，半小时后，一条通往海底的地道被开掘了出来，海水从地洞涌入，吴穹深吸一口气，直接钻了进去。
    海水依旧是冰凉的，坐镇岸边的炎域领主还没有能将海水炙烤到温热的地步，穿过狭长的通道，吴穹钻入浅海之后便开始迅速上浮换气，整整三分钟的憋气时间，差点让吴穹直接死在了海底。
    炎域领主操控着海水中的丧尸登岸，那些离得稍微近一点的丧尸，通通都表皮炭化，炙烤的不成样子，还没走两分钟，就彻底水分蒸干，有的化作干尸，更近一点的彻底变成了焦炭。
    远处的炎域领主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海水的动静，恍惚间回头。
    海底不停的涌出肥硕的啃食者，巨鼠如同飞鱼一般从水底一跃而起，直接朝炎域领主扑击而去，只是这些老鼠丧尸刚刚飞到半空，湿透的皮毛就已经蒸干，然后便灼烧起来，片刻之间就化作了熟肉，等到啃食者身躯跌落到炎域领主脚边之时，已经成了一团焦炭。
    可即便面临死亡的命运，这群老鼠丧尸依然没有半点恐惧和退缩，仍然不停的朝炎域领主扑击过去，让他不胜其烦。
    领主级丧尸的智力已经无限趋近人类，比泰坦和精英骑士更加高级，面对蚊子叮咬般的啃食者袭击，他选择反击回去。
    炎域领主释放热力，周遭的水温立刻升腾，脚底下的沙子甚至都开始融化，他一步一个脚印踏入水中，海水立刻响起沸腾的声音。
    他看到了在海面上悬浮着，操纵啃食者朝自己袭击的无牙，更看到了手持修罗业斩，神情悠然的吴穹。
    敌人！炎域领主的目光锁定在了二人身上，随后直接钻入了水中。
    海水在高温的灼烧下发出嗤嗤响声，炎域领主身在水中，身形却没有半点迟滞，而是如游鱼一般迅速朝着吴穹所在的位置奔袭过去。
    所到之处，海水瞬间都被蒸发，磅礴热力将冰冷海水煮成了一锅热汤，相隔不到五十米，吴穹能感觉到周遭的水温变化，此刻若是放在陆地上，恐怕炎域领主体内都会绽放出白热光泽，炙烤周遭，寸草不生。
    搅动着灼热的海水，吴穹迎了上去。
    即便有修罗业斩的刀光包裹，即便人在水中，周遭海水隔绝吸收了大部分热力，吴穹已然能感受到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
    和怪物越靠越近，吴穹就感觉自己如同身在汤锅的活鱼，水温迅速上涨，气泡淹没了炎域领主的位置。
    十米！吴穹的手脚皮肤已经出现了烫伤，周遭的水已经被完全煮沸，吴穹咬紧牙关，无牙却支撑不住了，他脸上和爪子上的皮毛已经被烫熟。
    “老大！这怪物太强了，这海水也防不住他，咱们赶紧走吧！”无牙用尽最后的力气叫喊起来，吴穹靠着刀光硬顶着水中高温，回头瞥了无牙一眼。
    “你走。”吴穹满嘴都是热泡，他冷冷瞪了无牙一眼，然后转身朝炎域领主飞扑过去。
    无牙瞪大眼睛，周遭的水温已经要将他煮熟了，浑身都没有力气的无牙让所有的啃食者都朝着吴穹围拢过去。
    他希望用肉墙阻隔热力，能让吴穹更进一步。
    五米距离，炎域领主的脸在气泡中变得清晰起来，他整个人身上都燃烧着火焰。
    即便是海水，也无法熄灭这怪物身上的火焰。
    他几乎要将大海煮干。
    三米。吴穹几乎已经没有了力气，整个人瞪大眼睛，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炎域领主大喝一声，周身火焰瞬间爆发，直接将他身前半米的水瞬间气化，整个人仿佛包裹在水汽和火焰之中，蓬勃热力朝着吴穹席卷过来。
    生死关头，啃食者的肉墙挡下了这致命的热力侵袭，上百只肥硕的啃食者悬浮在水中，瞬间被炙烤成焦炭，随后崩碎散落海水之间。
    修罗业斩血色暴涨，刀刃震颤之间，汹涌煞气包裹住吴穹的身体，阻隔着煞气的侵袭。
    吴穹感觉自己就像是跌入了烤箱，皮肤焦灼，血液顺着裂口飞出，鲜血在修罗业斩的血光包裹中悬浮飘荡，最后烤干成一粒粒的血点。
    在意识即将陷入彻底模糊的瞬间，吴穹终于和炎域领主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修罗业斩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吴穹气力散尽的瞬间，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捏住了吴穹的手，拉着他斩落下去。
    炎域领主催动着体内的热力，打算再一次爆发，彻底将他眼前的一切都烤熟。
    然而血光划过了他的脖颈，炎域领主的意识停留在了催动热力的那一瞬间。
    头颅分离了脖颈，炎域领主死了。
    然而温度并没有随着炎域领主的死亡而下降，随着这怪物的头颅被切断，原本尚处于控制之内的体温瞬间失控。
    如同太阳爆发，吴穹只能见到眼前一片耀眼白光，修罗业斩的血光都被着白热的光芒侵蚀的忽明忽暗。
    吴穹只觉得修罗业斩似乎生出了一股力量，推着自己朝海水深处跌落，白光将炎域领主的尸体吞没，然后将周遭的海水蒸干，浪涛翻涌，吴穹的意识也渐渐陷入了模糊。
    修罗业斩的血光黯淡下来，仿佛跟着吴穹一同陷入了昏厥。
    吴穹没有力气再游上去，他也看不见无牙，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控制，不住的朝海底跌落，离日光越来越远，离幽深黑暗越来越近。
    他已经没有了热的感觉，此刻萦绕周身的，是临近死亡的深寒。
    “咕咚……咕咚……”气泡涌起，无牙从深水中钻了出来，他浑身都是烫伤，此刻却顾不这么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它一把抓住不断下沉的吴穹，将他带出了水面。
    将吴穹带到岸上，无牙一阵后怕，就差那么一点点，吴穹就要死在海底了，到时候自己也回不去。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吴穹弄醒。
    恢复意识的瞬间，吴穹咳嗽了一声。
    两个被烫的焦头烂额的人对视一眼，最终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赢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这不可能！

    临时避难所门口。
    警卫队的人按压着被当成暴徒的几人，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军事官丹特和治安总长戴维两人好整以暇的端坐着，安吉则带着钢铁卫队的人站在另一侧。
    “还剩三个小时。”丹特望着自己的手表打了个哈欠，“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你那边难道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吗？”
    安吉一言不发，身后的钢铁卫队成员们却骚动不安。
    “这一次，恐怕不仅拿不下o4岛，还得将指挥官分队也搭进去。”海德躲在队伍之间继续唱衰，身旁的杰德队长朝他怒目道：“住口！再这么没有纪律，当心我将你踢出钢铁卫队。”
    海德悻悻然的闭嘴，不过他很不服气，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
    丹特对o4岛的情况极为清楚，他知道那岛上有多少危险的东西，哪怕是安吉亲自带队，也未必能拿下那片区域。
    忽然间，一个钢铁卫队的成员从远处走过来，对安吉说了句悄悄话。
    原本神色冷淡的安吉忽然皱眉，眉目间异常愤怒。
    紧接着，塔莉亚带队走了过来。
    还没等安吉开口，丹特似乎早有预料的看向了塔莉亚：“哦……塔莉亚队长回来了，看来o4岛已经被卢瑟指挥官拿下来了，他人呢？”
    安吉握紧拳头，塔莉亚面露忧虑之色。
    “赶紧让得胜的英雄出来！我好履行赌约，将这几个暴徒给放了。”
    “丹特军事官！”安吉咬牙切齿的看着得意洋洋的丹特，“o4岛上有领主丧尸，你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哦？领主丧尸？”丹特露出惊讶表情，随即哈哈大笑，“老实说，我也是现在才知道o4岛上有这么危险的东西。看来那位前总指挥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安吉望着丹特的眼神，怒意汹涌。
    “塔莉亚队长。”丹特露出胜利者的神情，“你现在大声的告诉我，o4岛拿下来了吗？卢瑟他人呢？”
    临时避难所的o4岛民同样关心钢铁卫队的出击结果，纷纷从门口走了出来，众人灼灼的目光一齐落在了塔莉亚身上。
    塔莉亚神色纠结，半晌之后，她无奈沉声道：“卢瑟让我们指挥官分队先行离开，自己留在了岛上。”
    “一个人留在岛上……”丹特露出冷嘲热讽的神情，“他是打算留在那为领主丧尸精心准备晚餐吗？”
    安吉的拳头发出噼啪声响，丹特朝她露出歉疚的表情：“别这么生气……安吉指挥官，这可是他自己的选择。”
    “好了！”丹特收敛了笑意，神情肃整看向安吉，“该玩够了。”
    “我赢了。”丹特转头看向神情绝望的o4岛民们，然后转眼朝行刑者们下达命令，“不用等了，开枪吧！”
    “等等！”塔莉亚和安吉同时开口。
    “时间还没到，还要三个小时，你急什么。”安吉目光冰冷的盯着丹特，后者露出讶异的表情。
    “安吉指挥官，你不会认为卢瑟还能活着回来吧？”丹特冷笑一声，“即便他能活着回来，他也输定了不是吗？还是说……你认为卢瑟一个人能够消灭领主丧尸。”
    说完这句话，丹特心头升起了莫名的荒谬感。
    卢瑟能消灭领主丧尸，这比外星人造访地球还要荒唐可笑。
    “赌约上是24小时，现在时间还没到。”安吉冷冷的看向丹特。
    丹特觉得很滑稽，不过他还是选择了信守诺言。
    “那就再等三个小时。”丹特不屑一顾道。
    o4岛的人群里传来哭声，这里的人不清楚领主丧尸究竟是什么怪物。
    可他们见到了落荒而逃的钢铁卫队，多少也能想象那怪物的力量，o4岛收不回来了，他们世代居住的故土此时已经被丧尸侵占，甚至曙光也无力将那片区域重新收回，只能看着丧尸将那里彻底变成怪物的巢穴。
    “不过……”丹特打了个哈欠，“我没有心情陪你们等待奇迹出现了。”
    “戴维！看着点时间，三小时之后将这几个暴徒全部枪毙。”丹特甚至都没有抬眼瞧安吉和塔莉亚，“我得安排另外三个岛屿的撤出计划了，毕竟领主丧尸不是闹着玩的。”
    “军事官……”安吉冰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不能走，赌约还没有结束，卢瑟可是和你对赌的，你怎么能提前离开呢？”
    “撤出计划，交给雷纳德去做就行了，毕竟他才是防卫军名义上的指挥官。”安吉盯着丹特语气淡然。
    丹特微微愣神，随后露出冷笑：“安吉指挥官，要我留在这里可以，不过我的时间很宝贵！”
    “不如这样吧！如果三个小时之后，卢瑟还没有出现，我直接卸任钢铁卫队的指挥官，将这支部队完完整整的交到你的手里，怎么样？”
    安吉的话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包括丹特。
    “你说真的？”丹特甚至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亢奋。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将安吉手中的力量攥到自己手里，可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太强势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丹特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他知道卢瑟死定了，他感觉安吉在破罐子破摔，不过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只要你愿意等这三个小时，我说到做到。”安吉睁大眼睛。
    整个钢铁卫队的人，除了塔莉亚的指挥官分队以外，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如果安吉指挥官将钢铁卫队交给丹特，我第一个退出卫队！”
    “指挥官！您不能这样，您不能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咱们整个钢铁卫队！”
    连杰德队长这样稳重的人都感觉眼前一片黯淡。
    o4岛彻底糜烂，再无夺回可能，那个卢瑟现在恐怕已经死在了岛上。
    在所有人眼中，安吉等于将钢铁卫队拱手交给了丹特。
    “都安静！”塔莉亚厉声呵斥，吵嚷的声音才收束起来。
    只是钢铁卫队一众人的神色都异常沉重，即便保持安静，内心也难以平静。
    “好！”丹特难以掩饰脸上的笑意，“我就勉为其难的等一等。也许奇迹真会出现，哈哈哈……”
    三个小时对于在场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只不过对于钢铁卫队的众人而言，这三小时让他们越发焦躁不安，而丹特则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临近最后的三分钟，丹特几乎目不转睛的盯着手表。
    安吉的额头上沁出冷汗，而塔莉亚也按捺不住，不停的朝街口张望。
    难道卢瑟真的输了？塔莉亚微微颤抖。
    安吉和塔莉亚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的无奈和失落。
    随着时间一秒秒的临近，两人眼中的失落渐渐演变成绝望。
    “最后一分钟不用等了。”丹特索性不看手表，他已经懒得数最后六十秒了。
    “我觉得你挺可悲的，安吉……”他对安吉的称呼也撤去了最后一丝客气，“竟然会相信这样的大话，你知道领主级别的丧尸是什么怪物吗？要战胜它，恐怕得倾曙光营地所有的力量，而你却将这件事寄托在一个蠢材身上，还期望他能创造奇迹。”
    行刑者们将枪口贴紧被称呼为暴徒的岛民们的脑袋，手指缓缓按压扳机。
    “不过我也得谢谢他……”丹特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没有他……我还真没办法将钢铁卫队完全掌控。”
    o4岛的平民们惊慌的看着行刑队，有绝望的看向脸色沉郁的钢铁卫队。
    他们知道，再也没有人能帮他们回到家园了，有人冲出来想要拉住行刑队，丹特怒目而视。
    “怎么！还想暴乱吗？”丹特身边的警卫队员迅速将枪口对准避难所门口。
    慌乱的岛民们立刻缩回了脚步，惊恐万状的望着丹特，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开火！”丹特不想再节外生枝，直接下达了命令。
    忽然间，一道红光闪烁，修罗业斩从天而降，插入了临时避难所的白墙上，没入三寸，血光照耀人眼，刀刃微微发出蜂鸣之声。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还剩十秒。我赢了。”吴穹从楼顶上跳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已经变异的如同小猪，身形壮硕的无牙，一人一巨鼠，从天而降。
    安吉和塔莉亚瞪大眼睛，他们没想到吴穹真的做到了，钢铁卫队的众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各自目瞪口呆的看着吴穹。
    而丹特，这是如同被冻结一般，浑身颤抖的看着吴穹。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在他看来，吴穹连活着回来都是个奇迹。
    “现在岛上的丧尸已经被我全部清除，领主丧尸也被我宰了，o4岛已经恢复往日平静。我赢了。”
    “这绝对不可能！”丹特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你只是逃命回来了是不是？杀死领主丧尸……你开什么玩笑？”
    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吴穹冷笑一声，将炎域领主的病毒卵扔了出来。
    灼热的炎域领主之卵内蕴藏着难以想象的热力，泛着通红的颜色，如同被炙烤的金属蛋一般。最为惊骇的人，当属塔莉亚。
    哪怕吴穹出现在自己身前，她也未曾想象过，对方真的杀死能杀死领主。
    丹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是知道岛上有一只炎域领主的，而眼前灼热的病毒卵确凿的证明了，吴穹创造了他无法想象的奇迹。
    一个人就消灭了炎域领主这种可怕存在。
    他如同注视怪物一般看向吴穹，后者却根本没有理会他。
    “可以放人了。”

 第三百六十章 更换计划

    临时避难所立刻沸腾了起来，所有被迫避难的o4岛民们齐齐欢呼。
    “万岁！钢铁卫队万岁！”如果不是警卫队的人还拦着，狂喜的岛民们几乎都要冲上来将吴穹托举起来。
    被枪指着脑袋的几人更是热泪盈眶的看着吴穹。
    吴穹不仅救下了他们的性命，更拯救了他们的家园，为绝望的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警卫队的人无可奈何的看着丹特。
    此时此刻，这位猖狂到了极点的军事官，已经彻头彻尾的输了，尽管丹特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
    吴穹创造了奇迹，他赢了。
    属于钢铁卫队阵营的每一个人都兴奋异常，指挥官的选择是正确的！
    治安总长戴维知道这时候在用枪指着那些暴乱者已经毫无意义，望着丹特颓然懊丧的神情，他知道军事官此时根本就不想说话，这不仅仅是一次失败这么简单。
    “把枪放下，把这些人都放了。”治安总长戴维无奈的道。
    “还不放人？是要等着我们来缴枪么？”塔莉亚朝警卫队的行刑者们厉声道。
    看到这位钢铁卫队的队长露出如此凶悍神色，警卫队员们各自都有些慌神，赶紧将枪口挪开，远处的o4岛民们朝着他们发出嘘声，指指点点，有人还在小声的辱骂。
    被斥为暴民的男人们疲惫的起身，他们朝着避难所的门口招了招手，俨然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只要你们想……今晚就能回到o4岛，那里现在有成群的啃食者驻守，很安全。”
    “万岁！万岁！”人群再度爆发出欢呼，o4岛的居民们激动的看向吴穹，眼中流淌着热切的感恩之色，有不少人甚至泪水涌流，无语凝噎。
    钢铁卫队的队员们望着这些岛民，情绪也跟着被感染。
    如果不是指挥官不允许，连他们也要跟着欢呼起来，卢瑟不愧是被安吉指挥官信任的人，他真的能创造奇迹！
    “卢瑟指挥官就是我们的救星！”免于死亡的男人带头呼唤起来，“卢瑟指挥官万岁！钢铁卫队万岁！”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丹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都给我住嘴！”丹特的怒吼声盖住了人群的欢呼，“谁都不能回o4岛，都得给我老实待在这里。”
    “军事官！你这么做可就有点过分了。”安吉忽然语气冰冷的开口，“既然已经没有危险了，为什么还要让o4岛的平民待在这里？他们应该回家！”
    “退守计划是我们早就决定好了的，绝对不能轻易更改！”
    “现在咱们已经夺回了o4岛，岛上的守备力量也足够强大，啃食者远胜过防卫军，甚至都不需要你来指挥，为什么还要坚持无用的计划？这不合理！”
    “决定就是决定！不容许更改！”丹特有些破罐子破摔，他知道，经此一役，钢铁卫队在整个营地的威望将到达顶点，安吉的个人声望会盖过自己，不！连卢瑟这个半路杀出的无名之辈，这个野蛮人的名头都会比自己还要响亮。
    “丹特。”吴穹也懒得废话了，“你可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他吹了声口哨，数不清的肥硕老鼠从屋顶上钻出，啃食者满身血污，爪牙尖利，浑身带着腐烂恶臭，成百上千的涌了下来，瞬间就将所有人包围住，目露凶光。
    吴穹拔出墙壁中的修罗业斩，周围的警卫队员们不敢靠近，各自退散。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吴穹鄙夷的看向丹特。
    “你想做什么？”丹特望着吴穹冰冷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生出了畏惧之心，可他仍然故作强硬，“你要反叛？”
    “可笑……我本来就不是新曙光的人。”吴穹十分不屑的道，“我给你最后留点脸面。”
    “让这帮人回o4岛，我们就当没事发生，你也可以将他们扣在这里，不过o4岛以后就是我的了！”
    “你敢！”丹特直接掏出手枪，没想到吴穹的手更快，修罗业斩闪动红芒，直接将枪管一分为二。
    眼前一幕将治安总长戴维和警卫队的人都吓坏了。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有一分钟时间。”修罗业斩归鞘，丹特整个人脸色煞白。
    这位军事官，此时已经颜面丧尽，他终于感受到了吴穹的可怕之处，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做事从来不计后果。
    “能不能给我多点时间，这事我没法一个人做决定。”
    “三十秒……”
    “你！卢瑟！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真以为你手底下那帮老鼠能挡得住防卫军的扫荡？”
    “十秒！”
    “我！”丹特吞咽着口水，吴穹将他逼到了极限。
    “让他们走吧……”身后再次传来塔伯特的声音。
    吴穹斩杀炎域领主，收回o4岛的消息，塔伯特第一时间就收到了。
    震惊到了极点的塔伯特立刻朝临时避难所赶了过来。
    “卢瑟！”丹特军事官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愤怒，同样也惧怕，他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吴穹，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塔伯特，他原本想请求塔伯特收回命令，却没有勇气将话说出口，因为他察觉到背后阴冷的眼神。
    此刻他才感觉到，和吴穹的对峙，就像是在荒野同食人野兽对峙。
    自己稍微有所退让，这野兽可能马上就会将自己吞掉，可寸步不让的盯着对方，却又让他脊背发凉。
    吴穹根本没空理会死狗一般的丹特，而是转头面带微笑的看向塔伯特。
    “还是行政官识时务。”他的话极为冒犯，可眼下却没人敢指责他。
    丹特还想说什么，却被塔伯特用眼神阻止了。
    塔伯特的话一锤定音，避难所的众人再度欢呼起来，这一次，警卫队的人也没拦住狂涌出来的岛民们，他们将吴穹高高举起，不停的山呼着钢铁卫队万岁。
    丹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甚至没有和塔伯特打招呼，便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去了。
    塔伯特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人群的欢呼停滞下来，他才缓缓的走近吴穹。
    “今晚我打算安排一个庆功宴，庆祝夺回o4岛，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参加。”塔伯特低声道。
    “一定一定！”吴穹微笑着看向塔伯特。
    晚宴的地点还在当初的宴会厅。
    只是这一次作陪的只有两人，行政官塔伯特，以及o4岛的聚居地负责人泰伦。
    泰伦是个带着眼镜的卷发中年人。
    “原本你该好好安抚岛民们的情绪，可你却无所作为，任凭他们胡来。”趁着吴穹还没有来，塔伯特正面色阴沉的朝泰伦训话。
    “老实说……行政官，我很支持他们的想法。”泰伦毫不顾忌的说道，“我也想回家，而你们的决定，让我们太失望了，还好卢瑟先生拯救了我们，您指责我没有安抚民众的情绪，我还想指责你们的退缩和不作为呢！”
    泰伦的不满写在脸上，塔伯特有些难堪，他正要继续斥责，吴穹和安吉已经走上了楼。
    塔伯特收敛阴沉的面色，转而满脸笑意的看向吴穹：“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抱歉……我在安排o4岛的驻防，耽误了一点时间。”
    泰伦神色感激的看向吴穹：“这一次真是太谢谢您了，若是没有您舍生忘死的战斗，咱们o4岛的人，就只有去做难民了。”
    泰伦的话难免让塔伯特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塔伯特还是勉强挤出笑意。
    吴穹抬了抬手，云淡风轻的道：“钢铁卫队的职责就是保护所有曙光营地平民的安全，没必要太过感谢。”
    “职责所系。”安吉微笑着接话。
    原本应该是防卫军守护外部营地的安全，钢铁卫队只负责处理突发事件。
    不过这次，情况却调转过来，防卫军不愿意出手，反倒是钢铁卫队夺回了o4岛，这实在是让o4岛的负责人泰伦感慨万千。
    看着吴穹和泰伦寒暄完，塔伯特缓缓开口。
    “这一次多亏了卢瑟先生您。”塔伯特低声道，“既然o4岛被夺了回来，原本的退守计划肯定就不合时宜了，毕竟连领主丧尸都能被消灭，咱们完全可以构筑一道无法被打破的防线。”
    说着说着，塔伯特的目光热切的看向了吴穹：“由您来完成。”
    吴穹面带微笑，没有表态，安吉却眉头微皱：“行政官您是什么意思？”
    “我们希望卢瑟先生能带领着他的啃食者大军，帮我们防守东部四岛，这样一来，防卫军的力量可以完全收缩到内城，而东部四岛的居民将会更加的安全。”
    “然后……”塔伯特略有深意的看向安吉，“西部三岛同样也需要加强防卫力量，我打算将钢铁卫队都分派过去。”
    “有你们拱卫外围聚居地，内城靠防卫军守护，曙光营地将更加安全稳定，再无后顾之忧。”
    塔伯特的意图很明显，既然吴穹破坏了他们原定的计划，那就让吴穹去最危险的第一线阻挡丧尸，顺带还能分化钢铁卫队的力量。
    要是吴穹守住了东部四岛，那就是塔伯特这群高层的英明决策。
    如果他守不住，那么塔伯特可以继续执行退守计划，左右都对塔伯特有利，一举两得。
    安吉自然看穿了塔伯特的想法，她立刻起身打算反对，却被吴穹拉住。
    “也好……这内城的安稳日子我过不惯，反倒和丧尸厮杀让我感觉自在。”吴穹微微一笑。
    听到吴穹亲自带队驻守东部四岛，o4聚居地的负责人泰伦露出惊喜神色。
    塔伯特也面露喜色：“您这是同意了？”
    “同意……当然同意……”吴穹拍了怕塔伯特的肩膀，似笑非笑。
    “有我在，东部四岛不会有一只丧尸登岸。”
    眼见吴穹这么顺利就入了套，塔伯特微微一笑，他举起高脚杯。
    “我相信您！让我们为曙光营地的安稳和平干杯！”
    酒杯碰撞，吴穹和塔伯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东部四岛攻略

    “东部四岛中，o2、o3、o4岛住的都是原本南方群岛的原住民，o1岛最靠近内城，住的全部都是旧曙光营地的幸存者。”安吉将东部四岛的资料交递到吴穹手里。
    吴穹微微点头，安吉却露出不解神色。
    “卢瑟叔叔，为什么你会同意塔伯特的要求，他摆明了是要将你我拆散！”
    吴穹微微一笑：“因为我们迟早要上岸。”
    安吉听到吴穹的话，微微一愣。
    吴穹可没有将临岸的岛屿当成防线的打算，恰恰相反，他要以东部四岛为跳板，杀到无面人的老巢。
    “可是……对岸的丧尸数量众多，强大且危险，凭你我的力量恐怕勉强只能自保。”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你说的原本没错，不过我发现了点新东西。”
    他打了个响指，无牙带着一只毛色微微发红的特殊啃食者钻了过来。
    安吉有些不明白吴穹的意图，后者让安吉稍安勿躁。
    “无牙……让你的小兄弟展示一下力量。”吴穹低声吩咐道。
    无牙微微点头，它朝旁边毛色发红的啃食者嘶叫了一声，原本普普通通的啃食者周围忽然开始发热，丧尸鼠的体内呈现高热反应，竟然让安吉感受到了灼烧感。
    最后这红毛啃食者的体内竟然冒出火焰，先是明黄色，随后渐渐转淡化为淡蓝色，此时连安吉也承受不住啃食者体内爆发出来的热量，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整个房间已经如同烤箱一般。
    吴穹打了个响指，红毛啃食者立刻收敛了体内爆发的热量。
    安吉露出讶异神情：“这不是……炎域领主的能力吗？这？这是怎么回事？”
    “被天灾亲自改造过的丧尸异常强大，他们的体内都有高度活化的病毒血肉组织，你们的人管它叫病毒卵。”
    安吉微微点头：“有些变异种丧尸确实有这种玩意，通常都需要尽快处理，这东西若是让丧尸误食，有可能导致丧尸二次变异。”
    “你们用不了的东西，可以给啃食者用。我只不过是将炎域领主的卵给废物利用了一把。”
    安吉瞪大眼睛：“你给这只啃食者吃了炎域领主的病毒卵？”
    这毛发发红的啃食者能使用炎域领主的强大能力，一切不言而喻。
    “你都能看出来，干嘛还问我？”吴穹微微一笑。
    原本这东西应该给无牙吃掉，不过却被无牙本人拒绝了，他怕死。
    毕竟炎域领主的力量远强于泰坦丧尸，若是承受不住这玩意的力量，说不准会爆体而亡，于是无牙将炎域领主的卵喂给了其他的啃食者，结果大多数的啃食者难以承受和吸收，吃下炎域领主的卵，都撑不过十分钟，直接自爆。
    不过在经过数十次的失败后，终于有啃食者承受住了炎域领主之卵的强大力量，硬是将那怪物操纵热力的异能转化为了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结果让吴穹和无牙倍感欣慰，这意味着，他们能直接从丧尸手中掠夺能力，不断强化啃食者大军。
    他们不必龟缩等待，汲取被天灾改造的变异丧尸的力量。
    此消彼长，最后将无面人老巢掀翻。
    现在安吉知道为什么吴穹敢带着啃食者防守东部四岛了。
    这反倒是最好的决定，塔伯特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给正要打瞌睡的吴穹送去了枕头。
    塔伯特的办公室里，丹特正哈哈大笑：“行政官这一招厉害，直接将卢瑟扔到了东四岛，又把钢铁卫队送到了西三岛，既保证了营地的安全，又将安吉和卢瑟分开。”
    塔伯特冷冷一笑：“安吉是可以控制的，但是那个卢瑟太厉害，他是个变数，所以我将他扔到了最危险的位置，让他去抵御岸边的丧尸。”
    “他是很野蛮，不过也确实强悍，能一个人带着一群丧尸鼠杀死领主丧尸，一般人可做不到。有他在……营地是安全了，不过……此人始终是个定时炸弹。等他在东四岛站稳了脚跟，难免不会回来找我们的麻烦。”
    塔伯特听到军事官丹特的话，眼神幽微的看向丹特：“你打算怎么做？”
    丹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
    随着数量庞大的啃食者群陆续登上东四岛的剩下三个岛屿，问题也接踵而至。
    o4岛的居民们能完全接纳这些丧尸鼠大军，但是o2、o3两个岛屿上的居民还是选择远远的躲开这群老鼠，虽然不排斥，却也不敢接近，另一方面，他们仍然希望驻守在沿岸的防卫军能一直留在那里。
    不过雷纳德拒绝了这两个岛屿居民的要求，军事官丹特下了死命令，所有的外岛防卫军通通撤出，将外岛留给吴穹和他的老鼠大军们。
    o2、o3岛的居民们无奈抗议，却也无法让丹特改变决定，再加上和o4岛民们的交流中，他们也大概了解到了吴穹率领啃食者大军反攻o4岛的事，了解到这些丧尸鼠都是友好的丧尸，同样也是守卫他们安全的重要力量。
    这群小怪物在无牙的控制之下，也确实对普通人秋毫无犯。
    时间长了，这帮人的戒心也就放下了许多，安然接受自己的街道上有丧尸鼠巡逻的事实。
    问题最严重的是o1岛聚居地。
    这里的居民并非其他三岛的岛屿原住民，而是在k市生活过的旧曙光营地的幸存者。
    这些人是跟着塔伯特加入曙光营地的，听说过卢瑟和啃食者大军的事迹，但他们对这种故事并不感冒，毕竟他们没有经历过被血眼兄弟会围攻的时代。
    与之相反的是，因为常年在丧尸包围的危险环境下生活，他们对任何形式的丧尸种类都异常憎恨。
    当啃食者大军上岸的时候，他们甚至自发组织起来，掏出家中的锄头斧头乃至猎枪，朝丧尸鼠群进攻。
    无奈之下，无牙只能让这群老鼠们退散到密林深处，以及外围沿海区域。
    因为o1岛的幸存者住民极其仇视丧尸，所以啃食者们都没有办法进入城镇内部巡逻。
    更诡异的是，雷纳德并没有撤出o1岛的防卫军。
    相反，原本驻军份额只有500人的o1岛，雷纳德又增派了1500人驻守。
    现在o1岛是唯一一个仍然驻扎着防卫军的外部聚居地，足足两千人，等于整个东部四岛的防卫军配额。
    无牙对这件事极度不满。
    “雷纳德这王八蛋想要做什么？还在岛上留这么多的防卫军饭桶，我的子子孙孙们可还在外岛啃树皮呢！”无牙直接在吴穹面前谩骂起来，吴穹抬手让他闭嘴。
    “这是丹特的意思，雷纳德哪有这个本事，敢给我上眼药。”吴穹微微一笑。
    “要不我直接带人轰走他们算了。”
    “不急……让他们跳两天……我也正好休息两天。”
    o4岛的丧尸被消灭干净后，东部四岛难得进入了一段安稳期。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个礼拜后，o1岛出事了。
    有人失踪了。
    还没等吴穹登上o1岛，那边的负责人和防卫军驻军卫官却直接找上了门。
    o1岛的行政负责人是个黑发中年女人，索菲，她在丧尸危机爆发前是一名律师，而防卫军的驻军卫官基恩是军事官丹特的老部下，服役多年，身材高大壮实。
    “我们岛上有个年轻女孩失踪了。”索菲神色不善的看向吴穹，这女人有些盛气凌人。
    基恩是知道吴穹底细的，反倒朝吴穹敬了一个礼，脸上还保持礼貌微笑。
    “索菲女士……”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更年期女人，“我的啃食者们都在海岸线捉鱼，在林地啃树皮，城镇内部有2000个防卫军的大兵，你们里边的人失踪了，应该让基恩卫官带人帮你找才对。”
    “有人目击到失踪少女曾在海滩位置捡贝壳，随后她就失踪了。”基恩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刚巧少女失踪的位置，就是临近啃食者洞穴的海滩，所以……”
    “所以你的那帮臭老鼠得对这起事件负责。”
    无牙微微露出愠怒之意，他最讨厌被人指着鼻子骂臭老鼠了。
    健硕的无牙面露凶狠之色，让索菲和基恩暗自心惊，不过两人还是勉强保持了镇定，始终盯着吴穹。
    “你想让我怎么负责？”吴穹瞥了索菲一眼。
    “索菲女士是希望卢瑟指挥官能帮她找到失踪的岛民。”基恩低声解释道。
    “我去就可以了。”无牙的身形让眼前两人感受到了来自凶兽的威压，“不必劳烦老大动手。”
    哪知吴穹微微一笑：“这可不行……毕竟o1岛算是我的防守范围，失踪案件也是大事，说不准涉及到变异种丧尸渗透，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基恩客气的朝吴穹点了点头：“感谢卢瑟指挥官的配合。”
    索菲则神情倨傲的看着吴穹，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眼中没有半点谢意。
    等到吴穹登上o1岛的海岸，无牙迅速召唤海岸和森林里两拨啃食者过来，准备调查失踪少女的踪迹。
    只是还没等鼠群们凑近，索菲忽然变了脸色。紧接着基恩淡然的神情也变得煞白。
    从海岸洞穴钻出来的巨鼠，有几只的皮毛上沾染了血迹。
    连无牙都微微愣了愣神。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鼠的皮毛上有血迹？”索菲直接朝着吴穹厉声喝问。
    “稍安勿躁。”吴穹也微微皱了皱眉。
    等到鼠群围拢过来，无牙让其他老鼠散开到一旁，直接让皮毛带血的几只老鼠走了过来。
    无牙发现，这几只老鼠的牙齿和爪子上不仅血迹斑驳，还残留着碎肉。
    更要命的是，这股血腥味好像是人类的。
    乖乖！难道我的小弟失控，直接吃活人了？
    索菲和基恩两人死死的盯着无牙，让无牙一阵紧张，心虚之下，他有些不敢说话了。
    “事实是什么就说什么。”吴穹低头看了无牙一眼。
    “没必要遮掩。”

 第三百六十二章 食人鼠

    无牙抬眼看向吴穹，望着对方严厉的眼神，无牙知道事情遮掩不住。
    “这几只啃食者身上沾着人类的血液，而且……”无牙越说越虚，“他们的爪子和牙齿上还沾着碎肉，不过……”
    无牙的话还没说完，索菲已经惊骇欲绝，随后基恩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吴穹。
    “卢瑟指挥官……为什么……啃食者会沾上人类的血肉？”
    索菲更是目眦欲裂的看向吴穹：“我现在就想知道，老鼠洞里藏着什么。”
    “老大……我！”无牙神色焦急想要解释，可连他自己都无法判断啃食者们是不是吃了活人。
    这帮老鼠并没有人类的智力，无法通过语言交流。
    只能简单的接受无牙的部分指令，比如说通过嘶吼声召唤他们，以及禁止吃活物，还有在固定路线巡逻，以及撕裂眼前看到的一切丧尸等等……
    按道理，这群丧尸鼠不可能违抗无牙的命令，可这群老鼠身上的血迹却是新鲜的，这让无牙十分疑惑。
    要是这群老鼠能说话就好了，我就能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无牙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
    “现在别说这些。”吴穹神色如常的看着无牙，“你就按索菲女士说的，将老鼠洞里的东西都翻出来让他们看看。”
    无牙感觉事情不对，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从吴穹的吩咐。
    很快，无牙在老鼠洞底下发现了人类的手骨，胸骨，头骨，上面还有细碎的血肉，骨头上沾满了啃食者的齿痕，周围跌落着一件满是血污的水蓝色长裙。
    那一瞬间，无牙知道自己手底下这帮子老鼠捅了大篓子了。
    自己明明让他们只吃丧尸和腐尸的，为什么他们会抓活人来吃？
    这可是新鲜的大活人呢！
    望着被陆陆续续送出的骨头，索菲几乎要晕眩过去，她满脸胀红的指着吴穹：“你就让这些怪物来保护我们的安全？”
    索菲的眼中夹杂着恐惧和愤怒，她望着地上的尸骨和满是血污的裙子，不住的颤抖。
    “别这么激动。”吴穹一直保持着冷静的神色，“我的啃食者不可能吃活人。”
    “证据确凿！你难道还能抵赖吗？”索菲的表情几乎已经歇斯底里，基恩卫官赶紧上前抱住了她，以防她做出过激的举动。
    “放开我！”索菲恶狠狠的瞪了基恩卫官一眼，“我要请行政官还有军事官来裁决这件事！”
    她直接指着无牙道：“必须处决凶手！这些臭老鼠应该被送到火堆里烧干净！”
    无牙面带怒意：“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怪物！”索菲咬牙切齿的看着无牙，“会说话的老鼠怪物！你让我感觉恶心！”
    无牙张开血盆大口，獠牙闪烁寒光，他恨不得冲过去咬断对方的脖子。
    “你想连我也杀了是吧？来呀！来吃我的肉！”索菲的神情极为激动，无牙也有些抑制不住愤怒，若不是吴穹在场，他真有可能啃掉这个女人的脑袋。
    “够了！”吴穹暴喝一声，吵嚷喧闹的海岸瞬间安静下来。
    基恩卫官也没有了之前的礼貌微笑，而是神情严肃的看向吴穹：“这件事……我们肯定会请行政官过来裁判清楚，希望卢瑟指挥官能给o1岛的居民一个交代。”
    “这件事需要调查清楚。”吴穹低声道。
    “这件事已经不需要您的参与了。”基恩卫官不客气的说道，他的语气让吴穹忍不住微笑起来。
    “小子……我不是在恳求你给我调查的机会。”吴穹的目光然基恩卫官微微一凛，“这事疑点很多，我相信啃食者不会随便残害无辜人。”
    “你相信……你相信有什么用？这是一群怪物！”索菲双眼通红的看向吴穹。
    “索菲女士。”吴穹转过头来露出冷淡目光，“怪物有时候比人简单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索菲抬眼看向吴穹，“你的意思是，这事人为的？荒谬？这女孩都被啃得只剩骨头了！”
    吴穹冷笑一声，他盯着基恩道：“基恩卫官，城镇聚集地有医生吗？”
    失踪事件似乎让基恩卫官对吴穹很是不满，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吴穹的问题：“城镇聚居地有医院。”
    “那劳烦你找两个有法医经验的医生过来看一看……”
    “还用看什么？是个瞎子都知道啃食者吃了她！”索菲又在旁边叫嚣起来。
    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这个女人：“走程序而已，毕竟已经上升到杀人案了，如果真是啃食者猎杀了她，我会亲自将o1岛所有的啃食者全部处死，如何？”
    吴穹冷厉的话让索菲彻底闭上了嘴巴，基恩朝聚居地城镇走去，安排后续的处理。
    随后数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基恩带着一队防卫军的人马以及勘验尸体的医生还有女孩的父母走了过来。
    一看到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女孩的母亲直接晕了过去，女孩的父亲整个人都呆愣住，仿佛瞬间被抽掉了魂魄。
    吴穹看了所有人一眼：“在行政官或者军事官上岛之前，我来负责这起事件。”
    防卫军的人愤愤的看了吴穹一眼，有人不满的想站出来说话，被基恩卫官一个眼神扫回去了。
    “您是东部四岛的总守备官，我没意见。”基恩神情默然的道。
    索菲没有说话，吴穹自然当她默认了。
    两个医生探查着尸体，吴穹耐心的等待着，半个小时后，医生们朝吴穹走了过来。
    “尸体被破坏的很严重，无法断定致命伤，全部都是啃食者的牙印，残留血肉上有r病毒反应，我们初步断定……”医生有些紧张的看了吴穹一眼，不敢说下去，“死者是被啃食者分食。”
    “不过……具体的结果需要将尸体运回去，进一步进行检查。”
    吴穹微微点头：“尸体上有r病毒的活性反应？”
    “是的！啃食者的唾液里存在大量r病毒，所以尸体上残存病毒，这很正常。”医生认真的解释道。
    吴穹朝着医生勾了勾手，负责检查的医生立刻小心翼翼的将脑袋凑了过去，吴穹冲着他耳语了几句，似乎在吩咐着什么。
    医生点了点头，朝着吴穹低声道：“那咱们得将尸体运回内城，才能检测到您想要的结果。”
    “那就运回去吧，我可以等。”吴穹大手一挥，医生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无牙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不解。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啃食者违抗自己的命令捕食活人。
    “老大……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诬陷。”无牙压低声音说道。
    “证据呢？”吴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也相信啃食者不会吃活人，但我没有证据。”
    无牙满脑子都是疑惑，抓着脑门，都要将脑门上的毛抓掉了：“哪怕是新鲜的尸体……他们都不会吃的。”
    吴穹让他先别着急，随后他将基恩和索菲叫了过来询问具体情况。
    索菲不愿意搭理吴穹，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基恩在回答吴穹的问题。
    这片海滩原本很热闹，岛民们经常过来游玩。
    因为啃食者登录o1岛，岛上的幸存者最终放弃了这片游乐之地。
    不过这一带水产资源丰富，盛产漂亮的贝壳，经常会有渔船经过，而且偶尔有人过来拾捡贝壳，制作工艺品卖钱，所以这片海滩也没有彻底沉寂下去。
    死者原本就是趁着父母不备，晚上溜出了家门，打算为心爱的人制作一串贝壳项链，结果遭遇了杀身之祸。
    “她一个人敢到啃食者遍布的海滩捡贝壳？”
    “死者不是一个人，她还叫上了自己两个朋友……让他们帮忙找漂亮的贝壳，三个人走的很散，等到了约定回去的时间，剩下两人才发现少女失踪了。”基恩认真说道。
    两个目击者都是女孩子，她们神情惶恐的走了进来。
    吴穹注意到了两个女生的古怪之处。
    两个女孩子先是有意无意的撇了基恩一眼，随后才望着吴穹露出紧张神色。
    问话的环节比较无聊，两个当事人也只是将基恩说的情况又以第一人称复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两个女孩紧张的看向吴穹，同时用眼角余光撇了基恩一眼，这一细节再次被吴穹捕捉到。
    “可以了。你们回去吧。”吴穹让她们离开，然后转头看向基恩，“你也回去吧。”
    “丹特军事官明天就会过来。”基恩临走前说道，“到时候他会亲自接手这件事。”
    吴穹眼神幽微的望着基恩的背影，等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吴穹将无牙叫了过来。
    “你替我去拜访一下那两个小姑娘，记得不要惊动防卫军的人。”
    无牙有些疑惑：“那两个丫头有什么不正常吗？”
    “别问我。”吴穹冷笑一声，“我还得靠你从他们的嘴巴里撬出东西呢。”
    “妈的！要是我知道背后是谁捣鬼，老子非把他皮剥了！”
    无牙喝骂了两句，便怒气冲冲的钻了出去。
    夜幕很快降临，吴穹盯着渐渐深沉的黑暗，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接受完问询的其中一个少女刚回到家，就看到穿着便服的基恩卫官和他的警卫员站在卧室里安静的注视着她。
    少女看着基恩平静的脸色，十分惶恐。
    “基恩卫官……你安排我说的……我都说了，没有多说半个字。”少女紧张的环视着周围，“我……我妈妈呢？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妈妈……”基恩面带微笑的说道，“她搬到内城去了。她让我通知你一声。”
    “不！”少女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不可能，她不会搬到内城去的！你骗我！”
    少女慌乱的回头想要逃出房间，身后却被另两个穿着便服的警卫员堵住去路，她还没来的及呼救，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做干净点。”基恩朝着手下人命令道，后者紧紧的抓住少女，认真的点了点头。
    街区的另一头，一间民宅突然起火，火势蔓延的极快，聚居地消防队还没有赶到，房子就已经烧塌了。
    走出门的基恩抬眼望着不远处的火光和浓烟，微微露出笑意。

 第三百六十三章 群情汹汹

    基恩卫官的办公室亮着灯。
    原本说要在明天才过来的丹特军事官，此刻正端坐在基恩的办公桌上。
    六个年轻的防卫军穿着制服，耷拉着脑袋，基恩正神情严肃的盯着他们。
    “比尔斯！”基恩呼喊着其中一人的名字。
    名叫比尔斯的年轻防卫军无奈的站了出来，抬眼看向基恩：“爸爸……这件事您摆平了吗？”
    基恩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给了自己儿子一脚：“就是因为你这个混账东西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你知道你老子给你收拾手尾多麻烦吗？”
    比尔斯被自己的父亲一脚踢翻在地，挣扎起身，敢怒不敢言，旁边几个跟着比尔斯的年轻防卫军各自露出惶恐的神情。
    “好了！”丹特起身，赶紧叫住了基恩，“不要怪孩子了……年轻人血气方刚，找几个女人怎么了，别这么激动……”
    “奸杀！”基恩一字一顿，“谁让你动手杀人了？”
    “我……”比尔斯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想捂住她的嘴巴让她别大喊大叫，可谁知她竟然咬了我一口。”
    比尔斯的大拇指包裹着纱布，血迹微微渗出：“我一怒之下……就……把她弄死了，当时脑子一热，哪还想这么多。”
    基恩无奈摇头，丹特赶紧站出来：“好了！别为难孩子。”
    “咱们这么舍生忘死的保护这群幸存者，想上一个女人怎么了？他们不过是咱们圈养在围栏里的羊。”丹特冷笑一声，“我们给了这帮人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只是我们的财产罢了。”
    基恩没有搭话，但他的儿子比尔斯却露出兴奋的神色：“我觉得丹特叔叔说的对，那个女人死了就死了，敢反抗我，杀她怎么了？这片聚居地的安全不还是我们在保护吗？没有我们这群防卫军，他们早就被丧尸当成粮食了！”
    丹特抬眼看向比尔斯，赞许的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说，可你不能真肆无忌惮的去做。”基恩沉声道，“要统治这帮幸存者，还是得要点表面文章，得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活在文明和法治的时代，不然秩序就要乱套。”
    丹特冷笑一声：“以前我也这么觉得，只是眼下出了个卢瑟，将塔伯特吃的死死的，让我越发觉得，塔伯特的那套表面文章，实在没什么用处。”
    “别太责怪孩子，要是没有他这件事，我还找不到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对付卢瑟。”丹特冷笑一声，“之前的帐我还记着呢，等明天跟他一起讨要回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丹特朝着基恩低声问道。
    聊到要紧的事，基恩赶走了自己的儿子和其他几个年轻防卫军，办公室只剩下丹特和基恩两人。
    “那两个女生，一个全家搬到了内城，一个家中起火，烧了个干净……”基恩目光阴冷的看着丹特。
    “尸体呢？”丹特目光诡谲的问道。
    “搬家的那个，她和她母亲的尸体已经被我埋到了土里，至于起火的那个，她的尸体还在停尸间里放着，要我带你去看吗？”
    “行了，你确认都死了就行。”丹特对基恩办事很放心，“卢瑟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那小子很谨慎，还从医院叫了人过来验尸。”基恩的神色有些焦灼，“我看那两个医生要将尸体运到内城去检验，我怕他们会查出我们动的手脚。要不要……”
    基恩一边说话，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两个是医疗实验室的医生，不是聚居地的幸存者，哪能随便杀。”丹特摇了摇头，“不过我会警告他们的，这事问题不大。”
    基恩看到丹特稳妥的保证，自己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点了点头。
    丹特脸上的微笑越发诡异，他露出兴奋的神情。
    “你就等着明天看好戏吧……我会将卢瑟彻底踩得抬不起头！”
    一想到这里，丹特高兴的都要发狂。
    第二天，o1岛的中心广场。
    此时的中心广场外围已经站满了o1岛的幸存者们。
    啃食者吃人的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所有人内心都憋着一股子怒火，长久以来对啃食者的恐惧和嫌恶，此刻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严惩凶手！啃食者滚出o1岛！”广场之内群情汹汹，有不少人直接对着o1岛的负责人索菲高喊起来。
    端坐在主席台上的索菲对于这起事件很愤怒，虽然吴穹口口声声说会查清真相，要给她一个交代，但她根本就不相信吴穹。
    她觉得吴穹是在拖延时间，好找到为啃食者们辩驳的借口。
    “众位……”索菲神情严肃的朝广场上的众人呼喊道，“请肃静！”
    索菲的声音让众人安静了下来，她面带怒意的说道：“我和大家的心情一样，希望凶手被严惩，请大家稍安勿躁，军事官丹特马上就要来了，他会为我们伸张正义的。”
    索菲的话音刚落，一队防卫军从道路尽头鱼贯而出，军事官丹特和o1区卫官基恩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请军事官严惩杀人凶手！啃食者滚出o1区。”一看到丹特现身，广场上立刻有人高喊起来，汹涌的声浪一浪盖过一浪。
    丹特面带微笑的看着愤恨不已的人群，转头朝着基恩微微一笑：“看到没有，这帮人将啃食者恨到了骨子里，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儿子。”
    基恩微微点头，两人走到靠近人群的位置，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丹特看着群情激奋的o1岛民，义正言辞的说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到这里来，就是来为大家伸张正义的，杀人凶手！必须以命抵命！”
    丹特的话让底下爆发了一阵欢呼声，仿佛丹特真的象征着公理和正义。
    “说的好。”忽然间，广场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呼喝。
    丹特微微皱眉，因为这是他最讨厌的声音。广场的人群纷纷循声望去，看到吴穹被一群啃食者簇拥着，恐惧慌乱之余，心中的愤怒也难以压制。
    望着那些肥硕老鼠，内心的厌恶和憎恨彻底爆发出来。
    “啃食者滚出o1岛！”人群下意识的躲闪开，同时不停的有人大声呼喝，气氛瞬间紧张，众人望着啃食者，露出既愤怒又害怕的神情，谁也不敢靠近到鼠群的十步之内，人群中有小孩看到啃食者的凶残模样，甚至都被吓哭。
    丹特目不转睛的盯着吴穹，似乎要用锐利的目光将他穿刺一般。
    吴穹怡然不惧的带着无牙和数十只啃食者走到主席台前，让索菲负责人很是紧张，她强自镇定的看了吴穹一眼，后者还朝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丹特指挥官打算怎么处理这起案件？”吴穹面带笑意的问道。
    丹特神情淡然，眼神古怪的瞥了吴穹一眼：“我听说卢瑟指挥官自己在调查案件，请问有什么结果了么？”
    “有了一点结果。”吴穹不动声色的说道。
    “那应该和我调查的结果一模一样。”丹特哈哈大笑，随后他并没有给吴穹说话的机会，而是转头看向广场的人群，“诸位……整起事件并不复杂，基恩卫官已经帮我调查清楚了，我今天……只是代表行政官来进行案件的公正裁决的！”
    广场的人群竖直了耳朵，他们都期待丹特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平息他们内心的怒火。
    “事件的真相就是……在海岸筑巢的啃食者们，猎杀了一位无辜的少女，并且将她残忍的分食。”
    尽管广场上的大多数人都从谣传中得知了这一切，听到丹特亲口说出这残酷的真相，内心的愤恨还是再一次被点燃，人们又开始吵嚷叫骂起来。
    “现在……”丹特似笑非笑的看向吴穹，“请卢瑟指挥官交出凶手！”
    人群之中钻出一对卫兵，他们搬运着干柴，还有人端着汽油桶，他们将干柴堆放在广场中央，随后将汽油浇了上去。
    “吃人的啃食者，将被处以火刑！”
    丹特的判决大快人心，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掌声，还有人高呼万岁。
    “烧死这帮畜生，让这些怪物滚出o1岛！”更多的人还不满足严惩凶手，他们希望危险彻底远离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们希望再也不用看到这群丑陋的啃食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
    丹特得意洋洋的看向吴穹：“你听到了？这是大家的呼声。”
    “啃食者捕食活人的事让曙光的高层们都很震惊，我是带着塔伯特的安排来的。”丹特的眼角挂着一丝戏谑，他抬手指向吴穹，“为了安抚新曙光营地的众人，卢瑟指挥官你需要做一些牺牲。”
    “我们一致认为，你必须限制你身边的啃食者数量，最好不超过500只，而且他们必须全部待在o4岛，待在你的控制范围之内，这一切，都是为了岛民们的安全，防止啃食者再度失控，再次造成吃人的惨剧。”
    “当然，你的职务还是没变，其他三岛一旦发生危险，还是需要你的支援，你依然是东部四岛最坚实的防线，到时候我会在其他三岛安排一些防卫军，辅助岛屿守卫。”
    “以后你的老鼠们也不能上街巡逻了，只能待在海岸线，待在登陆区！”说完之后，丹特双眼兴奋，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吴穹吃瘪的样子，“怎么样……对这些安排你还满意吗？”
    听到丹特的话，吴穹微微一笑。
    “抱歉，恕难从命！”吴穹神色冷峻的说道。
    “这不是我的意思，岛上的幸存者们都害怕和厌恶这群硕鼠，你听。”丹特指着广场周围，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的驱赶着啃食者，“他们不欢迎你的啃食者……”
    “你的老鼠们……闯下了滔天大祸，我和塔伯特在给你擦屁股，你明不明白？”丹特收敛笑意，怒目瞧着吴穹，“赶紧带着你的小怪物们滚出o1岛！”
    吴穹冷笑一声。
    “该滚出这个地方的，应该是你才对。”

 第三百六十四章 局势反转

    丹特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抱歉，你在说什么？”
    吴穹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会神情乖张的丹特，他微微起身。
    o1岛的负责人索菲神情肃穆的看向吴穹：“卢瑟指挥官……我们一致认同丹特军事官的裁决，请您马上交出凶手，将它们投入火刑，以正视听！”
    “烧死那群老鼠！”人群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吴穹眼神冰冷的扫视着众人。
    “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请卢瑟指挥官快做决断！”旁边的基恩卫官也神情冰冷的劝诫起来，“别等到底下的人闹事，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你和丹特不就希望闹起来么？”吴穹冷笑一声。
    “卢瑟指挥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丹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不过……闹起来就更不好收场了，说不定，你会被赶出新曙光的营地。”
    吴穹根本就没有搭理丹特，而是转头看着广场上的众人，面无表情的呼喊道：“肃静。”
    人们对吴穹只有愤恨和厌恶，哪肯听他的，这一声肃静到他们耳朵里成了耳旁风，反倒让呼喊声越发热烈，一旁的无牙看不下去了，直接一跃而出，锋利的爪子一划拉，广场中央的雕像脑袋直接被砍了下来，无牙肥硕粗重的身躯盘踞在雕像脖子上，神情极其凶厉。
    “都安静！”无牙厉声咆哮，身边的啃食者也露出凶厉表情跟着嘶叫起来。
    o1区的幸存者们都没见过如此庞大壮硕，还能口吐人言的啃食者，看到无牙一巴掌拍掉雕像的脑袋，所有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诸位……”吴穹的语调低沉，“杀死那少女的凶手不是啃食者。”
    众人虽然不敢说话，但是谁也不会相信吴穹的话，丹特更是带着戏谑的表情，死死的盯着吴穹。他很好奇，吴穹会如何垂死挣扎。
    “既然卢瑟指挥官极力否认啃食者是凶手，那么请问你眼中的真凶又是谁呢？”
    “要知道，当时尸体可是在你的老鼠洞里被挖出来，基恩卫官和负责人索菲都可以作证，而且你当时还叫来了人对尸体进行尸检，当时的尸检结果也是尸体被啃食者吃的只剩骨头，这可是你自己调查出来的？怎么……现在想找借口开脱罪责？”
    丹特的话再度点燃了底下人的情绪，众人虽然不敢再呼喝，看向吴穹的眼神却是十分不屑！
    “不着急……先把目击证人带上来吧。”吴穹并没有着急辩驳。
    听到目击证人，丹特微微一愣，随后他瞥了一眼基恩卫官，后者同样露出疑惑神色。
    不可能啊！那两个丫头都被我弄死了！基恩朝着丹特摇了摇头。
    令人惊异的是，广场入口钻出来一群啃食者，他们簇拥着被基恩认定烧死在家的少女，缓缓出现在人群中央。
    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丹特，似乎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丹特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少女瑟瑟发抖的入场，下意识的朝吴穹靠近。
    场上有不少人是这少女的邻居，也知道她目击了死者的失踪，更知道昨晚这少女家中起火，人都烧没了，眼前这少女再度出现，不少知情人都有种见了鬼的异样之感。
    “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吴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不用害怕。”
    少女恐惧的看了基恩一眼，后者既震惊又恼怒。
    无牙此时有些得意，还好他早早的就跟踪了过去，这才从火中将少女救下，要不然这个姑娘可就被那群王八蛋给灭口了！
    “我是……死者艾丽莎的朋友，当时我们三人一起去海岸捡贝壳，艾丽莎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被防卫军的大兵缠上了，他们想强j艾丽莎！”
    少女的话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震惊的，有恼怒的，有怀疑的，有莫名的，种种情绪在人群之中弥散开来，众人面面相觑，这证词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以至于人们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住口！”基恩感觉事情开始失控，立刻朝着少女大声呵斥。
    丹特拦住了基恩，而是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是不是被卢瑟胁迫了？”
    少女畏惧的看着丹特和基恩，发觉他们眼中的凶厉神色，赶紧闭上了嘴巴。
    广场上的人群听到丹特的话，立马回过神来，原来这少女是被卢瑟胁迫了！众人纷纷朝着吴穹露出鄙夷憎恨的目光。
    “龌龊！为了给一群老鼠洗脱罪名，竟然胁迫这个少女，简直是卑鄙下流。”
    “我……我……”少女望着汹涌人群，望着丹特和基恩的诡异表情，不敢再说下去。
    丹特目光诡谲的看向吴穹，暗笑道：怎么？这就是你的全部手段了？以为靠一个证人就能翻盘？
    吴穹面无表情：“既然大家不相信这个少女的证词，那我只能再请两位证人过来。”
    他后边还有准备？丹特得意的神情褪去，转而露出疑惑的神色。
    难道这卢瑟还能将埋在土里的那个少女挖出来复活不成？左思右想，丹特察觉到可能只有负责检查尸体的医生能给卢瑟坐镇。
    可是昨天晚上丹特就命人警告了那两个医生，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所以，医生出来作证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
    一想到这里，丹特紧绷的心弦立刻放松下来，他想破头都想不到吴穹还有什么机会翻盘。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两个医生真的来了，而且医生的身边跟随着钢铁卫队的人，塔莉亚亲自将他们护送了过来。
    众人看到钢铁卫队，又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时之间感觉有些莫名。
    “还请索菲负责人介绍一下这两位医生。”吴穹抬眼看向神情肃然的索菲。
    和底下的人不同，索菲似乎察觉到了案件的不对劲，因为她注意到作证的少女并非害怕吴穹，而是害怕台上的丹特和基恩。
    尽管极不情愿，索菲还是选择听从吴穹的请求，朝着底下的众人介绍道：“这两位，是负责给艾丽莎尸检的医生。”
    听到索菲的介绍，众人心中的疑虑少有下降，不过大家都认为尸检已经出来了，这两个医生再出现，实在是有些多余。
    他们无非是将尸检报告在公众面前再念一遍罢了。
    谁知，负责尸检的医生却朝着众人大声道：“尸检报告有了新的结果。”
    一听到有了新的结果，人群之中的吵嚷之声立刻降了下来，无数疑惑的眼光纷纷投向了说话的医生。
    “因为啃食者啃咬的太过干净，我们没能在短时间查清楚死者的真实死因，但是却检测出了她体内病毒活性的异常。”
    “早在啃食者吃她之前，她就已经感染了病毒。”
    众人对这个新的结果不明所以，医生赶紧出来解释。
    “啃食者在十年前就已经不会袭击活人了，他们只会吃腐尸，或者袭击丧尸。”
    “也就是说，这少女先是被人杀死，然后感染了病毒。”医生高声呼喝道，“啃食者们将她的尸体当成了病毒感染者，所以才吃掉了他！”
    医生的话再次刷新了底下人的三观，立刻有人提问道：“您的意思是！死者之前是被活人杀死！然后注入了丧尸病毒，再被丢进了啃食者的洞穴？”
    医生点点头。
    “荒谬！”丹特赶紧站了出来，“照你这么说，是有人杀死了这个少女，然后给她注射病毒，让啃食者吃掉了这个少女？真是荒谬至极！”
    “那我请问你！真正的凶手是谁？”
    医生被丹特问得张口结舌，却让吴穹微微一笑。
    “这个问题问得好。”吴穹转头看向丹特，他温润的笑意里藏着微不可查的冰冷，让丹特微微一愣。
    索菲负责人再度让人群安静下来，站在丹特身旁的基恩卫官，此刻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刚刚这位作证的少女不是说了吗？”吴穹将手指戳向作证的少女，众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少女露出紧张的神色，吴穹温和的看了她一眼，抚了抚她的后背。
    “不要害怕，威胁你的人，今天都没法活着走出这个广场……而且，你不想为你那些烧死的家人报仇吗？”
    吴穹的话让少女微微一愣，她恍惚间响起火势蔓延，父亲在楼上惨叫，自己无处可逃的绝望画面，愤怒点燃了少女的勇气。
    基恩试图再次用目光恐吓少女，少女却用憎恨至极的眼神回敬了基恩。
    “大家安静。”吴穹微微一笑，“现在证人要指认真正的凶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少女的身上，只见她微微抬手，指向了基恩身边的几个年轻的防卫军士兵。
    “他们！就是他们差点强j了艾丽莎，当时艾丽莎反抗不从，结果这个人……他……他掐死了艾丽莎。”
    少女的话音一落，底下的人目瞪口呆的将视线聚焦在了凶手比尔斯身上。
    人群再度炸锅，任凭索菲如何呼喊，众人再也无法安静下来了。
    丹特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原以为自己能踩死吴穹，谁曾想对方竟然一步一步的翻盘！原本他以为自己控制住了那两个医生，谁曾想吴穹竟然联络了钢铁卫队的人，保护这两个医生的安全！
    眼下最让丹特担心的不仅仅是吴穹会翻盘！
    若是比尔斯杀人诬陷的罪名坐实，他这个军事官也会跟着名誉扫地，彻底的被o1岛，乃至整个东部四岛的人唾弃！
    基恩的儿子比尔斯瞪大眼睛：“她说谎！这个女人！她污蔑我！”
    “没想到你为了翻盘，竟然撒这么大的慌，还拉着其他人跟你一起圆谎！”丹特咬牙切齿的看向吴穹。
    吴穹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看现在还会有谁听你的狡辩？”
    若不是场下的防卫军在维持秩序，底下的人都要冲上来殴打比尔斯等人了，真相被引爆后，人群已经发了狂。
    “你污蔑我！”比尔斯见势不对，直接冲了过来想要掐住少女的脖子，基恩没拉住他。
    只是吴穹站在少女旁边，哪还会容许比尔斯过来灭口。
    修罗业斩红光一闪，直接将比尔斯的耳朵削掉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啃咬之刑

    “啊啊啊！”比尔斯抱着血流不止的耳洞翻滚，他被削掉的耳朵跌落在吴穹脚边。
    基恩看着儿子被削掉了耳朵，登时目眦欲裂的看向吴穹：“你这个疯子！”
    混乱时刻，他直接掏出了手枪，正要朝着吴穹开枪，盘踞在雕像上的无牙直接飞扑过来，将他的手枪扑落在地，顺便将他的手腕割的鲜血淋漓。
    “卢瑟！你是要叛乱吗？”丹特吓得连连后退，旁边的索菲负责人也没见过像吴穹这样的凶人，被他吓得瑟瑟发抖。
    “别害怕！”吴穹朝着丹特冷笑一声，“还没完呢！”
    随后他朝着人群大声呼喝：“好了！不要恼怒了，这件事涉及到丹特军事官的直系下属，让他来处理，恐怕有失偏颇，现在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底下的人看到吴穹的凶狠模样，顿时也停止了冲撞，他们虽然想泄愤，但也畏惧吴穹。
    丹特刚想驳斥，无牙却走到了他跟前，凶狠巨鼠露出尖锐爪牙，直接挡住了丹特的前路。
    吴穹一脚踩住了不停翻滚惨嚎的比尔斯，旁边的基恩看得浑身颤抖，却无可奈何。
    “现在大家应该相信啃食者不是凶手了吧。”吴穹朝着众人微微一笑，虽然人群没有应答之声，但是他们此前冲动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他们接受了真相。
    啃食者是被冤枉的，他们只是被利用来清理尸体，比尔斯才是杀死少女的罪魁祸首。
    “凶手……就是你！”吴穹踩了踩脚底下的比尔斯，后者不停的挣扎。
    “这是污蔑！我绝不会承认……”比尔斯疯狂的吼叫着，随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基恩卫官，“爸爸！快救我！”
    丹特瞥眼看向基恩和比尔斯两人，这一次他没有叫嚣了，而是冷眼旁观者基恩的反应。
    “比尔斯没有杀人！”基恩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沉声道。
    “不信你可以问这些人！强j是他们干的！杀人也是他们干的！那个少女……”基恩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作证的那个少女道，“她肯定是认错人了，这几天我儿子一直在我旁边。”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向基恩：“好……”
    随后他扭头看向跟随比尔斯的那几个年轻士兵：“你们的上司说，这件事和他的儿子无关，是你们管不住下半身，是你们恶念丛生，逼奸不成直接杀人……是不是？”
    剩下那五个年轻的防卫军士兵直接跪倒下来：“是我们！是我们干的！和比尔斯无关！”
    基恩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不住喘息的比尔斯也露出兴奋的神色，他咳嗽着看向吴穹：“听到没有！我是无辜的！是他们干的！跟我无关！嘿嘿嘿！你赶紧放人！”
    “凶手在这里，请放了我的儿子。”基恩收敛着眼中的憎恨之念，反倒神情平静朝吴穹请求道。
    吴穹面带笑意，将比尔斯一脚踹开：“既然不是你儿子，那总归有个凶手，难不成是他们五个人十只手一起上，掐死了受害者？”
    “是！是我们五个人一起干的！”这五个人齐刷刷的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丹特眼神阴翳的扫了扫吴穹，又扫了扫基恩：“所以说到底……基恩！你御下不严！你有罪！”
    丹特的风向转的极快，此前还叫嚣着吴穹是在污蔑他人，眼下立刻调转枪头，撇清基恩和自己的关系。
    “是……”基恩露出诚恳的表情，歉疚的看向众人道，“是我的过失，没想到我的人里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就让我来惩戒他们好了！”
    没等吴穹回答，更没等台下的人群说话，基恩直接朝着那五人呼喝道：“你们几人犯下恶劣罪行，我现在就开除你们的防卫军军籍，然后将你们驱逐出曙光营地！”
    那五人听到要被驱除，立刻吓得不停磕头。
    底下的人群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比尔斯似乎要逃过一劫，众人没想到凶手居然是基恩卫官的儿子！
    之前的冲动劲过了，看热闹的人群权衡厉害，大家也不敢再闹腾了。
    毕竟那少女是和自己无关的人，而基恩却是o1岛的守备卫官，人家掌控着生杀大权，得罪了他，恐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热闹的人群降下了温度，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基恩处罚从犯。
    “哈哈哈！”比尔斯爬了起来，不屑的看了看吴穹一眼，又嘲讽的看向底下的人，“我说了！我无罪！”
    有个气得发抖的岛民直接朝台上吐了口口水，他也只能靠这种方式泄愤了。
    “别着急。”吴穹直接走到了下跪的五个人跟前。
    “卢瑟指挥官，这五个人我已经惩罚了，他们马上就会被驱逐出去，你还要做什么？”基恩卫官目光阴冷的盯着吴穹道。
    修罗业斩闪烁着如血一般的刀光，煞气流转，注目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心胆生寒。
    吴穹蹲下身子盯着下跪的五个人，他嘴角含笑，目光却如寒霜般森冷：“总得有个人是凶手，从犯可以放走，凶手以命偿命，你们说过分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了！”
    “你算什么东西？”无牙的声音十分尖锐，“我们老大还没发话呢！”
    还没等基恩反应过来，啃食者直接暴走，朝着比尔斯的方向狂奔而去。
    比尔斯正得意洋洋的向他父亲位置走去，结果啃食者一拥而上，生拉硬拽的将他拖住。
    “卢瑟！你究竟想干什么？”丹特拍打着主席台，他面露狠厉，周围的防卫军立刻将枪口对准了吴穹，与此同时，塔莉亚身边的钢铁卫队也将枪口对准了丹特的人。
    底下的围观人群哪里见过这种荷枪实弹，针锋相对的阵仗，望着黑洞洞的枪口一阵发颤，有人已经打算往家里逃了，可是谁都不敢动。
    “我说了……得有个凶手来抵命，得有个说法。”吴穹没有抬头，修罗业斩在五个人的脑袋上晃荡，“谁是真凶，自己站出来……”
    这五个人一动不动，冷汗顺着额头冒，谁也没敢抬头。
    “既然没有人顶缸，那我就随便挑一个凶手了。”说话的时候吴穹还抬眼看着基恩，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基恩的脸色格外阴沉。
    他以为吴穹是要杀个人立威，打一打他和丹特的脸。
    吴穹嘻嘻一笑，“没人愿意站出来，那我随便挑一个，就你了！”
    话音刚落，吴穹直接拎着一个人走了出来，其他四人见不是自己，立刻长舒了一口气，被抓住的人整个人脸色煞白，他神情惶恐的望了望基恩，后者只是用嘴型轻轻的暗示道：想想你的家人……
    被抓出来的士兵顿时脸色煞白，他不敢再多说，面如死灰的看向吴穹：“你认为我是凶手，那我就是了！要杀要剐随便！”
    “是条汉子！”吴穹拍了拍他的脸，“不过你可没资格挨我这一刀。”
    吴穹的话让周围的人感觉有点不对劲，随后无牙低吼了一声。
    紧接着，原本安静待命的啃食者，忽然如同发疯了般朝被当做凶手的年轻士兵奔袭而去。
    广场内外，所有人都被啃食者的凶悍模样吓得脸色发白，包括丹特。
    “啊啊啊！救命！”那人还想逃，却被啃食者咬住了小腿，整个人惨叫着翻滚在地。
    他就这么一个人在台上挣扎着，三四只啃食者直接抱住了他，不停的啃咬，惨叫声划破耳膜，别说是台下的围观人群，就算是台上的防卫军，都忍不住想要捂住眼睛。
    “饶……命……”那人瘫倒在地，面色死灰的看向吴穹，他真切的体验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你是凶手……我怎么饶你的命……”吴穹冷笑一声。
    “不要！救命！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凶手！不要吃我！”被啃食者吓到彻底崩溃的士兵瞪大眼睛看向吴穹，“求求你！卢瑟指挥官！我不是凶手！”
    吴穹冷笑一声：“刚刚你不是说要杀要剐随我吗？”
    “不！不！”他慌乱的摇头，双眼无神的否认着，“我……我不是……不是凶手！”
    “你不是！那谁是？”吴穹忽然将冰冷的目光投向剩下的四个人。
    “我们都不是！都不是！”此时此刻，谁还敢硬着脖子顶罪？
    “卢瑟！你究竟想做什么？”基恩察觉到吴穹的意图似乎有点不对劲。
    “我说了！我就想找到凶手而已！”
    这士兵这时已经彻底崩溃了，他歇斯底里的喊叫着，用左手指着被啃食者包围的比尔斯。
    “是他！他是凶手！他杀死了艾丽莎！我们只是他的跟班而已！饶命啊！”他缩着身子，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你！”基恩感觉非常不妙，他转头看向丹特，却发现丹特已经不想再牵扯进来。
    “这……这是你和你儿子的事，我本来只是来执法和宣判的，现在……这事我管不了了！”丹特恨恨的瞧了吴穹一眼，直接和基恩划清了界限。
    “军事官！你！”基恩知道丹特是想甩手不管了，他捏紧拳头，愤恨的看向丹特。
    “基恩……你又不止这一个儿子……别把卢瑟逼急了。他是条疯狗！”丹特的话意有所指，基恩微微愣了愣神，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叫自己弃车保帅。
    “可这是我儿子……”杰恩咬牙切齿。
    “他犯了罪，就不是你儿子了，更不是防卫军的人。”丹特冷笑一声，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别闹了，我这是在保你！”
    基恩面皮抽动，吴穹正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你儿子身上。”

 第三百六十六章 凶神恶煞

    基恩拳头捏的骨节发白。
    原本事情没这么复杂。
    如果比尔斯第一时间求助的是基恩，那么基恩自己会摆平这件事。
    可比尔斯直接找到了他的丹特叔叔，希望军事官帮他掩盖杀人的事。
    结果丹特却利用艾丽莎的尸体做文章，打算阴吴穹一把。
    现在捅了大篓子，丹特却甩手不管了，这让基恩无比气愤，他并没有打算招惹眼前的煞神的！
    “基恩卫官……该怎么办？”吴穹逼视着基恩，缓缓的朝他走了过来。
    比尔斯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爸爸！救我！我不是杀人凶手！我不是！”
    “你可能不明白卢瑟是什么的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你儿子了，趁早放手。”丹特在基恩耳边耳语道。
    “他连我都敢杀的……你想清楚！”
    丹特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在基恩脑海回想。
    基恩死死盯着朝自己求助的儿子，双目通红。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朝吴穹说道：“请卢瑟指挥官秉公处理。”
    吴穹微微一笑：“大义灭亲！我欣赏你！”
    他转过头用无比冷厉的眼神撇了撇比尔斯，后者被他的目光吓得一个哆嗦。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比尔斯疯狂的想要躲闪开，周围的啃食者却直接围拢了上来。
    “啊啊啊啊啊！”比尔斯的惨叫声足足持续了三分钟。
    底下的人几乎鸦雀无声，有人直接尿湿了裤裆。
    塔莉亚和让所有钢铁卫队的人都转过脑袋，丹特更是直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基恩直接跪倒在地，惶恐和畏惧压过了愤怒和仇恨。
    他没想到吴穹能残忍到这个地步，那一瞬间，他觉得丹特的告诫是对的。
    吴穹拍了拍手，啃食者们一哄而散。
    面色煞白的丹特勉强恢复了镇静，他目光阴冷的盯着吴穹道：“凶手已经被惩处了，卢瑟指挥官应该满意了吧。”
    谁知吴穹转过头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了丹特道：“你在说什么？事情还没结束呢！”
    吴穹的话让丹特瞪大眼睛：“凶手已经被惩处，你还想怎样？”
    脚踩着比尔斯的残渣，吴穹眼神幽微的走近。
    “杀死艾丽莎的人，已经被处死了，可这里又不止一个凶手。”
    话音刚落，广场入口处再起用来一群啃食者，这一次，他们抬着四具尸体，汹涌而来。
    广场内的人群望着啃食者搬运过来的尸体，震惊不已。
    另一个目击者少女和她母亲的尸体从土里被挖了出来，还有两具焦尸，是场内少女的父母。
    无牙救人之前，少女的父母已经在楼上被熏死，所以他没有来得及救下所有人。
    “爸爸！妈妈！”在场内作证的少女看到父母的尸体，立刻情绪失控的扑了上去，吴穹没有拦她，广场上的人群望着这四具尸体，各自露出惶恐疑惑的神色。
    基恩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吴穹还有这样的后手，更没想到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打算放过他。
    丹特自然也察觉到吴穹目光里的汹涌杀意，他必须保住基恩。
    “眼下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妨跟你说开了！”丹特知道再玩虚的已经没意义了，吴穹摆明了是要杀死基恩，“我用艾丽莎的尸体找你麻烦，这是我不对，但是凶手已经死了，你也赢了，我愿意让步，我会让基恩和他的部队撤出o1岛，之前的限制令也作废，整个东部四岛都是你的了！”
    “军事官说笑了！”吴穹目光湛然的看向丹特道，“我可不是东部四岛的主人。”
    吴穹的话让所有防卫军阵营的人猛然一凛。
    基恩有些畏惧的后退，他眼睛里闪烁着畏惧和紧张：“卢瑟指挥官，你都杀死了我儿子，难道就不能放我一马？我承认，杀人灭口是我不对！可我是整个o1岛的卫官，不是你说杀就能杀的。”
    基恩退到了丹特身边，一干防卫军将他围拢起来，冰冷的枪口直接对准吴穹。
    “卢瑟指挥官，你不要再过来了。”基恩吞咽着口水，“我的人真的会开枪。”
    “不是你让我秉公处理的么？”吴穹玩味的看着基恩。
    “大家各退一步！这事就算完了，怎么样？”丹特还想和稀泥，将事情糊弄过去。
    “让你的人开枪吧！”
    吴穹扔下这句话，直接朝着被防卫军围拢的基恩掠身过去。
    紧张的士兵们高高的举着突击步枪，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砰！”有人紧张的扣动了扳机，子弹直接朝着吴穹的额头飞射过去。
    不远处的塔莉亚瞪大眼睛，钢铁卫队的众人也露出慌乱紧张的神色。
    却见修罗业斩红光暴吐，刀刃直接将子弹一分为二，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吴穹的大手已经将最靠近基恩的士兵掀飞，修罗业斩长驱直入，直接架在了基恩的脖子上。
    眼前的卫兵们通通将枪口对准吴穹的脑袋，而吴穹的修罗业斩也稳稳当当的贴着基恩脖颈上的肉，锋利的刀刃豁开了一个小口，血线顺着泛红的刀刃涌流。
    “你不能这么做！”基恩紧张到了极点，说话都带着颤音。
    “你要是敢杀基恩，我一枪毙了你！”丹特语气强硬，可眼中的慌乱出卖了他。
    吴穹微微一笑。
    刀刃轻轻划动。
    直到血喷到丹特和其他人的脸上，他们都还感觉如同做梦一般。
    丹特还想着跟吴穹交易一把，只是这一脖子热血彻底将他浇醒了。
    民众们可没看过这么凶残的热闹，不少人直接惨叫着逃离了广场。
    丹特的脑子里嗡嗡的，他的眼睛被血糊住，什么都看不清。
    拿枪指着吴穹脑袋的卫兵们更是陷入了宕机状态，脑子里都是糊的。
    直到吴穹将刀刃架在了丹特脖子上，冰冷刺痛的感觉让丹特稍微回过了神，他打了个寒颤，然后吴穹用手轻柔的擦掉了丹特脸上的血。
    血光阻挡住了血浆喷涌，吴穹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他此时面带微笑，完全没有杀过人的狠厉。
    “丹特军事官，善意的提醒你一句。”
    “别惹我。”
    丹特的脊背全是冷汗，即便面对凶残的变异种丧尸，他也没有像此刻这般恐惧。
    光是目视着吴穹的眼睛，他就已经吓破了胆。
    此时他才想起来，对方可是连领主丧尸都能杀死的怪物，而自己却想着在他头上踩一脚。
    真是狂妄、可笑！
    “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里。”吴穹将刀刃收了回去，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丹特。
    望着基恩的尸体和满地的狼藉，丹特有种无可言说的强烈挫败感，他很愤怒，却不敢对吴穹发泄，他的目光阴冷到了极点，连面皮都在抽搐。
    他只能选择屈辱的妥协，颤抖着让周围的防卫军跟他一起撤出这里。
    即便是远远离开，即便是背对着吴穹，他仍然感觉脊背发凉。
    修罗业斩重新幻化为了短刃，收回了吴穹的袖口，主席台上只剩下张口结舌的索菲。
    作为o1岛的负责人，她没法像围观看热闹的人一样，受到了惊吓之后就慌乱离去，但她确实也被吓破了胆。
    吴穹朝着索菲摆了摆手，眼前是一片狼藉。
    丹特内心太过惶恐，连基恩的尸体都懒得收走，索菲颤颤巍巍的扫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末日是很可怕的。”吴穹望着连早饭都吐出来的索菲道，“你都在这个世界多活了十年，还不习惯死人和尸体吗？”
    她当然习惯，只是这一幕已经超出了她承受的极限。
    “找人清理一下。”吴穹瞥了她一眼之后便不再理会，反正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吴穹遥遥的朝塔莉亚招了招手，感谢了她和队员们的帮忙，塔莉亚同样挥手致意，然后她和队员们驾着已经被吓得两腿发软的医生们往外走。
    忽然间，吴穹和塔莉亚都听到了零星的枪声和哀嚎声。
    那是前往海安港口的方位，开枪和发出惨叫的人自然是防卫军。
    敌袭！
    两人对视一眼，钢铁卫队和啃食者汇流成一路，直接朝着交战方位奔袭而去。
    路上遭遇了不少逃难的岛民，还有防卫军的人，同样丢盔弃甲的混在逃难的平民之中，发疯的狂奔。
    塔莉亚直接抓住了一个防卫军，一个巴掌将他打醒。
    “前面怎么回事？”
    “好多丧尸！好多变异种！还两只穿着骨铠，拿着骨枪，浑身放毒气的巨人丧尸！打……打过来了……咱们扛不住！”
    精英骑士？而且还一次来了两只？吴穹和塔莉亚同时骤紧眉头。
    城镇入口处，丹特神情紧张的指挥着防卫军的人端起武器进攻，不过他们的枪械和炸弹只能清扫普通丧尸，或者是诸如无骨者暴怒者之类的低级变异种。
    可面对精英骑士，这千余人的队伍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军事官！咱们逃吧！这怪物太可怕了！”旁边一个防卫军士兵拉扯着丹特。
    子弹和爆破武器连精英骑士的骨铠都打不掉，而对方的毒气却轻而易举的弥散开，瞬间就将最前线的几人腐蚀成了一滩血水。
    慌乱到了极点的丹特知道自己防不住，点头朝着周围的人高呼。
    “撤退！都撤退！让钢铁卫队的人上来顶！”
    他话音刚落，最前方的一只精英骑士忽然铺展开肉翅。
    毒气喷涌，朝着丹特的方阵飞掠而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黑色渡轮

    眼见精英骑士朝自己飞过来，丹特直接被吓破了胆。
    他抓着身旁的人挡在自己身后，喷涌的毒气直接将他身后的人腐蚀成了一滩血水，却也让他躲过了精英骑士的绝命扑杀。
    坐镇指挥的人一退，整个防卫军部队也彻底溃散下来，跑的快的还能躲过丧尸的啃咬，跑的慢的直接被丧尸和变异种缠住，掩体坑道成了他们的墓穴。
    惨叫声此起彼伏，枪声却停了下来，吴穹和塔莉亚都知道防卫军的饭桶顶不住精英骑士的袭击。
    那可是整整两只！
    溃逃的防卫军部队还没走出林间，又有大批丧尸涌入，一只塞壬冲了出来，控制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心智，他们再度举起放下来的枪，开始向自己人开火。
    一声爆响，钢铁卫队的榴弹在林间炸响，塞壬的脑袋被轰碎，陷入疯狂混乱的人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满是同伴的尸体。
    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始惨叫，周围的丧尸已经围拢了他们。
    吴穹和钢铁卫队的人兵分两路，塔莉亚跟随着吴穹，正面对决精英骑士。
    有了杀死精英骑士的经验，后面的对决就简单多了。修罗业斩涂抹上塔莉亚的毒血，血光笼罩身体排开精英骑士的毒气，吴穹跃身而起，跟随着奔涌冲撞的啃食者群，迎着精英骑士斩击过去。
    骨枪闪烁寒芒，刺穿了数只啃食者的身体，弥漫的毒雾也让试图扑咬过来的啃食者在半空中就化为了血水。
    红芒闪动，劈开了漫卷的毒雾，直接迎上了精英骑士的头颅。
    咔嚓一声，脖颈处的骨铠应声而碎，随后是刀刃入肉的闷响，塔莉亚的毒素渗透进了精英骑士脖颈的切口，身首分离。
    子弹和爆破武器倾泻而来，轰击着精英骑士的伤口，同时也阻断了他的行动。
    火焰烟雾缭绕之间，吴穹再度斩出一刀，自下而上的红芒如同狂舞的魔龙，撕开了精英骑士的身体。
    远处逃难的丹特目瞪口呆的看着吴穹一刀劈开精英骑士，整个人被吓得跌坐在地。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吴穹的战斗，敌人是在他眼里几乎无法被战胜的精英骑士。
    可吴穹只用了两刀而已。
    这一次，丹特已经彻底笃定了吴穹是怪物的事实，可笑自己先前还敢不知死活的招惹对方。
    此时的丹特，除了逃命，以及对吴穹的恐惧，脑子里再也没有了其他念头。
    钢铁卫队的其他人解决了林间的战斗，迅速朝吴穹和啃食者围拢。
    第二只精英骑士也被斩杀，局势瞬间明朗，几乎不需要吴穹命令，众人开始朝着海岸方向进行反攻。
    一路上，子弹和利爪不知撕裂了多少丧尸，沿途全是内脏和残肢断臂。
    吴穹手持修罗业斩，血色玫瑰绽放，清扫了眼前的数只丧尸，一马当先的穿过丛林到达岸边。
    蒙蒙的海雾之中，吴穹看到了一艘巨大的黑色渡轮。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皮肤惨白，身形高大的光头男人正倚在栏杆上，安静的注视着自己。
    渡轮上爬满了丧尸，他们如同下饺子一般跳入水中，水底更是成了各类丧尸的海洋，人头攒动，嚎叫声此起彼伏，这些活尸们如同游鱼一般散开，朝着各岛的方向游动。
    数百米之外的高大光头男子和吴穹四目相对。
    “好久不见……”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的声音却传到了吴穹的耳中。
    这声音有些耳熟，吴穹下意识的扫视周围，发现其他人并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这是心灵感应。
    吴穹微微皱眉。
    轮渡上的黑袍男人与其说是丧尸，倒不如说是一个皮肤苍白的普通人类。
    这怪物和炎域领主有点相似，也许是又一只领主级的丧尸。
    “你不记得我了……老朋友。”那声音再度在吴穹的耳畔响起，此刻吴穹才回过神来。
    这是无面人的声音。
    难道黑色轮渡上的黑袍男人是无面人，他略微惊异的抬头。
    “没想到，你竟然连炎域领主都能消灭，真是个可怕的男人，不过……接下来的情况会更加艰难。”
    无面人的声音如鬼魅一般的缠绕着：“更加强大的怪物们将会持续进攻，你能抵挡的了么？”
    无牙和塔莉亚有些疑惑的看向吴穹：“怎么了？”
    “我听到了无面人的声音，那个轮渡上的黑袍人，疑似是他。”吴穹低声说道。
    “什么？”吴穹的话让所有钢铁卫队的人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只有塔莉亚，微微皱眉，她只剩下一只眼睛，视力受限，勉强才看清楚海雾中的黑色渡轮，以及渡轮上的黑袍男子。
    “他不是无面人，是另一只领主丧尸。”塔莉亚的神情十分严峻，钢铁卫队的众人更是惊诧不已、
    “又一只领主丧尸……”
    吴穹若有所思：“这怪物能将无面人的声音传到我的脑子里，而且这怪物说话的腔调也像极了无面人。”
    虽然只是碰面过寥寥数次，吴穹对无面人的交谈方式仍然记忆犹新。
    “这只怪物叫幻象领主，是少数几个完全拥有人类智慧，不……甚至是远超常人智慧的领主丧尸。”塔莉亚回忆着来自三叶草的资料，“这怪物接受了无面人的思维记忆传输，等于是拥有了无面人人格的怪物。”
    “那这只怪物岂不等于是无面人分身一般的存在？”旁边立刻有队员瞪大眼睛说道。
    “他的能力是什么？”吴穹沉声问道。
    “幻象领主，顾名思义，就是制造幻象……血眼兄弟会当年也有头目会这一招，将人拖入恐怖的幻影之中，让对方彻底崩溃，不过幻象领主的能力更加强大。”
    “他的能力范围非常广，几乎能让整个o1岛的人全部堕入他的幻象世界。”
    钢铁卫队的成员们略微有些紧张的扫视着周围，有人还捏了同伴一把，后者反手就是一拳。哄笑声立刻响起。
    “咱们现在并没有掉入幻象之中。”一个队员朝塔莉亚认真说道。
    “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出手。”
    陆续有丧尸登岸，一只暴怒者朝着啃食者群纵身一跃，战斗再次拉开序幕，丧尸们和啃食者交缠在一起，钢铁卫队的成员们也端着武器冲了上去。
    吴穹没有动手，眼下并没有危险的变异种登岸，光靠钢铁卫队和啃食者就足以应付。
    “我这怪物是冲我来的。”吴穹将自己的直觉告知了塔莉亚。
    塔莉亚目光闪动，吴穹的话让她十分疑惑。
    “幻象领主是无面人的左膀右臂，如果这只怪物对你有兴趣，那说明……”
    “说明无面人对我有兴趣。”吴穹接过塔莉亚的话头。
    就连吴穹自己都十分疑惑。按理说，自己杀死了炎域领主，无面人肯定也知道了自己的到来，更知道自己的力量远超十年前。
    所以他完全能理解这一次的大规模进攻，双方不死不休，无面人集中兵力打算剿灭自己顺便彻底消灭新曙光营地，这完全没问题。
    可拥有无面人的人格，象征着无面人意志的幻象领主却没有出手，仅仅只是指挥着丧尸潮，不断袭扰各岛海岸，这实在有些诡异。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幻想领主一动不动的站在黑色轮渡上，始终都在遥遥的注视着吴穹，他的声音再度在吴穹脑海中响起。
    “你杀死了炎域领主，这让我既恼怒又兴奋。”
    “于是我决定为你准备一次考验……”
    考验？无面人要考验我？。
    对吴穹而言，杀死无面人是他的唯一任务，可无面人是如何考虑的，他有些捉摸不透。
    在这个丧尸世界已经过了十年，可以想见，无面人的力量已经远远甩开了自己，光是变异种丧尸和领主丧尸都已经极为难缠，连原本的政府都在无面人的进攻下只能苟延残喘。
    塔莉亚看到吴穹凝重的表情，知道幻象领主的声音再一次传到了吴穹的耳朵里。
    “他说了什么？”
    吴穹摇了摇头，他没有打算将幻象领主的话告知塔莉亚。
    “一些混乱的呓语罢了，怪物终究是怪物。”
    黑色轮渡周遭的雾气越发浓重，它开始朝后挪动，片刻之后，眼前只剩下灰蓝色大海，以及海岸边潮涌的丧尸脑袋，黑袍人和轮渡都消失不见了。
    无牙从远处飞窜而来，神情焦灼。
    “老大！o3岛那边出了点状况！啃食者损失惨重，还好有那只吃了炎域领主病毒卵的老鼠顶着，现在怪物都打到城镇里边去了，岛民们正在紧急疏散。”
    吴穹微微皱眉，他当即决定返回o3岛，塔莉亚带着人马一起跟随过去。
    汽艇飞速移动，两个小时，大队人马到达了o3岛，此时大部分的岛民已经疏散到临近的聚居地，城镇区域已经完全被丧尸占领。
    无数双目血红的丧尸以远超平常丧尸的速度朝着啃食者群的位置发起冲击，原本岛内还存留着一千多只丧尸鼠，眼下已经损耗的不足一百只。
    炎域啃食者朝着发狂的丧尸群释放热力，周遭的地面一片焦黑，林间树木更是直接被点燃，大火包围着鼠群、丧尸和战场，热焰无差别的灼烧着眼前的一切，浑身冒着热焰的啃食者和丧尸无惧灼烧，仍然在林间惨烈厮杀。
    “进攻！”塔莉亚低喝一声，钢铁卫队的队员们一马当先，端着武器冲进了山火汹涌的林中，对眼前的丧尸进行扫射。
    枪声，爆炸声，嘶吼声，最终压过了火焰燃烧树木和尸体的噼啪声，吴穹让无牙阻断火源，并让炎域啃食者停止进攻，片刻之后，疯狂涌入的丧尸被钢铁卫队的子弹和啃食者的爪牙所压制，密林的丧尸被清扫一空。
    吴穹搓了搓满脸的黑灰，正要指挥鼠群朝城镇进攻，一鼓作气夺回o3聚居地。
    耳畔再次响起了无面人的声音。
    “这里……就是你的终极考场。”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战争三头犬

    吴穹的眉头越皱越紧。
    塔莉亚看到吴穹的迟疑，有些担心道：“怎么了？”
    “这场仗，恐怕有些艰难。”吴穹笑了笑，虽然说出这样的话，脸上却云淡风轻。
    刚刚踏出密林准备夺取城镇聚居地的钢铁卫队马上就遭遇了猛烈的袭击。
    一只精英骑士携裹着两只泰坦丧尸直接朝吴穹的队伍冲击而来。
    钢铁卫队的队员们迅速转换阵型，且战且退重新散回林间，无牙也收回了硕果仅存的那些啃食者，只操控着炎域啃食者上前喷吐火焰。
    刀刃上涂抹着塔莉亚的毒血，吴穹直接朝精英骑士飞扑而去，仗着体型优势和强悍的修罗业斩，吴穹再次将精英骑士数刀分尸，体型庞大的精英骑士瞬间化作数块庞大碎肉，跌落在地之后被自身毒气腐蚀成浓稠血水。
    而另一边，塔莉亚协同无牙，直接撕开了一个泰坦丧尸的皮肉。
    此前食用过泰坦丧尸的病毒卵的无牙，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小型凶兽，光靠着爪牙之利就能撕开泰坦丧尸的皮肤，再加上塔莉亚体内毒素的帮助，无牙如同盘旋在半空中的电钻，而长爪就是他无坚不摧的钻头。
    趁着塔莉亚和泰坦丧尸纠缠的瞬间，无牙一跃而起，直接将泰坦丧尸的胸腹都钻开，篮球大小的心脏被抓成了碎肉，血雨漫天飞舞。
    庞然大物倒落在地，塔莉亚的毒素迅速腐蚀着泰坦丧尸的身体，病毒之卵再次裸露在外，无牙直接抢身过去，一口吞下。
    余下的那一只泰坦丧尸，则在追逐着炎域啃食者，被它周身灼热的高温所炙烤，行动越发迟缓，追逐了片刻之后，血肉开始炭化发黑，腐烂的脂肪开始析出，如同烤肉一般，只是空气中弥漫的全是尸体的腐臭味和血肉灼烧的焦臭味，砰的一声，到达燃点的泰坦丧尸直接原地自/焚。
    刚刚吸收了泰坦病毒卵的无牙身体又膨大了一圈，筋肉虬结，爪牙越发尖利，已经足足有狮虎这般的硕大体型，抬眼看到另一只泰坦丧尸已经烧了起来。
    无牙慌忙让炎域丧尸收敛了能力，随后弹身而起，如同炮弹一般朝着已经成为火焰巨人的泰坦丧尸急掠而去，越发锐利的爪牙直接割裂了泰坦丧尸的脖颈。
    跟随着精英骑士和泰坦丧尸而来的一众普通丧尸也被收拾干净，在子弹和利爪的冲击下化作了尸体碎块。
    击退了这一波强大的反攻，吴穹立刻呼唤众人重整队形，朝城镇聚居地进发。
    刚走到入口位置，丧尸潮再次汹涌袭来，子弹倾泻而出，啃食者们也狂乱的迎击了上去。
    忽然间，数十根细长柔软的暗红色物体直接穿刺过丧尸们的尸体，朝着钢铁卫队的队员和啃食者扎了过去。
    “小心！”塔莉亚暴喝一声，那暗红色的物件如同长蛇一般，差点就扎入了塔莉亚的心脏，还好她身形矫健，瞬间就躲了过去，旁边的队员们有些反应不及的，直接被札穿。
    修罗业斩刀光翻转，瞬间切断了周围的几根血色触手，无牙更是晃动利爪，将眼前的触手全部搅碎。不过还是有几只啃食者被触手钉在了地上和树上。
    “这是什么东西？”无牙有些疑惑的看向塔莉亚，可此时塔莉亚也神情疑惑。
    她还没有见过这种带着触手的变异种丧尸，也许是新种类。
    那些被触手扎穿的士兵们惨叫着，抽搐着，并没有第一时间死去，旁边的人正打算为同伴打一针病毒疫苗，然后带他们回内城进行救治，刚朝前踏步，吴穹忽然大喝一声：“等等！”
    被触手穿透的人，忽然开始疯狂抽搐，其他钢铁卫队的人被眼前的变化吓了一跳。
    按理说感染了病毒，也不会变异的如此之快才对。
    紧接着，被穿刺的伤口忽然长出暗红色的肉泡，里面翻涌着肉眼可见的暗红色触手，那些人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肉泡迅速增长，如同被吹起来的气球，里边的触手也似乎在吸收着对方体内的血肉，跟着一起滋长起来。
    “大家快退！”塔莉亚招呼着周围的人往后退。
    “啊啊啊！”被触手扎穿的人忽然发出了类似于野兽嘶吼般诡异低沉的声音，一声爆响，伤口处那个皮球大小的肉泡直接开裂，汹涌的触手直接从体内钻出，他们歪斜着身体，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站立，双眼彻底失神，触手朝着周围的其他人席卷而去。
    “他们变成怪物了！”钢铁卫队的人没有见过如此快速的异变，各自都有些惊慌，吴穹眼疾手快，趁着触手刚刚喷涌而出，修罗业斩就撕裂空气，几个刀花就将变异的士兵们体内的触手全部斩断，连着这几人的脑袋也砍了下来。
    无牙身旁那几只被触手袭击杀死的啃食者也开始迅速变异，还没等无牙回过神，炎域啃食者抢先一步出手发散热力将尚未探头的肉泡烤焦，然后彻底的焚烧了所有啃食者的尸体。
    前方的尸潮已经被绞杀干净，伸出触手进行袭击的怪物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一只体型庞大的丧尸犬，后背悬浮着无数缠绕扭曲的暗红色触手，缓缓的朝城镇入口靠近，这怪物的双眼浑浊，却紧紧的盯着吴穹的方位。
    “这是我给你安排的新品种，战争三头犬……尽情享受吧。”无面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穹微微皱眉，他扫视着周遭，希望找到幻影领主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战争三头犬的周围萦绕着被它同化的丧尸，无论是那些普通的感染丧尸，还是异变过的暴怒者，无骨者之流，通通在身体的某些部位滋长出了和战争三头犬一模一样的触手。
    脑袋上，后背上，肩膀上，乃至胸腹上，盘曲的触手如同长蛇和血色的蠕虫，恶心且灵活，尸潮再度涌来，触手如同万蛇狂舞一般朝着人群和鼠群席卷。
    “全队撤退到树林里！快！”塔莉亚一边靠着尖长的指甲和手中的军刀割裂触手，一边命令钢铁卫队的成员们紧急后退，密林的树木能有效阻挡触手的侵袭，与此同时，炎域啃食者冲入了触手尸群之中，完全释放了自己的力量。
    高温瞬间将周遭的丧尸烧焦炭化，让空气都显现出扭曲的涟漪，刚刚被紧急处理的山火再度燃起，草木跳动着明黄的火焰，瞬间包围了尸群。
    无牙靠着强健的血肉硬顶着火光，吴穹捏着修罗业斩，靠着血光的庇护，整张脸涨得通红。
    可惜吞噬了炎域领主病毒卵的啃食者并没有完完全全的吸收对方的力量，要不然，炎域啃食者的热力提升到极限，别说眼前这一片尸群，连战争三头犬都能烤成一片黑炭。
    一人一鼠穿过汹涌的火焰，朝着操控尸群的战争三头犬袭杀而去。
    盘曲的触手如同掠食的蛇群，刀光斩断，瞬间又重生而出，颇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感。
    利刃和利爪在触手丛林里交缠，不断的切开试图钻头两人身体的触手。
    吴穹和无牙无法破开重重叠叠的触手，战争三头犬也无法伤到他们，浑身浴血的吴穹知道这么缠斗下去，自己和无牙肯定会力气消退，最后被这怪物吞噬。
    吴穹抹去满脸血污，闪身躲过触手搅缠，回头朝无牙喝道：“无牙！让那只红毛老鼠过来。”
    无牙愣神之间，不敢犹豫，嘶叫一声，炎域啃食者立刻携裹着炙烤一切的高温汹涌而来，所到之处，一片焦土。
    和炎域啃食者相隔五步，无牙和吴穹都觉得自己要烤熟了。
    “让红毛老鼠直接过来烤他！”吴穹大喝一声，无牙登时会意。
    “退！”吴穹说话间直接将无牙一脚踹开，自己也翻滚出触手席卷范围，炎域啃食者满身高温的冲了过来，掠过两人身旁的时候，无牙身上的毛直接起了火。
    一人一鼠闪躲到一旁，炎域啃食者将体内的温度提升到极限。
    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间被烈日炙烤，然后又让人感觉身在烤箱，最后又像是到达了火山喷发的临界点！
    柏油路融化，空气在难以言喻的灼热中扭曲变形，红毛老鼠整个人开始泛着淡蓝色的火光，吴穹的修罗业斩也挡不住这磅礴的热力侵袭。
    “这是！炎域啃食者的极限了！”无牙瞪大眼睛，他整个人一片焦黑，毛已经烧光了，皮肤在高温中不停的坏死重生，烤的外焦里嫩。
    战争三头犬的可怕之处此时方才显现出来，尽管他的触手在到达炎域啃食者的身前之前就已经被烤焦，但是这只大狗的身体并没有受到高温的侵袭，他的皮毛也和无牙一般，在灼烧中不断新生，甚至比无牙更夸张，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焦痕。
    “不行！”吴穹微微皱眉，捏紧了修罗业斩盯着毫发无损的战争三头犬，直接往前跨了一步。
    “老大你要做什么？”无牙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快刀斩乱麻。”吴穹低语了一声，直接顶着能将人烤成焦炭的高温朝着战争三头犬狂奔。
    血光在热力的侵袭之下闪烁，吴穹抬起修罗业斩，汗液刚刚渗出就化成了真气。
    在高温的炙烤下，修罗业斩发出了震鸣，仿佛杀戮成性的阿修罗在死亡绝境中疯狂怒吼，血光在压抑中暴涨，直接将吴穹包裹起来。
    无牙张大了嘴巴，任何活物试图靠近炎域啃食者都是飞蛾扑火，最终都无法逃脱被烤熟炭化的命运，猩红光华遮蔽视线，无牙知道这是修罗业斩发了威，可老大肉体凡胎，能扛得住如此灼热吗？
    无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战争三头犬咆哮着，体内的触手不停的生长，烤焦，这只怪物试图冲破炎域啃食者的封锁，浑身都已经燃烧了起来。
    它看到汹涌的血光如同浪潮一般涌来，自己也举起庞大的兽爪，朝着血光的中心挥击而去。
    罡风将热力吹散，血光掠过丧尸犬庞大的身躯。
    刺啦！巨大的战争三头犬直接被拦腰斩断，生机断绝的瞬间，这怪物从皮肤到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烤熟。
    随后，火焰吞没了这只怪物。

 第三百六十九章 无面人的分身

    炎域啃食者撤去了热力，无牙感觉整个人又活了回来。
    它浑身光秃秃的，成了一只没毛的筋肉老鼠怪。
    吴穹站在战争三头犬的尸体身后，整个人缭绕着白烟。
    令无牙惊喜的是，吴穹只是受到了轻度的烧伤，整个人如同从火灾现场逃生出来一般。
    可吴穹手中的修罗业斩却失去了缭绕的血光，烤的通体发黑。
    吴穹忍着身体的疼痛擦拭掉了刀刃上的痕迹，露出白亮的刀刃。
    “红毛老鼠烤的太狠了，修罗业斩都扛不住。”吴穹的喉咙发干，像是刚吃过一把沙子。
    清理掉身后触手丧尸的钢铁卫队成员们也赶了过来，塔莉亚望着吴穹的样子有些担心。
    “我没事！咳咳咳！”吴穹将刀柄滚烫的修罗业斩扔到一旁，捏着嗓子让塔莉亚赶紧递水过来。
    连喝两瓶水，吴穹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战争三头犬是个硬茬！天灾改造出来的变异种，恢复能力都很可怕。”
    “不过还好这怪物的恢复力没有到精英骑士那种地步，要不然倒在那里的就是我了。”吴穹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下来。
    “恭喜你完成了考验，不愧是我的老朋友。”无面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吴穹刚刚放松下下来的神情瞬间紧绷。
    无面人的声音刚刚散去，周围忽然变得安静。
    众人跟着吴穹一起长舒一口气，忽然间头顶传来破空之声。
    一只精英骑士张开肉翅从天而降，朝着吴穹直掠而下，吴穹拿起修罗业斩斩击过去，失灵的刀刃没有绽放血光，反倒被精英骑士的骨铠震开。
    无牙和塔莉亚抢身过来，却都慢了一步，精英骑士直接抓住吴穹的肩膀，带着他飞上了半空，修罗业斩也跌落在地。
    “老大！”无牙厉声疾呼，他终究没有肋生双翅，没法跟上直窜云霄的精英骑士。
    吴穹不停挣扎，别西卜之手捏住精英骑士的手臂，奈何力量有限，在没有修罗业斩加持的情况下无法动摇精英骑士分毫，片刻之间，他就被这只怪物带着越渡浅海，扔到了一个没有建立聚居地的无名荒岛。
    吴穹翻滚起身，精英骑士缓缓落下。
    这个时候，只要这怪物扑上来，将毒气弥散到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就能轻易的杀死吴穹。
    可令人惊异的是，这怪物却一动不动，好似雕像一般，仿佛将吴穹带到这里就是它的全部使命。
    身后响起了鼓掌声，幻象领主一生黑袍，皮肤苍白，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吴穹缓缓转身，目光幽冷如雪。
    “要消灭曙光营地的人，我只需要制造一点小小的幻象，让他们彻底沉醉，然后再安排尸潮袭击，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幻象领主低声说道。
    “可你没有……”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
    “这一次的进攻，我筹划了一年，只可惜三叶草的人总是不断的烦扰我，让我迟迟抽不出时间。”幻象领主仿佛被无面人附身一般，开始低声叙述着他的想法，“好不容易找到进攻的完美时间点，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幻象领主的脸仿佛冰块一般没有波动，他的声音却带着笑意：“十年前也是这样。”
    “如果没有你……血眼兄弟会早就吞掉了曙光营地。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是命运。”
    “原本……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曙光营地就这么一点地方，微不足道，光靠炎域领主就能消灭一切挡道的敌人。可你竟然斩杀了炎域领主，这是个奇迹。”
    “不过这一切发生在你身上，都不奇怪。老朋友……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我们才见了不过几面，算不得老朋友。”身处绝境，吴穹依然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他只是很疑惑，不知道幻象领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当年那一枪，我还记得很清楚，你知道子弹打进脑袋里是什么感觉吗？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死亡和恐惧的人，如果……如果不是我提前吸收了独眼威廉的能力，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站到你身边。”说着说着，幻象领主低笑了起来。
    “这让我很遗憾，没想到又让你苟活了十年。”
    “我知道你是回来杀我的！”幻象领主不为所动，“可这一切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因为你杀不了我！”
    说完，无面人嬉笑的声音在吴穹耳畔响起，笑声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得意：“我！已经是神明了。凡人无法杀死真正的神明！”
    吴穹感觉无面人可能已经疯了。
    “你将我带过来，究竟想做什么？”
    “别着急！”幻象领主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癫狂，“你知道我为什么考验你吗？”
    “这得问你自己。”吴穹目光幽微的打量着周围，恐怕无牙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地方。
    “你杀死了炎域领主，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力量，而我用战争三头犬，考验你的意志。”幻象领主兴奋的说道，“这怪物光靠强大的力量是难以消灭的，要战胜他，只能靠无穷无尽的战斗意志！”
    “而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我觉得，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幻象领主紧紧的盯着吴穹道。
    “我不是残杀幸存者的怪物。”吴穹冷笑一声。
    “在你眼里，我就是灭亡人类的祸根，残杀无辜者的暴君，拿人体肆意实验的科学怪人……”幻象领主哈哈大笑，“你的认识，就和那些普通人一样肤浅。”
    吴穹没有说话。
    “你沉默，说明你默认。”幻象领主叹息一声，“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延续拉撒路公司的做法罢了。”
    “可他们比我残忍百倍！在民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投放病毒，等待r病毒变异成弥赛亚病毒，他们满足的是自己的私欲！”
    “他们坚信弥赛亚病毒能让那些权贵变成不老不死的神明，然后彻底的进化成为远超于人类的存在，这样一来，那些权贵寡头就能世世代代的统治普通人，这就是他们恶心的私欲！”幻象领主的声音里甚至藏着怒意，“而我不一样！我是一个科学家！我对统治周围的人不感兴趣。”
    吴穹发现对方似乎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可你的行为，比那些人疯狂百倍。”
    “因为我在等待一个机会。”幻象领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亢奋，“我在等待弥赛亚突变的到来。”
    “可我追求的不是自己的不老不死！我希望……它能带领所有人类走向彼岸，共同进化，在此之前，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吴穹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无面人此刻竟然无比坦然的将他的目的告诉了自己。
    而且，他觉得无面人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无面人将他困在这种绝境，完全没有必要再说谎，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杀意，甚至都不需要精英骑士抓住自己，在精英骑士俯冲下来的一瞬间，释放毒气，吴穹会被直接腐蚀成一滩血水。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吴穹淡然一笑，“我是处心积虑想要杀死你的对手。”
    “正因为我将你当成了对手，所以你才有平等和我对话的机会！”幻象领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邀请你……一同见证人类走向最终的进化。”
    “加入我！”幻象领主认真的说道，“无论你如何使用手段，都不可能杀死我，而我……也不想杀死你！你的战斗意志得到了我的认可！”
    “我们之间的联手，会让人类更早一步的踏入究极进化的轨道。”
    “你处心积虑的抓捕人类做实验，就是为了得到弥赛亚突变，然后让所有人类都感染弥赛亚病毒，成为不老不死的存在？”
    “不错。”
    “可你想过没有，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进化成怪物。”
    “不！不是怪物！是神明！永生不死的神明！”
    吴穹冷笑一声；“无面人……你已经疯了。”
    “我没疯！我是在为崇高的理想而战斗，我是在拯救人类。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一次丧尸危机，就能将他们逼迫到灭绝的边缘，脆弱，无力，他们需要一次进化！因为未来还有无数的危机等待着这群普通的人类，你觉得他们能承受住吗？文明的延续，需要强大的力量，需要无穷无尽的寿元。”
    “一个人如果能永远的活着，如果能获得比肩神明的力量，他还能称之为人吗？”吴穹冷笑一声，“这些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有没有听过遥远东方的一个典故……揠苗助长？再说……凭什么让那些普通人为你的理想牺牲？”
    幻象领主的声音有些急躁：“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此时此刻，吴穹却没有绝对的否定幻象领主，只是低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世上本无对错之分，你可以为你的理想付诸一切，不过……”
    “我虽然无意评判你的对错，却可以笃定一件事。”
    “你有罪！”
    “我有什么罪？弱者就该天生被强者驱使，我既然有能力拿普通人做实验，他们的命运就已经写好，他们就应该是我的试验品，谁也无法拒绝我给他们安排的命运！”
    “随你怎么说好了。”吴穹目光冷峻的看着幻象领主，“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想到……”幻象领主叹息一声，“你也只是个普通人，被所谓的道德束缚住手脚……可惜……太可惜了……我一直期盼着能和你这样的对手共鸣，我以为你能懂我。见证全人类的进化，一想到这些，我浑身都激动的颤抖。”
    吴穹微微摇头，他其实懂无面人，他只是不屑与之为伍。
    不仅仅因为无面人是系统给他安排的目标。
    他觉得无面人就是那种彻头彻尾的狂人，自己给自己洗脑。
    这种人的偏执已经烙印到了灵魂深处，除了将他彻底毁灭，没有别的法子能改变他的想法。
    幻象领主还在不停的叹息：“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冷笑一声：“既然你不愿意与我同行……”
    “那我就毁灭掉你守护的一切！”

 第三百七十章 沉船

    “我会为新曙光营地的人编织一个巨大的梦境，然后为他们注射病毒，让他们在睡梦中成为我的试验品。”幻象领主的笑意里夹杂着残忍。
    “我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在小岛上安然的活下去，我会让你见证我所期盼的一切成为现实！”
    “可我能杀了你。”吴穹笑了笑，“你应该先困住我，然后完成你的计划，最后再来和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表达欲太旺盛了。”
    幻象领主嘲讽的看向吴穹：“你拿什么杀死我？你的小刀已经失灵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听你唠叨这么久吗？”吴穹忽然似笑非笑的说道。
    幻象领主微微一愣，忽然间，他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异常阴冷。
    吴穹微微一笑，闪烁着血光的修罗业斩直接从地上冒了出来。
    一开始，修罗业斩确实在高温的灼烧下暂时的失去了力量，可转瞬之间，修罗业斩又重新恢复，毕竟积攒数百年的煞气，怎么可能被灼烧驱散。
    只是吴穹察觉到了半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靠近。
    在听到了无面人的声音之后，吴穹知道，很有可能是幻象领主打算和他见一面。
    于是他冒险扔下修罗业斩，跟着精英骑士到达了这座孤寂小岛。
    不出所料，他确实见到了幻象领主。
    吴穹一直很好奇幻象领主的意图，所以才愿意跟着对方的节奏，也没有贸然动用修罗业斩直接将抓住自己的精英骑士当场斩杀。
    可现在，双方都已经彻底摊牌，吴穹自然也就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修罗业斩是系统奖励物品，吴穹能随时随地的召唤，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和这宝贝分处两地。所以，他也能靠着系统的便利，杀幻象领主一个措手不及。
    望着刀刃上闪烁的红光，幻象领主冰冷的脸上终于显现出诧异。
    吴穹没有多少犹豫，修罗业斩割裂空气，直接朝着幻象领主的脑袋劈砍了过去。
    可是在刀刃离幻象领主不到三公分的时刻，荒芜的森林忽然扭曲了起来，幻象领主和精英骑士通通消失，天边掀起了海浪，直接高过林间，朝着吴穹压盖过来。
    这是幻象！吴穹告诉自己，可是当铺天盖地的浪潮冲刷着树木泥土，直接吞没吴穹的瞬间，那种感觉又无比真实，巨大的海浪直接携裹着吴穹跌入海里，幽蓝深邃的光亮遮蔽了视线，冰冷沉重的海水吞没了身体，窒息感不可控制的压迫着吴穹的神经，这种跌落深海的感觉真实到了极致，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修罗业斩闪动的红光也无法破除幻象，它只能保护住吴穹却无法堪破真实。
    此时的吴穹只能忍受着不断下沉的绝望孤寂，忍受着水流压迫的窒息与束缚。
    他看不到幻象领主和精英骑士，耳畔只有水流的声音，汹涌的暗流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吴穹捏紧刀柄，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试图寻找打破幻象的途径。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缕微不可查的风声。
    吴穹知道，深海是眼前的幻象，那微不可查的一缕风声，才是真正来自现实的声音。
    吴穹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精英骑士带着幻象领主飞离小岛，振翅的声音。
    肉翅搅动空气，迅速攀升，远远的传来微弱的风声。吴穹瞪大眼睛，他抵抗着水流的压力，握紧修罗业斩，朝着风声传来的方位，直接将血光萦绕的刀刃扔了出去。
    即便真的跌落大海，修罗业斩都能斩开水流，而此时此刻的幻象虽然对吴穹有所影响，却根本无法阻碍修罗业斩的行动。
    修罗业斩钻开了幽蓝的海水，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海面激射而去。
    “噗嗤！”刀刃停驻在即将钻破海面的位置，发出刀刃扎入血肉的声音。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吴穹眼珠子里，眼前一片血红，随后海水消退，孤岛中的密林再次浮现眼前。
    密林的尽头，修罗业斩刺进了幻象领主的脑袋，直接贯穿了过去。
    领主级的丧尸虽然能力强悍，体质却也强不过泰坦丧尸、精英骑士这类专门强化过身体素质的变异种，修罗业斩这把凶刃直接刺入脑袋，又加上塔莉亚之前的毒血还残存在刀刃上，幻象领主自然难以承受。
    他不可思议的用眼角余光瞥了吴穹一眼，临死前他都没参透吴穹怎么堪破自己的幻象。
    修罗业斩从幻象领主脑门滑落，刀刃戳出来的小洞被塔莉亚的毒素腐蚀，迅速弥漫开。
    抱着幻象领主的精英骑士咆哮出声，朝着吴穹俯冲而来。
    吴穹神情冷峻的盯着狂乱暴怒的精英骑士，抬手握住修罗业斩，一轮红日照彻幽暗丛林，阴冷罡风吹得密林树木飒飒作响，刀刃割裂空气发出如同鸣镝般清脆声响，骨枪擦过吴穹头顶，凶厉刀光却划过了精英骑士的肩膀，直接将他的手臂劈砍了下来。
    幻象领主的尸体连着精英骑士的另一只手在半空中飞舞，修罗业斩的刀光浸润开密林的黑暗，仿佛血海从地面涌淌而出，还没等精英骑士反应过来，刀刃已经悄无声息的割开了他的脖颈。
    两声闷响，幻象领主整只脑袋已经开始腐烂，精英骑士也一动不动。
    到达孤岛的海岸线，吴穹瞥见了不远处的巨大渡轮。
    ……
    此时，无牙和钢铁卫队的众人正兵分两路的寻找着吴穹的踪迹，正在众人一无所获之时，有人忽然听到了远处的爆鸣。
    无牙迅速转过头，海岸被浓雾笼罩，之前出现的黑色轮渡此刻若隐若现，突然，他捕捉到了一丝血光闪烁，连弥散虚浮的雾气都被斩断。
    “是老大！老大在那条大黑船上！”无牙的呼喝，啃食者听不懂，无可奈何，它只能操纵着周围的老鼠们迅速渡海，朝着黑色轮渡围拢过去。
    吴穹凭着一人一刀，在轮渡上左突右进，如入无人之地，劈砍着入眼所见的一切丧尸，所到之处，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他杀到船头，却听到船头响起了无面人的声音。
    “没想到……我说服不了你。”通讯器里的无面人声音少了一些癫狂，多了一些冷静。
    吴穹不知道对方怎么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也许船上有无面人的远程监控，他忙着清理船上的丧尸，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其他。
    总之，无面人已经意识到了幻象领主的失败。
    “不过……你越发的让我感觉惊喜……”无面人非但没有懊丧，反倒还兴奋了许多。
    “虽然你无法跟我合作，但是你的强大令我深深着迷，我想，你会是我最棒的实验体！只有你才有资格接受第一柱弥赛亚病毒的注射。”
    “你确实彻头彻尾的疯了。”吴穹冷笑一声。
    万一弥赛亚病毒注射到吴穹的体内，真的成功了，那么无面人等于就是亲手制造了一个无法消灭的对手。
    可是看起来，无面人似乎并不在乎。
    如果弥赛亚病毒成功了，他只会欢呼成功。
    这个人早就偏执的忘记了生死。
    “强大的战斗意志！强健的身体，还有不断创造奇迹的战斗才能，你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进化！”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没错！没错！你就是最好的实验体！等着我！”
    “在弥赛亚突变未完成之前，千万别死了！等到我的实验临近成功，我会亲自安排一场会面！你会喜欢的！哈哈哈哈……”
    修罗业斩直接将通讯器劈成了两半。
    吴穹不得不承认，无面人是他遇到过的最疯狂也是最难理解的对手。
    他甚至相信，无面人所做的这一切，并非出于私欲。
    如果换做那些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根本就不会留下吴穹存活的余地。
    可无面人不同，他的关注点不是敌人，不是杀戮，不是利益，而仅仅是弥赛亚病毒本身。
    他确实在等待着一个终极的进化机会，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神明，而是以自己的意志规划人类前进的方向。
    吴穹微微皱眉，无牙领着啃食者登上了船，却发现黑色轮渡上的丧尸已经被吴穹宰杀光了。
    “老大！”无牙满脸都写着高兴二字，“你没事啊？那个黑袍大光头让你给宰了？”
    吴穹点点头：“我已经杀了幻象领主。”
    无牙嘿嘿一笑：“老大真是英明神武！”
    不过无牙自己心里也犯嘀咕，他觉得幻象领主应该脑子进水了，想要杀老大，让精英骑士直接动手嘛，抓来抓去的，现在自己也挂掉了吧！
    不过他可不敢当着吴穹的面说这话，反而一个劲的拍马屁。
    眼见吴穹若有所思，无牙赶紧闭嘴。
    “走吧！”吴穹让无牙下船，“你去安排啃食者和钢铁卫队的人分散行动，将登陆其他聚居地的丧尸全部消灭！”
    无牙不敢犹豫，直接钻下了船，啃食者也跟着他下饺子般的钻入海水中。
    吴穹一跃而起，血光缭绕，也投入了水中。
    啃食者们开始凿船，片刻之后，硕大的轮渡在啃食者的尖牙利齿下被硬生生啃成了两半，最后缓缓沉没。
    虽然赢了，吴穹却没有半点高兴。
    幻象领主的话从某种程度上印证了无面人的强大。
    他有种预感，现阶段的自己，恐怕真的无法杀死无面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新的威胁

    数以万计的丧尸袭击了东部四岛。
    有的丧尸直接渡海而来，有的丧尸被黑色渡轮承载，它们四散着朝东部四岛的海岸线袭来，汹涌如潮。
    吴穹带着指挥官分队和啃食者，四处救火，和丧尸们不眠不休的搏杀了整整四天三夜，终于驱逐了所有的沿岸丧尸，让东岸的外部聚居地回归了安全状态。
    内城的军事官办公室，丹特手里捏着从东部四岛传来的战报，整个人面色极其难看。
    治安总长戴维和防卫军指挥官雷纳德一左一右的站在丹特面前，两人都不敢说话。
    丹特目光闪烁，抬眼看向自己的这两个亲信心腹，扬了扬手里的战报：“你们告诉我，这个卢瑟，究竟是什么怪物？”
    丹特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他既感到气愤，又感觉惶恐。o1岛上遭遇的种种，已经成了他的梦魇，无论是吴穹本人，还是之后遭遇的精英骑士，都让他心有余悸。
    “内城里流言纷纷！都说卢瑟帮着东部四岛的人清理了丧尸，是大英雄，而我这个军事官却成了个抱头鼠窜的无能之辈。”丹特咬牙切齿的看向治安总长戴维：“外边的人都跑到我的门口来议论了！”
    “谁敢说这种闲言碎语，我马上将他抓到牢房里去！”戴维有些慌乱的看向丹特。
    “要严惩！一定要严惩！”丹特拍打着办公桌，“谁再敢在内城说这种话，直接流放到营地外边去，让他自生自灭！”
    “我早就跟您说过，卢瑟是个极为危险的存在。”雷纳德的目光同样也闪烁起来，“如果当初将他高高供起，也就不会发生眼下的这些。”
    丹特瞥了雷纳德一眼，冷笑一声：“卢瑟那种人，侵略性极强，不是我能拦得住的，再说……他手底下有一群啃食者，即便我口头上阻止他又有什么用？他的拳头够硬，我就奈何不了他！”
    丹特神色不善的道：“现在我不是让你们来跟我说风凉话的！眼下该怎么对付这个卢瑟？谁有办法？”
    雷纳德有些无奈：“既然军事官你知道卢瑟不好惹，为什么还要对付他？”
    在雷纳德看来，当年的史密斯哈蒙德等人，就是丹特的前车之鉴，但凡试图招惹卢瑟麻烦的人，下场都凄惨无比。
    然而雷纳德的话却惹得丹特十分不快：“你究竟是卢瑟的人还是我的人？”
    丹特咬紧牙关：“我不对付他，以后他迟早有一天要坐上我的位置！我早就看穿此人的野心了！野蛮凶残，冷酷暴戾，行事不择手段！等到他发难的那天，你我的脑袋都会被他亲手剁下！”
    雷纳德和吴穹打过很久的交道，他其实清楚吴穹并没有多少权欲野心。不过丹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因为吴穹是个生存主义者，当年为了活下去，他直接或间接的干掉了曙光营地的负责人，就是为了亲自掌舵曙光营地，为了更好的生存。
    “只要你不招惹他，他不会杀人的！”雷纳德想了想，语气认真的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拱手将军事官的位置送给他，好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敢保证，他并不想要你的位置和权力。”雷纳德苦苦劝诫，丹特脸上的怒意却越发炽烈。
    “你凭什么保证？”丹特冷冽的笑意里甚至带着杀意，“就因为他是你的老上司？他是怎么当上你的上司的？难道不是靠杀人夺权吗？”
    吴穹当初干的确实是杀人夺权的事，雷纳德也不好辩驳。
    旁边的治安总长戴维冷笑一声：“雷纳德指挥官，别忘了，你眼下的地位和权势是谁给你的？”
    雷纳德有些不满的瞥了戴维一眼，后者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鄙夷。
    “丹特军事官，我觉得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治安总长戴维微微眯缝了眼睛。
    “眼下我倒是有个办法。”戴维目光幽深的看了丹特一眼。
    丹特咳嗽一声，随后朝雷纳德低声道：“你先出去。”
    雷纳德也从丹特的语调中感受到了深深的不信任，他没有多说，面色阴沉的走出了办公室。
    等到办公室的门关闭，治安总长戴维整个人朝丹特靠拢过去，他压低声线，对着丹特耳语道。
    “眼下卢瑟打了一场大胜仗，咱们内城的高层也该有所表示，应该为他办一场隆重的庆功宴。”
    丹特微微一愣，面对戴维的提议，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
    与此同时，守护西部三岛的安吉端坐在临时的防卫办公室，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卫队成员，他神情肃整，一动不动。
    “你是说……西部三岛有新型变异种丧尸登陆？”安吉抬头严肃的看向自己的队员。
    年轻队员紧张的点头：“队长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第一时间就让我过来向您汇报当时的情况！”
    他的眼中隐含着焦虑：“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巡逻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可疑人员在街道上走动，当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于是我让他停下脚步接受检查。”
    年轻人认真的回忆当时的细节：“他却直接逃跑，我和鲁尼追了上去，结果那个黑袍人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小巷里。”
    “不是说，天灾制造的高级变异种丧尸，都会用黑袍来掩盖身体吗？当时我觉得那东西很有可能是登岛的变异种丧尸。”
    “然后呢？”安吉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呼叫了队长请求支援，然后我就和鲁尼兵分两路的在小巷寻找那个黑袍人的踪迹。”年轻人的脸上此时呈现出既疑惑又恐惧的神情，他颤颤巍巍的道，“两分钟后，我忽然听到了鲁尼的惨叫声！”
    “听到这一声惨呼我立刻往回狂奔，等我找到鲁尼的时候，他……他捂着自己脖子的伤口，浑身都是血，惊恐的指了指我，好像要说什么，不过当时他伤的很重，脖颈被划开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咽气了。能轻而易举的划开钢铁卫队队员的脖颈，这黑袍怪物肯定是高级变异种！”
    安吉微微点头，她注意到了最后的一个细节。
    “他在临死前指了指你？”安吉微微眯缝着眼睛，队员小心翼翼的点头确认。
    “如果他是被变异种丧尸杀死的，为什么会用手指指着你？”
    安吉的话让队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来就紧张，这一句质问，让他有些慌神。
    按照正常的情况，当时鲁尼的意识还未消散，他应该指向袭击者逃离的方向才对。
    片刻之后，安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直接朝着眼前的年轻队员低声道：“鲁尼临死前，应该是想指认凶手。”
    “指认凶手?”年轻的队员悚然一惊，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指挥官！我不是凶手!”
    安吉当然知道他不是凶手，如果他杀死了自己的同伴，没必要编这么离奇的故事。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安吉抬手让眼前的队员保持安静，“而且……我也相信你的话。”
    “凶手是模仿成了你的样子杀死了鲁尼队员。”
    安吉的话让这个年轻人瞪大眼睛：“模仿我的样子？”
    他还从没有碰到过能模仿他人形态的变异种丧尸。
    “这个变异种拥有当年的无面人的能力。”安吉的话让眼前的队员惊骇不已。
    “无面人之所以称之为无面人，就是因为他可以任意扭曲自己的血肉骨骼，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当时那只黑袍怪物，肯定是变成了你的样子。”
    “
    安吉的话让年轻的钢铁卫队队员满脸震惊，能肆意变化面貌，意味着它可以变成任何人，然后轻而易举的渗透进来，任何的防卫关卡都没有办法阻拦它。
    安吉知道这玩意的来历和能力。
    这种能变幻容貌的丧尸是让三叶草政府最为头疼的存在，它们就是无面人手里最可怕的间谍和杀手。
    这种丧尸叫暗夜猎手。
    暗夜猎手也是由人类直接改造，兼具无面人的容貌变幻能力，力量和速度能够比肩暴怒者丧尸。
    更为可怕的是，它的恢复力极强，能够断肢重生。除非被炸成肉酱或者丢进火炉里炙烤，不然很难杀死这怪物。
    得知暗夜猎手渗透进了西部三岛，安吉的脸色严峻异常，她直接下达了命令。
    “通知所有人！西部三岛全面戒严！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西部三岛的平民前往内城和东部四岛！还有……离岛的船都必须马上返回！”
    钢铁卫队的行动效率极高，五分钟后，整个西部三岛便彻底封禁了通行港口，不允许任何人外出。在没有查到暗夜猎手的踪迹之前，封禁限行的命令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海面上，一艘从o6岛开往太阳岛的客船正在靠岸。
    忽然之间，乘客舱传来紧急广播通知。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由于特殊原因，客船将停止靠岸，返航回岛，请各位乘客见谅！”
    “什么？”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紧急通知，船上的人都很茫然。
    这都要靠岸了，居然还让我们返航？
    通知重复了三遍，乘客全部炸了锅。
    这广播也没有将特殊原因讲清楚，众人心中恼火，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群人吵嚷着要去驾驶室找船长，被负责维持秩序的钢铁卫队队员们拦了下来。
    “请各位保持安静，通行禁令是安吉指挥官下达的，我们只是负责执行命令，还请各位配合！”
    钢铁卫队的队员们身形高大，神情冷峻，众人虽然心中气恼，却也没有谁真的敢出来带头闹事，只是发泄着不满道：“要返航……总得给个说法吧……”
    堵在门口的队员刚要说话，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身形如电，迅速打破窗户，没有半点迟疑。直接跳进了海里。

 第三百七十二章 聚居地负责人

    这阵响动让人群也骚乱起来，钢铁卫队的队员们朝着破掉的窗户追了过去。
    那年轻的女人跌落水中，头发迅速收敛，身体也膨胀起来，暗夜猎手恢复了本来面目，朝着深水处不停的下潜。
    队员们端着枪朝着海水里不停游动下坠的暗夜猎手开火。
    枪声吓得客船里的乘客四处逃窜，子弹射入水中，轻易的穿透了暗夜猎手的后背和脖颈。
    只是这怪物的恢复力实在可怕，子弹刚打进身体，立刻就被新长出来的血肉挤了出来，弹头沉入水底，暗夜猎手早已不见踪影。
    临时防卫办公室。
    安吉敲打着办公桌，满脸怒意：“该死的！丹特居然不接我的电话！”
    在发现暗夜猎手之后，塔莉亚被紧急召回，她此时神情凝重的看向安吉道：“要不要咱们亲自去一趟。”
    安吉叹息着摇摇头：“已经晚了，那怪物已经到了内岛。”
    追逐暗夜猎手无果后，钢铁卫队的人第一时间想和内城的防卫军进行交涉，希望他们能戒严，阻止暗夜猎手的渗透。
    然而防卫军的人直接在内城门口就拦住了他们。
    任凭队员们如何解释事情的紧急，防卫军的人只说雷纳德会处理，内城的防卫现在与钢铁卫队无关，让他们不要做逾越的事。
    无可奈何之下，安吉只能亲自拨通丹特的电话，结果后者根本就不想和安吉通话。
    “暗夜猎手是无面人的第二手准备。”安吉眉头紧皱，“原本他打算靠着幻象领主和黑渡轮上的变异种攻占曙光的所有营地，但是计划落空，所以暗夜猎手这个备选方案启动了。”
    安吉抬眼看向塔莉亚：“内城那边是打算给卢瑟叔叔安排一场庆功宴么？”
    塔莉亚微微点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庆功宴不怀好意。”塔莉亚眼神颇为忧虑，“现在又赶上了暗夜猎手渗透进内城的麻烦事。”
    “卢瑟叔叔已经出发了？”安吉有些慌张，平日里处变不惊的她，此时竟然有些慌了神。
    她猜测暗夜猎手渗透内城，很有可能会掀起巨大风暴。
    这怪物并非像泰坦丧尸，精英骑士之流，暗夜猎手正面作战的能力薄弱，搞破坏却是一把好手，更何况暗箭难防，这怪物潜伏在侧，危险性甚至远胜于那些如同战争机器一般的变异种丧尸。
    安吉定了定神，看向塔莉亚的目光闪耀着灼人的光芒。
    “指挥官分队立刻整队，你们跟着我返回内城！”
    ……
    此时吴穹已经到达了内城。
    无牙站在吴穹身后，壮硕的体态和凶悍的神情令人望而生畏。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人到场，说是庆功宴，却只请了吴穹和无牙。
    “又是吃饭……”无牙冷笑一声，“每次请你吃饭准没好事。”
    吴穹冷笑一声，他也知道这一顿庆功宴不是什么好宴，不过他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连曙光营地的这群跳梁小丑都拗不过，还怎么去斩杀无面人？
    大概因为害怕无牙和吴穹的缘故，给吴穹引路的防卫军士兵们一路上一言不发，看起来像是拉着一人一鼠去行刑。
    到达餐厅门口，雷纳德突然出现，他神情有些紧张的看向吴穹，后者也面沉如水的看向了他。
    雷纳德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作理会。
    坐在餐桌旁边的都是新曙光营地的高层，总共十二个人，分属不同的部门和岗位，除了塔伯特这个领头的以及丹特军事官、赛纳斯后勤官，其他人吴穹一概不认识。
    塔伯特挨个的介绍着眼前这帮人，众人也都热情的朝吴穹打招呼，每个人看向吴穹的眼神都恭敬至极。
    无牙对这种假模假样的社交场景感觉厌倦无比，毕竟在现实世界，他帮吴穹打理公司，这种人见得多。
    对方畏惧他的权势财富，每次有什么宴会都是像这样笑眯眯的靠过来，这时候，总是李玉龙出来应付，无牙向来不爱理会这种表面笑嘻嘻，心里却不知装着什么鬼胎的人。
    不过吴穹的表面功夫做的很足，不仅一一握手，还亲切的回敬招呼，看起来其乐融融，一群人没有半点生疏，不知道的还以为吴穹在参加家宴，在座的都是熟稔亲切的亲戚朋友。
    连丹特都主动坐到了吴穹旁边，神情自然，仿佛和吴穹没有任何过节。
    “这是从三叶草那边带过来的三文鱼子酱，很美味。”丹特伸手将侍者手中的盘子接过，主动放到吴穹面前，他面带笑意的看着吴穹，“您一定要尝一尝，丧尸末日之后，能吃到这样的美味，简直是上帝的赐福。”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丹特一眼：“如果上帝真的能赐福，丧尸危机也就不会爆发了。”
    丹特神情淡然，对吴穹话里的嘲讽之意丝毫不在乎，塔伯特举起高脚杯，晶莹剔透的红酒泛着暗红色的荧光，所有人都跟着这位新曙光营地的一把手站了起来。
    “让我们一起敬卢瑟指挥官一杯。也为曙光营地的明天，干杯！”
    高脚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暗红色的酒液跟随着杯身晃荡。
    宴饮接近尾声，塔伯特缓缓起身，众人也停下了手中的餐刀和叉子，不约而同的向他们的领导人望了过去，丹特军事官的嘴角微微上扬，若有若无的瞥了吴穹一眼。
    “请大家……静一静，今天我有一个重要的好消息要宣布。”塔伯特面带微笑的看向吴穹。
    吴穹挑了挑眉，拿着餐巾擦拭着嘴巴，面沉如水的注视着塔伯特。
    四目相对，塔伯特神色平稳中带着一丝兴奋，仿佛真的要宣布一件重大的好消息。
    “我们将在内城划分一片新的聚居地。这一片聚居地将收容所有旧曙光营地的成员。”塔伯特满眼喜悦的看向吴穹，“而这一片旧曙光营地的负责人，将由我们的卢瑟指挥官担任。”
    参与筵席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丹特坐在吴穹旁边，神情诡谲至极。
    吴穹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旁人看不出他是喜悦还是愤怒，他只是略有疑惑的问道：“旧曙光营地的人在内城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单独再安排营地？”
    “卢瑟指挥官有所不知。”说话的是治安总长戴维。
    “旧曙光营地的一小撮人，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有些抵触情绪。”
    现在的新曙光，本身就是由旧曙光营地幸存者，加上塔伯特丹特带来的几十万外来者，以及南部群岛的岛民们组成。
    “有不少旧曙光营地的人认为是我们占了他们的地盘……而且他们当中有一小拨人也和那些岛民们一般，眷恋故土。他们不想离开k市，情愿和那个城市一起灭亡，所以对我们这群外来者意见很大。”
    “旧曙光营地的人，经常会和外来者摩擦，引发治安问题。”治安总长戴维微笑着看向吴穹，“所以我们才会向塔伯特行政官提议，单独为旧曙光营地的幸存者们划出一片聚居地，彻底集中统一的进行管理。而那些人最信服您的领导，所以您来出任旧曙光聚居地的负责人是最合适的了。”
    “如果旧曙光营地的人和外来者发生矛盾，你们这帮高层应该想办法调节解决才是，怎么能想着把他们关进笼子里？”无牙在身后冷不丁的说道。
    众人对这只能口吐人言的变异老鼠十分忌惮，治安总长戴维听到了无牙的质问，同样也异常紧张。
    “那个……警卫队人员有限，精力也有限……旧曙光营地的治安问题实在是个大问题，十年间一直摩擦不断，咱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到这一招。”戴维言谈中似乎藏着说不尽的苦涩。
    “去年的时候，曾经个有旧曙光营地的男人闯入一间民宅，杀死了宅子的主人，原本按照曙光营地的管理条例，这种行为就是死罪。”
    “可谁知道我们前脚抓了那男人，后脚就有一群人直接冲进了治安局要求放人，甚至还掀了我们的警车。”戴维语调苦涩的说道。
    无牙冷笑一声：“这听起来就是编的故事。你们能容忍这样的恶性事件？”
    “这是真事。”接话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丹特，“因为那群人的背后，有安吉撑腰。”
    丹特的话让吴穹微微皱眉。
    “那男人的朋友之中，有人在钢铁卫队服役，当时他带人闯入治安局的事，安吉在背后默许了。”
    吴穹知道安吉是不可能纵容行凶和犯罪的，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
    然而不管这件事的隐情如何，终归是给了丹特等人一个很好的借口。
    旧曙光营地的人不服管教，肆意妄为，就应该被彻底的孤立起来。
    “旧曙光的人不好管理，安吉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丹特说话就没这么客气，“戴维不敢招惹她，毕竟钢铁卫队战力强大，在内城的声望也很高。”
    “总之……这一切问题在你的到来之后都不成问题。”丹特拍了拍吴穹的肩膀，“新的营地就在钢铁卫队的训练基地附近，我们会修建好围墙，保护旧曙光营地众人的安全。”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修建围墙保护安全，难道不是彻底将旧曙光营地的人连着自己一起关进监狱吗？
    连无牙都看出来了这帮人的真实意图。
    他刚要说话，吴穹用手按住了他，随后吴穹起身看向塔伯特，面带微笑的说道：“感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将营地管理好的。”
    吴穹的话让丹特先是一愣，然后一喜。
    他没想到吴穹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随后丹特朝着戴维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神情。
    掌声响起，众人正要恭贺吴穹的“升迁”。
    忽然间，众人眼前的视线一黑，停电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突发事件

    突然停电让众人猝不及防。
    塔伯特微微皱眉，窗外还亮着灯，这说明只有举办庆功宴的餐厅停了电。
    “侍应生！去看看怎么回事！”塔伯特高声呼喊着，“怎么突然停电了。”
    无牙迅速的钻到吴穹身边，参加宴会的一群主管神色茫然的注视着周围。
    这次停电，吴穹原本以为是丹特安排的，不过当吴穹在黑暗中注视到丹特失措的眼神，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真的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
    很快有侍应生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实在对不起，各位先生女士，有人偷偷潜入了配电室，将电闸拉下来了。”
    丹特微微皱眉，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这时他转头看向的是吴穹。
    丹特的眼神略微有些紧张，他害怕是吴穹搞鬼，不过随后吴穹向他摊了摊手，然后安然的蹲下来抚摸着无牙的皮毛，仿佛在告诉丹特，如果他真的要杀人，不会这么麻烦。
    “戴维！”丹特迅速看向治安总长，“把你的人还有楼下的防卫军全部叫上来，保护这些营地主管们的安全。”
    戴维迅速点头，片刻之后，警卫队的人和防卫军的人一起走了上来，楼下的雷纳德也走了上来。
    这一顿饭吃的如此和谐，让雷纳德也有些诧异，不过他不敢多说。
    灯光再次亮起，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丹特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安排人在楼下搜索了一番，忽然间，一个警卫队员慌乱的跑上楼。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有些慌乱的看了看自己的上司戴维一眼。
    “发生了什么？”戴维皱眉问道。
    那警卫队员很紧张，语声有些颤抖：“楼下的男厕所发现了大量血迹。”
    话音刚落，宴会厅的一群主管高层立刻露出惊骇的神情，连塔伯特也连带慌张，他转头看向戴维。
    “为什么会这样？戴维，你一定要调查清楚。”塔伯特隐约觉得餐厅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他总感觉周围似乎有什么危险在靠拢。
    丹特也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异常，于是他起身看向了塔伯特道：“为了各位的安全起见，我建议宴会提前结束。”
    塔伯特慌乱的点点头，周围的人也觉得餐厅里不能久待。
    吴穹扫视了人群一眼，他微微眯着眼睛。
    丹特开始安排防卫军士兵护送这些高管返回，而戴维则在安排人调查男厕所内出现的血迹，众人因为恐惧，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要离开餐厅。
    无牙忽然低声朝吴穹道：“我闻到了血腥味，很微弱，但绝对是人的味道。可没等我锁定位置，那血腥味就消失了。”
    论嗅觉，无牙虽然比不上猎犬，但绝对强于一般的人类，更何况他的肉身还被病毒强化过。
    一直端坐，冷眼旁观的吴穹，此刻选择缓缓起身。
    “我建议各位离防卫军的士兵远一点，独自回家可能会更安全一些。”
    吴穹的话让丹特微微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些士兵原本是丹特安排给主管们的护卫，吴穹竟然让被保护的主管们，远离自己安排的保护者。
    “楼下发现了大量的血迹，而我的同伴嗅到了血腥味……”吴穹指着上楼的防卫军士兵，“就在你的人里头。”
    “荒谬！”丹特不置可否的看了吴穹一眼，“难道你的老鼠还有猎犬这么灵敏不成？”
    其他人也觉得很荒唐，比起相信吴穹，他们更想马上离开这里。
    “信不信是你的事。”吴穹懒得多说，转身准备离席。
    少部分人狐疑的看了丹特为自己安排的防卫军士兵，有些动摇。
    塔伯特看了丹特一眼，出乎意料的选择相信吴穹的话，他虽然厌恶吴穹这个人，却相信对方的能力和观察力。
    “丹特……我觉得你应该先检查你的人有没有问题。”塔伯特神情严肃的看向丹特，“是不是有人混进来了？”
    塔伯特的话让丹特一阵愕然，谁能混进来？丧尸？还是三叶草的人？
    丹特刚想解释什么，塔伯特抬手让他闭嘴，随后独自起身下楼，他的秘书紧紧的跟了过去。
    丹特的面色很难看，他扫了眼前的防卫军士兵一眼。
    正在此时，异变突起。原本安排要护卫塔伯特的一名士兵，忽然暴起，朝着塔伯特飞扑了过去。
    那士兵的脸迅速变化，最后化作了没有五官的面孔，手上的指甲瞬间暴涨几公分，如同锐利的小刀，朝着塔伯特的身体抓过去。
    在场的宾客们谁也没料到眼下的异常情况，吓得疯狂尖叫，手足无措。
    零散的枪声响起，子弹轻而易举的打穿了无脸怪物，却是毫不影响它的行动。
    走到半路的塔伯特听到身后的骚乱，下意识的回过头。
    秘书直接被暗夜猎手恐怖的样子吓得软倒在地，塔伯特更是站立不稳，他看到子弹洞穿了眼前的无脸怪物，却无法迟滞他凶狠的脚步。
    眼看着如鹰隼勾爪一般的尖长指甲即将要将塔伯特撕成碎片，忽然间红光一闪，修罗业斩穿透暗夜猎手的胸腹，将他的身体拖拽着倒飞出去，在众人惊慌恐惧的眼神中，被钉在了墙上。
    生死一瞬，塔伯特整个人重获新生，恐惧感却挥之不去，他盯着墙上不断挣扎的暗夜猎手，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
    丹特和周围的防卫军士兵赶紧掏出枪械，朝着被修罗业斩钉住的暗夜猎手疯狂射击。
    宾客们捂住耳朵，蹲下身子，瑟瑟发抖，炒豆般的枪声响起，暗夜猎手发出野兽般的嘶叫，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妈的！这是什么丧尸！”丹特咋舌的看着眼前的怪物。
    子弹洞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涌流，若是换做普通丧尸，早就彻底断绝了生机，可是这怪物竟然丝毫没有消停，反倒伤口迅速愈合，子弹被快速增长的新肉给硬生生挤了出来。
    所有人的子弹都打空了，暗夜猎手却仍然活蹦乱跳。
    宾客们被吓坏了，众人四散而逃，丹特神情紧张的招呼着身边的人：“上燃烧弹！上爆炸物器！我就不信弄不死这只怪物。”
    挣扎着的暗夜猎手忽然嘴角开裂，露出一个如人类一般的冷笑，随后他将修罗业斩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还没等众人去军械库拿武器，暗夜猎手已然挣脱了出来。
    “快把武器拿过来！”丹特刚刚下达命令，鬼魅般的无面丧尸猛然掠到了他的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暗夜猎手幻化出丹特的脸，神情冷厉的看向众人：“都退后，不然我捏碎他的脖子。”
    丹特整个人被举上半空，面色胀红，不停挣扎，硕大身躯被暗夜猎手轻易拿捏，如同抓着鸡仔。
    “都退后！”雷纳德和戴维齐刷刷的让他们的人赶紧退后。
    “怪物！你逃不了！”戴维恶狠狠的看向暗夜猎手，“赶紧放了军事官。”
    端着喷火器和榴弹枪的防卫军士兵迅速将武器对准了暗夜猎手，只要它敢妄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开火。
    谁知暗夜猎手又从丹特的样子幻化成戴维的样子，众人被他随意变换面貌的能力所吓倒，看起来，暗夜猎手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
    “将你们的武器拿开。”暗夜猎手发出了戴维的声音，众人越发紧张。
    “不然……”掐住丹特脖子的手骤然收紧，原本还在不住挣扎的丹特立刻面色变得酱紫，整个人双眼泛白，似乎就要被暗夜猎手活活掐死。
    “住手！快住手！”雷纳德一边吼叫，一边让周围的人放下武器，要是丹特死了，他这个防卫军指挥官也做不安稳了。
    暗夜猎手瞥了众人一眼，冷笑着正要带着丹特一起逃窜。
    忽然间，墙根的修罗业斩再度暴涨红芒，众人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随后瞧见修罗业斩如同飞电般落在了缓缓上楼的吴穹手中。
    吴穹的出现，让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我让你走了么？”吴穹擦拭着修罗业斩上的污血，波澜不惊的看向暗夜猎手。
    雷纳德和戴维同时瞪大眼睛。
    他们都清楚吴穹和丹特的个人仇怨，此时怕不是要借这怪物的手，来干掉丹特。
    “不要过来！”暗夜猎手神情冷峻的喝止，他下手的力道越来越重，丹特整个人都在发颤。
    目击这一切的雷纳德和戴维，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修罗业斩闪烁红光，谁都不敢阻止吴穹向前挪步。
    完了！雷纳德看着没有停步迹象的吴穹，知道这回吴穹真的打定主意准备逼死丹特。
    然而吴穹突然举刀，身如飞鸿，血光闪烁之间，他已经握着修罗业斩来到了丹特和暗夜猎手身前。
    猩红光芒耀的人睁不开眼，暗夜猎手也没料到人类的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刀刃当头劈下，无比顺滑的切开血肉，直接将他劈成了两半。
    鲜血喷涌，将丹特和吴穹浇成了血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暗夜猎手

    丹特嚎叫着跌落，黏滑的血泊让他站立不稳，双腿发软的丹特滚落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不过暗夜猎手的生命力顽强的超乎想象，即便被竖直劈成了两半，左右两边身体都在挣扎，靠近丹特的另一半甚至试图用手去抓住丹特，却被吴穹一脚踩住。
    另一边身体想要逃窜开，修罗业斩闪过，将另一半身体钉在了地上。
    “快！”雷纳德赶紧安排人冲了上去，将慌乱到了极点的丹特扶了起来。另一边，一群防卫军士兵七手八脚的将两半身体按压住，朝着楼下拖拽。
    雷纳德将修罗业斩送到吴穹手边，千恩万谢。
    “要是丹特死了，我这个防卫军的总指挥肯定也到头了。”本身他就不是当指挥官的材料，若是丹特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丧尸弄死，他难辞其咎。
    雷纳德的感慨难得坦诚，不过他不敢让旁边的戴维听到，说的很小声。
    吴穹接过长刀，若有深意的瞥了雷纳德一眼。
    “也不一定……说不准你能直接坐上丹特的位置。”吴穹眼睛里藏着笑意。
    不远处的戴维微微一愣，他似乎听到了吴穹的话，然后他瞥见神情诡谲的雷纳德，眉头微微一皱。
    “快带我走！快带我走！我得去洗澡！”丹特慌乱的呼喊起来，戴维赶紧安排人抱着丹特往外跑。
    吴穹的话让雷纳德的眼皮子微微一跳，不过他不敢接话头，只是苦笑一声：“卢瑟指挥官您可别拿我开玩笑，如果丹特死了，接任军事官的人肯定是安吉，她的能力和声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吴穹捏了捏脖子，没有看雷纳德：“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有意思么？你知道塔伯特不可能让安吉接任军事官。”
    雷纳德没有说话，只是让人赶紧将两截不住弹跳的身体带去火化。
    望着雷纳德离去的背影，吴穹还刃归鞘，嘴角微微上扬。
    抬着两截身体的防卫军士兵们就近找到了处废弃工地。
    即便是被劈开了长达十多分钟，暗夜猎手的两截身体仍然在不住挣扎，他们只能用军刀将暗夜猎手固定起来。
    两把喷火器喷出炽烈的火焰长龙，灼烧着不住挣扎的断裂躯体，后者发出无声的惨叫，空气中荡漾着焦臭味和油脂沸腾的噼啪声。
    十多分钟后，火焰在焦黑的躯体上渐渐熄灭，化为两半的暗夜猎手也停止了挣扎。
    围观这一切的防卫军士兵们觉得瘆得慌，谁也不敢上去收尸。
    “我他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难死的丧尸，你说它会不会还没死？”有人小声嘀咕起来，旁边的人立刻响应。
    “有可能！要不咱们再试试？”说话的人举起喷火器，可里面的燃料已经用光了。
    “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尸体收拾了，送到医疗实验室去！”一个年轻的防卫军士兵觉得自己的这些同伴胆子太小了，直接冷笑一声。
    “你厉害！那你来装尸体！”旁边的人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变成焦炭的尸体。
    那年轻的士兵轻哼一声，也没多说，直接将两截尸体用袋子装下，随后不屑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都变成硬疙瘩了，怎么可能活过来！”
    “别耽误时间了，咱们赶紧走！”捏着袋子的年轻士兵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心虚的众人不敢再多说，一群人抬着装尸体的袋子，正要往医疗实验室那边送。
    忽然间，袋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
    一只焦黑的手猛然穿过袋子，抓进了年轻士兵的胸口，从他的后背穿了出来，鲜血淋漓，更吓坏了同行的所有士兵。
    众人疯狂逃散，装着焦黑尸体的袋子不住扭动，原本断裂成两半的尸体再度合拢，一个乌黑的人形从袋子钻出，焦炭般的皮肤血肉不停的剥落，满地都是炭化的血肉碎屑。
    一声崩响，暗夜猎手如同吹起的气球，将浑身的焦黑硬壳都涨开，露出苍白的皮肤和没有五官的脸。
    随后，重新复活的暗夜猎手消失在废旧厂房，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逃散的士兵将怪物再度复活的消息告知了雷纳德，后者陷入了深深的震惊，片刻之后，他接通了丹特的电话。
    ……
    此时的吴穹待在亚瑟的便利店，到了明天，塔伯特就会专门安排人进行搬迁，旧曙光营地的人通通都要住到钢铁卫队的领地的外围去。
    夜空中长鸣的警笛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怎么回事？”吴穹微微皱眉，“大晚上还如此热闹？”
    无牙会意的爬上房顶，眺望着远处的动静，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了亚瑟的便利店。
    雷纳德匆忙走了下来。
    “卢瑟指挥官！大事不好！”雷纳德神情惶急，“之前袭击塔伯特行政官的丧尸跑了。”
    吴穹微微愣神：“当时不是直接拿去火化了吗？你的人难道连喷火器都不会用？”
    雷纳德叫苦不已：“当时那个怪物已经被我的人烧成了焦炭，可谁料到……”
    吴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他似乎有些低估了那怪物了。
    当年血眼兄弟会的头目，以恢复力著称的独眼威廉，都被自己用汤锅活活煮死。眼下那怪物被劈成两半后，又被炙烤，竟然还能从火堆里再爬起来！这恢复力连吴穹都有些咋舌。
    不过吴穹并没有多慌乱，他转眼看向雷纳德：“丹特那边知道吗？”
    雷纳德迅速点头：“丹特军事官已经安排防卫军前去保卫各主管。以防那怪物过来暗杀。”
    吴穹微微一笑：“有他们就够了，何必再要我出马？”
    雷纳德有些窘迫，他支开了自己的两个护卫，低声下气的说道：“其实……我有私心。”
    吴穹自然知道他有私心，无论如何，丹特都不可能找他帮忙。
    说话间，亚瑟帮着两人关闭了房门，原本躲藏在暗处的塔莉亚和安吉缓缓走了出来。
    雷纳德瞪大眼睛：“你们？”
    吴穹抬手让雷纳德不要声张，面带笑意的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怪物是从你的手底下逃脱的，你想趁着那怪物还没有闹出大乱子之前赶紧消灭掉它。不然……到时候问责就是你的责任。”
    雷纳德苦笑一声，算是默认。
    “现在要找到这怪物，恐怕有些麻烦。”吴穹揉了揉太阳穴，他的目光有些严肃，因为他也拿那种怪物没辙。
    “地毯式搜索没用，咱们只能等他主动跳出来。”安吉微微皱眉。
    雷纳德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无奈，他刚要说话，旁边他的卫兵走了过来，低声对着雷纳德说了一句话。
    雷纳德焦虑的神色立马变得有些古怪，随后他疑惑的看向吴穹道：“丹特军事官让我去看守行政官府邸。”
    “可……那里不是已经有人在护卫了么？”雷纳德想不明白。
    吴穹微微愣神：“现在那边是谁在负责护卫？”
    雷纳德叹息一声：“是第二守备队的队长马洛尼。”
    两万人的防卫军总共分为两个部分，内城守备队和外部聚居地卫队。
    内城有两个守备大队，每个守备大队的满编是5000人，守备队的卫官名义上归雷纳德管，实际上他们只听从丹特的调遣。
    雷纳德唯一能差遣的人，就是他手底下不到500人的指挥官分队。
    “马洛尼带了一千多人，将行政官府邸围的水泄不通，为什么还要我去？”雷纳德嘟囔着，却不敢不遵从丹特的命令。
    临走前，他还在请求吴穹一定要帮忙，吴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让雷纳德走的时候很懊恼。
    “雷纳德就是个傀儡。”看着雷纳德走远，一旁抱着胸的安吉插话道，“被丹特呼来喝去。”
    吴穹的眼神略有深意：“今晚可能有大事发生。”
    他打了个响指，无牙从黑暗中缓缓钻了出来，吴穹低声吩咐了无牙几句，这只壮硕巨鼠点点头，顺着库房的地洞往下钻去。
    看着无牙钻进地洞，安吉精致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担忧，“没想到塔伯特竟然想把你和旧曙光营地的十几万人圈禁起来。”
    “不只是我……你们的营地也在圈禁范围之内。”吴穹撇了撇嘴，仿佛对这件事不以为意，“丹特说这是为了解决旧曙光营地的幸存者和外来者的矛盾，他提到了一件事。”
    吴穹将去年那件私闯民宅的杀人事件说了出来，半认真半疑惑的问道：“是不是有这种事？”
    安吉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件事，他们可真会添油加醋。”
    随后，安吉说出了事实真相。
    被杀的人是个混混，而且是被治安局庇佑的混混头子，据说治安总长戴维私底下靠这个混混走/私三叶草的违禁物品，大肆敛财，此人在内城横行霸道，而且极为排斥旧曙光营地的幸存者。
    在被杀之前，他曾带着人闯入旧曙光幸存者的聚居地，打砸抢烧，最后才被幸存者报复。
    杀人者算是为民除害，安吉当然要庇佑。
    “他们掌握着话语权，所以什么污水都可以往我的身上泼。”安吉虽然神情没什么波动，但是眼中的愤怒却是难以平息。
    “所谓的矛盾，不是来源于我们这些旧曙光营地的幸存者，而是来源于塔伯特带领的那群外来者。”安吉道出了实情，“旧曙光营地的幸存者大部分都是血眼兄弟会的奴隶，他们大多伤残虚弱，很多人被救出来了之后，没法从事体力劳动。”
    “我们给塔伯特带领的外来者们提供了安全的栖居地，到头来他们却歧视我们的人，认为旧曙光营地的老弱病残是累赘。”安吉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甘和愤怒，“曾经有人向塔伯特提议，人道毁灭那些没有劳动力的伤残。”
    听到安吉的话，吴穹也皱了皱眉。
    那些浑身伤病的奴隶，可是他亲自救回来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蓄谋已久

    行政官府邸。
    塔伯特端坐在沙发上，周围站满了防卫军的士兵，整个客厅被围的水泄不通。
    丹特就这么坐在行政官的旁侧，第二守备队的队长马洛尼站在丹特的身边。
    马洛尼是个高大壮硕的金发中年男人，宽下巴和方脸让他整个人显得很肃穆，然而他的眼睛里又透着某种异常的狡黠感。
    “为什么你会亲自过来？”塔伯特对丹特的行为有些不满，“你安排的人太多了，我感觉整个人都处于你的监控之下，我还得办公呢！”
    丹特微微一笑：“别着急，老朋友……我只是借这次机会跟你商量一些事情。”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会议上说，非得私下来谈？”塔伯特的眼睛里透着不满，“把我的秘书叫进来！你们出去！”
    丹特撇了撇嘴：“你的秘书，我让他去办公室给你处理政务了。”
    丹特的话让塔伯特异常恼火：“他有什么资格代替我处理政务？你有什么权利来安排这一切。”
    “现在全城戒严，我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丹特微微一笑。
    从丹特的微笑中，塔伯特嗅到了一丝异常。
    塔伯特微微眯缝着眼睛：“我们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对吗？”
    “是的！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所以我才会和你来见最后一面。”丹特缓缓起身，塔伯特此时终于回过了神。
    “你！你想做什么？”塔伯特瞪大眼睛。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丹特冷笑一声，“我想要……坐上你的位置，成为统管整个曙光营地的唯一领袖。”
    塔伯特的额头冒着冷汗，他没想到丹特竟然会在此时突然发难：“你……你准备了多久？”
    “从撤退计划开始，我就在准备了。”丹特回想着之前的一切，“原本，撤退计划就是为了将人手调回来，方便我在内城行动，到时候防卫军负责内部守卫，钢铁卫队则驻守城墙，我可以轻松的将你捏在手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丹特显得极为坦然：“我们确实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所以你会对我的计划毫不怀疑，你竟然会认为我没有私心，这就很可笑了。”
    “老骗子……没想到你竟然会被我给骗过去吧！哈哈哈！”丹特很是得意。
    “虽说卢瑟的到来，打乱了我的布置，可眼下的暗夜猎手，又再次给了我机会。”丹特的眼神如同野狼注视着猎物，塔伯特有些慌了。
    “我可以杀了你，然后将嫌疑转嫁到暗夜猎手的身上。”说话间，丹特掏出了枪。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塔伯特瞪大眼睛，“你不能杀我……你忘了我们发过誓的！一心同体！还有……如果我死在了你的保护之下，民众们只会越发认定你无能，没人会认可你当行政官！”
    “谁说我来做行政官……不是还有你的秘书来帮我处理政务吗？”丹特嘲弄的看向塔伯特，“我只需要在背后掌控一切。”
    “况且……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交接防务。”丹特看了看手表，“二十分钟后，雷纳德会过来接管防务！”
    “那蠢材还以为是我的心腹，却不知道我一直打算拿他当替死鬼。”丹特低声嘟囔着。
    “你不能这么做……如果我死了……整个营地会陷入混乱，你不要权欲熏心！”塔伯特没想到丹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语气越发的慌乱。
    “原本我是打算留你一条活路的。”丹特眯着眼睛看着塔伯特，“可你对卢瑟的处理让我很失望！”
    “咱们不是……不是已经将他圈禁起来了么？”塔伯特瞪大眼睛，“我和你的态度是一致的！我恨不得将卢瑟流放出去，可这不现实！一切都得按规定来办事！曙光是一个政府，不是一个混乱的营地！”
    “老实说。”丹特冷笑一声，“我就是受够了你这一套。老骗子……”
    “你自己把自己给洗脑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文明的拯救者了……”丹特缓缓靠近，塔伯特浑身颤抖，不停后退。
    “先料理掉你，再集中力量料理卢瑟。”丹特打开手枪的保险栓，“我已经找到他的软肋了，就是那帮旧曙光营地的老弱病残。”
    “我会让他跪下来求饶，然后亲手崩掉他的脑袋！”枪口顶住了塔伯特的脑袋。
    “不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们可是一起从那里逃出来的！没有我！你能逃出来吗？”塔伯特慌乱的吼叫着。
    随后，一个士兵迅速的跑了进来，对着丹特低声耳语。
    雷纳德的人正在门外等候交接。
    塔伯特脸色煞白，丹特不住冷笑：“雷纳德护卫不周，让暗夜猎手闯了进来，刺杀了塔伯特行政官。”
    “你……不……能……”汗水满脸的塔伯特艰难的求饶，丹特却毫不动摇的扣动了扳机。
    忽然间，地面一声崩响，砖石水泥被钻裂，地底下忽然伸出一只粗壮的爪子抓住了塔伯特的双腿，以极为迅捷的速度将他拖拽了下去，子弹擦着塔伯特的头皮飞过，直接将他半截头发都烫没了。
    丹特瞪大眼睛，他刚要将手枪伸进地底巨洞补一枪，无牙的手爪直接将他的枪管都划断了。
    “快追！”丹特惊慌的扔掉了半截手枪，随后朝着守备二队的队长马洛尼下令，“一定要杀死塔伯特和那只臭老鼠！”
    马洛尼带着人刚要钻进地洞，幽深黑暗的洞穴里忽然发出一声闷响，无牙将头顶的泥土砖石刨了下来，直接封堵了洞穴的入口，马洛尼的人追不上了，又不敢用炸药堵塞物，因为他们害怕塌方，只能隔着堵塞物射击。
    丹特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咆哮着的丹特将一个防卫军士兵踹进了地洞，此刻他满脑袋冷汗，面色煞白。
    门外的雷纳德听到了枪声，慌忙带人冲了进去，抬眼就瞧见了地底下的巨洞和愤怒到发狂的丹特。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冷汗簌簌直流，可他不得不选择装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雷纳德慌乱的看着地底下的巨洞，神情疑惑的询问道，“暗夜猎手冲进来了吗？难道这怪物绑走了行政官。”
    丹特转头看向雷纳德，“是卢瑟手底下的那只老鼠，绑走了塔伯特行政官。”丹特面色铁青的看着雷纳德。
    此时的雷纳德惶恐到了极点，可他仍强忍着心中的慌乱。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怎么做？”丹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目光越发阴狠，“当然是杀了卢瑟，将指挥官救出来！”
    “马上行动！传我的命令！所有防卫军全部集结！”
    内城没有宵禁，但到了晚上，大部分的居民都在家休息，很少有人出门，临近深夜的街道分外寂静，可此时，一切的寂静都被浩荡而沉闷的步伐所打破，成千上万的防卫军士兵涌向旧曙光幸存者的聚居地，沿途街道的人们打开了窗户，看到士兵们神情肃穆的样子，吓得赶紧抽回了目光。
    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腾起一个念头，要出大事了。
    空屋子里。
    九死一生的塔伯特在地洞里被剐蹭的满身是血，因为无牙行动很快，根本无暇顾及他的状态。
    塔伯特勉强捡回一条命，此刻他狼狈的注视着吴穹，满眼都是绝望。
    “他肯定会杀过来！你有多少人？”
    此时此刻，塔伯特才恍惚明白一件事。
    丹特掌握着曙光营地百分之八十的军力，要反叛真的是轻而易举。
    “这里只有我和安吉的指挥官卫队。”吴穹回答的十分坦然，塔伯特的心跌入了谷底。
    如果吴穹的啃食者部队能待在内城，或者安吉的钢铁卫队能全部驻守，他还有反戈一击的胜算，可是眼下将近两万人的防卫军被丹特动员起来，一人一鼠外加两百人的指挥官分队，根本阻挡不了丹特的人海战术。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塔伯特瞪大眼睛，他知道无牙将自己救回来，不过是延缓了自己的死期而已，等丹特带着人围拢，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吴穹擦了擦塔伯特脸上的血，面带嘲讽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救回来吗？”
    塔伯特有些恍惚，他抬头看向吴穹，恐惧被疑惑压过，事实上，他不仅不知道吴穹为什么要救他，他对吴穹知道自己遇险的事都很诧异。
    “你就像块肉骨头……”吴穹拍了拍塔伯特的脸。
    吴穹留下恍惚骇然的塔伯特转身离去，缩在墙角的塔伯特瑟瑟发抖。
    很快，两个守备队就彻底包围了整个旧曙光幸存者的聚居地。
    安吉和塔莉亚带着指挥官分队驻守在入口处。
    两百人对阵将近两万人，钢铁卫队的士兵们丝毫不畏惧，安吉和塔莉亚冷眼看着不远处缓缓走出来的丹特，一动不动。
    “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丹特大声道，“我早就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了！”
    丹特露出虚伪的假笑：“卢瑟……赶紧将塔伯特交出来！不然我会将这里夷为平地！你知道我说话算话。”
    聚居地的幸存者们慌乱的走出屋子，端着喷火器的防卫军士兵四散围拢着聚居地的房屋。
    丹特打算一把火将这里烧成废墟。

 第三百七十六章 叛乱

    吴穹目光冷冽的缓缓走了出来。
    丹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兴奋，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成为曙光营地的掌舵者，将卢瑟踩在脚下，这一切马上就要实现，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你挟持了塔伯特指挥官，这是死路一条，不过……旧营地的这群幸存者是无辜的。”丹特假惺惺的笑道。
    “看着他们无辜的脸，我不希望造下无谓的杀戮。不如这样。”丹特蔑视着看向吴穹，“你跪下向我磕头，磕一个头我就饶了一个人的性命，这里总共有12万的人居住，你得向我磕12万个头……哈哈哈！”
    望着丹特得意至极的张狂模样，安吉捏紧了拳头，整个人脸色煞白，塔莉亚神情肃穆的按住了安吉的肩膀，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们以及防卫在入口处的钢铁卫队士兵们。
    只要丹特下令开火，任凭这群凶悍的士兵如何强大，都会被打成筛子，这是一场完全没有胜算的战争，而丹特选择对峙，只是因为他想羞辱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太渴望看到自己对手绝望惶恐的表情了，尤其是吴穹，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自己的靴子踩在吴穹的脸上，然后反复的蹂躏那张苍白且嚣张的脸。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吴穹磕头，等他磕头磕的满脸都是血，然后再告诉他，刚刚只不过是开玩笑！他要将这里夷为平地，所有人都不能活着走出去。
    然而吴穹看向他的眼神只有怜悯。
    “屁话真多。”
    吴穹的声音很轻，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露出惊骇的表情，旧曙光营地的幸存者们都慌了神，连安吉和塔莉亚都微微震颤，此刻生死操之人手，吴穹竟然还能如此淡然，不，这不仅仅是淡然，他是完全没有将丹特放在眼里。
    “哈哈哈！你很狂！可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来狂？你的老鼠们都在外岛，钢铁卫队的人更不在你身边！我劝你趁着我还有闲情逸致的时候，赶紧磕头！”丹特满不在乎的看向吴穹，
    没有实力的狂傲，就是愚蠢！
    眼前的吴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依凭。
    丹特可不认为对方能靠着一把刀，穿过枪林弹雨到达自己的身前，只要他敢动手，防卫军的士兵们瞬间就会开火，密集的子弹会将他打成筛子，这是绝对无法突破的死局。
    “我跟你打个赌吧……”吴穹露出轻松的笑意。
    “哦……”丹特嘲弄的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你要赌什么？”
    “我赌你一分钟之后会跪地向我求饶。”吴穹静静的看着丹特，“赌注是你的脑袋……”
    全场鸦雀无声，随后跟随着丹特的两个守备队的军官笑了起来，这可比在马戏团看小丑表演有趣多了，丹特甚至被这个疯狂荒谬的赌局弄得有些错愕。
    他掏了掏耳朵，还有些疑惑的看向旁边的人：“我是不是听错了？”
    他甚至有些慌，他害怕吴穹被自己吓疯了，这样一来，自己就看不到对方恐惧绝望的表情了，毕竟蹂躏一个疯子没有任何快感可言。
    然而吴穹并没有疯，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玩味的看了丹特一眼。
    “计时开始！”
    话音一落，丹特忽然听到地底下似乎传来了某些响动，那一瞬间，他似乎记起来，卢瑟好像还有一只能钻地刨洞的筋肉巨鼠。
    “朝着下面开枪！快开枪！”丹特紧张的退开，随后防卫军的人一拥而上，枪口对准地面。
    “砰砰砰砰！”子弹将水泥地开凿出弹痕裂缝，可无牙在地底下刨动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弱，还越发靠近丹特的位置。
    “别等了！”丹特这时真的慌了，他抬眼看到吴穹，这个让自己窘迫到了极点的男人此时正面无表情的打着哈欠，他似乎连嘲讽的笑意都懒得送给丹特。
    愤怒到了极点的丹特一边逃跑一边狂吼道：“直接开枪扫死所有人！把这里变成废墟！”
    两个守备队长安排人护卫着丹特，防卫军的阵型散开，一群人朝着丹特靠过去，另一群人则收束着包围圈，将枪口瞄准无辜的幸存者。
    紧张的对峙瞬间变成一场闹剧，营地的幸存者们瞠目结舌的看着前方的混乱，然而端着喷火器的防卫军士兵已经端着武器围拢了过来，又让他们惊慌的不住后退。
    众人抱成一团，尖叫声凌乱响起，还有孩子和女人的哭声夹杂着，此时喷火器的口子已经开始冒起焰苗。
    “谁敢开火！”安吉大喝一声，钢铁卫队的人齐刷刷将枪口对准过去。包围幸存者的士兵和钢铁卫队的人目光碰撞，各自都是神情焦灼，冷汗淋漓。
    吴穹瞥了手表一眼，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三十秒。”
    无牙从土里钻了出来，正好在丹特的眼皮子底下冒头，吃惊的丹特掏出手枪，旁边的士兵们已经瞪大眼睛开火了。
    然而经过数次强化的无牙，皮膜的坚硬程度已经不是子弹能打穿的了，高温弹头敲打着吴穹的皮毛，甚至连它的身形都无法迟滞，丹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巨鼠朝自己飞扑而来，爪牙闪烁寒芒。
    无牙露出极为狰狞的笑容，兽爪一把捏住丹特的肩膀，无可抗拒的大力让丹特在剧痛中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无牙反手一抓，将丹特身旁两个士兵的脖子给割开，血雾弥漫，众人惊愕的停止了交火。
    被鲜血浇灌的巨鼠无牙仿佛从地狱冲出的恶兽，光是瞧一眼就让人心头发凉，来自人类本能的恐惧主宰了他们的大脑，一些士兵甚至连手里的枪都握不稳了。
    捂着脖子的士兵绝望的尖叫着，旁边的人却如同结冰般愣住，恍惚之间，无牙已经抓着丹特的肩膀朝出土的地洞奔去。
    “快抓住军事官！”旁边的守备队长拼命的狂吼，众人这才从恐惧中惊醒过来，然而一切都晚了。
    “十秒！”吴穹开始倒计时，地底下的响动越发剧烈，紧接着一声闷响，无牙直接将满身划伤的丹特扔了出来。
    惊慌失措的丹特还在地上翻滚着想要找到自己的配枪，吴穹的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胸膛。
    “咳咳咳！”丹特瞪大眼睛，双目血红，脸上的划伤让他鲜血涌流，他此时的样子比塔伯特还要凄惨。
    “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也逃不了！”丹特狂乱的吼叫着，他认为自己还有胜算。
    吴穹最喜欢这种活在梦里的敌人，因为他爱看梦醒之后的绝望表情。
    吴穹懒得废话，修罗业斩跃动着象征死亡的血光，直接切下了丹特的鼻子。
    “啊啊啊啊！！！”丹特在剧痛中绝望的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远处的防卫军士兵全部呆愣住了。
    他们是包围者，他们人多势众，对手甚至根本没有还手余地，可就是这样，吴穹仍然随性的切掉了他们主帅的鼻子。
    那两个将吴穹当成笑话的守备队长，此时已经笑不出来了。
    “饶命！饶命！求你饶命！”丹特希望用急促的呼吸缓解疼痛，修罗业斩冰冷的刀刃和鼻头撕心裂肺的剧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分钟时间，刚好。
    吴穹松开了踩在丹特胸口的脚，用袖口擦拭着修罗业斩上的鲜血。
    刀刃映照着丹特绝望丑陋的面孔，吴穹蹲下身子，玩味的看向没有鼻子的丹特：“你现在长得有点像无面人。”
    这样的玩笑让丹特笑不出来。
    “让你的人投降。”吴穹瞥了包围营地的防卫军一眼，随后紧紧的盯着丹特。
    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子，丹特抬起眼皮，嘴唇因为剧痛而打颤：“要他们投降……恐怕。”
    “啊啊啊啊啊！”又是血光一闪，丹特的右耳被削了下来，鲜血涌流，丹特抱着耳朵满地打滚。
    远处的守备队长和士兵们看到吴穹随意的残害丹特，怒火中烧的同时又感觉慌乱恐惧，一时之间，他们只觉得后背冰冷，浑身的力气都被这残忍的处刑场面给抽干。
    少部分人跟着丹特见识过吴穹的凶残，他们甚至早已放下了枪。
    面对这样的怪物，举手投降才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是被拯救的营地幸存者，他们望向吴穹的眼神也只有胆寒。
    “我不是在请求你……”吴穹模仿着丹特满地打滚的尖叫，随后微微显露笑意，“我的耐心都被你磨光了。”
    丹特这时候才明白，这个抓住自己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披着人皮的恶鬼。
    “都放下武器！放下……武器……”丹特被血和泥灰弄得狼狈不堪，他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内心的恐惧不断扩散，他回想起吴穹在自己眼前砍断基恩脑袋的画面。
    可即便听到了丹特的命令，一众士兵们似乎也不太愿意举手投降。
    因为一旦投降，等待他们的可能是牢狱之灾甚至是杀身之祸。
    两个守备队长交换着眼神，他们打算破釜沉舟。
    “还在等什么？赶紧投降！”身后传来雷纳德的呼喊，“塔伯特行政官只会处罚丹特，他知道你们是无辜的。”
    雷纳德的声音让许多摇摆不定的人定下了神，连原本打算鱼死网破的两个守备队长也微微愣住。
    雷纳德带着他的人走了过来，正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雷纳德忽然掏出了配枪。
    “砰！”他直接一枪打爆了一个守备队长的脑袋，另一个守备队长马洛尼打算反抗，后脑已经被枪口抵住。
    神情虚弱的雷纳德撕下了自己的伪装，露出狞厉的一面。
    “所有人放下枪！”
    “你背叛我们？”守备队长马洛尼瞪大眼睛看向雷纳德，恨不得将雷纳德生吞活剥。
    “开什么玩笑。”雷纳德冷笑一声。
    “我这是拨乱反正。”

 第三百七十七章 真实面目

    雷纳德话音刚落就扣动了扳机。
    马洛尼还想开口骂娘，子弹就在他脑袋上掏了个窟窿，血浆喷了雷纳德一脸。
    两个守备队长都被打死，一众防卫军士兵彻底慌了神。
    “只诛首恶，从者不杀，现在放下枪的一律无罪！”在众人慌乱的时刻，雷纳德的声音更像一颗定心丸。
    从前，这个名义上的大领导说话的分量比不上一个响屁。
    可眼下丹特被抓，两个守备队长被打死，不听雷纳德的话，又能听谁的？
    很快，士兵们的信念开始崩溃，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将武器扔到了地面。
    钢铁卫队的人走了出来，先将喷火器缴下，然后和雷纳德的人汇合在一处，一起控制局面。
    营地内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危机解除，丹特绝望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防卫军，两个守备队长的尸体被钢铁卫队的人如同垃圾一样随意踩踏，抬头看向吴穹冰冷的眼神，丹特打了个哆嗦。
    塔伯特一直躲在空屋里观察外面的动静，他看到大局已定，瞬间狂喜着爬了出来。
    他没想到卢瑟真的能在绝境中逆转危局，再次创造奇迹。
    “多亏了卢瑟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塔伯特连滚带爬的样子狼狈至极，可他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可吴穹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随后塔伯特转头看向失去了鼻子和一只耳朵的丹特，整个人微微颤抖。
    “你……你也有今天！哈哈！叛徒！”他唾弃着丹特，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不过他不敢这么做，因为丹特是吴穹的俘虏。
    而丹特只是颤颤巍巍的看向吴穹：“你赢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
    丹特的话让吴穹觉得好笑。
    望着吴穹低笑的模样，丹特感觉浑身发冷，他急忙叫唤起来：“你不能杀我！我是新曙光的军事官！你没有权利杀我！除非我被判处死刑！”
    还没等丹特叫嚣完，塔伯特立刻尖叫起来：“我现在就判你死刑！以新曙光营地最高行政官的名义！”
    塔伯特的话让丹特缓缓抬起头，他注视着自己的老搭档，惊慌的神情忽然变得诡谲起来：“不……你不能杀我！你不会判我死刑的……”
    塔伯特从丹特的眼神中看到了威胁，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你敢杀我，那我就将你的秘密公布出去！到时候，让他们看看你这个老骗子的真实嘴脸！”
    “不！”塔伯特双眼瞪圆，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吴穹还在旁边。
    吴穹有些玩味的看了两人一眼。
    他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塔伯特放弃对丹特处以死刑。要知道两人早已是不死不休。
    丹特似乎注意到了吴穹眼神中的好奇，他冷笑着看向塔伯特：“我想我不应该求你……毕竟你自身难保……”
    “你……”塔伯特一时语塞，他还真不好反驳，因为现在吴穹已经彻底掌控了局势。
    强忍着耳朵和鼻子的疼痛，丹特再次朝着吴穹跪倒下来：“卢瑟指挥官……我……我愿意将这个秘密奉献给你，只求你绕我一命！”
    “有价值的叫秘密……没价值的叫废话。”
    “不是废话！”丹特语气强烈的说道，“是和新曙光营地许多高层有关的大秘密。”
    “你住口！”塔伯特目眦欲裂的冲上来想要掐住丹特的脖子，却被吴穹抬手抓住。
    “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吴穹微微一笑，随后一脚将塔伯特踹倒在地，他捂着肚子痛不欲生，连翻滚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吴穹给了丹特一个继续说下去的眼神，丹特立刻兴奋的点头。
    “其实……”丹特的语调有些紧张，“塔伯特不是什么前政府高官的幕僚，我也不是什么前高级军官。”
    “我们都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罪犯。”
    这个石破天惊的秘密，让吴穹也微微露出震惊之色。
    “塔伯特是诈骗犯，而我是杀人犯……防卫军的军官里百分之八十都是我的狱友，还有……新曙光营地的高层里……大部分都是监狱的逃犯，当时爆发了丧尸危机，外面的狱警都被咬死了，我们这帮罪犯反倒被监牢保护，逃过了一劫。”
    “塔伯特脑子灵光，越狱之后，他成了我们这几百个逃犯的头目，也是他提议让我们伪装成军官，他自己伪装成政客，一路招摇撞骗携裹着那些幸存者，最后占领了旧曙光的营地。”
    丹特越说越紧张，远处的塔伯特忍着剧痛，绝望的看向丹特。
    这一切秘密泄露，意味着他们的通天骗局被揭穿，营地的幸存者是不可能接受一帮罪犯的领导的，只要吴穹将秘密公之于众，混乱会席卷整个曙光营地。
    “我只是希望活下来……而已……”塔伯特痛苦的起身，“这一路走来，我的骗局给了无数人希望，他们都坚信我能带领他们走出丧尸末日，重建人类文明！”
    “我是骗子……可我也为曙光营地做出了无数贡献！”塔伯特紧张到了极点，他不停的喘息着，跪倒在吴穹面前，“你不能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不然……这十年的辛苦和血汗，都会毁于一旦。”
    他不敢想象得知了真相的民众将会怎样的愤怒，他们会将自己生吞活剥！
    吴穹若有所思的看了塔伯特一眼。
    这个骗子骗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这就是……我们的秘密，现在你知道了……”丹特兴奋的看向吴穹，他知道对方对这个秘密很受用，自己成功的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建议你可以拿这个秘密威胁那些坐上了高位的囚犯们，这样一来，你就捏住了他们的弱点，就能彻底的控制他们，成为新曙光营地真正的主人。”
    丹特的话让塔伯特再次露出骇然之色，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抗议。
    吴穹撇了撇嘴，笑容里带着些许诡异：“嗯……这个提议不错，你的秘密很有价值，我决定饶你一命！”
    “哈哈哈！”丹特喜出望外，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就知道卢瑟其实是个权欲熏心的人，不过是一直在蛰伏罢了。
    然而吴穹却吹了吹口哨，远处的无牙迅速跑了过来，朝着丹特露出森然可怖的獠牙。
    吴穹怜悯的看了丹特一眼：“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所以我不会杀你。”
    丹特的笑意戛然而止。
    无牙直接扑了过来，丹特痛苦的尖叫声吸引了远处所有人的目光，投降的防卫军士兵就这么看着无牙锋利的爪子撕裂丹特的胸膛，恶心残忍的场面让不少人直接呕吐，另一侧的幸存者们更是纷纷转过了脑袋。
    不远处的塔伯特瑟瑟发抖的闭上眼睛，吴穹却直接过来抓住了他稀疏的头发。
    “啊！不要！”塔伯特不住痛呼，却无法挣脱，吴穹直接按着他的脸来到丹特面前。
    奄奄一息的丹特竟然还活着，只是他不停的抽搐，浑身是血，瞳孔涣散，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好好看着……”吴穹强行掀起塔伯特的眼皮子。
    “我的忍耐，给了你们能骑到我头上的错觉，我很抱歉……”吴穹的笑意甚至有一丝优雅，鲜血溅到了他的嘴角，他伸出猩红的舌头将血点舔掉。
    塔伯特双腿打颤，尿液顺着裤裆涌流，他满眼都是血丝，恐惧和绝望填满了他的瞳孔，发出了濒死般的惨烈呻/吟。
    远处的安吉看到这一幕，都有点面色苍白，浑身发冷，即便是早年在血眼兄弟会见惯了残忍杀戮的塔莉亚，也有些不适。
    她回想起了当年吴穹挖掉他眼睛的那一幕，恍惚间，空洞的眼眶都有些隐隐作痛。
    吴穹将死狗一般的塔伯特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碎了丹特的颅骨。
    他抹了抹鬓角上的血污，气定神闲的看向远处的防卫军士兵们。
    围拢了数万人的聚居地，此刻寂静的如同幽冥死国。
    “呕……”呕吐声打破了寂静，当忍不住恶心和恐惧的士兵抬眼看到吴穹的注目时，惊骇的将呕吐物都咽了回去。
    “大家可以回家了。”吴穹的语调带着一丝轻快，仿佛是在解散郊游的孩子们一般，说完他甚至还轻快的拍了拍手。
    只是没人敢动，众人连呼吸都在发颤。
    气势汹汹的叛乱，最后以丹特的死残忍收尾。
    塔伯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恢复过来，即便他醒了过来，也无法甩脱吴穹给他带来的梦魇。
    三天之后，一个秘密会议在行政官府邸的地下室召开。
    会议的参与者，全部都是在曙光营地身居高位，却有着囚犯背景的高层领导。
    这群人占据着领导席位的三分之二，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和塔伯特一样的诈骗犯。
    此刻，众人看着如雕像般站立在主席位的吴穹，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都愣着干什么……”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都坐……”
    吴穹轻松的表情并没有让众人放松下来，反倒让气氛变得更紧张。这一干主管们的神情千姿百态，有人惶恐有人紧张，还有人怒不敢言。
    “既然都不坐，那就把椅子撤了。”吴穹抬了抬手，钢铁卫队的士兵们直接将这群高管的椅子抽掉，他们或惶恐或恼怒的看向吴穹。
    “卢瑟……”一个穿着西装的瘦高男人终于忍不住，他用手指着吴穹颤颤巍巍的说道，“你欺人太甚。”
    他说完就有些慌神，不过吴穹只是朝他笑了笑：“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
    “今天来召开这个会议，是为了跟大家重新认识认识。”吴穹微微一笑，“大家都放轻松，在这里，可以无所顾忌的撕掉面具。”
    “包括……我本人的面具。”

 第三百七十八章 选择服从

    “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说话的男人再次紧张的质问道。
    “罗德先生……请注意你的语气。”塔莉亚冷不丁的说道，场上众人被这个独眼女军官的语气吓得浑身一凛。
    “好了……有疑惑很正常。”吴穹让塔莉亚别激动，随后眼含笑意的注视着说话的罗德，“让我们敬爱的塔伯特行政官为你解释解释吧。”
    塔伯特眼神浑浊，整个人只是勉强恢复了意志，他坐在吴穹旁边，却有意无意的侧着身子想要闪躲，被吴穹点名，他无可奈何的站起身，微微打颤。
    “以后……我们这些……囚犯出身的高层管理者……都要统一听命于卢瑟指挥官的安排……”
    塔伯特哆哆嗦嗦的声音让众人纷纷哗然，原本的恐惧和忌惮，被愤怒所压倒。
    “塔伯特行政官！您这是什么意思？”说话的人不敢直接质问吴穹，将矛头指向了塔伯特。
    参会的高官们吵嚷起来，都希望塔伯特能给个说法。
    塔莉亚微微皱眉，直接掏出配枪。
    “砰！”子弹打穿了天花板，吵嚷的声音瞬间寂然下来。
    “没懂是吗？”吴穹安然的看向神情复杂的众人，“没懂的话我再简单解释一下。”
    “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奴隶。”
    吴穹的声音很轻，众人却听得心肝发颤。
    “卢瑟……你在开什么玩笑？”之前带头反对吴穹的罗德直接出言质问。
    吴穹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低声回答：“这可不是愚人节玩笑。”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塔莉亚将印着奴隶契约的纸分发下来，众人望着桌子上的白纸黑字，愤怒的情绪抑制不住，当然，他们谁也不敢带头反抗，除了罗德。
    “这是彻头彻尾的侮辱！”罗德狠狠的指了指自己，高声喝道，“我是人！不是畜生！也许我此前是个囚犯，可你别忘了，我现在是掌管着内城三分之一农场的高级农场主！”
    “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掌管了整个曙光营地的经济政治命脉。”罗德死死的盯着吴穹，不住冷笑，“你以为靠着你那点暴力就能让我们屈服？可笑的野蛮人！你有本事就将我们全部杀死！到时候你看看曙光营地会变成什么样子！”
    “别把我们逼急了！”罗德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可不是任你揉捏的软柿子！”
    罗德的话振聋发聩，在狭小的地下室回荡，不少人都朝他热切的望过去，还有人捏着拳头赞同，虽然四下无声，汹汹的群情依然在暗涌，罗德的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吴穹给罗德鼓起了掌。
    “你这一身铮铮铁骨令人钦佩。”吴穹转头瞥了塔伯特一眼，“不过我听说，你在丧尸危机之前，曾经贩卖过人口，还是未成年人，啧啧……”
    “那些都是过去式。”罗德没有半点羞愧，“现在……我的农场养活了无数的幸存者！”
    “你好像搞错了一点。”塔莉亚有些忍不住了，“不是你的农场养活了幸存者，而是你农场里的农夫们养活了无数的幸存者，你充其量是个管理者。”
    “好了。”吴穹微微一笑，“过去的事可以不提，不过我还听说你私下将粮食走/私给三叶草的地下黑市。”
    罗德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吴穹能调查的这么清楚，不过这个老囚犯根本不在乎这些：“都是没有证据的捕风捉影罢了。”
    吴穹点了点头，他环视着众人道：“所以……你们都和罗德一样，拒绝在契约上签字？”
    众人不敢直视吴穹，却都忍不住点头。
    没有谁愿意成为奴隶，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出去。
    “我再提醒你一句。”罗德知道大局已定，得意的看向吴穹，“别把我们逼急了，我们可以让整个曙光营地陷入瘫痪！”
    他霸气十足的呼喝给了众人反抗的力量，有人高声跟着应和起来，这群高层们看向吴穹的目光也越来越强硬。
    “去你的契约！”罗德大喝一声，用力将奴隶契约撕成了碎片，旁边的人纷纷效仿，一时间纸屑飞扬，局势似乎已经倒向了罗德那边。
    吴穹吸了吸鼻子，这帮人反抗的越强烈，他就越兴奋。
    他打了个响指，两个钢铁卫队的人将罗德的妻子拉扯了进来。
    这个粗壮的女人被手铐铐住，嘴里也塞了东西，一边挣扎一边呜咽着。
    吵嚷的众人再一次安静下来，纷乱热烈的反抗情绪被泼了一瓢冷水。
    面对不住惊叫的妻子，罗德目眦欲裂的看向吴穹，他用手指着吴穹的鼻子恶狠狠的道：“你卑鄙！”
    吴穹没有理会罗德，他捏着女人的下巴，玩味的盯着她。
    “你的那点破事……我是从她的嘴里撬出来的。不过我没想到她当年竟然是你的上司，真是一不小心就挖出了一个宝藏。”
    “你放开她！有本事别做这么卑鄙的事！”
    “你一个丧尽天良的人贩竟然还敢斥责卢瑟指挥官卑鄙？”塔莉亚瞪大眼睛，她最恨这种人渣。
    “那都是过去式！现在我们都是曙光营地的上等公民！连政府都没有了，你难道还想审判我？快放了我妻子，别逼我跟你鱼死网破！”
    旁边甚至有人助阵：“快放人！不然我们一起跟你斗争到底！”
    吴穹朝着众人扫了一眼，然后松开了捏住女人下巴的手，就在所有人以为吴穹选择屈服，选择放人的时候，吴穹抓起腰间的军刀，直接处死了女人。
    全场鸦雀无声。
    颤颤巍巍的塔伯特闭上眼睛，他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他无能为力。
    “莎莉！”罗德双面充血的想要靠近自己的妻子，却被吴穹挺身挡住。
    军刀上的血液滴落在会议桌上，触目惊心，恐惧和愤怒在罗德心间交织，他想要冲上去，却又畏惧吴穹冰冷的目光。
    “你可能搞错了什么，我并不想审判在做的各位，你们这群人渣还不够格。”吴穹咧嘴一笑，军刀插入桌面发出“蹬”的一声，所有人都一阵颤抖。
    “我跟你拼了！”慌乱的罗德冲上来，却被吴穹抓住肩膀按压在桌子上，双方的动作让其他人下意识的闪躲开，吴穹抓起插在桌面上的军刀，将他的右手钉在了桌子上。
    高官们开始惶恐的尖叫起来，他们低估了吴穹的凶残和果决。
    “你们的底细我清楚的很，不过我可以既往不咎的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吴穹扫视着众人，唯独没有抬眼看罗德，“选择反抗我，还是成为我的走狗！”
    有人终于忍受不住恐惧，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我……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
    吴穹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一个人选择屈服，就会有无数人紧随其后。
    “那些撕掉契约，以及说要和我斗争到底的就不用举手了。”吴穹掏出修罗业斩，脸上显露残忍笑意。
    他拍了拍罗德的脸，走进了人群，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中一个撕毁契约的人处死，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想要往门口的方向逃离，却被钢铁卫队的人拦住。
    吴穹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
    有几个撕掉契约的人四脚着地的趴在地上，试图将白纸拼接起来，用口水鼻涕将他们沾在一起，更有人抱住吴穹的腿试图求饶。
    反抗者们绝望的瑟缩成一团，望着修罗业斩的血光，他们就像是看着屠刀的待宰羔羊。
    处死了这群反抗者，吴穹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比较喜欢强烈的反抗，不喜欢这种宰杀畜生的感觉。
    空气中荡漾着血腥味，冷汗浸染着众人的衣服，那些选择屈服的人，此刻没有半点侥幸，望着那些‘安静’躺在地上的同伴，他们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了一次，从地狱的边缘中爬出来的一般。
    吴穹整个人都染成了血红色，当他回首微笑，只有牙齿露出森然的白。
    众人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吓得赶紧低头。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签字按指纹。”塔莉亚柳眉竖直的命令道。
    “那个……塔莉亚……队长……这里没有印泥，怎……怎么按指纹？”有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问道。
    “这简单。”吴穹冷笑一声，直接处死罗德。
    “用他的血！”
    终于有人忍受不住，直接呕吐出来。
    吴穹目光森寒的瞥了一眼塔莉亚：“你来收尾，我去洗个澡。”
    塔莉亚被他的目光震慑到，微微点头。
    曙光营地的另一侧。
    灯火通明的医疗实验室里。
    医疗官艾希女士正和一个年轻漂亮的褐发女子看着笼子里的小白鼠。
    他们刚刚给小白鼠注射了实验药剂。
    原本缓慢爬行的老鼠，忽然抽搐起来，艾希和褐发女子瞪大眼睛。
    他们在等待小白鼠的变异，小白鼠一边抽搐，一边开始剧烈膨胀，两人的目光越发兴奋。
    “砰”！小白鼠在膨胀之中直接炸裂，这一幕吓得两个观察者慌乱后退。
    “又失败了。”褐发女子叹了口气，“看来咱们终究无法制造出稳定的增强剂2型。”
    “别气馁，咱们总会成功。”
    两人说话间，一道阴影缓缓的潜入了实验室的走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新监狱

    医疗官艾希从实验室的另一侧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褐发女子朝着走廊靠近，阴影在幽暗的回廊尽头浮现轮廓。
    暗夜猎手就这么站在了褐发女子的身前，锋利的指甲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褐发女子微微一愣，暗夜猎手随即飞扑过来。
    然而这怪物的手并没有划开褐发女子的胸膛，而是锁住她的肩膀，将她拖拽到无人的黑暗角落。
    褐发女子紧张的查看着四周，她的呼吸很急促。
    “主人……很满意你这些年的工作……”暗夜猎手的声音断断续续，“你的父母和弟弟在天灾的基地……很安全……”
    褐发女子不自然的靠向栏杆，有些害怕的注视着暗夜猎手道：“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正面进攻受挫，刺杀计划同样也遭遇失败……”暗夜猎手如同一尊会说话的雕像，“主人让我启动第三方案。”
    “我……我不会杀人……我甚至不会用枪……这些年，为了阻止稳定的增强剂2型被开发出来，为了给总部传递这边的研究资料，我每天都是胆战心惊，我不可能帮你去杀人……”
    “主人说了……如果第三方案失败，你的父母和弟弟将会接受精英骑士的实验。”
    暗夜猎手的话让褐发女子满头冷汗：“不！不可以！我……”
    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转身离去。
    “主人知道你会答应的。”暗夜猎手面无表情，可他的声音却又像是藏着笑意，忽然，他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心口位置，硬生生从心口掏出了一个樱桃大笑的金属丸。
    “开启。”暗夜猎手朝着金属丸低语了一声，金属丸的声控锁瞬间打开，露出了里面三粒淡蓝色胶囊。
    “这里每一颗胶囊里都藏着足够同时感染五万人的病毒浓缩液，你取走两粒。胶囊保护很安全，可以直接用手。”
    褐发女子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淡蓝色胶囊，她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将胶囊捻在了手中。
    “这是什么病毒？如果是r病毒，哪怕改良过，也没多大用处，因为医疗实验室的病毒疫苗很强力，它针对的是病毒携带的上帝因子。”
    “这是主人单独开发的m病毒。”暗夜猎手耐心的解释，“与其等待r病毒在实验中达到弥赛亚突变，不如自己创造真正的弥赛亚病毒。”
    褐发女子明白了过来：“所以m病毒是按照弥赛亚突变性状创造出来的新型病毒？”
    “完全正确。”
    “这种病毒并不具备大规模感染的能力，但能让人体产生完全不同的变异。第三方案的目的，是在这里进行实验，顺便用感染m病毒的异变怪物彻底破坏曙光营地。”
    暗夜猎手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我需要你帮助我完成接下来的准备工作。”
    ……
    治安局办公室。
    治安总长戴维满身虚汗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最信任的心腹，同时也是警卫队一分队的队长钱德勒此时忧心忡忡的站在门口。
    之前的地下室会议，戴维感觉自己像从地狱边缘捡回一条命一般，此刻他根本不想再处理任何事务。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戴维拿出面巾纸擦拭着脸上的虚汗，抬手示意让钱德勒队长离开。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报告一下。”钱德勒站得笔直，坚持讲完再走。
    戴维微微皱眉。
    “卢瑟似乎要私底下修建监狱，将参与叛乱的防卫军全部关进去。”
    原本困倦的戴维忽然睁开眼睛，疲惫的眼神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他匆匆转头看向钱德勒：“你说的是真的？”
    “就在当初圈禁旧曙光幸存者的那片区域，施工队已经过去了，我手底下的巡逻队都看见了，足足三米高的高墙，不管是不是关防卫军的，总之那里肯定要建牢房！”
    “防卫军营地现在都传开了，说是卢瑟要秋后算账！”
    戴维沉吟了一阵，英俊的脸上随即露出诡异的冷笑。
    修建高墙的工地，浩浩荡荡的人群吵嚷着狂涌过来。
    人群混杂着防卫军士兵和一些壮汉，足足有上千人，中间有人举着横幅，上面写着“停止建造监狱，我们不是囚徒”！
    喝骂声和怒吼声此起彼伏，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个穿着背心的白人壮汉，他握着扩音喇叭，一边挥手一边呼喊。
    “停止建造监狱！我们不是囚徒！卢瑟没有权力监禁任何人！他是个独裁者！”
    人群跟随着领头的人一起喝骂，站在岗哨旁边的几个钢铁卫队的士兵迅速封锁了人群前进的道路。
    “你们要做什么？暴乱吗？”一个年轻的钢铁卫队士兵朝着人群呵斥道。
    没有人回应他的质问，人群里只是传来一阵阵愤怒的声音：“打倒独裁者！打倒独裁者！”
    负责守卫的几个士兵交换着眼神，他们没搞懂这群人暴乱的缘由，但是局势越发混乱，这群暴徒似乎想要冲破岗哨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安静！”士兵朝着人群呼喝，并鸣枪示警。
    然而子弹并没有让吵嚷和混乱平息，反倒有几个穿着防卫军制服的人冲出了人群。
    “这是要朝我们开枪吗？来呀！独裁者！杀死我们！这样我们也不用待在这个笼子里！”几个站岗的钢铁卫队士兵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寻求答案了，因为人群已经一拥而上。
    虽然钢铁卫队的士兵注射过增强剂超1型，可好汉架不住人多，四个人拦不住近千人的冲击，而且这群冲击的暴徒中，有人携带着武器。
    黑洞洞的枪管从混乱的人群之中悄然冒出，指向站岗的几个钢铁卫队士兵。
    凌乱的枪声响起。
    这些不愿意伤害平民和同僚的钢铁卫队士兵怎么都没想到，这群人是来要他们的命的。
    几位士兵缓缓倒下，鲜血从胸腹和头颅的枪口中汩汩流出，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连袭击者们也没料到，工地的防卫如此空虚，竟然才四个人站岗。
    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成功的喜悦，领头的人收起高音喇叭，转头朝人群大声吼道：“咱们一定得阻止卢瑟的迫害！兄弟们！走！进去将工地砸个稀巴烂！把那些施工队的人全部杀光！”
    呼喝声此起彼伏，喊杀声震彻云霄，将工地外围的防守力量清除之后，暴徒们也不遮遮掩掩了，公然拿出藏在腰间的刀刃和手枪，鱼贯着冲进了工地内部。
    安静的工地，瞬间陷入了血腥的混乱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小时后。
    吴穹，安吉和雷纳德三人站在残破的工地上，空气中荡漾着火药味和血腥味。
    “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袭击。”安吉望着被炸掉的围墙，“他们还带了雷管。”
    随后安吉略有深意的瞥了雷纳德一眼，后者赶紧低下头不敢说话。
    袭击者很凶残，在突破了防线之后，他们转头将屠刀伸向了毫无还手之力的施工队。
    远处摆满了盖上白布的尸体，三十六个施工队员，只有一人生还。
    袭击者当时不仅杀了人，还将脑袋砍下来摆在门口示威。
    活下来的那个人躲在水泥堆里，被钢铁卫队的人找到时，已经彻底吓破了胆，脸色煞白，胡言乱语。
    “有什么线索？”吴穹看着远处盖着白布的尸体，平淡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唯一的生还者被吓得痴呆，能掏出的线索有限。”抱着胸的安吉眼神冷淡的转头看向了雷纳德，“那个生还者说袭击的人里，有防卫军士兵。”
    安吉话音一落，雷纳德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本就不直的身躯越发佝偻：“这这这……卢瑟指挥官！这袭击绝对不关我的事！请您相信我，咱们是一个阵营的！我绝不可能背叛……”
    吴穹摆了摆手打断了雷纳德慌乱的申辩。
    “我知道你不可能背叛，借你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事出有因！为什么会有防卫军的人参与袭击？你告诉我……”
    吴穹的质问让雷纳德微微一愣。
    “这……”雷纳德苍白的脸颊紧绷在一起，喉咙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此前有人在军营内部谣传，您私自建造的这栋监狱，是为了关押此前参与叛乱的防卫军士兵，都说您打算秋后算账。”
    “但传谣的人我都抓起来了，我可是极力在阻止谣言的传播！”
    安吉冰冷的脸上满是不屑，冷冷一笑：“这种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向卢瑟叔叔报告。现在……”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吴穹的目光深邃，仿佛结冻的湖水，暗流汹涌：“去找到所有的凶手，然后交给我。”
    雷纳德紧张的点点头，冷汗让他的脑袋像是水洗过一般。
    忽然间，塔莉亚从远处走了过来，她神情紧张，像是又出了什么紧急的事。
    “广场那边闹起来了。”塔莉亚的声音让其他人的心头再次一紧。
    “几万人在游行示威。人群都在说……在说……”塔莉亚有些支支吾吾。
    “你直接说就好了。”
    “他们在说您是军阀，是独裁者，会毁了曙光营地这个文明的国度！还说您控制了塔伯特，将整个新曙光的领导层变成了您的傀儡！而且他们说您在修建私人监狱，打算将所有反对您的人全部都扔进去。”
    说完之后，塔莉亚神情惶恐的看着吴穹，却发现对方依旧盯着远处的白布，神情淡然。
    “其实他们说的基本没错。”吴穹转过身来，咧嘴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只有一点错误。”
    “我一般会直接宰了反对者。”

 第三百八十章 煽动闹事

    广场上人山人海，人们举着告示牌和条幅，大声的呼喝着。
    “反对独裁者！卢瑟滚出曙光营地！让这个野蛮人去和丧尸作伴！”举着高音喇叭的人在前面带头，后面的人一齐愤怒的响应着，如果不是上百只啃食者和钢铁卫队的士兵们在维持秩序，狂暴的人群可能会直接冲向吴穹的办公室。
    面对如此汹汹群情，塔伯特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只能在话筒前高声解释，可他声嘶力竭的解释瞬间就被底下潮水般的呼喝掩盖，没人肯听塔伯特的话。
    “大家冷静一下……”塔伯特感觉有人要冲上来，吓得赶紧后退，钢铁卫队的人迅速将塔伯特护卫在身后，拿着喇叭的人直接跳上了舞台。
    “塔伯特就是个没用的行政官，他要把咱们当成奴隶卖给卢瑟这个野蛮人！咱们要阻止他！”他朝着底下一挥手，十几个身形壮硕，面色凶恶的人冲了上来，直接扑向护卫塔伯特的卫队。
    底下有小部分人偷偷拿出了藏在身上的武器，默默穿过骚乱的人群，朝着外围警戒的钢铁卫队和啃食者们摸了过去。
    冷眼旁观的戴维露出笑意，远远的将广场内的骚乱尽收眼底，他让警卫队的人就在广场外围转圈，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冲进去。
    正在局势彻底失控的时候，一声枪响。
    吵嚷的示威人群陷入短暂的寂静。
    吴穹和安吉两人身后跟着成群的啃食者和钢铁卫队士兵，神情肃整的进入了广场，旁观一切的戴维冷冷一笑，他知道有好戏看了。
    刚要袭击外围警戒部队的人立刻收回了武器，重新钻回了人群之中，走上台打算抓住塔伯特的几人正要灰溜溜的下台，闪烁血光的修罗业斩破空而来，刺穿了其中一个壮汉的肩膀，将他活活钉在了地上。
    端着喇叭的人屁滚尿流的钻回了人群，其他人想跟着跑，两旁却钻出了一群啃食者，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将他们团团围住。
    “独裁者卢瑟杀人啦！”端着喇叭的人躲在人堆里还不忘煽风点火，游行的人群怒视吴穹，然而谁也不敢上前冲击吴穹的队伍。
    “打倒独裁者！卢瑟滚出曙光营地！”人们畏惧的闪躲，身后有人不断的在呐喊示威，吴穹面含冷笑，不为所动，缓缓的走上了台。
    那些想要冲击塔伯特队伍的壮汉看到吴穹朝他们走来，都有些慌乱，然而吴穹并没有走到他们跟前，而是擦身而过。
    被钉在地上的人还在不住惨叫，鲜血顺着伤口流出，血光照耀的他睁不开眼睛，惨叫了半晌，无人来救，恍惚间听到了脚步声，那人面露喜色，还以为终于有人要过来救他。
    然而在朦胧刀光中缓缓浮现的，却是吴穹苍白的脸。
    吴穹踩住了被钉在地上的人的胸膛，轻轻的抽出了刀刃，被啃食者围住的几个壮汉望着不住惨叫的同伴，谁也不敢走上来救人。
    “暴徒……你以为我们会屈服于你的暴力吗？”有人颤颤巍巍的指着吴穹的后背说道。
    吴穹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没有理会身后的指责，反而抬头看向神情紧绷的塔伯特。
    “行政官大人，按照曙光的治安条例，冲击行政官的护卫队，袭击行政官本人，该按什么处罚？”
    塔伯特有点害怕吴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杀人，哆嗦着回应道：“按理说是流放或者死刑，不过卢瑟指挥官……这里有这么多人游行，咱们不能犯众怒，把这些人关起来就行了，过两天统一审判，流放出去吧……”
    面对塔伯特的劝诫，吴穹不置可否。
    他朝捂着肩膀不住翻滚的壮汉走去。
    “你要干什么？”那壮汉畏惧的缩着身子，却被吴穹一脚踩住，无论怎样挣扎也挣扎不脱。
    “暴徒！放开他！你想做什么！”端着喇叭的人在人群之中大喊，群情汹汹的游行者们跟着一起抗议起来。
    “曙光营地是允许游行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合法合理，你有什么资格审判他！大家快看，这个人就是个屠夫！”
    “独裁者滚出曙光营地！”原本稍微压制下来的民愤，又被撺掇着点燃，吴穹转头看向众人，嘴角突然咧开一丝残忍的笑意。
    修罗业斩闪耀，喷出的鲜血溅到了人群里，吓得前面的一些人惊呼后退。
    被割开喉咙的人并没有马上死亡，他在台上翻滚着，用手试图阻止鲜血的喷溅，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对于你们的赞美，我全盘接受。”吴穹将尸体一脚踹开，然后握着修罗业斩，站在高台的边缘，他张开双手，坦然一笑，“我就是暴徒，屠夫，还是独裁者……”
    塔伯特脸色煞白，他以为吴穹会留一线，因为这些游行者大部分都是被撺掇过来的，只有小部分人别有用心，他认为吴穹会耐心解释自己所做的一切。
    谁能料到，他竟然一言不合就掀桌子。
    “看着……”吴穹朝不远处的无牙打了个响指，高台上围拢壮汉们的啃食者猛然冲了上来。
    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和碎肉飚飞，台下的游行者望着啃食者生撕活人的一幕，哪还有力气再抗议呼喊，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
    “我说他们是死罪。谁有意见？”吴穹一改之前笑意温和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毫不顾忌的展示出自己的杀意，飞身跳下台，逼向人群，面色煞白的众人惊恐万状的散开，好似躲避恶狼的羔羊。
    惨呼戛然而止，啃食者群将几个活生生的人啃成了一堆细碎的白骨。
    寒意掠过所有人心间。
    “暴徒！”躲在人群之后的人举起喇叭，“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们吗？”
    “咱们如果被这样的暴徒统治，和奴隶有什么区别？”旁边立刻有人高声响应。
    一人高呼，群起响应：“你吓不到我们！”
    散开的人群鼓起勇气，挺起胸膛，压制着恐惧的情绪，朝吴穹围拢过来，高声抗议。
    “他将塔伯特和其他高层变成了傀儡，他修建监狱关押所有反对他的人！他会把曙光营地变成真正的地狱！兄弟姐妹们！咱们不能害怕！咱们要夺回自己的家园！打倒独裁者！”
    高音喇叭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人们瞪大眼睛朝着吴穹冲过去，这当中混迹了不少暗藏武器的暴徒，试图趁着汹涌人流刺杀吴穹。
    明晃晃的刀刃从腰间抽出，黑洞洞的枪口也对准了吴穹。
    正当他们混在人群中准备靠拢吴穹的时刻，吴穹已经主动掠到了他们身前。
    长刀如同手臂一般自如伸展，又如同手术刀一般精准。
    一个暴徒想要掏出尖刀扎入吴穹的腰间，却被修罗业斩的血光晃花了眼，还没等他回过神，喉头忽然一凉。
    吴穹就如同一团血影，在人群之中大开大合的挥舞着修罗业斩，将混在人堆里的暴徒挨个杀死，混乱的人群四散溃逃，端着喇叭的始作俑者慌乱的发现，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吴穹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吓得他两腿瘫软。
    只是吴穹没有杀他，而是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扔上了高台。
    喇叭跌落在地，被啃食者围住。
    望着啃食者嘴角尚未干结的人血，他被吓得浑身发抖，之前的嚣张模样不复存在。
    人群散开，袭击者的尸体四仰八叉的躺倒在血泊之中，藏在身上的刀刃和枪械跌落下来，众人这才发觉不对劲。
    明明大家是来游行的，为什么有人带着武器过来？人们在恐惧之余，不由得疑惑起来。
    吴穹再次走上高台，喇叭男人如同筛糠般哆嗦着，吴穹面带微笑的蹲下，捏着他的脖子让他正对着自己。
    “是你组织了对工地的袭击，又策划了这次的游行示威？”
    男人目光瑟缩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吴穹微微一笑：“不想说……”
    “刚刚不是还吼的很大声吗？”
    吴穹抓起一把地面上的石头渣子，捏开男人的嘴，在对方惊恐绝望的目光中，将石头渣子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一个巴掌将他掀翻在地。
    数万人的游行队伍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整个广场只剩下高台上男人的惨叫声，石头渣子划开了男人的口腔，鲜血顺着嘴角流出，他惨呼着想要将石头渣子吐出来，吴穹再一次微笑着攥住了他的下巴。
    “别吐……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要是能含着这一嘴的碎渣，将袭击工地的人的姓名一个个的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吴穹露出残忍的笑意，他的声音很轻，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啊啊啊啊……”满嘴是血的男人瞪大眼睛，口腔内部撕裂般的疼痛不算什么，望着吴穹应阴冷残忍的眼神，对于未知的恐惧，才让他倍感折磨。
    原本抱着必死决心的男人，此刻毫不犹豫的选择屈服。
    “我说！我说！”涎水和血液顺着男人破碎的嘴巴滴落。
    他只想远离这地狱般的折磨。
    远处旁观的戴维，见到这一幕，顿时心凉了半截。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三合一处刑地

    三天之后。
    治安总长戴维站在吴穹的身边，额角遍布冷汗。
    当他看到吴穹用残忍的方式，将他安排的人一个个的审问出来时，他就知道曙光营地不能待下去了。
    可他没来得及逃走，钢铁卫队的人已经破门而入。
    戴维的心腹钱德勒队长，十根手指头全部被砍掉，牙齿也被敲掉了，整个人面色惨白，浑身血污的躺在地上。
    吴穹用手术刀修着指甲，没有正眼瞧戴维，反而漫不经心道：“我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策划暴动的黑手，你的得力下属钱德勒。”
    戴维浑身一个激灵：“我没想到他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实在罪大恶极！卢瑟指挥官，我建议将他马上枪决！这种人绝对不能姑息！”
    听到戴维如此坚定的划清界限，钱德勒惊恐的看向戴维，他含混的咆哮着，不知是在辱骂戴维，还是在绝望的悲鸣。
    戴维别过头去，根本不敢看他。
    吴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术刀收回袖口，缓缓起身，意味深长的看向戴维：“你难道不好奇他说了什么吗？”
    戴维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的看向吴穹。
    “他说是你指使他的。”吴穹看着脸上冷汗越来越多的戴维，略带调侃的说道“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噗通一声，脸色煞白的戴维跪倒下来：“您不要听他们胡说，我是曙光营地的治安总长，怎么可能监守自盗，知法犯法？那些混混明显就是对我记仇，知道自己要下地狱，顺道把我也拉下去，您可不能相信哪！”
    吴穹不以为意的瞥了戴维一眼，伸手拍打着戴维的脸颊，戏谑的问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戴维吞咽着口水，连忙抱住吴穹的裤腿，紧张的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吴穹似是而非的笑意让他越发惶恐。
    随后钢铁卫队的人将戴维和钱德勒带上了军用卡车。
    他们被带到了之前的工地。
    三天时间，围拢近千平米的高墙已经修葺完成。
    吴穹并没有在这块地方修建监狱，只是单纯的将这里用三米高的水泥墙围住。
    顺着手脚架，钢铁卫队的人押着戴维和钱德勒登上了围墙的顶端，那一千多个参与闹事的人，在拷打过后全部被扔进了围墙里边，人堆人的躺倒着，不知死活。
    “这是……您的监狱？”戴维不知道吴穹想干嘛。
    “哪有这么简陋的监狱。”吴穹看智障般的瞟了戴维一眼，“我修建这里是想节省人力。”
    戴维望着远处堆放的那些人，虽然他们血迹斑驳，遍体鳞伤，但还活着，对于吴穹的处罚措施，他仍然有些不明就里。
    “您打算怎么节省成本？”感觉吴穹似乎没有要找他算账的意思，戴维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以后曙光营地就不需要牢房了。”吴穹盯着远处的人堆，“监禁，流放，死刑，都在这个地方执行。”
    吴穹的话让戴维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本稍稍放松的心又悄然提起。
    人堆里似乎有人苏醒了过来，只是那人苏醒的样子很奇怪，扭着脖子，双眼浑浊，目光茫然，发出的不是人类的呼喊声，而是丧尸的嘶鸣。
    “嗷嗷嗷！”爬起来的人嘶叫着，满嘴都是涎水和血水，他受伤的胸膛裸露在外，已经腐烂生蛆。
    戴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跌坐下来。
    “你……你把他们变成了丧尸！”戴维只觉得脊背发凉，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要蹦出自己的嗓子眼。
    围墙里那些躺倒的人纷纷苏醒，他们嘴里发出丧尸的呼号，让戴维恐惧到了极点，他下意识想要抽身离去，却被吴穹拉住。
    “别急啊……”
    戴维整个人都是软的，他两腿在不住打颤。
    那个被塞了一嘴石头渣子的人被钢铁卫队士兵们带上了围墙，那人神情萎靡，仿佛失了魂一般，可当他看到围墙底下那些嗷嗷叫的丧尸群，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当场被吓得尿了裤子。
    “卢瑟指挥官！”那人含混的哭叫着，“您说了不杀我的！”
    “所以我判你流放……”吴穹戏谑的看了他一眼，两个钢铁卫队的人直接将他踹了下去。
    “流放在此地。”
    那人颤抖着起身，还没下站稳，成群的丧尸听到他的惨叫，全部扑了过来。
    惨叫没有持续多久，跌落在围墙内的人被他曾经的同伴们五马分尸，整个人都如同炸鸡般被拆卸开，啃了个干净。
    戴维想躲开，却被吴穹抓住了肩膀，他刚要侧过脑袋，身后的钢铁卫队士兵强行将他的脑袋板正，伸手将他的眼皮子粗暴的撑了起来。
    戴维发狂的哀嚎却无济于事，他被强制着观看了一幕惨剧。
    处死了闹事主凶，然后就是钱德勒。
    钱德勒本身已经被折磨的半死，掉下去之后甚至没有挣扎，如同死狗一般趴着。可也正因为他跌落的动静很小，丧尸竟然没有扑上来。
    绝望的钱德勒抬起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看到丧尸们在他头顶走来走去，脏臭的污血滴落，他吓得马上又将脑袋埋起来。
    只要他不动，也许丧尸一辈子也不会吃掉他。
    可他不可能不动，饥饿，恐惧，绝望，还有身上的痛苦，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而他根本逃不出这一片牢笼。
    他悲哀的意识到死亡是迟早的事，只是被丧尸活活咬死实在太痛苦了。
    痛苦挣扎的钱德勒，最终选择变成丧尸。
    他舔了舔手背上来自丧尸滴落的污血。
    片刻之后，病毒开始弥漫他的全身，钱德勒的意识逐渐消散。
    这残酷的一幕让戴维心惊胆战，这比让他看人活活被丧尸咬死更令他压抑绝望。
    吴穹拍打着戴维的脸，冷酷的说道：“原本……这个地方就是为你手底下那些打手，药贩子，走私者准备的……没想到你自己撞上门。”
    “不……不要！我不要看这些，求你杀了我！”戴维崩溃了，他留下绝望的泪水，颤抖着恳求吴穹。
    “我会把这个营地的每一个罪犯都扔到这里，然后你得负责盯着这里的一切，你就是我的活体摄像头，哈哈哈……”吴穹拍打着戴维抽搐的脸颊，“等到所有恶人都死光了，你才有资格去死。”
    “好好享受……”
    戴维将失去一切自由，连眨眼的权力都没有，只能日复一日的看着围墙内的处刑。
    他绝望的嚎叫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也无济于事，身旁的钢铁卫队成员死死的按住他，最后他声嘶力竭，如同死鱼一般不再动弹，瞳孔中映照着围墙之下的修罗地狱。
    酒吧里。
    几个穿着防卫军军官制服的男人端坐在吧台上。
    防卫军本身就不是正规军，丹特在位的时候从没有禁止过他们饮酒。
    可现在雷纳德从傀儡变成了实权人物，将钢铁卫队的禁令照搬过来，让原本很多防卫军的士兵不适应，光是禁止饮酒这一条，就让很多人不满。
    不过雷纳德没有安吉的执行力，防卫军的部队也更庞大，很多人都会趁着半夜偷跑到地下酒吧。
    “杰弗里，你当初可是o7岛的守备卫官，按理说，你以后是可以接任军事官的！谁能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了个卢瑟。”一个军官借着醉意向旁边的同伴发牢骚。
    杰弗里是个金发的年轻男子，相貌英俊，他原本是丹特的心腹，杰弗里不是监狱逃犯而是真正的军伍出身，正面阻击过丧尸，也打退过匪盗，立过不少军功。
    “好了！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杰弗里自己也很烦闷，他原本是不喝酒的，丹特一死，他所有的指望都没了。
    “咱们参加过叛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杰弗里笑着摇摇头，他现在就想靠酒精麻醉自己。
    “什么叛乱……哼，胜者为王罢了……”旁边的同伴不屑的说道，“你要是手底下有一只跟啃食者部队一样强大的军队，你也能做军事官。”
    “喝酒。”杰弗里不想讨论下去，人生没有假设。
    忽然间，旁边一个军官脱下帽子，朝着不远处吹了一声口哨。
    一个穿着黑色露背装的高挑褐发女郎朝他们款款而来。
    “这小妞正点！”同伴拍打着杰弗里的肩膀，杰弗里却对眼前的女郎有种似曾相识感。
    性感的女郎似乎有点不习惯高跟鞋，小心翼翼的走到吧台，安静的点了一杯苏格兰苏打。
    “这位美女的酒我请了！”杰弗里朝着酒保微微一笑，然后对着褐发女郎点了点头。
    “谢谢……”褐发女郎露出有些羞涩的笑意，这性感和羞涩的强烈对比，让杰弗里分外心动。
    “我……我见过你，你是医疗实验室的娜奥米！”杰弗里叫出了褐发女郎的名字。
    娜奥米微微愣神。
    “我是o7岛的守备卫官，当初我救过你！记得吗？”
    听到杰弗里的话，娜奥米有些讶异。
    拉近了关系的杰弗里也不管娜奥米愿不愿意，主动的坐了过去。
    娜奥米有意无意的抬眼看了看时钟，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一定要成功……”
    “你说什么？”杰弗里竟然听到了她的话。
    “额……我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曙光营地的另一侧，自来水厂。
    暗夜猎手翻过水厂的围墙，刚刚落地。
    探照灯瞬间将他站立的位置照彻的如同白昼。

 第三百八十二章 M病毒

    钢铁卫队的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吴穹握着修罗业斩从黑暗中缓缓步出。
    “不愧是被主人当成对手的人。”暗夜猎手几乎已经没有了丧尸的体征，他虽然面无表情，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懊丧之意。
    “可你是怎么猜到我会到自来水厂散播病毒？”
    “潜入营地散播病毒，那是他的老把戏。”
    对吴穹而言，这招实在不新鲜。
    暗夜猎手微微点头，环顾四周，他已经退无可退。
    修罗业斩缓缓伸出，周围的钢铁卫队士兵们高举着喷火器，暗夜猎手微微躬身，随后如炮弹一般冲向吴穹。
    喷火器枪口喷射出高温火焰，覆盖了掠行的暗夜猎手，皮肤血肉被烈火炙烤的焦黑崩裂，暗夜猎手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停滞。
    吴穹持刀而立，凶煞血光缭绕周身，暗夜猎手伸长双臂奔袭而至，朝吴穹胸腹位置抬手一掏。
    忽然，地面崩裂，一身红毛的炎域啃食者破土而出，高温光环瞬间绽放，吴穹靠着刀光抵御热力，笔直倒退数十步，暗夜猎手猝不及防，高温瞬间就将他的下半身炭化燃烧。
    炎域啃食者烤焦了暗夜猎手，肥硕身形一跃而起，瞬间就将暗夜猎手撞成了碎屑，火星四溅，原本藏在暗夜猎手体内的金属针筒被撞了出来。
    崩散的硕大焦炭碎块还沾染着热焰，吴穹不敢低估这怪物的恢复能力，喷火器和炎域啃食者双管齐下，翻滚到不远处的暗夜猎手的头颅忽然睁开眼睛。
    包裹着脑袋的炭化皮肤碎裂，顶着周遭的高温，暗夜猎手对着不远处翻滚的金属针筒吐出了舌头。
    “快抢回那个试管！”无牙狰狞的头颅面向炎域啃食者大喝一声，红毛巨鼠迅速扑向金属针筒，然而暗夜猎手的舌头如长蛇般灵活，抢先一步将金属针筒卷走，扎进了他的太阳穴。
    淡蓝色的药液灌注进了他的脑颅。
    忽然一声爆响，暗夜猎手的脑袋诡异的膨胀起来，无数交缠的触手好似根须般滋长开，像极了当初的战争三头犬。
    触手在高温中变成焦炭，但暗夜猎手的再生力要远强过战争三头犬，炎域啃食者被触手拍飞，地面上的暗夜猎手碎渣被吞没，片刻之后，触手收敛，暗夜猎手重新凝聚形体。
    吴穹和无牙一左一右的冲了上去，粗长的触手猛然冲向两人，将一人一鼠包裹在内。
    “其他人全部撤离！”吴穹斩断眼前恶心的肉块，不忘向身后的士兵们命令道，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暗夜猎手飞快的吸收了高浓度的m病毒，触手如藤蔓般舒展，瞬间穿透了门口几个钢铁卫队的士兵。
    和战争三头犬会寄生死者的触手不同，被暗夜猎手刺穿的人，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取，壮硕的身躯急速萎缩，最后完全被触手吸收掉，只剩下皮包的骷髅。
    “塔莉亚！”吴穹大喝一声，埋伏在身后的塔莉亚领着另一支队伍冲了出来，迅速开火。
    密集枪声响起，特制的塔莉亚毒血子弹喷吐而出，打穿了满身触手的m病毒感染体。
    能侵蚀血肉的毒素似乎比高温热焰还厉害，暗夜猎手膨胀的身体开始抽搐，触手被收回了体内，被打穿的弹孔缓慢的恢复。
    毒血有一定效果，但是还不太够。
    吴穹微微皱眉。
    咆哮的暗夜猎手调动着触手甩向塔莉亚，一些钢铁卫队的成员躲闪不及，被触手贯穿吸收，暗夜猎手缓慢恢复的伤口瞬间复原，体型甚至比刚才还更大了一圈。
    “其他人撤退！”塔莉亚仅剩的眼睛中闪耀着寒光，语气急促的命令队伍后撤，吴穹也退到了她身前。
    修罗业斩再次割开了塔莉亚的手掌，毒血浸染着猩红的刀锋，吴穹和无牙一前一后，披荆斩棘，遍地都是断裂的触手，在毒血的腐蚀下，触手弹跳着化为了脓血。
    血色长刀绽放出红日一般耀眼的光芒，刀锋偏转，罡风凌乱，吴穹一路斩杀，已经来到暗夜猎手身前，冰冷锋刃映照着怪物的脸，吴穹毫不犹豫的将修罗业斩刺入暗夜猎手的心口。
    毒素疾速侵蚀着暗夜猎手的身体，刀刃插入的伤口不断溃烂扩散。
    就在众人以为胜利尽在眼前时，毒素的侵蚀停滞了，原本的血肉触手忽然沾染上了一层死灰色。
    “弥赛亚突变最强的能力就在于吸收融合……m病毒是仿照弥赛亚突变制作的新型病毒，你的一切反击，都会被我吸收，最后变成我的力量……哈哈哈……。”
    暗夜猎手发出癫狂的笑声，粗长的触手将微微震惊的吴穹掀飞出去。
    如同章鱼般的暗夜猎手，苍白的皮肤浸染着死黑色，他已经吸收了塔莉亚的毒素能力，身前腐烂的伤口迅速愈合，再次被触手包裹。
    此时的无牙还在和触手缠斗，吴穹挥刀劈开眼前的一切，有些气喘的向无牙大声喝道：“他的触手现在带毒，赶紧后撤！”
    恍惚间，无牙的皮毛已经被腐蚀，溃烂的伤口流出脓血。
    不过暗夜猎手的触手刚刚触碰脓血，突然迅速收缩，无牙得到了喘息之机，扫开旁边扭曲的血肉，拼死逃了出来。
    这时吴穹才想起，无牙的血是最高纯度的病毒抗体。
    无论是r病毒还是m病毒，它们的力量来源都是上帝因子，而无牙的血液正好能克制和吞噬上帝因子的影响。
    不过吴穹不敢托大，万一m病毒变异体连无牙血液里的力量都能吞噬，那么暗夜猎手将成为真正无敌的存在。
    得压制这怪物的生物活性，确保他没法吸收无牙血液抗体的力量。
    塔莉亚的毒血已经没有用了，只能靠炎域啃食者的高温炙烤。
    “让红毛老鼠出来！”吴穹下命令的同时不忘用刀刃剐蹭着无牙伤口的鲜血。
    炎域啃食者咆哮着钻出，浑身冒着赤红火焰，暗夜猎手的触手想要将它围困住，尚未靠近便被被炭化。
    修罗业斩的血煞刀光阻隔着热力，吴穹咬牙跟了上去。
    暗夜猎手身前的触手纷纷炭化崩裂，吴穹顶着几乎要将他烤熟的热力紧随其后。
    炎域啃食者伸出爪牙刺入暗夜猎手的体内，忽然间，周遭的热浪减缓，肥硕的红毛老鼠开始抽搐，肉爪被暗夜猎手的血肉吞噬，m病毒开始吸收炎域领主的高温之力。
    不好！吴穹感觉到触手的体温在迅速提升，抽搐着的炎域啃食者被一点点的吞噬进去，此时如果抽身，也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然而吴穹在这最后关头，选择孤注一掷。
    血光一闪，刀刃穿透了暗夜猎手的头颅。
    吴穹忍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炙烤，沾染着无牙血液的刀刃也被高温灼烧的一片通红。
    时间仿佛停滞，不远处注视着一切的无牙瞪大了眼睛，塔莉亚更是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空气中连一丝微风都不曾涌动，暗夜猎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吴穹，微微张合的嘴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炎域啃食者从它的体内钻了出来，暗夜猎手彻底炭化，无牙的抗性血液战胜了m病毒强大的吞噬。
    焦黑的触手化作炭渣崩落，庞大的身躯被瞬间点燃。
    修罗业斩抽出，猩红血光照彻夜色，火焰之中的暗夜猎手被斩成两半，崩碎成漫天绚烂的花火，彻底死亡。
    ……
    幽暗的旅馆。
    娜奥米和杰弗里躺在床上，女人柔软的手抚摸着男人肌肉坚实的胸膛，微微颤抖。
    “你……你不用回军营吗？”娜奥米的脸上荡漾着羞红。
    “反正我现在是咸鱼一条，早就不是当初的军官了，每天都是混日子罢了。”杰弗里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
    “你这么优秀，混日子太可惜了。”
    “不混日子又怎么样？丹特死了，我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杰弗里有些无奈，“早知道我当初应该加入钢铁卫队，只可惜，当日我不敢服用增强剂超1型，错失良机。”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提供增强药剂，让你和你的队伍变得比钢铁卫队更加强大，你愿意承受这风险吗？”
    “什么？”杰弗里微微一愣，他立马起身打开了房间的壁灯，目光闪烁。
    “你知道……我在医疗实验室，专职研究增强药剂。”
    杰弗里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你是要将那玩意偷给我？不！这种事如果被发现，你会被处死的！”
    “你有野心……不是吗？我的爱人？你难道不想变得更强大？”
    “可我不想害了你。”杰弗里握紧娜奥米的手，“这太冒险了，增强剂超1型是定额量产的，一旦失窃，很容易就被发现，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谁说我要给你偷那个了……”娜奥米诡谲一笑，“你不知道实验室一直在研发稳定无害的增强药剂2型吗？”
    杰弗里瞪大眼睛，娜奥米的话，让他的双目流淌着兴奋的光。
    “你是说……”
    “我会为你打造一支比钢铁卫队更加强大的军队。”
    “以后……你就是我的军事官。”
    听到军事官三个字，杰弗里的心都要跳出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新的麻烦

    娜奥米望着玻璃仓中的小白鼠微微出神。
    她的脑海里回响着暗夜猎手的安排。
    “如果我投放病毒失败，那么你就要代替我完成第三方案。”
    “用m病毒创造一个能彻底破坏曙光营地防卫力量的怪物，收集m病毒的实验数据，你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娜奥米深吸了一口气，玻璃仓中的小白鼠开始抽搐，只是这一次，被注射了增强药剂2型的白鼠没有炸裂成一滩肉泥，它的门牙缓缓膨胀，最终化作了如同小刀般闪烁森白光芒的锋锐獠牙，体型也大幅度膨胀。
    “骨骼高度异变，体型和力量大幅度增长，肌肉密度增加。”娜奥米扫视着玻璃仓中的小白鼠，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没有娜奥米这个间谍干扰实验，稳定的增强药剂2型早就研发成功。
    娜奥米将实验成果命名为增强药剂超2型，因为它更稳定更安全。
    有了它的助力，娜奥米的计划会实施的很顺利。
    大会议室里。
    新曙光营地的高层领导们正在紧急商议着一件重要的事。
    前两日，后勤部长赛纳斯接到来自三叶草政府的通知，说是要重新签订贸易协定。
    原本的贸易协定的时效长达二十年。
    所以大部分曙光营地的高层对于他们突然更改协议的决定很困惑。
    “事实上是这样……”长期和三叶草政府打交道的后勤官赛纳斯无奈的叹息道，“最近三叶草政府重新组建了一支海军。”
    赛纳斯的话让众人骇然不已。
    丧尸危机爆发后，旧政府的海军基地就彻底陷入了瘫痪，随后又被天灾的丧尸占领。
    可三叶草政府现在竟然能重建海军。
    这是一个让曙光营地的众人既担忧又兴奋的信号。
    “重新组建海军……”安吉微微皱眉，“这说明他们不仅夺回了海军基地，而且在财力上也大幅度提升。不过组建海军最大的问题是人才，当初海军基地的人几乎让丧尸杀光了。”
    “我觉得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借着重建海军的由头，来找我们攫取利益。说不定他们连一只船都没有。”
    “他们有一只舰队……”说话的人是赛纳斯。
    “一艘核动力导弹战列舰，九艘护卫舰，还有数百艘护卫艇，鱼雷艇。”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我看……他们不仅仅是来改协议的吧。”吴穹轻轻的敲着会议桌。
    “恐怕咱们和这个新政府，以后不止有经贸往来了。”
    吴穹的话让所有人冷汗直冒，尤其是塔伯特，脸色极为难看，仿佛生了大病。
    “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没有力量抗衡。说到底，咱们不过是个自给自足的小岛罢了。”赛纳斯后勤官的话叩击着每一个人的心门，“对于咱们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我们可以成为三叶草政府的一部分，让三叶草政府变成幸运四叶草。”
    赛纳斯话里的意图极为明显，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塔伯特：“咱们被三叶草政府吞并是迟早的事。”
    “五天后，三叶草政府的核动力战列舰六翼天使号将会载着他们的外交官伦道夫，到达太阳岛。我觉得大家该做好心理准备。”赛纳斯望着神情各异的众人，低沉的说道。
    会议的气氛彻底变得压抑不安。
    塔伯特掏出手帕，颤颤巍巍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今天……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塔伯特被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惊得恍惚失神，他有些虚弱的扫了众人一眼，只想迅速结束这个例会。
    离开之前，赛纳斯似乎还想劝诫塔伯特一番，被他抬手打发走了。
    散会之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吴穹，塔伯特和安吉三人。
    塔伯特神情紧张的看着吴穹。
    “您……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对方都准备将威慑力极大的核动力战列舰开过来，三叶草政府的想法昭然若揭。
    “合并势在必行。”吴穹施施然的坐下，坦然道。
    塔伯特有些无奈，虽然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对曙光营地的掌控，可毕竟这里是他一手建立的，此刻三叶草政府过来抢夺胜利果实，他心里是最难受的。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咱们也没必要准备什么协议签订仪式了。”塔伯特咬了咬牙，“等伦道夫一过来，咱们就和他交接政务，准备合并的事宜，您看怎么样。”
    吴穹微微皱眉，因为塔伯特误解他的意思了。
    “我什么时候说让曙光营地并入三叶草政府了？”
    吴穹的话让原本在一旁默然倾听的安吉一脸愕然。塔伯特更是双眼瞪圆的看着吴穹。
    难道不是我们并入三叶草？难不成，您还想让三叶草主动合并过来不成？
    “合并。当然是以我们为主的合并，曙光营地以后就是这片大陆唯一的政权！”吴穹盯着塔伯特，斩钉截铁的说道。
    塔伯特的脑子嗡嗡作响。
    这话虽然霸气，然而实现的可能太小了。
    曙光营地就好比一艘小渔船，而三叶草政府则是泰坦尼克号一般的大游轮。
    且不论大游轮一下子就能将小渔船碾压成齑粉。
    小渔船也不可能载得动大游轮的这么多人。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吴穹自然能看出塔伯特脸上不敢相信的表情，就连安吉都觉得卢瑟叔叔这一次有些自负过头了。
    “咱们恐怕吃不下三叶草……”塔伯特不敢说的话，安吉还是敢说的。
    吴穹没有辩驳，反而向安吉提出了一个问题。
    “当初血眼兄弟会是怎么靠着几千人统治数万奴隶的？”
    塔伯特不懂这些，他只是隐约感觉吴穹话里的意思不对劲。
    安吉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她有些讶异的看向吴穹。
    言尽于此，吴穹挑了挑眉：“好了，我们可以准备招待来自三叶草的客人了。”
    后勤官赛纳斯的办公室。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梳着油腻的背头，神态倨傲的坐在沙发上，两手摊开，斜视着办公桌上的赛纳斯。
    “你不是说你能说服塔伯特吗？难道我们的战舰不够威慑？他是不是得等到我们的炮台和导弹都瞄准了他的办公室，才肯投降？”男人冷哼一声。
    “塔伯特权欲很重，他是很难放手的。”赛纳斯有些不满的说道，“也许你可以试试将炮台对准太阳岛的海岸线。”
    “如果不是国内的那些平民不愿意看到人类内战，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总统是要选票的，邦联的人民都希望军队的武器可以对准丧尸！”
    年轻人猛地起身：“不过……如果塔伯特一意孤行，我们也不会真的手软。”
    他的话让赛纳斯微微一颤：“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伦道夫的意思。”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这是总统阁下的意思。”
    赛纳斯额角留下冷汗，他担心事情会变的不可收拾。
    “别激动，奈德，一切都好商量。塔伯特是个软骨头，我再多劝两句，说不定他就改主意了。”赛纳斯难掩紧张。
    他和三叶草的人私底下做过交易，只要赛纳斯能让南方诸岛和平并入三叶草邦联，那么他以后就是南方诸岛的行政官。
    如果内战爆发，这一切都得泡汤，赛纳斯决不允许。
    赛纳斯的助理苏茜一直冷眼旁观着两人的对话，此刻这位年轻的女士似乎有些忍不住了。
    “后勤官先生，您没发现一件事吗？”苏茜扶了扶眼镜，认真的说道。
    “你想提醒我什么？”赛纳斯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助理。
    “您没发现……”苏茜压低声音，“最近几周的例会，塔伯特行政官很奇怪吗？每次他下决定的时候，都会抬眼看卢瑟指挥官。”
    “他现在是实际的军事官，钢铁卫队和防卫军都让他握在手里，塔伯特会尊重他的意见，这很正常。”
    “这不正常。”苏茜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看见，每次都是卢瑟点头之后，塔伯特才敢最终下达命令。”
    苏茜的话让不远处的奈德都疑惑的看了过来。
    “你助理是想说……”
    “卢瑟操控了塔伯特，现在曙光营地的权利中心其实是卢瑟。”苏茜神情严峻的说道。
    其实赛纳斯多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他不相信塔伯特会任由别人拿捏。
    来自三叶草的奈德立刻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
    “现在劝服塔伯特恐怕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奈德搓了搓手，他有些热切的看向苏茜，“卢瑟这个人怎么样？好不好打交道？”
    苏茜和赛纳斯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忌惮的苦笑：“这个人……恐怕是世界上最难缠的煞星。”
    听到赛纳斯的话，奈德笑了：“在我眼里就没有难缠二字。”
    “不……你不明白。”赛纳斯叹了口气，他想起了钢铁卫队营地附近的“丧尸监狱”，“那个人……是活生生的地狱魔王。”
    奈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是头上长了恶魔的角么？让你们如此畏惧。可笑……整个曙光营地的军队，在我看来就是过家家的玩意，那个卢瑟……不过就是个童子军团长罢了。”
    “苏茜小姐……”奈德露出不屑的笑意，“请以我的名义，给那个什么卢瑟一个电话，让他过来，我要亲自见他。”
    奈德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中午1点，让他在2点之前来，过时不候。”
    看着奈德狂妄的表情，赛纳斯嘴里泛着说不出的苦味，他拦住了苏茜：“打电话的时候恭敬一些，别得罪了卢瑟指挥官。”
    “为什么要恭敬？这可是以我的名义。”奈德有些不悦，“没让他滚过来已经是最大的客气了，我可是外交官的助理，他算什么东西？”
    赛纳斯懊恼的搓了搓头发，不敢驳斥奈德。
    五分钟后，电话接通，苏茜小心翼翼的开口，她可不敢说什么过时不候的话，全程毕恭毕敬，并且是以赛纳斯的名义将对方请过来。
    万幸的是，卢瑟指挥官有空。
    他马上就会过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远方来客

    吴穹身边只跟着两个钢铁卫队的士兵。
    赛纳斯的助理苏茜恭敬的引着他到达办公室。
    刚进门，他就看到沙发上神态倨傲的奈德，还有满脸无奈苦笑的赛纳斯。
    赛纳斯刚要说话，奈德抬眼撇了撇自己的手表，十分不悦的道：“你迟到了。”
    吴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沙发上这小子是谁，对方竟然敢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迟到了。
    赛纳斯慌了神，赶紧过来横在吴穹和奈德中间。
    “这位是三叶草邦联的伦道夫外交官的助理……奈德先生。”赛纳斯两边都不敢得罪，笑得很尴尬。
    “所以……并不是你约我过来，而是这位奈德先生请我过来。”吴穹清楚了来龙去脉，抬眼看向奈德倨傲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皱眉。
    “是的。”奈德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吴穹一眼，“是我请了你，可你迟到了。”
    吴穹眼皮微微抽动，不过他的眼神还是保持着平静：“赛纳斯并没有在电话里和我约定时间。”
    “可我的时间很宝贵。”奈德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我和你们这些……在岛上种田的土著们不一样，我是三叶草邦联的高级官员，我有很多的事务要处理。我只为你留出这一点点时间，所以我让你什么时候到，你就得什么时候到！”
    赛纳斯被奈德的样子吓懵了，他赶紧过来打圆场：“这……这是我的不对，是我忘了跟苏茜提这些……”
    “你确实也做的不够好！交待你这么一个小小的电话，都能出错！”奈德的嗓门极大，指着赛纳斯的鼻子骂，让赛纳斯很是难堪。
    “够了……”吴穹看着奈德，感觉像是看着一个没搞清楚状况的白痴，“奈德先生，赛纳斯是我们曙光营地的官员，轮不到你来斥责！”
    “曙光营地的官员……”奈德冷冷一笑，“四天之后，新曙光这个名字将在这片大陆消失！你们能不能继续待在岛上，到时候还得看我的脸色。”
    吴穹没有说话，可他身后两个钢铁卫队的人有些忍不住了，他们握紧拳头想要冲上来，暴揍这嚣张的小子一顿。
    不过碍于吴穹在身边，谁也不敢动手。
    赛纳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他以为奈德是打算找吴穹协商一下。
    谁曾想奈德如此目中无人，毫不顾忌的得罪了吴穹。
    “我叫你过来，只为谈一件事！”奈德毫不在意吴穹身后两个卫兵的愤怒目光，“就是为了告知你，我们强大的军舰将在几天后到达南部群岛。你们只有一个选择！投降！敢反抗，我们的导弹和炮台会将你们这座破烂的城市轰个稀巴烂！”
    奈德的话让赛纳斯如遭雷击，脑子里全是嗡鸣，原本满眼怒意的两个士兵此时更是目眦欲裂的盯着奈德。
    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和紧张，赛纳斯的脸呈现病态的惨白，冷汗将后背都打湿了。
    吴穹的轻笑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他没有理会狂妄嚣张的奈德，而是转头拍了拍赛纳斯僵硬的肩膀。
    “后勤官……你没告诉这个白痴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吴穹的话语声很轻，可赛纳斯听到耳朵里，整个人微微一沉。
    “你敢侮辱我？”奈德拍着沙发愤然起身，他朝着吴穹张狂的叫嚣道，“我请你过来是看得起你，你敢得罪我！等三叶草的部队登陆，我能让你滚到海里去和鲨鱼作伴你信不信？”
    “奈德先生……你别再说了……”远处的苏茜脸色煞白的劝阻道。
    吴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奈德，他忍不住笑了。
    “奈德先生……”吴穹缓缓的朝奈德靠近，“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你现在还在我的地盘待着呢。”
    “哦？那有如何？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只随意能捏死的蚂蚁，你的军队在我眼里就是个笑话！我劝你马上向我道歉，三叶草的高级官员可不是你这种人能随意辱骂的！”奈德直接用手指着吴穹的鼻梁骨，高高在上的说道。
    等他话音刚落，眼前忽然闪过红光，紧接着奈德发现右手食指一凉。
    吴穹直接把奈德指着自己鼻梁骨的手指给砍了下来。
    赛纳斯被眼前一幕吓得跌坐在地，奈德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发出杀猪叫般的哀嚎。
    “你完了！你敢伤我！”此刻奈德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边后退一边指着吴穹破口大骂，“你死定了！死定了！！！”
    吴穹踩着赛纳斯跌落在地的手指，优雅的踱步而来，修罗业斩架在了奈德的脖子上。
    “抱歉，你再说一遍？”吴穹朝着奈德侧耳，露出戏谑的笑容。
    “你想干什么？”冰冷的刀刃贴着脖颈，让奈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难道还敢杀我？”
    “卢瑟指挥官！”亡魂大冒的赛纳斯冲了过来，“您……您别冲动！奈德可是伦道夫的亲信，如果你把他杀了，到时候就等于是向三叶草宣战了！您不能这么做！”
    听到赛纳斯的话，奈德咧嘴一笑，他得意的看了吴穹一眼：“听到没有……你要是敢……呃呃呃……”
    刀刃抹过脖子，鲜血从脖颈和嘴角涌淌出来，奈德的话堵在了开口的瞬间。
    吴穹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奈德慌乱的捂着脖子，直到吴穹割开了他的喉咙，他都不敢相信对方竟然真的会动手。
    鲜血不可抑制的喷涌，奈德绝望的看了吴穹一眼，临死前满脸都是恐惧和不可置信。
    赛纳斯瞪大眼睛，这一幕让他整个人一片空白，远处的苏茜小姐更是吓晕了过去，连吴穹的护卫们都一脸不敢相信。
    吴穹找了块桌布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回头朝着赛纳斯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我比较冲动。”吴穹忍着笑意拍了拍赛纳斯的肩膀，“把你办公室的地毯都弄脏了。”
    然后他朝着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找人来收拾一下，把尸体……扔到‘丧尸监狱’。”
    尸体被抬走，吴穹若有所思的看着赛纳斯：“奈德是跟着商团，以私人的名义上来的吧？”
    赛纳斯害怕吴穹看穿他和三叶草邦联私底下的那些勾连，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等到吴穹蹲下身子，他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咱们商量一下。”吴穹将噤若寒蝉的赛纳斯拢了过来，“奈德先生在参观内城知名景点‘丧尸监狱’的时候不慎跌落，等咱们的人发现的时候，他只剩下了一堆骨头，实在太可怜了。”
    赛纳斯听懂了吴穹话里的意思，慌忙点头。
    吴穹满意的点点头，他抬手将两腿发软的赛纳斯拎了起来，后者站立不稳，一直在打摆子。
    “奈德是你请来的？”
    “不不不！他是自己找上门的！因为我经常和三叶草的人打交道！他……他不请自来。”赛纳斯坚决的否认道。
    吴穹被他紧张的样子逗乐了：“别紧张……别那么紧张……不管是你请他来，还是他不请自来，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怎么选择。”
    赛纳斯吞咽着口水，吴穹的言外之意让他格外紧张。
    “接待使团的工作你也不必找其他人商量了，塔伯特会让你全权负责。”吴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别让我失望。”
    望着吴穹离开的背影，赛纳斯感觉像是在地狱走了一遭。
    他终于亲眼见识到吴穹的凶残狠厉，整个人头皮发麻。
    当奈德意外身亡的消息传递到使团那边，尤其是外交官伦道夫的耳朵里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悲愤欲绝，反而看着海岸线，露出狐狸般狡黠的微笑。
    伦道夫的身旁站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军官，他的右脸有一块被丧尸啃食过的硕大伤疤，方正的面庞缺了一块，显得极其凶残。
    “奈德以为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其实我全知道。”白发苍苍的伦道夫面带微笑，眼神却有些阴冷，“借着我的名义，暗地里胡作非为，在大陆沿岸的小型聚居地走私违禁物，修建私人金库，操纵奴隶贩卖……令人失望透顶。”
    “可我偏偏还不好动他，因为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是我亲手扶植起来的亲信。”
    “他以为……新曙光的营地，只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幸存者聚落。所以他肆无忌惮，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那个……卢瑟……”军官咀嚼着这个名字。
    “不管怎样，奈德现在算是死得其所，咱们有借口发难了。”
    东部四岛的海岸线缓缓浮现，伦道夫脸上绽放着笑意。
    吴穹和赛纳斯站在o4岛的海岸边，远远的眺望着三叶草邦联的巨大战舰。
    光是看着导弹战列舰的庞大身姿，都让赛纳斯忍不住微微颤抖。
    “伦道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吴穹转头看向赛纳斯。
    “他……他很强势。”赛纳斯不知该怎么形容，“丧尸末日之后，国家这个词名存实亡，只有规模不同的人类聚居地，按道理外交部门是最无用的部门。可三叶草政府组建后，伦道夫将外交部门变成了掌管对外通商，可以指挥军队的特殊机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铁血人物。”
    “伦道夫花了三年时间，就将西部沿岸的岛屿聚居地全部吞并。”赛纳斯的眉眼中带着忧虑，“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并入三叶草邦联，对于不服从的聚居地，伦道夫都是下令直接屠杀的。”
    吴穹的目光中闪烁着些许兴奋。
    “有趣。”
    吴穹的话让赛纳斯悚然而惊，仔细一想，这两个人确实也有些共通之处。
    同样残忍冷血。
    战舰靠岸，浪涛狂涌，无数内城的居民都走出来围观。
    他们此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巨大炮塔和导弹发射架让人生畏，大人们的眼睛里满是忧虑，只有孩子们兴奋的注视着眼前的大船，他们好奇的想知道，大炮黑黝黝的洞口里面藏着什么。
    伦道夫表情森然的下船，他的身后除了几个穿着笔挺制服的助理，全部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空气中满是肃杀冰冷的氛围，让人有种大军压境的错觉。

 第三百八十五章 态度强硬

    钢铁卫队的士兵们阻隔了围观人群的视线。
    塔伯特和赛纳斯望着缓缓走下阶梯的伦道夫，难以抑制内心的紧张，两人一前一后，神情惴惴，面色紧绷，勉强挤出礼貌的微笑，迎接伦道夫的到来。。
    面对两人的热情迎接，伦道夫并不领情，他始终昂着头，脸色铁青，神态异常严肃。
    “一路远航辛苦了，我们为您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塔伯特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脸上保持着客气的微笑。
    谁知伦道夫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不必了，我是来办正事的。”
    “贸易协定上的条款很多，一旦开会讨论修改，可得花上很长时间，您不打算休息一下吗？”旁边的赛纳斯紧张的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要修改的地方。”伦道夫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塔伯特和赛纳斯，他让助手将文件袋递过来道，“我们已经写好了协议的内容，你们只需要点头同意就行。”
    伦道夫的强势让两人异常震惊。
    他们没想到对方不是来修改协议，而是直接带着霸王条款就过来了。
    可是他们能拒绝吗？赛纳斯和塔伯特对视一眼，高大的军舰遮蔽了日光，庞然大物的阴影笼罩城池，源源不断的登岸的士兵面色冰冷，枪口闪烁寒光，围观的幸存者们察觉到危险临近，神情惶惑不安。
    他们不敢拒绝，居高临下的伦道夫散发着高位者的气势，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如同不可摧垮的城墙：“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弄清真相。”
    塔伯特和赛纳斯两人的心，同时咯噔一下。
    “我的得力助手，奈德，他跟着商团来考察曙光营地，结果却遭遇了意外，现在连尸体都没有，这让我很疑惑。”伦道夫的眼睛笔直的盯着赛纳斯，锐利的目光让赛纳斯躲无可躲。
    伦道夫的脸垮下来，他拖长语气道：“同时……我也很愤怒。”
    “他是去参观‘丧尸监狱’的时候掉了下去，这是个意外。”赛纳斯的声音在颤抖，他看向身旁的塔伯特，希望对方能帮自己圆谎。
    可塔伯特连看都不敢看伦道夫一眼，下巴贴着脖子，一言不发。
    任凭赛纳斯的目光如何躲闪，伦道夫的眼神就这么锁定着他。
    “多年从政……我从不相信意外和巧合。”伦道夫微微眯缝着眼睛，语调十分强硬。
    护卫在他身侧的那个面部残缺的高大军官站了出来。
    他身后的卫队步伐整齐的出列，仿佛有意让赛纳斯见识到三叶草政府的正规军有多么威武雄壮，伦道夫眉头微微竖直，他掠过了惶恐不安的赛纳斯身前，然后如鹰隼般目视着塔伯特。
    塔伯特的鼻尖因为紧张而渗出了冷汗。
    伦道夫冰冷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刻意躲闪的两人，握紧拳头冷硬的道，“如果你们给不出答案！那就让我的人来找到答案！”
    “不知道外交官想要什么答案？既然外交官不相信我们的说法，您确实可以自己来调查。”
    远处传来吴穹清亮的声音，如笼中困兽般焦灼紧张的塔伯特和赛纳斯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一颤。
    伦道夫一动不动，他高昂着头颅，斜视着缓缓走来的吴穹，眼神复杂。
    吴穹身旁的钢铁卫队士兵的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
    跟随着伦道夫的助手们都发出低声惊呼，旁边的军官看到骨灰盒更是面皮抽动。
    吴穹的步伐异常轻快，伦道夫的目光却格外沉重。
    “卢瑟指挥官，久仰大名。”伦道夫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波动，等到吴穹走到他身前，他也没有要握手打招呼的意思。
    吴穹的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仿佛见到贵客的主人，他将骨灰盒抓在手中，故作沉痛的道：“这里就是奈德先生的骨灰，您可以调查这个，对这场意外，我深感抱歉。”吴穹揉着自己的眼睛，希望挤出眼泪，可他又忍不住想笑，表情十分滑稽。
    吴穹杀死了奈德，众人心照不宣。
    所以伦道夫一直强调这件事，作为政治筹码，而塔伯特等人一直躲闪这件事，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吴穹的出现终止了这纠缠不休的僵局。
    他直接拿着奈德的骨灰，明目张胆的挑衅。
    助手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有见过像吴穹这么无知无畏的狂妄之辈，众人脸上全是讶然且愤怒的表情。
    旁边的军官将醋钵大的拳头捏的崩响。
    即便是伦道夫这种老牌政客，也忍不住微微变色。
    “你这是在羞辱奈德，羞辱我。”伦道夫的呼吸因为恼怒而变得粗重。
    “不是你自己要调查的吗？怎么？奈德的骨头上还留着牙印，活人可没这闲工夫咬他，都是丧尸咬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吴穹笑嘻嘻的走到面部残缺的军官面前，将骨灰盒扔给了他。
    对方不得不接。
    眼见吴穹逗傻子一般的用骨灰盒调侃着三叶草政府的高管和军人，塔伯特和赛纳斯两人有种莫名的快意，甚至连之前的紧张感都烟消云散，他们远远的站在一旁，活脱脱成了吃瓜群众。
    吴穹转过脑袋盯着伦道夫，满眼都是嘲讽：“当初奈德也说我羞辱他来着。”
    骨灰盒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是军官的手指按压木盒发出的声响。
    伦道夫的脸色有些潮红，他指着吴穹道：“所以是你杀了奈德！”
    吴穹抿着嘴，虽然脸上还带着玩味和戏谑，眼神却不复之前的轻佻散漫，他将伦道夫指向自己的手指打落，目光如同在冰水中浸泡过的刀刃。
    “我很讨厌别人指着我。”
    旁边的三叶草士兵端起武器，枪口对准了吴穹，捏着骨灰盒的军官也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军刀，跟随着吴穹的钢铁卫队士兵也同样举枪瞄准了三叶草的士兵和军官。
    气氛剑拔弩张。
    伦道夫的助手吓得赶紧后退，一群文官躲进了士兵堆里，远处的塔伯特和赛纳斯，看着眼前一幕，冷汗蹭蹭直冒。
    局势变得紧绷，吴穹却收敛了自己冰冷的目光，再度挂上戏谑的笑容。
    “伦道夫先生。”吴穹朝着骨灰盒走近，用手指敲击着骨灰盒上的木盖，敲出了轻快的鼓点声。
    “我讨厌政客虚伪的那一套，你也是来谈正事的，我觉得不宜在奈德这个死人身上讨论太久。”
    伦道夫眼皮微微抽动，他没有说话，锐利的目光似乎想要将吴穹看穿。
    吴穹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骨灰盒，里面是碎骨头和白灰。
    “无非就是一个问题，奈德是死于意外呢？还是被我所杀？”吴穹舔了舔嘴唇，目光阴冷如蛇，他转身看向伦道夫，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我可以给你答案。”
    “是我杀的……”吴穹抓住骨灰盒道，“他就像条疯狗。”
    这句话就像是扔到人群里的一颗炸雷，连三叶草的士兵们都露出猝不及防的表情。
    听到吴穹吐露真相，远处的赛纳斯感觉三魂七魄都散掉了一半，他恨不得晕死过去，塔伯特这是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面色一直阴沉的伦道夫终于露出了冷笑，他洁白的牙齿闪烁着寒光，“这是宣战。”
    “你错了……你错了……”吴穹晃动着手指，否定伦道夫的话，“这还不是宣战。”
    说话间，吴穹从军官手中抽出骨灰盒，别西卜之手发力，木盒难以承受重压，瞬间破碎爆裂，骨灰洋洋洒洒。
    “这才是宣战。”吴穹嬉笑着摔落手中的木盒碎屑，“我不仅要杀你的人，还要在你面前将他挫骨扬灰！”
    连伦道夫都瞪大了眼睛，他自认为熟知人心，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然而吴穹给了他一个梦幻般的惊喜。
    吴穹猖狂的笑着，修罗业斩的红光像是游动在袖间的赤色蝮蛇，钻上了伦道夫的脖子。护卫在伦道夫身边的军官，此时才回过神。
    “保护外交官！”旁边的助手们惊呼出声，士兵们将枪口对准了吴穹，军官拔出了锋利军刀，死死的盯着吴穹，他没有贸然上前，但只要吴穹敢轻举妄动，他的刀刃就会划开对方的脖子。
    远处的塔伯特招呼着旁边的人抬走已经休克了的赛纳斯，他自己也很想晕过去，一了百了。
    “都……别……动……”吴穹扫视着三叶草政府的众人，慵懒的说道。
    面对刀刃架在脖子上的威胁，伦道夫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惶恐，他斜乜了吴穹一眼，抬手招呼身后的人退下。
    “杀了我，只会让局势变得恶劣混乱。”伦道夫的语调透着冷静，他一动不动，颇有泰然自若之感，“老实说，你的疯狂让我有些佩服。”
    “我并没有要杀你的打算。”吴穹嘴角微微上扬，瞥了一眼碎裂在地的骨灰盒，然后戏谑的说道，“可你老是拿无关紧要的事情做文章，耽误了正事。”
    “你杀死了三叶草政府的高级官员，这怎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事？”旁边有人高声叫嚣起来，随后他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吴穹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些无足轻重的声音，他敲打着刀刃，血光泛起涟漪。
    “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奈德先生，不过是阁下的弃子罢了。”吴穹冷笑一声，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如果这件事真的很严重，你甚至都不会登岸，而是会选择开战，可你却出乎意料的还要登岸和我的人谈判。”
    “这是我的领地！”吴穹大手一挥，三叶草的众人面面相觑，伦道夫眼角闪过不可察觉的讶异，“要谈，那就坦诚一点，若是要宣战，那就打吧……至少你们这一群人是不可能活着回到三叶草的领土。”
    伦道夫面无表情的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冰冷的目光微微波动。
    他微微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奈德这个筹码已经无用了，吴穹直接了当的挑明态度，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思路。
    伦纳德轻声说道：“那就谈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霸王条款

    伦道夫登岛的那一刻，吴穹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发现伦道夫是故意将奈德派到内城，至于那些什么让曙光营地的人投降的话，很有可能也是在伦道夫的授意下说出的。
    对方摆明了就是要拿奈德的死来做文章。
    走在前往会议厅的路上，吴穹和伦道夫两人在暗中各自打量，两人的卫队分别站在两旁跟随着，气氛压抑，连呼吸声都是沉闷的。
    三叶草的众人对吴穹的意见很大，他们对吴穹狂妄嚣张的行为很恼怒，却也疑惑伦道夫为什么选择和吴穹谈下去。
    只有伦道夫知道，不能将吴穹逼急了，不然这个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走进会议室，吴穹阴郁的脸上挂起笑意，他当仁不让的坐上主位，侧着脑袋，满眼戏谑的打量着鱼贯而入的三叶草高官和士兵们，最后定格到伦道夫身上。
    吴穹咧嘴一笑，撑着会议桌缓缓起身：“伦道夫外交官，既然您愿意谈，那我也有一件事想要请教阁下。”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吴穹高声问道：“奈德说三叶草政府打算武力吞并曙光营地，可有此事？”
    吴穹提问的时候，会议室外围忽然涌入打量的钢铁卫队士兵，跟随着伦道夫的军官怒目扫视着窗外的动静，刚要动作，伦道夫神情淡然的瞥了他一眼，示意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的伦道夫，终于收敛了冰冷的面具，换上了和煦的笑意，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道：“绝无此事。”
    伦道夫神情柔和了不少，他极为诚恳的看向吴穹说道：“奈德以私人名义上岛，并没有政治任务，他说的话，也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我们的使团是过来商讨贸易协定的，至于武力侵占南方诸岛这件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经年的老油条，说话滴水不漏，吴穹也没指望能问倒伦道夫。
    “咱们还是来谈正事。”伦道夫面带微笑，勾着手指让助手再次将文件袋拿过来分拆，“我们重新修订了贸易协定，请各位过目一遍，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咱们现场更改就是。”
    助手迅速将厚厚的协定分发下去，吴穹甚至懒得看一眼这厚厚一摞白纸黑字。
    会场上响起页面翻动的哗哗声，塔伯特和其他曙光营地的高管审阅着上面的内容，只是看着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越发不对，时不时还有人面面相觑的对望，各自露出焦急不安的神色，更多的人则是选择走到塔伯特身边耳语。
    塔伯特时而摇头，时而叹息，到最后，他没有看完协定，而是长长的喟叹一声，面色焦急的看向伦道夫。
    “外交官，你这贸易协定完全是霸王条款！”
    对于眼前的情况，吴穹早有料到，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哼着小曲，冷眼旁观。
    “是吗？”伦道夫发出疑惑的声音，他仍然保持着诚恳，随后环视了周围的助手一眼，“咱们的条件很过分吗？”
    助手们自然是配合着摇摇头，伦道夫微微眯缝着眼睛，他躬下身子做出倾听的表情：“您倒是说说，我们的协定怎么就成了霸王条款了？”
    吴穹的存在给了塔伯特一些底气，内心的愤怒更是压过了塔伯特对伦道夫的恐惧。
    他捏着厚厚的一摞条令，整只手都在颤抖。
    塔伯特掀开一页，指着其中一条说道：“您这里让我们每年提供超出原本份额两倍的粮食，却只用原价的一半来收购！这难道不是霸王条款？”
    因为气愤，塔伯特的牙关都在打颤，他满是汗液的手指在协定上狠戳着：“还有这里！你们增加了移民的条件，要在东部四岛外围的岛屿移民驻军。这又怎么解释。”
    伦道夫坦然一笑，朝着窗户东边的方向指了指：“反正那些岛屿都无人居住，你们既然不愿意在岛上安排居民，难道还不能让我们三叶草的人在上面安家么？”
    “可那里根本就不能住人，没有耕地！”塔伯特喘息着，双目赤红的拍打着会议桌道，“到时候，哪会有真的平民在那些小岛上居住安家？只可能是你们的军队驻扎在那里。”
    “塔伯特行政官这就说笑了。”旁边伦道夫的助手忍不住嘲讽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会在岛上安排平民？毕竟事情还没定呢，你要是不满，可以将这一条划掉！”
    塔伯特被气得不轻，可是他不敢发作，略微无奈的扫了吴穹一眼，眼见真正的话事人根本就没有搭理自己，塔伯特忍不住悲从中来。
    “最后……也是我们最没有办法接受的一条！”盛怒的塔伯特口水四溅的说道，“你们居然要搬走我们的医疗实验室！这绝不可能！”
    说到此处，所有曙光营地的高管都难掩脸上的愤怒之色，连守护在一旁的钢铁卫队士兵都忍不住朝伦道夫投向愤恨的目光。
    此时，伦道夫缓缓收敛笑意，不屑的扫视了众人愤怒的眼神，冷哼一声。
    “这一条最为关键，别的都可以划掉，这一条必须保留！”
    “这是底线！绝不可能！”塔伯特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了，他直接起身，将会议桌敲的嘭嘭作响，“医疗实验室是曙光营地的一部分，你们不能抢走它！”
    伦纳德眼皮微微跳动，他缓缓起身，扣住手底下的协议书，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提供更好的医疗设备，而研究成果还能和你们共享，这种互利互惠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接受。”
    “呸！”有人朝着伦道夫的方向啐了一声，“你们只是想拿走抗病毒疫苗的生产线罢了！”
    伦道夫嗤笑一声，他的眼神越发冰冷，轻蔑的扫视了众人一眼，伦道夫高高举起手中的协议书：“不管你们怎么想……这协议书里的东西，你们都必须答应。”
    此言一出，宣告着伦道夫和曙光营地的众人彻底撕破脸皮。
    塔伯特求助式的看向吴穹，却发现吴穹如同看戏一般的盯着眼前一切，一直不为所动，他只能无奈的用手指着伦道夫道：“你们现在在我们的地盘，外面都是我们的士兵，你竟然如此嚣张？”
    塔伯特指着窗外的钢铁卫队士兵，愤然道：“我一声令下，就能将你们打成筛子！这破协定，你自己拿回家擦屁股吧！”
    塔伯特难得硬气的抓住这一摞厚厚的纸，往伦道夫扔了过去。
    跟随着伦道夫的军官眼疾手快的打落半空中的协定书，伦道夫再次昂起头颅，蔑视的看了看伦道夫，指着外面的钢铁卫队轻哼道：“就凭他们？”
    撕开了面具的伦道夫露出狰狞的一面，他狠厉的目光让塔伯特微微发抖。
    这时候，塔伯特才恍惚想起来，伦道夫可是屠戮了无数聚居地的刽子手，是个和卢瑟一样凶狠残忍的存在。
    伦道夫怜悯的扫视着眼前的众人，嘴角微微上扬：“你知道我为什么跑到会议室跟你们说这么多无用的废话吗？”
    塔伯特有些愕然，周围的曙光营地高管更是微微错愕，他们看着伦道夫，目光已经有些畏惧了。
    “因为战列舰的武器系统，需要少许时间启动，他们还得瞄准内城人多的位置，这样又花了一些时间。”
    全场鸦雀无声。
    冷汗滑过塔伯特的额头，滴落在桌面上，一想到整座城市被炮台和导弹瞄准，他整个人汗毛竖直。
    周围的高管们更是脸色煞白，满心的愤怒，全部化作了恐惧，身体都在不住颤抖。
    伦道夫似笑非笑的看了众人一眼便不再理会他们，然后他看向身边的军官，意味深长的说道：“恐惧……才是最好的武器，因为它能摧毁人心。”
    伦道夫整理着袖口和衣领，旁边的助手见机的为他挪开了椅子，他朝着所有人优雅一笑道：“希望各位尽快签字，我给你们一晚上时间，明天早上六点，我就会安排人来交接。”
    塔伯特瘫软的坐倒在椅子上。
    签下这样的条款，和被人屯兵占领有什么区别？
    此时他也无法寄希望于吴穹，因为那个悬浮在海上的巨大战争机器，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吴穹能一刀杀了伦道夫，却没办法劈开激射而来的炮弹。
    手心的汗水，浸透了白纸黑字，塔伯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干，欲哭无泪的脸上满是绝望和苦涩。
    吴穹听到伦道夫的椅子被挪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好像刚从神游中醒来。
    “讲完了？”吴穹咳嗽了一声，他起身目视着伦道夫，后者只给了他一个背影，甚至都不曾回头，只是门口的钢铁卫队拦住了伦道夫，让他无法出去。
    伦道夫根本就不怕吴穹的威胁，他转过头，神情轻松的说道：“走入会议室之前，我就下了死命令，如果一小时之后我没有回到战列舰上，不管我是死了，还是被扣押了，他们都会朝内城开火。”
    曙光营地的众人绝望的看着吴穹，最后悲哀的低下了头。
    “我们签字！我们马上签字！”塔伯特走到吴穹身前拦住了他，然后塔伯特朝着钢铁卫队的人挤了挤眼睛，示意让他们放人。
    然而钢铁卫队的人只听吴穹一人的命令。面带笑意的吴穹按压着塔伯特的肩膀，让他不得不坐下，随后吴穹笑容诡谲的为伦道夫鼓起了掌。
    “经典的威慑。”吴穹舔了舔嘴唇，目光里尽是兴奋，“你真是有趣极了。”
    伦道夫冷笑一声，他让自己的下属不要轻举妄动，随后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有趣。”
    “你说要是一个小时之后你没有回去，你的战列舰就会开火是吧！”吴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道，“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导弹呢！我想看看他们在天空中飞舞的样子！他们炸开的时候，会不会跟放烟花一样？”
    自以为掌控局势的伦道夫愣住了。
    吴穹兴奋的拍了拍手，他死死的盯住伦道夫。
    “你陪我等一等！咱们一起看烟花？”

 第三百八十七章 真正的疯子

    塔伯特的第一反应是，卢瑟指挥官已经疯了。
    曙光营地的众人一片哗然，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的同伴，随后一脸惊惶的望着吴穹。
    塔伯特颤颤巍巍的用手帕擦拭着流到脖颈的冷汗，他瞪着眼睛低声问道：“您……您是在恐吓他对吗？”
    伦道夫迅速的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转头安抚着那些助手慌乱紧张的情绪，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吴穹。
    “他只是在和我打心理战而已。”
    伦道夫是不折不扣的谈判专家，对手异样的姿态，在他眼中，不过是增加谈判的筹码而已。
    比拼心理素质，伦道夫自认是行家里手，既然吴穹想玩，他愿意奉陪到底：“你以为……通过这样的手段，能威吓我修改协议？还是你觉得……只要我待在内城，战列舰就真的不会开火？”
    这种过家家式的心里赌局让伦道夫对吴穹鄙夷到了极点，他哂笑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坦然坐下道：“我可以奉陪。”
    眼见伦道夫看穿了吴穹的意图，并且一副奉陪到底的淡然模样，曙光营地的众人彻底慌了神，这是两个疯子之间的赌斗，大家谁也不想陪着死。
    当场就有人高叫着要离开会议室，导弹瞄准了内城，他们还可以逃到东西两边的岛屿聚居地避难。
    吴穹眯缝眼睛看着这群想逃离的人，没有说话。
    他们手忙脚乱的冲向门口，却被钢铁卫队的士兵们拦住，冰冷的枪口指着所有妄图走出办公室的人，众人脸色煞白，进退两难。
    有人微微颤抖的看着吴穹，满脸哭像的求饶道：“卢瑟指挥官……求您放过我们，您和伦道夫赌斗，我们和内城的平民们是无辜的……我不是为了自己苟活，我是去疏散内城平民的！求您放我们一马！”
    身后的人也跟着鬼哭狼嚎起来，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让吴穹皱紧眉头，他笑容诡异的扫了一眼试图逃出会议室的人，用手指挲摩着平滑的桌面，漫不经心的道。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点什么……”
    吴穹游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坦然端坐的伦道夫身上。
    “整个曙光营地都是我的私有物。”吴穹戏谑的神情慢慢浸染上了一层坚冰般冷硬，他抓着厚厚的霸王条款晃荡着，“这些狗屁条件，就是在抢我的东西。”
    “嘿嘿嘿嘿……”吴穹掏出修罗业斩，刀刃上猩红的光泽如他的眼神一般闪烁不定，厚厚的纸页被轻轻的切成了两半，“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讨价还价，可笑……”
    吴穹忽然露出暴戾至极的神情，修罗业斩高高举起，伦道夫身旁的军官见势不对，挺身护卫在伦道夫身前，猩红长刀撕裂空气，咔嚓一声，大型会议桌被一刀两断。
    吵嚷着要逃离的人安静了下来，塔伯特呼吸急促，面色煞白。
    “老子的东西，哪怕保不住，也不可能喂狗。”吴穹张狂的将刀尖指向伦道夫，“老东西……凭你也敢吓唬我？咱们就等等看好了。”
    吴穹向外面的钢铁卫队强硬命令道：“谁敢踏出会议室一步，就地格杀！”
    面对吴穹的摊牌，伦道夫仍然不为所动，在他眼里，这只是故作姿态，他认为吴穹的疯狂的样子不过是表演给自己看罢了。
    望着化作两半的会议桌，伦道夫只是不屑的冷笑。
    然而曙光营地的人却知道吴穹是说得出做得到，当吴穹说出要“拿曙光营地喂狗”的那一刻，他们的性命就去了一半，一群人缩在一团，抱着头，却又不敢痛哭出声。
    半个小时过去了，安静的会议室时不时传来男人女人们抽噎低泣的声音。
    曙光营地高层们的绝望和悲怆似乎感染到了伦道夫的那帮助手们。
    一群文官，没有伦道夫的胆气，更没见过这种好勇斗狠的场面，不由得都有些慌神，他们害怕吴穹拉着他们同归于尽，有人张头晃脑的准备开溜。
    “时间不多了，咱们一起逃……”几个助手背着伦道夫埋头商量着，“这个卢瑟只是让曙光营地的人跟着陪葬，咱们没事……门外那些护卫不好拦着咱们。”
    跟随着伦道夫的军官听到几个助手议论着要开溜，皱着眉正要呵斥，却被伦道夫抬手拦住。
    他笃定吴穹不是真的想和他同归于尽，这几个助手正好可以试探吴穹的真实态度。
    其中一个年轻的助手壮着胆子走到门口，朝拦路的钢铁卫队士兵做举手投降状：“我们不是士兵，我们只是跟着外交官来办事的文员，请……请放我们离开。”
    门口的钢铁卫队士兵微微皱眉，他们抬眼看向吴穹，后者正在闭目养神。
    两个守门的士兵对望一眼，神情都有些为难，这些三叶草的政府文员，确实都只是普通人，可吴穹的命令是死命令，谁也不敢违抗。
    望着眼前一动不动的钢铁卫队士兵，那个年轻的助手低头看了看表，神情有些慌了：“你们难道真的想陪着你们的疯子老大一起死吗？”
    阻挡他去路的钢铁卫队士兵咬了咬牙：“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们与曙光营地共存亡！”
    年轻助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额头和脸颊上的汗：“可……这种牺牲完全没有必要，我……我可以到船上告知那些士兵，让他们不要开火，你们完全可以扣押着伦道夫先生……到时候你们拿他做人质，能保证营地平民的安全，也能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
    年轻的助手说完，紧张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两个守门的士兵目光焦灼的对视一眼，发现此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卢瑟指挥官完全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助手们纷纷围拢过来，他们看到守门士兵的表情有所动摇，眼睛不由泛起兴奋的亮色。
    伦道夫暗中观察着这一切，不由露出得意的冷笑。
    “麻烦让让！”年轻的助手趁着守门的士兵犹豫不决，双手合十告饶了一声，然后推开了两人，试图挤出去。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苦笑着让出了一条通道。
    然而就在年轻助手的右脚刚刚抬起到门外的时刻，吴穹微微睁开眼睛，他咧嘴一笑，笑容无比狞厉，修罗业斩如长蛇吐信，伦道夫身旁的军官再次挡在他身前，极邪极煞的红芒流星飞坠般的穿过窜动的人头，没入年轻助手的后脑，呲溜一声穿了出来。
    围在门口的其他助手，看到同伴被一刀贯脑，已然被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的倒退着，疯狂的擦拭着脸上和衣服上溅落的血液，不停的大喊大叫。
    尸体倒伏在守门士兵身前，连他们都露出悚然的神情，慌乱的看向吴穹。
    “我说过，谁敢踏出会议室一步，就地格杀！”吴穹的目光有些阴柔，在训斥完了守门的士兵后，吴穹笔直的向伦道夫走了过去。
    守护伦道夫军官忌惮的盯着吴穹，他不想让吴穹靠近，但是伦道夫抬手推开了他。
    望着吴穹阴柔的目光，伦道夫的神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他忽然有种算错了的感觉，两人只是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吴穹踩着门口的尸体，将修罗业斩拔了出来，在尸体的衣服上将鲜血蹭干，吴穹挑衅的回头，用手指向伦道夫比划了一个“十”字。
    省去从会议室乘车到达港口的时间，所有人只剩下了十分钟。
    原本神情自然的等待着吴穹认输的伦道夫，终于有些慌了。
    “你竟然杀我的人！”伦道夫拍桌而起，拳头微微握紧的他，终于显现怒意。
    吴穹晃了晃修罗业斩，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伦道夫。
    “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认为我在跟你赌斗……嘿嘿嘿……”吴穹被伦道夫逗笑了，捂着肚子蹲下来，他笑得越灿烂，伦道夫内心就越慌乱，后者咬了咬牙，眯缝着眼睛。
    “我不相信你真的敢拉着我同归于尽。”伦道夫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可他的掌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吴穹停止了大笑，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随后认真的看向伦道夫：“之前奈德也不相信我会宰了他！”
    伦道夫的助手，护卫队，乃至带领护卫队的军官，都同时露出惊诧莫名的脸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疯子只不过是在故作姿态的恐吓我罢了。”吴穹模仿着伦道夫严肃的语气，嘴角扬起嘲讽至极的笑意，“你不明白，我是真的很想看导弹在我身边炸成烟花的样子！那一定浪漫极了！”
    说话间，吴穹握着修罗业斩再次向伦道夫走近。
    这一次，伦道夫的卫队和他身旁的军官围成了一个圈，拱卫着伦道夫。
    伦道夫身前的人墙挡不住修罗业斩夺目的血光。望着吴穹嬉笑无谓的神情，伦道夫知道自己输了。
    正常人是赢不了真正的疯子的！
    “保护伦道夫先生！”军官暴喝一声，他将身后的士兵推回，整个人双目瞪圆，筋肉喷张，穿在上身的制服被爆发的肌肉张裂开，原本2米的体格膨胀到了2米五，硕大的头颅已经要挨到天花板了。
    军官瞬间变身，这次轮到吴穹措手不及，修罗业斩尚未出刀，蒲扇般的巨手已经落在了他胸腹，将他拍飞出去，将墙壁撞出了龟裂。
    “竟然是他！”塔伯特望着身形暴涨的军官，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是‘疯兽’莱西斯！”
    三叶草政府最强大的战士之一，成功服用了增强药剂2型，不仅体型力量和速度达到人类极限，拥有的生物异能更是能让他可以和领主级别的丧尸分庭抗礼！
    他的能力是吸收释放。任何形式的攻击，都会被他吸收成自己的力量，然后释放出来，所以‘疯兽’莱西斯遇强则强，战斗力永远没有极限。
    人形巨兽咆哮着，抬手就将门窗砸碎，砖石和玻璃四散飞出，避之不及的钢铁卫队士兵被巨手扫中，口吐鲜血的翻滚出去。
    曙光营地的众人看着疯兽发狂，慌乱的缩在一团，三叶草的护卫队则将伦道夫和其他文员包围保护着，跟随着坦克般的莱西斯撤出会议室。
    吴穹感觉浑身都要被拍散架，血煞刀光没来得及保护主人，他颤颤巍巍起身，擦拭嘴角鲜血。
    疯兽莱西斯轻而易举的撕裂了钢铁卫队的阵型，无人可挡！

 第三百八十八章 开火倒计时

    源源不断的钢铁卫队士兵涌入，面对无可匹敌的人形巨兽，他们毫不畏惧的选择战斗到底。
    “开火！”钢铁卫队士兵们的枪口喷吐愤怒的火焰，子弹钻入疯兽莱西斯的皮肤，并不能阻止他狂暴的脚步。
    “嗷！”人形巨兽一声暴吼，他体内的子弹肌肉的力量挤压出，以更快的速度飞射出去，打穿了士兵们的制服和强化过的血肉皮肤。
    钢铁卫队的士兵们伤亡惨重，吴穹咬着牙翻身而起，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该死的！”吴穹忍着胸腹灼烧的剧痛，提着修罗业斩面目狰狞的追了出去。
    忽然间，吴穹看见了远方天空炸裂的信号弹。
    嘴角微微上扬的吴穹神情阴冷的加入了战斗，人刀合一，血光浸染所有人的眼眶，修罗业斩迎着左突右冲的疯兽莱西斯斩击而去。
    “都他妈闪开！”吴穹暴喝一声，钢铁卫队的士兵们迅速收缩队形，莱西斯砸飞了围拢他的敌人，回头看向已经被血色刀光彻底包裹的吴穹。
    锋刃撕裂空气，朴实无华的斩击，携裹着能劈山断石的强大力量，莱西斯疯狂咆哮，他将三叶草的众人护卫在身后，挺起胸膛，虬结的筋肉显露出粗大的血管，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他身体流淌，面对冰冷凶煞的刀光，他伸手做出格挡的姿势。
    刀刃切断视线，迎着疯兽的粗大手臂当头斩落。
    血光划过紧密的肌肉和手骨，意料之中的手臂飞舞和哀呼怒号却没有出现。
    疯兽强大的异能，竟然吸收了吴穹全力斩击的力量，刀刃卡在了骨头上，吴穹微微皱眉，他能感觉到修罗业斩的血光如同风中残烛，下一个瞬间，血红长刀被愈合的血肉强行挤了出来。
    “啵”的一声，疯兽的血肉没有愈合，可那只被修罗业斩击中的手臂却沾染上了修罗业斩的异样血色，冰冷煞气在血管穿行，疯兽莱西斯望着吴穹露出诡异微笑。
    血色巨掌五指山般压盖下来，速度迅猛如雷霆窜动，吴穹避无可避。
    别西卜之手抬起，阻挡了大部分冲击力，但吴穹整个人还是被压倒在地，砖石都被吴穹的身体磕碎。
    手脚传来骨骼脆响，忍受着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吴穹拼尽全力的翻滚而出，疯兽莱西斯如同猎食的恶兽一般紧追不舍。
    “杀了他！”躲在人群之后的伦道夫看到吴穹被全面压制，难以克制激动的情绪，失态的怒吼出声。
    莱西斯高高抬起的腿踩落，吴穹瞪大眼睛，巨脚挟裹风雷之声，如同大象落蹄，避无可避之间，吴穹抬手咬牙迎上，使出了久违的续命之手。
    巨腿悬停在半空，疯兽莱西斯的力量迅速抽干，回复伤势的吴穹双眼绽放精芒，他挺身而起，如同炮弹一般冲撞着莱西斯的胸膛。
    一声闷响，吴穹的拳头重重的击打在莱西斯的胸膛，饱满的筋肉顿时凹陷，胸腹之内传来血肉撕裂，骨骼寸断的绵密声音！
    可吴穹并没有打倒对方，随着肢体触碰，吴穹从莱西斯体内吸收过来的力量，被拳头倾泻而出，却再度被莱西斯吸收回去，双方的力量完成了一次诡异的循环，几乎被撞倒的莱西斯再次抬手将吴穹打飞。
    “快杀了他！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回到战舰上！”伦道夫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只要吴穹不死，三叶草永远都不可能吞下曙光营地这块巨大的蛋糕！
    修罗业斩血光黯淡，它的力量在斩击中被莱西斯吸收大半，身受重伤的吴穹靠着刀刃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耳畔传来呼啸风声，眼前的视线忽然一暗。
    莱西斯嚎叫着一跃而起，身形遮天蔽日，阴影笼罩吴穹，人形坦克般的扑击而来。
    会议室里的众人瞪大眼睛看着泰山压顶而下的莱西斯，那巨大的阴影让人心生恐惧。
    卢瑟死定了！众人心头只剩下绝望和悲哀，失魂落魄的目视着眼前一幕，塔伯特更是顿萎瘫软，仿佛抽离了魂魄的躯壳，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吴穹并没有如众人臆想之中的那般，被砸成肉酱。
    地面传来微弱震动，一只巨大兽爪破土而出，在莱西斯即将当头落下的时候抓住了吴穹的身体，用极限速度将他拖拽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洞。
    “砰！”尘土飞扬，莱西斯将地面砸成了大坑，他如同远古恶兽一般发出咆哮，曙光营地的众人都随着塔伯特一起绝望的闭眼。
    伦道夫握紧拳头，不苟言笑的他此刻也忍不住兴奋的大笑起来。
    这个疯子终于死了！
    可当莱西斯起身，地面的人形巨坑没有粘腻的血肉，只有地面的断砖碎石，莱西斯恍惚大喝伦道夫对视了一眼，他满是疑惑。
    伦道夫忽然听到脚底下的细碎声响，他刚要说话，整个人就塌陷了下去。
    旁边的护卫兵和助手瞠目结舌的看着伦道夫生生的在原地跌落，地面崩碎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慌乱的众人四处找寻，残破的会议室传来凌乱细碎的挖掘声。
    硕鼠钻开了地板，如蚁群出洞一般四散，满身尘土的吴穹和伦道夫被巨鼠们托举出来。
    不过眨眼功夫，曙光营地的一众高管，都体验了一把从地狱飞升天堂的奇妙感觉。
    望着吴穹毫发无损的抖落这身上的灰尘，众人都难以压抑心中的狂喜。
    吴穹抚摸着剧痛不已的胸膛，不停咳血，一旁的伦道夫一改之前的淡然自若，整张脸垮了下来，眼睛里满是慌乱。
    “完了！彻底完了！”伦道夫张皇四顾，慌乱到了极点，远处的疯兽莱西斯冲撞了过来，无牙尖锐的指甲抵在了伦道夫的脖子上，莱西斯望而止步。
    随后三叶草的卫兵和伦道夫的助手们都被钢铁卫队的士兵包围，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凄然神色。
    曙光营地的众人一开始还因为吴穹的生还而喜悦，此刻他们才回过神来。
    时间快到了，战列舰马上就要开火了。
    呼啸的炮弹和导弹即将如雨点一般倾泻。这里没有人能逃离。
    脸色苍白的吴穹吐出了血痰，鄙夷的看向脸色煞白的伦道夫，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拎了起来：“原本我还以为你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呢……没想到你也怕死？”
    吴穹可以清晰的从手掌感受到来自伦道夫肩膀的震颤。
    当他感受到伦道夫的绝望和恐惧，他就感觉这个人已经索然无味了。
    进入最后的倒计时，港口上的巨大战舰，将炮台和导弹发射架对准了内城的居民区和闹市。
    伦道夫面皮微微抽搐，他颤颤巍巍的将吴穹捏在他肩膀的手推开，然后慌乱的环视着周遭。
    疯兽莱西斯双目血红的盯着伦道夫，三叶草的众人更是如大难临头，恐惧到了极点的伦道夫，两腿无力的颓然坐倒，他低着头，开始诡异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赢了？”伦道夫的嘴唇在不停的颤动，他的神情有些疯狂，“我不该和疯子赌斗！”
    “不过没关系……”他的嘴角扬起癫狂的笑意，“至少，我还有这一座城池的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伦道夫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他嘲讽的看着吴穹，张狂的大笑：“我们都是输家。”
    吴穹的表情有些懊恼，他皱着眉看着伦道夫被逼到疯狂崩溃的样子，有些丧气的叹了一声。
    “砰！”远处传来炮声轰鸣。
    战列舰开火了。
    塔伯特微微一颤，他茫然的看着天空，最后无力的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在哀嚎，末日再次临近，这一次，没有聚居地可以避难，炮火和导弹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最后只剩下一片废墟。
    士兵们放下了枪，他们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狂乱嚎叫，却也难掩绝望和无奈。
    “哈哈哈哈！”癫狂的伦道夫朝着吴穹扑了过来，他无力袭击吴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想尽情嘲弄自己的敌人，“这一次！谁都逃不掉。蠢材！你要的烟花来了。”
    疯兽莱西斯注视着发狂的伦道夫，他在寻找最后的营救机会。
    此时，巨鼠们开始往地洞里钻，围在伦道夫和吴穹身畔的啃食者群退散到地底，莱西斯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打算冲到伦道夫身前，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抱住，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吸收爆炸的能量，保全伦道夫的性命。
    然而等他刚刚躬身发力，准备一跃而起的时刻，那颗炮弹精准无误的落在了莱西斯的身上。
    高爆炮弹击穿了莱西斯的身体，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火焰吞噬了眼前一切，莱西斯还没来得及施展能力，就被炮弹炸成了肉酱。
    爆炸的冲击掀翻了几个钢铁卫队的士兵，也让所有人陷入了耳鸣。
    伦道夫的耳朵都震出了血，但他依然在张狂的大笑。
    所有人都疯狂的寻找着掩体，他们知道，下一刻，如暴雨般倾泻的炮弹即将在头顶落下。
    出乎意料的是，战舰就打了这么一发炮弹。
    武器测试？
    为什么炮弹就这么精准无误的杀死了莱西斯？三叶草的众人恍惚抬头，天空干净的不染杂质，耳畔只有风声，意料之中的导弹地狱迟迟没有到来。
    伦道夫的笑声也渐渐微弱，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他如同出洞的老鼠，扭着脑袋张望四周，时不时还抬头望天，他擦拭着耳畔的血，脑子里全是爆炸的嗡鸣声。
    弹坑里堆积着莱西斯的血肉，伦道夫傻眼了。
    自始至终，吴穹都保持着那副失落的表情，他走到伦道夫身前，一脚将他踹进了弹坑里。
    “啊啊啊！”在血污中翻滚的伦道夫如梦初醒，他骇然的爬起来，浑身浴血，满眼惶恐的看向吴穹，“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没有开火？为什么？”
    “因为你的人和你一样不中用。”吴穹失落原因就在于。
    他原本认为伦道夫够格当自己的对手的。
    可对方却在死亡的恐惧中陷入了崩溃，这让他大失所望。
    伦道夫颤抖着摇头，他不明白。
    “你不明白是不是？”吴穹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看向伦道夫，“我告诉你答案。”
    “你的船归我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宣战

    从一开始，吴穹就在打这艘大船的主意。
    所以吴穹并没有在港口就动手杀人，反倒拉着伦道夫到内城谈判。
    双方都在拖时间，只不过吴穹的注意力并非放在会议室，而是落在了港口的那艘庞然大物之上。
    啃食者从海底悄然冒头，然后钻进了战列舰内部，等他们将舰船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钢铁卫队的士兵们紧随其后，登入舱门，他们轻轻松松的就控制了舰船上的所有人，伟大的六翼天使号，也成了吴穹的囊中之物。
    如此强大的火力，留在三叶草政府实在是一种浪费。
    吴穹认为，顶尖的暴力就要交给顶尖的施暴者来使用。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从坑洞里爬出来的伦道夫满身血污，他神情扭曲的用手指着吴穹咆哮道，“你不可能占领六翼天使号！”
    吴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走到伦道夫身前，伸手将他从弹坑里捞了出来。
    吴穹用手将伦道夫脸上的血污揩干净，还认真的为他整理了衣领，吴穹调笑着说道：“不是我占领了他，而是它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远处三叶草的卫兵和伦道夫的助手满脸都是死灰色，这样的消息，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而对于曙光营地的众人而言，这样的消息，却让他们感觉像是抓住了通往天国之门的钥匙。
    核动力战列舰，那是塔伯特乃至死去的丹特做梦都难以想象的强大武力。
    吴穹让他塔伯特他们回去办公，他要单独和伦道夫聊一聊。
    吴穹优雅的朝会议室的方向勾了勾手，几个钢铁卫队的士兵们将伦道夫坐过的椅子抬了过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伦道夫扶到了椅子上，面色煞白的伦道夫，还在不停的喃喃自语。
    吴穹砸吧着嘴，有些不耐的用手兜住了伦道夫的下巴：“唉……醒醒！”
    伦道夫用手扶着椅子，颤抖着想要缩回脑袋，吴穹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打得他满脸通红，眼冒金星。
    “醒了吗？”吴穹蹲着身子按住伦道夫的肩膀，他的视线锁定着伦道夫，让伦道夫避无可避。
    手脚冰凉的伦道夫，面色惨白，他绝望的抬头。
    望着吴穹冰冷深邃的眼眸，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伦道夫屈服了。
    “醒……醒了……”伦道夫紧张的吞咽着口水，登岸时那种居高临下的上位者姿态消失不见，眼神里满是卑怯。
    “既然醒了……那我们就继续谈判吧。”吴穹勾了勾手，身后的士兵将他的椅子也送了过来，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为了防止伦道夫左右乱瞟，吴穹还专门配了两个人负责给伦道夫板正脑袋。
    谈正事，坐姿得正。
    “我们会撤回所有的协议，这些条件全部作废。”伦道夫刚要缩头，身后的钢铁卫队士兵就抵住了他的后脑勺，伦道夫此时的自由仅限嘴巴。
    “你觉得这够了吗？”吴穹玩味的看着伦道夫，他让人将之前的协议书拿过来。
    吴穹嫌恶的翻了翻这厚厚一摞的白纸黑字，冷笑一声道：“我不能让你们三叶草政府吃亏……这样吧……”
    吴穹将协议书扔到了弹坑里，认真的说道：“我提一个附加条件，你看怎么样……”
    事已至此，伦道夫根本没得选择，他苦笑一声点点头：“您尽管提。”
    “好！”吴穹满意的站起身，他用一根手指做出1的手势，“这一个条件非常简单。”
    “那就是让三叶草政府并入曙光营地。”
    吴穹的话语声虽然很轻，却是落在每个人心头的大霹雳，连塔伯特听到吴穹的提议都是满身冷汗。
    “这……这恐怕不太现实。”伦道夫并不敢直接拒绝，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可笑！”身后有三叶草的士兵站出来大声呼喝道，“你以为凭着一艘核动力战列舰，还能让一个庞大的国家向一个疯子屈服不成。”
    钢铁卫队的士兵们听到有人敢说出如此冒犯的话，抬着枪托就将那个三叶草士兵砸倒在地。
    尽管对吴穹恐惧到了极点，可当吴穹提出了如此不自量力的条件后，三叶草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朝着吴穹露出轻视的眼神。
    虽然他们的生死被吴穹捏着，可三叶草政府这个真正的庞然大物可不是吴穹这种小角色能撬动的！
    伦道夫隐晦的露出笑意。
    这个疯子在找死！
    “不过……也未尝不能尝试一下。”伦道夫语出惊人的说道，他仿佛化身为吴穹的谋士，伸过脑袋压低声音说道，“只要能靠近三叶草邦联的东海岸，导弹的射程能覆盖到总统府。”
    伦道夫并没有欺骗吴穹，靠着战列舰确实有可能威慑三叶草政府。
    前提是，他能消灭掉三叶草政府的整只海军舰队。
    九艘护卫舰，外加数百艘护卫艇，鱼雷艇在，在数量和机动性上完胜六翼天使号，并且他们的火力足够击穿六翼天使号的甲板，让它永远的沉睡海底。
    听到伦道夫的提议，吴穹伸手拍了拍他满是褶子的老脸：“你还真是会见风使舵。”
    伦道夫被吴穹拍的一愣一愣的，他不敢躲闪，只能苦笑着说道：“我没有完成总统交待的任务，更丢了六翼天使号，已经无法回头了。”
    伦道夫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在说谎。
    吴穹让守在伦道夫身边的钢铁卫队士兵退开，他用极为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伦道夫：“你又让我有点兴趣了。”
    吴穹的眼睛里闪烁着精芒，他郑重的拍了拍伦道夫的肩膀道：“我相信你的话！”
    “所以我打算向三叶草政府宣战。”
    伦道夫心中一阵暗喜，他觉得自己高估了这疯子的智力，竟然敢做出这种不自量力的蠢事，以卵击石！不过他仍然保持着平静的神情。
    伦道夫起身恭敬的看向吴穹道：“三叶草的总统不可能是您的对手。整个邦联成为您的附庸，只是迟早的事。”
    吴穹哈哈大笑，眼中的阴冷一闪而逝，他微微挑了挑眉，将伦道夫拢了过来，低声说道：“所以……刚刚这番话，我可以当做你向我宣誓效忠么？”
    “当然！”伦道夫单膝跪地，目光幽微的道，“您就是我的陛下。”
    伦道夫神情严肃，没有半点谄媚之意，吴穹将他扶了起来，似笑非笑的整理着伦道夫的衣领。
    “我接受你的效忠。”吴穹微微一笑，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现在我需要你马上办一件事。”吴穹用看着得力下属般的眼神注视着伦道夫的老脸，他勾手让伦道夫靠近过来，“我听说三叶草政府掌握着旧政府的通讯卫星，还能使用卫星电话。”
    伦道夫立刻会意点头：“我的电话就藏在六翼天使号的舱室，我可以为您拿来，拨通总统的号码，您可以亲自向他宣战，宣示曙光营地的强大武力。”
    吴穹咧嘴一笑，他拍了拍伦道夫的肩膀：“不……这个电话，由你来打，你负责向总统宣战！”
    伦道夫愣住了。
    心中的暗喜化作了悲鸣。
    原本只想撺掇着吴穹作死的伦道夫，此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吴穹的手像钳子一样夹住了伦道夫的肩膀：“你得证明你的忠诚，怎么样？”
    伦道夫抬起头，吴穹似笑非笑的脸令他捉摸不透，当他察觉到对方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森冷的时候，伦道夫哆嗦着收回了目光。
    “我打……我打！”伦道夫有苦说不出，他恨不得当初射向莱西斯的炮弹是打中了他。
    钢铁卫队的士兵将伦道夫的卫星电话递到了他手里。
    伦道夫哆哆嗦嗦的拨通了总统专线，他的手心全是汗，抬起头，吴穹那热切的眼神让他避无可避。
    电话那头传来卡尔总统低沉的声音：“伦道夫！事情办妥了没有？”
    “我……”伦道夫咬了咬牙，将手心的汗擦干，别无选择的伦道夫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曙光营地向咱们宣战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梦话？”卡尔总统捏着听筒，气愤的拍打着办公桌。
    他没有想到向来办事严谨，一丝不苟的伦道夫竟然跟自己开这种过时的愚人节玩笑，卡尔怒目呵斥道:“我问你事情办妥了没有？”
    伦道夫刚要说话，吴穹的刀刃再次贴住了他的脖子，他有些不满的看向伦道夫：“你的口吻有些不对，你代表的是曙光营地。”
    伦道夫微微抖了抖，他皱着眉看向吴穹，冷汗流到了下巴，这个电话，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打了。
    “你跟着我复述。”吴穹玩味的用冰冷刀刃拍击着伦道夫的脸颊。
    “狗娘养的卡尔！新曙光现在对你们三叶草正式宣战！赶紧投降，不然等我占领你的总统府，我会专门找一只发情的公狗x你的p眼。”
    伦道夫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这个疯子是在拿他开涮。
    可他没法回头，要么被刀刃抹脖子，要么被抓回去枪决，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了这样的话，暴躁的卡尔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我……”伦道夫脸色煞白，电话那头的卡尔总统仍然在疯狂的谩骂，伦道夫缩紧脖子，他不敢摇头，却也不敢复述吴穹的话。
    “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帮你割掉你多余的舌头。”吴穹戏谑的看着伦道夫，他很喜欢逗弄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顺带收割他们绝望的表情，“我只给你五秒做决定，五……四……三……”
    吴穹一边数数，一边收缩着修罗业斩，他捏着伦道夫的下巴，将手术刀大小的修罗业斩伸进了伦道夫的嘴巴，舌头触碰冰冷刀刃，血线涌流。
    “我说！”伦道夫被舌尖的刺痛惊醒，他绝望的求饶，最后将吴穹的话奉送给了卡尔总统。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是不是？”卡尔总统将办公桌的文件全部掀翻，他恨不得将听筒给捏碎，可伦道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该死的！该死的！”卡尔总统呲牙咧嘴的看向墙壁上的地图，恼怒的将手中的电话扔了出去，砸在门板上，外壳崩碎，零件纷飞。
    “伦道夫！可耻的叛徒！”这个电话的信息量太大，他不知道伦道夫是怎么背叛了他，更不知道曙光营地是哪里来的勇气。
    “他们肯定是抢下了六翼天使号！”卡尔总统反应过来，这让他更加的怒不可遏。
    “该死的伦道夫！我要亲手吊死他！”

 第三百九十章 命运交响曲

    几天后。
    吴穹在行政例会结束后单独告诉塔伯特，他要带着钢铁卫队的人出一趟远门。
    他甚至都没有说，远征这个词。
    安吉随后补充说是吴穹打算利用战舰的威慑力，占领一些小型聚居地，吸纳他们的人口。
    塔伯特很乐意吴穹这只幕后黑手出远门，更愿意吴穹去搜刮他人的资源财富壮大曙光的营地。
    甚至在吴穹率领部队出发的那天，塔伯特还偷偷安排了欢送的队伍，人群兴高采烈的目送着六翼天使号，塔伯特满脸春风的站在吴穹身旁。
    对于这个将自己当成提线木偶的男人，塔伯特是又敬又怕，不过此时他面对吴穹的笑容绝对是发自真心。
    吴穹握着塔伯特的手，微微一笑道：“行了，别送了，都回内城。”
    身后的安吉和塔莉亚露出有些诡谲的笑意，远处还站着申请萎靡的伦道夫，塔伯特朝着吴穹恭顺的点头，不过当他的目光瞥到了伦道夫的时候，他恍惚感觉有些不对。
    “你去攻打别的小型聚居地，为什么还要带囚犯？伦道夫……直接关在监狱就好了嘛。”
    “这可不成。”吴穹微微摇头，他斜乜了伦道夫一眼，随后低下头朝着塔伯特耳语道，“我还得要他给我带路呢。”
    “带路？”老骗子塔伯特的脑子转的很快，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
    当日吴穹和伦道夫之间聊了什么，他们这群高层并不知道，只是随后那些跟随着伦道夫的士兵和助手全部失踪，只剩下伦道夫一人，虽然顶着囚犯的身份，却没有被关进监狱。
    私底下有消息流传，说卢瑟指挥官打算进攻三叶草政府的大本营。
    塔伯特倒吸了一口凉气，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舱门已经关闭了。
    吴穹走进了伦道夫的私人舱室。
    猩红的羊毛地毯质地柔软，酒柜里摆放着丧尸危机前价值不菲的名酒，华丽的欧式风格红木家具将整个舱室装点的如同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吴穹接过安吉递来的高脚杯，晃荡着杯子里如血的葡萄佳酿。
    “没想到在战舰里还能体验贵族般的生活。”吴穹优雅的抿下一口红酒，向伦道夫投去欣赏的目光，“你很有生活情调，不过……这里的东西都沾着那些小聚居地的幸存者们的血。”
    吴穹将红酒吐了出来，然后摔碎了高脚杯。
    自始至终，伦道夫都是战战兢兢一言不发。
    “你的地位和财富都是来源于杀戮。”吴穹撇了撇嘴，伸手揪住了伦道夫的头发，将他硬生生拉扯过来，“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伦道夫吞咽着口水，不敢挣扎。
    “因为我说过要带你看烟花。”吴穹说着半真半假的玩笑，一脚将伦道夫踹倒在地。
    伦道夫目光里透着畏惧和不敢，他爬起来，低声说道：“任凭你如何折磨我，你也没法战胜三叶草政府的军队。”
    “哦？你之前不是说卡尔不是我的对手吗？现在又改口了？”吴穹冷笑一声，他把玩着桌子上的老式留声机，无情的嘲弄着伦道夫，不过这老油条脸皮很厚，根本不怕嘲弄。
    “你根本没法靠岸，海军舰队会在半路上就将你围歼。”伦道夫扶着柜子，畏缩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屑。
    “我没打算靠岸！”留声机的老唱片传出了声音，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吴穹听过这首曲子，他微微眯缝着眼睛，不再注视伦道夫，而是投入了波澜壮阔的交响乐世界。
    此时，三叶草政府的海军舰队已经起航，前往绞杀六翼天使号。
    吴穹带着伦道夫来到了甲板上，舰船缓缓靠近大陆的东岸，远方的南方诸岛已经完全看不见。
    安吉扶着甲板围栏，若有所思的看着被海雾笼罩的海岸线，她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泪光，那些一起站在甲板上的钢铁卫队士兵们也忍不住朝着海岸线投向了目光。
    这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大陆，隐约能看到海水中起伏的丧尸头颅，那些苦难的岁月，在众人心头泛起涟漪。
    伦道夫微微皱眉，这里没有港口，根本不能靠岸，而且也偏离了航向。他转头看向吴穹，眼中的疑惑越发深重。
    “你究竟想做什么？这里不是去三叶草邦联的航道！”伦道夫瞪大眼睛，他实在弄不清楚眼前的狂徒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等。”吴穹闭着眼睛，脑海里回荡着命运交响曲的旋律，风声在给他伴奏，他的手轻轻的挥舞着，仿佛拿着指挥棒。
    伦道夫咬了咬牙，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跟这种愚蠢疯狂的人进行正常交流。
    等？等什么？等死吧！伦道夫在心中冷笑。
    原本的海军舰队就是用来护卫六翼天使号这艘战略性武器的，现在原本的海上护卫队变成了刺杀队，整艘船的人都得跟这个疯子陪葬。
    他望着吴穹沉醉在脑海音乐中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笑，要打赢这场仗，除非有奇迹降临。
    伦道夫正在内心鄙夷着，耳畔忽然响起了广播音乐。
    整只舰船都激荡着老唱片里激昂的交响曲，伦道夫冷笑一声，他无聊的看着天边的海鸥，将这冲击心灵的音乐当成吴穹最后的狂欢。
    音乐达到最高*潮，汹涌海浪拍击着船身，竟然让庞然大物一般的舰船摇晃起来，伦道夫捏着栏杆，差点摔倒在地，他好不容易站稳，低头一看。
    拍击六翼天使号的不是海浪，而是黑压压的鼠群。
    家猫大小的肥硕老鼠从水里钻出来，苍白的獠牙在水中闪烁寒光，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蔚蓝的大海此时已经成为了啃食者的海洋。
    伦道夫被这壮观的一幕吓得瘫软在地，甲板上的船员和钢铁卫队更是伸长了脖子注视着无边无际的巨鼠之海。
    无牙顺着船板钻了上来，抖掉了满身冰冷的海水，露出满身坚实的筋肉，吴穹缓缓睁开眼睛，蹲下身子抚摸着无牙柔顺的白毛。
    此时的伦道夫终于明白吴穹在等什么了。
    他在等一支真正的大军。
    三天之后，三叶草的海军舰队已经锁定了六翼天使号的位置。
    护卫舰白头鹰号带领着整只舰队全速靠拢六翼天使号的方位，所有舰船的武器系统全部打开，严阵以待。
    单筒望远镜下，被朦胧海雾笼罩的六翼天使号安静的停泊在海面，和昏暗的天空，幽蓝的湖水连接在一起，仿佛成了幽灵船。
    “船长，咱们早就到达了六翼天使号的射程范围，他们并没有开火！”旁边的副官向白头鹰号的丹奈船长低声报告道。
    丹奈船长微微皱眉，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也认为这是个天赐良机。
    “传我命令！所有战舰全速前进！”丹奈船长举手下达命令，他觉得这一次甚至有机会兵不血刃的拿下六翼天使号，一想到这里，他感觉格外兴奋，数十分钟后，护卫舰上的所有人都能看见海雾里的六翼天使号，它就这么安静的徜徉在海面上，铅灰色的船身似乎被异样的死寂笼罩着。
    恍惚间，所有人都听到了来自船体广播的音乐。
    震撼人心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响起，磅礴震撼的音符，在命运之手的拨弄下翩然跃动，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丹奈船长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对方既然没有选择开火，而是出乎意料的播放着响彻海域的交响曲，这很有可能说明敌方似乎不想交战。
    “他们在畏惧我们！”丹奈迅速做出了判断，“围拢敌舰！喊话让敌人投降！”
    海军舰队庞大规整的阵型散开，三艘护卫舰沿着三个方向朝六翼天使号靠拢，上百艘护卫艇和鱼雷艇更是如蚂蚁般依附靠近。
    端坐在舱室内的吴穹摇晃着酒杯，比起喝下猩红的葡萄美酒，他更喜欢看着这种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晃荡的美妙漩涡，伦道夫战战兢兢的端坐在吴穹身旁，大气都不敢出，耳畔除了音乐的声音，还有来自三叶草海军舰队的喊话，他们让六翼天使号上的所有人缴械投降。
    吴穹将满是红酒的杯子扔了出去，然后气定神闲的朝伦道夫招了招手。
    “到我这个地方来，我这个角度比较好！”吴穹抬手指了指窗外，护卫舰白头鹰号正在一点一点的靠近。
    船上的音乐忽然高了几度，乐曲奏响到高潮部分，轰鸣的交响乐盖住了舰船的广播，丹奈船长皱了皱眉，他刚准备让广播室的人将己方的音量也调大，忽然间有船员慌乱的闯进了船长室。
    “船长！有老鼠！”那船员一路疾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丹奈盯着他，十分不满的呵斥道，“你是士兵，难道还怕船舱里的老鼠？这种事有什么值得报告的？又不是敌人打进来了！”
    “不不不！船长！是敌人进来了！”船员吞咽着口水，紧张的说道。
    丹奈船长掀开了自己的船长帽，他不耐烦的看向船员：“你刚刚不是说老鼠吗？怎么又有敌人？”
    船长指了指一片寂静的窗外，海面平静的没有涟漪，六翼天使号也没有半点动静。
    “敌人就是老鼠！”船员瞪大眼睛，丹奈船长只是觉得滑稽至极。
    “你在胡说八道什……”
    丹奈的话音还未落，啪的一声，一团巨大的阴影飞掠到玻璃窗上，穿透了厚实的船舱玻璃，在碎屑飞溅的瞬间，钻入了船长室，正对着丹奈猛扑而来。
    措手不及的丹奈看到了沾满鲜血的獠牙和利爪，随后他的喉咙就被彻底割开。
    弥留之前，丹奈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六翼天使号的音乐戛然而止。
    透过窗子观察海面动静的伦道夫瞪大眼睛。
    “砰！砰砰砰！”连环爆炸在海面响起，围拢六翼天使号的舰船如同一串爆竹，先后炸裂开，伦道夫吓得赶紧缩头。
    黑色的啃食者海洋，将三叶草的舰队拖入了地狱。

 第三百九十一章 敲门

    望着海面上燃烧不息的战舰残骸，还有随着浪花飘荡不停的尸体，伦道夫彻底呆住了。
    他站在温暖的船舱里，却如同跌入了冰窟，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吴穹在桌子上敲打着交响曲的节奏，赏心悦目的看着悬浮在海面上的尸体和残骸，“圣经里的大洪水，中世纪的黑死病，人类的文明进程永远都伴随着末日和灾劫，一如此时……丧尸肆虐大地，人类岌岌可危。”
    伦道夫微微惊醒，他听到吴穹的话，恐惧之余又有种异常的荒唐感，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吴穹道：“你……也是灾劫之一，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反人类的恶棍。”
    “不不不！”吴穹晃动着手指，面对伦道夫的指责没有丝毫气恼，“我是洪水之中的诺亚，是治愈恐惧的瘟疫医生，我在这末日里存在的意义，就是联合剩余人类的力量，彻底灭绝丧尸的威胁，我会把无面人的脑袋塞到他的屁股里去。”
    伦道夫自然不相信吴穹的话，在政客眼里，每个人的话都和自己的利益挂钩，无论吴穹表现的如何疯狂，在他眼中都只是个敛权者。
    伦道夫低着头，小声嘟囔着：“你只是喜欢独裁而已。”
    吴穹倒是没有反对伦道夫无力的反驳，反倒面带微笑的点头承认。
    “我确实喜欢独裁，权力让人上瘾。”呼吸着舱室里的玫瑰花香氛，吴穹微微闭上眼睛。
    船体忽然晃动了一下，伦道夫扶着桌子菜勉强站稳，他抬眼看着窗外，战舰的残骸在缓缓倒退。
    六翼天使号动了，海面上的庞然大物，冲破汹涌的海浪，向这片大陆上最后的人类国度进发。
    自从丧尸能在水中自由行动后，三叶草邦联就开始在西部沿岸修建防卫围墙。
    长数百公里，高达十米的“西岸长城”如同封锁内陆的铁壁，彻底阻隔了丧尸从海岸登陆内地的可能性，碉堡瞭望口里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机炮和机枪，墙顶绵延的炮台更是全天候待命，一旦发现异常目标，守卫在“西岸长城”的第一军团士兵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若是有大规模的丧尸潮出现，密集的炮火会在瞬间将尸潮轰成肉渣。
    今天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炮兵尤里端坐在炮弹箱旁边，惬意的点燃了一支烟。
    “听说……有个小聚居地对咱们宣战了。”放哨是件很无聊的事，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尤里都会有一搭没一搭的找同伴闲聊，他用极其滑稽的语气说道，“这可是我这辈子听得最好笑的新闻。”
    同伴扶了扶头盔，朝着尤里翻了个白眼：“那些小报最喜欢报道这种无聊的消息，这种东西你也信？”
    尤里摊了摊手：“我没信啊！我不是当笑话听吗？不过……我倒是觉得，在那些小聚居地眼中，咱们的邦联不过是个大一点的聚居地罢了。”
    “那些小岛上的井底之蛙怎么可能理解邦联的强大。好了好了别扯了。”同伴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我昨天没睡好，你帮我看着点，我打会瞌睡。”
    尤里抖了抖烟灰，习惯性的朝同伴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老老实实放完一班哨的打算，抽完了这根烟，他也要补个觉。
    将烟屁股含在嘴里，尤里扫视着炮台周围，他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好躺下睡觉。
    忽然间，海面上出现一个铅灰色的点。
    尤里望着海平面出现的异物，微微愣了愣神，他嘴里叼着烟，烟灰扑簌簌往底下掉，那个浅铅灰色的点慢慢靠近海岸，轮廓在一点点阔大。
    “咦？这是个什么玩意？”尤里扶着炮台的墙，把脑袋伸了出去，眯缝着眼睛想看清楚，“好像是……一艘大船？”
    在这个时代，除了三叶草政府，没有哪个人类聚居地能用得起大船。
    尤里咬着烟屁股，嘴里喷着烟，他满眼都是疑惑，随后他掏出了望远镜，海雾中朦胧的大船显露真身。
    他看到了炮塔，看到了导弹发射架。
    军舰？尤里吓得望远镜差点脱手掉下去。
    “只有咱们的人才有舰队和军舰，海面上的那个是友军……”尤里迅速做出了判断，可接下来他又感觉不对劲起来，眉头微微一皱。
    “不对啊！咱们这里没有靠岸的港口……海军的军舰开到这里来干什么？”
    焦急的尤里将嘴里的烟屁股吐了出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道：“妈的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紧张的抬起望远镜继续观察，镜头里军舰的炮台，忽然喷出了火柱。
    “砰”！一声闷响随后传来。
    尤里瞪大眼睛，手一滑，望远镜摔在地上发出脆响，将他的同伴惊醒了。
    “卧槽！你干嘛呢！怎么把望远镜给摔了！想死是不是？”
    同伴盯着尤里，却发现对方面色死灰，呆若木鸡的一动不动。
    “砰砰砰砰！”炮台接连不断的开火，尤里的身子不停震动，同伴微微愣神，他慌忙转头。
    一颗炮弹笔直无误的击穿了炮弹箱。
    六翼天使号的炮台此起彼伏的开火，伦道夫站在甲板上，目送着炮弹拖拽着光焰，向“西岸长城”怒吼而去。
    导弹发射架扭动着脖子，一只只飞弹喷吐焰尾，紧随着雨点般的炮弹，在半空中如跃动的飞鱼一般。
    “轰！”城墙上爆开炫目的火光，崩碎的混凝土碎屑漫天翻滚，爆炸声此起彼伏，雄伟的城墙在汹涌的火力轰炸下，瞬间崩塌散落，门户大开。
    伦道夫望着眼前一幕，整个人长大嘴巴，彻骨的寒意让他颤抖不止，回头望着安然的吴穹，他只剩下颤栗和畏惧。
    “伦道夫先生。”吴穹笑意盎然的回过头注视着伦道夫，他指着崩碎的城墙和漫天火焰，还有在冲击波下汹涌翻滚的海水，“这场烟花秀，你满意吗？”
    “你是个……疯子！”伦道夫脊背生寒，如果不是他紧紧抓住围栏，此刻他很有可能因为腿软而摔倒在地。
    伦道夫的话，在吴穹耳朵里如同赞许一般美妙，他微微一笑道：“进门之前先敲门……然后是按门铃！”
    吴穹抓着伦道夫的衣领，将他拎到了自己身边：“你去给卡尔总统打个电话！让他再考虑考虑我的意见，准备好投降。”
    伦道夫缩着脑袋，他的表情十分难看，吴穹松开手，伦道夫跌倒下来。
    旁边的钢铁卫队士兵将卫星电话递给了伦道夫，后者颤颤巍巍的捧着电话，满眼都是绝望。
    吴穹捏着伦道夫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板正，然后蹲下身子，握着伦道夫的手，将卫星电话贴到了他的耳边。
    “对了！补充说明一句，我为卡尔总统准备了一份大礼，让他注意查收。”
    总统府邸内，满头白发，面目赤红的卡尔总统正在疯狂的斥责第一军团的司令官乔什。
    乔什司令是个留着浓密上唇胡，风度优雅的军官，只是此刻，这位风度翩翩的中年军官被总统训斥的面色极为难看。
    “为什么舰队出发了两天还没有消息，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们现在应该得胜归来了！你告诉我，现在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子？”卡尔总统拍打着办公桌，用手指戳着乔什的鼻梁质问道。
    乔什司令咬了咬牙，“您放心，战事肯定是顺利的，通讯失联……通讯失联也许是因为他们遭遇了海上风暴！”
    有没有风暴，乔什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和前胸，连他也很纳闷，为什么会通讯失联。
    除非是被敌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歼。
    不过，这完全不可能，他知道曙光营地的实力，充其量就是个大一点的聚居地罢了。
    与其相信曙光营地的军队将海军舰队全歼，他更愿意相信是外星人的飞船将舰队整个盘走了。
    “该死的丹奈！怎么还没有消息！”乔什咬着牙，心中油煎火烧。
    虽然他在总统面前得保持神色镇定，但是他心中想着的却是等白头鹰号领着舰队返航，他就让丹奈去给六翼天使号洗甲板！
    “总统！司令官！”门外忽然传来慌乱的呼号，卡尔总统和乔什司令官同时露出微微愣神的表情。
    房门被推开，卡尔的秘书满脸都是热汗的喘息着，他慌乱的看着办公室的两人，着急的说不出话。
    “慌什么？”卡尔眉头虬结，他很不喜欢别人慌忙的样子。
    秘书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焦急的扫了卡尔和乔什一眼：“六翼天使号回来了，但……”
    秘书的下半句还没说出口，乔什紧绷的脸上瞬间露出兴奋颜色。
    丹奈这小子，明显就是故意的！他是打算偷偷夺回六翼天使号，然后偷偷运回来，给军方的高层一个惊喜，顺便向卡尔邀功！乔什自以为看穿了丹奈船长的意图，玩味的看了秘书一眼。
    “所以舰队也返航了吧？丹奈那小子在哪？我要罚他去洗甲板！敢跟我玩失联！有他好果子吃！”
    卡尔总统听到六翼天使号返航的消息，虽然神情依然严肃，眼角却也流露出了笑意，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轻捻着白胡须。
    “好……六翼天使号回来了我就放心了。”卡尔压抑着笑意，舒缓的坐了下去。
    可秘书仍然保持着焦灼的神色，他慌张的朝两人摇了摇头。
    “不！舰队没有回来！”
    “什么？”乔什司令官微微皱眉，他戳了戳门外厉声问道，“难不成丹奈还带着人在海里兜风不成？”
    秘书拼命摇头，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舰队的情况我真不知道！”
    “现在的情况是……六翼天使号，正对着我们的城墙开火！”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兵临城下

    “什么？”乔什司令官失声惊呼，他瞪大眼睛抓住秘书的肩膀道，“你在胡说什么？这绝不可能！”
    已经安然坐下的卡尔总统，在听到秘书的回报之后，蹭的一下再次站起来，他的手撑在办公桌上，愕然的望着自己的秘书。
    他如同发怒的狮子，将自己的钢笔摔在了桌子上：“告诉我！这是过时的愚人节玩笑是不是？”
    秘书慌乱的摇头，正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连串沉闷的炮火声代替他给出了答案。
    “砰砰砰砰！”绵密的炮火砸开了海岸线的城墙，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炮弹爆炸引发的震动，让房间都在微微晃动，头顶的水晶吊灯在震荡中发出叮咣的细碎声响。
    此时无声胜有声。乔什司令官松开了捏住秘书肩膀的手，他的脸色露出难看的死灰色。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的舰队……我的六翼天使号……”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着，卡尔总统因为愤怒，整张脸都扭曲虬结，他抓起桌子旁边的地球仪，往慌乱失神的乔什砸了过去。
    “混蛋！废物！这就是你的说的，轻而易举的就能拿下的敌人！”卡尔总统暴跳如雷，他的喉咙里传来气愤的尖啸声，“你的海军舰队呢？你的胜利号角呢？为什么六翼天使号现在会对着我们的大门我们的围墙开炮！”
    卡尔的怒吼让乔什司令官不停的震颤，可连乔什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曙光营地的敌人只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他们怎么可能靠着区区六翼天使号，将一整支舰队打的全军覆没，而且是让舰队毫无还手之力，连求救信号最后都没有发出来。
    他设想过所有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海军舰队会失败！越是想不明白，乔什就越觉得脊背发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乔什司令官张大着嘴巴，茫然的摊着手看向卡尔总统。
    “你滚吧……”卡尔总统收敛怒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着自己混乱的喘息，他低头将凌乱的文件拢在一起，颓然的摆了摆手，“安排你的军队去应敌，挡不住敌人，你就不用回来了。”
    秘书小心翼翼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后蹑手蹑脚的退后，无论是屋外的炮声还是屋内卡尔的怒吼，都让他恐惧到了极点。
    乔什没碰到过这种状况，他的喉咙紧张的抖动着，卡尔下了死命令，他不敢反驳，可敌人的炮火导弹全覆盖，自己手底下的兵根本没办法还手。
    司令官面带苦涩的拉开房门，神情惴惴的正要踏步离开，卡尔办公桌上的卫星电话忽然响起。
    一看到是伦道夫打来了电话，卡尔双目通红，刚刚压抑下来的怒气，再次被点燃，他狠狠的一抓，恨不得将卫星电话捏碎。
    “可耻的叛徒！你还想说什么？”不等伦道夫说话，卡尔怒骂出口，他龇牙咧嘴的目视着前方，仿佛伦道夫就站在他眼前一般。
    “总……总统先生……”伦道夫的语气十分虚弱，吴穹按着他的脑袋，将卫星电话塞到他耳边，伦道夫根本无法反抗，“这是曙光营地的第二次通牒，请您马上投降！不然……不然我们会有一份惊喜送给你！”
    “混蛋！”卡尔跺脚怒吼，秘书和乔什司令官噤若寒蝉的看着他，卡尔朝着听筒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绝不！投降！你以为凭着一艘军舰，就能战胜三叶草邦联？白日做梦！”
    卡尔狠狠的按下了切断键，对方的威胁，他毫不在意，他现在只有满腔的愤怒，他想马上将曙光营地的指挥官和伦道夫抓到面前来，挨个处以绞刑！
    伦道夫说的话，同样也让乔什愤怒不已，一群生活在孤岛上的杂碎，也敢让三叶草邦联这个庞然大物投降？乔什将拳头捏的骨节泛白，他怒目盯着卡尔手中的电话，觉得对手既荒谬又可笑。
    须发如狮子般虬结的卡尔在愤怒中微微颤抖，他再度深吸了一口气，极度的愤怒反而让他进入了冷静的状态，他抬手向乔什司令官命令道：“我要你不计代价的摧毁六翼天使号，战胜之后，不留一个俘虏！全部处决！”
    听到卡尔的死命令，乔什郑重的点头，他从没见过总统会下如此残酷的命令，这说明曙光营地的人已经彻底惹毛了卡尔这头老狮子。
    当然，曙光营地的人也同样惹毛了他。
    乔什司令官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果断的向卡尔行了个军礼，神情坚定的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他想的很清楚，曙光营地的人，始终会选择登陆。
    六翼天使号虽然能轰炸得邦联主城的人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可一旦曙光营地的人登陆作战，等待他们的就是军团将士们的怒火和倾泻的枪林弹雨。
    “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根本上不得台面！”乔什司令官自信的表着决心，他握紧拳头道，“这一次让这帮无知的岛民土著有来无回！”
    “好！”卡尔也是神采飞扬的点了点头，他拿起自己的老式烟斗，优雅的点燃了它，在吞吐香烟的瞬间，卡尔的情绪恢复平稳，他的双眼绽放出雄狮般锐利的光芒，“我只想听到你得胜归来的消息！去吧！”
    吞吐着烟圈的卡尔不再抬眼看乔什司令官，他得拨通各部门电话，安排主城居民迅速避难。
    乔什嘴角挂着笑意，轻松点头，在脑海里盘算着兵力布置，稳健的扭开门把手。
    他抬起头，却看到一团银白色的物体拖拽着焰尾，直勾勾朝着总统办公室冲击而来。
    导弹？在那一瞬间，乔什司令官的脑子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就是吴穹送给卡尔的大礼！
    低空飞行的导弹就这么钻进了大门，呼啸的罡风将乔什吹翻，秘书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从天边飞过来的大礼，眼前一黑的晕了过去。
    卡尔总统看到导弹，表情瞬间凝固，握着烟斗的手也软了下来，冒着火星的烟斗跌落半空。
    下一个瞬间，弹头挟裹着的飓风将身形壮硕的卡尔扫倒在地，飞鱼一般的弹头没入了墙壁。
    卡尔抱头蹲身，烟斗里洒出来的烟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都不觉得痛。
    他甚至已经来不及恐惧，因为下一个瞬间，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在导弹的爆炸中瞬间气化，没有知觉和痛觉，死的极为安详。
    弹头凿入墙壁发出巨响，可意料之中的大爆炸并没有出现。
    “啊啊啊啊！”墙角的乔什司令官蜷缩着发出惊恐的喊叫，眼泪鼻涕流的满脸都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惊喜，来自吴穹精心准备的上门导弹大礼包。
    雄狮一般的卡尔总统抬起头，望着墙壁里露出半截身子的导弹，他面色煞白，额头面颊全是汗，那种在死亡边缘散步的恐惧感将这头雄狮吓成了病猫。
    “该……该……该死……”卡尔总统扶着自己的腰，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愤怒了，望着露出半截屁股的导弹，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乔什司令官两手撑着身体，艰难起身。
    “他竟然直接将导弹发射了过来！”乔什将吓出来的眼泪抹干净，两腿哆嗦的扑到卡尔总统身前，抱着卡尔肥硕的身体大吼道，“总统大人！快走！”
    “我不走！”卡尔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他瞪大眼睛盯着导弹，两手狂乱的挥舞着，“那个暴徒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他休想！休想！”
    两人抱在一起，一个用力拖拽，一个手舞足蹈的挣扎，乔什司令官叫苦不已。
    “您不能死在这里！”乔什双手搂住卡尔，使出浑身力气，他额头青筋暴起，两手的肌肉血管都喷张起来，可卡尔实在太重，也太过执拗，一直在挣扎。
    “我不可能屈服！”卡尔朝着门外的天空放声咆哮，“该死的！有本事你再发射一枚导弹！”
    忽然间，被猛烈罡风吹拂到地面的卫星电话再次响起。
    卡尔和乔什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疑惑神色，随后乔什松开了紧箍着卡尔腰间的手。
    门外的炮响声同时也停滞下来，乔什匍匐着身子，迅速窜行到卫星电话面前。
    卡尔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压抑着愤怒的情绪，伸手让乔什将电话递了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吴穹的声音。
    “哈哈哈哈……尊敬的总统大人……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吴穹站在甲板上，远远的眺望着三叶草的主城，调笑着问道。
    卡尔咬着牙，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站起，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冷笑道：“暴徒！如果你以为靠着这样的恐吓就能让我举手投降，也未免太小瞧我了……三叶草邦联的兵力和领土，是你们的几十倍，你可以猖狂一时，却没办法抵挡住一整个国家的怒火！应该投降的人……是你才对！”
    吴穹舔了舔嘴唇，脚踩着导弹发射架的基座，不屑的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跟你这种活在梦里的人打交道。刚刚送给你的大礼没让你清醒清醒吗？”
    “现在……六翼天使号上所有的武器系统都对准了你们的学校，医院，居民区，商场。”吴穹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一边索寞着导弹光滑的身躯，“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收回刚才的话。”
    “你！”卡尔目眦欲裂，他张皇的看向门外的天空，愤然的怒吼道，“你竟然将武器对准平民？”
    “这可是伦道夫教我的！”吴穹嘿嘿一笑，他瞥了身旁的伦道夫一眼，故作无奈的道，“我只是有样学样！”
    “你……你不能……”卡尔有些慌了，他捏着爬满了冷汗的额头，满心的愤怒化成了难以言喻的紧张，“你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好了！我伤不伤害无辜的人与你无关，我只问你……投不投降？”吴穹拖长着声调，缓缓看向远方的主城。他的目光变得极为阴柔。

 第三百九十三章 啃食者大军

    “不可以！”乔什司令官压低声音向卡尔摇了摇头，“咱们可以疏散平民，一切还来得及。”
    乔什的话让卡尔总统有些动摇，他用手甩掉额头上细密的汗，小小的卫星电话让他感觉分外沉重。
    “卡尔！别他妈犹豫了！”原本在吴穹身旁保持沉默的伦道夫，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厉声疾呼道，“这个人是个疯子！怪物！他的可怕远超你们的想象……他掌控着一支怪物大军，你们所谓的强大的海军舰队，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主城的防线在他眼前也不过是纸糊的，不要挑战他的底线和耐心，等到他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伦道夫声嘶力竭的吼叫如同重锤一般锤击着卡尔总统和乔什司令官的内心。
    原本谁也不愿意相信叛徒说的话。
    可他们的海军舰队确实就这么没了，对阵六翼天使号，几乎百分之百的胜算，却悄无声息的败阵，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人细思恐极。
    吴穹安然的看着慌乱且无奈的伦道夫，后者紧紧的抓住甲板围栏，颤颤巍巍的眺望远方，他希望卡尔和乔什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再犹豫，只会将所有人拖下地狱。
    乔什捏着拳头不愿意放弃：“我不相信伦道夫的话，曙光营地的底子我全知道，他们不可能有实力和咱们真刀真枪的拼，海军舰队肯定是因为意外情况输给了六翼天使号。”
    愤怒的卡尔，此时也不再愤怒，他眉眼低垂，双目黯然，听到乔什的话，卡尔语调低沉的反问道：“好……你说海军舰队是因为遭遇了意外才全军覆没，那你告诉我，他们遭遇了什么意外情况？”
    “这……”乔什眨眼思索，最后却默然无语，他有些苍凉的望着头顶，不知该如何给出答案。
    “够了！”卡尔向乔什摆摆手，然后他步履沉重的走向办公桌，抬眼看着插入墙壁的没有爆开的导弹，卡尔无奈的向电话那头的吴穹说道。
    “我投降……”
    吴穹站在甲板上，用卫星电话拍打着伦道夫的脸颊，他似笑非笑的盯着伦道夫：“我留你一命，还有点用。”
    伦道夫下意识的躲闪着，自从他见识到吴穹葬送三叶草的海军舰队，他就已经对这个男人畏惧到骨子里了。
    吴穹送给卡尔的那颗导弹，拆掉了战斗装药，所以没有引爆，可其他装填在发射架里的导弹确实货真价实的，一旦发射出去，成千上万的无辜平民都要在爆炸声中化为劫灰。
    乔什司令官缓缓起身，他神情肃穆，眼珠子微微转动，对于投降，他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西岸长城被破，主城居民四散逃离，随处可见尖叫和哀嚎声，虽然只有城墙内驻守放哨的士兵遭受到了炮火袭击，可平民们目视着城墙倒塌，见证炮火轰鸣，早就被吓破了胆。
    乔什手中的第一军团士兵在他的命令下迅速集结，荷枪实弹的向破败的主城入口涌去，他们并不知道卡尔总统已经向敌人投降，他们接到的命令是，阻击一切来犯之敌，任何外来者胆敢闯入主城，格杀勿论。
    士兵们一面搜救城墙废墟下的幸存者，另一面在入口处散入掩体之中，摆开阵型，做好了战斗准备。
    负责观察岸边敌情的指挥者抬起望远镜，随后他们看到了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壮观景象。
    夹杂着灰白黑毛色的鼠群，如同海浪一般在岸边涌动，排山倒海的钻了出来。
    老鼠们如同蚁群一般规整，上岸之后齐刷刷的抖动着皮毛，竟然让海岸线笼罩起了一层虚浮的雾气，啃食者那闪烁着寒光的獠牙和利齿，令人望而生寒。
    捏着望远镜的人哆嗦着放下了望远镜，因为他发现己方携带的弹药数量，可能还不如上岸的老鼠数量。
    整个海域已经完全化作了啃食者的海洋！
    随后，一个紧急电话打进了军团司令官乔什的办公室。
    “上百万！不！可能是上千万的啃食者，密密麻麻的登岸，他们在敌人的驱使下朝着我们的战线靠近！请求火力支援！请求火力支援！”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焦灼，让乔什也跟着陡然心惊，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回应道，“你们先不要开火！”
    乔什希望弄清楚状况，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舰队会栽在敌人手里了。
    脑海里浮现成千上万的鼠群攀附着战舰，屠杀着船员和水手的画面，乔什握着电话听筒的手有些发软。
    慌乱的乔什招呼着自己的护卫，他选择驱车前往现场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车子穿过慌乱的人群，主城的警察正在疏散平民，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绝望的表情，见证过炮轰西岸长城的平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在一旁哭喊着，尖叫着，茫然的逃离，或者抱头痛哭。
    耳畔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大呼末日来了！丧尸开着战舰打了过来！
    没有人相信是人类攻破了三叶草营地的防卫长城！乔什的心情有些沉重。
    即便真的想要占领主城，也不应该打破城墙，这会让主城直接暴露在丧尸的威胁之下，他的这个对手，可以说毫无底线！
    到达城墙废墟，负责防守的指挥官领着他的队伍小步快进了过来，这位年轻的军官一脸沉重，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领着乔什到达废墟外围，让他亲眼见一见啃食者潮的壮观。
    黑压压的巨鼠群已经覆盖了海滩原本的颜色，水里还有啃食者不断涌出，他们在一点点的朝主城蔓延。
    乔什望着这一幕，耳朵里嗡的一声，整个人脊背发凉，头晕目眩。
    此时他开始庆幸起来，还好没有让自己的人开火。
    一旦交战，汹涌的啃食者群会将主城屠杀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个活人。
    战舰的舱门缓缓打开，吴穹的身影如同一个黑色小点，缓缓浮现。
    久违的敌将出现，让乔什双眼微微眯缝，旁边的指挥官小心翼翼的踱步过来，他侧着头认真询问道：“敌方将领现身，要不要让狙击手！”
    乔什瞪大眼睛，他猛地抬手，当场否定了指挥官的想法：“不！不可以！”
    乔什紧张的脱下手套，手心和手背的位置已经被紧张的汗水浸湿，远远眺望着从舱室里走出的吴穹，他惊讶的发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悬浮在海面的啃食者，正托举着吴穹的身体，漂浮着靠岸。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准的控制这些丧尸鼠的？乔什被震撼到，同时他又满心疑惑，他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草率出手，此刻，他才理解了卡尔总统的做法。
    “传我命令！收队！所有人都收队！”乔什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向指挥官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然而当乔什仓皇的指挥着自己的士兵收队的时候，地底下却传来细碎的声响，乔什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下属，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成群的啃食者从他的脚下和四周，挥舞着尖锐的兽爪钻出，尘沙飞扬之间，众人已经被肥硕的鼠群团团围住。
    乔什惊骇欲绝的扫视周遭，啃食者们露出狰狞的獠牙逼近，脏兮兮的皮毛上泛着油亮的水光，士兵们举起武器想要开火，乔什却慌忙的摆手，厉声呼喝着让所有人都放下枪。
    开火杀死眼前的老鼠容易，可谁挡得住成千上万的啃食者大军？
    三叶草邦联的主力都在内陆前线和天灾的丧尸搏杀，第一军团根本没有能力防守。
    踏上陆地的吴穹嘴角上浮现出微妙的笑意，站在他身后的伦道夫察言观色，他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
    伦道夫克制着内心的紧张，硬着头皮贴到吴穹身前，用恳求的眼神看向吴穹道：“卡尔投降的命令，可能还没传达到这些人耳朵里，所以他们才会……”
    “好了！”吴穹挥了挥手打断了伦道夫的解释，他斜乜了被鼠群包围的军队一眼，不以为意的道，“有反抗的心思很正常，换做是我，也会选择搏一搏。毕竟……他们没有见识过啃食者大军的恐怖。”
    眼见吴穹没有杀意，伦道夫哆哆索索的点头，他不敢在吴穹身前站太久，轻手轻脚的缩了回去。
    吴穹靠的越近，乔什和一众士兵们就越发紧张，他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那种无形无质的压迫感。他看到原本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外交官伦道夫，此时如仆从一般，恭顺的跟随在吴穹身边，那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威压感就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吴穹双手握紧，他的神情并没有肃穆的像一个上位者，他从来都不端着，面对敌人，他也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太客气了……还有欢迎仪式……”吴穹用认真的神情说着调笑的话，可除了钢铁卫队的人，谁都不敢领教他的幽默。
    眼前的人，让三叶草刚刚组建的海军舰队永远的沉入海底，又砸碎了三叶草最为重要的防御工事，更将导弹直接发射到了卡尔总统的家里。
    这样的狂人，谁敢跟他调笑？
    乔什苦笑一声，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吴穹收敛了笑容，踏步来到了他的身前。
    伦道夫捏着手露出紧张的神情，他生怕喜怒无常的吴穹一枪崩了乔什。
    周围的士兵们也担心司令官的安危，各自挺身端着枪试图冲过来护卫在乔什身前，可啃食者们实在不好惹，它们晃动着爪牙，直接切断了一个士兵的右腿。
    鲜血淋漓的一幕让众人胆寒，乔什望着自己惨叫的下属，忍不住一个哆嗦，他朝着后者怒目而视，却终究只是张了张嘴，他和他的下属都被吴穹操控着性命，他敢怒而不敢言。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看向捂着断腿不住惨叫的士兵。
    “我不会对你们的司令官怎么样……”吴穹擦拭着袖子上溅到的血，“可你们要是乱动，我的小宠物们会认为你们要向我进攻，懂吗？”
    吴穹转头用游离的目光打量着乔什，后者对这样的逼视感觉很不自在，下意识的缩着脖子。
    “放轻松……我不会吃了你。”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进入主城

    吴穹非但没有吃了乔什，反倒还耐心的帮他擦拭了溅落在他身上的血液。
    “你肯定会出席受降会议，所以你得穿的干净些。”吴穹的话让士兵们有些愕然，他们知道有人入侵，却没想到，这场战斗还没开始，就以三叶草邦联的投降告终。
    乔什身旁年轻的指挥官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上司，他的目光颤动着，满脸都是疑惑与惶恐，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乔什，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乔什的眼睛里微不可查的闪过黯然，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士兵们，虽然这是卡尔做出的决定。
    “卡尔总统需要时间准备，民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乔什无奈的摊了摊手，“你可以依靠暴力占领主城，但民众们可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到时候恐怕会引发混乱。”
    “需要时间准备，民众无法接受……”吴穹笑容诡谲的重复着乔什的话，他有些不屑的瞥了乔什一眼。
    “你不用担心会发生混乱！”吴穹拍了拍乔什的肩膀，仿佛在朝着朋友做出承诺，他的声音变得高亢，“暴力可以终止所有的混乱！”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吴穹转过身，朝着筋肉巨鼠无牙勾了勾手。
    无牙蹲伏在鼠群中，看到的了吴穹的指示，立刻会意的露出狰狞笑容，獠牙森寒的光让众人脊背发凉，随后无牙抬起头，朝着天空发出嘶吼。
    原本趴在海滩上懒洋洋的啃食者群，立刻如同打了鸡血般仰头起身，漫涌如潮的鼠群散开，向主城的方向狂奔而去，浩浩荡荡的队伍让第一军团的士兵们瞠目结舌，也让乔什和伦道夫露出骇然神色。
    “卢瑟指挥官！你不能……”伦道夫害怕这些畜生伤害三叶草的平民，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试图挺身而出，却被安吉抬手拦住。
    乔什吞咽着口水，面带惶恐的望着吴穹，他手足无措，慌乱回头，看到人群发狂的逃开，凶厉的丧尸鼠没有任何阻拦，疯狂的追逐着街道上的普通人。
    “放心！”吴穹将乔什的脑袋板正过来，后者整个人如同筛糠一样的抖动，“我给它们下了命令，它们不会杀人的，只是……这些日子，它们会在这里暂住。”
    乔什浑身发冷，吴穹松开手，他软倒下来，瘫坐在碎裂的砖石上。
    “不过我的耐心有限，麻烦卡尔总统快点准备。”吴穹低头看着瘫坐在着的乔什，语调冷酷。
    随后吴穹率领着鼠群和钢铁卫队，向主城的街道缓缓走去。
    伦道夫不声不响的目视着吴穹的背影，敬畏之中藏着厌恶，鼠群从第一军团的士兵们身前掠过，望着啃食者的锋利獠牙，望着他们难以计数的数量，没有人能生出与之战斗的勇气。
    伦道夫向乔什这位昔日老友伸出了手，他将乔什拉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激荡着说不出的苦涩和绝望。
    吴穹在城市中心的喷泉处停了下来，他注视着绝望逃散的人群，零星的枪声，惨叫声，哭喊声，在吴穹耳畔响起。面对自己造成的乱象，他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杀死无面人。
    为了这个目的，任何代价都可以付出，任何牺牲都值得。
    只是吴穹身旁的安吉有些不忍，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吴穹虽然教会了她残忍，教会了她生存之道，可她的内心深处仍然善良，这一路走来的杀戮实在太多，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体异常的沉重和疲累。
    恍惚间，她发现吴穹正在注视着她，望着吴穹冰冷的眼神，安吉下意识的抖了抖，随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我……我……”
    “好了……应该是我跟你道歉，吓到了你。”吴穹托着她的脸，温柔的笑道，安吉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
    他看着这个女孩，如同看着自己的女儿，对她没有丝毫的欲念，有的只是爱护。
    “你受不了我这一路的疯狂杀戮，对不对？”吴穹自然知道安吉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一切值得吗？”安吉叹息了一声，她咬牙看向吴穹，“卢瑟叔叔……也许你能将所有人联合起来，也许你能战胜无面人，可到最后呢？没有人会认为你是个英雄，他们只记得你在曙光营地，在三叶草邦联留下的杀戮，他们只会把你当成疯子！暴徒！我替你不值……也许……也许我们有更好的方式能达到那个目的。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依靠恐惧和杀戮将这些人拧在一起！即便胜利，他们也会在千百年以后唾弃你！”
    吴穹微微一笑，他抬头看着天空，仿佛要穿过云层，看透藏在幽暗宇宙空间的星辰。
    “你知道吗？无面人曾经找过我！”吴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认真的看着安吉。
    “他想拉我入伙，你能相信吗？”吴穹嘴角微微上扬，脑海里浮现出无面人的模样，“他说我和他是一类人，其实他没说错！”
    “我们都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所有一切都能舍弃的人。”吴穹注视着虚空，仿佛无面人就站在他的身前，“我知道他在等我，而我也在等他。”
    安吉望着吴穹，心疼的叹息了一声。
    “至于其他人……让他们来唾弃我吧……”吴穹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救世主。”
    三小时后。
    敞阔的邦联会议厅里，数十人围坐在卡尔总统身旁，这些人都是邦联临时内阁的要员，也是卡尔的左膀右臂。
    “卡尔！”说话的是一个灰发无须，面容古板，身形纤瘦的高挑男子，他是卡尔的副总统斯蒂文，斯蒂文毫不避讳的用手指着神情颓然的卡尔总统大声道：“你辜负了选民们的信任！更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目光虚弱的卡尔无力反驳，暴躁易怒的他，只是苦笑着向斯蒂文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平日里的勇气去哪里了？对方不过是用军舰恐吓了一下，你竟然就乖乖投降了，懦夫！”斯蒂文的手指重重的戳向卡尔，语调毫不客气。
    斯蒂文虽然身为副总统，但他和卡尔分属两个党派，所以他有底气批判举手投降的卡尔。
    卡尔的党徒和下属，无力反驳这样的职责。
    反倒是从吴穹手底下死里逃生的伦道夫，一直一言不发的注视着斯蒂文的表演，听到斯蒂文批判卡尔是个懦夫，他忍不住咧嘴一笑，鄙夷的看着斯蒂文道：“只会空谈的大话王。”
    “你说什么？”伦道夫的嘲讽勾起了斯蒂文的怒火，他愤然回头，用拳头敲击着桌面，“这里哪有你这个叛徒说话的份？”
    伦道夫对斯蒂文的辱骂不以为意，他若有若无的翻了个白眼，并冷嘲热讽的回敬道：“早知道应该让斯蒂文先生担任总统，顺带兼任第一军团的司令，如此一来，咱们现在也不会坐在这跟丧家犬一般，而是围坐在绞刑架旁，看着斯蒂文总统吊死卢瑟，拍手鼓掌。”
    “你！”斯蒂文咬着牙，整张脸涨得通红，却无力回击，他可以对卡尔指指点点，却拿伦道夫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对方已经不是三叶草政府的人了。
    “好了！”一声冷硬的呼喝，打断了斯蒂文和伦道夫针锋相对的争辩，也让吵嚷嘈杂的大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说话的是一个神情阴郁的黑发男子，他脸型瘦长，微微眯缝着的细长眼睛时不时透出一丝阴冷的光亮，他伸手按住了斯蒂文的肩膀，示意让他冷静下来。
    黑发男子是三叶草邦联情报部门——幽灵局的局长墨菲。
    斯蒂文缓缓回头，两人微不可查的交换着眼神，随后斯蒂文深吸了一口气，冷笑着看了伦道夫一眼，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们还没有完全输掉这场仗。”墨菲靠近斯蒂文，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安静和低调。”
    斯蒂文微微睁开眼睛，双目露出兴奋的光芒，他神情复杂的回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墨菲用一根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嘴唇，示意斯蒂文噤声。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着暗蓝色钢铁卫队军官服的吴穹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没有带军帽，只是披了一件披风，在吴穹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望着这个敌人，都露出紧张的神色。
    这个男人，歼灭了他们引以为傲的舰队，轰开了他们铜墙铁壁般的长城。
    身形壮硕的巨鼠无牙紧随其后，胆小的人甚至吓得缩起了身子，吴穹将自己的披风扔到无牙身上，身后步伐整齐的钢铁卫队士兵鱼贯而入，将整个会场团团围住。
    吴穹握着手，站在门前，如同参加晚宴迟到的宾客，向惊慌失措的众人露出歉疚的笑意。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斯蒂文和墨菲两人端坐着，暗中用眼神打量着吴穹，主席位的卡尔颤颤巍巍的抬头，眼神黯然，表情沉重。
    “这个会议不会持续太长，因为我只讲一件事。”吴穹伸出一根手指头认真的说道。

 第三百九十五章 来自幽灵的反击

    吴穹扫视着众人的表情，他看到了畏惧，恐慌，仇视，以及厌恶，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的注视着自己。
    他将伸出的手指缓缓的按压在桌面上，语调轻缓，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将在六个月后，率领曙光营地和三叶草的军队向天灾发起进攻。”
    自始至终，吴穹都是坦然的，然而他的话却让整个会场一片哗然，即便大家处于吴穹的武力威胁之下，都默认了投降的事实，众人依旧觉得吴穹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天方夜谭。
    有人低呼着不可能，还有人瑟缩着脑袋和同伴窃窃私语，偷偷嘲笑着吴穹的狂妄和愚蠢。
    坐在阴暗角落的副总统斯蒂文安静的观察着吴穹，微微露出不屑的冷笑，他身旁的墨菲局长则一直保持安静，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主席位的卡尔擦拭着额角上的冷汗，另一只手紧紧捏着草率写下的投降书，他张大嘴巴略有些讶异的看着吴穹。
    “三叶草邦联并入新曙光之后，你们可以照旧在这里吃饭睡觉聊天打屁。”吴穹步履缓慢的向卡尔走去，一路上，所有人都搬着椅子缩着身子躲避他。
    吴穹走到卡尔身前，他看向紧张的卡尔，从他的手里将投降书轻轻的抽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撕碎。
    “我不需要这些形式主义。”吴穹将纸屑洋洋洒洒的扔到地上，他稳稳的拍了拍卡尔的肩膀，“之后我会让塔伯特来和你对接，如何合并是你们的事，我不想管。”
    听到吴穹的话，卡尔微微一愣，这和他料想的不一样，吴穹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平和的多，完全不像是能干出炮轰城墙这种事的狂人。
    目光交汇，抬头的卡尔甚至看到了吴穹双眼之中的诚恳。
    “我希望三叶草的每一颗子弹都能在我的指挥之下向着无面人射去，这就是我为什么站在这里的原因。”
    吴穹转过身去，敞开手看向所有人，神情肃整的宣告着：“我将成为这里的最高统帅。”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一片嘈杂，三叶草的高官们各自露出抗拒的眼神，可谁也不敢上来驳斥，第一军团的司令官乔什的脸色尤为难看，因为原本三叶草的军队是不存在最高统帅的。
    第一军团负责护卫领土内部安全，第二军团则负责正面抗击天灾的丧尸进攻，两个大兵团各司其职，所谓的最高统帅的位置，一直空悬着的。
    一直保持安静的幽灵局局长墨菲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表，时间正好。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刻，墨菲对斯蒂文悄声说了一句：“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后者微微点头，斯蒂文感受不到吴穹带给他的恐惧，在他眼里，这个狂人只是恰好唬住了卡尔总统罢了，其他很多内阁的高管都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他们没有实力反抗和质疑。
    “曙光营地和三叶草邦联合并是迟早的事，但不是以这种形式合并。”墨菲的突然起身让众人微微愣神，墨菲面带微笑，坦然的提出异议，他撑着桌子目光锐利的盯着吴穹道，“阁下也不可能成为三叶草的最高统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墨菲的身上，卡尔更是皱起了眉头，眉眼中略有怒意的道：“墨菲局长，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请你坐下！”
    然而莫非非但没有坐下，反倒嘴角挂起阴冷的微笑，挑衅的看向卡尔总统：“我为什么不能说这种话，难道您真的决定投降？”
    一直待在卡尔身边，紧张且羞愧的乔什司令官终于忍不住开口，他挡住酝酿怒气的卡尔，神情凝重的指责道：“请注意你的语气！”
    “语气？”墨菲冷哼一声，他伸出手掌，朝着乔什司令官比出了“五”的手势，似笑非笑的道：“第一军团有足足五万人，装备精良，还有将近百分之二十的人都使用过增强药剂1型强化过身体。”
    墨菲的语调中透着森然的寒气，也直戳乔什司令官的心坎。
    “结果呢！一枪未开！让这个人的啃食者冲进了主城。”他毫不避讳的指着吴穹，望着卡尔和乔什的眼神满是鄙夷，“你还希望我用什么语气和你们交谈？”
    “卡尔！”墨菲连总统的称谓都省去了，他直勾勾的盯着低头不语的卡尔总统以及神情焦急却不知如何辩解的乔什司令，“三叶草邦联不是你一个人的私有领土！你要投降，问过我们了吗？”
    其他人并不知道墨菲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可他既然这么说，众人的心思也都动摇起来。
    整个三叶草邦联最强大的战力，来源于五十二个成功服用了增强药剂2型，并且成功获得强大生物异能的人类战士。
    当初被一炮轰杀的狂兽莱西斯就分属这五十二人之列。
    这五十二人中，最强大的莱西斯被安排到了伦道夫身边，保护他攻略周边的小型聚居地。
    剩下的五十一个战士，其中的十人成为了幽灵局的特工，暗中防备天灾丧尸渗透主城，作为保护三叶草主城居民的第二道防线。
    而另外的四十一人则编入第二军团的暴风特种部队，一直在战场上与天灾的变异种丧尸进行生死搏杀。
    这一次吴穹破城破的太快，连墨菲还没来得及准备，啃食者群就已经进入了主城，正在墨菲安排反击的时候，卡尔就已经宣布投降了，完全猝不及防。
    “墨菲局长。”吴穹静静注视着墨菲一个人的表演，他捏了捏酸痛的脖颈，正眼瞧着墨菲道，“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心中都很抗拒，可我已经说清楚了，我并不是要骑在你们每个人脖子上。”
    “我可以不跟你计较这些，也请你理性一点，将刚刚说的话咽回去。”吴穹甚至礼貌的抬手请墨菲坐下。
    然而墨菲却并没有领情的意思：“装腔作势的小丑，你真以为你掌控了局势？”
    看到对方要明确跟自己对着干，吴穹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实在不想再杀人了。
    他以为，现阶段的威慑已经足够让所有的反对声闭嘴。
    “如果你手底下的人反抗，我会拿你杀鸡儆猴。”吴穹目光里的淡然缓缓消失，他舒展着手臂坐下来，直接了当的说道。
    “墨菲！不要再节外生枝！”卡尔知道这个专管情报和地下护卫的幽灵局局长是个不听指挥的刺头，可此时局势严峻，一众平民的生死被吴穹捏在手里，他不希望墨菲轻举妄动。
    “我不是在节外生枝。”墨菲不屑的朝着卡尔笑了笑，随后他也坦然的坐下来，仿佛已经掌控了所有的局势，“我在夺回我们的领地。”
    一处狭小的民宅里。
    端着猎枪的父亲护住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瑟缩在墙角上，一动也不敢动。
    房间里围拢着四只毛发黑亮，身形壮硕的啃食者，其中一只的后背还被掏了个大洞，弹片嵌在外翻的血肉里，显然是在它刚刚闯入的时候，就让这个房间的男主人给打了一枪。
    “别过来！怪物！你们别过来！”男人抱着猎枪的手在不住颤抖，他紧紧的箍住两个孩子，让他们远离啃食者的威胁。
    两个孩子在他的怀中低声啜泣着，这些凶悍的啃食者，让这两个连丧尸都没有见过的孩子恐惧到了极点。
    “上帝啊……救救我的孩子们！”男人绝望的看着眼前凶悍的丧尸鼠，内心恳切的祈祷着。
    忽然间，窗外闪过一道阴影，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女人突然出现，恐惧到了极点的父亲瞪大眼睛。
    那女人的指甲，闪烁着金属的光亮色泽，连瞳孔都泛着银器一般鲜亮光洁的色泽，她的身形迅捷的如同猎豹，纵身一跃就跳入了房间之中，原本盯着男人和孩子的啃食者听到动静，飞速转过身来，朝着冲入房间的女人扑去。
    面如坚冰的女人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她双手呈十字状划开，锋利指甲切割空气，三只啃食者在半空中就被搅碎成肉块。
    余下一只后背遭到猎枪射击的啃食者避开了女人金属刀刃般的指甲，扑中了女人的脖颈，它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啃咬着女人的脖颈，竟然发出诡异的金属碰撞声。
    那女人的脖颈凹陷，獠牙嵌了进去，锋利指甲翻转而上，银光连闪，肥硕的啃食者撕裂成数团肉块，血肉漫撒天空。
    目击一切的男人张口结舌，这一幕太过震撼心灵，以至于让慌乱紧张的男人都没有抓稳手中的猎枪，一声闷响，长枪跌落在满是污血的地板上。
    女人伸手将刺入脖颈一寸的獠牙拔了出来，伤口流出淡粉色的血，并且迅速愈合。
    她一言不发的扔掉了手中的獠牙，这森白的尖锐物如钉子般射进了墙壁。
    慌乱的男人刚想开口说话，女人头也不回的转身，又如同鬼魅般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数十个幽灵局特工在整个主城分散行动，开始清扫整个主城的啃食者。
    他们有的如猎豹一般迅捷，速度快过了肉眼能分辨的地步，掠行如同闪电，在啃食者尚未捕捉到他的踪迹的时刻，就已经被乱刀分尸。
    有的生长出多余的手臂，每只手臂都异常强壮，如同健硕的人形蜘蛛，将啃食者纷纷锤成一团肉泥，还有的能将自己的身体如同橡胶一般伸展，捆扎着啃食者，像蟒蛇一般将它们生生绞死，甚至还有人能散发出异常的声波，在啃食者扑击的瞬间，将他们的内脏全部震碎。

 第三百九十六章 翻盘

    会议室外，安吉神情紧张的走了进来。
    因为幽灵局特工的袭击，啃食者掌控的城市正在一点点被夺回，局势也在一点点崩盘。
    安吉皱着眉贴着吴穹耳语了几句，令吴穹的眉头微皱。
    在场之人看到眼前的情况，都忍不住露出惊疑的表情，究竟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卢瑟，怎么变得神情如此严峻？
    “这位小姐，不必再遮遮掩掩了。”墨菲敲击着桌子，他冷峻的盯着安吉，并朝着会议室的所有人扬了扬手，“为什么不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你的老鼠正在节节败退。”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惊骇的神色，惊呼声此起彼伏。
    谁能想到墨菲竟然在暗中策划反击？他们来回打量着墨菲和吴穹，双方的神态尽收眼底，看来墨菲似乎真的扭转了乾坤。
    斯蒂文首先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墨菲：“没想到你早有准备。”
    会场瞬间又变得热闹起来，原本对吴穹畏畏缩缩的三叶草高管们，一群人兴奋的看着墨菲，又是赞许又是吹嘘，原本站在卡尔和乔什身侧的一部分人，也开始小心翼翼的朝墨菲挪动，既然墨菲将劣势变成了胜局，那这场会议，更像一个笑话。
    卡尔神情苦涩的看着茫然失措的乔什司令官，微微有些眩晕的他必须得扶着椅子，不然就会站立不稳。
    只有伦道夫，默默冷眼旁观一切的发生，随后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吴穹。
    安吉微微握着拳头，她等着吴穹下命令，脚底下的无牙听到自己的子子孙孙被一帮人屠杀，也有些愤然。
    墨菲捏着桌子角，翘着二郎腿，嘴角微微上扬的看着吴穹：“我之所以坐在这里，看你这个小丑的滑稽表演，是我需要时间将外地的幽灵特工调回来。”
    墨菲的话让三叶草邦联的内阁大臣们兴奋到了顶点。
    他们没想到这样也能翻盘！
    只有卡尔和乔什两人满脸破败之色，面面相觑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卡尔噌的一声站起，神情苦涩的质问道：“你哪来的多余人手？”
    “三叶草邦联领土广阔，天灾的变异种丧尸无孔不入，我怎么可能靠着十个变异战士和一堆普通人维护整个三叶草的安全？”墨菲的思绪回到了数年前，他眯着眼，盯着天花板的角落回忆道，“自从几年前暗夜猎手入侵主城，我就意识到，光这点人手远远不够。”
    “所以我暗中启动了增强药剂2型的实验，这数年来，虽然也牺牲了不少人，不过我得到了二十六个拥有强大异能的战士，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墨菲的眼睛里渐渐透着兴奋和疯狂，他握紧拳头，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就像现在，在最紧急的时刻，我能靠他们扭转局势，彻底翻盘！”
    “你竟然偷偷的进行药物试验！你忘了当初拉撒路公司造下的罪孽吗？”卡尔瞪大眼睛，浑身颤抖的指着墨菲痛斥道。
    “你有什么资格斥责我的残忍？”墨菲微微眯缝着眼睛，他转过头目光幽微的盯着卡尔，“当初为了扩张，你安排伦道夫和乔什消灭了多少小型聚居地，杀了多少人？你现在说这种话，不是很可笑吗？”
    墨菲的反驳让卡尔无言以对，后者愤恨的指着他，却半晌都说不出反击的话。
    望着被气得浑身颤抖的卡尔，墨菲有种快意：“若不是你对幽灵局有诸多限制，我何必偷偷进行实验？再说，没有我，怎么翻盘？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太讲规则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这位卢瑟先生能打的你举手投降，所以我能扭转局势，这些……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墨菲没有再理会卡尔，而是面带狂傲的看向一眼不发的吴穹，缓缓起身理了理自己军服的立领，悠然的笑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有共鸣的。我们都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所有一切都能舍弃的人。”
    这是吴穹对安吉说过的话！当墨菲话音一落，原本神情淡然的吴穹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墨菲若有若无的瞥向吴穹，用眼神暗示自己早就掌控了吴穹的行踪。
    墨菲甚至是整个三叶草邦联，最早得知吴穹在远海歼灭了乔什的舰队的人，可他并没有透露这个消息，而是在安然的等待。
    安吉死死盯着墨菲，她自然也听出来了墨菲的暗示，安吉将拳头捏的骨节发白，她咬牙切齿的道：“你竟然敢监视我们！”
    墨菲淡然一笑，他不以为意的看向安吉，双手摊开，冷笑着反问道：“我们是敌人，我监视你们，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好了。”墨菲安然的搓了搓手，他不屑的看向吴穹道：“局势已定，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投降！”
    墨菲的话让整个会议厅炸了锅，那些被吴穹压制的喘不过气来的人，此刻挺直胸膛，横眉竖目的用手指着吴穹道：“让他投降太便宜他了！我建议把他吊死。”
    这人的高呼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一帮人群情汹汹的呼喝起来，似乎非要弄死吴穹，才能发泄他们的心头之恨。
    墨菲冷笑一声，他故作无奈的瞥了吴穹一眼：“看来内阁大臣们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没办法……这就是民意。”
    听到墨菲的话，吴穹轻笑起来，他一边笑还一边鼓着掌。
    “精彩的表演。”吴穹瞥了一眼墨菲，随后又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还在我的掌控之中，难道不怕我下令开火吗？”
    吴穹的话，让原本吵嚷的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还有你……”吴穹抬手指了指墨菲，玩味的道，“你本人似乎并非增强药剂2型的使用者。”
    “你想抓住我？”墨菲起身，张开双臂挑衅的看向吴穹，“请便。”
    “只不过……”他目光悠然的看向吴穹，嘴角微微上扬，“我可不仅仅安排了主城的清除行动。”
    墨菲的话让安吉和无牙露出讶异的神色，在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时，吴穹后背突然出现一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壮硕男人，连头部都包裹在内，他握着尖刀向吴穹刺去，刺客突兀浮现，毫无征兆，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位这位特工使用了增强药剂2型，他叫做幽灵。”墨菲欣赏着众人惊骇的神情，怜悯的看向即将步入死亡的吴穹道，“他的能力是隐身。”
    隐身并不算特别强大的能力，但是这个幽灵搭配了特制的紧身服，能收敛他发出的一切声音和动静，并且能躲过仪器的探测，能完全隐匿踪迹，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就在刀刃即将刺入吴穹后背的一瞬间，吴穹的右手诡异的扭曲，别西卜之手以正常手臂难以达到的角度和速度翻转到后背，挡住了这凶险一刺，刀刃没入苍白手臂，连鲜血都没有涌出。
    隐身在刺杀领域，确实强大至极，可惜这位幽灵刺客的刺杀对象是吴穹。
    修罗业斩如蛇一般滑行到吴穹的掌中，刺客一击不中，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另一把尖刀，只是他没有机会再刺出另一刀了。
    修罗血光惊鸿一瞥，脖颈喷涌着鲜血，将黑衣男人的脑袋顶上了半空。
    从防守到反击，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墨菲的表情瞬间从得意到慌乱。
    会议厅的众人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过这么干脆直接的杀戮，鲜血如雨，纷纷而下，无头尸体软软翻倒，有人四散着想要逃出会议厅，还有人下意识的钻到墨菲身后，希望这位幽灵局局长能庇佑他。
    局势变化太快，卡尔总统被这一惊一乍的翻转弄得心力交瘁，若没有乔什出手扶住他，卡尔可能已经当场晕倒了。
    “墨菲局长。告诉你一件事。”吴穹踩着尸体踱步而来，面带微笑的说道，“在你还没有完全胜利之前，别得意的太早。”
    慌乱的墨菲望着吴穹笑意中暗藏杀机的眼神，毫不犹豫的转身逃跑，可那些试图抱他大腿寻求庇护的人，拖住了他的脚步。
    刚回头将旁边的两人踢开，墨菲就感觉脖子一凉，像是有什么人用冰块敷在了他的脖子上。
    修罗业斩的刀光如同水中波纹一般荡漾在墨菲的脖子上，后者只觉得汗毛根根竖直。
    “别乱动。”吴穹静静的握着修罗业斩，伸手将墨菲的脖子扭了过来，“我的手不是很稳，麻烦你配合一点。”
    墨菲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喉结在刀刃上来回晃动。
    “你……你别高兴太早，你的老鼠们要被我的人杀光了。若是杀了我，你也跑不了！”墨菲的狂态消失了，整个人的气势也顿萎下来。
    吴穹拍打着墨菲的脸颊，微微眯眼。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要跑？”

 第三百九十七章 意料之外

    “让你的人停手。”吴穹收敛了调笑的神情，用修罗业斩的刀刃拍击着墨菲的脖颈，命令道，“这样能为你求得一线生机。”
    墨菲脸色苍白，他用手背拭去滑落到下巴的冷汗，瞪大眼睛看着吴穹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要完蛋！我活着，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吴穹被墨菲的话逗笑了，他的肩膀因为轻笑而不住颤抖，原本架在墨菲脖子上的长刀缓缓收缩，恢复成手术刀的模样。
    “怎么……怕了？”墨菲满是冷汗的脸上掠过得意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压制住了吴穹，尽管看向吴穹的眼神仍然带着些许恐惧，可重新掌握局势，又让他的脸上带了几分张狂之色。
    众人神情紧张的注视着眼前的两人，正在墨菲得以洋洋的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时，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墨菲的手腕，鲜血顺着断裂的腕口汩汩流出。
    “你？”墨菲质问的话被吴穹一脚踹回了肚子，他狼狈的翻滚在地，握着刺痛的手腕想要止血，挣扎着要爬起来，吴穹一脚踩在他胸口，将他狠狠的踏在脚下。
    修罗业斩再次舒展狭长的刀身，凛冽血光如猩红流星，刺入了墨菲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墨菲惨叫出声，他挣扎着身体想要将刀刃拔出，可修罗业斩之中流转的血光煞气让他浑身发冷，右手被割开的手腕不住淌血，他越是激动，体内的血液就流逝的越快。
    旁边的人吓得立刻退走躲避。
    吴穹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挪开踩着墨菲胸膛的脚，缓缓的蹲下身子。
    “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等你撤回命令。”他望着墨菲断裂的手腕，故作可惜的摇了摇头，“不过……我希望你能撑住。”
    “你这个……疯子……啊啊啊！”墨菲面色苍白的看着吴穹，随后紧张的注视着不断淌血的手腕，他必须马上止血，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止血。
    望着墨菲痛苦挣扎的样子，吴穹觉得有趣极了，旁边的众人却看得心胆生寒。
    忽然间，吴穹又用脚踩住了墨菲那只割开了手腕的手，他用鞋跟不急不缓的蹂躏着墨菲的手掌，却用催促朋友的温柔语气低声道：“如果不快一点，等你失血到一定程度，可能连求饶都喊不出了！”
    “休想让我屈服！”
    “啊啊啊啊！”
    吴穹的鞋跟将墨菲的手牢牢的踩住，从他的脚底不停的发出骨裂的声音，吴穹盯着不停喘粗气，却还要装出宁死不屈模样的墨菲，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你可千万别屈从我……我好不容易从你身上收获点乐子。”
    墨菲的声音越发虚弱，他的眼眶因为失血而泛红，整个人满身冷汗，视线也变得模糊：“我死了……你也要陪葬……”
    “恐怕你不明白。”吴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墨菲的无知让他有些气恼，“我手里究竟有多少啃食者！”
    “你以为我是害怕你手下的人杀光了我的老鼠吗？”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原本供市民休闲散心的大型公园，此刻已经变成了啃食者的临时巢穴。
    清理完居民区啃食者的幽灵特工们聚拢在公园门口，向着藏匿无数啃食者的巢穴发起进攻。
    能够将身体部件金属化的女特工一马当先的冲入了汹涌的鼠潮，闪烁着寒光的指甲不停切开朝她飞扑过来的啃食者们，身后的特工们各展身手，一齐涌入了战团。
    只是这里藏着的啃食者的数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路绞杀了不知道多少啃食者，入目全是啃食者的尸体和血肉，连他们的身体上都沾满了啃食者的皮毛和污血，壮硕的巨鼠们仍然悍不畏死的扑来。
    他们从天上飞落，地下钻出，四面八方的扑击而来，根本就没有断绝，反而让众人有种越杀越多的感觉。
    即便是身体强化到了极限的幽灵特工们，也忍不住生出疲倦之意。
    有不少人受伤挂彩，望着密密麻麻的獠牙和寒光湛然的兽爪，恐惧开始蔓延。
    “究竟得杀多少才能杀完这帮怪物？”有人开始抱怨起来，一人萌生退意，其他人也忍不住心神动摇。
    “咱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怪物杀光！”身先士卒的女特工高喝了一声，她正要转身拉住试图退走的同伴，一道尖利爪子划过了她的脚踝，兽爪割裂皮肤，撞击着骨骼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
    刺痛让她整个人微微一抖，身后的人立刻张皇惊呼：“小心！”
    女特工下意识的回头，一只体型格外巨大的啃食者从天而降，血盆大口张开，直接咬住了她的脑袋。
    森白獠牙啃咬她的脖颈，发出割裂金属的声音，女特工抬手试图将巨大啃食者撕裂，咔嚓一声，她的脖颈突然喷涌出血柱，猩红鲜血溅了他的同伴满头满脸。
    女特工的手在半空中软软的垂下来，指甲上的金属色泽也缓缓褪成肉色，无头的尸体仰倒，硕鼠啃咬着女人的头颅，三两下就将颅骨连同血肉吃进了肚子。
    ……
    会议室里，吴穹望着无知的墨菲不住叹息。
    “我是心疼你手底下的那些特工，他们以后会成为我抗击天灾的中坚力量，就这么变成啃食者的食物，实在太浪费了。”一想到这里，吴穹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他脚底突然发力，墨菲哀嚎不止。
    吴穹抽开靴子，墨菲的手掌已经被踩的面目全非，骨肉粘连，直接粘在了地板上。
    墨菲整个人都在抖，他用力的喘息，却因为虚弱而发不出声音，可即便是如此，他仍然忍不住朝着吴穹露出嘲笑的神色：“你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会信吗？可笑！”
    墨菲嬉笑着，整张脸煞白的可怕，临近死亡，内心的畏惧反而减轻了，他得意的看着吴穹道：“我肯定会熬过去的，因为我还得等我的人回来，等他们将你的脑袋割下来！嘻嘻嘻！”墨菲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只要我熬过来了，我就是赢家！”
    安吉和无牙看着墨菲死到临头还保持着嚣张的样子，各自露出愤然的神色，尤其是安吉，她怕啃食者真的被幽灵局的人杀光了，到时候，己方的力量将会被大大的削弱。
    “你……”墨菲牙关打颤，却仍然挑了挑眉看向吴穹，尽显得意，“如果……你现在向我求饶……也许我能大发慈悲的饶……”
    他话还没说完，怀里的移动电话忽然响起了呼叫的声音。
    会场上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墨菲先是一愣，随后他爆发出一阵张狂而得意的笑声：“你要的结果来了！失败者！这个电话响起，说明我的人已经彻底消灭了你手底下那帮子老鼠！你完了！”
    也许是胜利的喜悦让失血过多的墨菲重新焕发了一些生机，他的笑声提振了一些中气，整个人歇斯底里的嘲讽着吴穹，让周围的一些人也重新振奋起来。
    他们原本被吴穹吓得屁滚尿流，此刻再次挺直腰杆为墨菲摇旗呐喊，有人甚至还想冲到吴穹跟前，将修罗业斩拔出来。
    吴穹望着这帮人狂乱的模样，如同注视着一群白痴，他摊了摊手，甚至主动让出一个身位，只可惜没人敢上来拔刀。
    墨菲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掏出了卫星电话，狂笑着按下接听键，然后死死的盯着吴穹道：“你输了！哈哈哈哈！”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凄厉的惨叫和啃食者凶残的嘶吼。
    “局长！这些怪物的数量太多了！我们完全不是对手！好多人都死在了里面！咱们几个拼尽全力才逃了一命！请求支援！请求马上支援！啊——”
    惨叫声持续不断的从电话那头传出，最后戛然而止，吴穹估计啃食者最后连那个特工手里的电话都没放过，拿去磨牙了。
    电话挂断之前咔嚓咔嚓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手中的电话无力的滑落，墨菲苍白的脸色此刻变成了死灰色，在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他仿佛魂都散了。
    吴穹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他走到墨菲身前，一脚踩碎跌落在地的卫星电话，然后缓缓的将钉入墨菲肩膀的修罗业斩拔了出来。
    “你以为我留着你一条性命是为什么？”修罗业斩血色的刀身依照着吴穹失落的脸，“我只是舍不得你手下就这么白白的死了。输赢？呵~”
    失血过多的墨菲下意识的抽搐起来，在他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修罗业斩华丽的刀光上泛起玫瑰花一样的波纹，这致命的绚烂甚至都让他忘却了恐惧。
    大汗淋漓的卡尔目视着这一切，尽管他是选择投降的那一个，可眼前一幕让他有些喘不过起来。
    只有伦道夫，盯着墨菲的尸首，扫视着惊惧到了极点的众人，心中不住冷笑。
    这就害怕了？真正的恐怖，现在才开始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杀鸡儆猴

    吴穹将带着血迹的刀尖在墨菲的尸身上蹭了蹭，然后转头看向了卡尔，目光平静。
    会议厅的众人目睹了吴穹的暴行，心中早已畏惧到了顶点，即便吴穹只是转了个身，那些站在墨菲尸体身后的内阁大臣们，都吓得抱头蹲身，大气都不敢出。
    卡尔的眼睛里的光明灭不定，尽管他没有参与墨菲的反抗，他仍然害怕吴穹会因此恼怒。
    “原本我不需要你们的地盘，我只需要你们的军队。”吴穹淡然的注视着卡尔和乔什，将修罗业斩轻轻的放在桌子上，随后安然坐下，“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噤若寒蝉的卡尔和乔什一言不发，听到吴穹改变主意，卡尔略有些惶恐的瞪大眼睛，他嘴唇嗫嚅着，刚要开口说话，身后的伦道夫忽然拍了拍卡尔的肩膀。
    两人讶异的微微回头，伦道夫目光闪烁，朝着两人微微摇头。
    卡尔和乔什略有深意的对视了一眼，刚刚挪出来的步子又缩了回去。
    吴穹眯着眼睛扫视着除卡尔几人外的所有内阁成员。
    副总统斯蒂文慌了，他和墨菲是同一阵营的人，然而刚刚墨菲起来闹腾，奸猾的斯蒂文一直都没有响应，而是默默旁观着吴穹和墨菲两人的表演。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眼下吴穹似乎要收拾跟着墨菲一起跳出来的人，斯蒂文立刻缩着脑袋，暗自躲入惊慌的人群之中。
    “所有和墨菲站在一起的人，都要做我的奴隶！”吴穹的目光若利刃般扫过众人，尽管有人露出屈辱的神情，可谁也不敢反抗，这些人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吴穹舔了舔嘴唇，露出残忍的笑容：“不过……我不需要你们的效忠。我会为你们定制一个烙铁，在你们每个人的后背上都烙上烙印，你们永生永世都甩不脱的奴隶印记。”
    吴穹的话让所有人脸色煞白，连站在他身后的卡尔和乔什都瞪大眼睛。
    这太狠了！
    只有伦道夫，在一旁暗自偷笑，这就是得罪卢瑟的下场，一群不知死活的蠢东西。
    有人吓得腿软，两腿颤抖着跪倒下来，还有人一想到烙铁烫后背的恐怖画面，下体流出温热的液体，周遭弥漫着腥臊味。
    “饶……饶命……”最靠近吴穹的那几个人手撑着地面，脸色极其难看，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吴穹，恐惧到了极点。
    身后的一群人跟着跪伏下来，跟着前面的几人一起求饶，哀嚎声不绝于耳。
    卡尔有些于心不忍，他们当中有不少是自己阵营的心腹，虽然临阵背叛，但多少还有些私人情谊，此时望着这帮人痛哭流涕，恐惧求饶的样子，卡尔有些不忍心看。
    倒是一旁的伦道夫，望着这帮人的丑态没有半点同情，忍不住冷笑连连，他低声朝卡尔道：“你千万别可怜他们，他们可是在危难关头弃你而去的人。”
    卡尔眉头微皱，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吴穹面带微笑的向这些跪在他面前的众人摇了摇头，他轻松的朝旁边的钢铁卫队士兵招了招手，后者将会议桌上的抽纸端了过来。
    “好歹也是三叶草邦联的内阁大臣，哭成这样太失礼了，别害怕……”吴穹抽出餐巾纸耐心的为他擦拭着眼泪，旁边的人看到吴穹的举动，微微定了定神，收敛了哭声。
    看来求饶是有用的，这帮政客也是合格的演员，登时见机的露出谄媚的笑容。
    “好了……我也不是什么残忍的人，我并不想要你们的命。”吴穹微笑的扫视着众人。
    一听到吴穹饶了他们的命，一群人如蒙大赦，原本丑态毕现，此刻却像中了彩票般喜上眉梢。
    然而还没等这帮人磕头，吴穹捏开了他身前之人的下巴，将刚刚擦拭过眼泪鼻涕的纸一股脑的塞进了他的嘴。
    “呜呜呜呜！”那人被吴穹紧紧捏住下巴，根本无法挪开脑袋，纸团被强行塞进嘴里，让他既惊惧又难受，吴穹松开手，他立马抱着喉咙趴在地上干呕，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下意识的惊叫躲开。
    吴穹掀起干呕的人的衣领，将他生生提了起来，吴穹似笑非笑的拍打着他的脸颊，随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旁边不知所措的几人：“不过你们几个就不一样了，墨菲跳出来的时候为他摇旗呐喊，还口口声声说要吊死我……”
    被吴穹抓住的人露出惊骇的表情，旁边的几人更是吓得翻滚在地，慌乱的想要爬开，周围的钢铁卫队士兵迅速围拢过来，不给他们逃窜的空间，几人有惊叫着后退，瘫坐在地上，两只脚不停的乱蹬，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的脑袋。
    “饶命啊！”他们又哭喊着向吴穹求饶，四脚着地的趴在地上，毫无尊严的想要上来抱住吴穹，却被高高举起的枪托打了回去。
    “饶命……”被吴穹抓住的那位浑身筛糠似的抖着。
    “别慌……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吊死我……”吴穹轻柔的托举着他的身体，还伸出另一只手为他紧了紧领带，“是不是像这样？”
    吴穹突然发力，将对方的领带瞬间收紧，那人挣扎着拍打着吴穹的手，可吴穹的力量要远远超过他，领带勒紧脖颈，发出咯咯响声，那人的脸色变成茄紫色，张着嘴巴惊恐的望着吴穹。
    “咔嚓！”一声，脖颈在领带的收束下发出崩响，鲜血顺着嘴角咕咚咕咚流出，那人在临死之前，骇然的瞪大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珠里满是绝望。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吴穹拽着领带，尸体悬吊在空中，他轻轻松手，尸体软软的跌落，发出一声闷响。
    那些为墨菲摇旗呐喊，口口声声说要吊死吴穹的人，此刻望着同伴的尸体，脸色已经变成了死灰色。
    “投降的人可以被称为俘虏。”吴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跪倒在地的人。
    他抓着其中一人的头发，硬生生将他的脑袋扳过来，那人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张着嘴想要惨叫，却发不出声音，吴穹眉眼含笑的道，“对于你们这种投降了又反悔的人，我称之为待回收垃圾。”
    “饶命啊！”他们中的一人发出崩溃至极的呼嚎，歇斯底里的朝吴穹磕头，随后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将脑袋往地上砸，额角都磕出了血，咚咚的声音连绵不绝，让吴穹忍不住发笑。
    “别这么慌张，我说了我不是残忍的人！”吴穹轻轻松开抓在手中的头发，那人身形瘫软，趴在地上，口水鼻涕眼泪都跌落下来，整个人微微颤抖，神情麻木，吴穹抖了抖手看向枪口下的几人道，“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效忠的机会！”
    一听到还能活命，原本绝望到了极致的几人瞬间又焕发神采，众人颤颤巍巍的缩在一团，额头上满是鲜血，眼神中流露期许之色。
    “但是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吴穹随后说的话打破了他们的希望，原本抱团取暖的几人立刻分散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警惕。
    吴穹笑眯眯的看着几人，伸手从身后将椅子抓过来，一屁股坐下去，朝着他们打了个响指。
    “动手吧！只有杀死你身边的人，你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吴穹翘着二郎腿安然的说道。
    吴穹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高喊着朝身边的同伴扑了过去，出手的人抢占先机，将同伴骑在了身下，任凭对方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
    然而还没等他掐住对手，一把椅子从天而降，砸落在他身上，咔嚓一声，椅子竟然被生生砸裂，木屑飞扬间，他抱着后背尖叫，被压在地上的同伴找准时机，翻身抓着他的肩膀，反客为主的压住了他。
    同伴苍白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打的他满脸是血，眼前一片模糊的他还想伸手反抗，身后忽然搭过来一根领带，绕紧了他的脖子，死死勒住。
    望着厮杀的一群人，围观者们觉得残忍到了极点，可谁也不敢扭开脑袋，因为吴穹在盯着他们。
    现场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最后的胜者浑身浴血的走出来，既恐惧又兴奋。
    “恭喜你活了下来……”吴穹仿佛为幸运观众发放奖励的主持人一般，他低笑一声，对身旁的卫兵挥了挥手，“给他找根项圈。”
    会场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躲在人群之后的斯蒂文死死的盯着吴穹，既恐惧又愤怒，不住的哆嗦着。
    “真是个疯子！”

 第三百九十九章 拉撒路的阴魂

    吴穹的铁血，彻底的慑服了了卡尔的内阁。
    遥远的边境城市g市。
    高大的围墙将城市整个围起来，g市的边境墙比主城的西岸长城更加高大，连最强悍的变异种也不可能一跃而至，高大的炮台和机枪对准围墙底下，浩如烟海的丧尸行走在围墙之外的荒芜世界，根本看不到一个活人。
    第二军团的指挥部，司令官唐纳德接到了来自总统秘书的通知电话，眉头紧皱。
    唐纳德皮肤黝黑，身形健硕，鬓角斑白，眉头带着几缕竖纹，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老。
    副官艾伦是个英俊的金发男子，他站在唐纳德的身边，瞥了一眼唐纳德手中的卫星电话，面带疑惑的问道：“卡尔总统叫你回主城？说有个重要的人事任命？”
    唐纳德将电话扔回桌上，不置可否的说道：“我不可能脱身，第二军团没我不行，最近这些日子，天灾进攻极为频繁，光是泰坦丧尸就出现了7只，还有各类变异种的丧尸数量也在激增。”
    唐纳德眉头微皱，目光幽微的盯着窗外，十分忧虑的说道：“我怀疑无面人打算集中力量对三叶草发动一次彻底的总攻。”
    “彻底的总攻？”艾伦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他迅速拿起战报，有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天灾的进攻确实比之前猛烈许多，但是自从最近一次咱们打退了试图登上城墙的丧尸潮之后，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异动了。”
    “正是因为连续数个礼拜都没有异动，才叫人担心。”唐纳德扶着桌子，疲惫的看着地图上的丧尸分布点，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听到唐纳德的话，艾伦沉默不语，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忽然间，一个卫兵慌忙的从门外赶来，神情焦急的冲着唐纳德说道：“司令！新一轮的丧尸潮开始了！到处都是变异种，还有三只精英骑士！”
    “什么？”唐纳德瞪大眼睛，他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想到这一次的尸潮来的这么猛烈。
    卡尔的办公室内，吴穹安然的端坐在卡尔的位置，而卡尔本人正满头冷汗的站在吴穹身旁，小心翼翼的解释着：“g市战事吃紧，唐纳德回不来。”
    “我让他回来，是为了摸清楚第二军团的实力，更是为了弄到天灾的一手情报。”吴穹打了个哈欠，颇有些无聊的说道，“唐纳德不回来，我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吴穹缓缓起身，他将卡尔打印的委任状扔进了碎纸机，随后微笑着看向卡尔：“既然唐纳德没办法回来，那我就亲自带队去找他。”
    听到吴穹要亲自带队，卡尔微微怔了怔，他露出不知是喜还是忧的神色看向吴穹，后者用安然的眼神回望着他：“我会撤走大部分的啃食者，将钢铁卫队的人留下来帮你维护主城的秩序。”
    卡尔颤颤巍巍的点头。
    士兵帮吴穹将披风拿了过来，吴穹眼神冰冷的转头看向安吉道：“我只有一条命令给你，任何敢扰乱秩序的人，杀无赦！”
    安吉眉眼森寒的点头。
    大门敞开，吴穹步履沉稳的走了出去，拖长的阴影在办公室里掠过，卡尔提心吊胆的看着吴穹缓缓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疲惫的坐下来，后背出了很多虚汗，他知道已经没法回头了。
    巢穴之中的啃食者被召唤出来，成群的黑毛怪物走街过巷，如同潮水一般汇集到城市广场，无牙一声嘶叫，浩浩荡荡的鼠群跟随着吴穹就坐的军用吉普，向g市进发。
    躲在房间里的居民们时不时的伸出脑袋来，既好奇又恐惧的探视着这一群群整齐有序的肥老鼠缓缓离去。
    后背被烙印的斯蒂文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忽然听到门外铺天盖地的声响，惊骇的瞪大眼睛，他以为地震了，挣扎着抱住脑袋，双手牵动了后背的伤口，让他痛不欲生。
    不久外面的动静停了下来，斯蒂文颤颤巍巍的张开手，吃力的转动着脖子，发现什么都没发生。
    “该死的！”斯蒂文叫骂一声，刚刚的举动牵动了伤口，后背顿时又火辣辣的痛了起来，鲜血从新裂开的伤口渗出，一点点染红刚换不久的绷带。
    忽然间，门外响起门铃声。
    斯蒂文听到有人按铃，心中略感奇怪。
    自从上次被吴穹整的死去活来后，其他和他同病相怜的党徒们都已经自顾不暇，而卡尔更不可能过来探望他，此时还有谁做客他家的宅邸？
    怀着满心疑惑，斯蒂文艰难的抬头道：“房门没锁！请进！”
    咔哒一声，有人从客厅推门而入，进来的似乎不止一位，不过对方脚步匆匆，直接向卧室走来。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满头金发，带着金丝眼镜的优雅男子，带着身后两个穿着安保制服的壮汉走了进来。
    “天哪……”优雅男子看着斯蒂文后背的烙印，惊讶的捂住了嘴巴，“那个野蛮人竟然对你下此毒手？”
    斯蒂文小心翼翼的偏过头，有些意外的看向优雅男子道：“兰道尔？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眼前这位兰道尔先生，是墨菲最亲密的朋友。
    当然，他还有个极其显赫的身份，拉撒路公司的总裁。
    “我当然得过来！我不怕那个野蛮人！”兰道尔瞪大眼睛露出不忿的神色，他小心翼翼的探视着斯蒂文的伤口，忍不住露出忧伤的神色，“这太可怕了，他不仅杀死了墨菲，我最好的朋友，还对你们动用了如此残忍的酷刑！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斯蒂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将脑袋挪回原来的位置，后背的疼痛感有所减轻，斯蒂文摆动着手掌让兰道尔离去：“你知道他是野蛮人，还敢出来？你私底下帮墨菲做实验的事已经捅出去了，如果不是卢瑟忙着接管军队，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兰道尔眼中掠过一丝阴冷的眼神，他微微吸了一口气，面色恢复之前的悲伤：“我不怕他……”
    他让身边的安保队员将一个密封的玻璃瓶打开，随后轻柔的按压住斯蒂文的身体：“不要动，我给你使用我们公司刚刚研发的特殊药剂。”
    斯蒂文愣了愣神，尽管他和兰道尔私交很好，但他并不信任拉撒路公司的一切药物，他晃动着身体抗拒的道：“请住手……我已经上过药了！”
    兰道尔根本不理会，他按压着斯蒂文的手微微用力，让他不再挣扎，淡蓝色的药粉直接倒在了绷带上，诡异的一幕发生，固态的药粉竟然瞬间就化作了淡蓝色的粘液，一点点渗透进绷带，斯蒂文哆嗦着，火辣辣的伤口传来清凉感，片刻之后，后背剧烈的灼烧感和疼痛感消失了。
    “这……”斯蒂文瞪大眼睛，他忍不住扭动身体，创伤的痛楚完全消失，伸手摸向后背，药液渗透进了他的伤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绷带上的血迹也瞬间凝固。
    “这实在太神奇了！”斯蒂文翻过身，没有半点痛楚，仿佛已经完全恢复了一般，他既兴奋又紧张的看向兰道尔，“你的药液里面不会混合着r病毒吧？”
    兰道尔将瓶子交给自己的下属，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是军用纳米生物修复剂，特供第二军团的恢复品，这么可能携带病毒？”
    “好吧……只要能让我脱离苦海，哪怕是病毒我也认了。”斯蒂文苦笑一声，他无奈的坐起，朝着兰道尔做了个请的姿势，“咱们到外面商谈。”
    四人一前一后的来到斯蒂文宽敞空阔的客厅，兰道尔微微咳嗽了一声，他身旁的两个安保队员立刻点头走向门口，将大门关闭。
    斯蒂文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高档红酒，为兰道尔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野蛮人带着他的老鼠大军走了。”兰道尔优雅的轻轻抿下一口红酒，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去找第二军团去了！”
    斯蒂文捏着酒杯的手一软。
    “啪”！高脚杯摔碎在地毯上，猩红的酒液漫撒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斯蒂文有些兴奋的抓住了兰道尔的手。
    兰道尔将斯蒂文的手轻轻的推开，他退后几步，摇晃着杯中美酒，喝下一口：“当然是真的……”
    吴穹走了，意味着整个主城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乔什的第一军团再度成为了主城最强大的火力。
    只要乔什反戈一击，歼灭总统府周围的钢铁卫队，他就能重新夺回三叶草邦联的主城。
    可乔什是卡尔总统的死党，自己没有任何机会能游说成功。一想到这里，斯蒂文脸色发白，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
    兰道尔将斯蒂文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他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复仇，却找不到复仇的出路。”
    斯蒂文目光幽微，他抬头朝着兰道尔苦笑一声：“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兰道尔缓缓走进，嘴角微微上扬的拍着斯蒂文的肩膀，“所以我才过来找你！”
    “我可以帮你复仇！”

 第四百章 天灾之子

    斯蒂文看着兰道尔宝蓝色的眼睛，他希望能看穿对方心中所想。
    然而即便如他这般的老油条，也很难琢磨清楚眼前的优雅男子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你能怎么帮我？”斯蒂文颓然的摇了摇头，他坐倒在沙发上，抬眼望着天花板的吊灯，无力的说道，“我不可能说动乔什反水，而你公司的安保队更没可能夺回整个城市。”
    兰道尔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他在斯蒂文的侧方坐下，优雅的搭着手，挺起下巴微笑道：“你知道我在帮助墨菲进行增强药剂2型的实验，拉撒路公司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和墨菲是亲密盟友，我们都准备了底牌。”
    “你说的是……”斯蒂文站起身，他神情恳切的看向兰道尔，瞪大眼睛，“你们还有什么底牌？”
    “是我的底牌。”兰道尔用食指扶了扶眼镜，面带微笑的看着斯蒂文道，“这是连墨菲都不知道的，专属于我的终极秘密。”
    “秘密？”斯蒂文的神色惊疑不定，他本能的感觉到兰道尔的秘密有些危险，可他忍不住想要探知下去，“究竟是什么秘密？”
    兰道尔脸上的笑意不减，他缓缓的摘下自己的眼镜，宝蓝色的眼睛里流淌着诡谲的光。
    忽然间，兰道尔的脸起了奇怪的变化，面皮之上的血肉蠕动，整张脸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着，最后化作了斯蒂文的模样。
    斯蒂文见到兰道尔的变化，惊骇欲绝的嚎叫起来：“暗夜猎手！你竟然是……”
    他浑身发冷的后退，颤颤巍巍的想要打开门呼喊门外的安保队员，可下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不对，既然兰道尔是来自天灾的暗夜猎手，那门外的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天灾的变异丧尸假扮的！他紧张的吞咽着口水，身后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
    “不要！”斯蒂文亡魂大冒的缩到墙角，惶恐至极的朝着兰道尔胡乱的挥舞着双手，“别过来！怪物！”
    兰道尔一动不动，他的脸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望着斯蒂文抗拒的模样，他叹息一声道：“看来阁下不想夺回内城，更不想坐上卡尔的位置。”
    斯蒂文听到兰道尔的话，忍不住睁开眼睛，神情焦灼的盯着兰道尔，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兰道尔耸了耸肩，用他惯有的绅士语调轻声说道：“我能帮你夺回内城，更能让你坐上卡尔的位置。”
    “这不可能！”斯蒂文冷笑一声，他紧张的看向兰道尔，“你只想利用我消灭卡尔，最后彻底覆灭三叶草邦联。”
    兰道尔眯着眼，不屑的摇了摇头：“我如果真的要毁灭一切，又何必帮助墨菲进行实验，我完全可以让全城的人再次经历一场丧尸感染，即便你们有疫苗，我也能掀起一场浩劫。”
    “再说……你的权利都让卡尔和卢瑟收走了，你有什么价值能让我利用呢？老朋友？”
    尽管斯蒂文内心警惕，尽管兰道尔的话让他倍感尴尬，可他说的确实不错。
    “那位将你安插进来，却又让你帮助墨菲，现在又帮助我，他究竟图什么？”斯蒂文挺直了身子，他内心的恐惧微微减退，心中的疑惑却越发深重。
    “主人要的是一个人类的国度，而不是遍地丧尸的废土。”兰道尔笑意盎然的看着斯蒂文道，“我存在的目的，就是在丧事大军攻破主城的那一刻，保证绝大多数人类的安全，保证他们能干干净净，不被丧尸咬伤。”
    “因为……主人需要足够多的实验体。”
    听到“实验体”三个字，斯蒂文愣了，他只知道无面人到处掳掠人类将他们转化成丧尸，却不知道，那些被天灾转化的丧尸，不过是实验失败的副产品。
    “我害怕与你合作会让我失去一切。”斯蒂文始终都保持着警惕。
    听到斯蒂文的话，兰道尔擦拭着眼镜镜片，缓缓的带上眼镜，冷笑了一声：“亲爱的斯蒂文副总统，你还有什么是没有失去的么？”
    斯蒂文微微一颤。
    “既然你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不选择放手一搏？”
    一小时后。
    昏暗的地下室，升降梯缓缓落下。
    狭长的走廊灯光明灭，斯蒂文跟随着兰道尔缓缓步出升降梯，他紧张的探视着周遭，拉撒路的秘密地下室让他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四周的金属门紧闭，整片狭窄区域中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咯噔声。
    兰道尔来到地下室尽头，在面板上输入密码，然后验证了指纹与虹膜。
    门口传来冰冷的电子机械女声：“验证通过，最高权限。”
    三层金属门缓缓开启，密室之内一片幽蓝，里面的温度远远低于外界常温，阵阵寒意砭骨刺肌，让斯蒂文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昏暗的密室极为敞阔，里面整齐摆放着数个巨大的圆柱状玻璃密封舱，只有正中间的一个密封舱里漂浮着一个身形消瘦，皮肤苍白的少年，他在营养液中起伏不定，如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
    “这是……”斯蒂文惊异的戳着密封舱里的少年，疑惑的看向面带微笑的兰道尔，“这是什么？”
    “天灾之子。”兰道尔伸手抚摸着玻璃仓的外壁，出神的望着里面的人，“m病毒的完美适应体，三百多个实验体，只有他活了下来。”
    m病毒？这又是一个斯蒂文并不知道的秘密，不过他没有追问的打算，斯蒂文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密封舱里的“天灾之子”，忍不住用手轻轻的敲打着舱门：“他是活的吗？”
    兰道尔嘴角微微上扬，还没等他回答，悬浮在营养液中的少年忽然睁开眼睛，斯蒂文吓得尖叫后退，他跌跌撞撞的躲到另一个空置的玻璃仓后，少年用他宝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将他吵醒的斯蒂文，冰冷的眼神不带任何情感波动。
    “放心！他很安全！”兰道尔朝着斯蒂文招了招手，“他拥有和普通人类同等的智力，并且继承了主人的记忆。”
    斯蒂文扶着身子，脚底发虚，颤颤巍巍的指着玻璃仓里的少年问道：“他……他传承了无面人的记忆？这不是意味着……”
    斯蒂文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兰道尔敲击着玻璃密封舱下方的电子面板，一声轻响，灌注在舱室内的营养液潮退般流入循环管道，舱室之内的少年收回了逼视着斯蒂文的目光，再次闭上了眼睛，斯蒂文合抱着身旁的玻璃圆柱，一颗心噗通直跳。
    困住少年的玻璃舱外壁也缓缓降落下来，赤身的少年从玻璃仓中走出，残留的营养液不住滴落，粘腻的脚底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轻响。
    “他……他有什么能力？”斯蒂文贴在玻璃外壁上的手满是冷汗，他紧张的看向兰道尔。
    兰道尔没有回答，而是将不远处放置的浴巾递给了刚刚走出来的少年，少年瞳孔闪烁着宝蓝色的微光，用浴巾擦拭着身体，他转头看向斯蒂文，后者吓得撇过头去。
    “我最大的能力，就是吸收其他人的能力。”少年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朝着斯蒂文微微一笑，然后他朝着兰道尔伸出手，食指忽然伸长变化成了一根柔软的触手，戳向了不远处的兰道尔。
    面对触手的来袭，兰道尔没有闪身躲开，张开手臂，让触手戳入了他的前胸，食指变化的触手仿佛变成了血肉做成的细长管道，在兰道尔的身上吮吸了片刻之后，少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触手从兰道尔体内分离出来，那个优雅的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然而他的眼神却很兴奋，他激动的看向少年问道：“成功了吗？”
    少年冷冷一笑，他略有些玩味的瞥了斯蒂文一眼，随后缓缓闭上眼睛，紧绷的苍白的脸迅速扭曲，斯蒂文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他一个哆嗦，恍惚抬头，少年的脸已经变的和兰道尔一模一样。
    g市，第二军团和围墙之外的丧尸大军展开了激烈交火。
    数十辆坦克碾压着布满碎石和残躯的地面，向丧尸数量最密集的方位开火。
    “砰！”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城市废墟回荡，钢铁怪兽喷吐着愤怒的火焰，身体微微摇晃，炮弹穿透地面，爆炸声此起彼伏，火焰吞噬了嚎叫的丧尸群，飞射的弹片波及到周围，连暴怒者这样的变异种也无法承受，无数丧尸被四溅的弹片打碎了身体。
    嚎叫着的丧尸们跌跌撞撞的爬行过来，却根本无法撕开坦克的钢铁外壳，履带迅速滚动，机枪手咆哮着开火，丧尸们还没靠近就被重机枪打成了筛子。
    第一波丧尸潮被打退，坦克上的机枪手遥相欢呼，他们雀跃的拍打着火热的枪管，朝着满地的丧尸竖起中指，有人甚至高声欢唱起来，履带滚滚向前，坦克阵型缓缓收拢。
    忽然间，天边有三道巨大的惨白影子浮现，朝着坦克连队飞掠而来。

 第四百零一章 守城之战

    “是精英骑士！是精英骑士！”机枪手们高叫起来，履带反方向滚动，坦克群开始朝内城的围墙入口后退。
    远方的防空炮塔瞄准了掠空飞行的三只精英骑士，一阵连环爆鸣响起，火炮喷射着热焰，连珠串般的炮弹倾泻而下，覆盖了精英骑士的飞行范围。
    大地震颤，爆炸声此起彼伏，砖石和弹片飞泄，火焰和烟尘吞没了精英骑士，尘浪滚滚，被炮火覆盖的区域翻滚着热焰和浓烟，飞速倒退的坦克群靠近城墙入口，望着淹没在爆炸声中的三只精英骑士，众人手舞足蹈的欢呼着。
    忽然间，烟尘浓雾之内罡风涌动，两只苍白身影迅速浮现，精英骑士铺展着翅膀，火焰和黑烟之中涌起一个风洞漩涡，身形巨大的人形怪物抖落身体上的弹片和尘屑，继续追逐着坦克连队。
    密集的炮火只消灭了一只精英骑士，防空炮塔里的炮兵们瞪大眼睛，手忙脚乱的定位瞄准，自动火炮再度开火，却无法抑制加速前进，飞掠如鹰的精英骑士。
    炮弹在翅膀周围炸响，热焰涌起，声浪滔天，精英骑士扑动双翼，罡风冲撞着烟尘火焰，势不可挡！
    “快退！”指挥官下达命令，并且向急掠而来的精英骑士开火。
    “砰砰砰！”当先几辆坦克在防空火炮射击无果后，选择自行开炮阻拦精英骑士，三枚炮弹，其中两枚擦着精英骑士的肉翅和骨甲飞过，剩下那枚，正对准其中一只精英骑士的面门。
    驾驶舱里的指挥官望着即将被炮弹击中的精英骑士，振奋的挥舞着拳头。
    然而一根巨大的骨枪从那怪物的手中突然冒出，精英骑士一声嚎叫，咆哮声震动四方，长枪笔直突进，枪尖直勾勾的刺向了炮弹。
    巨大的爆响声将精英骑士吞没，另一只则掠过蓬勃的火焰和弹片，飞身落在了指挥官所在的坦克身前。
    机枪手迅速开火，重型子弹并不能打碎精英骑士的骨铠，弥漫的毒气从它的后背喷涌而出，腐蚀着坦克的履带。
    “重机枪没用！必须用炮弹！”指挥官在对讲机里咆哮着，他推搡着其他人爬出坦克，可精英骑士刚刚腐蚀完履带，就迅速落到了头顶的机枪口，伸出骨枪戳穿了操控重机枪的士兵的胸膛，然后将他扔开，弥漫的毒气覆盖了整个出入口，连尾部的出口也开始融化，精英骑士趴在坦克炮台上，用手爪撕裂着已经软化的钢板。。
    “遭了！咱们逃不出去！”观察员敲打着尾部舱门，瞪大眼睛望着指挥官！
    指挥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的扶着观察员的肩膀，随后神情果断的朝着对讲机大吼道：“莱斯！调转你的炮台，瞄准这只精英骑士！马上开炮！”
    旁侧的坦克没有任何迟疑，炮台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炮管朝着攀附在炮台上的精英骑士开火。
    一声爆响，炮弹穿透了精英骑士的身体，也打穿了连炮管都被腐蚀掉的坦克。
    开炮的人痛苦的捶打着沉闷舱室的铁壁，坦克连队的所有人此时都沉默不语。
    众人悲哀的看着跟随精英骑士一起被火焰吞没的坦克，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悲哀和叹息。
    因为第二波丧尸潮已经袭来。
    被烟尘覆盖的天际线，黑压压的活尸们狂乱的涌来，大地都为之震颤。
    副指挥官莱斯接过指挥棒，开始命令所有人向新一轮的丧尸潮发动进攻，远处的炮塔已经对准了汹涌而来的丧尸群，绵密的炮火在天空中如同散开的烟花，炮弹洒落地面，连绵不断的爆炸阻挡着凶残怪物前进的步伐。
    坦克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尘土飞扬，忽然间，在坦克碾压过的弹坑里传来异样的动静。
    那只用骨枪硬撼炮弹的精英骑士，跌跌撞撞的从弹坑翻起，迅速恢复的血肉将镶嵌在他体内的弹片挤压出来，他睁开眼睛，血红双目里满是憎恨。
    “不好！”有人观察到了后面的动静，望着再度起身，向坦克群飞来的精英骑士，他瞪大了眼睛。
    对讲机里有人厉声疾呼，“身后！身后还有一只精英骑士！”
    许多强悍的变异种顶过了密集的炮火，嚎叫着冲向了坦克连队，火炮喷吐愤怒的火焰，弹片在丧尸密集的群落开花，等到指挥官反应过来，那只遍体鳞伤的精英骑士已经落在了最靠后的那辆坦克上。
    就在精英骑士的骨质长枪试图穿刺坦克外壳的瞬间，远方传来一声沉闷枪响。
    一枚携裹着高爆弹药的重型子弹飞窜而来，风驰电掣的穿透了精英骑士的脑袋，在弹尖敲击它骨质头壳的一瞬间爆炸，高度强化的骨质头盔在剧烈的震荡爆破中粉碎，精英骑士晃动着身体，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从坦克上掀了下去。
    又是一声枪响，翻滚起身的精英骑士咆哮着，硕大的子弹穿过了他尚未复原的头颅，将他的脑袋炸成了肉酱。
    城墙方向，一个穿着第一军团军服，身后却铺展着如同蝴蝶翅膀般的女子，端着特制反坦克狙击枪，用望远镜远远的观察着自己的狙击目标，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蝶翼，你的枪法是越来越好了。竟然能两枪杀死一只精英骑士！”被称作蝶翼的女子身旁缓缓走出一个身形纤细，眼眶泛红，脸色灰白的病态男子。
    跟在男子身后的，还有个肌肉虬结，足足身高两米的壮汉，他神情紧绷，从身体到脸庞都有种异常僵硬的感觉。
    “这么多丧尸！我一个人顶什么用？”蝶翼无奈的放下望远镜，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丧尸群低声道：“血荆棘！磐石！该你们上场了！”
    被称为血荆棘的虚弱男子微微一笑，他拍了拍身后同伴的臂膀，竟然发出了敲击岩石的闷响：“老伙计！走了！”
    被称为“磐石”的男人僵硬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从数十米高的巨大城墙上一跃而下，磐石砸落地面发出轰然爆响，尘土将两人遮蔽，远方的坦克连队已经和新一轮的丧尸潮厮杀的难解难分。
    炮管不停开火，重机枪的枪管在扫射中变得无比滚烫，汹涌的尸群仿佛杀不绝，三十多辆坦克，此时在变异种丧尸的冲击下折损了三分之一，忽然间，观察员望着远方的地平线高声吼叫起来。
    “又有精英骑士！”他惊骇欲绝的呼喊着，“这一次是四只！”
    坦克连队的众人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都觉得脑袋嗡嗡响，震撼难言，此刻丧尸潮围拢过来，成千上万的普通丧尸混着变异种丧尸冲击着坦克队，众人艰难的撤退，而精英骑士飞掠的速度却极快，观察员已经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到对方的轮廓了。
    指挥官莱斯瞪大眼睛，四只精英骑士中掠阵在最前方的那一只，嚎叫一声，将手中的长枪掷出，如游龙腾空，白虹贯日，苍白的骨质长枪从天而降，在即将扎穿自己坦克装甲的时刻，一道细微的血光掠过。
    一根细小的血刺，携裹着巨大的力量，钉穿了精英骑士的骨枪，强化骨骼凝结成的长枪从枪尖位置开始崩散，碎裂的硬骨敲打着坦克的合金外壳，发出连绵不绝的震响。
    站在坦克连队后方，不住狂奔的血荆棘，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他的掌心位置有一个细小的血孔，血荆棘那经过增强药剂2强化过的身体，能将自身血压提升到远超人类极限的程度，他能将血管之中的血液高压射出，强大的液压能让血液能拥有比子弹更加强悍的破坏力。
    望着自己投掷的长枪被击碎，精英骑士厉声呼嚎，整支队伍调转枪头，舍弃了坦克连队，向血荆棘低空飞来，如飞鹰扑食。
    血荆棘冷笑一声，掌中血刺不断射出，轻而易举的就击碎了精英骑士的骨甲和长枪，铺展着肉翅的怪物嚎叫着盘旋而来，血荆棘身侧的同伴磐石挺身而出，硕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几乎和精英骑士等身高，两只精英骑士喷播着毒气，从左右两侧猛扑过来。
    磐石如远古神话中的岩石巨人一般，拍打胸脯发出巨石撞击的闷响，伸出双手迅猛的抓住两只精英骑士的肩膀。
    毒气无法侵蚀他坚硬的身体，精英骑士也无法从磐石那铁钳一般的巨手下挣扎逃脱。
    磐石死死的捏住两只精英骑士，双手一合，两只怪物便碰撞在了一起，骨屑翻飞，死灰色的毒气笼罩住磐石的身体，血荆棘闪身躲过毒气，另一只精英骑士已经当头落下。
    血荆棘暴喝一声，掌心血洞扩大，精英骑士挥舞长枪，苍白闪电掠过眼帘，骨质长枪向血荆棘眉心刺来，电光火石之间，血荆棘抬起右掌，掌心血洞喷涌血刺，如暴雨梨花般激射喷薄。
    长枪碎裂，血刺声势不减反增，顶着如雨一般的白骨残屑钻入精英骑士的胸腹和头颅。
    噼啪之声响起，精英骑士的前胸骨铠和头颅骨铠在血刺的攒射下崩裂，狂乱的巨兽呼号着，倒飞出去，身后气孔凌乱喷薄黑雾，将他笼罩其间。
    磐石也将手中的精英骑士砸落在地，他如同剥鸡蛋壳一般拆卸着精英骑士的骨铠。
    远处传来三声枪响，子弹趁着精英骑士尚未恢复的时刻钉入了他们的脑颅。
    三团火焰在他们头顶炸开，如烟花般绚烂。

 第四百零二章 巨神领主

    头颅炸成一滩烂泥，再强大的恢复能力也无法让这些精英骑士起死回生。
    磐石扇动蒲扇大的手掌将毒风吹开，血荆棘翻身躲过毒雾，两人归拢到一处，随后飞身越过坦克，一左一右的杀入了如潮水般的丧尸群中。
    远处正和丧尸鏖战的坦克连队目击到他们干净利落的绞杀丧尸，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暴风大队的人来了，就没咱们什么事了！呵呵！”副指挥官莱斯身旁的观察员望着血荆棘和磐石两人冲入丧尸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忍不住感叹道。
    “好了！别说这种话，他们有他们的任务，我们有我们的！”副指挥官莱斯拍了拍观察员的后脑勺，抬手指着观察孔的方向，凶残的丧尸们再度扑了上来。
    火炮轰鸣，炮弹落入丧尸群，掀起火光气浪，活尸的肢体被炮弹撕裂，四散跌落。
    由于暴风大队的强大战士加入，再加上城墙炮塔和坦克连队的强大火力压制，新一轮的丧尸潮再次被第二军团的战士打退，一声闷响，磐石的拳头高高落下，砸碎了一个暴怒者丧尸的脑袋，另一边，血荆棘抬手射出连环血刺，在一个塞壬丧尸还未开口的时候将她头颅贯穿。
    炮声停息，坦克连队收缩阵型，血荆棘和磐石两人也靠拢在一起，疲惫的蹲坐下来。
    副指挥官莱斯跳下坦克，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动静，看到地平线尽头没有丧尸靠近，他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你们打得不错。”血荆棘擦了擦满手的污血，摸出了兜里被泡的粘乎乎的烟袋，小心翼翼的夹出了一根烟，轻轻点燃，然后享受的猛吸了一口。
    “难得的悠闲时光。”血荆棘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血色，他笑眯眯的将打火机和烟盒扔给了副指挥官莱斯，“你也来一根！”
    莱斯接住被血浸透了外包装的烟盒，无奈的摊了摊手：“长官，咱们不是禁止吸烟吗？”
    “要是禁止他吸烟，估计能把他逼疯。”旁边的磐石忍不住偷笑起来，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是石像在说话。
    “可惜你手太大，连烟都抓不住。”血荆棘调笑着拍了拍磐石硬邦邦的手臂，“你错过了人世间最美妙的事。”
    磐石憨憨一笑，烟圈在他身前缭绕，他用手扑扇着刺鼻的烟雾，示意自己就算能抽也不愿意抽。
    副指挥官莱斯走到血荆棘身前，谨慎的将烟盒放在血荆棘的手中，他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让你抽你就抽，这是命令，给他们每人发一根。”
    血荆棘病态虚弱的脸上浮现微笑，他闭着眼睛，一边哼着歌一边瞥向莱斯道：“既然活着，就得享受当下的每时每刻，干他娘的规定！嘿嘿！”
    莱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忽然间，大地开始震颤。
    荒草干枯的叶子在晃动，弹坑周围的碎石和残肢断臂也在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撼动着大地，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摇摇欲坠，沉闷厚重的响声从地平线的尽头传来。
    “他妈的！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血荆棘的鼻孔喷出两缕白烟，他用手将火星捻灭，舍不得将半截烟蒂扔掉，又踹到了自己兜里。
    莱斯立刻整顿队伍，让所有人都钻进了坦克里。
    地平线尽头，并没有出现黑压压的丧尸群，所有的丧尸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只。
    然而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凝重。
    因为这一百多只丧尸，全部都是巨型的泰坦丧尸。
    身高五米的巨型泰坦丧尸们奔涌而来，他们的脚下烟尘滚滚，他们的吼声震天动地。
    城墙上成排的炮台开火，密集的炮弹倾斜如雨，在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中，泰坦丧尸抄起身边的巨大建筑碎块和巨石，向着城墙冲锋。
    大地在颤抖，成排的巨人如同海啸冲击而来，炮弹击穿了他们的身体，血肉纷扬，惨烈且壮美。
    穿行在密集的炮火风暴中，巨人将手中的巨石扔了出去。
    巨大的投掷物在天空划过一道道优雅的弧线，如同流星般砸落在城墙上，炮塔上的士兵们瞪大眼睛望着即将落在眼前的巨物，彻底呆愣住。
    “快走！”蝶翼铺展着薄薄的双翼躲开了巨石，她目眦欲裂看向城墙下，耳畔一阵崩响，士兵们绝望的嚎叫着，被头顶的巨石砸成肉酱，挟裹着巨力的投掷物将炮塔和城墙摧残的千疮百孔。
    血荆棘远远的望着城墙上的惨状，心中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怒火，他转过头，凶残的巨人虽然在炮火倾泻下损失了半数，却任然拥有近百的数量，一旦他们跨过防线，将对整个g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阻止他们！”磐石厉声大喝，咆哮着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尽管他的体型远超正常人类，和泰坦比起来也不过如蝼蚁一般。
    血荆棘紧随其后，双掌都裂开血洞，高压激射而出的血箭刺穿泰坦丧尸粗糙的的血肉，撕开一个个拳头大的血洞。
    还没等坦克的炮火密集覆盖，这群弹跳力惊人的巨型怪物一个个跃起，泰山压顶般的砸落下来。
    “退！”副指挥官莱斯向所有人下达死命令，履带急速倒转，却依然敌不过泰坦丧尸的高速下坠，有两辆坦克避之不及，被泰坦丧尸砸中，炮塔硬生生凹陷下去，里边的人没来得及抽身，就连同坦克一起被巨型怪物压扁。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炮交错射击，坦克连队被迫和泰坦丧尸绞杀，伤亡惨重。
    就在坦克群且战且退的时刻，一道灰白色的巨大阴影从泰坦丧尸群中掠出。
    一只略显不同的灰白色泰坦越过坦克连队，落到了磐石的身前。
    此时的磐石，正利用身体的坚硬度和力量上的优势和两只泰坦丧尸纠缠，根本无暇顾及另一只泰坦丧尸的偷袭。
    “小心！”血荆棘刚用血刺将身前的巨大丧尸射成马蜂窝，便看到那灰白色的泰坦伸出巨大手掌，如五指山一般向着全然没有防备和察觉的磐石拍过去。
    听到同伴呼喊，磐石大惊失色，眼见那灰白色的人形怪物抬掌拍过来，他交叉双臂做出格挡姿势。
    一般情况下，只要磐石全力防御，即便是泰坦丧尸也无法伤他分毫。
    只是这一次磐石格挡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巨大手掌拍断了磐石的手臂，一阵岩石碎裂的声响，磐石的手连同前胸都在这凶猛无比的拍击下凹陷，如同被巨型攻城锤狠狠撞击，磐石口吐鲜血的倒飞出去。
    “磐石！”血荆棘大声呼喝，追逐着同伴倒飞的身形，磐石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翻滚，挣扎起身，鲜血不住从嘴角涌流，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那灰白丧尸再度一跃而起，如同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
    “走！”磐石骇然的将血荆棘扔开，那灰白泰坦落在磐石身上，抬手肘击下来。
    “咔咔咔！”巨肘陷入磐石的前胸，后者惨呼一声，嘴里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洒，重击在他身体上的声音已经不是巨石崩碎的沉闷声响，而是血肉撕裂，骨骼崩散的清脆响声。
    “磐石！”血荆棘和远处的蝶翼同时惊呼出声。
    磐石整个人躺倒在深坑，死不瞑目，增强药剂2型改造身体提供的强大恢复力还来不及发挥作用，他的心脏就已经停止了跳动。
    “啊啊啊啊！”血荆棘咆哮出声，同伴的死让他既惊惧又愤怒，血刺顺着掌心的血洞倾泻而出，化作暴戾凶悍的血雨刺入灰白泰坦的皮肤。
    然而灰白泰坦却没有在血荆棘的暴怒之下被射成马蜂窝，血刺只是让他微微抖了抖，远处的蝶翼也怒吼着倾泻子弹，高爆弹钻向眉心，轰然炸开，灰白泰坦仰头，用巨大的手掌捂住脑袋，爆炸的火光消散，他仍然毫发无损。
    蝶翼瞪大眼睛，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血荆棘的对讲机里响起蝶翼疯狂的嘶吼：“你快走！他不是普通的泰坦丧尸，他是巨神领主。”
    巨神领主？血荆棘的瞳孔微微收缩，就在他微微迟疑的片刻，巨神领主的拳头已经如流星坠地般向他砸落下来。
    险之又险的躲过，血荆棘绝望愤怒的盯着磐石的尸体，咬紧牙无奈的回头，他不能死在这里，活下来才有机会报仇！
    一路向城墙狂奔，坦克连队也在泰坦丧尸的冲击下节节败退，尽管莱斯果断的下达了撤退命令，仍然只有五辆坦克逃出。
    站在城墙入口，血荆棘朝着蝶翼挥舞双手：“赶紧呼叫支援！咱们顶不住了！”
    蝶翼扫了一眼浩荡的巨人大军，脸色惨白，她抖动着翅膀一跃而下，抓住了血荆棘的手，拉扯他回到城墙上。
    半空中，两人惨然对视，望着已经被泰坦丧尸踩踏到看不见的磐石尸体，蝶翼咬了咬牙。
    站在泰坦丧尸群最前方的巨神领主眼神锁定了半空中的蝶翼和血荆棘。
    他冷笑一声，停下脚步，伸手抓起旁侧一块洗衣机大小的混凝土碎块，投球一般的向蝶翼扔了过去。
    恍惚拖拽着血荆棘的蝶翼还在感伤同伴的牺牲，全然没有察觉半空中袭来的危险。
    血荆棘听到破空之声，迅速睁开眼睛。
    “小心！”血荆棘发狂一般的推开蝶翼，整块混凝土碎块碾压在他身上，随后又碾过蝶翼的半边翅膀。
    两人翻滚着跌落到城墙上，巨大混凝土块将城墙砸出一个缺角。
    正在安排队伍撤退的莱斯目瞪口呆的瞧着碎石跌落，抱头匍匐。
    碎石堪堪落在他身旁。

 第四百零三章 谜一样的支援部队

    血荆棘趴在残破的城墙上，满身都是血污，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蝶翼用喘息压抑着后背翅膀断裂带来的剧痛，她跌跌撞撞的走到血荆棘身边，用沾满鲜血的手颤颤巍巍的拖拽着血荆棘道：“走！血荆棘！咱们一起去呼叫支援。”
    血荆棘艰难抬头，他无力的推搡着蝶翼：“别管我！你赶紧走！泰坦丧尸马上就要过来，拖着我这个累赘，你逃不了！”
    两人说话间，泰坦丧尸再次发动了攻击，又是一轮巨石如雨点般的砸落在残破的城墙上。
    蝶翼用自己的身体为血荆棘阻挡碎石，灰尘遮盖了她原本姣好的容颜，她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血荆棘道：“不！我决不放弃！”
    大颗大颗的眼泪在蝶翼满是灰尘的脸颊上滑落，画出一道道沟壑，她目光坚定的看向血荆棘：“你不会死在这里！跟我走！”
    不顾血荆棘的推搡和阻拦，蝶翼硬生生将他背在了身后，血荆棘的身体压迫着她后背的伤口，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也伤的很重，傻瓜！赶紧走！”虚弱到了极点的血荆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扭着身子滑落下来，抬手将蝶翼推开，血荆棘摔倒在地，不住咳嗽。
    血荆棘想就这么跳下去，一了百了，这样就不会拖累蝶翼，她还有能力逃生，完全不必带着自己这个累赘。
    “不！”蝶翼跌跌撞撞的回头，她绝望的看着血荆棘朝城墙翻落，颤抖着伸出手，一步之遥，已经是生死之隔。
    蝶翼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一声闷响，蝶翼以为血荆棘就这么摔成了肉泥，可底下忽然传来了一声“哎呦！”
    “这怎么头顶上还掉个人下来了！”刚从城墙底下泥地里钻出来的无牙望着爪子上半死不活的血荆棘。
    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血荆棘更是张口结舌。
    自己竟然被一只会说人话的啃食者接住了。
    无牙身旁的啃食者一个个的钻出来，如同雨后春笋。
    血荆棘瞪大眼睛，“敌袭？”他虚弱的呼喊着。
    “去你的！我救了你的命！你还当我是敌人？”无牙可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身受重伤，如同垃圾般的将他扔开，血荆棘重重跌落在地，砸中了伤口，让他痛不欲生。
    莱斯听到血荆棘的惨嚎，从城墙碎块堆成的废墟里钻出。
    他望着因为疼痛而颤抖不已的血荆棘，又望着城墙脚下不知何时冒出的啃食者群，张口结舌。
    无牙没有功夫理会这两个观众，他扫了扫身后分崩离析的城墙，又抬眼看着即将靠近的泰坦丧尸群，微微冷笑一声：“还好及时赶到了。”
    城墙之上的蝶翼看到血荆棘安然无恙，微微松了一口气，可这群啃食者是怎么回事？惊诧和疑惑的情绪在蝶翼心中蔓延，然而当她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看到泰坦丧尸群凶悍强势的冲击，她的心再次跌落谷底。
    这下恐怕真的逃不掉了。
    绝望之间，蝶翼竟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一个穿着灰色制式军装，披着披风的消瘦年轻人站在了她身后，他的手里还捏着一把无鞘的血红色太刀，显得极为怪异。
    “你是谁？”蝶翼疑惑的看着吴穹道，“你是来支援我们的吗？”
    她凄然一笑，抬手向吴穹展示着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的城墙，然后指了指即将来袭的泰坦丧尸群：“不管怎样……一切都晚了。”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即将到来的泰坦大军，俾睨的说道：“只要我来了，一切都不算晚。”
    吴穹纵身一跃，靠着血光的庇佑轻飘飘的落地。
    无牙一声嘶吼，越来越多的啃食者从地面上钻出来。
    气温陡然升高。
    被莱斯拖拽到废墟缝隙中的血荆棘感受到外围的气温变化，微微一愣，眼神里满是骇然。
    “连炎域领主都来了？”
    他脑海中浮现起同伴被炎域领主的高温光环灼烧成焦炭的一幕，冷汗在带血的额头上不断渗出。
    然而血荆棘不知道，那位强大的炎域领主，早就被吴穹杀死了。
    吸收了炎域领主能力的啃食者散发着强大的热力，炙烤着周遭的一切。
    吴穹从怀中掏出装满塔莉亚毒血的毒瓶，将暗红色的毒血倾倒在刀刃上，原本湛然生光的修罗业斩，瞬间蒙上了一层死灰色。
    “进攻！”吴穹挥舞着修罗业斩，如同挥舞军刀，无牙应声嘶吼，城墙上的蝶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无比壮观的一幕。
    数以万计的啃食者如同海边涌动的浪潮，尸张牙舞爪的冲向泰坦丧尸群。
    奔袭在鼠群最前方的啃食者长着一声怪异的红毛，一开始蝶翼还不以为意，随着红毛啃食者钻入泰坦群，将这些高大巨人炙烤的皮开肉绽，身形焦黑，她才瞪大眼睛，难道那只啃食者如同炎域领主一般，能制造炙烤一切的高温？
    泰坦丧尸原本连子弹都难以穿透的皮肤，在灼热光环的热浪侵袭下，迅速变得干燥焦脆，连啃食者的獠牙都能将他们咬的皮开肉绽。
    发狂的泰坦丧尸捶打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鼠群，甩动着自己的身体，仍然难以抵挡这些小怪啃食者扑上他们的身体，咬开他们的焦黑皮肤，钻入他们的手脚胸腹之中，啃咬他们的血肉骨骼，五脏六腑。
    “嗷嗷嗷！”泰坦们如同被虫群啃咬的人类，巨大身躯上上下下都被啃食者覆盖，刚刚拍死几只啃食者，又有无数只啃食者紧随其后，顺着伤口用獠牙和尖爪撕裂他们的身体。
    炎域啃食者所到之处，皆为焦土，泰坦丧尸们都被烤的皮开肉绽，唯有这泰坦丧尸群中最为强大的巨神领主，能抵御这数百度的高温。
    他盯着让泰坦丧尸们手忙脚乱，伤亡惨重的罪魁祸首，咆哮着向炎域啃食者扑去。
    红光在他眼前一闪，无牙和吴穹一前一后的落在了他身前。
    “你的对手是我们！”无牙神情狞厉的看着巨神领主，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对方体内病毒卵的强大，若是能将着巨神领主的病毒卵吞服，自己的力量肯定会发生质变。
    远处的蝶翼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炎域啃食者炙烤泰坦丧尸这一幕已经超出了她想象力的极限，现在这一人一鼠竟然敢挑战如同神明一般的巨神领主！
    巨神领主锤击着地面，嘶吼着向吴穹奔来，无牙狂暴的咆哮着，同样抖动着筋肉虬结的身躯迎了上去。
    然而无牙的獠牙并不能凿穿巨神领主坚实的皮肤，他张开血盆大口撕咬巨神领主的脖颈，留下一排牙印，渗出微弱血线，无牙拼尽全力的咬合，只是让巨神领主破了点皮。
    高大巨人低吼着挥舞拳头，携裹着无俦巨力的硕大拳头撕裂空气，隐含风雷之声的砸落在无牙身上，血肉致密到了极点的筋肉巨鼠无牙，就这么生生被砸开，闷哼着倒飞出去。
    巨神领主捂着自己的脖子，朝着无牙露出愤恨之意，刚要抬脚踩在地上翻滚的无牙，眼前忽然红光闪动。
    一轮血日升起，城墙上的蝶翼瞪大眼睛。
    她从没见过这么瑰丽的光华，如同血色的极光，即便相隔数百米，依然闪烁着夺人心魄的光华，那一瞬间，她忽然有种错觉。
    也许那个年轻人真的能斩落巨神领主。
    吴穹扔掉身后的披风，狂风漫卷，整个人悬停在半空，血光缭绕，煞气尽显，衣袖猎猎作响。
    巨神领主举起拳头，重重砸下。
    血光破开拳头掀起的罡风，修罗业斩一往无前的斩落，刀刃落在无牙咬开的微弱伤口上。
    尚未干结的毒液渗入皮肤，猩红刀光中隐含的死灰色笼罩巨神领主的脖颈。
    蝶翼远远的听到刀刃入肉的声音，薄薄的利刃切开了血肉，毒液侵蚀着巨神领主强悍的肉体，修罗业斩像是切豆腐般。
    “咔嚓！”巨石一般的头颅在天空中飞转，如火山喷发，猩红的血液顶着怪物硕大的头颅在天空中盘旋，蝶翼惊骇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能一刀就切断巨神领主的脖颈，将他枭首。
    连巨神领主也没想到，普通人类竟然能杀死自己！扭曲的脸上满是不甘。
    死灰色蒙上了巨神领主的无头尸体，塔莉亚的毒液由内而外的腐蚀着，气喘吁吁的无牙翻过身来。
    他舔了舔嘴唇。
    巨神领主的血肉消失，人头大小的巨神之卵裸露了出来。

 第四百零四章 疑惑警惕

    巨神领主一死，局势就变得明朗了。
    数以万计的啃食者前赴后继的冲击着泰坦丧尸的阵型，啃咬着他们的血肉，吴穹和无牙也加入了战团，修罗业斩的血光在战场上飞舞跃动，切割着泰坦丧尸的血肉。
    一部分啃食者吞下了泰坦丧尸的病毒卵，迅速开始了二次进化，体型膨胀，筋肉虬结，半小时之后，群鼠的海洋彻底淹没了巨人。
    吴穹掏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修罗业斩上的污血，他看到无牙神情激动的朝巨神领主的病毒卵钻去，无牙用手爪颤颤巍巍的捧着这团血肉，如同啃核桃般啃咬着外壳，片刻之后才将巨神之卵的核心啃咬出来。
    吞吃了巨神之卵，无牙打了个饱嗝，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再次发生进化。
    无牙遗憾的看了吴穹一眼，后者摸了摸他筋肉虬结的身体上的杂毛无奈的道：“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消化吸收。”
    吴穹起身，望着旁边那些吃了泰坦丧尸病毒卵，体型急剧膨胀的巨型啃食者，面带笑意的说道：“至少咱们不算是全无收获。”
    这些二次进化的啃食者虽然无法在体型上和真正的泰坦丧尸匹敌，但至少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坚实的体格，整个啃食者大军的战力无疑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城墙上的蝶翼眼见战斗结束，强压着内心的震撼从城墙上爬了下来。
    随后第二军团的援军到达，副官艾伦领着暴风大队的其他人以及炮兵部队赶了过来，他以为会有一场天昏地暗的恶战，可破损城墙之外只有一片寂静，以及一眼望不到头，完全覆盖了视线的啃食者群。
    经过短暂的迟疑之后，副官艾伦双眼瞪圆，立即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
    蝶翼听到身后的呼喝，下意识的回头，看到援军到来，她先是惊喜，然而看到己方的迫击炮对准了这如山海般浩荡的啃食者，登时振臂高呼起来。
    “艾伦副官！住手！”
    蝶翼的呼喊声，让吴穹和无牙，以及这成片的啃食者通通调转脑袋。
    望着第二军团黑洞洞的炮口，无牙龇牙咧嘴的怒号一声，密集的啃食者潮涨一般的涌了过去。
    听到身后啃食者群窜行的沉闷之声，蝶翼越发紧张，她一边回头向吴穹摆手，一边神情焦急的看向目光严峻冰冷的副官艾伦呼喊道：“大家都停手！停手！他们是友军！”
    艾伦眯着眼睛，面目凶狠的啃食者越来越近，他根本不相信丧尸老鼠会变成人类的盟友，尽管他看到了鼠群之中还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
    “蝶翼！让开！”艾伦大手一挥，让蝶翼远离敌人，远离迫击炮的射程范围，他周围的暴风大队成员目光焦灼看向蝶翼，有人甚至想冲过去将蝶翼救下来。
    身旁的炮兵已经开始准备装弹。
    吴穹站在鼠群中央，轻轻的抬起了手，无牙看到这个停止行军的手势，再度嘶吼了一声。
    汹涌如潮的鼠群同时静止下来，就站在离蝶翼五步远的位置，像是被拉住了缰绳的马。
    艾伦瞪大眼睛，其他暴风大队的人也露出惊异的神情。
    “停止装填！”艾伦眺望着远方的吴穹，目光幽微的揣度着对方的来历和身份，既然对方停止了进攻，即便不是友军，也不可能是敌人。
    蝶翼颤颤巍巍的返回了自己的阵营，立刻有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艾伦微微皱眉的看了她一眼她的后背道：“你应该回去治疗！”
    “我还好……副官……血荆棘还在这里，咱们得把他带回去。”蝶翼小声说道。
    “血荆棘？”艾伦微微皱眉，恍惚间，他并没有见到血荆棘的踪影，朝着蝶翼无奈摇头，“你先回去养伤，我来寻找失踪的血荆棘……”
    艾伦轻轻的拍了拍蝶翼的肩膀，让她安心，随后他独自一人走出，缓缓向吴穹走了过去。
    身旁的人想要上前护卫，被艾伦抬手阻止了。
    “阁下是哪里来的援军？”艾伦的声音很清亮，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神情淡然的吴穹，“我没见过你这身制服。”
    吴穹咧嘴一笑，他将修罗业斩插入凹凸不平的地面，随后玩味的看着缓缓走近的艾伦。
    “我是新曙光的总指挥。”
    新曙光？总指挥？艾伦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记得新曙光的聚居地，是由一个叫塔伯特的前政府高官领导的，他们也没有什么总指挥，只有军事官负责统筹战斗和防卫。”
    风吹着吴穹的衣袖，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惬意的看向艾伦道：“你们的消息很滞后，我们是来支援你们的。”
    艾伦看向吴穹的目光不是感谢，而是警惕：“你们的支援，似乎跑的有点远。”
    “三叶草和曙光营地合并，我们已经是同一支部队，支援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吴穹一眼就看出了艾伦心中的疑惑，他站起身，将地上的修罗业斩拔出，血光潋滟如水，缓缓缩回吴穹的袖间。
    这样的解释倒让艾伦能接受不少，他仔细的打量着吴穹，也确实没有发现敌意，稍稍放下戒心的艾伦低声道：“好吧……感谢你们帮我们打退泰坦丧尸们的进攻，现在这里的防务由我亲自接管，你和你的……”
    艾伦有些警惕的扫了扫啃食者一眼：“额……你可以进城，至于啃食者，恐怕只能暂时留在城墙外。”
    谁知吴穹只是淡然一笑，他抬手在半空中划了个圈，语调轻松的道：“这里暂时应该不需要大张旗鼓的防守了。”
    艾伦望着吴穹，心中不住冷笑，感觉对方是不知者无畏：“你虽然能打退泰坦丧尸，但是他们只不过是暂时退下，据逃回内城的坦克连队的人称，泰坦丧尸群中有一只异常强悍的存在，我怀疑是领主级丧尸中的巨神领主！他们迟早会卷土重来，如果我不接管防务，他们很快就能推翻城墙，攻入内城。”
    “巨神领主？”吴穹哑然失笑，他朝着鼠群扒拉着手指，啃食者们在不远处散开，被腐蚀成一滩脓血的巨神领主还剩着一些血肉残渣，吴穹指着巨神领主的遗骸道，“你说的是这个？”
    艾伦微微愣神，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吴穹拍了拍手，无牙厉声嘶嚎，鼠群们全部从战场上退开，被啃食者啃咬的只剩下白骨的泰坦丧尸们显露在众人眼前。
    此刻，不仅是艾伦感觉脑子里雷霆震动，连远处旁观这一切的暴风大队众人也瞪大了双眼，完全不敢相信。
    由巨神领主带领的泰坦丧尸群，几乎无坚不摧，让唐纳德司令都如临大敌，然而就是这么一直强悍到了极点的队伍，竟然被一群老鼠啃得尸骨无存，这群啃食者该拥有何等可怕的战斗力？
    “我不开玩笑。”吴穹略微严肃的声音将震惊中的艾伦拉回了现实，“你们确实不用防守了。”
    艾伦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他是个理性的人，若不是亲眼见到泰坦丧尸们的残骸，他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一切，意识到自己失态，艾伦立刻咳嗽一声，一时之间有些语无伦次：“那……那……”
    “不如我来安排。”吴穹似笑非笑的按着艾伦的肩膀，示意让他放松，“我和我的亲密伙伴进城和唐纳德司令见面，这些啃食者还是留在城墙外。虽然你们的城墙塌了，但我相信，这帮小怪物比城墙要管用的多，你只要安排几个人站岗就行。”
    听到吴穹的安排，艾伦紧张的点了点头，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安排。
    不过他扫视四周，并没有看到吴穹的亲密伙伴，艾伦眼中的警惕之色越发深重：“不知道你打算带谁进城？或者说，还有一支援军队伍正在路上？”
    吴穹忍不住嗤笑着看向无牙，后者十分不满的蹭了过来，抬头恶狠狠的看向艾伦道：“我就是老大的亲密伙伴！我跟他进城！”
    看到如此壮硕的巨鼠拱上来，艾伦下意识的退后，听到无牙说话，艾伦更是被惊的头皮发麻，这只啃食者不仅体型超标，筋肉虬结的如同改造怪物，还会说人话。
    吴穹难得露出尴尬神色，苦笑道：“拉撒路公司的生物科技，丧尸末日前的基因工程产物。就他和我……应该没问题吧……”
    艾伦张着嘴，他想要对无牙保持礼貌，可这惊骇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张口结舌的神情。
    艾伦带着吴穹进入g市，为了避免骚乱，无牙只能刨洞钻入地下跟随，在前往唐纳德司令官所在的指挥室的路上，他立即回过神来。
    此前卡尔总统说的人事任命，很有可能就跟眼前这个“啃食者司令”有关。
    指挥室里的唐纳德司令看到前往支援的艾伦竟然这么快就折返，微微愣住，刚要开口询问，就看到吴穹一脸笑意的站在艾伦的身前，挡住了唐纳德的发问。
    “唐纳德司令，要和您见上一面真不容易。”
    唐纳德微微皱眉，他对吴穹打断自己询问战况的事很不高兴，冷哼一声看着吴穹道：“阁下是哪位？”
    吴穹整了整衣领淡然道：“新曙光的总指挥，以及……”
    “三叶草邦联的最高统帅。”

 第四百零五章 不被承认的统帅

    “你说什么？”唐纳德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冷笑一声，他伸长脖子看向有些惊慌的艾伦，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不去支援作战，还带了个这么莫名其妙的人来？”
    他抬手指着吴穹的鼻梁骨神情肃整的说道：“这里不是开愚人节玩笑的地方，赶紧滚！”
    艾伦也被吴穹的话弄得一脸发懵，他赶紧向唐纳德解释道：“这位是来自主城的援军司令，他是来帮助我们的。”
    “第二军团不需要任何意义上的帮助！这种满嘴胡话的人怎么可能是司令？艾伦，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唐纳德无视吴穹的存在，挺身走到艾伦的面前：“外城现在怎么样了？别告诉我，才不到半个小时，你的人就打跑了泰坦丧尸群！”
    “我……”艾伦被唐纳德劈头盖脸的训斥弄得头昏脑涨，他向来是个说话条理分明的人，此刻却张口结舌：“我……我没有打退泰坦丧尸群，但是他……”
    艾伦刚想伸手指向吴穹，怒火中烧的唐纳德狠狠的拍击着摆满文件的办公桌，硬生生拍出一个手掌印：“既然你没有完成任务，那谁允许你回到指挥室？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干了？还是你觉得副官的位置太清闲了，想让我给你挪一挪地方？”
    他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盯着艾伦，后者面皮抽搐，神情慌乱，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
    “唐纳德司令……”吴穹的声音幽幽的从身后传来，他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唐纳德，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唐纳德的椅子上，悠闲的把玩着桌上的骑兵雕像道，“别这么着急……你至少给点时间让你的下属说明清楚才是。”
    唐纳德瞪大眼睛指着吴穹：“谁让你坐我的位置的？”
    面对吴穹丝毫没有挪动屁股的意思，唐纳德愤然的挥舞着拳头：“这里不是给闲人胡闹的地方！”
    整理完思绪的艾伦看着唐纳德似乎想上去揍吴穹一顿，立刻拉住了自己的上司：“司令！您至少听我说完！我们的人虽然没有打退泰坦丧尸，但是这位先生率军全歼了所有的泰坦丧尸，包括……包括巨神领主！”
    “什么？”艾伦的话让唐纳德微微一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停住身形，转头横眉竖目的看向艾伦道，“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艾伦苦笑一声，如果不是他亲眼见到遍地泰坦丧尸的残骸，这种事他也不愿相信。
    “您要是不相信，外城的战场上还有无数泰坦丧尸的骨头！我以我的人头担保，泰坦丧尸群已经被消灭殆尽！”艾伦向唐纳德比划了一下泰坦丧尸骸骨的尺寸，“外面那些骨头绝对都是体型高度变异的泰坦丧尸留下来的，是新鲜的骸骨。”
    听到艾伦赌咒发誓似的语气，唐纳德也堪堪恢复了一下冷静，艾伦向来是个严肃理性的人，他没有理由拿自己这个上司开涮。
    可如果艾伦说的话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手底下军队的战斗力，当真是恐怖到了极点。
    吴穹神情悠闲的端坐在唐纳德的位置上，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面对唐纳德疑惑的大量，他优雅的抬头道：“需要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吗？”
    唐纳德望着和自己同样困惑不已的艾伦，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吴穹的了解也有限。
    “阁下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唐纳德上下打量着吴穹，内心的疑惑越发深重。
    “这种问题实在浪费时间。”吴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抽出卫星电话，用手指弹了弹，笨重的电话翻滚到唐纳德身边，“你可以花一点点时间问一问卡尔总统。”
    唐纳德低头瞥了一眼卫星电话，最终还是抬手将电话放了回去。
    他也回想起来之前的事，不过当时卡尔没有明说具体情况，只是让唐纳德赶回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唐纳德神色怪异的摇了摇头，不止是他，连艾伦都很疑惑，
    “说句不太礼貌的话。”唐纳德躬下身子，笑意内敛的看向吴穹，他认真的说道，“第二军团只认我这个上司，即便你成了名义上的总指挥，他们也不可能听从你的调遣。”
    艾伦也在一旁出言提醒吴穹道：“这是事实。卡尔总统也无权干涉我们的军事行动。”
    “好了！”吴穹挥了挥手，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不需要你手底下所有人都听我的，只要你能听我指挥就行了。”
    吴穹缓缓起身，理了理因为坐下而凌乱的衣角，他面带微笑的爱看和唐纳德道：“虽然我们并不了解彼此，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我相信我们能够精诚合作……”
    唐纳德摇了摇头，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你击败了巨神领主，我认同你的实力，但我不认为你有资格领导我，以及领导我的军团。”
    望着唐纳德态度坚决的抗拒，吴穹倒没有恼怒，他揉捏着桌面上骑兵雕像的脑袋，低声道：“如果我说……六个月后，我打算对天灾的大本营发起总攻，你有兴趣加入吗？”
    吴穹的声音很轻，可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他说的话，都忍不住色变。
    艾伦眉头紧皱，他盯着吴穹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掀起狂涛骇浪，这人……是不是疯了？
    唐纳德虽然也是心潮起伏，不但他的神情依然保持着平静：“目前已知的所有人类聚居地的力量加起来，也难斗得过无面人，我们的实力，仅仅只能自保而已。”
    “g市是三叶草的最后关口，也是人类的最后关口，我们根本没有余力反攻，这就是残酷的事实！你之所以能做出如此天真幼稚的计划，源于你的无知，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对手有多强大。”虽然是在反驳吴穹，可无面人在唐纳德心中留下的阴影，也让他的神色渐渐黯然。
    “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螳臂当车。”唐纳德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旁边的艾伦也被感染，目光低垂，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身后就是成千上万的普通人类！至于反攻……”唐纳德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他认真的指了指吴穹道，“在梦里，我不知反攻了多少回。但人总有梦醒的时候，你该醒醒了。”
    唐纳德将手往门口一摆，神情严肃道：“无论卡尔的要求是什么，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都与我无关……艾伦……麻烦送一送这位最高统帅。”
    躲在地底下的无牙有些急了，他打算给这位狂妄的唐纳德司令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当吴穹察觉到来自地底深处的响动，立刻微微咳嗽了一声，原本蠢蠢欲动的无牙又缩了回去。
    艾伦虽然不愿意听命于吴穹，但也觉得吴穹可能是一位极好的盟友，毕竟对方有实力消灭泰坦丧尸群，若是吴穹能帮忙驻守g市，整个第二军团的压力会小很多。
    黯然的送走了吴穹，艾伦一言不发的看着唐纳德，他很疑惑。
    唐纳德眼角余光瞥见了艾伦的神情，忍不住苦笑着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不应该这么强硬的拒绝，我甚至可以假意答应对方的要求，然后拉拢他。”
    年轻的艾伦眉眼低垂，他没有承认，但唐纳德确实戳中了他的想法。
    唐纳德用手掌轻轻拍打着艾伦的心口，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个人……很强大也很狂妄……第二军团不需要一个狂妄无知的盟友，我们要的是稳扎稳打，要的是持之以恒的守护，难道没有了他，我就守不住g市了？”
    “我们能守住，但是……光凭我们的力量，无疑会造成很多伤亡。”艾伦终于还是忍不住，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唐纳德，神情有些激动，“那个人能操控啃食者，他能利用丧尸的力量来阻挡敌人，如果咱们能依靠他，会减少许多无辜的伤亡，我希望第二军团的士兵们能手脚完好的回家，而不是变成丧尸口中的肉食。”
    艾伦的话让唐纳德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不过他不会在部下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唐纳德迅速的转过头，叹息了一声。
    “可我认为，和那种狂妄之辈作战，只会让我们牺牲更多的人。”
    无人的树荫底下，无牙从地面钻出，刨出一个如同防空洞入口一般的大洞，探出脑袋。
    “那老小子这么嚣张，老大你怎么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需要他，更需要他的人为我作战。”吴穹抚摸着大树沟壑纵横的纹理，盯着从树叶缝隙之间透出的细碎日光，“他不信任我，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
    “我觉得凭我们的实力，消灭无面人不在话下！不用等六个月，咱们现在就可以……”无牙迫不及待的钻出来，神情兴奋的提议道。
    “六个月……是我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必须团结一切能对付无面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得等鱼儿上钩，总之……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
    “鱼儿……上钩？”无牙也猜不透，究竟是什么鱼儿？能让吴穹一直等待。
    吴穹若有所思的盯着虚空，无牙摸着脑袋想的头痛。
    老大究竟在等什么？

 第四百零六章 秘密

    血荆棘和副指挥莱斯躺在同一间病房。
    昏睡了好几日的血荆棘，直到最近两天才醒。
    医院里又不让抽烟，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和莱斯聊天解闷。
    “那天究竟什么情况，我听说一个能操控啃食者的怪人消灭了泰坦丧尸？”血荆棘抓挠着栏杆，烟瘾犯了，干什么都觉得不得劲。
    “不是怪人……是司令……卢瑟司令……”莱斯倒是知道不少情况，他搔了搔头发认真的说道，“总之那人级别很高。哦对了，那天不是炎域领主进攻，而是那个卢瑟司令手底下的啃食者拥有和炎域领主一样的能力。”
    “什么？”原本因为烟瘾，心中不爽利的血荆棘瞬间瞪大了眼睛，“这……”
    他震惊无比道：“为什么啃食者能获得领主丧尸的能力？”
    “据不可靠消息称……”莱斯伸长了脖子凑到血荆棘身边，“那位卢瑟司令曾斩杀炎域领主和幻象领主。”
    血荆棘差点让口水呛到，他慌忙摆手，绝不愿意相信莱斯嘴里的谣言：“不……这不可能！这也太离谱了。”
    莱斯摆了摆手，其实他也不信，即便吴穹靠着啃食者大军斩杀了巨神领主，却也不一定有办法对付炎域和幻象这两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这个卢瑟……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血荆棘细想了片刻，他认识许多第一军团和幽灵局的人，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不知道？”莱斯无奈的摇摇头，他认真的说道，“新曙光和咱们合并了，具体怎么合并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个卢瑟好像是新曙光的实权人物。”
    “这样……”血荆棘眯着眼睛，他总觉得这个突然冒出的卢瑟很不对劲，不过血荆棘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无论如何，对方救过自己的命，这恩情自己会记着。
    数日之后，血荆棘出院了。
    使用过增强药剂2型的人，恢复力远超常人，所以他伤的比莱斯重，却比莱斯更早出院，只是暴风大队的队长“飓风”并没有让他归队，而是让他在家休息大半月。
    血荆棘闲不住，在家中百无聊赖的待了几日，还是决定向队长申请归队。
    入夜后，他来到队长家门前。
    原本他准备好了许多说辞，准备向队长证明自己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当他走近房门正准备敲门时，血荆棘忽然听到里面有人正在高声谈论。
    “你说的是真的？”飓风看起来年纪很轻，身形也并非高大壮硕，整个人苍白瘦弱，一头褐发，但他的能力强大，能用强化的肺制造极为强劲的风压，从口腔和鼻腔喷吐摧毁一切的飓风。
    “当然是真的。”答话的人，浑身上下都包裹着暗青色的鳞片，甚至还长出了短尾，如同人形蜥蜴一般，他是暴风大队的成员青蜥蜴。
    青蜥蜴神情严肃的看着飓风，压低声音道，“那个卢瑟开着军舰轰开了西岸长城，杀死了墨菲，还让卡尔举手投降，现在整个内阁都成了他的傀儡。”
    “这不可能！”偷听到这一切的血荆棘讶然的张大嘴巴，冷汗从后背透出，内城竟然被攻占了？而且连卡尔总统都投降了？
    门内的飓风听到青蜥蜴的确认，目光中闪烁着幽深的寒光，他冷笑一声坐下来道：“看起来……卡尔封锁了消息，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墨菲已经死了。”
    说话间，飓风疑惑的转过脑袋看向青蜥蜴，目光灼灼的扫视着他：“既然那头完全封锁了消息，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嗯？”
    青蜥蜴不急不恼，反倒微微一笑，坦然的摊开手：“事到如今，我应该跟您坦诚一些秘密。”
    听到秘密二字，震惊之中的血荆棘回过神，他皱着眉头将耳朵贴紧门扉。
    “我是墨菲局长的人……从一开始就效忠幽灵局，负责监控你和唐纳德司令。所以我有准确的消息来源。”
    青蜥蜴竟然是墨菲的人！这一个个消息如炸雷般的在血荆棘脑海炸响，他惶惑不安的回想着青蜥蜴平日的样子，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亲密战友会是一个间谍！
    听到青蜥蜴自曝身份，飓风却没有露出和血荆棘一般的惊骇反应，而是微微闭目，不以为意的说道：“你现在在我面前自曝身份……不怕惹祸？你知道唐纳德司令和墨菲向来不对付……”
    “墨菲都死了，我这个间谍身份也没什么用，我现在敢在您面前自曝，就是为了向您效忠！”青蜥蜴毫不避讳的说道，他弯下腰，腆着脸看向飓风，笑意中带着一丝阴狠，“当然……还为了报仇。”
    “你倒是忠心耿耿。”飓风嘴里夸他，眼神却阴郁的如同一团乌云，“可我并不想为你报仇。”
    飓风收敛着笑意，忽然用冷厉的眼神死死盯着青蜥蜴：“想借我的刀给你除掉仇人？滚！”
    “卢瑟可不是你这种杂碎能对付的，就凭他在外城的那一群臭老鼠，足够将整个g市，乃至整个三叶草邦联掀个底朝天！”飓风蹭的一下站起来，用力的拍了拍青蜥蜴的肩膀，语调低沉的说道，“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还有！整个第二军团只有一个统帅，要效忠，你找错了人！”
    飓风十分不屑的挥了挥手：“滚吧！”
    血荆棘在门后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没想到青蜥蜴竟然打算谋害卢瑟。
    按道理，卢瑟敲开了三叶草邦联的大门，强行控制了卡尔总统和他的内阁，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敌人，可对方又实打实的帮助唐纳德司令消灭了来犯的泰坦丧尸群，并且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这笔账该如何算，他有些糊涂。
    面对飓风的拒绝，青蜥蜴非但没有懊恼不满，反倒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队长，你别着急……我今天来，可不仅仅是向您宣誓效忠的，我这里还有来自斯蒂文副总统的口信，如果您对第二军团司令官的位置有兴趣，那我就将口信告诉您，如果没有……”说到这里，青蜥蜴微微一笑，他观察着飓风那微不可查的动容表情，“如果没有，那我就转身离开，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青蜥蜴嘴角微微上扬，他刚转过身，闭目不动的飓风缓缓睁开眼。
    “等会。”飓风目光幽微的叫住了青蜥蜴，后者露出狡黠的笑意，一副早有所料的神情。
    里面的动静让血荆棘越发感觉不对，他焦急的想要探听的更清楚，里边却没有了动静，恍惚之间，房门忽然打开，青蜥蜴面带微笑的看着血荆棘，眼神里满是阴冷。
    “偷听了这么久，干嘛不进来坐坐？”
    话音一落，青蜥蜴满是鳞片的手爪突然扬起，血荆棘本能的闪避着危险，张开手掌，鸡蛋大小的血洞激射出根根血刺，被青蜥蜴身形迅捷的躲闪过去。
    “够了！”队长飓风在房间内大喝一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同时停止了争斗，血荆棘和青蜥蜴目光冰冷的对视着，冷哼着分开身形。
    飓风神情复杂的走出门，望着血荆棘和青蜥蜴两人，微微眯着眼，不知思索着什么，随后他抬眼看向血荆棘，低声问道：“刚刚的一切，你都听到了？”
    血荆棘捏紧拳头，轻点了一下头颅：“我听到了，队长……你不要被这个人蒙骗，他既然是墨菲的人，那他说的话咱们就不能信，那卢瑟司令消灭了泰坦丧尸群，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恩将仇报！”
    队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一手按着青蜥蜴的肩膀，一手拍按着血荆棘的肩膀，他语重心长的对血荆棘说道：“他对你有恩，却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队长突然出手，前胸高高鼓起又骤然收缩，在血荆棘猝不及防之间开口喷吐强大风压，血荆棘瞪大眼睛，他只觉得胸口似乎被重锤砸落，剧痛袭来，身体被无形巨力捶飞，耳畔甚至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随后血荆棘口吐鲜血的跌落在地，不省人事。
    望着远处半死不活的血荆棘，青蜥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来飓风队长已经有所选择。”
    飓风目光幽微的扫过躺倒在地的血荆棘，自己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略带苦涩的笑了一声，他的眼神彻底的阴冷下来，回头看向青蜥蜴，飓风沉声问道：“斯蒂文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副总统想跟您说……”
    “关于如何结束这场战争，以及如何让您成为第二军团总司令的计划。”
    ……
    三天后，g市的艳阳天消失，乌云密布，气温骤然下降到了异常的地步。
    到了晚上，凛冽寒风不期而至，天空中开始飘舞雪花，盛夏时节，g市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望着窗外飘零的雪花，唐纳德和艾伦同时露出惊异的眼神。
    遥远的地平线之外，一个全身冰蓝色的男人缓缓前行，他的周身盘旋着肉眼可见的寒气，他每走一步，周围都会蔓延上一层白霜，他的身后跟随着形态各异的丧尸，只是这些怪物们根本无法承受来自男人身上的强大寒意，一旦靠近，就会在哀嚎声中被冻结。
    连地底下的啃食者都感受到了这砭骨的凉意，哆嗦着钻了出来。
    浩浩荡荡却又行动迟缓的丧尸们，如同一场即将到来的雪暴，一点一点的袭来。

 第四百零七章 冰霜领主

    磅礴的飞雪遮蔽视线，艾伦透过蒙着一层微霜的镜片，看到远处那个散播寒冷的怪物，在地平线的尽头迟缓的靠近。
    “冰霜领主……”艾伦神情凝重，周遭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十几个暴风大队的队员站在他的身侧，神情同样凝重不安。
    残存的炮台朝冰霜领主开火，炮弹在半空中就开始降温，最后变成结了霜的弹头跌落下来，在坚硬的冻土地面上砸出闷响。
    忍受着这苦寒的冷气，暴风大队的队员们高吼着战无不胜的口号，用沸腾的热血扫除寒意，向着冰霜领主的方向奔袭而去，用最原始的方式和怪物进行搏杀。
    然而当他们走到和冰霜领主相距不到百步时，冰霜领主高吼咆哮，周身泛起一层冰蓝色的涟漪，原本还能跟随着这怪物一同前行的丧尸们，瞬间化为了冰雕，在寒风中一动不动，飞扑而来的暴风队员们还没有施展出他们非凡的能力，寒意已经冻结了他们的双脚。
    艾伦瞪大眼睛，他显然低估了冰霜领主，所有人都停驻在离冰霜领主百步之内的距离，可充当先锋的那几个，已经无法抽身了。
    他们的脚已经钉在了地上，白霜顺着脚底蔓延，最后包覆全身，他们的表情凝结在最后一刻，队友们惊呼着想要上前拉扯，霜冻又蔓延到了他们的手上。
    “快走！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承受的寒冷了！”身后有人大声咆哮起来，他们只能望着满身霜雪的同伴，颤颤巍巍的后退，这场战争还没开始，战士们就已经开始溃逃。
    “完了！完了！”艾伦手中的望远镜跌落下来，地面已经坚硬如石，望远镜敲打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藏匿在地底的啃食者试图钻出地面向冰霜领主进攻，然而这些恶兽只是冒了个头，便迅速冻结。
    “撤退！撤退！”艾伦冲着对讲机狂吼，只可惜他们的通讯设备在极寒的低温下已经被彻底损坏，溃逃的暴风大队队员们疯狂奔逃，最后仅仅只有几人逃回了艾伦身边。
    更多的人已经被霜雪覆盖，如雪人一般伫立在远方。
    “这一次……该怎么办？”艾伦恐惧的喘息着，嘴里喷吐出大股白雾。
    “要阻止他，恐怕只能靠那个最后的杀手锏了！”旁边的人瞪大双眼低声说道，“那个战术核弹头。”
    “不！绝对不行！”艾伦望着身后残破的城墙，又抬眼看了看始终都步履迟缓，却带着死亡压迫的冰霜领主，他厉声拒绝道，“那个东西，是留给无面人的！”
    有人开始绝望的低笑起来：“算了吧……艾伦副官……咱们连一个领主丧尸都对付不了，如何能对付无面人？”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艾伦不甘的看着不断靠近的冰霜领主，浑身都在颤抖。
    那冰蓝色的怪物再度咆哮，一阵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冰冷气浪从他身上喷薄而出，暴风大队的队员们惊异的望着从冰霜领主体内爆发的寒气，立刻伸手抓住艾伦的肩膀，迟疑不定的艾伦恍惚间回过神来，漫天寒意让他满眼都是一片冰冷苍白的颜色。
    这一次，所有人都没有逃开，迅速铺展的寒浪拍击在残破的城墙上，霜花顺着坑坑洼洼的墙壁凝结，城墙之下，谁也没有逃离被冻结的命运。
    艾伦的神情定格在那绝望的最后一刻，他的瞳孔披上了一层结晶，包裹在他身体上的冰壳越来越厚，最残酷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消失。
    痛苦，绝望，寒冷，黑暗，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将他紧紧包裹。
    在死亡的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那是从脚底缓缓散发，慢慢延伸的一丝暖意。
    起初他以为这是幻觉，直到着一股暖意融化了他身上的冰壳，让他模糊的视线再一次变得清晰，同伴们也哆嗦着抖开了身上冰霜白雪，他们惊异的低头，脚底下的霜冻正在融化，雪水渗入地底，然后变成飘零的蒸汽。
    艾伦无力的跪倒下来，他用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被雪水濡湿的土地竟然有些发烫，冻结的地表从他们所在的方向开始解冻，灼热的感觉蒸干了他们衣服上的水分，也让他们变得燥热难言。
    “这是？”艾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头顶上还在飘着雪花，这冰火两重天的异常感，让他无比惊异。
    随后在众人身前，一只奇特的红毛啃食者钻了出来，从他身上散发着磅礴的热力，正驱散着冰霜领主所带来的无底深寒。
    冰雪消融的大地仿佛一瞬间就从数九寒冬直接进入了炎炎盛夏，红毛啃食者周围的土地不仅迅速融雪，甚至开始干旱开裂，肉眼可见的热气在半空中飘荡，原本被冻成冰雕的啃食者群齐刷刷的苏醒过来。
    无牙从地底钻出，发出咆哮，随后那些苏醒过来的啃食者也跟随着嘶声狂吼，成千上万恶兽的吼叫声连成一片，震动天地。
    无牙的嘶叫就是冲锋的号角，红毛啃食者携裹着无匹热浪，如同黑色浪潮之中的一点血色，率领着凶残的鼠群朝冰霜领主撕咬而去。
    “弟兄们！干他娘！”虽然啃食者听不懂人话，但是无牙还是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炎域啃食者的高温抵抗着来自冰霜领主的严寒，百步之内，所有结冻的冰霜都开始融解。
    然而面对红毛老鼠的热力侵袭，通体冰蓝的怪人体内也开始震荡霜白色的波纹，咆哮着的无牙瞬间感觉周遭寒气加重，紧接着浩浩茫茫的鼠群再度开始冰结，连周身热浪滚滚的炎域啃食者都开始在寒风中打着哆嗦，热力瞬间被侵蚀和压制，红毛老鼠的毛发上开始漫起白霜，在距离冰霜领主不到五步的时刻，啃食者大军再度被冰霜领主体内爆发的寒意冻结，连炎域啃食者都被压制。
    远处，原本以为胜利在望的艾伦等人再次露出惊骇神色。
    “我……干……”无牙看着霜雪覆盖住自己的四肢，整个人的行动渐渐迟缓，视线之内只剩下茫茫一片雪白，忍不住愤然大吼。
    在全身都被冻结的瞬间，唯有火热的心脏仍在跳动，无牙忽然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流速度越来越快，在濒死的强大压力下，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爆裂出来。
    是巨神领主的力量！在吞吃了巨神领主的病毒卵之后，无牙一直没有任何身体变化，在生死边缘，潜伏着的磅礴力量觉醒了。
    无牙的血肉开始膨胀，将包裹着他身体的冰壳挤压破碎，如同拔地而起的山峦，让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怪物？”
    虬结的筋肉包裹在皮囊之下，刻画出完美的弧度，根根鼠毛如同倒刺一般，极度严寒无法侵蚀他致密的血肉，体型延展到如小型山峰一般的无牙就是一堵铁壁，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也遮挡住了寒意的进一步蔓延。
    低头看着山柱一般粗细的手臂，轻轻挥爪，寒风被扫开，周遭罡风漫卷，如同掀起了一场剧烈风暴，无牙狂笑出声：“这力量……哈哈哈哈！”
    巨山一般的硕鼠高声嚎叫，漫天飘洒的雪花开始倒飞，地动山摇之间，强化过身体的艾伦等人都忍不住捂紧了耳朵。
    无牙拍打着地面，大地震颤之间，炎域啃食者身上的冰壳被全部震碎，红毛老鼠抬眼望着遮天蔽日的无牙，纵身一跃，明黄火焰包裹身体的炎域啃食者跳入无牙掌心，巨兽握拳，山峦巨爪瞬间点燃，如茂密树木一般的毛发被赤焰吞噬。
    无牙抬起热焰缭绕的巨爪，做霸王举鼎状，抬手朝着冰霜领主拍下去，涛涛明火挟裹巨爪，如神火天罚。
    作战指挥室里，唐纳德得知了暴风大队在阻击冰霜领主的过程中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面色沉重的看着飓风，正要下达增援的命令。
    原本站在飓风身旁，一直安静观察的青蜥蜴忽然站了出来。
    “唐纳德司令，你不觉得这场战争打下去毫无意义吗？”青蜥蜴神情肃整，他盯着唐纳德，用几乎质问的语气道，“你看看到现在……咱们牺牲了多少人？”
    “你说什么？”唐纳德对着突如其来的以下犯上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有斥责青蜥蜴，而是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飓风，声色俱厉的问道，“你是怎么教手下的？”
    飓风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他目光幽微，似乎盘算着什么。
    “好了！司令官！”青蜥蜴打了个响指，飓风身旁的卫兵也跟着缓缓站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青蜥蜴决定彻底摊牌，“冰霜领主经过一次强化，暴风大队的人上去只有送死！”
    青蜥蜴的话让唐纳德大为震惊，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抬手一指，“你怎么知道这些？”
    气氛变得异常凝重，青蜥蜴挡开了雷纳德的手指，不屑的笑了笑道，“我不仅知道冰霜领主被强化，我还知道……无面人打算一鼓作气彻底消灭所有的人类势力！”
    原本跟在飓风身后的卫兵扔掉头盔，脱去制服，露出铁青色的身体。
    唐纳德惊慌失措的看着青蜥蜴，最后又将目光落在飓风身上：“你竟然背叛？”
    飓风没有说话，他神色复杂的抬起头，略显痛苦。
    伪装成卫兵的铁青色人形怪物突然出手，房间开始异常的摇晃，原本埋在混凝土里的钢筋，竟然如同扭动的蛇，从墙壁里钻了出来。

 第四百零八章 致命磁力

    唐纳德注视着不停震动的房屋，略带惊慌的看着从四周扭曲而来的钢筋，握紧拳头。
    他的双目瞬间变得血红，整个人的肌肉皮肤开始延展膨胀，钢筋如绳索一般缠绕向唐纳德的身体，后者忽然一声暴喝，筋肉撑开了制服，硬生生顶住了扎捆身体的钢筋。
    原本只比普通人高壮的唐纳德暴涨身形，如同泰坦丧尸一般，坚硬钢筋如同丝线一般被绷断，头颅顶开了屋顶，唐纳德咆哮出声，巨拳朝着那假扮卫兵的怪物砸落下来。
    然而当如山石崩落一般的巨大拳头即将砸落的时刻，唐纳德忽然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了。
    青蜥蜴盯着半空中悬停的拳头，坦然的站在巨大的阴影之下，忍不住狂笑出声。
    “让我来介绍一下！”青蜥蜴指着面色铁青的人形怪物道，“这是磁力领主，他能操控一切金属。”
    唐纳德浑身都在抽搐，他似乎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臂牢牢的捏住了他的身体，痛苦挣扎的唐纳德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巨大化之后的你，甚至都能比肩巨神领主，为了对付你，我可是下了不少苦功夫。”青蜥蜴眯缝着眼睛，他走到唐纳德脚下，似笑非笑的拍打着他粗壮如千年古树树干一般的脚踝，“我们在你的食物里加了一些补铁的东西，因为你食量惊人，摄入的铁元素也同样远超常人！所以磁力领主能轻而易举的操纵里血液之中的铁，将你彻底定住！”
    青蜥蜴抬起头，面带嘲讽的看着唐纳德：“你输定了！”
    忽然，神情痛苦扭曲的唐纳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是吗？”
    青蜥蜴微微一愣，为什么唐纳德还能说话，甚至能调动面部肌肉露出微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唐纳德的拳头已经落下，将避之不及的青蜥蜴砸成了肉酱。
    磁力领主猛地抽回手，鲜血迸溅到他的面颊，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飓风突然朝着磁力领主喷出强大风压，猝不及防的磁力领主整个人都被掀飞，在墙面上砸出了一个人形大洞。
    潜伏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血荆棘飞扑而来，攒射的血刺对准磁力领主的心口激射而去，刺穿了他铁青色的皮肤将他钉在了地面上，磁力领主瞪大眼睛，他的智力本就比不上人类，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生命力极其旺盛，即便前胸被穿刺，仍然没有彻底死去，而是挣扎个不停。
    唐纳德缩回了身形，他和飓风一起神色凝重的从墙壁的破洞中走出，直勾勾的盯着垂死挣扎的磁力领主。
    飓风没有背叛唐纳德，更没有杀死血荆棘，在青蜥蜴离开之后，飓风转头就将青蜥蜴的计划告知了唐纳德，他们将计就计的演了一场戏。
    “抓紧时间消灭这只怪物！”唐纳德面色冷峻的向血荆棘命令道，随后他对飓风大手一挥，“迅速安排人手支援艾伦！”
    血刺激射如雨，瞬间将磁力领主打成了筛子，诡异的是，即便这怪物浑身插满了血刺，仍然没有断绝呼吸的意思，反倒双目血红的嚎叫着，更显凶残。
    身后传来细碎崩裂的声音，眼前三人瞪大眼睛。
    周身的建筑物通通开始晃动，不远处的下水道盖轻轻的飘飞起来，金属窗框扭曲变形，大厦之内的钢筋蠕动着钻出，随着磁力领主的狂暴嘶吼，周遭的一切金属制品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血荆棘忽然听到身后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仿佛打了一串闷雷。
    “不好！”唐纳德再次变身，血肉膨胀的如同巨人一般，血荆棘身后的巨大建筑物拦腰而断，在磁力领主的操控下向着临时指挥所压来，血荆棘和飓风望着倾倒下来的建筑物遮天蔽日阴影，已是避无可避。
    “砰”！唐纳德巨大身形护住了血荆棘和飓风，数十层高的大厦压盖在唐纳德身上，后者闷哼一声，被唐纳德庇佑着的两人惊慌失措的抬头，大厦倾倒，玻璃碎屑和残破的建筑碎块纷纷如雨，崩碎之声此起彼伏，尘土飞扬，入目一片灰蒙蒙。
    就在唐纳德要伸展后背，将大楼顶开的瞬间，被血刺钉在地上的磁力领主再度怒吼咆哮，大厦之内的钢筋如同破土而出的蚯蚓，一根根扎入了唐纳德坚实的血肉，一点一点深入。
    “啊啊啊！”鲜血顺着钢筋钻入的小口渗出，包裹着大厦的混凝土崩裂，如同虫巢抖开了外围的泥土，漆黑的蠕虫侵蚀着唐纳德的皮肤，钻探着他的身体，鲜血淋漓的挤压着，似乎要和他融为一体。
    “司令！”飓风悲鸣出声，他正要喷气炮压砸晕磁力领主，不远处的下水道井盖忽然如飞盘般激射而来，砸落飓风的前胸，将他生生砸飞，并且压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血荆棘想再度出手，一根钢筋从天而降，戳穿了他的手背，将他钉在了原地。
    钻入唐纳德体内的钢筋向着五脏六腑穿刺过去，胸腹之内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唐纳德无法抑制的咆哮着。
    就在生死瞬间，一团夺目的血光自视线尽头激荡而来，血色如水般浸透街道。
    即将插入唐纳德心脏的钢筋停在了不足一厘米的位置，修罗业斩的刀刃之中，仿佛有无数面目扭曲的魂魄在翻滚，被血刺钉住身体的磁力领主，眼前幻象频出，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厮杀声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他仿佛置身在修罗战场，天空浮现混沌红云，雷鸣电闪，大地蠕动开裂，血水漫起，原本已经断绝了恐惧之心的磁力领主，开始疯狂的嚎叫起来。
    挣扎着的唐纳德拼尽全力，忍着身体的创伤和剧痛，抽出了插入身体的钢筋，颤抖着甩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巨大建筑物，如泰坦巨人般的身形缓缓收缩到普通人的状态，鲜血顺着唐纳德后背涌流，他无力的跪伏在地，望着已经陷入极度恐惧的磁力领主，他很想冲上去结果着怪物的性命，只可惜此时的唐纳德因为身体受创，有心无力。
    吴穹缓缓出现在唐纳德模糊的视线之内，被钉在原地的血荆棘和被困在远处无法脱身的飓风都瞪大了眼睛。
    吴穹端着修罗业斩，神情淡然而肃穆，刀剑对准着不断挣扎的磁力领主的心口。
    血光夺目，握着刀柄的手轻轻一送，锋利刀刃穿过磁力领主的身体，扎入了它的心脏，修罗业斩身上那凝血一般的猩红色变得分外夺目，恍惚间，压住飓风的金属井盖跌落在地，戳穿血荆棘手掌的钢筋也被他甩落。
    鲜血顺着刀刃涌流，吴穹擦拭着修罗业斩，面带微笑的朝着跪倒在地的唐纳德走去。
    唐纳德疲惫的抬起头，艰难的看向吴穹，不停的喘息。
    吴穹收回了修路业斩，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随后嘴角微微上扬的向唐纳德伸出手：“现在……我够格指挥你了吗？”
    唐纳德苦笑一声，他没有握住吴穹的手，只是虚弱的说道：“即便你战胜了这只怪物，门外还有一只更可怕的存在……冰霜领主……”
    这样的惨胜对于唐纳德而言毫无意义，暴风大队的人挡不住冰霜领主，他还是输了。
    吴穹保持着要拉唐纳德起身的姿势，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险死还生的众人再度露出警觉的神色，如山一般的巨大硕鼠一个人就占据了街道的位置。
    无牙一路走来，不知碾压了多少建筑物，他兴奋的冲向吴穹，挥开手爪，被拍成碎冰冰的冰霜领主勉强还能辨认出人形。
    虚弱的唐纳德在震惊之中不停咳嗽，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现在呢？”
    唐纳德扑倒在地，因为喜悦而大笑出声，可笑着笑着，他已然是泪流满面，恍惚抬起头，唐纳德颤颤巍巍的握住了吴穹的手。
    “从现在起，人类的反击开始了。”
    三叶草主城。
    夜色深沉到了极点，斯蒂文和兰道尔端坐在拉撒路公司的地下会议室，一个穿着拉撒路公司定制西装的男人疾步走到会议室，低头在兰道尔身前耳语了几句。
    原本神情肃整的兰道尔露出稳操胜券的微笑：“青蜥蜴得手了！第二军团现在是他的了，而且……卢瑟也死在了冰霜领主和磁力领主的夹攻之下，我们大获全胜。”
    听到兰道尔的话，斯蒂文振奋的挥舞着拳头，他摩拳擦掌的看向兰道尔，面带兴奋的问道：“所以我们现在可以？”
    兰道尔眼中闪烁幽微的光。
    深夜的总统府，卡尔的房间仍然亮着灯。
    勤勉的卡尔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他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孤独一人，即便是在其他人早已经熟睡的凌晨时分，他依然会在宅邸处理政务。
    一团模糊的黑影从宅邸之后的树林中闪出，他的速度极快，并且展现出超出正常人类的体能，轻轻一跃，便落在了三层楼高的房顶，黑影探视着周围的动静，卡尔的宅邸并没有人巡逻。
    黑影攀附着墙壁如同壁虎一般，灯光照射在他身上，显露出他的真身。
    兰道尔的秘密武器，天灾之子。
    天灾之子整个人倒立趴在墙壁上，伸出脑袋，透过窗户仔细的观察着卡尔书房的动静。
    昏黄灯光下，卡尔背对着天灾之子的视线，由于太过疲倦的关系，卡尔用手搀扶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正在打着瞌睡。
    天灾之子冷笑一声，他伸出尖锐的指甲，在窗框之上划出一个圆圈，玻璃被整齐的切割，他的手如同滑动的软骨动物一般钻入孔洞之中，拉开了窗户的把手。
    “很快……我就会把你吸收，然后变成你……”天灾之子站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的靠近。
    忽然间，他的脚踝似乎绊到了一根细线，天灾之子陡然警觉。
    咔哒一声，身旁的录音机忽然传来吴穹的声音。
    “这宝贝原本是留给无面人的，现在送给你了！”

 第四百零九章 收束鱼线

    天灾之子瞪大眼睛，他的手臂暴涨伸展，如同硕大的章鱼触手拍打着靠在办公桌上的卡尔。
    一声闷响，披盖着西服的肥胖塑胶模特翻滚在地，吴穹还在模特的脸上用鲜血画了个笑脸。那诡异的笑脸死死的盯着天灾之子，仿佛满眼都是嘲讽。
    “该死！”天灾之子瞪大眼睛，他下意识的正要逃窜出门，爆炸声响起。
    吴穹在房间里藏着的，是三叶草邦联硕果仅存的一颗微型核弹头。
    巨大的爆炸将整片总统府的区域照彻的如同白昼，完美吸收了m病毒的天灾之子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在数千度的高温火焰和致命的辐射中气化。
    爆炸的震动甚至波及到了拉撒路公司的地下密室。
    从巨响中惊醒的斯蒂文满脸慌张的看着身旁的兰道尔，后者同样也是不知所措，紧接着，头顶的电灯熄灭，周围陷入了死寂般的黑暗。
    “是你的人在爆破？难道那个什么天灾之子打算炸了总统府？这和咱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斯蒂文哆嗦着张望黑暗的四周，神情紧张地指着兰道尔说道。
    “闭嘴！”兰道尔咬了咬牙，他自己也有些不安，抬手捂着脑袋，兰道尔越想越觉得不对，“我没有安排爆炸！我让天灾之子去吸收卡尔，让他继承卡尔的记忆假扮成他！”
    兰道尔敲打着墙壁：“我的目的是最大限度的保存平民，怎么可能干出危险的袭击？”
    “那既然不是你的人干的？难道是……”斯蒂文彻底慌了神，他低着头满脸都是冷汗，“难道是卢瑟和卡尔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刚刚的爆炸，难道是他们消灭了你的天灾之子？”
    听到斯蒂文无知到了极点的话，兰道尔忍不住露出冷笑：“你以为常规武器可以杀死天灾之子？除非爆炸的强度达到了核爆的级别，其他所有的炸弹都不过是给他挠痒痒罢了。”
    兰道尔抓着斯蒂文的肩膀，他瞪大眼睛盯着对方道：“你自己也知道，三叶草邦联仅剩的那颗核弹头在第二军团手里，换句话说，唯一能杀死天灾之子的武器，现在被我们的人掌控！”
    斯蒂文不住喘息，兰道尔的话让他稍微镇定了些许。
    “我会叫人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先别轻举妄动。”兰道尔拨通了手中的卫星电话，他正要安排地面守卫去查看刚刚发生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传来枪声，爆炸声，以及惨叫声，兰道尔捏紧电话，神色惊异。
    站在他身旁的斯蒂文更是瞪大眼睛，他慌乱的抓住兰道尔的衣袖，脸色发白的盯着兰道尔手中的电话道：“这是怎么回事？”
    头顶和电话里同时传来爆响，斯蒂文吓得抱头蹲下，电话那头只剩下嘈杂的嗡鸣声，兰道尔惊疑的抬起了头。
    嗡鸣声停止，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兰道尔额头冒出冷汗，头顶上有人靠近了守卫的电话，并且伸手将它捡了起来。
    “你好……”电话那头传来吴穹惬意安然的声音，兰道尔亡魂大冒。
    “终于见面了，我为你们也准备了一份大礼。”地下实验室的头顶，吴穹把玩着手中的卫星电话，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他抬手将电话捏的粉碎，抖落满地碎渣。
    通往地下室的电梯缓缓打开，兰道尔双眼瞪圆，沉重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向地下会议室靠近。走廊位置正在激烈的交火，斯蒂文听到外面的动静，慌乱的吼叫起来，他抱着脑袋缩到墙角，整个人脸色煞白：“完了！全都完了！”
    兰道尔走到斯蒂文身前，拽着他的衣领，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厉声道：“给我闭嘴！”
    恐惧到了极点的斯蒂文吓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他牙关打颤的说道：“你说过……我们会赢的……”
    兰道尔自己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明明是完胜的局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天灾之子呢？难道……刚刚的爆炸真的是三叶草的人用微型核弹炸死了天灾之子？门口的脚步声停止，绝望的斯蒂文嚎叫起来。
    “他们要进来了！他们要进来了！”斯蒂文跪倒在地，抱着桌子角干嚎不止。
    兰道尔盯着会议室的金属门，微微眯缝着眼睛：“如果他们敢进来，那么迎接他们的，将是死亡……”
    纤长的指甲化作十根锐利短刀，兰道尔默默等待，只要对手打开了唯一的门，作为强大的暗夜猎手，他就能找到机会冲出去，谁也无法阻挡他。
    然而臆想之中的破门而入并没有出现，门口的脚步声甚至开始后退。
    紧接着，墙壁上传递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寒意，隔热隔音的金属壁，荡漾着乳白色的烟雾，随后迅速覆盖了一层霜冻，整个狭小的会议室瞬间变得无比阴冷。
    斯蒂文搂着自己的身体，因为寒冷而不住哆嗦，他眼眶泛红的盯着兰道尔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越来越冷的空气让他开口说话都白雾缭绕，兰道尔目光阴冷的扫了他一眼，他想到了冰霜领主。
    金属门已经结上了一层冰，水杯里的水也冻结了起来，房间内的所有东西都在极度的低温下覆盖上了一层薄霜。
    “他们想把我们冻死在这里。”这寒意让兰道尔都有些承受不住，他回头看向斯蒂文，低声说道。
    然而斯蒂文已经停止了缠斗，他面色死灰，头发上还挂着冰凌，早已停止了呼吸。
    “该死！”兰道尔捏紧拳头，他知道无论r病毒的力量有多强大，在极度严寒的条件下也会失去生物活性，他并不能完全抵御绝对零度。
    锋锐指甲如同利刃般切割着金属门，兰道尔打算硬闯出去。
    地面上，吴穹站在炎域啃食者身旁，如同站在暖炉旁边一般伸手烤火，唐纳德远远的站在墙角，都忍不住汗如雨下。
    无牙完全吸收了巨神领主的力量，他的体型，现在可以在巨鼠和普通肥老鼠之间随意切换，别人承受不住的高温，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阵暖风，非但没法伤到他，还让他感觉无比舒适。
    “有了炎域啃食者，又加上冰霜啃食者，冰火两重天，比空调爽多了。”无牙在一旁惬意的伸展着小爪子。
    旁边的艾伦和唐纳德热的只想扒衣服，听到无牙的话，两人无奈的对视苦笑。
    地底下不停的传来兰道尔用指甲切割铁门的声音，艾伦微微皱眉，满脸通红的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紧张的问道：“那怪物忍受不住低温，可能会冲出来！”
    吴穹搓了搓手，安然的烤火，并没有回答，无牙在旁边冷笑一声道：“他不可能出来，只会在里面冻成冰棍。”
    无牙话音刚落，原本尖锐的切割声瞬间就衰弱了许多，片刻之后，已然悄无声息。
    “看见没有！”无牙用爪子朝着艾伦戳了戳，然后又指了指地底下，“他已经被冻死了。”
    无牙挪动着身子刚要下去查看情况，正烤火的吴穹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尾巴，将他提溜了起来。
    “就你会耍诈？”吴穹毫不客气的将啃食者之王扔回了墙角，一旁的唐纳德和艾伦战战兢兢。
    半个小时之后，地底下再次传来狂暴的切割声，原来之前兰道尔是在装死。
    不过对于吴穹来说，兰道尔装不装死都无所谓了，反正他打算冷藏对方一天再打开地下实验室的门。
    一天后，吴穹带领着众人缓缓从电梯走出。
    走廊里白茫茫一片，寒气尚未散去，墙壁和天花板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走在地上还有些打滑，到达会议室门口，无牙抖动着肥硕的身体，右爪开始膨胀变大，筋肉撑着皮毛不断鼓胀，吴穹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硬生生将即将变身的无牙拍回了初始状态。
    吴穹用手一推，无牙跌跌撞撞的靠后。
    修罗业斩在指尖跃动，如同光剑般的铺展开，吴穹轻巧挥刃，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浑圆的弧线。
    结冻的厚重金属门被掏出一个圆形大洞，兰道尔的姿势定格在手爪切割房门的瞬间，整个人化作了一团大冰雕。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副总统斯蒂文抱着腿蹲在桌角，被厚厚冰壳覆盖住，面目模糊。
    吴穹伸手在兰道尔的西装内兜找了找，片刻之后就找到了藏匿着核心机密文件的u盘，扔给了艾伦。
    艾伦擦拭着u盘上的霜冻，吹了吹插入孔，微微皱眉道：“希望没被冻坏。”
    遥远的曙光营地内城，医疗实验室。
    幽暗的走廊，娜奥米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后，发现没有人跟踪之后，她颤颤巍巍的端着冷藏盒向门口走去。
    这些日子，她暗中进行实验，已经制造了三十管可以在人体稳定使用的增强药剂2型，只要将这些宝贝交到杰弗里的手中，帮助他暗中策划暴动，掌控整个曙光营地，就能安然的进行m病毒的实验，得到无面人想要的数据。
    娜奥米掌心满是冷汗，她惴惴不安的走出门，阴冷的晚风让她微微打了个哆嗦，正当她快步走向黑暗夜色的时刻，一束刺眼白光投注在她身上，娜奥米惊骇的捂住眼睛，光源出涌出数十个荷枪实弹的钢铁卫队士兵，两盏探照灯齐刷刷的聚焦在她的身上。
    雷纳德从阴影中走出，站在探照灯旁，露出阴冷的微笑。
    “我等你很久了……娜奥米小姐。”
    娜奥米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声尖叫，她慌乱绝望的跌坐下来，手中的冷藏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雷纳德向着身后摆摆手，探照灯关闭，只剩下娜奥米瘫坐在地面上，慌乱的喘息。
    她紧张的抬起头，雷纳德微微一笑，踱步走近，当着娜奥米惊骇欲绝的眼神，雷纳德抓起冷藏盒的把手，将三十管增强药剂2型提在了自己是手中。
    “还好我耐心等待，没有着急出手，事实证明这一切是值得的。”雷纳德微微一笑，他将盒子交给身旁的士兵，抓着娜奥米的双肩将她提了起来。
    “卢瑟指挥官说，你身上肯定还藏着m病毒！”
    “交出来……”

 第四百一十章 弥赛亚

    娜奥米拼命的摇头，她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选择咬牙故作强悍的盯着雷纳德道：“我不会将m病毒交给你！”
    一旦她背叛无面人，滞留在天灾大本营的父母亲人将会马上被处死。
    雷纳德已经调查清楚了她的底细，面对选择强硬反抗的娜奥米，他微微一笑。
    “其实我挺佩服你，以普通人的身份，竟然能卧底这么久。”雷纳德松开手，娜奥米的脚尖颤颤巍巍的着地。
    “不过你的坚持并不能保障父母的安全。”雷纳德按住娜奥米的肩膀，语调低沉的说道，“你能确保你的父母现在还活在天灾的大本营吗？”
    雷纳德的话戳中了娜奥米那颗紧绷的心。
    “我不敢赌！”娜奥米喘息着，她紧张的看向雷纳德，坦然到，“无面人说到做到，谁也不敢背叛他。”
    “原本我可以对你施展酷刑。”雷纳德低头看向娜奥米，他保持着温柔的笑意，“但我没有，因为严格来说，你不是敌人，你也是受害者。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你的父母还活着，你难道就不想去天灾的大本营将他们接回来么？如果他们已经死了，那么你此时还选择为无面人卖命，就显得尤为可笑了。”
    娜奥米没有说话，她皱着眉头，越想越焦灼不安，雷纳德说的其实没有错，娜奥米没有理由信任无面人，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家人恐怕早已经死了。
    因为无面人眼中没有同类，只有实验体。
    她的手心全是汗，痛苦茫然到了极点的娜奥米失神的看向远方，映入眼帘的只有幽深的夜色。
    “将m病毒交给我们，卢瑟指挥官掀翻无面人的老巢。”雷纳德语调轻缓的蹲下来，神色认真的注视着娜奥米，“只要你的家人还活着，你们就有机会再见。”
    他将手搭在娜奥米微微抽泣的肩膀上，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数日之后，两粒包裹着高浓度m病毒的淡蓝色胶囊躺在吴穹的掌心里。
    雷纳德小心翼翼的站在吴穹身旁，轻声报告道：“稳定的增强药剂2型已经开始投产，到您指定的进攻日之前，产出的增强药剂至少能让6000人脱胎换骨，获得强大战力。”
    吴穹捏紧拳头，将两粒浓缩病毒胶囊牢牢的握在手中，他眯着眼睛微笑着看向雷纳德：“你做的不错。”
    听到吴穹的嘉许，雷纳德小心翼翼的点头，眼中闪过喜悦之色。
    “一会你也过来参加作战会议。”吴穹将胶囊装进密封金属罐，随手拿起。
    半个小时之后，曙光营地和三叶草邦联的众人站在六翼天使号的甲板上。
    吴穹眺望着远方的海雾，等待着安吉清点人数，与会的众人都有些紧张，尤其是唐纳德。
    按理说，如此重要的决战，如果要召开作战会议，至少该摆下沙盘，严密的制定进攻策略，而到目前为止，吴穹只是和他在地图上聊了聊天灾大本营的具体位置，两人并没有深入探讨过细节。
    唐纳德有种错觉，对于兵力配置，人员安排，作战方针，吴穹似乎从没考虑过。
    也许这位指挥官认为，靠着亿万啃食者的鼠海战术，足以压倒一切。
    在场的众人，除了吴穹，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焦灼。
    吴穹拍了拍手，窃窃私语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抬头认真的看向吴穹。
    “我是个做事比较简单粗暴的人，所以关于作战的事，我也长话短说。”吴穹悠然自得的样子更像是在做一场演讲，“曙光的医疗实验室，将会配置出足够6000人使用的安全稳定的增强药剂2型，在战前，我们会统一分发使用，提高所有人的战斗力。”
    稳定的增强药剂2型？吴穹话音刚落，艾伦和唐纳德都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别着急吃惊！”吴穹微笑着朝两人挥了挥手，将满脸骇然的两人拉回了现实，“我的作战计划也很简单。”
    吴穹抬手指了指身下的甲板：“六翼天使号将所有的炮弹和导弹都朝天灾的大本营倾泻出去，等我们的火力将无面人的地盘夷为平地，6000多人的队伍和啃食者再登陆扫荡所有残存丧尸。”
    “可……”艾伦紧张的舔了舔嘴唇，他有些无语的看向吴穹道，“天灾的大本营是在内陆，六翼天使号这种军舰的火力范围，怎么也不可能覆盖到那么远的地方吧。”
    唐纳德觉得吴穹的想法荒唐，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道：“卢瑟指挥官，如果你想让六翼天使号的炮火范围覆盖天灾的基地，就得给这艘大船装上轮子，然后让你的啃食者们推着它走到基底附近！”
    唐纳德自然是在开玩笑，只是所有人都笑不出来，连安吉都觉得卢瑟叔叔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
    只有无牙，望着慌乱不知所措的众人冷笑出声。
    吴穹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随后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气定神闲的朝着众人说道：“我能不能将六翼天使号开到无面人跟前，等五分钟过后，你们就知道答案了。”
    海浪翻涌，六翼天使号微微晃动，唐纳德和艾伦听到吴穹的话，满眼都是疑惑不解，他们很想知道吴穹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可吴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们也只能焦灼的等待五分钟过去。
    整整3000秒，对于焦躁的唐纳德和艾伦而言，简直是度秒如年，五分钟堪堪而过，两人迫不及待的凑身过去，正要开口询问，吴穹竖起手指向着两人说了声：“嘘……”
    随后，整个海面的海浪开始异常的汹涌起来，安稳徜徉的六翼天使号也不停晃动，唐纳德和艾伦对视一眼，两人慌乱的向海面上看去，明明没有风暴掀起，蔚蓝的海域却突然波涛汹涌，忽然间，身后的海港传来一声崩响。
    两人扶着栏杆，望着远处的陆地，眼珠子都要惊落下来。
    大地开始晃动，靠近主城的荒地开裂崩碎，泥土陷落，化作一条通天沟壑，海水顺着巨沟灌涌进去，沟壑瞬间化为了波浪翻滚的运河。
    “啃食者不仅会撕咬敌人，他们挖洞也是一把好手。”吴穹拍了拍唐纳德的后背，微微一笑道，“如果我用这数以亿计的啃食者开挖一条通往天灾大本营的运河，你说我能不能将六翼天使号开过去，然后将导弹射到无面人的嘴里？”
    这移山填海的壮阔一幕惊掉了两人的下巴，他们哪还有反驳吴穹的心思。
    既然有了绝对的实力，何必再想那些弯弯绕的策略？
    “后续的登陆作战，你们负责指挥那6000个新晋的战士，之后如何计划，那是你们的事。”没等两人回过神来，吴穹抬眼看向安吉，“你们一定要配合紧密。”
    望着这群鼠开凿出来的运河入口，安吉也有些失神，听到吴穹的命令，她失神的点点头。
    踏上岸边，无牙腆着脸笑嘻嘻的跟上吴穹的脚步。
    “老大！要是时间足够，我想让这些老鼠们在世界最高峰上雕刻你的全身像！”
    吴穹没好气的看了无牙一眼，懒洋洋的给了他一巴掌：“你还是留着刻你自己的吧。”
    毕竟，十年前，无牙就干过这事。
    回到临时住宅，吴穹将藏着两粒病毒胶囊的金属罐拿了出来。
    望着两粒淡蓝色的胶囊，无牙皱了皱眉：“老大！要不还是让我来吃吧！终归……”
    吴穹将无牙推开，牢牢的将胶囊捏在掌心，他目光阴冷的看向无牙道：“把你的血给我……”
    跟了吴穹这么久，无牙自然知道当吴穹下达命令的时候，是不容任何人违背的。
    “按照拉撒路公司的隐藏资料，无面人和之前的天灾之子是唯二的两个融合了m病毒的人，而且无面人在融合m病毒之前，就已经拥有了十几种异能，将身体强化到当年血眼强尼的地步，要打败他，只有依靠这两粒病毒胶囊的力量才有可能。”吴穹微微闭目，无牙知道自己无法劝阻，安然的将手腕割开。
    猩红的鲜血滴落玻璃杯中，无牙忧虑的说道：“即便你使用了我的血液，也只是降低了风险……并不能……”
    吴穹晃荡着杯中猩红的血液，微微出神：“你忘了？我本来就是个赌徒。”
    用血液送服m病毒胶囊，片刻之后，吴穹就感受到了来自身体的变化。
    似乎有一团温热的东西在肚子里扩散，这温热感迅速扩散到了脏腑之内，然后是血液，骨骼，肌肉，筋膜，皮肤，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这异样的热感占领，还没等吴穹反应过来，他身上的血肉就开始疯长起来。
    “老大！”无牙瞪大眼睛，疯长的血肉淹没了吴穹的身体，他宛如一个不停膨胀的肉球，片刻之间就撑满了整个空间，无牙试图用自己的锐爪切开包裹吴穹的血肉，却惊异的被反弹开，无牙的爪子甚至都没有留下划痕。
    巨大的肉球不停膨胀，表皮浮现密密麻麻的血管，最后在撑破了整栋房屋之后，肉球停止膨胀，从颞部传来撕裂扭曲的声音，翻滚着的无牙试图变身到巨神形态，肉球却又收缩了回去，最后重新还原成吴穹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叮！恭喜宿主得到临时身体强化状态【终末之弥赛亚】”
    【终末之弥赛亚】：我是阿尔法，亦是欧米茄！神明现世！终末降临！该身体强化将持续到脱离任务世界为止。
    吴穹缓缓睁开眼睛，无牙呆愣在一旁，此时此刻，无牙有种诡异的错觉。
    眼前的吴穹，仿佛并不存在，亦或者说，无牙眼中的吴穹，与周遭的一切融为了一体。
    “老……老大……”无牙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有什么感觉？”
    吴穹的脸上仿佛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右手忽然化作了一团粗长的血肉出手，贯穿了无牙的身体。
    猝不及防的无牙还没来得及惊叫，触手就已经拔了出来，而无牙本人毫发无损。
    无牙捂着被触手戳穿的位置，慌乱的大叫，结果发现自己没有受伤，惊异的看向吴穹，后者朝朝他微微一笑。
    紧接着，吴穹铺展身形，如同巨人一般拔地而起，无牙盯着如远古巨神一般的吴穹，瞪大了眼睛。

 第四百一十一章 最终圣战

    庞然大物般的吴穹，头颅已经高过周遭的树木。
    “这……老大……你是怎么做到的？”无牙趴在吴穹脚下惊呼。
    吴穹微微一笑，小山般巍峨的身躯坍缩收紧，眨眼之间又变化成普通人模样。
    吴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身体，皱眉轻笑道：“在你的血液和m病毒的双重催化下，我好像完成了无面人梦寐以求的弥赛亚突变。”
    无牙大惊失色的望着仍在查看身体变化的吴穹道：“那你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奇异的变化，比如……”
    变化？吴穹微微闭上眼睛，他能感知到体内的六十万亿细胞都在跃动生命能量，如同汪洋大海之中的水滴，他能感知到每一滴水的波动流向，睁开眼睛，这种微妙的感觉又消失。
    “并没有无面人说的那么玄乎……但是……”吴穹低头看向无牙，他发现自己也能感知到无牙身上的生命力波动，“我可以吸收眼前活物的一切力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这样吗？”无牙有些失落，“好像m病毒的完全感染体也能做到吸收力量。”
    “不！这不一样。完全感染了m病毒只能吸收，就好像进食或者是吞噬，这种吸收是不可逆的，他们站在食物链顶端，但还是食物链的一环。”吴穹若有所思的看了无牙一眼，随后他缓缓的靠近三步之内的大树，轻轻用手指戳向干裂的树皮之内。
    两人合抱的大树，在吴穹用手指触碰树皮的瞬间，就快速干枯缩小，原本要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才衰老消亡的大树，只在数秒之内就完成了这一过程，随后连干枯的枝丫，和地底的根茎都开始萎缩，顺着吴穹的手指一点点消失。
    十秒之后，吴穹的眼前就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坑洞，完全吸收掉一棵大树的手泛着微弱的青绿色，无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正要说话，吴穹向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跟我过来！”吴穹俯下身子摸了摸无牙的皮毛，随后带着无牙走到了宅邸后方空无一物的庭院中，吴穹让无牙退到院子角落，自己站在庭院中央，将泛着青绿色的手按压在松软的泥土上。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被吴穹按压住的泥土里忽然抽出一根新芽，豆芽般的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滋长膨胀，抽出新枝条，树干越来越粗，片刻之后，被吴穹吸收的大树又在庭院里长了出来。
    吴穹松开手，缓缓起身，手掌上的青绿色消失，望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指他若有所思。
    “这是？”无牙盯着眼前突然生长出来的大树惊讶的合不拢下巴，然而更令他惊诧的事情发生了，站在大树底下的吴穹忽然向无牙伸出了手，紧接着吴穹的手掌化作了树木的藤蔓，飞速的缠绕过来，还没等无牙有所反应，坚韧的藤蔓已经捆缚住了无牙的身体，将这只肥老鼠悬吊在了半空。
    “老大……老大……”无牙不敢变身成为巨鼠，只能手足无措的挣扎，片刻之后，吴穹收回了由手指化作的藤蔓，无牙跌跌撞撞的掉了下来，摔得满身是泥。
    “弥赛亚突变，不仅仅是让人能吞噬一切……”吴穹走近来，拍打着无牙皮毛上的泥土说道，“不过我是彻底吸收掉了你，然后又重塑了你！就和那颗树一样。”
    吴穹的话让无牙打了个寒蝉。老大不仅仅可以吸收，还能重塑？这就好比将一样东西吃进去，消化过后，还能原封不动的将它吐出来。这已经完全无法用物理法则来解释了！
    吴穹起身抬头，望着在林风吹拂下沙沙作响的树叶，微微闭目。
    他能听到风声之下，这些树木之中暗藏的生命力流动的声音，如同站在无人的海岸，聆听潮起潮落。
    生命在他眼中，再无奥秘可言。
    天灾的大本营。
    和外界因为丧尸肆虐而遍地荒芜的废土大陆不同，天灾的老巢更像是一座保存完好，却彻底死寂的城市。被掳掠来充当实验体的人类，神情麻木，双眼无神，他们统一穿着白色的囚服，在半人半丧尸的改造士兵的带领下正向地下实验室缓缓走近，地面时不时会有一些震颤感，他们却浑然未觉。
    巨大的地下实验室内，无数玻璃密封舱灌满溶液，赤裸的人体悬浮在内，无面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安静的着玻璃密封舱中面板下显示的数据，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个身形壮硕的改造人军官疾步走了过来。
    “地底的啃食者又开始活动了。主人……请您下达消灭他们的命令吧！我担心……”
    无面人停止摆弄表盘，他转头微笑的看着眼前的军官道：“卢瑟既然选择主动进攻，这说明他早有准备，我的领主们大半都折损在他的手里，唯一一个m病毒完全感染体也被他杀死，这场战争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改造人军官瞪大眼睛，他刚要据理力争，无面人抬手打断了他。
    扫视着眼前的无数个玻璃仓，无面人走到整个实验室的控制面板前，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
    “您这是？”军官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以为无面人要彻底释放这些尚未完成的实验体，和吴穹进行一场最终决战，然而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在无面人按下按钮的一瞬间，所有玻璃仓中的实验题全部炸裂开，猩红色淹没玻璃仓，无面人按下的是埋在实验体身体内的自毁芯片。
    从狂喜到绝望，不过眨眼之间，军官慌乱的跑向被血水浸没风玻璃仓跟前，颤抖着跪倒下来，紧接着，所有的玻璃仓也开始崩碎，挟裹着尸体和血水的营养液倾斜而出，猩红色的雾气弥漫整个实验室。
    “主人……”军官用手捧起身旁的断肢，惶恐不安的看向无面人，“您已经放弃了吗？您打算向那个普通人类投降？”
    无面人扫视着满地狼藉，嘴角微微上扬：“恰恰相反……我现在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他的手开始畸变成无数条柔软纤长的触手，覆盖在那些被他杀死的实验体上，无面人一边吸收着他们体内的m病毒，一边神情淡然的看向眼前的军官道：“将所有的人类实验体都安排到地下避难所，然后……所有人都在地面集合。”
    离天灾老巢数千米的地方，啃食者开凿的临时运河已经完成，汹涌的水流汇入了无底的沟壑之中，大地震颤，波涛汹涌。
    数小时后，天灾大本营的地面广场之上，被无面人改造的怪物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安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无面人注视着眼前茫茫一片的怪物，露出欣慰的微笑。
    远方的炮火已然轰响，导弹拖拽着华丽的焰尾，在半空中如同流星划过，直奔天灾老巢，爆炸声此起彼伏。
    “我等这一天，不知等待了多久。”无面人微微一笑。
    正当所有的怪物俯首聆听他们主人命令的时候，无面人忽然瞪大眼睛，他的身体如同蒲公英一般散开，崩解的血肉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落在广场上这成千上万的怪物身上，猝不及防之间，这些微末血肉钻入了他们或坚韧或强硬的皮膜之内，一点点侵蚀着他们的肌肉，血管，骨骼，内脏，如同在原野中蔓延的火星，吞噬者他们的身体。
    一枚导弹掉落在广场的边缘，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将昏暗的城市照彻的如同白昼，爆炸的烟尘散落整个城市，五分钟时间，磅礴的建筑群被炮弹拆散打碎，天灾的老巢化作一片废墟。
    啃食者和人类战士呼号着冲入了天灾残破的营地，汹涌的人流吞没了这片废墟，然而他们并没有搜寻到一只怪物，除了无面人本尊。
    在天灾地下实验室的入口处，无面人脱下了白大褂，摘下了眼镜，露出他原本英俊白皙的脸，他安然的注视着带队而来的塔莉亚，露出如同老友重逢般的温暖笑意。
    “好久不见，亲爱的塔莉亚。”无面人缓缓靠近，周遭的战士们露出警惕的神色，塔莉亚瞪大眼睛让所有人退后，随后她警惕的看向无面人，目光里闪动着愤怒的火焰。
    “去通知卢瑟指挥官!谁也别过来！”塔莉亚向着身后的战士们厉声呼喝，她的指尖浮现象征死亡的的死灰色，毒素开始蔓延。
    “别紧张……”无面人轻笑着走过来，伸手抚摸着塔莉亚的脸颊，后者不动声色的将携裹剧毒的手指刺入了无面人的心口，塔莉亚的手甚至从无面人的后背穿了出来，然而无面人始终保持微笑，望着塔莉亚的眼神甚至带着怜爱。
    无面人捏着塔莉亚的手腕，轻轻的将她的手抽了出来，胸腹前空洞的伤口迅速复原。
    “你杀不了我……我也不想再造成无谓的牺牲。”无面人嘴角微微上扬，他松开抚摸塔莉亚脸颊的手，然后将手指深入了塔莉亚空洞的眼眶之内，“老友见面，我送你个礼物吧……”
    塔莉亚颤抖着想要退缩，然而无面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诡异的一幕出现，在无面人触碰塔莉亚眼眶的瞬间，塔莉亚的眼球再一次生长了出来。
    “啊……”塔莉亚捂着自己的眼眶，惊骇欲绝的低着头，恍惚之间，她甚至有些难以适应眼眶里的充实感，模糊睁开眼睛，新生的眼球开始转动，虽然视线仍有些模糊，但她已经能看清楚无面人的微笑了。
    “怎么可能？”塔莉亚，乃至她身边的战士们，都用惶恐不安的神色看向了无面人，“你怎么可能做到的？”
    “就在刚刚……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丝变化……m病毒完成了第一次突变。”无面人毫不在意的解释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成为了弥赛亚之体，也许弱一点，也许强一点，无所谓了……”
    他推开惊恐万状的塔莉亚，微笑着注视着门外的一片火海，战士们望着这个最恐怖的敌人，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进化之匙

    “所有人！停止行动！”吴穹站在城市入口，抬手下达了命令。
    在无面人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每个人的生命能量就像一条涓涓细流，被强化过的战士们的生命能量则如同蜿蜒河流，只有无面人的生命能量浩荡如海，即便重重废墟阻隔视线，吴穹依然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靠近。
    吴穹让所有人停止前进，撤出天灾的基地，独自一人走入了火海。
    两个人就像两块磁铁，相互感应，最后在一处炮弹砸落的深坑相遇，两人踩踏着脚底下的建筑物碎块，神情安然的向对方走近。
    “看起来你似乎也进化了。”吴穹面带笑意的打量着自己的对手。
    “我准备了三条路线。”无面人摊开手无奈的说道，“第一条路线是掳掠全人类进行进化之匙实验，被动等待弥赛亚突变的出现，事实证明，这条路线宣告失败。”
    “随后我又改造了进化之匙，模仿弥赛亚突变的特性制造了m病毒，我吞噬了所有的病毒感染体，然后完成了新的突变，也就是我现在的模样。”无面人指了指自己，“但我不知道现在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随后他微笑着指向吴穹，满眼欣慰的道：“只有你！我无心插柳的伏笔，最后却成了最成功的尝试！”
    他面带笑意的扶了扶眼镜道：“我知道，即便你缴获了我的病毒胶囊，也舍不得扔掉，因为我太强大了，所以你必须赌一把，在自己身上进行病毒实验。”
    只要实验成功，他并不在乎自己制造了一个敌人，事实上，他甚至没有将吴穹当成敌人。
    “所以……”吴穹摊了摊手，他对无面人的废话不感兴趣，“我们之间该做个了断了。”
    “究竟是原生的弥赛亚病毒强大，还是异变之后的m病毒强大，我很期待。”无面人平静的神色变得异常狂热，“不管我们谁吞噬了谁，我的计划都成功了，人类必将走向伟大的进化！来吧！”
    无面人狂笑着，身体再次爆裂，细碎的血肉如同漫天飞舞的虫豸，纷纷扬扬的向着吴穹飞舞而来，每一滴血肉似乎都有自己的灵智和意识，跗骨之蛆般的跌落在吴穹的皮肉之上，吴穹没有选择驱散前来吞噬自己的无面人，反倒神情平静的看着无面人的血肉钻入自己的身体里。
    仿佛大洋交汇，磅礴的生命能量冲刷着吴穹的身体，全身的皮肤鼓胀起葡萄般的肉泡，瘦小的身体再度膨胀，增生的肉体如同被吹起来的气球，两股病毒的力量开始相互吞噬交融，片刻之后，吴穹整个人变成了弹坑中的一枚巨大血肉卵。
    紫黑色的血肉巨卵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血管，粗糙的皮膜时不时还会颤抖跳动，似乎有怪物在巨卵之中挣扎嘶吼。
    无牙第一时间到达弹坑位置，望着眼前的巨卵，他慌乱的瞪大眼睛，没想到最终一战，竟然会以如此诡谲的方式进行。
    此刻的无牙，只能屏息以待。
    吴穹睁开眼睛，入目是磅礴的大雨，脚踩在漫过脚踝的水面上，周围传来哭喊之声。
    眼前是被泥石流肆虐过的村庄，白墙红瓦的民房被汹涌的泥石流冲刷的只剩下了一半，数十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躺在不远处的平地上，穿着搜救服的人为幸存者们打着伞，有人跪倒在尸体旁，抚摸着亲人的脸失声痛哭，还有人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尸体，仿佛身在噩梦之中没有醒来。
    无面人没有打伞，行李箱倒伏在地面上被泥水浸泡着，他站在家人的尸体身旁，一动不动，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
    “人类的文明无论发展到何等地步，都无法改变人本身极端脆弱的事实。”
    画面一转，吴穹猛然回头。
    无面人站在高高的讲台上，演讲厅座无虚席，闪光灯不停闪烁，记者们试图捕捉这历史性的一刻，听众们好奇的抬起头，聆听着这位年轻学者对于“上帝因子”研究成果的解说。
    望着台下的听众，无面人的神情始终保持肃穆：“我们依然会畏惧天灾人祸，依然会因为生老病死而痛苦。”
    说道这里，吴穹看到无面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
    “生命是脆弱易逝的，对于死亡的畏惧是人类的本能，而上帝因子的存在，能让我们不再脆弱，治愈我们本能的恐惧。”
    台上的屏幕跳转到了人类的进化图谱。从猿猴到类人猿，再到猿人，最后到智人，猿猴缓缓的挺直了脊梁，双腿直立行走踏上陆地，最后端坐在电脑桌前。
    “人类进化史的研究有个非常著名的谜题。那就是迄今为止，人们还没有找到从南方古猿进化到猿人的过渡性生物化石。人类的关键进化有整整的20万年间空白的时间。”无面人指了指屏幕，画面再度跳转。
    一具保存完好的古猿尸体安详的躺在石棺之内，完全没有腐烂，台下的听众们看到屏幕上的画面，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五年前，在拉撒路公司的资助下，我们的研究室找到了解决这一谜题的关键钥匙。”无面人指着屏幕上的古猿尸体认真的说道，“这是一具感染过特殊传染病的古猿尸体，发掘于玄洲的北部草原，这具古猿已经具备了直立行走的身体条件，而且伴随在化石旁边，还存放着一些粗糙的石器，说明他已经具备了某些早期猿人的特征。他的出现，填补了这一空白。”
    “随着对古猿尸体的进一步研究，我们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那就是……让猿猴进化为人的最关键的一步，竟然是他身体里携带的特殊传染病。”
    屏幕画面再次变幻，投放出了病毒的横截面的影像。台下已经是一片哗然。
    无面人并没有要求台下的人保持安静，而是神情冷漠的说道：“这是古猿体内的原初病毒，我们将其称之为进化之匙病毒。几百万年过去了，这种特殊病毒依然能保持活性，来自进化之匙中携带的上帝因子，能直接作用于我们的基因，改造我们的身体。”
    “携带着上帝因子的进化之匙让我们的智力突变到了远超同类的地步。然而，随着猿人进化为人类，进化之匙又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上帝因子也融合进了我们的血脉之内，再也没有出现过。”
    “它就像是上帝之手，在人类进化的关键时刻突然出现，又在人类主宰地球的时刻突然消失，它让我们迅速适应了地球不断变化的环境，以智力弥补了体力的不足，成为地球的霸主。”
    “而现在，我们重新找到了进化之匙，这也意味着，新一轮的进化即将开启，这是上帝的旨意……我们……”
    忽然间，台上的话筒没有了音量，无面人微微皱眉，数十个穿着军服的人走了进来，会场的人惊慌失措的看向身后，一个须发皆白，神情肃穆的军官低调的下达了命令，枪口对准了骚乱的人群。
    “我想这个研究报告会应该要提前终止了。”老军官走到一个慌乱的记者面前，轻轻的拿走她手上的照相机，取出了里面的胶卷，然后将相机扔到了地上。
    吴穹微微愣神，骚乱的人群从他身上穿过，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只是这一片记忆影像中的虚影。
    无面人拍打着话筒，始终没有声音，穿着制服的人走在他面前，无面人有些慌乱的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无奈的举手投降。
    “你们是军方的人？”无面人青涩的脸庞显得十分紧张，埋头在实验室做研究的他，从来没和部队里的人打过交道。
    神情肃整的老军官朝着无面人微微一笑：“你的所长没有通知你，报告会取消了吗？”
    “抱歉……我进入会场之后就关闭了手机。”无面人瑟缩着身子，紧张的扶在讲台上，“你……你们想做什么？”
    “没什么……”老军官严肃的神情缓缓放松，他眯缝着眼睛，示意让包围无面人的士兵们放下枪，随后低声说道，“你的研究成果被征用了。”
    无面人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有些慌乱恐惧的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勇气，他横眉看向军官道：“上帝因子是用来开启进化的钥匙！我的研究成果应该交给全人类共享！决不允许用来满足政客的野心和私欲！”
    军官的笑意凝固，他眼皮微微抖动，似笑非笑的拍了拍无面人的肩膀：“年轻人……总是什么都不懂，喜欢意气用事，你自己也不过是拉撒路的员工而已，你的研究成果，普通人不配享用，你明白吗？你觉得……你能反抗？”
    他眯缝着眼睛，用阴厉的眼神扫了无面人一眼，随后语调冰冷的下达了命令道：“除了这位先生，会场一个活口都不留。”
    无面人听到他的命令，惊骇的瞪大眼睛，他慌乱的看向会场，炒豆般的枪声响起。
    参会的听众和记者门还没反应过来，瞄准他们的枪口就已经喷吐火焰，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他们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窜，只是还没等这些人惨叫着迈开步伐，灼热的子弹就将他们打成了筛子。
    吴穹神情凝重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幕，最后目光阴冷的定格在了指挥行动的老军官身上。
    军官望着抱头瑟瑟发抖的无面人，面目慈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不知道你对抗的是什么。”
    他冷笑着扫视会议厅的血泊和满地倒伏的尸体，不以为意的说道：“明天的新闻报道，这里遭遇了极端武装分子的袭击，与我们无关。”
    “相信我。”军官嘴角微微上扬的回头，注视着紧闭双眼不停颤抖的无面人道，“我的上司能让你的研究成果更进一步。”
    无面人没有说话，军官却强硬的握住了他的手，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合作愉快。”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天灾结束

    眼前的画面再度变幻。
    无面人和老军官两人肩并肩注视着实验室里的培养仓，注射了进化之匙病毒的实验人体悬浮在营养液中，不知死活。
    匆匆几年过去，无面人成熟英俊了许多，也带上了金边眼镜，原本的青涩褪去，深邃的眼神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这种存活在古猿人体内的病毒并不能对人体造成有效影响，所以实验进行了几年，结果一直差强人意，并且不断有人死去。
    “今天上面进行了一场讨论会。”老军官眉头微皱的看向无面人道，“有许多长官都觉得实验不应当进行下去，那些记者就像是无孔不入的苍蝇一般纠缠不休，一旦我们进行人体试验的是被外界知道，邦联政府将会面临很大的舆论压力。”
    “我接到了肯将军的命令。”说话间老军官拍了拍手，数十个士兵冲进了实验室，将枪口对准了培养仓中的实验体，老军官无奈的说道，“实验中止，一切都将销毁。”
    随后他掏出腰间的手枪对准无面人：“你和你的实验室，也将不复存在。”
    无面人扶了扶眼镜，阴郁的眼睛闪烁着微光：“当初是你们用枪指着我的脑袋让我来做研究，又是你们主张进行的人体实验……现在实验还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你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退出。”
    无面人扫视着那些空置的实验舱，一字一顿的说道：“已经牺牲了很多人了，如果不继续下去，那么那些人都白牺牲了。”
    “荒唐！这个时候，最应该止损！”老军官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上面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不想再承受压力和代价了，这一切最好深埋地底，所以……你必须死！”
    在老军官扣动扳机的瞬间，无面人猛地侧过脑袋，他以常人难以达到的反应速度躲过了致命一枪，随后又在对方猝不及防之间掐住了他的脖子。
    士兵们惊慌的看着上司被劫持，手中的枪齐刷刷的对准了无面人。
    “抱歉……因为我不信任政府的人，所以对你们有所隐瞒。”无面人抬手摘下眼镜，露出森寒的眸子，“其实还是有一点成果的，我本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军官瞪大眼睛看着无面人，后者冷笑着放开了他。
    “我将这研究成果称之为reborn增强药剂1型，能大幅度强化人的体能，不过它现在还不稳定，需要更多的实验体来测试。”
    老军官吞咽着口水，他既紧张又激动，周围的士兵们围拢过来，枪口顶住了无面人的脑袋。
    “都住手！”军官微微叹息了一声，士兵们有些茫然的看向了自己的长官。
    在自己被锁住喉咙的那一刻，老军官就已经明了了增强药剂的真正价值，如果这时候终止实验，会让自己的上司们蒙受巨大的损失，于是他朝着自己的士兵们摇了摇头，随后用期许的目光看向无面人：“如果……这东西可以投产，那么我们就能制造无数的超级士兵。”
    “想要让增强药剂稳定到能够投产，就必须要更多的人来做实验。”无面人目光幽微的盯着空置的实验舱，他的目的，可不止研究增强药剂这么简单。
    实验室陷入一片黑暗，吴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无面人站在他身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所做的一切，不包含任何私心。”
    “帮助血眼强尼创立血眼兄弟会，像土匪一样的活着，让地狱三头犬在曙光营地肆虐，将人类掳掠过来当奴隶和实验品，创立天灾，对邦联政府和剩余的人类赶尽杀绝……”往事历历在目，无面人如数家珍的说出了自己的罪孽，他面带微笑，眼神中又藏着一丝沉重，“这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前面的人不白白牺牲。”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要达成伟大的理想，就要带上恶人的面具！”
    吴穹一动不动的看着无面人，此刻，他从自己这个偏执狂傲的对手身上看到了孤独和无助。
    “作恶就像是滚雪球……”吴穹神情凝重的看向无面人，对方在他眼前更像是一面镜子。
    两人的血肉细胞完全融合交缠，精神意识也化为了一体，谁也奈何不了谁，也无法分出胜负，也许他们永远都要困在这如同梦境一般的意识监牢。
    “你告诉我……”吴穹靠近无面人，直勾勾的盯着他道，“这一切值得吗？”
    “当然值得！”无面人狂乱的抬头，他在黑暗的虚空中手舞足蹈，“你我踏出了关键的一步，从此之后，人类将成为超脱生命的存在，我的理想实现了！人类不必在面临生老病死的苦痛，连地球爆炸都无法杀死弥撒亚病毒的感染者！这意味着……人类可能会成为宇宙中如神明般的存在！整个族群都能永垂不朽！”
    他狂笑着，眼眸中的伤感却始终驱之不散，吴穹面对已经无可救药的无面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到：“弥赛亚突变后的r病毒无法传染。”
    无面人微微愣住，狂喜的神色从他脸上褪去，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吴穹道：“不……这不可能……我……”
    “你是增强药剂的缔造者，也是上帝因子的研究者。”吴穹无奈的摇摇头，“难道你自己不知道，r病毒在弥赛亚突变过后，已经不具备传播性了么？它更像是新的增强药剂，而且是无法量产的增强药剂，它已经完全融入了我的体内，你的m病毒也一样。”
    无面人恍惚的摇头：“不！这绝不可能！”
    他慌乱的看向黑暗的四周，两人的意识被困在了这一片荒芜的空间，谁也没法逃离，他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变得异常紧张：“我得出去！果然还是不够……我得进行下一步的研究！”
    “研究什么？你以为还有活人能给你做实验？整个大陆的十亿人口，锐减到了五千万，那些感染了r病毒的人并没有幸运的完成突变，而是变成了浑身溃烂的活尸，那就是你的研究成果！”
    “你可以吞噬一切，也可以创造一切，你可以让死人复活，也可以让所有人的生命力都流淌到你的身上，可你没法让所有人变得和你一样强大。”吴穹冷笑一声，“弥赛亚病毒不会造就一个不朽的种族，只会造就一个孤独的神明。你所做的一切，和你的理想背道而驰。”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无面人捏紧拳头，浑身都在颤抖，“传染性这件事……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上帝因子，本该在五六百万年前，就和进化之匙病毒彻底融入体内，成为永远都不会被开启的秘密，可你却再次开启了它。你以为它是让人类登上最终进化的阶梯，其实不过是个潘多拉盒子罢了。瞧瞧你造成的灾难，人类几乎灭绝，剩下的人苟延残喘。”
    吴穹凝望虚空，长叹一声。
    “我告诉你，这一切！根本就不值得！”
    无面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黑暗渐渐退去，眼前的一切回到了无面人的家被泥石流冲垮的那一幕，雨水浸透了两人的头发和面庞，哀怨的哭声和凄惨的呼唤，让无面人恍恍惚惚的回过头。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家人的尸体，嘴唇微微颤动，泪水涌流了下来。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人可以克服脆弱与死亡就好了……这样所有人再也不会因为失去至亲至爱的人而痛苦。”无面人嗫嚅的自言自语着，他缓缓靠近父母的尸体，微微跪倒下来，伸手触碰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那种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他感到害怕。
    现实世界中，原本跌落在血肉巨卵旁边的修罗业斩缓缓浮起，幻化成手术刀大小的刀刃抖动还原成原本的尺寸，血光闪耀人眼，只有无牙敢直视，他露出兴奋的目光看着修罗业斩悬浮半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握着。
    迷离的血煞刀光如流水般涌淌，丝丝缕缕的渗透进了巨卵之中。
    吴穹发觉虚幻的意识空间里似乎温度骤降，随后天边一片血红，在云层中流淌着忽明忽暗的血光，原本的倾盆大雨变成了血雨，细密的倾倒下来，他感觉手中一阵冰冷，那是修罗业斩握柄的温度。
    无面人站起身，他捋了捋头发，甩落满头淡红色的血水，所有所思的看向吴穹道：“你说的对。”
    “这一切并不值得……”无面人的身体开始在血雨中缓缓膨胀，如同鼓起的气球，触手如同出洞的蛇群，从他体内缓缓钻出，“可我们两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血雨为天地间覆盖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幕布，缤纷的血光像被雨水打落的玫瑰花瓣，汹涌的触手荡开血雨，将修罗业斩和吴穹包裹在内。
    “这个人应该是你。”无面人微微一笑，盘旋的触手散开，他仿佛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将胸膛挺了出来，面对无面人的求死，吴穹似乎有些惊诧，刀刃一往无前的刺穿了无面人的身体，来自修罗业斩的汹涌血光压制着伤口的愈合。
    意识世界的无面人并不能如同现实世界那般强大。
    吴穹抽出刀刃，无面人体内的触手缓缓的收了回去，他跪倒在地，心口的孔洞在血光的侵蚀下越发扩散开，已经有了拳头大小。
    “我很后悔……”他盯着家人尸体的幻象喃喃自语，“原本我希望人类获得抗衡一切天灾的力量，结果到最后……我成了灭绝人类的天灾。”
    所有的深情，悔恨，痛惜，悲伤，在他的眼睛里凝固，无面人的身体虚化，崩解，最后消散不见，眼前只有朦胧凄然的血雨仍然下个不停。
    “咔嚓”一声，血肉之卵裂开，淡薄的血水涌流，修罗业斩收束刀光，跌落在地，直挺挺的插入在弹坑之中。
    吴穹从巨卵之中走出，别西卜之手异常的膨胀浮肿。

 第四百一十四章 贪食魔王之手

    “叮！大型任务【腐烂之城2】完成。奖励尖叫值10000特殊身体改造：【别西卜之手】进化为【贪食魔王之手】奖励无牙专属技能【魔鬼筋肉人】获得剧本《腐烂之城》即将返回现实世界，请宿主耐心等待。”
    当吴穹和无牙再次睁开眼睛，他们已经回到了豪宅的客厅之中。
    “啊……这么快就回来了吗？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无牙有些气恼，上一秒他还在盯着血肉巨卵，下一秒就回归了现实世界，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的变化，他原本瘦弱的四肢都长出了坚实的筋肉，整个人矮小又壮实，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爆炸般的力量。
    【魔鬼筋肉人：主动技能/无牙专属】
    【属性1：无牙的肉体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体型膨胀，力量和肉体强度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属性2：无牙能进行巨大化变身，体型和力量爆发至双倍持续时间3min冷却时间24h】
    【备注：不错！我就是中国古拳法唯一传人鬼王达，空手道的克星，绰号"魔鬼筋肉人"！】
    浮肿的手臂恢复了正常，吴穹低头看向无牙，惊异的发现，无牙的右侧竟然显示出了一串数据面板。
    【鼠人无牙】
    【生命值300（正常人类数值100）】
    【属性：体质4力量4敏捷2智力2】
    【技能：魔鬼筋肉人】
    【人物天赋1：狗腿子（稀有）——在遭遇战斗的过程中，同伴的强大能给与狗腿信心上的鼓舞，让他力量倍增/当无牙作为宿主的同伴，他能获得1点力量和1点体质的加成】
    【人物天赋2：强壮（普通）——体质和力量得到大幅度提升】
    “唉……我怎么……”吴穹惊异的伸手去触碰无牙身边的数据面板，结果穿了过去，半透明的数据面板消失，随后他转头看向周围，结果发现旁边的盆栽也显示出了面板名称。
    【芦荟】
    【生命值10】
    和无牙不同，芦荟没有任何属性上的显示，只显示了生命值，下一个瞬间吴穹就明白过来，这是新得到的【贪食魔王之手】带来的变化。
    【贪食魔王之手：特殊身体改造】
    【属性1：数值人生——融合弥赛亚突变，生命力在你的眼中变成了量化的数值，宿主现在可观测所有活物的生命数值面板！】
    【属性2：生命吸取——融合续命之手，贪食魔王之手随时可以吸收活物的生命值，无法杀死目标，吸收的生命值将被储存在贪食魔王之手中！】
    【属性3：生命库存——一旦宿主遭受伤害（无论物理或精神伤害），最先承受伤害的是储存在贪食魔王之手的生命值，当储存的生命值消耗完毕，宿主的本体才会收到伤害！】
    【属性4：物竞天择——宿主可以使用储存在贪食魔王之手中的生命值对它进行升级，增强贪食魔王之手的力量】
    【备注：我的手好像自己活了过来，它有点不听使唤，小姐，刚刚真的不是我摸的！】
    这备注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吴穹确实感觉自己的右手有种难以言喻的异常感，既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又如同寄生在身上的活物。
    吴穹自己的角色面板悬浮在右上角，普普通通。
    【吴穹】
    【生命值120】
    【属性：体质3力量3敏捷3智力3】
    【人物天赋1：肾上腺素爆发（超稀有）——危急关头，此人将会爆发非凡的力量/一旦开始大量分泌肾上腺素，体质、力量、智力、敏捷将获得1点加成】
    【人物天赋2：无畏（稀有）——此人没有任何恐惧之心，精神冲击不会让他产生任何负面状态】
    而贪食魔王之手拥有特殊的独立数据面板。
    【贪食魔王之手lv1（升级所需生命值0/10000）】
    【生命值100/1000（上限可升级）】
    【属性：体质1力量1敏捷1（属性可升级/上限10）】
    【魔手天赋：无（魔手天赋只能通过吸取他人生命值随机获得/目前的天赋上限为5/天赋等级分为：普通、稀有、超稀有、非凡、神）】
    面对这一套新出现的复杂数值体系，吴穹认真的询问系统，研究了片刻。
    所谓力量体质敏捷智力这些东西，对应的就是人本身的几样关键的基本属性，比如体质，刚出生的孩童体质为0到1，成年之后，所有人的体质都能到达2这个基准线，普通人经过锻炼，能达到3的地步，也就是吴穹的状态。
    吴穹的四围都是3，所以他的基本属性远超常人，但仍然处于普通人的标准，属于锻炼了身体和脑力之后的结果。
    而无牙的体质和力量达到了4，这已经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在力量上，即便是奥运会的举重冠军双手并用和无牙掰手腕也比不过他，同时，一般的刀刃甚至无法划开无牙坚实的皮膜，即便刀刃造成了伤害，半个小时后，伤口也会恢复如初，这就是来自体质4的巨大加成。
    如果无牙释放魔鬼筋肉人的变身技能，他的体质和力量翻倍到了8，那将让无牙彻底化身人形坦克，别说是子弹，哪怕是炮弹也只能对他造成擦伤。
    所有的数值中，最关键的数值是生命值，正常健康的普通人的生命值都是在100上下浮动，吴穹的数值是120，说明他的健康水准很高。
    如果此时有人拿刀刺入吴穹的心脏，因为是致命伤害，他原本120的生命值会被扣掉100。如果刀刃插在心脏没有抽出，剩下的20点生命值也会迅速流失，但即便是将刀刃拔出，他也只是赢得了多说两句话的时间，生命值只是会流逝的稍微慢一些。。
    然而贪食魔王之手提供的额外100点生命值，让这一切变得迥乎不同。
    刀刃刺入吴穹的心脏，扣掉的是贪食魔王之手的额外100点生命，在拔出刀刃之后，吴穹能迅速恢复，而不是躺在地上等死，贪食魔王之手让吴穹拥有了“续命通关”的机会，如果1000的上限值全部填满，那就等于吴穹拥有了11条命。
    更要命的是，贪食魔王之手本身还能通过吸取他人的生命值进行升级，获得基础属性以及生命值储存上限的提升！
    即便是向来淡然且咸鱼的吴穹，面对系统新奖励的外挂，也忍不住露出惊喜的神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升级需求的生命值太多，要足足一万。
    如同拿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吴穹难得露出欣喜神色，低头看见无牙高达300的生命值，他有种跃跃欲试之感。
    “无牙！你站着别动！”吴穹戳了戳化身肌肉猛男的矮子无牙，让他端坐着先不要动，随后他将异变的右手按压在无牙的肩膀上，微微凝神。
    一股微弱的热流从无牙肩膀缓缓升起，顺着吴穹右手掌心涌入贪食魔王之手中。
    “老大！我……”无牙抖了抖，他感觉肩膀一阵发软，整个人飘飘悠悠的开始发虚，慌乱的看向吴穹，后者让他先闭嘴别说话，三秒过后，吴穹抽开右手，无牙的生命值已经从300下降到了200。
    “吸取生命值50点！用于储存？或是用于升级？”
    吴穹瞪大眼睛，吸到手的生命值会损耗一半，而且抽干100生命值需要3秒。
    续命之手是能迅速抽干敌人的力量并化为自己的力量，几乎是瞬发，而贪食魔王之手附带的生命吸取，吸收的是生命力，抽干的是对方的精气神，比单纯的吸取力量要强，但耗时略长。
    “先储存！”吴穹不假思索的道，自然还是先存满1000点生命值，让自己多几条命比较稳妥，升级贪食魔王之手，需要耗费的生命值太多，需要细水长流慢慢打算。
    原本无牙有三条命，现在变成了两条，他哆嗦了片刻感觉身体有些发虚，有些慌乱的问道：“老大……刚刚……你对我做了什么？”
    吴穹也不好直接说在拿无牙试技能，望着对方面板上刺目的200，吴穹有些心虚的道：“额……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我放你两天假！该干嘛干嘛去！”
    吴穹以为被吸取的生命值能恢复，就和游戏中的人物血量一样。
    然而等两天之后他再见到无牙，却发现无牙的生命值仍然保持在200。
    无牙体质特殊，比普通人强悍，而且这两天吃好喝好睡好，然而他的生命值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这让吴穹也大致明白了生命值这个数值绝非普通的血量，而更像是生命力的计量单位，通俗点说，就是寿元。
    精气神被吸走了，还能恢复，可寿元一旦缩减，那就没有返还的可能。
    腐烂之城剧本世界耗费了吴穹大量的精力，让吴穹疲惫不堪。
    在送走了无牙之后，困乏到了极点的吴穹躺倒在宽敞的客厅沙发上，片刻间就打起了呼噜，呼呼大睡没半个小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明小婉原本打算敲门的，不过她听到吴穹的呼噜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阴气从指间延伸，缠绕门锁，房门打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明小婉飘了进来。
    望着睡相极为不雅的吴穹，明小婉嗔怪的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这么睡，不怕着凉吗？”
    在吴穹前往剧本世界冒险的其间，明小婉的魂魄也和在阴灵洞掠夺的冥河尸神肉身融合的差不多，她能完全将力量内敛，以普通人的姿态行走在外，再也不需要倚靠怨灵娃娃。
    明小婉鼓着腮帮子走进卧室，将被子提了出来，愤愤的在空气中挥舞着拳头道：“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就知道睡觉！睡死你算了！”
    轻薄的被子盖在吴穹身上，原本打着呼噜的吴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一个容貌绝美却异常陌生的女人，警惕到了极点的吴穹瞬间拔出了修罗业斩，反把明小婉吓了一跳。
    “夭寿！你对老娘掏刀子？”明小婉瞪大眼睛，“亏老娘给你盖被子！”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吴穹揉了揉眼睛才回过神，他恍惚间想起来明小婉在阴灵洞之战掠夺了一具肉身，现在她是顶着冥河尸神的脸在和自己说话。
    “眼屎……眼屎糊眼睛，没看清，我以为女鬼钻进来作祟……”吴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当他抬眼看向明小婉的面板，瞬间露出讶异至极的表情。
    【冥河尸神明小婉】
    【生命值0】
    【属性：体质？力量？敏捷？智力？】
    冥河尸神作为肉身果然不同凡响，明小婉的力量已经强到连贪食魔王之手都辨认不出来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烦人苍蝇

    几个月之后，吴穹在系统的幻象摄影棚完成了《腐烂之城2》的拍摄。
    接到吴穹的电话之后，王潜龙颇有种喜出望外之感。
    “要不是信任你，我都以为你携款潜逃了。”王潜龙在电话那头虽然是打趣，却也多少表达了他的无奈，每当吴穹开始准备新片，都要“人间蒸发”很长一段时间。
    “明天正好任子文导演找我聊他的新片的事，你也一起过来吃个饭吧，当晚还会有不少电影界的大咖过来做客，到时候能联络联络人脉。明天晚上七点，千阙紫罗兰！一定得来啊！”王潜龙诚恳的邀请，让吴穹有些不好拒绝。
    虽然说，他并不想和任子文那个臭脸一起吃饭，更不想认识什么电影界大咖。
    第二天。
    临近赴宴的前三个小时。吴穹站在镜子前，认真的穿上自己的旧衬衫和便宜休闲西装。
    衣柜里摆满了明小婉陪他买的名牌西装和衬衫，穷惯了的吴穹有些舍不得穿，望着衣柜微微叹了口气，在梳妆台看了半天，感觉差不多了，又从抽屉里掏出很久之前的劣质古龙水喷了喷。
    走到地下车库，里边摆了三辆车，全都是方老虎送给吴穹的，三辆车从便宜到贵分别是一辆白色的大众polo，一辆黑色的奥迪a8l，还有一辆阿斯顿马丁的宝石蓝的vanquish，骚气的不行。
    然而吴穹最后还是开走了polo，奥迪的车油耗高，跑车就更别说了，他怕蹭坏车漆。
    来到廉租小区的露天停车场，吴穹发现了一辆黑色的宝马i8，胡乱停放横摆着站了两个车位，显得极为突兀。
    左右没有车位，吴穹只能停在宝马车旁边，眉头微皱的瞥了一眼，他朝当初自己租住的单元楼走去。
    原本吴穹早就想接明小婉去天宫花园那边住。
    然而明小婉有个从活到死都一直保留的坏习惯，她喜欢蹬被子。
    附身在向冰体内的时候还好，可她现在直接用强大的冥河尸神当肉身，一脚蹬出去，劲风直接将天花板打穿，当时就把和她同睡的向冰给吓的三魂定不住七魄。
    所幸上一层没有租出去，没有人员伤亡，虽然事后吴穹赔了房东一大笔钱，但是向冰死活不敢再跟明小婉睡一起了。
    无奈之下，明小婉只能让向冰去学校住，临走的时候她在向冰体内注入了一缕尸神阴气，保护她不受邪祟侵袭。
    然而见识了自己在睡梦之中爆发的力量之后，无论吴穹怎么请明小婉，她都不肯睡在天宫花园的大豪宅了。
    她怕自己一脚将豪宅踹个底朝天。
    到达单元楼门口，吴穹发现一群老少爷们围在一团，好像发生了什么，十分热闹。
    人群中心的焦点，是一个油头粉面，穿着高档西装的富家子弟。他抱着一束捧花，高调的站在楼底下，身后还摆放着用数百朵玫瑰铺成的“爱”字，旁边还陪着个戴墨镜的保镖，两人一前一后的堵在门口，让吴穹有些略微不爽，正要扒拉开人群准备钻进楼道里，那公子哥忽然朝着楼层上方呼喊起来。
    “明小姐！这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就代表着我最真诚的爱意！答应做我女朋友好吗？我会一心一意的爱你！”
    听到那公子哥的喊话，古井不波的吴穹也忍不住微微色变。
    这公子哥在底下一喊，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向来气定神闲的吴穹，听到嘈杂的喧闹声，又瞧见那公子哥油腻的脸，略微感觉有些烦躁，刚要上前，头顶的窗户猛地打开。
    明小婉探出脑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个字：“滚！”
    听到明小婉的喝骂，吴穹定了定神。底下看热闹的人看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明小姐竟然让这个富二代滚，登时就熙熙攘攘的议论起来，都说这小妞脑子有问题，现成的大款摆在眼前不傍上去，还给人甩脸子看。
    保镖在一旁皱眉搓手看的向公子哥道：“李老板，这娘们不吃这一套，要不要……”
    “哎！”李公子摆了摆手，他那张纵欲过度的脸上浮现虚浮的笑容，“我就喜欢这种有性格的女生，别猴急，我要用真诚的心打动她！”
    “明小姐！我知道……你拒绝我是因为不了解我。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不仅外表看起来这么英俊潇洒，我的内在同样也多姿多彩，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给你最完美的……”
    他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哗啦倒下一盆水。
    公子哥那油腻的中分立刻被浇成落汤鸡，连保镖也没躲过这茬，原本有些气恼的吴穹瞬间被明小婉的操作逗乐了。
    “该死的吴穹怎么还不来！我都要被这只苍蝇烦死了！”如果不是怕自己一使劲将那个李老板的脑袋砸开花，明小婉真想连着塑料盆一起砸下去。
    被泼了一盆水的李公子整个人直接愣住，他没想到这明小婉这么泼辣，顿时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可现场看热闹的人多，他不好当场发作。
    “唉唉唉！”吴穹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拍了拍李公子湿漉漉的肩膀，他觉得有些好笑，“麻烦让让，我上去接女朋友……”
    原本尴尬恼火的李公子看到身后的吴穹，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他一个豪门公子追女现场失败，眼下这个打扮穷酸看起来也土气的男人竟然说要上去接女朋友?
    恼羞成怒的李公子将火气全部撒在了吴穹身上:“你要接女朋友关我屁事！赶紧滚一边去，别打扰本少爷向女神求爱。”
    吴穹被眼前这个傻头傻脑的富二代逗乐了，不过他到不至于跟这种小角色生气，反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住在这里的女神，你恐怕追不起。”
    听到吴穹的声音，原本十分不耐烦的明小婉瞬间瞪大眼睛。
    “卧槽你谁呀？老子轮得到你管吗？”李公子继续出言不逊，旁边的保镖也凑了过来。
    保镖抬手戳着吴穹恶狠狠的道:“小子！在明小姐没有答应我们老板之前，谁都不许上去！别说接女朋友，就算是接你老妈！也不准！”
    面对这蛮横的保镖，吴穹颇为无语，他微微眯缝着眼睛：“恐怕你没这个本事拦住我。”
    “还挺嚣张？”听到带着挑衅意味的话，保镖挑眉看向吴穹，手指骨节捏的噼啪作响:“小子……在我面前耍横，你找错了对象，老子当年可是整个h省的散打冠军，像你这样的小鸡仔，老子能打十个不带喘！”
    吴穹有些无可奈何，刚要伸手将这壮保镖扔一边去，楼道里响起高跟鞋噔噔的声音。
    明小婉下来了。
    此刻的明小婉穿着一身鹅黄色丝绒长裙，配着鲜亮的高跟鞋，婀娜多姿，说不出的活色生香。
    在场所有男女老少的目光都停住，连吴穹也忍不住微微愣神，真美……
    那李公子眼见明小婉终于下来了，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哼……端的这么起，还不是被我的英俊潇洒，年少多金所打动？望着明小婉言笑晏晏的样子，李公子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是下来道歉的，我也知道刚刚那盆水，是对我的考验……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他轻轻的向明小婉伸出手，“今晚……我为你准备了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浪漫……”
    然而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明小婉将独自表演潇洒公子的李老板当成了空气，兴高采烈的走到被众人当做屌丝的吴穹面前，轻轻的挽起了他的手。
    “怎么来这么晚？气死我了！”明小婉的粉拳落在吴穹身上，气恼的抱怨了一声，然后拉着吴穹准备往外走。
    嗯？剧本不对吧！吃瓜群众，李老板以及他的壮汉保镖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眼看着吴穹和明小婉出双入对的准备离开，李老板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双眼瞪圆的看着吴穹，不可置信的指着明小婉道：“她……她是你的女朋友？”
    看热闹的人也熙熙攘攘的议论起来，这明小姐的脑子不知怎么长的，放着有钱公子哥不要找了个穷小子。
    吴穹并没有理会李老板的打算，他老神在在的拉着明小婉的手朝门口迈去，倒是明小婉，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有些不满的扫了一眼，冥河尸神丝缕阴气顺着瞳孔外放，所有人都感觉脊背嗖的一凉。
    “都给我让开！”
    两人手挽着手向出口位置走去，留下满地惊落的下巴，保镖瞪大眼睛望着两人的背影，捋了捋头发上的洗脸水，推了推不知所措的李老板道：“老板……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李老板龇牙咧嘴站在原地，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怒目朝着保镖吼了声：“追!”
    明小婉跟着吴穹走到停车场，远远的就瞧见那台黑色宝马i8，皱眉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停的车？”
    吴穹给自己的车子解锁，似笑非笑的盯着旁边的这台豪车道：“还能有谁？”
    明小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忍不住朝车子翻了个白眼，身后忽然传来了李老板的呼喝声。
    “站住！”李老板的保镖冲了过来，伸手按住了车门大声道，“不能走！”
    李老板也满脸堆笑的走到明小婉跟前，摸了摸被洗脸水泡过的发型，咳嗽了一声：“明小姐，我诚邀您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周围又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人民群众比较喜闻乐见这种大型情感纠纷现场。
    吴穹晃荡着车钥匙，看白痴一般看着这一主一仆。
    明小婉被这位苍蝇般纠缠不休的李老板给气笑了，她抬手指了指吴穹道：“你没看到老娘已经名花有主了吗？我说你烦不烦？谁要跟你吃晚饭？”
    如果不是怕动手会把这小子弄死，明小婉真想一个大耳刮子上去，让这个色眯眯的讨厌鬼清醒清醒。
    “呵呵。”面对明小婉的拒绝，李老板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他打量着吴穹的旧衬衫和便宜西装，不屑的道，“明小姐……我手下的豪车一百多万一辆，我叔叔的公司市值更是上亿，而这个人……就是个穷酸屌丝，我这身这身衣服都能抵他十年工资……明小姐，你确定要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明小婉不耐烦的瞥了李老板一眼：“你有钱，关我屁事？让开！”
    保镖一看到明小婉如此的“不配合”，顿时有些恼火了，他张开手拦住正要打开车门的明小婉，强硬道：“不准走！”
    明小婉微微皱眉，李老板冷笑着向吴穹靠近，他摸了摸光洁的车身，挑衅的说道：“小子……开着这辆破车，还想泡妞？”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看上的女人，谁也不许跟我抢。”说罢李老板声色俱厉的回头看向明小婉，撕破脸皮道。“明小婉！今天晚上这顿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我李毅峰看上的女人，就一定要搞上手！”
    李老板伸手打算拉住明小婉，与此同时他朝着保镖使了个眼色，后者抡起拳头过来，虎虎生风的砸落在吴穹脸上。
    围观的人一看保镖动手打人，公子哥还要强抢美女，立刻惊叫起来，不过他们谁也不敢上来劝架，眼看着保镖的拳头就要将吴穹瘦弱的脸砸开花，众人瞪大眼睛，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明小婉泛着白眼快若闪电的抽回手，李老板抓了个空，保镖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吴穹微微抬掌便挡住了保镖的拳头，一握一扭，嘎嘣脆响，保镖的拳头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翻转，保镖嚎叫了起来。
    众人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弱小哥，竟然轻描淡写的就将壮汉保镖的手给拧成了麻花。
    “疼疼疼！”保镖杀猪般的吼声响起，李老板下意识的转过头，吴穹松手，保镖捂着自己已经完全变形的手，疼的不住颤抖。
    李老板有些慌乱的看向吴穹，他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凶狠，低头看着脸色煞白的保镖，他颤声问道：“你……你不是说你是散打冠军吗？”
    保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
    “废物！”李老板怒骂一句，抬头看向神情平静的吴穹，他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你……会点武术了不起是不是？你打了我的人，我跟你没完！”
    吴穹颇为不以为意的看了李老板一眼：“我建议你还是先送你的保镖去医院一趟比较好。”
    “得罪了我！你以为你还能在悬河市待下去吗？”李老板退后了几步，声音忽然又硬气了不少，“今天你们哪里都去不了！”
    “你等着！”李老板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向吴穹，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你马上就会知道我的厉害了！等死吧！”
    吴穹听到李老板的话，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他想知道，这悬河市会有哪号人物能让他吴穹待不下去。
    电话接通，李老板得意的一笑，腰杆瞬间挺直，随后恭敬的呼喊了起来：“叔叔！有人打了我的保镖！您看怎么办！”
    那头的人听到李老板的声音，顿时露出恼火的语气：“什么？哪个敢动你？你现在在哪？我安排人过来帮你！他妈的，我李玉龙的侄子也敢动，活腻味了是不是！”
    听到李玉龙的声音，明小婉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反倒是神情平静的吴穹，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你完了！”挂断了电话之后，李老板神情舒畅的看向吴穹，“我叔叔派人来了！你现在给我磕头认错，兴许我能饶你一把。”
    吴穹目光阴冷的扫了他一眼，片刻后，三辆面包车停在了廉租小区的入口，十几个纹身大汉从车上跳了出来，李老板远远的瞧见他们，整个人都露出张狂的笑容，他表情狰狞的指着吴穹道：“今天我必定要你一只手！”
    随后他色眯眯的看向明小婉道：“明小姐，既然你不愿意陪我共进晚餐，那我只能请你回家坐坐了！我家的房子又大又舒服，你会喜欢的……嘿嘿嘿……”
    周围看热闹的人瞧见一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汉走了过来，顿时作鸟兽散，李老板远远的招手呼喝道：“哥几个！在这边！”
    “就是这小子打了我的人！”李老板声色俱厉的指着一动不动的吴穹，他的保镖躺倒在旁侧，捂着被分筋错骨的右手，虚弱的哀嚎着。
    “他妈的！玉龙哥的侄子也敢惹，找死！”领头的壮汉穿着西装，神情极其凶恶，他一抬手直接拍断了停车杆，风风火火的走到吴穹的背后，正要一拳砸落在吴穹的后脑勺，却见吴穹忽然转过身来，眼神冰冷的盯着他。
    拳头悬在半空停住了。
    刚巧，领头的这个大汉，曾经是四十四楼的门卫头子，他见过吴穹。
    其他人叫骂着冲过来，正要向吴穹拳打脚踢过去，为李老板出气，领头的大汉一声暴喝：“住手！”
    这一声吼自己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嗡嗡响，连李老板都愣住了。
    “都别动手！”大汉看到吴穹冷冽的眼神，顿时有些慌神，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事。
    旁边的李老板还在着急的呼喊着：“你们愣着干嘛！赶紧动手给我出口恶气啊！”
    周围的纹身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哥没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带头负责打人的壮汉，向目标鞠了一躬，十分恭敬的喊了一声：“大老板。”
    坐在车里的明小婉再次被眼前的魔幻一幕逗的噗嗤一笑。
    其他人呆若木鸡的看向自己的大哥，壮汉看到吴穹没反应，更加慌神了，他转头一拍自己小弟的后脑勺，打的他整个人朝前一晃，然后他怒视着其他小弟，高声喝骂道：“操！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大老板在这呢！给他鞠躬！”
    说完带头大哥又朝着吴穹鞠了一躬，随后周围的脑袋一个个的低了下来，齐刷刷的呼喊大老板。
    这是什么情况？李老板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自己叔叔手底下的人会叫这小子“大老板”？
    “别叫我大老板，我不是你们的老板，李玉龙才是。”吴穹神情冷峻的盯着领头的大汉，后者额头上蹭蹭的冒出冷汗。
    “不是……大……大老板……这就是个误会，早知道是您在这……咱们打死也不敢过来！”大汉哆嗦着看向吴穹，忍不住跪倒下来，他一个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我该死！是我该死！”
    旁边的小弟们不知道情况，看到大哥跪下来，他们也跟着跪，不远处的李老板愣住了。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们过来打人的吗？你们怎么全都跪下了？”
    “你闭嘴！”满额头都是冷汗的带头大哥忽然横眉怒目的看向李老板，吓得他忍不住后退。
    李老板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他用手指指着大汉厉声道：“不帮我办事也就算了，还……还敢吼我。这人是什么狗屁大老板？我叔叔不才是你们的老板吗？难道他管不住你们了？行！我让我叔叔看看他这帮手下在干嘛！”
    说完，李老板又给李玉龙打了个电话：“喂！叔叔！你的人不但不帮我干事，还管那个打我手下的小子叫大老板，他们是不是疯了！你赶紧管管这事！”
    电话那头的李玉龙听到自己侄儿说的话，瞬间感觉有些不对劲。
    随后他就听到了吴穹冰冷的声音：“李玉龙……李大老板，你好大的威风。”
    李玉龙吓得差点手机掉在地上，他没想到自家侄儿竟然招惹到了吴穹，顿时一阵晕眩，赶紧扶住一旁的椅子。
    “叔叔！你得帮我出了这口恶气，你那帮手下不中用！”小李老板还在一个劲的呼号着，然而电话那头却挂断了。
    随后吴穹的手机忽然响起，听筒传来李玉龙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大老板！大老板！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侄子不也是您侄子嘛……他年纪小不懂事，得罪你是无心的，这都是小误会，您可别……别放在心上。”
    听到吴穹手机里传来自家叔叔的卑微求饶，小李老板愣住了。
    难不成，这穷小子真的是什么大老板？他恍惚想起李玉龙之前说的话。
    别看你叔叔有钱有势，说到底还是个打工仔！我头顶还有个大老板！那可是个真正的狠角色，你叔叔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是大老板给的。
    “行了。这个便宜叔叔我可不敢当，还有，你这个侄子打的是你老板娘的主意，还想断你老板一只手，你说这是小误会，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大误会？”
    听到吴穹说老板娘，明小婉心里甜滋滋的，她笑吟吟的探出头，朝着电话娇滴滴的说道：“你的这个好侄子，还想请我去他家坐坐呢。”
    李玉龙两眼一黑，差点休克过去，还好他挺了过来。
    “这这这这……”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吴穹看了一眼已经陷入呆滞的小李老板，将自己的手机扔了过去：“你自己解决。”
    手机跌落地面发出的轻响让小李老板微微震动，电话那头的李玉龙咬了咬牙道：“小混蛋！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叔叔，你也不是我侄子，我们断绝关系，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你的房子和车我都要收回，今晚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说完李玉龙就挂断了电话，留下他侄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第四百一十七章 电影大咖

    李毅峰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前一秒自己还是年少多金的豪门贵公子，出门保镖相随，后一秒自己就被叔叔扫地出门，连家产都没了，慌乱的看向吴穹，李毅峰两腿都在打哆嗦。
    带头大哥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双手捧起吴穹的手机，还很细心的帮他清理了沾染的泥灰。
    李毅峰鬼哭狼嚎的走过来想保住吴穹的大腿求饶，“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就是个王八蛋！求您大发慈悲放我一马……我……我给你磕头。”
    吴穹按住他的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别误会，我并不想拿你怎么样。你应该去向你的叔叔求饶。”
    他挡着李毅峰即将磕下来的脑袋，抬手一扬，后者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道，整个人掀翻在地，狼狈的摔倒。
    “我还赶时间。”吴穹扫视着周围的十几个大汉，“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今天这事闹的不太愉快，过两天我会亲自找李玉龙聊聊。”
    带头大汉紧张的点了点头，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畏惧的看了吴穹一眼。
    “对了！”明小婉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她指了指旁边停歪的宝马，认真的说道，“你们老板不是收回了那小子的豪车吗？把这玩意开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明小婉抬掌拍在车门上，原本停歪了的豪车竟然挪动身形，轮胎刮擦地面发出吱呀声，车子翻转着摆正到了停车位之中，位置刚好，没有超出车位线半寸。
    那些个壮汉，连着远处垂头丧气的李毅峰都瞪大眼睛，一掌拍动车子平挪翻转，这力气得有多大，已经不是人了吧，更可怕的是，明小婉这一掌竟然没有留下掌印。
    冷汗顺着额头留下，带头的大汉小鸡嘬米似的点点头，旁侧时不时传来紧张的吞口水声。
    似笑非笑的扫了众人一眼，明小婉重新钻回了车里。
    等到吴穹的车子远离了众人的视线，十几个壮汉们才回过神，带头大哥神色紧绷的看了看自己的小弟，心有余悸的说道：“这大老板和老板娘……都不是一般人呢……”
    “嘶”一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的点了点头。
    吴穹和明小婉走到千阙紫罗兰大酒店的门口，王潜龙站在门口和小助理一起迎接，远远的看到吴穹就开始打招呼：“差两分钟你就迟到了，这个点踩得真准。”
    王潜龙拍着吴穹的肩膀，转头看见明小婉：“这位是？”
    “你们不是见过吗？”吴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他突然想起，往常都是明小婉附身在向冰身上，眼下她换了肉身，王潜龙自然认不出来，“额……小婉她……”
    “整容了。”吴穹勉强才想出来这么个理由搪塞，王潜龙尴尬一笑，不过明小婉打招呼的时候声音没变，反倒吓了王潜龙一跳。
    这已经不是整容了，这是换头了吧！王潜龙旁边的小助理也目瞪口呆。
    向冰和冥河尸神的一对比，那就是邻家小妹和绝代佳人的区别，她很想知道对方究竟去了哪家整形医院，不过这种问题太私密，实在不太好询问，踟蹰了半天，小助理也没敢开口。
    为了缓解尴尬，王潜龙迅速将话题转移到电影本身。
    “今天任导找上我，打算让我看一看他的新片。据他本人描述，这次的新片不仅能在午夜场放送，还能上院线的主要时段，在正常院线大规模放映。”王潜龙拍了拍手，他有些跃跃欲试。
    在他眼中，任子文在午夜场影片的才华虽然比不上吴穹，但对方有一个天然优势，那就是他能拍摄正常院线影片，而不局限于午夜场这一个特殊门类。
    任子文本人也深受主流电影人的青睐，只要将暴力血腥的镜头删减处理，任子文的电影能直接在白天放映，进入正常院线。
    “所以……他这一次拍的是？”
    “一部风格吊诡阴暗的悬疑片，他的片子已经排上了正常院线，大概一个月后就会在全国公映，这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电影处女作！他找我，是希望能拓展一下播放时间，让这部片子能顺带占一占午夜场的位置，全天候放映。”
    王潜龙推门而入，偌大的宴会厅只摆放了一桌，王潜龙为这一次的试映准备了一个巨型屏幕。
    坐在桌上的人，吴穹只认识两个，一个是任子文，还有一个就是那位“知名影评人”张鸿先生，张鸿见到吴穹走进来，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之前被吴穹吊在44楼外，吓到尿裤子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
    “这位是……吴穹吴导，我最好的朋友之一。”王潜龙微微一笑，随后他开始对桌上的陌生客人一一进行介绍，这些人大多都是主流电影圈的人，有影评人也有投资人，更有编剧导演这些从业者。
    这里的大咖，都是王潜龙父亲的朋友，因为任子文要进军主流电影圈子，所以这一次他特地请了这帮人过来一起吃饭，为任子文拓展人脉。
    这些人对吴穹的到来并不感冒，在他们眼中，午夜场影片根本不能被称之为电影，所谓午夜场导演更像是个闹着玩的职业，不过碍于王潜龙的面子，他们都点头跟吴穹打个招呼，除了坐在主席上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带着鸭舌帽，方头大耳络腮胡，眼神默然，这场筵席是王潜龙做东，此人还能坐在主位，足见对方地位有多尊崇。
    果然，在介绍完其他人之后，王潜龙领着吴穹单独走到络腮胡面前，郑重的介绍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方岩导演。”
    吴穹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这位方岩导演，据说此人是国内最卖座的商业片导演之一。
    此人最擅长拍摄恐怖悬疑题材，拍片量少而精，不仅获奖无数，而且他的每部电影都能以极低的成本获得上亿的票房回报，属于国内少有的能保证口碑又能保证票房大卖的全能型导演！
    “方导……”王潜龙十分恭敬的看向方岩，朝着他指了指身旁的吴穹道，“这位是我最好的……”
    “好了……”方岩神情严肃的摆了摆手，他甚至没有正眼瞧吴穹，低声道，“我对电影圈子以外的人兴趣不大，不用介绍了。”
    王潜龙有些尴尬，自己作为王家的少爷虽然高贵显赫，但比起这位电影业界的大牛，在身份地位是还是差了许多，对方今天能过来，除了他爹的面子够大，还有这方岩本身对任子文也有所期待的缘故，至于吴穹，在方岩眼里，就是个过来混脸熟的。
    明小婉眉头一刺，她对这位嚣张的大导演很是不满，倒是吴穹，神情淡然，没什么反应。
    “实在……不好意思。”方岩眼高于顶，不给面子，王潜龙觉得有些对不起吴穹。
    “没事。”吴穹坦然一笑的拍了拍王潜龙的肩膀，“我今天来是承你的请，诚如这位方导所言，我本来就不是这个电影圈子的人，这里的大咖，我也高攀不起。”
    端坐在不远处的任子文望着被鄙夷的吴穹，莫名的有些快意。
    从前都是他任子文被吴穹稳压一头，今日却反了过来，自己是这宴会的主角，任子文有些自得，他忽然神情诡谲的看了吴穹一眼。
    “吴导今天过来，是带着新片的吧？”任子文似笑非笑的盯着吴穹道。
    明小婉望着任子文不怀好意的眼神，微微有些愠怒，吴穹摇了摇头，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乱动。
    “是……今天是任导的主场，我那点东西不登大雅之堂，不值一提。”吴穹微笑着摇头，“就是把之前的腐烂之城拍了个续集，狗尾续貂罢了。”
    “续集？”旁边有人低声轻笑，“我第一次听说，午夜场电影还有拍续集的，这种玩意还能卖座到拍续集吗？”
    在这些专业人士眼中，午夜场电影虽然成本低廉，回报也少得可怜，大多是一锤子买卖，有些工作室拍完就解散。
    “腐烂之城的数据很不错，为什么不能拍续集？我那有数据，你要不要看一看？”王潜龙听到旁人的议论，第一时间露出不满的表情，“虽然已经下映了，但是这片子的累计票房已经达到了四千万，算是最卖座的午夜场电影！”
    听到小王公子的反击，那位说话的仁兄有些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抱歉，他不好得罪王潜龙。
    “确实如此！”任子文面带笑意的看向吴穹道，“吴导的腐烂之城兼具艺术性和观赏性，是不可多得的佳片。”
    任子文在“佳片”二字上咬的极重，看向吴穹的眼神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既然出了续集，为什么不在今天拿出来，供大家欣赏欣赏。”
    “唉算了！我不看午夜场！”旁边有人举手拒绝，“我不太适应那种尺度之外的东西。”
    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方岩冷不丁的幽幽开口道：“子文，咱们今天是冲着你的处女作来的，何必再弄些节外生枝的事情浪费时间。”
    他不屑的看向吴穹道：“这年头，会点拍摄和剪辑就敢自称导演，实在可笑。”
    吴穹也神色平静的看向任子文道：“今天是私人试映任导的新片的时间，我那点东西实在不好拿出来献丑。等几位大咖走了，我会单独给小王公子放映一遍，你如果想看，可以留下来看一看。”
    然而任子文却并没有轻易打算放过吴穹的意思，他被吴穹压得狠了，今天就是他找回颜面的时候。
    他眯缝着眼睛，佯装出坦然的模样，向着参加宴会的其他人，认真地说道：“其实我觉得大家可以给吴导一个机会，吴导才华横溢，也许有一天，他也能像我一样，走出午夜场这个泥潭，作为一个真正的导演，屹立在阳光下。”
    泥潭？吴穹听了之后微微皱眉。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追凶》

    “你就大大方方的将你的片子拿出来供几位大咖品评吧！机会难得，别人求都求不来。”任子文面带笑意的看向吴穹，随后神情诚恳向其他几人请求道，“吴导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几位前辈能不吝赐教的指点他。”
    任子文的话让一旁的王潜龙赞许的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吴穹的肩膀道：“任导在帮你呢……这些人都是业内顶级的存在，接受了他们的批评指教，也能让你片子的质量更进一步。”
    圆桌上的几人交头接耳，众人微笑的向任子文点了点头。
    “别的人都忙着打压同行，你还没出头就想着提携别人，小子，你可真够傻的！”方岩笑骂着看向任子文，满眼都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怀爱护。
    其他人也纷纷给任子文点赞道：“行啊，就冲小任你的面子，咱们勉为其难，看看吧……”
    这群人谈笑风生的聊着要不要看吴穹的电影，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在一旁的吴穹。
    “我替吴导谢谢各位前辈了。”王潜龙听到众人愿意看一看吴穹的片子并品评一番，表现的比吴穹本人还高兴。
    吴穹也礼貌的站起来感谢众人，只是除了王潜龙，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
    “行了。”方岩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品评你的片子，和你本人无关。”
    一旁的任子文露出阴冷的笑容，坐在他身边的张鸿也跟着扬眉吐气，之前的他让吴穹欺负个半死，现在看到对方如此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快慰平生，说话的声音也不觉的粗了起来。
    “那咱们可以上菜了吗？”王潜龙微笑着看向众人道，“等吃过晚宴之后，咱们再来……”
    “唉……”神情古板的方岩此时微微露出笑意，他伸手打断了王潜龙，“对我而言，电影本身就是最好的粮食，一部真正的好片，能让我高兴的三天不用吃饭。”
    方岩的话逗乐了周围的人，王潜龙会意过来：“您的意思是，先播片……”
    “当然！”方岩神情激动的看向任子文，他搓了搓手道，“我很期待小任的处女作，他以前的那些午夜场短片，我全看过，我觉得这孩子完全有能力走上真正的电影人的道路，而不是在午夜场的泥潭摸爬滚打，浪费人才。”
    面对方大导的赏识，任子文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色，面带微笑的说道：“我的成片，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王潜龙点了点头，让自己的小助手安排放映任子文的新片。
    两分钟后，宴会厅的灯光全黑，屏幕开始闪烁荧光，电影标题闪现。
    电影名《追凶》，和以往挥洒血浆美式虐杀片风格不一样，这一次任子文的拍摄手法收敛了许多，题材也选取的是心理悬疑。
    剧情的走向比较晦涩，说的是一位退休老警察追逐凶犯的故事。
    在老警察年轻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起极为严重的连环杀人事件。
    一个专门在雨夜杀害女性，并挖走心脏的杀人魔在城市连续作案。警方费时费力的追逐凶手，仍然有人不断被害，甚至连主角的未婚妻也成为了凶手的牺牲品。
    主角在未婚妻的坟前发誓要找到凶手。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案件无疾而终，调查宣告失败。
    在此期间，暗恋主角的法医向主角告白，两人成为了恋人，为了平复主角的心伤，女主对主角进行了催眠治疗，两人最后成为了夫妻。
    五年时间，九起凶案，最后凶手停止了杀人，如同人间蒸发，消失不见。
    退休后的老警察揭开了自己的旧伤疤，重启了调查，然而就在他独自开展调查的时刻，妻子忽然离奇自杀，遗书上再三告诫老警察不要再追查下去。
    妻子的死坚定了老警察的决心，他认为这是凶手的警告。
    令人惊异的是，随着追查的推进，他最终调查出来的隐藏证据，都指向了他本人，真相呼之欲出。
    主角是双重人格，而那隐藏的人格，就是犯下案件的真凶，童年被母亲虐待的记忆，让他极度憎恨女性，所以他阴暗的人格开始在雨夜虐杀他人。
    当年，暗恋主角的法医发现主角就是凶手，但她帮助主角伪造了证据，让他躲过了搜查。
    之后，主角的未婚妻无意间得知了主角的秘密，就在她彷徨的向自己的闺蜜，那位法医求助的时候，对方却为了保护主角，抢先一步杀死了她，并且伪造成凶手作案，让她成为了牺牲者的一部分，也间接为主角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后来，这位法医和主角成为了恋人乃至夫妇，她用催眠疗法治愈了主角的阴暗人格，将一切秘密掩埋。
    主角在退休之后一意孤行的想要查找真相，作为知晓一切的妻子，希望用自己的死来劝阻对方，谁知道却适得其反。
    影片的最后，得知真相的老警察端着枪，趁着夜色独自来到当年未婚妻的坟前。
    就在他将枪口对准太阳穴，准备了结自己罪恶的一生的时候。
    唤醒阴暗人格的大雨再次下了起来。
    影片结束，全场鸦雀无声，方岩带头鼓起了掌。
    灯光亮起，随后掌声雷动，连王潜龙都忍不住叹服。
    “精彩……悬念层层叠叠，氛围压抑不安，镜头语言自然流畅，不足之处是演员的演技有待提高，不过这不是你的问题，毕竟这些人不是科班出身，还有剧本选取的点稍微有些老套，多重人格这种题材，国外都拍烂了，不过你的开放式结尾能给你加分！”方岩赞许的看向任子文道，“小任！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现在我都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周围的人也纷纷鼓掌：“几乎无可挑剔的处女作，相信我，你的片子一旦公映，一定会大放异彩。”
    连张鸿也忍不住露出兴奋神色：“我现在已经在准备影评的腹稿了，回去我就写下来，等片子一上映我马上就发！而且，我还打算对你做一次专访！”
    任子文谦逊的摇摇头道：“大家对我谬赞了，这让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这赞美，你当之无愧！”方岩拍打着桌面，语调凝重的说道，这一番观影体验，让他感觉酣畅淋漓，不过一个半小时眨眼而过，他感觉有些饿了。
    “小王公子，小任的片子咱们也观赏完了，可以准备上菜了。”
    王潜龙微微点头，不过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吴穹一眼，随后神情严肃的问道：“咱们不是还要品评吴导的片子吗？各位要不要先看一看。”
    “先吃饭吧！品评是顺带的事，又不是什么正事，我时间有限，不想多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方岩甩了甩手，不耐烦的向王潜龙说道。
    王潜龙有些尴尬，他原本想争取机会，让这些电影大咖们能全神贯注的观赏吴穹的新片，这样提出的意见也中肯一些，没想到，这些人只是给任子文面子勉强答应，根本没有将品评吴穹的新片当成一件正事。
    王潜龙为吴穹不值，结果反倒是吴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这些我都无所谓。”
    一旁的任子文盯着吴穹，嘴角不住含笑，此刻的他占尽风头，虽然脸上保持镇定，心里却狂喜不止，洋洋自得到了极点。
    “那上菜吧……”王潜龙面色难看的招呼着自己的助手安排晚宴。
    等到菜品上齐，众人都开始动筷吃晚饭的时刻，方岩还冷不丁的吩咐了一句：“别关灯啊……看看就得了，别影响我们吃饭，音量……稍微小一点吧，听个响就行了。”
    “哎呦……方导，这可不成。”旁边的张鸿忍不住冷嘲热讽了起来，“这片子可是吴大导的心血大作，希望您能用心品鉴。”
    “这种三流的午夜场片子，我用脚指头一天能拍十部，行了……吃饭。”
    屏幕闪烁光亮，丧尸的嘶鸣声响起，方岩也没看屏幕，但他多少已经知道吴穹拍的是个什么内容了。
    “学人家老外拍丧尸，东施效颦。”方岩不住冷笑。
    众人说好了要对吴穹的腐烂之城2进行观赏点评，可影片都正式开始了，众人却完全沉浸在美味佳肴之中，没有谁抬起头来正眼看屏幕。
    倒是站在门口的小助理，盯着屏幕的画面，看着看着就看入了神，张口结舌的被影片所震撼。
    任子文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埋头吃饭的几位电影大咖，忍不住暗自窃笑，他原本的真实目的就不是让这群人点评吴穹的作品，只是要将吴穹的东西拿出来蒙羞罢了，有自己的电影珠玉在前，谁会看这种糟粕玩意？
    “哎呦……之前看小任的电影，一直忍着没上厕所，憋不住了，我先出去上个厕所，你们慢慢吃！”一个人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准备向厕所跑去。
    就在他起身回头的片刻，画面上出现一只精英骑士虐杀人类士兵的画面，鲜血挥洒，残肢断臂，无比真实和残酷，让这位无意间瞥见画面的观众愣住了。
    方岩发现说要上厕所的人如同结冻一般站在身后，微微皱了皱眉：“老周！你干嘛呢？不是要上厕所吗？站着不动做什么？难不成你尿裤子里了？”
    看了任子文的新片，方岩心情大好，原本拘束的性格也忍不住放开，随便拿朋友开起了玩笑，周围的人忍不住哄笑出声，然而站在原地的老周已经完全陷入了腐烂之城的世界，根本没听方岩在说什么。
    眼见老周仍然一动不动，方岩忍不住微笑回头：“我说老周！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的表情凝固在了视线投向屏幕的瞬间。
    画面中，炎域领主炙烤着周围的一切，将宁静的岛屿化作热焰地狱，那灼烧感似乎能透着屏幕烫到方岩的眼睛。
    “这是……”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尴尬反转

    众人听到方岩的惊叹声，都忍不住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屏幕上进行的画面就如同黑洞一般，将众人的视线收住，再也挪不开了。
    任子文盯着屏幕，冷汗簌簌直下。
    《追凶》的优点在于悬念和气氛的塑造，走的是小而精的路子。
    而《腐烂之城2》的优点则是大场面和波澜壮阔的叙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吴穹拍摄的，任子文会以为这片子是来自某个好莱坞知名导演的大制作，匆匆十几分钟，越看越心惊。
    片子的真实特效反倒是最不值得夸赞的地方，很难想象一部丧尸片竟然让任子文和在坐的其他人感受到了史诗感，再加上，影片到了后期，开始探讨人类进化，物竞天择的主题，更是将原有的人类生存危机的狭窄母题更进一步拓展开。
    “这不仅仅是一部丧尸片……”方岩的眼中满是惊叹之色，“影片中关于进化与人类命运的讨论，让枯燥的情节瞬间升华。”
    他微微眯缝着眼睛：“妙啊……”
    影片跳转结束，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脑海中还在不停回放着影片中的情节，众人早就忘了吃饭这回事，菜已经凉了。
    憋尿的老周瞪大眼睛，他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不知不觉看完了吴穹的片子，他感觉膀胱要爆炸，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其他人才恍惚回过神。
    王潜龙指了指屏幕，又看了看吴穹，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任子文惊骇欲绝瞪大眼睛，他原本是想靠着自己的完美处女作狠压吴穹一把，然而现实却是，对方的制作无论在技术上还是立意上都远超自己，他再一次被吴穹狠狠碾压！
    《追凶》讨论的是人性善恶，以及人内心的阴暗面，不可挖掘的秘密，这很老套。
    而《腐烂之城2》讨论的却是全人类的命运，末日生存以及进化的奥秘，关键是，他将这一切完美嫁接在了丧尸题材上，这在国内外都是独一份，可以说是开创性的创作，自己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一想到这里，任子文浑身都在颤抖。
    “你确定这真的是你自己拍的？”方岩第一时间露出不可相信的表情，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吴穹问道，“这不可能，依照咱们国内现有的电影工业体系，根本拍不出这么宏大且成熟度高的片子！我敢说，删掉那些血腥画面，你这个都能直接拿出去上映！随便套个好莱坞导演的名字，都能狂赚几十亿！”
    “这肯定是吴导拍的！”还没等吴穹回答，王潜龙抢先一步露出兴奋的神色，“吴导向来都会创造这样的奇迹，毋庸置疑！”
    “这……”方岩紧张的吞咽着口水，这一切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透着难言的虚幻感，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吴穹问道，“所以……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吴穹冷峻的扫了他一眼，轻轻的吐出了四个字：“商业机密！”
    “那个……”王潜龙紧张的握紧双手，他满眼期待的看向左岩他们，“既然几位大咖也看完了电影，现在可以点评了吧？”
    此时，轮到方岩这些电影大咖们陷入尴尬了。
    他们原本对吴穹的电影不以为意，结果反被他的影片震撼到语无伦次，当他们开始正视吴穹和他的电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点评。对方的水平比自己还高，哪还有点评的余地？
    “这这这……”方岩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半晌蹦不出一个字，老脸有些搁不住。
    这演技，特效，剧情，摄影，没有哪个能挑剔出毛病，让该怎么开口？旁边的老周看出了方岩的窘迫，立刻过来打圆场：“这个……这片子很棒，就有一点不好……”
    老周是知名编剧，也做过摄影，在电影批评界更是和张鸿齐名的存在，他提意见，王潜龙自然要拉着吴穹洗耳恭听。
    “那就是……它只在午夜场放映，太可惜了！我觉得删减一些敏感血腥的镜头，这片子可以上正常院线，让更多的人看到如此优秀的作品！也能让你们王家和这位吴导赚的盆满钵满！”
    “对对对！”方岩赶紧交口称赞，众人也朝吴穹露出赞扬的目光，之前这帮人完全看不起吴穹，但现在，吴穹用作品证明了自己！情势立刻翻转，众人热烈的讨论着吴穹的腐烂之城，将原本的宴会主角任子文晾在了一旁。
    “方导……”然而憋火憋了一整顿饭的明小婉并没有打算将这事就这么揭过，反倒眉目含笑的看向方岩，不依不饶的问道，“我想请问您一件事，既然吴导和任导的两部片子，您都看了，那您觉得这两部片子孰优孰劣？”
    方岩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愣住了。
    他一直在捧任子文，因为他确实欣赏对方的才华，而《追凶》这部片子也确实很棒。然而吴穹的《腐烂之城2》达到的水平，不仅碾压了《追凶》，连着自己这个老电影人拍出来的片子都能碾压，这问题实在是让他左右为难，不好回答。
    违心的说《追凶》好，旁边几个人肯定不认账，到时候传出去丢脸。
    可若是说《腐烂之城2》好，那不是打任子文和自己的脸吗？
    “好了……小婉。”吴穹微微一笑，阻止了明小婉针锋相对的提问，“我和任导的片子，各自的主题风格都不相同，哪有什么可比性，那不是关公战秦琼吗？”
    “唉对对对！”方岩顺着吴穹给的台阶，立马就下了下来，他朝着明小婉微微一笑，“这位小姐，这两部片子根本就不好拿来做比较，他们在各自的题材领域都很优秀，各有千秋！哈哈！”
    “那为什么我觉得吴导的片子要远胜过任导的片子？”王潜龙是外行人，他也没有顾虑，下意识的有一说一，让任子文和方岩的脸色都很难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王潜龙歉意的看了任子文一眼，“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实在。”
    “好了好了！”看到任子文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方岩赶紧抬手让所有人保持安静，“我觉得……吴导已经有资格踏入主流电影界了。”
    方岩虽然脾气很臭，却是个惜才的人，眼见吴穹展现出了超人一等的才华，他自然不不吝啬自己的关注：“不知道吴导有没有兴趣和小任一样，从午夜场这个烂泥池子里爬出来，真正做个上岸的大导演？”
    所有人都期许的看向吴穹，只有张鸿神色黯然的低着头，而任子文更是捏紧拳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实在是不好意思。”吴穹朝着方岩微微一笑，“比起上岸，我更喜欢在午夜场的烂泥池子里待着。”
    面对这些身份地位超然的大咖，吴穹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们鄙夷的东西，恰恰是我热爱的事业。”
    沉寂了许久的吴穹，此刻开始神情严肃的回击。
    别人鄙夷他，他并不在乎，但是他的作品倾注了他的心血，那些剧本和拍摄素材，都是他用性命换回来的，而他也热爱着午夜场影片，更答应过j先生，要成为这个领域的恐怖大师，这一切，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原本我没有任何梦想，午夜场给了我期盼和希望，我觉得在深夜时分，盯着这一方小屏幕，看着自己捣鼓出来的玩意，成就感无比强烈。”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上岸。”吴穹抬手指着屏幕，“腐烂之城也不会在正常院线上映。”
    “可……”方岩有些忍耐不住，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敢保证，你的片子只要稍加处理，就能成为轻松赚取十几亿票房的大片，在午夜场，你可能一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钱，而且，之后你的声望也会水涨船高，成为真正的电影大师，而不是什么狗屁的恐怖大师，年轻人！不要因为血勇之气说一些毫无意义的狠话。”
    “这不是狠话，这是我的宣言。”吴穹缓缓起身，他用餐巾纸擦拭着嘴巴，随后轻轻的勾住明小婉白皙的手，“因为我不差钱。”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吴穹搂着明小婉纤细的腰肢优雅的转身。
    “哦对了！”吴穹转头看向坐在桌子上面色惨淡，愤恨不已的任子文，“任大导演！你那点小心思我全看在眼里，不妨跟你说明白，就你那点水平，再拍一百年都比不上我！你可以甩开午夜场的烂泥尽情在岸上徜徉，但是请记住，即便我待在烂泥潭，也比上岸的你强过无数倍！”
    吴穹戳破了任子文的心思，众人纷纷用疑惑的眼光看了过去，连王潜龙也开始有所怀疑，现在回想起来，任子文让众人品评吴穹的影片的动机有些不纯。
    眼见吴穹要走，王潜龙立刻追了出去，任子文神情晦暗，他注意到方岩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开始不对劲，慌乱的任子文抬起头，刚想说话，方岩神情凝重的抢先开口。
    “你不用解释，我懂……”方岩微微摇头，略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原本我打算把你当成接班人，当成徒弟来培养的，现在想想……我这个考虑还是太欠妥了。”
    方岩的话让任子文瞪大眼睛，他想解释几句，方岩却昂着头颅起身，完全不理会任子文。
    “该死的！该死！”任子文双眼几乎要嫡出血来，“为什么我和他不会差这么多？”
    这令他更加焦虑，双方的差距似乎越来越大。
    此前那种灵感枯竭的感觉再次涌来，任子文胀红着脸，脑子一片混沌。
    “我一定要打败他！彻底将他踩在脚下！得找到更好的灵感才行！”他死死的盯着虚空，旁边的张鸿看到他疯狂的样子，被他吓了一跳。
    “那个……你别这么丧气……怪吓人的。”张鸿拍了拍任子文的肩膀，后者蹭的一下弹起来。
    “吴穹！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彻底踩在脚下！”

 第四百二十章 特殊天赋

    “坐下！坐下！站起来干什么？”张鸿有些紧张的拍了拍任子文的后背，低声说道，“旁边还有人看着呢，别这么失态。”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分激动的任子文，微微的回过神，看到众人都尴尬的注视着他，任子文抚了抚自己躁动的心口，缓缓的坐下来。
    “别太在意……说真的，你和他不一样，你马上就要迈向新的高度，真正的走入电影圈子，而那个人，他终究会被你甩开，踩在脚下。”张鸿看着任子文气急败坏，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任子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焦躁的心情此刻稍稍有所缓解，听到张鸿的安慰，他将脑袋转了过去：“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可别被那种人给唬住了，我看他拍的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午夜场终究只是小打小闹，而你会在更广阔的天地翱翔。我敢打包票，不出三年！他就比不上你的成就了，子文，我觉得你的心气不应该这么狭窄，你的目标是什么？是超过方导这样的大导演，而不是跟吴穹这种臭鱼烂虾比长短。”
    张鸿本人对吴穹极为厌烦，却又不敢当面嘲讽，只能背后说一些诋毁的话。不过这种话对于任子文来说十分受用。
    “有道理……我得马上振作起来……”任子文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不过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你需要放松……真的。”张鸿微微一笑，他低着头笑意变得有些猥琐，“你需要一点东西来释放压力。”
    说着张鸿将一张刻着烫金大字的玫瑰色卡片悄悄的塞进了任子文的手里：“自从你和小莹分手之后，应该很久都没碰过女人了吧？”
    任子文瞥了一眼手底下的玫瑰色卡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不动声色的将卡片收了回去。
    “我确实需要一些东西来激发灵感。”任子文眉眼之中的阴郁之色一闪而过，他拍了拍张鸿的手背语调轻松的说了句，“谢谢。”
    张鸿摆摆手，示意不用谢。
    “对了……”任子文压低声音看向张鸿道，“这个够不够隐秘？你知道，我多少也算个公众人物，我怕……”
    “这个你放心……双方都有号码保护，而且是点对点服务。”张鸿怪笑一声，“绝对安全隐秘。”
    任子文微微点头。
    酒店门外，吴穹在驾驶座朝着窗外送别的王潜龙和小助理挥了挥手，旁边的明小婉已经系好了安全带。
    “话说……”明小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那个姓任的，有点怪怪的。”
    吴穹拧动车钥匙，引擎轰鸣，吴穹调了调车内后视镜，似笑非笑的说道：“一天到晚的都想找我的茬，能不怪吗？”
    “不是！”明小婉柳眉微皱，抬眼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他身上有煞，血煞。”
    所谓煞，就是能从无形化为有形的能量，而血煞，就是因杀戮而生出的煞气。
    明小婉的话让吴穹回想起了许久之前，任子文曾经和吴穹进行过一次对赌，原本吴穹根本就不想搭理对方，但是j先生却控制了自己的身体，答应了那场对赌，因为他觉得任子文很有趣。
    能让j先生感兴趣的人，都不简单。
    “不过……杀鸡杀鸭杀鱼都能带煞，仔细想想又没什么。”明小婉自言自语的道。
    吴穹微微愣神，回想着之前用贪欲魔王之手查看到的关于任子文的生命数值面板，对方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力量敏捷都是普通人的2点，智力达到普通人极限的3点。不过任子文的人物天赋很有意思，叫【快感天才】。
    【快感天才（稀有）——如果他感到快乐，创作的灵感也会泉涌而来/当脑内多巴胺大量分泌，他能获得1点智力的加成，持续时间1周到六个月不等】
    “能让你感觉到他体内的血煞，那即便是杀鸡杀鸭，也杀了不少了……”吴穹眯缝着眼睛思索了一阵，“也许……虐杀小动物能让他感觉快乐，说不定这就是是他增进创作灵感的方式。”
    “啊？”明小婉听到吴穹的话，脑子有点泛懵，“你说他靠这么恶心的事情来……激发灵感？”
    “我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吴穹避实就虚的说道，“这个任子文确实有些特殊，当他感觉身心愉悦的时候，他会变得更聪明。不！应该说是会暂时的成为天才。”
    4点智力绝对算得上是普通人中的天才了。
    明小婉虽然不知道吴穹判断的根据从何而来，不过她隐约能感觉到吴穹的判断是正确的。
    “算了！咱们讨论他干嘛？”明小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送我回去睡觉了。”
    吴穹打开车灯，车子缓缓启动。
    “你……你要不要退租，跟我一起住天宫花园那边？”吴穹忽然开口问道。
    明小婉微微皱眉，她没想那么多，略有些惊愕的摊了摊手：“咱们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我还不是怕弄坏你的大豪宅？”
    “弄坏就弄坏吧……”吴穹撇了撇嘴，此刻的他，意外的有些紧张，“嘶……我一个人怪冷清的。”
    明小婉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吴穹，她抬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嗯？没发烧啊……你这种活得跟咸鱼一样的怪物竟然还会寂寞，啧啧。”
    面对亲近的人的调侃，脸皮厚如城墙的吴穹竟然有种老脸挂不住的感觉，他咳嗽着缓解内心的尴尬：“那个……不愿意就算了。”
    明小婉忍不住扑哧一笑，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吴穹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
    “吴穹，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表情，那个酷炫狂拽的吴大导去哪了？”
    吴穹老脸一红，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开这个口。
    “好了！”明小婉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吴穹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调侃道，“本小姐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住天宫花园，为你缓解寂寞少男的孤寂和冷清。”
    “好！”吴穹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老规矩，你睡床我睡沙发。”
    这下轮到明小婉愣住了。
    任子文的车停在没有监控的阴暗角落。
    一个穿着超短裙高筒靴，画着浓妆的高挑少女在黑暗中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车灯打了打双闪，少女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向着任子文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用手机的光亮映照着车牌，随后任子文的车窗摇了下来，少女惊喜的瞪大眼睛。
    车门开启，少女向兔子一样钻了进来，她紧张的捏着手中的路易威登手包，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任子文：“老板哥哥……你好，我是小婕，请问怎么称呼呀？”
    任子文微笑的看向少女，眼中闪烁着微不可查的精光：“我叫吴穹，你随便怎么称呼吧……”
    小婕懂事的点了点头：“那……我叫你……穹哥哥？”
    任子文眯缝着眼睛笑道：“都可以。”
    车子缓缓启动，车灯照亮了眼前坑坑洼洼的道路。
    深夜时分，破旧的马路四下无人，周围全是已经被拆完的老旧建筑，少女隐约感觉有些害怕，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她抬眼仔细的观察着任子文。
    “怎么？你有点冷吗？”任子文温柔的回过头，少女吓了一跳。
    “没……没……”她略微有些不适的哆嗦着，“就是这里太偏了……我有点害怕，要不……穹哥哥，这生意我不做了，你送我回去吧……”
    少女偷偷摸摸的从兜里掏出手机，她越发感觉不对劲。
    任子文望着少女警惕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打开了车里的暖空调，苦笑一声：“我不是坏人……”
    任子文注视着幽深无人的夜色，神情凝重的说道，“我想带你去家里，所以抄了一段近路，这里路况不好，但是不堵车，比走主路要快的多。”
    车子缓缓穿过了破旧的道路，重新驶回了宽敞的大道，不远处传来各色车辆的远光灯，望着往来不息的车流，小婕稍稍心安了一些，原本掏出来的手机也放了回去，她有些歉疚的看向任子文道：“对不起啊，我……我有些紧张……”
    迎面而来的车灯不停的闪逝，刺眼的灯光晃得小婕忍不住闭上眼睛。任子文轻轻的握住了她柔软的手：“放轻松……你可以先睡一觉，我的房子离这里有点远，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家。”
    车子从绕城公路缓缓的进入车水马龙的市区，温暖的霓虹灯让小婕彻底放下了戒心。
    车里温暖的空气也让小婕略微有些困倦，她打了个哈欠：“那我先睡一会……等你到了再叫醒我。”
    “睡吧。”任子文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意，让小婕有种遭遇邻家大哥哥的感觉，她心安的点头，侧着脑袋安详的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熟睡的呼吸声均匀的响起，任子文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如水的月光照进了车窗，映着任子文深邃的眼眸，车子在道路尽头缓缓掉头，重新驶回了原来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吴穹被一个突然打来的电话惊醒。
    号码显示是优豆的唐云霄，吴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略有些不耐烦的接通了电话。
    “吴导……抱歉打扰了，您……您应该起床了吧？”唐云霄在电话那头显得十分紧张。
    “有事说事。”经过之前的事，吴穹对唐云霄没多少好感，也懒得跟对方客套，这个人顶多算个合作伙伴，谈不上朋友。
    “您今天有空吗？我想请您和小王公子去飞燕楼吃顿饭，不知道……”
    吴穹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打算向自己约片，唐云霄买走《百鬼夜行》之后，据说成绩很不错，不过这一锤子买卖做完了，双方也就没什么往来了。
    电话那头的唐云霄很是惶恐，因为之前闹得很不愉快，他很害怕吴穹就地拒绝。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吴穹答应的很干脆。
    “我有空，你定时间就好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颠倒黑白

    飞燕楼算是方老虎旗下的餐厅，吴穹来过一次，当初方老虎找到了黄锐，顺带在这里请他吃了顿饭，还让他观赏了一出碗中美人的曼妙舞姿。
    不过飞燕楼的人似乎并不记得和大老板关系匪浅的吴穹，门童看到吴穹开着便宜车过来，甚至都懒得开门，这栋号称全悬河城最高档豪华的中餐厅，人均消费一万八，唐云霄为了赔罪也算是下了血本。
    年轻的门童无精打采的打量着吴穹，迅速失去了兴趣。
    见惯了有钱人的门童炼成了一眼就能看穿对方身家的本事。吴穹这车不超过十万，浑身的穿着打扮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如果不是走错门，就是过来沾光蹭饭的，他实在是懒得搭理，抬手朝着地下停车室的方向指了指。
    不过他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冷着脸提醒道：“地下停车场200块一小时，你确定你要停进去吗？出门左拐那边有个小区的露天停车场，我建议你停到那边去。”
    他说这话倒不是出于好心，他是怕这小破车占了其他客人停豪车的位置，况且这小破车停在地下室有碍观瞻。
    200块？吴穹感觉有些肉痛，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践的，无奈之下，他只能把车开出去，刚要再次发动引擎，“砰”的一声，身后有车子撞了上来，追尾了。
    门外的门童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在门口还能发生追尾事故。
    慌乱的走上前，一看后边撞上来的那辆车，顿时吓坏了。
    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卡宴！门童感觉这台车分外眼熟，一看车牌号，脸色瞬间煞白。
    车主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穿着定制西服的瘦高的年轻人，他眉头微皱的推开车门，神情严肃的瞥了门童一眼，后者紧张的瞪大眼睛：“经……经理……”
    “你怎么让这种车开进来了？”经理脸色十分恼火，就是因为前面这辆破车，导致自己新买的豪车追尾了，在老同学面前丢人现眼。
    “这这这……咱们酒楼也没规定说不让便宜车开进来啊？”门童无辜的看了经理一眼。
    坐在车里的人紧张的探查着前方的动静，副驾驶的窗户摇下来，一个烫着金色卷发，带着墨镜化着浓妆的女人探出头来，皱着眉头看向吴穹的车，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人真讨厌，开这个破车晃荡，还不小心撞了你。”
    “没事没事，我来处理！”经理微笑着回头，示意让她坐回去，随后他恶狠狠的瞪了门童一眼，疾步走到了吴穹跟前。
    此时的吴穹正在拨打保险公司电话，这经理恼火的不行，他强忍着内心的怒火拍打着吴穹的肩膀道：“你撞我了，这事该怎么算？我新买的车，现在车头一块凹进去了！”
    听到对方的话，吴穹眉头微皱的看着他：“开什么玩笑，你追我的尾！你撞了我的车！你问我怎么算？”
    经理眯着眼睛，事实确实是他没停稳车，没算好距离，撞上了吴穹，但他不想认这个账，车里的同学还在看着，他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这车花了他不少钱，刚买就撞坏，他心里肉痛不已，根本不想自己掏修车的冤枉钱。
    “明明是你突然倒车！”经理瞪大眼睛看向吴穹，一副他占了理的蛮横模样。
    “你说什么？”吴穹被眼前之人的无赖逗笑了，他指了指头顶的监控头，又指了指旁边站着的门童道，“有监控，有证人，你说是我倒车撞了你？说瞎话也得考虑清楚。”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不开走啊？咱们还进不进去吃饭了？”那坐在车里的女人再一次探出头，朝着经理发嗲撒娇。
    “马上！马上！”经理朝着身后苦笑一声，随后声色俱厉的看向吴穹道，“我说是你撞的就是你撞的！”
    他转头看向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门童道：“小王，他说你是证人，你现在可以告诉他，你看到了什么？”
    吴穹转头看向紧张兮兮的门童，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王八蛋是餐厅的高层管理，那门童望着经理赔笑，随后横眉怒目的看着吴穹道：“我都看清楚了！就是你撞得！还想抵赖？”
    “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只有一个选择，把车赶紧开走，然后老老实实赔钱！”经理转头看向车头那一小块凹陷，“至少五万！”
    面对如此蛮横无理的讹诈，吴穹不怒反笑，只是他的语气变得阴冷了不少：“我的钱你讹不起……”
    “哎呦！”经理听到吴穹的话，忍不住哂笑出声，他挑衅的看向吴穹，“你在飞燕楼门前跟我耍横，你知道这里是谁罩着的地方吗？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我劝你老老实实赔钱私了，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吴穹目光幽微的扫了他一眼，倒不气恼，反倒觉得很可笑，他转头看向对方的卡宴，不以为意的说道：“你确定真的要讹我的钱？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经理瞪大眼睛：“死赖不认账，你小子有种！你等我找人卸了你一条腿，你就知道方大老板的人惹不得，飞燕楼门前不能撒野了！”
    他转头神情凶狠的看向门童，将车钥匙扔给他道：“把我的同学先接走，然后再叫几个保安过来，最后再把我的车开到车库去！”
    门童紧张的点了点头，吴穹老神在在的看着对方，完全不屑一顾，此时唐云霄的电话响起。
    “吴导！您到了没有？我这里有些堵车，可能要晚点到。”
    请客的人还没到，吃饭的人倒先来了，吴穹有些讶然失笑，他用眼角余光扫了扫神情凶狠的经理一眼，微笑道：“不急……我在门口让狗给咬了。”
    “你说什么？”经理听到吴穹骂自己是狗，登时怒发冲冠，面色胀红，浑身颤抖，“你敢骂我？行！一会我打的你像狗！”
    酒楼门口，门童紧张的拉着在大厅的几个保安冲了出来，这些保安都是方老虎专门挑选的精壮汉子，一个比一个能打，脖子上和手臂上布满纹身，满脸横肉，凶恶至极。
    “这人撞了我还敢耍横！”经理怒目指挥着保安道，“先给我打一顿，让他赔钱！”
    几个壮汉身上的肌肉撑的保安服都要裂开了，几人神情凶恶的向吴穹靠近，领头的保安恶狠狠的看向吴穹：“你敢撞我们经理的车？还不赔钱？”
    吴穹嘿嘿一笑，他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大大方方的背上黑锅：“是……我撞了他的车，但是让我赔钱，门都没有！”
    “好小子！”远处颠倒黑白的经历咬牙切齿的盯着吴穹，仿佛他才是受害者，“哥几个别跟他废话，给我打！”
    出乎意料的是，保安队长伸手刚想抓住吴穹，对方身形一晃，如同闪电般的从几人围拢的缝隙中窜了过来，吴穹的属性达到了人类锻炼极限的3点，再加上贪欲魔王之手的加成，将近四点敏捷，让他身法速度快若闪电，这帮人要是能抓住他，那才有鬼。
    保安队长瞪大眼睛看着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的吴穹，不屑道：“还是个练家子！怪不得这么横！”
    他伸手朝吴穹的脖子掏了过去，结果反被吴穹抓住了腕子，保安队长只觉着吴穹捏着自己的手腕，像是钢箍一般难以甩脱，挣扎不得，他刚露出讶异的神情，吴穹一脚扫过他心口，保安队长被踹的连退三步，被身后的保安扶住才没摔个四仰八叉。
    一众保安都用骇然的神情看向吴穹，连经理都愣住了，怎么保安队长反倒让这小子一脚扫开了？
    随后吴穹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走到了经理那辆卡宴的车头。
    此刻门童刚刚点燃引擎，正要倒车开走，却发现车头被吴穹摁住。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车子动不了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门童慌乱的查看仪表盘，发现没有任何异常，车子明明已经启动了，为什么倒不了车？
    “你干什么？”经理这时才发现吴穹说的没错，他似乎讹错了人，就这身手，绝对是硬茬中的硬茬，看起来更像是电影里的人物，迅捷如风，力大无穷。
    “你说让我陪你五万，但我觉得你车头那一点点凹陷，似乎用不着五万！”说完他抬起手掌。
    坐在车里的门童瞪大眼睛，他就看到吴穹一掌拍打在车头上，砰的一声，惊得他抱头蹲身，围拢在旁边的保安个个都张口结舌，吴穹竟然在车头拍出了一个凹陷寸许的手掌印，连掌纹指纹都印的清清楚楚。
    “现在得花五万块来修了。”吴穹拍了拍手，向经理嘲讽的撇了撇嘴。
    这是啥？大力金刚掌？这下谁也不敢凑上去了，经理更是吓得冷汗直冒，六神无主。
    “我的……车……”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慌乱的看向吴穹，原本的嚣张早已褪去，剩下的只有恐慌。
    门童吱哇乱叫的从车里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直击这一幕，让他差点心脏骤停。
    吴穹盯着神情如同死了爹妈一般的经理，调笑着走了过去。
    “你你你！你别过来！”他吓得连连后退，结果因为太过慌乱，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咣当一声摔倒下来。
    “你不是让我赔钱吗？现在我可以赔你五万了……”吴穹摸了摸钱包，直接将李玉龙前两天给他开的私人银行卡扔到了地上。
    满头冷汗的经理盯着这张暗金色的私人银行卡，瞪大眼睛。
    据说至少得在银行存满一亿才能拿到这种尊贵暗金卡，刷卡的时候，一百万以下的消费额度都不需要输入密码。没想到这个穿的破破烂烂，开着便宜大众车的男人，竟然是个亿万富翁？
    经理颤颤巍巍的捧着吴穹的私人银行卡，哆哆嗦嗦的抬起头。
    这钱他敢收吗？即便抛开对方的身手不谈，光这银行卡背后象征的尊贵身份，他也得罪不起。
    “这……我……”经理收手捧着吴穹的卡，都要哭出来了，被吴穹治的服服帖帖，他瑟缩着脖子，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东西！我不该讹人！”
    忽然间，身后开进来一辆雪白的阿斯顿马丁rapide。
    车主望着门口混乱一幕，忍不住微微皱眉。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再遇碗中美人

    双膝跪地，哭丧着脸赔罪的经历看到身后雪白的阿斯顿马丁，顿时脸色微变。
    保安们看到这辆豪车，吓得立马挺直了腰杆。
    一个长发披肩，身形窈窕，百媚千娇的年轻女郎跨门而出，她穿着价格不菲的驼色风衣和细纱长裙，带着褐色的太阳镜，耳坠闪烁钻石珠光，踩着高跟鞋，亭亭玉立。
    “老板！”壮硕的保安们齐刷刷朝着年轻女郎恭敬的打招呼，原本跪倒在地的经理此刻忽然起身，他似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腿。
    前一秒吓得魂不附体，后一秒又露出了小人得志的神情，他恶狠狠的瞥了吴穹一眼，干嚎着走到飞燕楼的女老板面前道，“老板！有人闹事！”
    吴穹有些无语的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经理，后者慌乱的用手指着吴穹道：“他……他弄坏了我的车，还敢耍横！”
    “他是在打方大老板的脸，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经理神情激愤，怒目指着吴穹，说起话来口水飞溅。
    飞燕楼的女老板瞥了瞥经理，冷笑着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话。
    “哪怕这位先生拆了飞燕楼，方大老板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听到女老板的声音，吴穹微微愣神，经理张口结舌的看向自家老板，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女老板摘下太阳镜，露出眉眼如画的娇俏容颜，竟然是方冰云。
    “没想到碗中美人竟然是飞燕楼的女老板。”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方老虎的这个干女儿。
    “吴大师……好久不见。”方冰云仿佛媚骨天成，只微微一笑都让旁边的人看痴了，她全然不理会旁人的眼神，落落大方的走到吴穹面前道，“您能到我们飞燕楼来，真是蓬荜生辉。”
    “好了，不必这么客套，你们这里要是蓬荜，那整个悬河市的房子都成茅厕了。”吴穹有意无意的闪躲着方冰云的媚眼。
    方冰云眉眼闪过失落神色，她收敛了笑意，转头看着那一群呆愣愣的保安，还有身后不知所措的经理，认真的看向吴穹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自然是不相信吴穹会在飞燕楼门前闹事，他是什么身份，连方老虎也敬畏到了极点的存在，有必要跑到酒楼门前跟市井瘪三一样的闹事？
    吴穹懒得细说，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那位经理道：“让狗给咬了。”
    咕咚一声，经理紧张的咽着口水，整个人如堕冰窟。
    他不知道吴大师究竟是什么人，但是连老板都对这个吴大师推崇备至，由此可见对方身份的尊崇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方冰云看了看吴穹被撞坏的车屁股，和留下一个掌印的卡宴，微微皱眉，他转头看向保安们，一群人全都摇了摇头，远处的门童战战兢兢，方冰云勾了勾手让他过来。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方冰云神情严肃的问向门童。
    这时候门童可不敢给经理作伪证了，一五一十的将真实情况告知了方冰云，后者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神情冷厉的看向经理。
    “平日里我看你工作勤恳，才让你坐上了这个位置。”方冰云目光森寒，柳眉倒竖，“可我没想到你的人品低劣到这个地步！”
    “老板……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经理的冷汗都湿透了后背，他吓得再次跪倒下来，颤颤巍巍的求饶道，“求您大人有大量……不！求您和吴大师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我发誓再也不敢了，今后我一定勤恳做事，踏实做人……”
    “滚！马上滚！”方冰云一声怒喝，让经理立刻闭上了嘴，“你给我卷铺盖走人，不仅要滚出飞燕楼，更要给我滚出悬河市！”
    面对方冰云的惩罚，经理吓得魂不附体：“饶命！老板！我真的知错了！”
    他吓得不停磕头，被方冰云放话赶出悬河市不是开玩笑的，谁都知道方家在悬河市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他身家性命都压在了悬河市，若是就这么光棍的被赶出去，人生等于就重头再来了。
    “好了。”吴穹淡然一笑，他盯着经理满是鲜血的额头，嘴角微微上扬道“没必要惩罚这么重……我想他真的是知错了。”
    听到吴穹为他求情，经理如蒙大赦的又朝着吴穹磕头，反倒让吴穹微微皱眉：“我讨厌磕头虫。”
    经理被吴穹的话吓得愣住，他抬起头，额角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行吧……先滚！看着就心烦，如果再有下次……”方冰云眯缝着眼睛露出阴厉的眼神，“不！绝对没有下次了。”
    经理哆哆嗦嗦，连滚带爬的逃了，吴穹玩味的盯着显露阴狠之色的方冰云，忍不住哑然失笑，方亦雪这个亲女儿一点都不像方老虎，倒是这个干女儿，偶尔露出的狠厉，颇有他干爹的样子。
    随后方冰云施施然抬起头，又露出往常的娇艳模样，她抬手向吴穹做出了请的姿势道：“我不常到这边来，没想到今天能碰到您，要不我做东请您……”
    “不必了，我也是别人请来的客人，我有我的饭局，你忙你的去吧。”吴穹淡然一笑，朝着方冰云礼貌的挥了挥手。
    娇俏美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之色，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微笑着和吴穹道别，方冰云弱风扶柳般的走进了酒楼，吴穹也朝着门旁敞阔的休息室走了过去。
    休息室里没什么人，偌大的房间布置成了仿古的书房，红木屏风，墨香四溢，书架上都是货真价实的古籍，周围摆满了真品的名人字画，服务员贴心的为吴穹倒上了茶饮，龙井清香缭绕，吴穹安然自得的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品茶。
    电话再次响起，唐云霄无比尴尬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吴导！我来晚了！路上堵车的厉害……我现在在停车，马上过来，您稍等。”
    清香生涩的茶水在舌尖翻滚，吴穹惬意的饮茶，低声回道：“不急。反正小王公子也没来。”
    片刻之后，满身热汗，神情疲惫的唐云霄出现在吴穹眼前道：“实在是对不住！咱们马上去包厢。”
    唐云霄满是歉意的向吴穹赔笑，随后神情紧张的的走到服务台，出示了自己的预订记录道：“我的包厢‘摘星阁’在哪？”
    服务台的服务员看了看唐云霄的预订记录，微微一愣：“哦！不好意思唐先生，‘摘星阁’已经有客人在了。”
    “什么？”唐云霄不可置信的看着服务员，他有些愠怒的说道，“有没有搞错？我已经预定了包厢，你们怎么还能让别人进去吃饭呢？有没有一点商业道德？”
    唐云霄多少也算个知识分子，平日里也温文尔雅，不经常发脾气。但今天他有求于吴穹，也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将吴穹约了出来，结果没想到自己精心挑选的包厢让别人给占了，他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要投诉你们！”唐云霄瞪大眼睛指着服务员道。
    服务员听到唐云霄要投诉，忍不住露出紧张的神情，她慌乱的压低声音道：“别别别！先生，求您不要投诉，您一旦投诉，我这个月的工资可就要扣掉一半了。”
    听到自己的投诉会影响到眼前这个姑娘的收入，唐云霄微微冷静了下来，不过他仍然很不满：“所以把我的包厢让给别人是你的自作主张？”
    “不不不！您别误会……是这样的。”服务员左顾右盼，似乎怕隔墙有耳，“咱们门店经理傅经理的未婚妻生日，所以他请了未婚妻和几个同学在咱们自家酒楼吃饭，但是他们没有预定，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包厢了，所以……经理让我把您的包厢让给他们。”
    小姑娘不敢违抗顶头上司的意思，颇为无可奈何，她苦笑着看向唐云霄道：“我看你这边只有三个人吃饭，用不了那么大的包厢……要不，您在外面将就一下？”
    若是平日，唐云霄也就忍了，可今天这顿饭确实非比寻常。
    “小姑娘，我虽然只有两个客人，可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还要跟他们谈要紧事，你让我在外面请他们吃饭，这不合适。”唐云霄看着左右为难的小姑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要不这样吧……你带我去包厢那边，让我来说，我去把他们请出来，毕竟我有预订记录，他们可以在外面就餐。”
    听到唐云霄这么开口了，服务员立刻小鸡嘬米似的点头：“经理在上头看着呢，我不敢去请，您去说服那帮人将包厢让出来，再合适不过了，我这就带您去‘摘星阁’。”
    小姑娘轻快的从服务台钻出来，领着唐云霄向包厢的位置走去。
    唐云霄尴尬的向吴穹笑了笑，随后便不声不响的跟在了服务员的后头。
    两人来到包厢门口，里面吵吵嚷嚷，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让开，唐云霄轻缓的敲了敲包厢门。
    里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你怎么才过来，都等你好久了。”
    “不好意思！我是过来换包厢的。”唐云霄知道对方可能认错人了，在门外低声解释道。
    门里面的人似乎都很吃惊，但随后并没有人理会唐云霄，里面的人继续吵嚷的谈论着，完全无视了唐云霄的请求，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推门而入，开门的瞬间，包厢里的五个男女全部齐刷刷的看着他。
    主席位上，那个烫着金色大波浪，画着浓妆的年轻女人就是经理的未婚妻，也是这场生日宴的主角，她看到唐云霄从门口进来，微微皱眉露出不耐的神色：“你是谁啊？怎么乱闯别人的包厢？”
    唐云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看着宴会桌上的几人，认真的解释道：“这其实是我的包厢。按道理，是你们占了我的位置。”
    他将手机拿出来，翻到预定记录那一栏，在众人晃了一圈，然后他礼貌的说道：“实在抱歉，请你们出去，我还要在这里宴请朋友。”
    几人并没有要走人的意思，他们盯着唐云霄不住冷笑，那个金发女人更是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谁管你预定不预定，我们坐在这，这里就是我们的包厢了，你烦不烦？”

 第四百二十三章 鸠占鹊巢

    “这？”看到对方蛮横的态度，唐云霄有些语塞，正常人要点脸，都会悻悻的走开，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完全不在乎。
    “姑娘，讲点道理。”唐云霄有些按捺不住，“这是我预定的地方！你们完全可以在大厅吃饭，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呵呵！”金发女人冷笑一声，她晃荡着脑袋不屑的说道，“你预定不预定关我什么事？你要讲道理，好啊！我先坐在这里，算不算先来后到？你是后到的，凭什么赶我们走？还有，你们也可以在大厅吃饭呢……为什么要我们让？”
    “我！”唐云霄大学时候好歹在辩论队带过，还是有点辩才的，然而再牛逼的辩才也架不住胡搅蛮缠，他望着死活不肯让出包厢的女人，脸色胀成了猪肝色，喘息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女人见唐云霄张口结舌，脸上的神色更加得意：“我未婚夫是这里的经理，这里等于就是我家的地方，你明白吗？你也不用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把我惹急了，我让你连在这里吃饭都吃不了！”
    旁边的人竟然还给这个女人鼓起了掌，他们幸灾乐祸的看着唐云霄，将他当成了笑话。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想闹是吧……这里可不是你能随便闹的地方，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要是不想吃饭，你可以滚出这里呀。”女人连珠炮式的冷嘲热讽气得唐云霄七窍生烟。
    唐云霄气喘如牛的站着一动不动，他感觉自己都要气出心脏病了。
    忽然间，包厢门被再一次打开，经理站在门口，方冰云站在他身后。
    “老公！”金发女人一看到自己未婚夫走了进来，眉头一挑，神色越发得意，“你终于来了！快过来！给你留着位置呢，你刚刚是不是去给我准备生日惊喜去啦？哎呀……”
    面对未婚妻撒娇式的呼唤，经理铁青着脸走了过来，对方正要抱过来献上香吻，却被经理一手推开。
    “咱俩分手吧！”经理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瞪大眼睛，包括被气得心绞痛的唐云霄。
    这是什么情况？经理满头冷汗，身后的方冰云面带笑意的看着他，让他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在老婆和自己的事业之间，他选择事业，这种女人还是趁早甩开的好，免得被她连累。
    “你说什么？”女人尖叫出声，她死死的盯着经理，“你竟然要跟我分手？”
    “赶紧走！你们也走！全部给我滚出这个包厢！”经理没有理会她，摆出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所有人都措不及防，自己的这个老同学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
    “你竟然敢让我滚？”女人冲上来还想跟经理理论，后者一个巴掌甩得她眼冒金星。
    “是的！我让你滚！所有人都给我滚！”经理阴沉着脸，浑身都在颤抖。
    女人趴在地上，撒泼打滚，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唐云霄捂住耳朵，他受不了这个，经理的几个同学感觉事情不对劲，赶紧将地上的人捞起来，拉着发出杀猪般嚎哭声的女人往门外走，方冰云嫌恶的瞥了那个女人一眼，为这群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等到哭声远远消散，经理额头上的汗还在不停往外冒。
    唐云霄听到吵嚷的声音消失，才小心翼翼的放开耳朵，不过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方冰云看着唐云霄，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实在抱歉，我是这里的老板，出现这样的事情，完全是我对下属的管理不力，这样吧……您今晚这桌，我给您免单。”
    唐云霄愣住了，他没想明白，这事怎么就让老板娘知道了，更令人意外的是，老板娘竟然亲自来处理这件事。
    “老板。我！”经理紧张的看向方冰云，不停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这一次是她逼着我要换包厢，原本我是想在大厅吃饭的，这女人……我拗不过她。”
    “你呀……先出来吧。”方冰云粉脸紧绷，看不出任何神情，可越是这样，经理就越感觉害怕。
    等到经理哆哆嗦嗦的走到方冰云身后，她再次面带歉意的看向唐云霄道：“让您看笑话了。”
    方冰云施施然的一笑，宛如春光旖旎姹紫嫣红一瞬，唐云霄整个人像是身入迷梦，痴痴的点了点头，等到方冰云都走了，他才回过神来。
    赶走了鸠占鹊巢的一群人，唐云霄立刻将吴穹请了进来，结果他发现吴穹就在门口不远处。
    “刚刚是怎么回事？”疑惑的看着唐云霄，“订个包厢折腾这么久？”
    “嗨！别提了。”唐云霄苦笑一声，“刚刚有人占了咱们的包厢，我进来说理，想让他们让出来，结果这里边有个不讲理的泼妇，差点没给我气出心脏病。”
    他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竟然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不过这一切随着方冰云的出现而消解，唐云霄眯缝着眼睛，回想着方冰云出现的一刻，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然后……飞燕楼的老板娘就出现了，她不仅赶走了那群蛮不讲理的人，还说要给我免单呢！”临近中年的唐云霄竟然像个傻小子一样痴笑起来，“吴导……你说为什么老板娘会亲自过来？”
    唐云霄是个事业型的人，在网络视频这个行业打拼了十多年，也见过不少圈内圈外的漂亮女人，唯独方冰云，给他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我哪知道……可能老板娘比较看重飞燕楼的声誉，手底下的人瞎搞，她看不过去，所以亲自来帮你吧。”
    吴穹的话让唐云霄微微露出警觉的神色：“唉？我只是说有人占了咱们的包厢，没跟你说是他们的经理干的，你怎么知道是老板娘手下的人在瞎搞？”
    “额……我猜的。”
    正在唐云霄疑神疑鬼的看向吴穹的时候，王潜龙面带微笑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不好意思……两位，我迟到了，一会我自罚三杯！”王潜龙关上包厢的门，左右打量着“摘星阁”的布置，忍不住微微赞叹，“不愧是悬河城最好的餐馆，这装修比我家的五星级酒店还烧钱，我听说这里不便宜。”
    “你王家的小少爷还在乎钱？”吴穹忍不住打趣道。
    “我不在乎，可今天又不是我请客。”王潜龙揶揄的看向唐云霄，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很亲近，“据说这里人均消费上万。”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唐云霄得意的一笑，反正方冰云说要给她免单，“东西随便吃，酒水随便点！”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顶级的吃货，能吃到你破产！”两人嘻嘻哈哈的走到桌前，唐云霄拍了拍王潜龙的肩膀，然后将主席座留给了吴穹。
    “算了！”吴穹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那个位置一股刺鼻香水味，我就坐这吧……”
    三个人陆续就坐，唐云霄马上安排上菜，虽然王潜龙口口声声说要吃穷唐云霄，但他在对方要点满十个菜的时候制止了他：“别点太多，浪费可惜。”
    等酒菜上齐之后，唐云霄走到吴穹面前，自罚了三杯，为之前的事赔礼道歉，在王潜龙的劝和之下，吴穹自然也没有计较，安然的原谅了他，只是吴穹忍不住说道：“下次就不要带张鸿过来了。”
    “咱们网站都撤了张鸿的节目，我也跟他断绝来往了。”唐云霄摇了摇头，“这孙子太不地道了，当初他的影评栏目，还是咱们网站的人跟他一起策划的，也是咱们一手捧红了他的节目，结果合约到期，他没有续约，而是跑到隔壁的视频网站做了个新节目，把流量都带跑了，咱们老板气得不行！说这人是白眼狼！”
    “您放心……他绝对不会再跟我一路了。”说着说着，唐云霄面带笑意，话锋一转，“不过……您之前拍的《百鬼夜行》，反响真的很好，可惜血腥暴力元素太多，只能在海外频道播放，如果你能拍一部只带着一点灵异元素，相对没那么暴力的片子，说不定咱们可以全网播放。”
    唐云霄试探着问道：“不知道您有没有想法？”
    吴穹微微一笑：“在尺度这一块，我不会有任何退让，我并非刻意展现血腥暴力，只是为了让片子能更原汁原味而已。”
    “您用拍午夜场电影的办法拍网剧，必然会导致受众有限，海外频道的视频，没有成年是禁止观看的，要是您的东西能全年龄……”
    “好了！这一点你千万不要劝吴穹。”王潜龙及时的制止了唐云霄，前一阵子，吴穹和方岩的争辩他还看在眼里，该怎么拍东西，吴穹自己有数，旁人说多了都是废话。
    “如果你让他来给你拍网剧，那必定是走午夜场的路数。”王潜龙摇晃着酒杯认真的说道，“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做一个午夜场频道，专门播放国内的午夜场电影，那些尺度之外的喜剧，恐怖片都能拿出来放一放。”
    “唉？你这么一说到有点搞头。”王潜龙的话让微醺的唐云霄瞬间清醒，不过他立刻回过神来，“我可以安排午夜场频道，但是，我手里没资源哪！”
    “老唐！你是不是一根筋？我有资源哪！”王潜龙微微一笑，“这些年咱们零零散散的合作，我不是给了你不少片源吗？包括吴导和任子文的几部恐怖片，还有光头老王的几部喜剧。都让你吃了？我觉得到了现阶段，咱们可以资源互补，或者说……进行全方位的合作。”
    “这个……这个倒是可以……”唐云霄拍打着桌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毕竟有许多喜欢午夜场电影的人根本就没时间熬夜看电影，要是能有一个收拢所有午夜场电影的视频频道，一定会大受欢迎！”
    “不止是电影，你也可以在上面放网剧。”吴穹突然说道，“不必拘泥于形式。”
    “我甚至还可以帮你拍一部……”
    听到吴穹要主动拍片，唐云霄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吴穹微微一笑，“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想要看到什么样的题材。”
    “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您能拍一部传统灵异题材的网剧。类似于《捉鬼道长》的那种！”

 第四百二十四章 横眉道人

    《捉鬼道长》是一部经典老片，也是许多人的童年回忆，说的是一个隐居山林的道人捉鬼降妖的故事，整体风格基调简单轻松，虽然是灵异题材的电影，却没有多少恐怖气氛，观赏起来逗趣且热闹。
    在唐云霄提出要求之后，系统的任务提示迅速弹了出来。
    【大型主线任务：天师下山
    时逢乱世，军阀混战，流寇四起，妖魔鬼怪横行人间，一代奇人横眉道长行走江湖，驱鬼怪，辟邪秽，斩群妖，谱写了一出波诡云谲的异人传奇
    任务目标：在该世界中生存五年
    任务时间：五年难度：7星（极难）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1：保护横眉道长，一旦横眉道长死亡，任务判定失败】
    【特别提示2：进入任务世界的任务物品藏在衣柜里，请宿主准备好之后再进入任务幻境】
    吴穹看到任务提示，微微皱眉，此前都是五星六星的任务，这一次跳到了七星，连系统都在提示极难，由此可见新的任务世界相当的危险。
    在酒桌上和老唐以及小王公子匆匆话别，吴穹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点开系统兑换商店，看看能不能兑换一点战略物资。
    吴穹买了三张刚体神符和保命神符，随后注意到最后一栏的特殊商品【障目天衣】，一件造型跟普通雨衣没有任何区别的特殊装备。
    【障目天衣：稀有装备】尖叫值：100000
    【属性：装备该物品，你将获得一个持续30min的特殊隐身buff，任何人都无法察觉你的存在冷却时间12h】
    【备注：穿上这件衣服，你的存在感将无限趋近于0，连你的亲戚朋友都不会记得有你这么个人。】
    望了望自己好不容易靠着几部电影和一部网剧攒下来的十几万尖叫值，吴穹毫不犹豫的买下了这件能让人完全隐形半个小时的衣服，这宝贝的功效不言而喻，实在是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必备良品。
    将雨衣收纳在系统的储物空间，吴穹叫上了躲在房间里看狗血肥皂剧的明小婉。
    衣柜里的任务物品是一块纹着狰狞鬼面的墨玉玉佩，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邪气，吴穹只是用手稍微触碰玉佩，如万年不化坚冰一般的寒凉感顺着之间充盈到了掌心，周围的事物开始快速变化，随后吴穹发现自己蹲坐在一个算命小摊旁边，明小婉幻化成了怨灵娃娃的样子，躲藏在吴穹衣服里。
    黄布画着太极八卦，歪歪斜斜的铺在木桌上，一个方头大耳却消瘦的如同柴火一般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满是破洞的杏黄色道袍，打着哈欠靠在桌子上，拨弄着竹筒里的签子，这个男人长相特别可乐，两条粗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此人就是横眉道长。
    此时的吴穹，正好附身在横眉道长的傻子徒弟吴小乙身上。
    记忆缓缓浮现，吴穹也开始了解自己和横眉的身份与过往。
    系统的任务提示说横眉是一代江湖奇人，而吴小乙的记忆里，横眉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没有半点真本事，全靠坑蒙拐骗混吃混喝，摆个算命摊整日忽悠老头老太太。
    而且此人命格十分奇特，灾星临门，血煞绕身，十分倒霉。
    吴穹扫了一眼横眉的数据面板，发现此人的真实情况与吴小乙的记忆完全一致。
    【横眉道长】
    【生命值80】
    【属性：体质2力量2敏捷2智力2】
    【技能：低级先天易数/低级鬼谷神相/安神驱邪咒】
    【人物天赋1：脚底抹油（普通）——一旦遭遇危险情况，他能获得2点敏捷的加成，移动速度大幅度提升】
    【人物天赋2：大忽悠（普通）——此人是说谎的大师，与人交谈时会拉低对方的智商，交谈对象智力-1】
    【人物天赋3：忍饥挨饿（普通）——因为经常吃不饱饭，饥饿感并不会给他带来属性减益】
    【人物天赋4：命犯太岁（超稀有）——此人极其倒霉，随时都有灾祸降临在他头上，偶尔可能产生血光之灾】
    现在吴穹大致能明了为什么系统会将任务设定为极难了，要跟着这种倒霉师尊在乱世活上五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横眉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无奈的看向吴穹道：“看来这地待不下去了，这里的人都不来算命，难道他们个个都鸿运当头，不需要找人消灾解难，祈福破煞的么？”
    吴穹捂了捂咕咕响的肚子，无奈的摊了摊手：“他们不是不算命，他们只是不想找你算命罢了！”
    “嘿你个小子！你是拐着弯骂你师傅本事不行是吧……我好歹当年也是……”横眉道人戳着吴穹的后脑勺，正要说起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街道尽头忽然急匆匆的冲过来一群人。
    领头的人尖嘴猴腮，穿着绸缎衣服，身形瘦小，眉眼之中透着精明之色，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管家，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壮丁，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横眉道人望着这群人，满脸愁容登时烟消云散，他眉开眼笑的指着人群道：“看见没有！算命的来了！人家还是组团过来的！我看领头的那个好像挺有钱，算完这一卦，师傅晚上请你吃叉烧油鸡饭啊！”
    吴穹望着这帮人越发觉得不对劲。
    旁边的路人吓得四处逃窜，鸡飞狗跳，唯独横眉端坐在自己的算命摊子上，安然的看着这帮人靠近过来，他似乎还在盘算一会收多少钱一卦。
    那管家走到摊子前，猛地拍了拍横眉道人的桌子，怒目看着他：“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横眉道人？”
    横眉愣了愣，此刻他还有点没回过神，满脸堆笑的回道：“我的道号叫横眉，没有狗屁……诸位……你们这么多人算命，最好排一下队，我好一个个来啊，不然就乱套了，你们既然是一起来的，我给你们定个团体优惠怎么样？”
    管家见横眉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猛地又拍了拍他的桌子，厉声道：“我们不是来算命的！”
    横眉听到管家的话，忍不住微微一愣，发财梦惊醒，他看向这群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似乎来者不善。
    “他们可能是来要命的。”吴穹在一旁提醒道。
    “我问你！前两天，是不是有个姓孟的年轻人到你这里来算命？”那个管家模样的人将脸凑过来，拖长了声音质问道。
    姓孟的年轻人？横眉道人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找他算命，不过看着这帮人一个个催命鬼似的，横眉有些不敢认。
    “啊……有吗？我……不记得了，可能有吧。”横眉道人是说谎的行家里手，不过此刻情形有些紧急，他有些发挥失常。
    “还他妈不认？”管家怪笑一声，“三狗子！你过来！”
    围拢算命摊子的人群之中走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矮胖小子，他紧张的看向管家，又瞧了瞧眼前的横眉道长，哆哆嗦嗦的朝他戳了戳手指：“柳管家！就是他！”
    “唉！”横眉捂着自己的脸，“小朋友你说什么呢？我不认识你！”
    此刻横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两天前确实有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姓孟的公子哥找他算命，当时那个孟少爷身边，就跟着这个小胖墩，当时横眉道人见他有钱又好忽悠，故意骗孟少爷说他近日可能会有血光之灾，额外还让他喝了一碗符水，多挣了他几铜元。
    “就是他骗我们家少爷喝了一碗脏不拉几的水！”
    横眉道人死死的看着小胖子，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小胖子的话让柳管家眼中的怒气越发旺盛，他看着缩头缩脑的横眉道人，直接将他的摊子掀了，厉声大喝：“行了！先把他给我打一顿，打完了之后再押回孟家！”
    “唉！唉你们干嘛？不算命也就罢了，还拆我的台！拆台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打我？”横眉道人哆哆嗦嗦的看着眼前所有人，“我告诉你们！别惹我啊！我可是天师道正经传人，我会法术的！你敢惹我，信不信我……啊！”
    旁边的壮汉一拳头撸在横眉眼睛上，直接将他砸了个乌眼青。
    “你会法术！你用个法术给我看看？”柳管家鄙夷的一笑，随后招呼着旁边的人一起上，“给我往死了打！留一口气就行。”
    “杀人啦！杀人啦！”横眉道长捂着眼睛干嚎起来。
    在一旁看戏的吴穹知道不能这么冷眼旁观了，毕竟自己还肩负着保护横眉道人性命的任务。他低头轻轻的呼叫着明小婉，后者从冥河尸神幻化而成的娃娃中钻出来，附身到了横眉体内。
    长得五大三粗的横眉忽然朝着拳打脚踢的众人露出柔媚的笑意，几人头皮发麻的愣住，随后香风涌起，横眉道长一个扫堂腿就将几个围拢的壮汉全部掀翻，捂着胸腹满地打滚。
    明小婉钻了回来，柳管家和旁边的小跟班三狗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横眉打翻的众人，吓得连连后退。
    站在原地的横眉道长甩了甩脑袋，他比管家更加吃惊。
    刚刚是……祖师爷上身？望着自己的满地喊痛的孟家家丁，横眉忍不住咧嘴一笑，随后他得意洋洋的看向惊魂不定的柳管家，大喝一声：“看到没有！这就是道爷的法术！怕了吧！”
    “你有种！杀人凶手得意个屁！”柳管家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没想到这看起来瘦了吧唧的江湖骗子还有两下子，柳管家咬牙切齿的盯着横眉道人，“咱们孟家办不了你，那就请官家来办你，看你猖狂盗几时！”
    “等会！”听到柳管家指责自己为杀人凶手，意气风发的横眉道人瞬间变了脸，“你说谁是杀人凶手呢！”
    “你！就是你！”柳管家指着横眉，浑身颤抖，“咱们少爷喝了你的符水，第二天就暴毙身亡了！”
    “什么？”

 第四百二十五章 莫名其妙的凶手

    听到这里，吴穹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他玩味的看向横眉道人，心中竟然有种佩服之意。
    不愧是命犯太岁，血煞随身的男人，这种倒霉事也能碰上。
    “不可能！不可能啊！”横眉道人脸色比死人还白，他已经吓懵了，“符水肯定是无毒的……那位少爷也……看起来挺健康的，虽然我忽悠人，但我不会害人哪！这……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出没出差错！你跟官家去说，我马上就回去报案！”柳管家眼神提防着横眉道人，拉扯着满地打滚的家丁，抽身准备后退，他们原本是打算私下解决了横眉道人，可奈何对方身手过硬。
    “等会！”吴穹叫住了仓皇后退的柳管家，“我师父虽然是个骗子，但绝对不会存什么害人的心思。那碗符水绝对是无毒的。”
    横眉道人眼见徒弟一边给他申辩，一边又在抖他的老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柳管家看了吴穹一眼，忍不住冷笑一声：“少年郎，你和你师傅是一伙的，你给他辩解，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和师父行走江湖，在这里也只是暂时歇脚停留，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去别的地方继续给人算命，我们和孟公子素不相识，更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害他？总得有个理由吧！”
    吴穹无奈的朝孟家的众人摊了摊手。
    柳管家也不是傻子，先前他在气头上，自然只想将横眉这老骗子抓回去，给孟家一个交代，不过仔细想想，双方互不相识，确实没有谋害孟少爷的理由。
    “不管你有没有理由，少爷确实是喝了符水之后身亡，而且尸体没有任何其他异状，既非中毒，也非恶症，如果不是你那碗符水的问题，那请问又是什么杀死了他？”
    这时候，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的横眉忽然站出来高声道：“此前我给孟少爷算命，确实发现他印堂微黑，略有血光之灾，也许是他刚好在当晚应劫，灾厄临身也说不定。”
    “王八蛋！这个时候你还行骗？”柳管家刚刚让吴穹劝服的稍微定了定神，一听到横眉道人的话，立马再次怒发冲冠。
    “师傅！你够了！”吴穹也颇为无语，他刚想启发柳管家思考孟少爷异常的死因，结果横眉一句话又把人家给惹毛了。
    “徒弟！啧！这话是真的！”他低头小声靠近吴穹耳畔道，“你师傅我虽然本事不比当年，但我好歹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我真看到了那个孟少爷身边有血光！只是我知道灾厄从何而来，所以我就让他喝了点符水，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半夜不要出门。”
    横眉的话似乎字字诚恳，吴穹忍不住抬起头。
    自己这个便宜师傅的数据面板的技能栏里确实显示横眉还会一点【鬼谷神相】。
    “柳管家……我师父没有行骗！他确实懂一些相面之法！恐怕孟少爷的死另有蹊跷。”
    “这种鬼话，也就能骗骗那些无知小民，我柳某人可不信你们这些江湖骗子的话！”
    “我我我我！”横眉急得要死，望着柳管家舌头打结，实在不知该如何自辩。
    “这样！”吴穹神情凝重的看向柳管家，“我有一个办法能彻查孟少爷的死因，柳管家，你可愿意试一试？”
    “你？江湖骗子的徒弟？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柳管家哈哈一笑，“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可没工夫陪你浪费时间！”
    “不是我……”吴穹笑容诡谲的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的横眉道人，“是我师父，他有办法。如果不行的话，我把我师父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有办法？”横眉道人彻底懵了，他有个屁的办法，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徒弟，慌乱的想要捂住吴穹的嘴巴，“你可不能这么拿你师父的脑袋开玩笑。”
    看到吴穹信誓旦旦的样子，柳管家虽然嘴上仍然保持着不屑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动摇，毕竟刚刚横眉道人一脚扫翻了一群家丁，说不准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手段。
    “可你们仍然是最有嫌疑的凶手，我没法信任你们！”柳管家眯缝着眼睛。
    “不！不需要你来信任我们！”吴穹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道，“只要你信任孟家少爷就行了。”
    吴穹的话让所有人都感觉莫名其妙，柳管家自然能信任孟少爷，可对方已经断气多时，横眉道人更是摸着后脑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你在胡说什么？”横眉道人很想把自己这个徒弟扒拉开。
    “我师父传承天师道，会一招非常凶险禁忌的法术——招魂！”
    横眉目瞪口呆的看向吴穹。我会这一招吗？我怎么不知道？柳管家听到吴穹的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面带冷笑的说道：“少年郎，你怕不是在拿我开涮。你说这老骗子能将孟少爷的魂魄给招来？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
    “我说徒弟！你可别搞我……我……”横眉道人哆哆嗦嗦的扶着吴穹的心口，整个人筛糠式的抖动着。
    “闭嘴！”吴穹怕横眉露馅，赶紧让他别再说话了，他转头面带笑意的看向柳管家：“您不愿意让我们试，难道是害怕我们将孟少爷的魂魄召回来，说出真相，对您有所不利？”
    柳管家瞪大眼睛：“小王八蛋胡说什么？竟然敢污蔑我和孟少爷的死有关？”
    话是这么说，旁边的家丁多少有人露出狐疑的眼神，让柳管家眉头微皱，心中暗恨不已。
    “那让我师傅试试又何妨呢？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如果我师父办不到，你大可将他脑袋拧下来！”
    “敢情那不是你的脑袋！你这是要坑死我啊！”横眉咬了咬牙，哭丧着脸，恨不得伸手将自己徒弟给掐死。
    “您不是天师道传人吗？您不是说天师道术法博大精深吗？我记得您可说过天师道是会招魂的。”吴穹搜索着身体原主人吴小乙的记忆，横眉还真跟他说过这种话。
    “可我这不是……失忆了嘛……原本天师道的好多东西都忘了，眼下你师傅我只是个半桶水。”横眉道人支支吾吾的说道，他小心翼翼的看向柳管家，后者眉眼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就是因为不记得了，所以得想办法回忆起来，我这不是给你增加压力，然后刺激你回复记忆吗？要是真想起来了，那咱们就赚了，要是想不起来，你到时候再施展施展祖师爷上身，谁敢拦你，你就踢飞他们。”吴穹一本正经的说道。
    横眉道人咬了咬牙，刚刚的“祖师爷上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细想一下，徒弟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刚刚被祖师爷上身，不就是因为情况紧急，自己被吓破了胆吗？也许到了孟家，自己一着急，说不定就想起来该怎么招魂了。
    “倒也……可行。”横眉道人此刻内心就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那边的柳管家似乎也考虑清楚了，他目光幽微的扫了扫这一对师徒，冷哼一声：“行啊，就给你们这一个机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招魂！话说在前头，要是孟少爷的魂魄没回来，我让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管家的语气森寒，说的横眉道人猛地一抖，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走到孟家大院门口，就看到门前挂了两个白灯笼，横眉一双贼眼四处乱瞟，心中想的是万一不成，怎么迅速从孟家溜达出来，苍凉的风和抽抽噎噎的哭声从门口渗出来，明小婉悄声向吴穹说道：“这孟家有点古怪。这房间里吹出来的风带着怨气呢。”
    “带着怨气？”吴穹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你是说，那位孟少爷是含怨而死的？”
    “那倒不是，人的怨气如果特别重，也是能影响周围环境的，阴气阳气，怨怼凶煞，本质都是能量场。也许是有人心中怀着极大的怨恨也说不定。”明小婉低声说道，“不过我没感受到异常的阴气和邪秽，那孟少爷的尸体和魂魄应该都没有异变。”
    门口的家丁给柳管家行了个礼，朱门缓缓敞开，一个身长玉立，唇红齿白的年轻人披着白麻，站在门口神情凝重的看向柳管家道：“爹……”
    吴穹和横眉都微微愣神，没想到相貌平平甚至略带猥琐的柳管家竟然能生出这么俊俏的儿子。
    “你把他们带回来了？”柳管家的儿子看向横眉道人和吴穹的眼神有些奇怪，愤怒的眼神里似乎藏着点别的什么。
    柳管家微微点头，挥手让自己的儿子去忙碌丧葬的事宜，吴穹和横眉道人在他的带领下走入院中，体态丰腴的孟家夫人正抱着孟少爷的棺材哭哭啼啼，旁边几个丫鬟也泪眼婆娑的站在夫人身边拉扯着他，长相儒雅的孟老爷眉头虬结的看着自家儿子的棺材，神情悲戚。
    棺材前跪着的是孟家少奶奶，少奶奶生的极为标致，肤白貌美，只是眼神极为冷淡，看起来似乎丈夫的死并没有让她有多伤心，反倒是旁边几个丫鬟，抽抽噎噎的低声哭泣，似乎对少爷的离去倍感沉痛。
    “夫人……夫人……节哀顺变！”孟老爷颤抖着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后者仰头声色俱厉的看向孟老爷。
    “我儿子死了，难道我哭都不能哭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孟夫人蛮横的推开了孟老爷，随后继续扒拉在棺材上失声痛哭，孟老爷被她推得摇摇晃晃，还是柳管家走过去才让他没有跌倒。
    “老爷……”柳管家无奈的看向自家主人，他压低声音道，“我把人给带来了。”
    “好……”孟老爷颤颤巍巍的抬眼看向神情紧张的横眉道人和面无表情的吴穹，随后低声命令道，“把他们先留在孟家，审问清楚，然后再送官！”
    然而孟夫人似乎也听到了柳管家悄声说的话：“柳管家！你刚才说什么？你把杀人凶手带过来了？”
    孟夫人声音尖利，听得横眉道人头皮发麻。

 第四百二十六章 招魂

    “唉！”横眉道人立刻争辩起来，“我不是杀人凶手啊！我过来是给你儿子招魂来了！”
    孟夫人的耳朵里哪塞的下横眉的辩解，她面色煞白，双眼瞪圆，死死的盯着横眉道：“就是你给我儿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害死了他！你还想抵赖么？来人呢！先给我把他架起来！给我狠狠的打！”
    又来？横眉叫苦不已，他闭着眼睛还想感应感应“祖师爷”，结果半晌都没有反应。
    “不可……夫人……不能这样……即便这江湖骗子是杀人凶手，咱们动用私刑也是不该的！”孟老爷慌忙上前阻止，旁边的柳管家拉着自家老爷，眉头微皱。
    “孟一山！老娘唯一的宝贝儿子叫人害死了，出口气也不成是不是？”孟夫人捏紧拳头，活脱脱的泼妇模样，看的孟老爷满头冷汗。
    “夫人！”柳管家知道自家老爷斗不过夫人，赶紧拉住了他，随后又走到孟夫人跟前，赔笑道，“这两人……只能说有嫌疑，却未必是真凶。”
    “柳管家！你不想在我们孟家待了是不是？”孟夫人指着柳管家，咬牙切齿的说道。
    “孟夫人！”横眉站在人群之中，忽然震天一吼，惊得所有人侧目望去。
    他抖了抖身上的破旧道袍，神情肃然端正，之前的虚浮畏惧全然不见，若是不对他知根知底，还以为对方似乎真的是什么深藏不漏的隐世高人，他用凝重坚毅的眼神看向孟夫人道：“我不是江湖骗子，更不是杀害孟少爷的凶手，我与他素不相识，更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
    横眉神情认真的时候，连声音都变得慷慨激昂许多，孟夫人被他的神态震慑，原本怒气冲冲的想要谩骂过去，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本天师道传人，平日隐姓埋名，与世无争。那日孟少爷在我这里看相，贫道瞧出了他不日将有血光之灾，所以才请了一碗符水请他喝下，消灾避难，哪曾想凶煞太重，贫道法力低微，孟少爷仍然没有逃过灾劫，贫道心中有愧，思来想去，只有做一事来弥补，那就是找出真凶，还孟家一个公道！今日贫道在此，就是要过来召唤孟少爷魂魄，让他亲自告知诸位，他是因何而亡！”
    横眉堂堂皇皇的说出这一番话，满嘴的正气凛然，仿佛是他主动要求过来的一般，吴穹在旁边也略感咋舌，不愧是大忽悠，话一说完，全场都寂静了三分。
    然而横眉只觉得脑后跟发虚，头脑一热说了狠话，仔细一想，自己哪有什么招魂的本事，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吗？
    “招魂？难道还真的有这种法术不成？”说话的是柳管家的儿子，他眯缝着眼睛打量横眉，嘴角挂着笑意。
    “权且相信他一把。”柳管家老成持重，能招来最好不过，招不过来，请官家料理他们就是，左右孟家都不会亏。
    孟老爷其实也是不信的，但是为了让自家老婆不再发狂发癫，他也只能走到横眉跟前：“如果你能招来隽儿的魂魄，我非但不计较你之前行骗的事，还会重金酬谢。”
    “贫道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做行骗之事。”反正都是扯谎，横眉刀刃也放开了手脚，不过他有点嘴快，随口就说出了让自己后悔不已的话，“我所做一切，只为真相大白，并非求取名利，酬金就免了。”
    哎呦……横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江湖骗子说的话！我可不信！”孟夫人嘴上嘟囔着，心里却有些期待，万一对方真的能做到呢？自己岂不是能再见自己的宝贝儿子。
    横眉满手都是汗，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他闭目回想着天师道的招魂法术该怎么使用，模模糊糊的还真让他记起了点什么。
    只见他睁开眼睛，神情肃然的向孟老爷道：“麻烦将孟少爷的生辰八字报一下。”
    横眉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吴穹也微微愣神，难不成这老小子真的记起来怎么招魂？这倒让自己省事了。
    孟老爷也露出疑惑神情，不过他没有过多犹豫，迅速的报出了自家儿子的生辰八字，横眉神神叨叨的默念了片刻，真有点神棍模样，随后他拍了拍手，让吴穹将自己的家伙事都带过来。
    一个破布包，里面放满了香烛纸钱、八卦镜、桃木剑、铜板、木牌。
    横眉道人像模像样的握着包里的铜铃和桃木剑，低声朝吴穹说道：“你这个办法还真有点用，压力一大，我好像确实想起来不少东西。”
    横眉的表情变得轻快，吴穹也有种极为无语的感觉，他没想到还能歪打正着。
    片刻之间，院子里的人围拢在棺材旁，屏气凝神的看向脚踩罡步，念念有词的横眉道人，吴穹借着机会扫视院子里的人，如果真凶在人群之中，想来一定会极为紧张。
    然而吴穹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有异常，也许是凶手的心理素质很强，也许对方根本就不相信“招魂”这一说。
    横眉道人在院子里念念叨叨像模像样的做法了一阵，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阴冷了许多。明小婉明显能感觉阴气在凝聚加重，好像是这么回事。
    然而横眉道人额头上的冷汗却越出越多，棺材却始终没有发出应有的动静。
    孟夫人最先露出不耐的神情，紧接着周围所有人看向横眉的眼神都开始变得质疑起来。
    三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横眉跳大神都跳的没力气了，念一句咒得喘三声，孟夫人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原本她还带着期许，现在她内心的恼怒比之前还要旺盛。
    “够了！”孟夫人一声暴喝，惊得周围的人都缩着脑袋后退。
    咣当一声，横眉道人被孟夫人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剑都没抓稳，落在了地上，气氛变得安静而尴尬。
    “师傅……我以为你想起来了呢？”吴穹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横眉。
    横眉手心里都是汗，他回头朝着吴穹无奈的一笑：“我也以为自己想起来了，可是……”
    “来人！”孟夫人大手一挥，连孟老爷都吓得退避三尺，“将这两个江湖骗子的腿打断，然后送官！”
    “这这这……”做法失败，横眉道人也端不起架子，直接缩着脑袋挡在吴穹身前，苦笑一声“各位！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招魂成功！再给我一炷香……”
    他小心翼翼的想要把自己的桃木剑捡起来，旁边的家丁已经围拢过来，横眉道人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冷汗浸透了后背。
    远处的柳管家失落的扫了横眉道人一眼，更多的人则是露出幸灾乐祸或者罪有应得的表情，就在家丁们要一拥而上的时刻。
    “咔”！棺材发出了诡异的声响。
    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孟少爷的棺材上，一众女家眷吓得连连后退，连一直神情冰冷，看起来与世隔绝的少奶奶都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棺材盖被一只手撑住，掀开，露出幽深缝隙。
    孟老爷站立不稳，靠着柳管家才勉强站定，孟夫人更是在恐惧和惊喜交织下晕厥了过去，一群人手忙脚乱的给她掐人中。
    “难道……”横眉道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难道我真的想起来怎么招魂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吴穹躲在一群人背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到最后还得我出马！明小婉附身在孟少爷体内，轻松的掀开了棺材板，她操纵尸体堪堪坐起的样子，更像是诈尸。
    “我的儿……”孟夫人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来抱儿子。
    明小婉赶紧抬手拦住了对方道：“母亲！阴阳有别，儿子现在已经是阴间之身，您最好别过来。”
    “不管你是死是活，都是我的儿子！”孟夫人根本就不听劝阻，此时柳管家赶紧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然而一群小女生哪里拉的住她，最后还是横眉道人站在孟夫人面前，厉声呼喝道，“此时你若碰到孟家少爷，不仅他会魂飞魄散，你也会阳寿有损！”
    横眉的话让孟夫人稍稍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能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
    “烦请孟少爷说说，你究竟是因何而亡？是否被奸人所害？”吴穹赶紧趁势追问了起来。
    不能让这帮人没完没了，赶紧给横眉道人洗脱嫌疑，两人立马脱身才是正道。
    不过明小婉毕竟不是身体的原主人，她并不能读取尸体的记忆，只能通过尸体的状态大致判断死因。
    “有些事我记不大清了，总之……我是受了惊吓而死。”明小婉在宣读死因的时候明显的有些支吾。
    “惊厥而死吗？”柳管家眉头微皱，“怪不得义庄的人验不出死因。”
    “那……你究竟受了什么惊吓？”横眉也察觉到这当中的不对劲。
    明小婉皱着眉头，她憋着一股劲查找着尸体内可能留下来的线索和模糊的残像。
    “那天晚上，我已经睡下，忽然听到门外动静，就被惊醒……”明小婉在尸体的脑子里查找的很吃力，“抬头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影站在窗外，那东西的脸又尖又长，脑袋都到了门框顶，一动不动，我吓得手脚冰凉，却听到吱呀一声，那东西直接走了进来。”
    众人神情凝重，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怪物长得像人又不是人，如同瘦高的竹竿，红脸颊，尖下巴，眼睛里闪烁着森寒的光！”
    孟老爷大惊失色。
    “夜游灵？！”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夜游灵

    “夜游灵是什么？”吴穹微微皱眉，他只听说过神话传说当中的日夜游神。
    横眉咳嗽了一声，他倒是知道：“被抛弃到乱葬岗的尸体，虽然魂魄消散，肉身腐烂，但对曝尸荒野的怨念不消，久而久之，这些弃尸的怨念凝结成了灵。这些怨念凝结的灵会在子时三刻，阴气旺盛的时候现身，寻找荒野中暴露在外的人类或者动物的尸体，进行掩埋。”
    “因为他们在夜间飘荡出现，又是怨念化灵，所以被称之为夜游灵，普通人碰到这些怪物，因为阳气旺盛的缘故，对方不会把你怎么样，可若是夜游灵碰到阳气虚弱或者尚未成年的小孩，很有可能将他们误认为尸体，随后拖拽到荒地生生活埋。”
    吴穹微微愣神，这种怪物他倒是第一次听见，随后他转头，目光幽微的扫视着孟老爷。
    刚刚可是这位孟老爷一口认出了这怪物的来历，让吴穹很是奇怪。
    “孟老爷见过这种怪物吗？竟然只是听孟少爷随口一说，便猜测出了他遭遇的东西是什么，这实在令人吃惊。”吴穹的话让整个孟家的人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一旁的柳管家微微摇头，他走到吴穹面前，无奈的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咱们孟少爷，小时候遭遇过夜游灵，这事整个孟家都知道。”
    这样吗？吴穹玩味的瞥了众人一眼，其他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吴穹能看到这些沉默表情的背后藏着深深的恐惧。
    片刻之后，明小婉从孟少爷的尸体里钻了回来，望着再次躺倒的儿子，孟夫人跌坐在地，仿佛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刚刚沉寂的院子，再次被哀怨哭泣的声音填满。
    “大师！”此刻孟夫人已经完全被横眉的招魂大法糊弄住了，完全将他当成了真正的高人，她踉踉跄跄的走到横眉道人跟前，噗通一声跪倒下来：“求大师为我的儿子还魂！只要你能让我儿回来，无论什么条件和报酬我都答应你！”
    横眉被这女人给吓到，孟老爷也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起自家老婆，后者蛮横的将他甩开，抱着横眉道人不住哀求。
    “这这这……生死有命，招魂本来就是逆天行事，若是给你儿子还魂，那更是大大的逆天之举，贫道实在无能为力。”
    吴穹觉得有些嘈杂，此刻横眉道人的冤情洗脱，他们两人应该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要是想你儿子彻底魂飞魄散，你就让我师傅给你招魂吧。逆天而行，到时候你儿子连投胎都投不了！”为了快刀斩乱麻，吴穹直接虚言恫吓，吓得孟夫人瞪大眼睛一愣一愣。
    恐吓很有效，孟夫人立马哆哆嗦嗦的放手，孟老爷无奈叹息一声，望着棺材的方向，老泪纵横。
    吴穹正要拉着横眉道人离开，却见横眉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踱步走到柳管家面前，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不知道柳管家能不能详细的说一说，当初……孟少爷是怎么遭遇那夜游灵的吧？”横眉道人觉得这事异常蹊跷，竟然想探查下去。
    吴穹很是无奈，自己刚刚将他从泥潭里捞了出来，没想到这老小子自己又要往里跳，果真是麻烦体质。
    柳管家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他那俊朗不凡的儿子走了过来，神情平静的道：“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我也是亲身经历者。”
    柳管家儿子的话让吴穹和横眉道人都抬眼看了过去，横眉道人纯粹是好奇，但吴穹的眼神里却带着异样的打量，随后对方在两人面前，将自己和孟少爷童年遭遇的恐怖事件说了出来。
    柳管家的儿子柳风和孟家少爷孟隽算是发小，孟家待柳管家如同自己人一般，所以柳风虽然是管家的儿子，却和孟隽一样有机会去私塾读书，两人基本上都是同去同归。
    一日，柳风因为默写诗文不合格，被先生留在了私塾默写诗文。
    他一直默写到月上三竿的时分，孟隽虽然是个小少爷，却很讲义气，因为他不想柳风一个人走夜路，所以他一直等着柳风默写完毕。
    最后两人一起趁着夜色赶往孟家，归途之中，孟隽忽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
    “嘶……你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孟隽张望着四下无人的林子，有些紧张。
    “哪有？”柳风的胆子大一点，他回过头去看身后漆黑一片的林间小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孟隽吞咽着口水，他站住不动，竖直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似乎又没了刚才的感觉，只有晚风吹拂林间发出的沙沙声，望着飘零的落叶，孟隽微微的抬起头。
    然后他看到了隐藏在树叶幽暗缝隙间的一张狭长诡异的脸，那眼睛泛着冰冷的亮光，像蛇的眸子，冒着寒气，勾勾的锁定着他。
    孟隽被吓得一个激灵，两腿一软直接瘫坐下来。
    还在背后张望的柳风听到孟隽的动静，吓得赶紧回过身来，看到孟隽脸色惨白的坐倒在地，柳风也慌了。
    “怎么了？你怎么回事？”柳风慌乱的查看着四周，他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孟隽的牙关都在打颤，他幽幽的朝着头顶一指，柳风迅速抬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细碎的树叶缝里只有清冷的月光，他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有啊？”柳风伸长了脖子，他不知道孟隽究竟在害怕什么，后者吃力的抓住了他的腿，柳风能感受到孟隽掌心的冰凉。
    “咱们赶紧回家吧……你扶我起来。”孟隽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小腿发软，即便被柳风撑着，仍然站立不稳。
    “好好好……咱们马上回家。”柳风紧张的查探着四周，反正他仍然是一无所获。
    直到两人颤颤巍巍的向前走了几步，柳风忽然察觉到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唉……这颗树的树干为什么是白的？它还分叉，好像人的手脚啊……”柳风指着眼前的树干忍不住说道。
    顺着树干抬头看去，他并没有看到亭亭如盖的枝叶，他看到的是一张狭窄扭曲的人脸。
    “啊啊啊！”这一次，轮到柳风跌坐在地，两个小孩在地上摸爬滚打，惨叫连连，张皇的向着林子深处逃窜，彻底走散。
    柳风沿着黑暗的树林不知道逃跑了多久，他不停的回头，直到那狭长的人影彻底消失才停住脚步，扶着粗大的树干不住喘息，惊魂未定的抚着心口，身边的伙伴却消失不见。
    完了！柳风长大嘴巴，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他虚弱的看向四周，没有孟隽的身影。
    他该不会让怪物给吃了吧！喉咙咕咚一声，柳风的心砰砰直跳，忽然间，他听到了一声虚弱的呼救，是孟隽的声音！
    柳风捏紧满是冷汗的拳头，他正准备冲过去，却忽然想到，也许怪物就在孟隽身边，如果这时候冲过去，很有可能连自己也会搭上。
    他咬着牙，双眼瞪圆的盯着黑暗的虚空，孟隽的求救声很虚弱，断断续续。
    如果不救他！他会死的！
    慌乱到了极点的柳风，最终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他用头砸了砸树干，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大喝一声，不管不顾的向着孟隽呼救的方位狂奔而去。
    越发靠近孟隽的位置，柳风就越发紧张，他抓起地面上一块石头，闭着眼睛一步步靠近。
    “柳风……救命……”孟隽虚弱的呼喊给了他勇气，到最后，他终于睁开了眼。
    四周并没有怪物的身影，而孟隽整个人被埋在泥地里，只有脑袋露了出来，他奄奄一息的望着柳风，满脸都是泪水。
    “别着急！我来救你！”慌乱的扫视了周围一眼，柳风扔掉手里的石头，蹦跳着来到了孟隽面前，没等多久，柳管家带着孟家的家丁也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正是因为这一次撞邪，原本身体强壮的孟隽落下了病根，变得体虚敏感，很容易受惊。
    听完柳风的讲述，吴穹和横眉道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疑惑的眼神。
    “唉……”柳管家叹息一声，“前些日子，少爷的身体刚刚调理好，谁曾想又被这怪物纠缠，真是造化弄人。”
    “没想到这怪物还能找到家宅中来，真是奇了。”横眉道人的眉头皱得再紧都不明显。
    吴穹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在听故事的时候，明小婉顺道悄声给吴穹讲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你知道吗？孟家少奶奶怀孕了。”明小婉神秘兮兮的说道，“可最有意思的是，当我附身到孟家少爷身上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就不能生儿育女。”
    “啊？”吴穹微微皱眉，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你盯着男人那里看干嘛？”
    “你胡说什么呢？”明小婉被吴穹弄了个大红脸，“我是从他的身体状况看出来的，原本就气血亏虚，虽然有所调整，但是根本的精血还没有回复到正常人的地步，谁看他身体了？”
    “额……”吴穹难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对……对不起，我……”
    “气死我了！老娘不接受道歉。”说完明小婉就不吱声了，弄得吴穹尴尬到了极点。
    “徒弟，你干嘛呢！”横眉一个人没琢磨明白，随后抬眼看向吴穹，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脸色发红，像是春心萌动的样子，“你想什么呢？想哪家姑娘了？”
    “没没没。”吴穹赶紧摆手，脸色恢复了正常。
    “哦……我知道了！”横眉还一副很懂的样子，“你该不会是看上孟家少奶奶了吧？那姑娘确实生的眉眼如画，不过人家可是有妇之夫，虽然死了老公……”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个为老不尊的别瞎猜。”吴穹神情严肃的说道，“话说……你没发现孟家少奶奶有点不对劲吗？”
    “不对劲？”横眉道人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没看出来。”
    吴穹也不好明说，只能悻悻然的摆了摆手。
    “你不是想找到孟家少爷之死的真相吗？也许从孟少奶奶那里能找出点什么。”

 第四百二十八章 透着古怪的孟家

    横眉道人瞪着眼睛看向吴穹，他摆了摆手：“没……我可没兴趣调查孟少爷的死因……别瞎说啊，我不想招惹麻烦上身。”
    “那行啊。”吴穹讪笑着看向横眉，拿手朝门外一指：“既然你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那咱们就走呗……”
    “我……”横眉道人被自己的徒弟给噎住，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走又迈不开腿，让吴穹弄得很难堪，忽然间，身后的柳管家走了过来。
    因为刚刚那震撼人心的“招魂”，柳管家对横眉道人彻底的心服口服，他走过来，神情不复早些时候的鄙夷，反而异常恭敬：“横眉大师……天色已晚，咱们老爷希望您能留宿一晚再走，您看如何？”
    听到柳管家的话，横眉原本踌躇难安的模样立刻眉开眼笑，转头朝着吴穹嘿嘿一笑：“看到没有，人家留我们呢……盛情难却，这个这个……”
    吴穹鄙夷的扫了横眉道人一眼，低声道：“承认自己多管闲事很难吗？”
    横眉咳嗽一声，笑意变得异常窘迫，心中暗道：这倒霉孩子，怎么老拆我台呢？
    “好好好！那个……我们就先住一晚，话说本人无功不受禄哈！既然住在孟宅，也不能白住，贵府有没有人想看一看面相，测一测八字什么的？”横眉朝着柳管家，情真意切的眨巴着眼睛。
    “大师愿意给我们这些庸碌凡人卜算因缘，指点迷津，我们自然求之不得。”柳管家客气的笑了笑，“一会我去问问那些家丁和丫头们，看有没有要找您指点的……先让柳风带您去客房。”
    随侍在父亲身边的俊秀少年挪步过来，点头向横眉微笑道：“请跟我来。”
    横眉嘿嘿一笑，刚端起的架子一下就崩了，拉着吴穹屁颠屁颠的跟在柳风身后。
    吴穹发现柳风的后背湿透了，衣服粘着背。
    “柳先生很热吗？出了这么多汗？”
    柳风微微愣了愣，不过他没有接话，领着两人走到客房门口，轻轻打开门锁，将吴穹和横眉带入了房间：“您今晚可以在这里睡下，一会我安排丫鬟给您准备被褥。”
    他似乎有意躲避着吴穹审视的眼神，匆忙想要离去，额头上沁出了一些汗珠，正在他转头的时候，横眉扫了他一眼，轻微的“咦”了一声。
    “柳先生……”横眉叫住了他，“阁下可有兄弟姊妹？”
    吴穹和柳风同时愣住，不知道横眉为什么有此一问。
    “横眉道长说笑了，我是父亲独子，柳家一脉单传，我身边没有兄弟姐妹。”柳风眉眼闪烁的说道，他在思考为什么横眉会问这个。
    “哦哦哦！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没事没事……”横眉有些紧张的摆摆手，随后柳风缓步离去，横眉摸着自己的额头，微微露出讶异的眼神。
    “你刚刚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我观其眉眼，此人天机星巨门星同在兄弟宫，煞气入内，分明是有一两个同胞兄弟姊妹才对，且两人貌合神离，兄弟天各一方，然而柳风却说自己是一脉单传，这能不让人奇怪吗？”横眉道人皱着眉头越想越不对劲。
    吴穹知道自己这师傅确实能看一点面相，只不过准确度嘛，就有些差强人意，他说的未必都是真的，于是随口轻笑回道：“说不准人家柳管家在外头有私生子。”
    “唉算了！这是人家家事，我说那么多干什么，这柳风又没给我钱，不想了……”横眉朝着虚空摆摆手，“这孟宅上上下下都有点怪怪的。”
    横眉道人这话说得不错，只是惹得吴穹暗笑着看向他道：“既然这孟家古怪，你还留着干嘛？”
    “我这不是觉得孟少爷死的蹊跷，想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对劲吗？”横眉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苦着脸道，“可我留下来了吧……又不知道做什么。于是我耍了个心眼，让那些个丫鬟家丁找我来算命，到时候我能挣点路费，顺带从他们嘴里打听点消息。”
    说到这里，横眉又面露得意之色的看向吴穹道：“怎么样？你师傅这招是不是一举两得？快夸我！”
    面对横眉臭屁的模样，吴穹只有大白眼相赠。
    然而事情并未按横眉道人的料想发展，因为孟少爷葬礼还在继续，一众家仆丫鬟都得忙着给大少爷服丧办事，即便有心过来让大师指点一二，也没那个空闲功夫，两人端坐在屋子里一整晚，唯一一次见到活人还是丫鬟过来送饭，人家忙得很，饭菜往桌子上一扔，立马走人，横眉道人只能干瞪眼，无可奈何到了极点。
    直到夜深时分，阴气上泛，寒露深重，两人坐在桌子前，扶着脑袋打着瞌睡，院子里淅淅索索传来响动，横眉道人猛地一下惊醒：“有人来了！”
    一道纤瘦的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投在门上，横眉急匆匆拉开门栓，倒把外面的人吓得捂嘴尖叫。
    上门的是个面容青涩的小丫头，望着横眉道人热络的眼神，她被吓的半晌没回过神。
    “小姑娘，来算命的吧！来来来！赶紧进来！”吴穹觉得横眉的样子很像骗小姑娘的龟公，望着对方的眼神越发怪异，小丫鬟被横眉硬生生拉扯进来，哆哆嗦嗦的，手脚不知该向哪里安放。
    “小妹妹……想算什么呀？”横眉捏着手盯着对方，眼睛里冒着精光，吴穹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横眉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失态，咳嗽了一声，收敛了渗人的笑意，沉声问道，“那个……小姑娘是来算姻缘的？”
    “不是……我是来替少奶奶算命的。”小丫头叫如意，是孟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我就想替少奶奶祈福，希望她能一辈子喜乐安康，不再……不再……”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出口，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将未说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总之请大师帮我算一算！”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捧出了一块银元，横眉看的眼睛都值了。
    找他算命，几块铜元就行了，他吞咽着口水，很想收下，然而看这小姑娘瘦不拉几的纤弱模样，他估计对方是穷苦出身，终究还是摆了摆手道：“这酬金有些贵重，这样吧……你是我今日唯一的客人，贫道干脆给你免单了。”
    一听到大师竟然不收费，如意微微一愣，随即欣喜的要给他磕头：“谢谢大师！”
    “哎呦！免了！折煞不起！不过……虽然我不收钱，但是我有个条件，我会问你一些东西，希望你能知无不言。”横眉道人扶着小姑娘，紧张兮兮的说道。
    如意点点头，随后她将孟少奶奶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横眉捻着手指测算天干地支，吴穹也不知道这老骗子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在算命，片刻之后，横眉睁开眼睛。
    “有缘无分，有分无缘，花开富贵，夙愿难期。”横眉神神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批言，说的如意丫头一愣一愣的。
    “我没读过什么书，您说的这些，我不懂。”如意尴尬的一笑。
    横眉砸吧着嘴，低声解释道：“孟少奶奶这一辈子，都能大富大贵，这个你不用担心，不过她情路有些坎坷，难以和心爱之人相守终身，甚至会落的孤寡一生的下场，而且，她心中的想法和目的，都无法实现，甚至有可能南辕北辙。”
    吴穹微微愣神，这批言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反正大富大贵，这辈子物质条件是不缺了，然而要孤独一生，有什么想法还不能实现，活着简直太枯燥无味了。
    如意丫头听到横眉道人的解释，微微一颤，她抬眼看向横眉，睫毛抖动：“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这算命本来就是测算，又不是定论，哪有什么真的假的，我姑妄说之，你姑妄听之，反正我没要钱，不必虚言骗你。”
    听到横眉道人的话，小丫头微微颔首，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有点准……”
    吴穹和横眉道人对视一眼。
    “既然小姑娘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贫道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你。”横眉咳嗽一声，他正要开口，看到吴穹在向他做口型，横眉愣了愣，随后转动眼珠子，轻声问道：“我看这孟少爷死了，孟少奶奶似乎没什么伤心的，他们是不是关系不好？”
    如意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横眉竟然会问这个，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
    “你放心，我和我师傅都是守口如瓶的人，问这些只是心中好奇，不会对外人说的。”
    吴穹诚恳的解释，让如意稍稍的放下了警惕，她看了看横眉一眼：“您得答应我不能轻传，我才敢回答。”
    “你放心！我以我徒弟的脑袋担保，若是今晚你说的话我有半个字泄露，就让我徒弟天打雷劈！”
    吴穹瞪大眼睛看着拿自己发毒誓的横眉，后者侧着脑袋完美躲过了吴穹的逼视。
    小丫头微微点头，挣扎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少奶奶和少爷确实关系不好，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横眉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孟少爷的家事这么劲爆，旁边的吴穹忍不住冷笑，还有更劲爆的呢，只是横眉不知道。
    “其实……我本是城东药铺宝金堂少东家的丫鬟，少奶奶和宝金堂的少东家幼年时指腹为婚，两人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幼年到少年，双方相互爱慕，情真意切，眼看少东家都要娶少奶奶过门了。”
    “然而谁能想到，孟家的大少爷无意中看上了少奶奶。”如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惋和怨恨，“少奶奶对孟少爷无感，自然拒绝了孟少爷的示爱。可孟家夫人是个蛮横霸道的主，孟少爷想要什么，她都要豪夺抢掠！那日她拉着孟老爷去少奶奶家提亲，眼见少奶奶委婉拒绝，她便开始调查少奶奶，最后知道了宝金堂的少东家和少奶奶是青梅竹马，于是她指使人将宝金堂给砸了，还打断了少东家的腿！”
    说道这里，连横眉都忍不住龇牙咧嘴，显得很是气愤。

 第四百二十九章 惊人真相

    “男女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这孟夫人也未免太霸道了！”横眉义愤填膺的喷着口水。
    “为了保全少东家的性命，少奶奶只能委曲求全的嫁入孟家，然而双腿已断的少东家，没能熬过来，在除夕之夜呼唤三声少奶奶的名字便撒手人寰了。”
    “太气人了！”原本都不打算搭理吴穹的明小婉忽然发出恨恨的声音，“这个什么狗屁孟夫人，拆散人家鸳鸯也就算了，竟然还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好气啊！我要去收了她的魂！”
    “别激动。”吴穹淡然的说道，“你想想，她害死了宝金堂的少东家，结果自己儿子也死了，这不是报应来了吗？哪还用得着你去收她的魂？”
    明小婉微微一愣，她忽然觉得吴穹说的有道理，让她后半辈子沉浸在丧子之痛里，远比直接消灭她要来的痛快。
    “之前你不是感觉孟宅有人怨气极重，甚至都影响到宅邸风水了吗？现在找到源头了，就是这位孟少奶奶的怨气。”吴穹压低声音说道，“而且……这位孟少奶奶离奇怀孕，很有可能也是因为想要报复孟家而故意……偷情。”
    明小婉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接上吴穹的话，因为她感觉吴穹的猜测是对的。
    “我有一事不明白！”横眉摸了摸后脑勺道，“孟家姓孟，按道理该是孟老爷做主，但我怎么感觉孟老爷被孟夫人给死死压住，抬不起头呢？”
    “孟家早在三十年前就落魄，只剩下孟老爷和柳管家这一主一仆苦撑，孟夫人家却是家财万贯。孟老爷早年俊朗迷人，所以孟夫人甘愿带着家财下嫁孟家，眼下这孟家的基业，也都是孟夫人一手打造的，孟老爷这十几年来就是躲在家中读读书，养养花，从不插手家中生意，所以孟家女强男弱，孟老爷也没什么话语权。”如意这丫头没在孟家待几年，对孟家的风向倒是摸得清清楚楚。
    “果然如此啊。”横眉搓了搓手，他苦笑一声，最后问道：“那孟少爷遭遇夜游灵的当晚，你可曾碰到什么异常？”
    如意谨慎的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之后认真说道：“孟家的下人，除了看门的院丁，都是最晚三更睡，最早五更起，四更天的时候，宅子里面没人巡逻，孟少爷肯定就是在那时候撞了夜游灵，孟家没有一个人看到那怪物出现。”
    “那夜游灵出现的倒是刚刚好。”吴穹似笑非笑的说道，横眉看了他一眼，同样若有所思。
    “马上就要到三更了，如果大师没有别的疑问，那如意就先回去睡下了，两位晚安。”大概是觉得自己说了许多不该说的东西，如意丫头不安的看了两人一眼，提出了要回去的请求，然而吴穹在她转身的片刻忽然叫住了她。
    “如意姑娘，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代我师傅询问，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
    如意刚刚放松的神色迅速又紧绷了起来。
    “您问吧。”如意收着脖子，目光闪烁的看着吴穹。
    “请问少奶奶怀孕的事你知道吗？”
    此问一出，石破天惊，横眉目瞪口呆的看向吴穹，如意更是惊得整个人猛然颤动。
    “徒弟！你说什么呢？孟家少奶奶怀孕了？这不对啊！我看那尸体的样子，分明就是……”横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孟少爷不能生育，他转头疑惑的看向如意，后者脸色煞白，神情如同冻僵了一般。
    “您说的是什么话，少奶奶好好的，半点怀孕的征兆都没有，这事您可不能胡乱瞎说。”如意眼神躲闪，避重就轻的说道。
    “看来你知道。”吴穹咧嘴一笑，丝毫不理会如意的话，“也是，你是她的贴身丫头，怎么可能不知道”
    “您……您……不能……”如意张了张嘴，慌乱的看向吴穹，她发现对方的目光几乎要将自己刺穿。
    “少奶奶暗中与人私会，甚至还怀上了孩子，这件事捅出去，绝对是晴天霹雳，你也不必否认，因为什么都瞒不过我师父！”吴穹扯着横眉的猫皮做大旗，步步紧逼，让如意彻底失了方寸。
    如意想要后退，吴穹却捏住了她的手，如铁钳一般让她无法动弹。
    “什么夜游灵作祟，这怪物出现的太巧了！正好在所有人无法目击的时刻出现，正好找到了孟少爷的房间。你觉得这对劲吗？”
    “不……不……我……不知道……”如意慌乱的甩着脑袋，她要被吴穹吓哭，可吴穹还没说完。
    “依我看，这分明就是有人假扮夜游灵，趁着所有人都休息的时刻，故意惊吓孟少爷，让他重温旧日噩梦，哪怕不死，也要被吓出失心疯！而这假扮夜游灵之人，最有可能就是与少奶奶私通之人！”
    “你……不能污蔑少奶奶……她……她和少爷同过房的，即便有孩子，也是少爷的！”如意浑身筛糠式的颤抖，吴穹将她的脑袋板正，让她和自己对视。
    这时候，横眉忍不住沉声摇头：“不管是看面相还是观察尸体，我敢保证孟少爷虽然能勉强行房，但绝对不可能生儿育女！”
    横眉的话成了击垮如意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你们这些贴身下人能统一口径，不泄露秘密，少奶奶的孩子名义上就是孟家的嫡子！谁能知道那孩子是外人的血脉？知道自己的孩子日后将继承孟家的家产，那私通之人自然有了向孟少爷下手的理由，不然等孟少爷恢复过来，生下其他小孩或者纳妾，日后的事便难说了……”吴穹恶狠狠的盯着她道，“现在你告诉我，是谁暗中和少奶奶私会？如果你不说，那么着罪责可就得让少奶奶担下来了。”
    如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望着吴穹森寒的目光，颤抖不停。
    横眉看着自己这小徒弟，也微微愣神，这小子什么时候如此锋芒毕露了，三言两语就将这小丫头治的服服帖帖？
    “告诉我！那男人是谁？”其实吴穹心中有所猜测，但他需要当事人亲口证实。
    “是……是柳……风……”如意几乎哭出来，横眉在一旁目瞪口呆。
    “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吗？”吴穹朝着瞠目结舌的横眉道人摊了摊手，然后又指了指脸色煞白的如意道，“真相在此……”
    “不对。”横眉道人摇晃着脑袋，疑惑的看向吴穹道，“你是怎么知道少奶奶怀孕的？”
    孟少奶奶孕期不显，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自己徒弟和少奶奶只是打了一个照面，竟然就能瞧出对方的端倪，这让横眉感觉匪夷所思。
    “额……其实我猜的。”吴穹开始打起了哈哈，“我感觉这少奶奶怨气很大，又看起来和孟少爷夫妻不睦的样子，所以才做出了这么一连串的假设。”
    横眉眯缝着眼睛，显然不相信，不过吴穹嘴风严的很，他也拿徒弟没办法。
    “你现在知道真相了，可以安心睡觉了吧？明天一早咱们就走人，远离孟家这个是非之地，怎么样？”吴穹走到床铺前，仰头倒下。
    “不行……如果真的是柳风假扮夜游灵害死了孟家少爷，那咱们应该把真相说出去。”
    旁边的如意瞪大眼睛，她听到横眉要说出真相，整个人踉踉跄跄的跪倒过来，满眼慌张的请求道：“大师！求求您，少奶奶已经很苦了，她的心上人已死，若是这件事被发现，她会被浸猪笼的！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您发发慈悲！发发慈悲呀！”
    面对如意凄厉绝望的哭喊请求，横眉道人登时手足无措，他捏着如意的手腕紧张的道：“你……你先别激动……我不说！不说行了吧！唉！”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心乱如麻，抬眼看向自己的徒弟，后者早把鞋脱了，倒在床上准备睡觉。
    “我早说让你不要管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你不听，现在左右为难了吧？”吴穹躺在床上摊了摊手，横眉道人一阵气苦，他扶着如意，咬着牙说道，“我不说！你别哭了！我答应你！如果我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我……我！”
    “别拿我发誓！”吴穹突然补充道。
    “我自己五雷轰顶！唉……”横眉斜乜了吴穹一眼，苦着脸发下毒誓。
    好说歹说劝走了如意，沉默良久的横眉忽然开口道：“整件事，最无辜的人还是孟少爷。”
    “未必！”吴穹在床上冷笑一声，“身为儿子……难道不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性格吗？这孟家一家人的事都蹊跷得很，咱们不妨就此打住，让秘密永远的成为秘密。”
    横眉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这傻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老成了？悻悻然的摆了摆手，无奈长叹。
    “我答应帮如意隐瞒，可凶手也逍遥法外了。”
    “谁说的……”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师傅道。
    “做了亏心事，迟早会半夜鬼叫门。”

 第四百三十章 孟家辛秘

    如意站在房门前，掏出手绢擦干净泪痕，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房间的灯虽然早已熄灭，孟少奶奶却没有睡，而是端坐在床头，神情黯然的抚摸着一块鸳鸯玉佩，苍白的脸颊泛起温柔的涟漪，双眼目视着黑暗，似乎想起了某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直到如意走进房门，少奶奶有些慌张的将玉佩收回枕头之下，面色又变得冰冷了起来。
    “如意……这么晚你跑到哪里去了？”孟少奶奶望着神情紧张的如意，低声询问。
    “我去找了那位大师，给少奶奶祈福。”如意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她低着头，因为内心的歉疚不敢看少奶奶的脸。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少奶奶的目光锁定着如意，让小丫头越发惶恐，随后少奶奶缓缓起身，冷淡的脸上缓缓晕开笑意的道，“我看你不止是为我祈福吧……你是不是还求了自己的姻缘签？”
    如意微微一愣，少奶奶的目光中带着温柔的宠溺：“小丫头……眼看着你也快成年了，等你过了十八，我给你物色个好人家如何？或者你有自己的情郎，告诉我，我送你一笔贵重的嫁妆，让你开开心心的和心上人白头到老。”
    一说到情郎二字，少奶奶的语调有些迟缓，笑意也略显黯然。
    “如意不想离开少奶奶。”听到少奶奶为自己如此安排，如意心中的歉疚越发沉重，“就让如意陪少奶奶一辈子吧。”
    “傻丫头。”少奶奶苦笑一声，“我这辈子已经烂掉了，你不许陪着我一辈子。”
    “少奶奶！”如意抬起头，目光闪烁，泪水朦胧，她忍不住颤颤巍巍的说道，“您没想过和柳风，彻底断绝关系吗？你们之间的事，迟早……”
    “好了！”少奶奶眼中的温柔消失，闪过一丝狠厉，“我的事轮不到你多嘴多舌……你知道什么？柳风马上就要过来了，你去外面帮我们把把风，去吧。”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少奶奶望着那纤瘦的影子，眼神复杂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柳风轻轻掀开后窗，身形灵活的钻了进来，虽然他脸上带着笑，整个人却异常的紧绷，少奶奶褪去了冰冷，转而露出了柔媚的笑意，她端坐在床头，婷婷如一朵曼妙大方的牡丹。
    “今天你来晚了。”
    柳风抬起头，他看向少奶奶的眼神是热切的：“是……我来晚了，让你苦等，我真是该死！”
    他紧张的走到床头，小心翼翼的坐下来，轻柔的握住少奶奶的手道：“今天你在外面跪了这么久，一定受了不少苦，我明天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一些滋补的羹汤……”
    随后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的触碰少奶奶的肚子，仿佛在触碰一件珍稀易碎的宝贝：“咱们的孩子，没事吧……”
    少奶奶摇了摇头，俯首看向自己的肚子，复杂的眼神中渗透着柔和的光。
    柳风有些紧张的缩回手，他双手握住少奶奶白嫩的手：“今天好险，没想到那个江湖骗子竟然真的能将孟隽的魂魄给召回来，还好我是扮鬼吓死的他，这办法稳妥，那孟隽到死都不知道是我假扮的夜游灵，还以为自己真的见了鬼。”
    少奶奶竖着手指头让柳风不要再说下去，后者会意，紧张的点点头。
    “以后……咱们的孩子就会成为孟家的主人！”柳风神情激动的挥了挥手，但却压低了声音，“我对孟家的家产没有兴趣！我只是想着，等孟家的老人都死光了，我们的孩子能认我做父亲，到时候，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娶你！”
    柳风的肩膀在微微颤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少奶奶神情复杂的轻叹了一声。
    “为了娶我，你甚至不惜吓死孟隽，他和你是多年的发小，你竟然也狠得下心来，你对我当真是痴心一片。”少奶奶苦笑一声。
    “我父亲勤勤恳恳的为孟家操持内务，到头来也不过是孟老爷手里一条老狗，若是我没有遇见你，以后不过就是步我父亲的后尘罢了，说来说去，我和孟隽也不可能有兄弟相称的那天，而且……自从成年之后，他就对我越发疏远，这发小之情早就变味了。”柳风的心中丝毫没有半点愧疚，反倒冷笑连连，只有看向孟少奶奶的时候才眼含柔情蜜意，“只要有你在，别的我都不在乎！”
    “我一直期盼着，有朝一日，你能成为我的妻子，我们能白头偕老，膝下儿女成群，共享天伦之乐。”
    柳风的话让孟少奶奶微微颤动，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强作欢笑道。
    “好啊……我期待着这一天。”
    少奶奶房间之外的黑暗角落，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黑暗的门窗，随后缓缓隐去。
    孟老爷的书房里仍然亮着灯，孟老爷抱着书卷，在油灯之下品读着先贤的诗文，柳管家在灯影之下缓缓现身，孟老爷微微抬头。
    “又去私会去了？”孟老爷将古卷放在书桌上，忍不住微微叹息，“这都怀孕了，还要男欢女爱，难道不怕伤了胎气？”
    “房间里没有欢爱之声，两人只是在说话，您可以放心。”柳管家面带笑意的回复道。
    “那就成……”孟老爷稍微安下心来，他向柳管家挥了挥手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柳管家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去。
    “老柳。”孟老爷的脸在油灯底下变得无比晦暗，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管家，叹息了一声：“这些年，你又当爹又当妈的……苦了你了。”
    “老爷哪里的话。”柳管家苦笑着摇了摇头，“即便是个普通孩子，眼看他要遭孟夫人的毒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么多年，我早就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看着他长大成人，我深感欣慰，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他走错路。”
    “男女之情，你情我愿，有什么走错路……”孟老爷的眼神颇为复杂，“再说，左右都是咱们孟家的种，等那个老婆娘死了，我将风儿认回来，让他认祖归宗，后面的事，我来跟他解释清楚。”
    柳管家点点头，不再言语，在幽微的灯光中，他恭顺的俯身告退。
    柳风从少奶奶的房间里悄悄的钻了出来，他脸上那温柔的爱意缓缓消失，剩下的只有残酷的冰冷。
    “计划到了这一步，暂时告一段落。”他的目光像是浸过冰水的刀刃，回头看向少奶奶的房间，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外，进门之前，他先警惕的扫视着周围，发现并没有人跟随探查之后，才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锁，悄然进去。
    打开自己的衣箱，在里面翻出假扮夜游灵的面具长袍和高跷，随后从后窗翻了出去，找到了后院的铲子，再爬过孟府的围墙，柳风步履迅疾的向幽深的小树林走去，最后在一处平摊空地停下。
    林子里寂静的没有声音，柳风紧张的扫视周围，发现连小动物都没有，他朝着自己手掌吐了两口唾沫，然后开始挖坑。
    “沙沙沙……”婆娑的树影在黯淡的月光下翩然起舞，铁铲挖开软烂的泥土，柳风满头热汗，不住喘息，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将坑洞挖掘到令自己满意的程度，扔开铁铲，转头看向准备掩埋的道具，柳风忽然愣住了。
    东西呢！？我的衣服，我的面具呢？柳风慌乱的查看着满是落叶的周围，一颗心开始噗通狂跳。
    是晚风吹走了还是让小动物给叼走了？柳风吞咽着口水，他刚刚忙着挖坑，根本就没有顾及周围的动静，夜色透着压抑的死寂，柳风恍恍惚惚，四下无人的幽寂时刻，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没有风，也没有小动物，人更不可能藏在这稀疏的树缝之间，他吞咽着口水，越发慌乱。
    忽然间，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过草丛和柔软的泥土，发出“索索索索”的声音……等到柳风胆战心惊的回头，入目的却是空洞的夜色和一如此前的幽寂。
    他明明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可就是抓不住它，紧张的俯下身子，柳风拿起了铁铲，顺着刚刚发出声音的位置，缓缓靠近。
    索索索……柳风瞪大眼睛！他听到了！草丛里确实有什么在滑动！一定是那玩意叼走了他的衣服和面具，柳风沉下心，踮着脚向着草丛缓缓挪动，那玩意再次穿行草丛，细碎的声响刚刚想起，柳风高举着铁铲，咬牙拍打下来。
    “砰！砰砰砰！”柳风胀红着脸，死命的用铁铲拍打着藏在草丛里的东西，直到他整个人精疲力竭，满头大汗，才颤颤巍巍的扔开铁铲。
    将草丛扒拉开，衣服面具和高跷都在，但是叼走这些东西的小动物却不在，难道刚刚自己在扑打空气？还是让那玩意逃了？擦拭着额角的冷汗，柳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越发觉得不对劲。
    索索索……那诡异的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柳风尖叫一声，扔开了铁铲，他慌乱的回头，声音的来源，正是自己挖出来的坑。
    那究竟是什么？难以抑制的恐惧让他打起了寒颤，也许此时他该扭头就跑，幽寂的林子忽然刮起了阴冷的风，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了夜色里响起了嘲讽的笑声，忽远忽近，飘飘悠悠，这笑声还是那么耳熟。
    孟隽的声音！柳风亡魂大冒，该死的！孟隽知道是我吓死了他？风声止息，那笑声似乎也消失了，他定了定神，再次竖耳倾听，什么声音都没有。
    应该是我太担心了，所以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他重新拾捡面具长袍和铁铲，打算赶紧将东西埋进去。
    然而他忽然想起，那个在地面缓缓滑动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已经钻入了他挖开的坑里。
    掉头离开，还是凑近去一探究竟？手心的汗让铁铲的握柄都开始打滑。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挪着步子向坑洞迈近。
    他看到孟隽苍白的脸在坑洞底下像蠕虫一般蠕动，咧嘴一笑间，蛆虫汹涌的爬满了苍白柔软的脸。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事情败露

    这一夜发生了许多事情，然而这些都与吴穹没有半毛钱关系。
    一大早孟家的丫鬟敲打着客房的门将横眉和吴穹吵醒，随后孟家的家丁拉扯着半梦半醒，满是眼屎的两人来到大院里，此刻的孟家大院，如同一锅煮过头的粥。
    众人围成一团，热火朝天。丫鬟家丁们吵吵嚷嚷，柳管家痛哭流涕，孟老爷呆若木鸡，孟夫人则是满脸狐疑，孟少奶奶更是满头冷汗。
    人群的中央，穿着长袍带着夜游灵面具的柳风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不停的打着寒颤，他慌乱的查看着四周，时不时的失声尖叫：“鬼！鬼啊！救命……救命……呜呜呜……”
    眼泪鼻涕顺着面具的空隙涌淌出来，柳管家想要上去抱住他，却反被他伸手推开，场面一度失控。
    吴穹捂着耳朵站在人群之外，不停的打着哈欠，横眉张口结舌的看着状若疯癫，举止狂乱的柳风，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这就是你说的……半夜鬼叫门？”横眉望着自己这个神奇的徒弟，压低声音咋舌道，“你小子，说什么灵验什么啊！我看你现在都可以继承我的衣钵了，你是不是偷偷研究我的鬼谷神相，先天易数啊？”
    “继承你的衣钵，那我肯定得饿死。”吴穹不屑的朝横眉咧嘴一笑。
    “你小子！出息了你！”横眉抬手想敲吴穹一个暴栗，被吴穹闪身躲过，并冷笑着朝他抖了抖小拇指，十分挑衅的做了个鬼脸，气得横眉暴跳如雷。
    就在这师徒嬉闹的瞬间，孟老爷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他整个人都在打颤，似乎压抑着内心的悲伤：“横眉大师……我……柳管家的儿子昨晚不知为何撞了邪，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他驱除邪秽，恢复正常？”
    横眉瞥了柳风一眼，恶有恶报让他颇为快意，别说他没本事驱邪，就是有，他也不会做。
    “实在对不住。”横眉忍着笑意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这小柳先生恐怕不是撞了邪，我看他体内没有邪气萦绕，应当是昨晚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掉了，这是病！贫道不太懂失心疯的治疗……所以……实在抱歉。”
    听到横眉道人的话，柳管家和孟老爷的心凉了半截。
    “不知哪里有早饭吃？”横眉转头没心没肺的看向身旁慌乱的丫鬟道，“我和我徒弟饿得慌，吃过早饭之后，我们俩就得上路了。”
    “大师……实在抱歉，小柳爷突然发疯，咱们孟家又乱成了一锅粥，还没来得及做早饭。”丫鬟有些歉意的躬了躬身，横眉愣住，肚子咕咕直叫，身上分文没有，这出去又得忍饥挨饿了。
    “还吃个屁的饭！走吧！”吴穹在后边十分不给面子的喝道，“你没看人家都忙着吗？”
    可横眉似乎想蹭一蹭这顿早饭，朝着吴穹嘿嘿一笑，让他别着急。
    孟老爷望着柳风的样子不住叹息，随后他安排丫鬟将柳风带进去，准备为他脱掉身上这一身行头，可就在家丁们拉着柳风往房里走的时候，孟夫人虚弱的低喝了一声：“站住！”
    孟老爷微微一愣，家丁们更是停下了拖拽柳风的举动。已经被吓到癫狂的柳风被人拉扯在半空中，发疯的手舞足蹈，不停的喊着有鬼救命之类的疯话。
    “他这一身，是从哪里来的？”孟夫人因为丧子之痛，整个人变得异常的虚弱，可她看向柳风的眼神依然犀利，一双眼睛如同长矛，似乎要将柳风给射穿。
    孟老爷和柳管家对视一眼，他们认真的扫了一眼柳风身上的衣着，各自微微愣住。
    “这是不是夜游灵的打扮？我瞧着和你们说的样子差不多，白长袍，尖锥子脸，红脸颊！这就是夜游灵吧！”孟夫人被几个丫鬟搀扶着，向已经发疯的柳风靠近。
    柳风被人拉扯着手脚，望见孟夫人走过来，挣扎的越发剧烈了。
    “鬼啊！她是鬼！快救我！”他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呼号着，孟夫人双眼瞪圆，一个巴掌扇过去，将柳风的面具打落，孟老爷心里一沉。
    他原本以为自己儿子孟隽是真的撞了鬼，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筛糠式的抖了起来。
    “老爷！你怎么了老爷！”望着突然站立不稳的孟老爷，旁边的柳管家也慌了神，他还不知道柳风身上这一身奇怪的打扮意味着什么。
    神情淡然的孟少奶奶，此刻同样紧张到了极点，她的丫鬟如意哆嗦索索的，比她更加慌乱不安。
    “为什么你会穿着夜游灵的衣服？”孟夫人低着头看向神情扭曲，恐惧不安的柳风。
    然而柳风已经完全疯狂，他根本不知道孟夫人在问什么，缩着脑袋，像是畏惧家猫的老鼠，张大嘴巴，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他已经疯了！你问他什么他都无法回答。”出乎意料的是，一直被孟夫人压制的孟老爷，此时却高呼了一声，孟老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必须补救眼前的一切，不然事情就会彻底崩坏。
    “看起来好像柳风要被发现了？这可不太好。”横眉转头看向如意和孟少奶奶，那两人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整张脸都紧绷不动。
    “你觉得会怎样？”吴穹玩味的看了一眼院子中央的孟老爷和孟夫人，“你觉得孟少奶奶会被发现，到时候她的孩子会保不住？”
    横眉神色晦暗的点了点头，虽然这孩子是仇恨报复的产物，但孩子本身是无辜的。
    “你会这么想，显然是低估了人心中的阴暗面。”
    阴暗面？横眉不知道自己的徒弟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场上的局面开始失控。
    “我怀疑，柳风假扮成夜游灵，吓死了我的宝贝儿子。”孟夫人虚弱的语气中带着绵延无尽的恨意，她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让整个孟家都噤若寒蝉，柳管家更是跌坐在地，几乎要当场晕厥。
    柳风本人还在无意识的嚎叫着，旁边的人捂住耳朵，胆小的丫鬟们甚至已经瑟瑟发抖。
    “你说他害死了我们的儿子，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孟老爷紧张的吞咽着口水，随手指向整个人已经彻底瘫软的柳管家道，“老柳对我们孟家忠心耿耿，他的儿子怎么可能……”
    “我只信我亲眼所见。”孟夫人的脸色极其难看，她双目如勾的盯着孟老爷，“按理说，你应该站在我这边，审问这姓柳的才对，怎么？你反倒给他辩解起来了。看起来，孟隽倒不像是你儿子，柳风才像。”
    孟夫人的话字字诛心，然而孟老爷硬生生忍住了内心的惊涛骇浪，反倒露出阴冷的笑容：“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老柳是我们孟家的功臣，我对待他的儿子，就像对待我自己的儿子一样，又有什么错？隽儿死了，我更不想柳风蒙受不白之冤。”
    “是不是不白之冤，查查就知道了！”孟夫人冷笑一声，她招呼旁边的丫鬟搀扶着自己，随后指着柳风厉声道，“去查他的房间，我要亲自看着，将他一并带过去。”
    如意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因为柳风的房间里藏着孟少奶奶送给他的信物，若是被找到，那么少奶奶也会跟着完蛋。
    “别紧张！别让人看出端倪。”少奶奶强打着镇定，她捏着如意的手，冷汗从掌心源源不断的渗出。
    完了！完了！如意眼眶泛红，她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孟夫人只在柳风房间的砖块缝隙里搜出了四个木偶，木偶的后背都刻着孟家人的名字，每个人偶都代表着孟家人，从孟老爷到孟少奶奶，一个都没漏下。
    孟隽的人偶名字上被刀子画了个叉，示意孟隽已经死了。
    孟少奶奶从一堆人偶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些微微错愕。
    这柳风难道连自己都要对付？孟少奶奶瞪大眼睛，眼前所见的一切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一股难以抑制的寒意从心头泛起，旁边的如意发觉少奶奶手心发凉，急忙扶住她。
    所幸，孟夫人将柳风的屋子掀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孟少奶奶送给柳风的信物。
    如意望着地上的四个人偶，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反倒是孟少奶奶，一直在张望着，甚至在期盼着什么。
    那东西去哪了？难道被柳风扔掉了？难道他真的对我是虚情假意？
    吴穹和横眉混在人堆里看热闹，在见识到柳风的“人偶藏品”之后，横眉似乎不饿了。
    “这小子怕不是想将孟家人全部干掉，最后独自侵占孟家的财产吧？”横眉低头看向吴穹。
    “你问我，我问谁？你去问柳风啊……”吴穹哂笑着指向已经完全疯狂的柳风，让横眉颇为无语。
    “少奶奶……”如意如释重负的欣喜问道，“咱们现在是不是安全了？”
    少奶奶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如果柳风的的事情没有发现，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孟家我怀孕了，可现在柳风的事情抖了出来，如果我怀孕的事情暴露，孟夫人很有可能有所怀疑。”
    如意的脸色瞬间又垮了下来，她再度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抬头看向孟少奶奶道：“那您是不是要放弃这个孩子？”
    孟少奶奶闻言微微摇头。
    “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哪怕他背负着我的憎恨，他本人也是无辜的。有罪的人是我，我不该用孩子报复孟家，然而木已成舟……”孟少奶奶目光幽微的盯着不远处声色俱厉的孟夫人。
    “我现在，只能不计代价的保护他安全降生。”

 第四百三十二章 此起彼伏

    望着地上的四个人偶，柳管家当场昏了过去，孟老爷冷汗直冒，得靠家丁搀扶才能站稳，而孟夫人则是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的一如雷雨之前的乌云。
    “来人……”孟老爷慌张的指了指被家丁们死死按在地上的柳风，颤声道，“先把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给我关起来。”
    “慢着。”孟夫人抬起手拦住了家丁，目光灼灼的盯着孟老爷道，“孟一山……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奇怪。”
    面对孟夫人的注视，孟老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抬头，缩着脑袋，战战兢兢。
    忽然间，如意丫头悲呼了一声：“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了？”
    原本焦灼不安的众人齐刷刷的转过头来，孟夫人微微皱眉，她循着如意的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孟少奶奶脸色苍白的仰倒，旁边的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扶住少奶奶，只见她神情惶恐的张望着四周，悲切的呼喊着：“夫君！夫君你回来了吗？你刚才说什么？晓月没听清楚。”
    孟夫人看到孟少奶奶忽然也发了疯，她脸上的阴郁越发深沉，尤其听到孟少奶奶竟然在呼喊孟隽，她的眉头片刻间便拧成了川字。
    一众丫鬟扶着孟夫人走到哭喊的孟少奶奶跟前，孟夫人粗暴的抓住孟少奶奶的手，厉声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孟少奶奶脸色煞白，张了张嘴，语气无比虚弱的说道：“我刚刚听到夫君的声音了。”
    她如惊弓之鸟的指着如意丫头身旁的位置，整个人不住颤抖的道：“就在那儿……”
    “胡说八道！”孟夫人不置可否的甩了甩袖子，她瞪大眼睛厉声呵斥孟少奶奶，“你是不是也得了失心疯？”
    就在此时，躲在人堆里看着热闹的横眉道人忽然神情严肃的站了出来，认真指了指刚刚那个位置道：“少奶奶并没有失心疯，贫道刚刚也感知到了孟隽少爷的魂魄，就在这个位置，他恐怕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孟少奶奶。”
    不远处的如意用感激的眼神看了横眉一眼，站在横眉身后的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他就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傅会忍不住站出来。
    原本孟夫人不相信孟少奶奶的话，但是当横眉道人站出来为孟少奶奶辩护之后，孟夫人的眼神迅速的从疑惑恼怒变化为了震惊。
    “你说的是真的？我儿子跟你说了什么？”孟夫人紧紧抓住孟少奶奶的手腕，后者露出痛苦神色。
    “婆婆……”孟少奶奶咬了咬牙，虚弱的回应道，“夫君说，让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孟少奶奶的声音虽轻，落在众人耳朵里，又是一记晴天霹雳，尤其是孟老爷，若有若无的瞥了孟少奶奶一眼，最后慌乱不安的看向了孟夫人。
    震惊之中的孟夫人自己都有些发懵，她颤颤巍巍的松开手，不可置信的看向孟少奶奶道：“你！怀上了隽儿的孩子？这……”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孟隽体质虚弱，和少奶奶很少在一起，调养孟隽身体的大夫也曾经说过，以孟隽的情况，很难生育，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乱，强势如孟夫人，一时半会也理不清头绪，目光闪烁的盯着孟少奶奶，她既惊喜又疑惑。
    “儿媳妇！你说的可是真的？”反倒是孟老爷第一个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满脸喜色的走到孟少奶奶面前，激动的看向了她。
    “我……我不知道……”孟少奶奶羞赧的低下了头，“也许……之前的一切是幻觉……”
    “是不是幻觉……咱们请了大夫再说！”孟老爷大手一挥，吩咐家丁道，“赶紧把刘大夫请过来！让他瞧瞧少奶奶的情况。”
    眼下这一幕两人虽然没有商量过，却一前一后的配合妥帖，在孟夫人面前完美的演了一场戏。
    孟夫人眼神诡谲的打量着两人，她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问题在哪，朦朦胧胧的让孟少奶奶和孟老爷糊弄了过去。
    虚弱的孟夫人在大悲大喜和惊骇疑惑之间反复，心情来回激荡，整个人也有些承受不住，眼前忽然发黑，呼吸也变得急促，她忽然感觉站立不稳。
    孟老爷回头看见孟夫人摇摇欲坠的样子，知道机会难得，随后立刻吩咐丫鬟们将孟夫人扶回去：“让夫人好生歇息，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处理。”
    孟夫人心口发虚，她瞪大眼睛刚要说话，忽然又感觉眼冒金星，一众丫鬟扶住她的手脚，孟老爷也挡在了她身前，阻隔了她看向柳风的视线，孟老爷微笑的看向她道：“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严惩柳风。”
    孟夫人还想挣扎，丫鬟们害怕孟夫人有事，也害怕孟老爷的斥责，七手八脚的拉住了她，硬生生簇拥着孟夫人朝房间走去，孟老爷这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柳风的脸被家丁们按住，贴在地上，满脸的鼻涕口水，孟老爷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抬手扒拉着家丁们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们把他先押到柴房里去，快去，别伤着他！”
    家丁们感觉孟老爷的命令有些奇怪，不过他们不敢违抗家主的命令，连拖带拽的将柳风也拉走。
    如意紧紧的捏住孟少奶奶的手，低声笑道：“少奶奶，咱们现在安全了……”
    “只是暂时安全。”少奶奶的神色恢复冰冷，她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孟老爷，觉得孟老爷的态度和行为很古怪。
    孟老爷似乎过于袒护柳风，而且她有种感觉，孟老爷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怀孕。
    “这看了一大早的热闹，连早饭都不用吃了哈。”吴穹拍了拍横眉道人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你还走不走了？”
    横眉道人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他低头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要不咱们再等等……反正孟家家大业大，咱们多住两天就能多吃两天饱饭。”
    吴穹插着双手，无可奈何的看了横眉一眼，后者神情庄重的走到孟老爷面前道：“刚刚贫道粗略远观了一下孟少奶奶的气色面相，发现她确实身怀六甲，贫道可以为少奶奶做法驱邪，祈福安康，不知孟老爷觉得意下如何？”
    孟老爷自然是希望胎儿能安然降生的，最近孟家这股子妖风刮得有点厉害，他心神不宁，现在柳家的独苗在孟少奶奶的肚子里，他确实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横眉主动要替孟少奶奶做法，他求之不得。
    “如我所愿不敢请耳。”孟老爷躬身道谢，“那就……有劳横眉道长了，等做法完毕，孟某人将有重金酬谢。”
    一听到重金酬谢，横眉道长的眼睛绽放光华，嘴上却还要客套：“钱财乃身外物，我本意只是想庇佑胎儿周全。”
    “道长高义，孟某人佩服……”
    孟老爷神情郑重的为横眉和吴穹重新安排了房间，就住在孟少奶奶的院落附近。
    “你要想待在孟宅蹭饭，不必住七天这么久，这里妖风太大，我一刻也不想待。”吴穹看着整理包裹的横眉道人说道。
    “咱们要找到天师道的山门，得攒够路费才行，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着也得把握！”横眉道人用手绢擦拭着残破的桃木剑，还挽了个剑花。
    吴穹倒是听出来了横眉道人的想法，他瞪大眼睛问道：“你真打算做法驱邪？”
    “好歹我也会一点安神驱邪咒。”横眉道人微微一笑，“我是真想替孟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做点什么。赚路费是顺带的事。”
    吴穹盯着横眉道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深夜时分，偏僻的柴房里不停的传来哭喊吵嚷声，已经彻底疯了的柳风被五花大绑的扔在柴火堆里，面色苍白，神情扭曲，从白天到晚上，他一直都哭嚎着有鬼，让门外看守他的家丁们都瘆得慌。
    通往柴房的小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神情紧张的孟老爷身后跟着虚弱苍白的柳管家，家丁们刚要打招呼，孟老爷摆了摆手，让他们别出声。
    “柳管家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你们暂时不用守在这里了，去吧。”孟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家丁们命令道。
    被柳风弄得心神不宁的家丁们如蒙大赦，赶紧低头道谢，匆忙溜走。
    柳管家端着饭盒，眼神虚浮的和孟老爷对视一眼，随后打开了柴房们。
    一看到门口有人进来，柳风如惊弓之鸟般挣扎着起身，他目眦欲裂的盯着眼前的两人，不住尖叫。
    “乖祖宗！别喊了！”柳管家哆哆嗦嗦的捂住他的嘴巴，一旁的孟老爷满眼都是气恼和无奈。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都是命。”柳管家的神情黯然悲伤，他抬头看向孟老爷，无奈说道，“柳风也算我半个儿，等孟夫人醒过神来，肯定要找他的麻烦，您不会看着他去死吧？”
    “柳风是我的儿子，哪怕他心再狠，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婆娘来害他！”孟老爷心中是有所偏袒的，他眯缝着眼睛道，“今晚你就带他走，就把他放在城东的那处秘宅里头，你找几个丫鬟好好照顾他，一会在柴房放一把火，咱们假借这把火，说柳风烧死了！”
    柳管家听到孟老爷的吩咐，安然点头，看着柳风疯疯癫癫的样子，他唯有无奈叹息。
    一炷香之后，偏僻的柴房位置忽然冒起火光，浓密的烟雾弥漫孟家大宅。
    丫鬟家丁们大惊失色，端着灭火的水盆和水桶高呼着：“走水啦！”
    在孟宅失火的当口，柳管家领着神志不清的柳风，向着幽深的密林疾步走去。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们。

 第四百三十三章 阴寒夜路，旧识相逢

    柳管家牵着绳子，身后的柳风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回头看着半痴半傻的柳风，柳管家不住叹息，抬眼看着孟宅若有若无的火光，他知道眼下一刻也不能耽搁，只能硬着心肠拖拽柳风，向城东的秘宅赶去。
    幽深林间，只有一盏孤灯和两个仓皇的人，晚风拍打着灯笼，微光明灭间，仿佛有人在黑暗角落低声细语。
    “有人说话！啊！”柳风发出猴子一般尖锐的叫声，吓了柳管家一跳，手上的灯笼都差点掉下来，慌乱的拖拽柳风，后者呆愣愣的扫视着四周，就是不动。
    “乖儿子……这里哪有人说话，咱们快点走吧！”柳管家像是拖拽不愿耕地的老牛，卯足了劲拉扯柳风，后者却张嘴不停的乱叫，仰着头要往地上倒。
    灯笼在冷风中如同孤舟摇曳，风声越来越大，两人的衣袍也被掀了起来。
    “不走！我不走！有人说话！旁边有人说话！你听……”柳风甩着身子，一双眸子闪烁着惊惧的光芒，“到处都是……”
    柳风的话让柳管家也莫名紧张，他竖直耳朵，落叶飘零，风声凄怆，确实就像是有人在林间低语，可也仅仅只是相似，他知道柳风是被吓出了毛病，心中越发悲伤。
    “没有人说话！这是风声！小祖宗！我求你别再闹了！能不能清醒点？”柳管家走到柳风面前，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他想一个巴掌打醒柳风，最终又无奈的放了下去。
    他狠狠的叹息一声，干脆将自己的衣袖扯下来半截，捏成两团，一左一右塞进挣扎着的柳风的耳朵里。
    惶恐不安的柳风耳朵被堵住，似乎也安生了下来。
    “没了！没了！”他拍着手露出高兴的神情，抬头欣喜的看向柳风，“鬼不说话了！不说话了！”
    柳管家深吸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继续拉扯绳子，柳风似乎也不再抗拒，又跌跌撞撞的跟随着柳管家向林子外走去，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这里我记得呢……”柳风嘿嘿一笑，撇了撇左右两边的树木，“我和小隽来过这……”
    听到柳风说的话，柳管家微微一愣，随后露出惊喜神色，他以为柳风恢复了，于是转头笑道：“你想起来了？以前你和少爷放学的时候，经常走这条小路……”
    然而柳风却只是在自言自语，破布堵住耳朵，他听不到柳管家说的话，此刻，柳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
    “那天，我和小隽好像碰到了……鬼……”柳风吞咽着口水，他抬起头，耳畔那如同耳语般的声音似乎再次响起。
    快过来……我带你回家……
    柳管家看到身后的柳风再度愣住，忍不住皱起眉头。
    “有人说话……”柳风神经质般的转头查看四周，随后又慌乱的望向身后，他再次尖叫起来,“你听……真的有人在说话！他说……他说要带我回家！”
    柳管家内心的不耐烦压过了悲伤和叹惋，他终于忍无可忍，转头抓住柳风的衣领，厉声咆哮：“这里没有人！更没有鬼！你够了！我现在要带你逃命！你给我安生一点！”
    然而柳风瞪大眼睛看着柳管家，心中的恐惧越发深邃。
    他看到柳管家抓住自己的衣领在咆哮，口水飞溅，可他并没有听到柳管家的声音。周遭的一切响动似乎被堵在耳朵之外，除了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唤。
    快过来……我带你回家……
    “啊啊啊！”柳风想要捂住耳朵，可他的手被绑住了，只能发出绝望的喊叫，柳管家没办法，他只能选择打晕柳风，可忽然间，他感觉后脑勺似乎被什么东西拂过。
    一截沾满黄土的白布扫过柳管家的后脑勺，空气中荡漾着腐烂腥臭的味道，柳管家惊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脑袋上全是泥灰。
    柳风晃晃悠悠的抬起头。
    一张狭长细小的脸，悬浮在半空中，瘦高的身子仿佛套着白布的竹竿，一双眼睛冒着渗人的精光，如同某种野兽的森寒眼眸，它就这么看着柳风，冰冷的感觉从脚底升起，如潮水般涌向全身。
    那张脸飘飘悠悠的沉了下来，似乎幻化成了孟隽病恹恹的脸。
    快过来……我带你回家……
    空荡荡的袖管扫过柳管家，他双腿打颤，温热液体流出裤管，在柳风绝望的尖叫声中，柳管家晕了过去。
    黑暗中，原本一路尾随的明小婉望着眼前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柴房的火势被扑灭，狭小的房间被烧得一片焦黑。
    听到孟宅失火，孟夫人从病床上惊坐而起，向着柴房赶了过来，此时此刻，孟老爷已经站在了小院的入口，望着已经崩塌倾倒的房屋，嘴角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是怎么回事？”孟夫人沉声问道。
    随后一众家丁押着一个面色苍白，哆哆嗦嗦的年轻长工走了过来：“这萧大原本打算到柴房取一点柴火，结果灯笼打翻了，引燃了柴房。”
    长工萧大噗通一声跪倒下来，他不停的给孟夫人磕头：“夫人饶命，我一时粗心让柴房着火，我该死！该死！求您绕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好了！”孟夫人暴喝一声，虽然因为身体虚弱而稍显中气不足，但依然震的孟家人耳朵嗡嗡响。
    她根本就没有理会萧大，而是转头走到孟老爷面前，双眼瞪圆。
    “你把那小子关在了柴房，结果现在柴房失火了，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老爷悚然一惊，他没想到孟夫人根本不理会柴房失火的事，直接找到了自己头上。
    “这柴房失火，与我何干呢……夫人，你是不是……”孟老爷声音有些打颤。
    “少啰嗦！”孟夫人眯缝着眼睛，她扫了扫周围旁观的家丁们，厉声呵斥道，“看什么？都不做事？再愣着下个月的月钱都扣光！”
    孟夫人的喝骂让众人各自吓得一个激灵，除了孟夫人的陪护丫头，众人急忙四散离开。
    揪着孟老爷的耳朵，孟夫人冷笑一声：“我这是最后留给你一点面子！我只问你一次！为什么你三番两次的袒护柳风？”
    “夫人……您这话从何说起？”孟老爷耳朵被拧的生痛，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
    孟夫人粗暴的将孟老爷的耳朵甩开，神情无比扭曲，可她仍然强压着暴怒，低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火是你放的？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老娘？”
    她指着焦黑的柴房废墟，浑身颤抖的道：“这个人！害死了你的儿子，你竟然还保护他！甚至为他来骗我！你……”
    忽然间，孟夫人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她愤怒的眼神闪烁着一丝不可置信，她的脸色瞬间变成一片煞白：“这不可能……这应该不可能！”
    她转过头来，看向噤若寒蝉的孟老爷，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是不是当年那个小贱人的儿子？”
    孟老爷抬头，如遭雷击般的震动了一下，两腿瘫软跨倒在地，孟夫人看到他的样子，已经全明白了。
    旁边陪伴着孟夫人的大丫鬟听到这孟家的惊人内幕，同样也吓得花枝乱颤，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扶住摇摇欲坠的孟夫人。
    望着已经吓得两脚发软的孟老爷，孟夫人露出凄厉的笑容，眉眼绽放如同恶鬼一般的光芒：“好你个孟一山……今时今日，我对你也算是刮目相看！”
    孟老爷捂着脑袋，瞪大眼睛，彻底放弃了抵抗：“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你不能对付柳风！他毕竟是我孟家的种！”
    “可他不是我的种！”孟夫人抬手将孟老爷推开，原本虚弱至极的她忽然面色红润，“来人！来人呐！”
    孟家的家丁听到孟夫人的呼唤，齐刷刷的钻了出来，神情紧张的望着夫人。
    “给我把这个人！关到我儿子灵堂里，让他跪着！谁也不准给他饭吃！”夫人咬牙切齿的指着孟老爷，周围的家丁们都吓坏了，可谁也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
    孟老爷抱着孟夫人如同撒泼的女人一般嚎叫起来：“你……你不能！那是我儿……”
    “闭嘴！”孟夫人眉眼闪烁狠毒的颜色低声道，“你敢将这丑事多说半个字，我立马让柳风到那口井里去陪他老娘！”
    孟老爷哆哆嗦嗦，一众家丁围拢上来，孟夫人抬手让他们先停下，随后她俯身看向孟老爷，在他耳畔悄声问道：“还有谁知道柳风是你的儿子？”
    孟夫人收敛了怨毒的笑意，神情意外的平静，孟老爷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只要你不伤害柳风，我就告诉你……”
    “你还有资格讨价还价么？”孟夫人拖长了声音，让孟老爷不住哆嗦。
    忽然间，孟老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瞪大眼睛，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孟少奶奶的方向，最后咬了咬牙低声道：“除了我和老柳，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孟夫人轻笑一声，她拧着孟老爷的耳朵将他提起来，一众家丁们神情惶恐的走过来。
    “从现在起！他不是你们的老爷了，把他带下去。”孟夫人厌烦的挥了挥手，众人七手八脚的拖拽着孟老爷离开。
    孟老爷身不由己，但他没有挣扎，只是双目晦暗的盯着地面，眼泪横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丫鬟望着孟夫人凶狠的样子很是害怕，她还没见过夫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丫头，你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孟夫人向着战战兢兢的大丫鬟招了招手，大丫鬟小心翼翼的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孟府荒废的旧宅，新旧两栋院子相隔数百步，这里已经无人搭理，荒废了许多年，推门而入，酸腐发霉的味道充斥鼻尖，灰尘簌簌落下，头顶全是蜘蛛网帘。
    临近厨房的院落有一口枯井，孟夫人将大丫鬟带到了此地，她面带笑意，脑海浮现过往记忆。
    “最早跟我的丫头，生的比你娇俏百倍，也伶俐百倍。”孟夫人环视着脏乱的小院，冷笑一声，“可惜是个狐媚子，勾搭了孟一山。”
    她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枯井，悠然说道：“当年我就是把她推到了这口井里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油尽灯枯

    大丫鬟被孟夫人的话吓到，神情骇然的跪倒下来：“夫人饶命！”
    孟夫人的眼中闪烁精光，她冷笑一声：“哦？我跟你说过去的前尘往事，你怎么向我求饶起来？”
    “奴婢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又被您带到了这里，心中实在害怕，奴婢怕您……怕您……”
    “怕我灭你的口？”孟夫人哈哈大笑起来，她无奈的摇头，招呼着让大丫鬟起身走到她面前，“你过来。”
    大丫鬟哆哆嗦嗦，却也不敢违抗，小心翼翼的走到孟夫人的三步之外。
    “我让你靠近些！”孟夫人声色俱厉的呵斥，让大丫鬟闭着眼睛，心肝发颤，于是她又走进了几步，孟夫人拍打着她的脸颊，寒声道：“睁开眼睛！看着我！”
    大丫鬟睫毛抖动，满脸惧意的望着孟夫人。
    “你盯着我的眼睛向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孟夫人锐利的目光刺得大丫鬟面颊生痛，她慌乱点头。
    “奴婢发誓，要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如违此誓，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大丫鬟语带哭腔的发下毒誓，孟夫人松开手，大丫鬟跌坐在地，吃力的喘息着。
    孟夫人低头看着恐惧不已的大丫鬟，无奈的叹息一声：“当初我第一次抓住他们偷吃时，她也是这么对我发誓的，于是我放过了她，那时的我天真烂漫，竟然相信人会信守誓言！”
    这番话让大丫鬟惊恐的抬起头，孟夫人粗大的手已经覆盖上了大丫鬟的脖颈，原本虚弱不堪的孟夫人此刻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双手铁钳般的掐住大丫鬟纤细的脖子，让她无法挣脱。
    “饶……命……”大丫鬟面色胀红，拼命的拍打着孟夫人的手。
    “原本我打算饶你一命，可我发现你发誓的样子和那个小贱人是如此的相像！让我想起了她带给我的屈辱！”孟夫人银牙紧咬，死死的掐住大丫鬟的脖子，后者的反抗也越来越衰微。
    片刻之后，大丫鬟软踏踏的松开了手，瞳孔微微涣散，满眼惶恐的离开了人世。
    孟夫人精疲力竭的坐倒在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
    无人的时刻，苍凉的院落，孟夫人抬起头看向清冷的月光，笑着笑着，眼角流出温热的泪水。
    早上起来推开房门，吴穹被院落里的风刮得睁不开眼。
    “这妖风越来越大了！哎呦！”沙子迷了眼睛，吴穹赶紧退回房中，横眉道人拎着包袱正要前往孟少奶奶的房中做法，结果也被吹了回来。
    “这妖风大！煞气重！说不准是有人死了。”吴穹拼命的揉眼睛。
    “胡说什么呢！”横眉道人冷不丁的白了吴穹一眼，“明明就是变天了，你还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用毛巾包着头，横眉打算顶风出门，结果房门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个家丁在门外高深呼喊：“不好了！横眉大师！有人死了！麻烦您赶紧去看看吧！”
    横眉道人目瞪口呆的看向了自己的徒弟，后者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孟家大院门外，浑身是泥的柳风躺倒在地，他瞪大眼睛，仿佛在生前看到了极度惊恐的事，眼耳口鼻里塞满黄泥，看起来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看热闹的路人将孟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孟府的家丁连忙驱赶，孟夫人看着地上的尸体，目光幽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她冷笑一声，朝身旁的家丁说道：“去把老爷叫来……让他来瞧瞧。”
    孟老爷得知柳风已死，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倾倒，一众家丁像拖拽死人似的将他拎了过来。
    “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孟老爷绝望的看向孟夫人，他此刻连抬手指责对方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是我动手，你以为你还能找得到他么？”孟夫人不屑的笑了笑，她朝旁边一个拿着锄头的人指了指，“柳风是这个人在自家菜园子挖到的。”
    将柳风挖出来的人小心翼翼的看向孟老爷道：“昨晚我听到菜地里有动静，以为是进了黄鼠狼，拎着锄头出门一看，发现竟然是个瘦长的白袍怪物在我的菜地里埋人，当时就被吓晕过去，等到早上起来，我才敢将那人挖出来，一看竟然是柳管家的儿子，所以我用推车将他拉到了孟家……”
    “这就是……报应。”孟夫人得意洋洋的看了孟老爷一眼，随后她打赏了将尸体送过来的人，招呼孟家的家丁将看热闹的人全部驱赶走，又命人将柳风的尸体扔出孟府。
    孟老爷瘫倒在地，孟夫人俯下身子，在他耳畔低声耳语道：“你还记得那个小贱人当着你我的面发下的毒誓吗？现在全应验了……哈哈哈哈！”
    孟夫人快意的看着濒临崩溃的孟老爷，然后她又招了招手，家丁们按住被五花大绑的柳管家，让他跪倒在孟老爷面前。
    “你还想做什么？”孟老爷吃力的喘息着，“老柳对我忠心耿耿，他会保守秘密，不会让孟家蒙羞，你放了他！快放了他！”
    孟老爷挣扎着想要冲上来，身旁的家丁按住了他，孟老爷抬起头，用最后的力气朝着孟夫人大声吼叫：“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婆娘！”
    孟夫人冷笑连连，她咬牙启齿的走到孟老爷面前，再次俯下身子低声耳语：“这个人将小贱人的儿子养大，哪怕他并不知道秘密，我也没有放过他的理由！”
    “你！”孟老爷还想说话，一团破布被塞进了他的嘴里，孟夫人一个巴掌将他掀翻在地，吓得旁边的人心惊肉跳。
    “拿家法棍过来，给我打他两百棍！打完之后扔出孟家！”孟夫人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柳管家，一众家丁惊呆了。
    柳管家上了年纪，两百棍会将他生生打死的！可谁敢出来求情？
    人群之中的横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他刚要冲过去救下柳管家，长长的家法棍已经落在了柳管家的身上，将他打的口吐鲜血，当场就两眼翻白，暴毙而亡。
    “这孟夫人，简直是丧心病狂！”横眉道人捏紧拳头，他整个人不住颤抖。
    “你觉得孟夫人是恶人，可站在她的角度，柳管家和孟老爷才是恶人。”吴穹在一旁低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横眉道人面露惊异之色，“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又算到什么了？”
    吴穹打了个哈欠，没有回答横眉道人的问题，反倒指了指被狂风摇曳的树枝：“这孟宅的妖风这么大，也许是因为这宅子里没一个好人。”
    说完吴穹转身离去，横眉道人呆若木鸡的望着孟宅门口的乱象，看到柳管家的尸体被抬走，他只能无奈叹息一声，跟着转身离开。
    在柳管家断气的那一刻，孟老爷似乎也心死了，他痴傻的盯着浑身是血的柳管家，双眼黯然失神，仿佛被掏空了灵魂。
    忽然之间，孟老爷笑了起来，押着他的家丁们被他的样子给吓住，一时之间竟然忍不住松手，孟老爷的笑意越发强烈，他抬眼看向孟府的招牌，整个人从轻笑变成了大笑，又从大笑变成了惨笑，众人猝不及防之间，孟老爷冲出了家丁们的重重包围，披头散发的翻滚在地，疯狂的大笑起来。
    家丁们想要上前扶住孟老爷，却听得孟夫人一声厉喝：“不准扶他！”
    一众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挪动半步，发了疯的孟老爷笑嘻嘻的站在门口两颗柳树旁，朝着其中一颗柳树语气含混的说道：“小莲，我休了那婆娘，今后我们两人就能厮守一辈子了！”
    随后孟老爷又看向另一颗柳树：“老柳……咱们这一主一仆又得过穷日子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孟一山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他一左一右的拉扯着两颗柳树，笑眯眯的说道：“咱们走！走吧！唉……你们怎么不走啊？”
    孟老爷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悲伤的看着两颗柳树，惶恐的流下眼泪，哭喊着道：“你们为什么不走？”
    “把这个发了疯的老东西给我捆起来！扔到老宅去！不要让他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孟夫人仰着头，语调冰冷的命令着，孟府没有人能违抗她的命令。
    心满意足的孟夫人走到院子中央，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她撑了太长，终于忍受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周围的丫鬟家丁吓得赶紧扔掉手中的一切，拼了命的冲过来抱住了即将跌倒的孟夫人。
    到了晚上，昏迷的孟夫人清醒了过来，她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似乎已经油尽灯枯。
    然而即便拖着病体，孟夫人也将偌大的孟宅安排的妥帖，孟老爷发疯，没有泛起丝毫的涟漪，孟府依然是那个井井有条的深宅大院。
    新任管家望着从孟夫人房中走出的刘大夫，神情紧张的询问，后者摇头叹息，竖起了一根手指。
    “夫人遭逢丧子之痛，心脉伤损，又因情绪波动，症状已经加剧到药石无医的地步，靠着参汤吊命，还能续命一个月。”
    房中的孟夫人听到刘大夫的话，虚弱一笑，她朝着新来的大丫鬟道：“我这一世爱过恨过，将孟家从破败豪门重新经营到富甲一方，此刻已经了无牵挂，唯有……唯有……”
    她咳嗽着起身，颤颤巍巍的指着门口：“唯有那尚在儿媳肚子里的孩子最令人牵挂，要是能看到孩子平安降生，我死而无憾。”
    ……
    今天正好是横眉道人祈福的最后一天。
    吴穹望着便宜师傅一本正经的在孟少奶奶的闺房中踩踏罡步，觉得十分可笑。
    孟少奶奶安然的看着横眉道人在房间中来回转圈，念念有词，同样也神情庄重，在横眉道人停步的那一刻，她赶紧安排如意递上香帕为横眉擦汗。
    “辛苦大师了……”如意心中感激横眉，望着他的眼神也是熠熠生光。
    “无妨！”横眉道人摇了摇头，微笑道，“只要能保这孩子今后无灾无病，我再辛苦也值得。”
    “不过我想请横眉大师等等再走。”孟少奶奶面带笑意的看向横眉。
    “一会我将要去做一件有损阴德的事，希望在做完之后，大师能再帮我祈福一次。”
    “将我损伤的阴德补回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尘归尘土归土

    孟少奶奶的话让横眉道人大惊失色，倒是吴穹，不动声色的瞥了孟少奶奶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想做什么？”横眉被孟少奶奶的话给吓到，一时之间神色慌乱，不知所措。
    孟少奶奶盈盈一笑，随后门外有人轻轻敲门。
    “少奶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一个丫鬟在门外低声呼唤着。
    横眉眼皮微微一跳，刚要抬手拉住孟少奶奶，却反被身后的吴穹拉住。
    “这孟家人的恩怨，你就不要插手了，你不是为孩子而来的吗？”吴穹神情淡然的说道。
    横眉转头看向自己的徒弟，眼神有些恍惚，随后他转过头，神情恳切的说道：“孟少奶奶……损伤的阴德是没法祈福回来的，就如同将钉子钉在墙上，会永远留下孔洞。为了孩子，你难道不能放下仇怨吗？”
    如意丫头紧张的看了看横眉道人，又慌乱的看了一眼少奶奶，此刻她的小手紧紧抓住少奶奶的衣袖，似乎是想拉住她。
    孟少奶奶脸上流淌着温柔的笑意，她朝着横眉道人端庄的行了个礼，眯缝着眼睛看向门外：“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老天有眼，就让这损伤的阴德落在我身上，不要牵累我的孩子。”
    她神情冷硬的将如意的手掰开，笑意盈盈的向门外走去。
    横眉道人神情复杂，但他终究没有阻拦这个女人。
    孟少奶奶推开门，阳光有些刺眼，她掏出藏在袖间的鸳鸯玉佩，轻柔的抚摸把玩，门口的丫鬟恭敬的行了个礼，两人向孟夫人的房间缓步走去。
    吴穹望着满院子飘零的落叶，还有渐渐止息的树影，低声轻笑道：“这孟宅的妖风终于要停了，师傅……你苦着个脸干嘛……不准备收拾东西？咱们得上路了。”
    横眉道人没有挪身，他抬眼看着孟少奶奶的背影，长叹一声。
    小丫鬟将孟少奶奶引进了孟夫人的房间，新任管家和孟夫人的大丫鬟随侍在床边。
    面色蜡黄的孟夫人此刻显露笑意，她难得露出温柔的神色，朝着孟少奶奶招了招手。
    孟少奶奶仍然保持着平静淡然的神色，孟夫人也不以为意，她语调低沉的向自己的大丫鬟和管家说道：“如果我死了，就让少奶奶当家，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人，尊卑有序，记住了！”
    孟夫人威严的声线让两人噤若寒蝉，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好了！下去吧！我和少奶奶单独说两句。”孟夫人朝着两人挥了挥手，管家和大丫鬟恭敬的退出了房间。
    少奶奶安然的朝孟夫人行了个礼，孟夫人微微一笑，她眼中闪烁着精光，上下打量着孟少奶奶。
    “我知道……你对孟隽，对我，乃至对整个孟家都心有怨气，你怪我拆散了你和宝金堂少东家的婚事。”孟夫人淡然一笑，语调诚恳的说道，“可木已成舟，你已经是孟家的人了，又怀上了孟隽的孩子，我想……那一点点怨气，也该是时候放下了。”
    “小怡……”孟夫人亲切的呼唤着孟少奶奶的本名，“我也年轻过，我也曾经对男女之情抱有幻想，觉得那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我喜欢孟一山，哈……我说这话也不拍你笑话，我当年对孟一山的迷恋，可比你对那宝金堂少爷的迷恋更加痴情。”
    “可然后呢？我嫁入了孟家，成为了孟一山的妻子，帮他生儿育女，帮他重振孟家，他却将当日的海誓山盟抛开，背着我养女人，养私生子，到现在，我甚至怀疑他没有真正爱过我，所谓的男女之情更像是一种幻觉，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怨恨孟家，是因为你还没醒。”孟夫人的笑意中带着不屑，“你之所以对宝金堂的那位还心有幻想，只是因为他死的早罢了，如果你跟他在一起，日子久了，你就会发现所谓爱情其实不值一提。”
    孟夫人说到这里，情绪又有些激动，孟少奶奶始终只是保持着倾听的姿态，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你能嫁入孟家，是你的幸运。女人不应该沉溺于男欢女爱，最好是将一切抓在手中！只有到手的东西才是真实的！很快，你就会拥有整个孟家，你那点怨恨，真的不值一提。”孟夫人坦然的看向孟少奶奶，露出自得的笑意，“我这双眼睛能穿透人心，所以我懂你，你会喜欢掌控孟家的这种感觉的，就跟我一样。”
    孟夫人话音落下，神情安然静默的孟少奶奶忽然笑出了声，孟夫人微微讶然，疑惑的看着她：“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您说的很对。”孟少奶奶缓缓起身，她朝着病床前的孟夫人靠近，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爱情这东西确实短暂易逝。”她掏出宝金堂少爷当年送给她的鸳鸯玉佩，递到孟夫人面前，后者有些疑惑不解。
    “这鸳鸯玉佩原本是一对，我和梦生一人一块，这一块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还有一块，在除夕夜他断气的时候，托如意那丫头也一并送给了我。”
    孟夫人微微眯缝着眼睛，精明如她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可你你手里现在只有一块玉佩，还有一块去哪了？”
    孟少奶奶温柔的笑意渐渐变得怨毒起来：“另一块，我送给柳风当成定情信物了。”
    孟夫人身心俱震，蜡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瞪大眼睛，抬手恶狠狠的指着孟少奶奶道：“你竟然？”
    “唉……别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孟少奶奶轻轻的握住孟夫人冰冷的手，“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柳风的，真可惜。”
    孟夫人抬手扶住心口，整个人开始抽搐，她目眦欲裂的看向孟少奶奶，忍不住喷出鲜血。
    “你这个……贱人！啊啊啊！”心口剧烈疼痛，孟夫人怒火攻心，脸色一片煞白。
    “你儿子是个废物，他这么可能为孟家传宗接代？”孟少奶奶调笑着说道，“可柳风不一样，他精壮的很，让我欲仙欲死呢。”
    端庄的孟少奶奶舔了舔嘴唇，床上的孟夫人咆哮起来：“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个！呃……”
    “劝您省点力气，别忘了，是你将孟家的大权交到我手里，你是个快死的人了，你以为还有人理你吗？哦……还有我，我会理你，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断气。”孟少奶奶露出快意的笑容，孟夫人面色忽晴忽白，不住的喘着粗气。
    “从嫁入孟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想着要报复这里！”孟少奶奶坐在床边，紧紧捏住鸳鸯玉佩，“我甚至不惜作践自己，就是为了今天！”
    “我要让柳风的孩子成为孟家的主人，让孟家的庞大家产最后落到外姓人的手里，等我的孩子成年，我会让他认祖归宗，并入柳家，到那时，我的复仇才算真正完成！”一口气说完，孟少奶奶只觉得无比的酣畅淋漓，床上的孟夫人忽然露出怪异的神色。
    原本怒意喷涌的孟夫人，竟然狂笑起来，她死死的盯着孟少奶奶，笑得浑身发抖。
    这一次，轮到孟少奶奶神情疑惑起来：“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命运弄人……哈哈哈哈……呃……”狂笑数声，孟夫人忽然瞪大眼睛，她凝望着虚空仿佛看到了什么，紧接着，她朝着半空再次喷吐鲜血，血雾弥漫，孟夫人面带笑意的盯着孟少奶奶，就这么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死了！她终于死了！”孟少奶奶捏紧带血的玉佩，显得格外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抬头看向虚空，孟少奶奶颤声道：“梦生！你瞧见了吗？啊？我气死她了！我报仇了！我报仇啦！哈哈哈哈！”
    她捂着肚子，放声大笑，笑到最后，她有些气力不支，扶着身子缓缓的坐倒下来。
    大仇得报的喜悦消散，看着孟夫人的尸体，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感袭来，孟少奶奶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的擦干鸳鸯玉佩的血迹，贴紧在自己的心口，泪水沿着脸颊滴落在桌子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直到孟夫人的葬礼结束，横眉道人才和吴穹准备启程。
    横眉之所以拖这么久才离开，是为了给逝者做一场法事，让他们能安然投胎。
    人死如灯灭，身前纵有千般罪孽，到最后无非尘归尘土归土。
    孟少奶奶此时已经变成了少夫人，她独自一人披着白麻在灵堂跪坐着，她左手掌心里仍然牢牢捏着那个鸳鸯玉佩，右手拿着一串佛珠，似乎在替死者念着祈福往生的咒语。
    “恭喜小怡姑娘大仇得报。”吴穹站在少夫人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少夫人回过头，略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吴穹一眼：“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和大师，我的真实姓名。”
    吴穹微笑着摊了摊手，笑意中带着些许神秘感。
    “孟家事忙，不便相送，还望大师和小先生一路好走，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少夫人盈盈一笑。
    “啊！谢谢！不过……我有个问题，在离开之前，希望少夫人能解答。”吴穹步履轻缓的朝着少夫人靠近，“你明明认同孟夫人的说法，觉得爱情短暂易逝，如同幻觉一般，而孟家的一切你都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报仇？你也知道，这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少夫人看了看吴穹一眼，凄然一笑：“爱情虽然如幻觉般稍纵即逝，可仇恨却能连绵不绝，死亡也不能消除。”
    “这是你的答案？”吴穹忍不住笑了，他在袖口掏了掏，最后摸出了一块鸳鸯玉佩。
    少夫人微微色变：“这东西为什么在你手里？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被柳风扔了。对吗？”吴穹抬手将玉佩扔给了少夫人，她颤颤巍巍的接住，如同珍宝般捧在手心。
    “物归原主。”吴穹惬意一笑道，“你是个自欺欺人的女人……”
    “为什么要将这个还给我？”少夫人微微颤抖，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眼眶湿润。
    “因为我师父希望还能拯救你！他不相信你是个被仇恨彻底控制了的人。”说完，吴穹缓缓回头，忽然间，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柳风其实没有做木偶，那些木偶是我安排人放进去的，是为你撇清和柳风的关系。而他只做了一样东西。”吴穹头也不回的从袖子里扔出一团金光闪闪的物件，跌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
    那是一根刻着“怡”字的金钗……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丑小孩

    门外喧嚣的风忽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停息下来。
    吴穹没有回头，他听到身后的少夫人缓缓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金钗跟前，她小心翼翼的捧起金钗。抬头看着吴穹离去的背影，少夫人轻轻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皮。
    叹息了一声，将金钗折成了两半，扔进了火盆里。
    横眉站在大树底下，将手帕摊开在地，随后将孟家少夫人给他的二十个大洋银元一字排开，笑眯眯的数着。
    吴穹缓缓走近，望着横眉财迷心窍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你再怎么数，这二十块大洋也不会多一块。”
    “你个小鬼知道什么？”横眉抬头，喜极而泣的说道，“我这辈子就没走过这种财运！多数几次怎么了？”
    他拍着手，抬眼喃喃自语：“这些钱应该够我找到天师道的山门了，到时候……我……”
    “哎呀！坏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喜上眉梢的神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让吴穹也不免紧张。
    “怎么了？丢了钱么？这可是咱们的命根子！”吴穹赶紧低头跟着数钱，旁侧的横眉苦着个脸，面色极为悲痛。
    “忘了从孟家拿点馒头当干粮了，瞧我这个狗记性！”横眉捶了捶自己的后脑勺，痛心疾首的说道。
    正在数钱的吴穹听到横眉道人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跟着这个失忆老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狗屁天师道的山门，当然是能省就省。
    离开之前，横眉还说要将孟家的蒸笼全部搬空，结果这厮拿了钱就忘了正事。
    被自家徒弟盯的难受，横眉忍不住咳嗽一声，他一把拢住手底下沉甸甸的银元，猛地抬起头。
    “行了徒弟！”横眉道人一挥手，挺直腰杆大气的说道，“咱们现在有钱了，包子馒头不是随便买吗？这都不叫事，我带你去太白楼吃鲍鱼，吃完了咱们再风风光光的上路！”
    随后，横眉道人拉着吴穹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城里最奢侈的酒楼太白楼。
    他们看着太白楼的菜单，琢磨了一个时辰，最后点了三笼白馒头。
    在一众宾客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横眉道人用他的破布兜子将白馒头打包，然后笑嘻嘻的拉着吴穹走出了门。
    “鲍鱼太腻，还是白馒头养生。”横眉道人一边噎着馒头一边喝着水，站在大路对面，闻着太白楼的饭菜味道，整个人魂都要飘走。
    水壶在横眉手里，吴穹没得水喝，被干馒头噎得难受，捂着嗓子根本没工夫跟他扯淡。
    躲在吴穹内兜里的明小婉被他们这两人给逗乐了。
    她扭动着身子想要出去给吴穹偷点钱，后来一想，这小子现实生活中已经是悬河城最有钱的人之一，还不是穿旧衣开破车。
    “我发现你的抠门是骨子里……不……应该说是魂魄里的本能。”明小婉乐不可支的说道，“我看你的样子都觉得噎。”
    “咳咳咳！”吴穹流着眼泪将横眉道人的水壶抢了过来，咚咚咚喝了几大口，泛着白眼站在大树底下，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捏着半截馒头想往外扔，手悬在半空愣是没舍得。
    “咕咚”！吴穹和横眉道人都听到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两人交换着眼神，循声望去。
    一个黄豆眼蒜头鼻兔嘴唇的丑陋小孩正死死的盯着吴穹手里的半截馒头。
    “看什么看？”横眉朝着那丑小孩瞪了一眼，“想吃叫你爹妈给你买去！”
    不过片刻间，横眉发现丑小孩衣衫褴褛，分明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孩，只比路边的乞丐要好一些，丑小孩被横眉道人的眼神给吓住，缩着头走开。
    吴穹将半截馒头收回兜里，打算饿的时候再吃，横眉干笑一声，将水壶又抢了回来。
    那小孩在太白楼的门口徘徊，望着里面的食客大快朵颐，也跟着不停流口水，只是片刻后，两个看门的壮汉一左一右的走出来，朝着小孩吐了口唾沫。
    “死小孩看什么呢？别打扰里边客人吃饭，赶紧给我滚！”看门的人神情凶悍，吓得丑小孩一个哆嗦，他狼狈的跑到街道对面，站在与横眉道人相隔不远的树荫底下，痴痴的看着宾客盈门的太白楼，不停的吞咽口水。
    “狗眼看人低！”明小婉在吴穹的内兜里捏着拳头，狠狠瞧着看门的两个壮汉，吴穹没有作声，那两个看门的还盯着丑小孩高叫着：“小鬼！再敢在我面前晃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到没有？”
    横眉叹息一声，他有些不情愿的将钱从兜里拿出来，肉痛的掏出一枚银元。
    然而吴穹却挡住了他的手：“看到旁边那些乞丐没有，你前脚将大洋送给那小孩，后脚就有人从他手上抢走。”
    横眉道人神色有些为难，最终无奈叹息了一声，随后解下了包着馒头的包裹，倒出来一半白馒头，将它们另外打包了起来，然后走向丑小孩。
    丑小孩被横眉的举动吓了一跳，警惕的后退，然而横眉道人只是将包着馒头的包裹放下来在他面前摊开。
    “小鬼……饿了吧！这些都给你吃，别噎着。”横眉的手颤抖着，因为他实在舍不得，丑小孩目瞪口呆的看着布包里白花花的满头，口水直流。
    “谢谢道长……”丑小孩手脚麻利的将包裹再次打包，满眼感激的给横眉道人磕了个头，横眉摆了摆手苦着个脸。
    “行了行了！不用谢了，趁我没反悔，赶紧把馒头拿走。”横眉道人捂着双眼，不耐烦的挥手，揉了揉心疼的胸口，横眉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做了一件好事，可他一点都不快乐。
    丑小孩有些激动的起身，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横眉无奈的扶了他一把，丑小孩连声道谢，脸上笑开了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我这手怎么就不听使唤？”看着丑小孩消失的背影，横眉道人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吴穹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嘲讽道：“这么喜欢救济穷人，你怎么不将兜里的大洋分给那些乞丐？”
    “我呸！”横眉听到吴穹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帮人有手有脚还出来要饭，我没抢他们要饭的碗，就算对得起他们了！”
    吴穹忍不住微微一笑：“那你没想过，这个小孩可能比假装可怜的乞丐们更可恶吗？”
    横眉一愣，他神情严肃的回过头，摊手认真的说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那小孩孤苦无依，衣不蔽体，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可恶了？”
    吴穹撇了撇嘴，他捏着横眉道人的长袍子道：“你没有穿道袍，他为什么叫你道长？若不是眼力惊人，就是一路尾随，曾经看到你打开过包裹，见到里面的桃木剑黄表纸。”
    听到吴穹的话，横眉道人微微愣神，一脸吃惊。
    “还有！你看他衣不蔽体，可他衣服上的破洞旁边有粗针眼，你瞧见没有？这说明有人给他缝补衣服，可他为了装可怜，将补丁给拆了。”
    “这！”横眉道人倒吸一口凉气，他瞪大眼睛指着吴穹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这这这……”
    忽然间，他惊异的摸了摸自己的内兜，原本装着沉甸甸大洋的位置，此刻却空空如也。
    慌乱的张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那小鬼的踪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横眉道人两腿一软，瘫坐下来：“完了！全完了！钱让他给顺走了！”
    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捏着拳头站起身：“该死的小鬼！让我逮到了，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横眉在大树底下干嚎着，捶着老树皮不停的喘着粗气，捂着脑袋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横眉道人忽然眼神狠厉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吴穹道：“你早知道那小孩不对劲！怎么不提醒我？”
    “难道不是因为你多管闲事，才丢钱的吗？”吴穹针锋相对的看向横眉道人，脸上泛起冷笑，“你要是不管那个小鬼，你的钱现在还稳稳当当的揣在兜里呢。”
    原本神情严厉的横眉道人被吴穹一句话说的没了脾气，他心虚的看了吴穹一眼：“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推卸责任还有什么用？还是赶紧将钱给找回来吧！”
    横眉道人皱着眉头，满脸愁容的走上街头，他盯着丑小孩消失的方向，开始询问沿途的路人和摊贩。
    吴穹低声的向明小婉说了两句，明小婉娇笑着飘出去，循着那丑小孩的方位追逐过去。
    “您说他是往这边逃了，还是往那边逃了？”横眉道人认真的看向卖扇子的大妈，指了指眼前的两条岔路口。
    大妈不耐烦的摇了摇头：“记不清了！我忙着做生意呢！谁记得了那么清楚！你买不买扇子？不买就麻烦让让！”
    “唉！”横眉刚要开口，那大妈一把将他推开了，身后的吴穹冷眼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笑。
    “你看着我干嘛？”横眉口干舌燥，着急上火的盯着吴穹道，“赶紧跟我一起找啊！”
    “按你这个进度，估计等那个小鬼将我们的大洋花完了，咱们也未必能找得到他。”
    端着钱袋的丑小孩在山路气喘吁吁的拼命狂奔。
    他将装馒头的袋子一抖，白花花的馒头在山坡上骨碌翻滚，忽然间，一阵阴冷山风吹拂在丑小孩后背，引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日光顺着树缝洒下细碎鎏金，可就在这阴风刮过山林的那一瞬，日头似乎黯淡了下来，丑小孩瞪大眼睛停住了脚步，四周的小树开始飒飒作响。
    丑小孩吞咽着口水，他手脚冰凉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迷离的女声。
    “小鬼……偷人东西可不好……”那清幽女声似远还近，丑小孩吓得直咧嘴，慌乱回头，昏暗林间缭绕着一层薄雾。
    一个穿着黑纱长裙，眉目如画的苍白女子，面带微笑的向他走过来。
    “黑爷爷饶命！”丑小孩失声尖叫着将钱袋的东西撒了出来，连滚带爬的扭头就跑，望着漫天散落的大洋，明小婉微微皱了皱眉。
    “黑爷爷？”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黑衣，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怎么管我叫黑爷爷？气死了！人家明明是妙龄女鬼好吗？”

 第四百三十七章 黑爷爷？

    吴穹觉得横眉道人倒霉不是因为他那血煞缠身，厄神附体的诡异命格，而是源于他多管闲事的臭毛病。
    横眉在街上折腾的满头热汗却一无所获，吴穹只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
    “你看着师傅这累死累活的找小偷，你怎么不来搭把手？”横眉气喘吁吁的回头。
    “你既然在城里找不到那小鬼，就没想过出城找找？”吴穹似笑非笑的指了指沿途的大街，“这城里人多，每日在这里打闹的小鬼，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你让他们怎么认的出来？”
    横眉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
    无可奈何的横眉刚走到城外，一双眼睛胡乱瞟，随后他忽然愣住
    道路草丛中安静的躺着吃了一半的白馒头。
    “这……我……”横眉道人语无伦次的指了指地上的馒头，满眼震惊的看向吴穹。
    “别看我。我猜的……”吴穹笑意神秘的摊了摊手。
    横眉道人顺着痕迹走入林间，然后又发现了林间小道上包裹白馒头的破布，圆滚滚的馒头安静的趟在坡道底下，横眉气得直哆嗦。
    “要让我逮住这小鬼！我非打得他老娘都不认得他！”他怒发冲冠的转过头，眼前所见，让他整个人彻底呆愣住。
    满地银花花的大洋反射着细碎的阳光，仿佛在向横眉道人招手。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的银元，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小孩扔馒头我能理解，为什么他连钱都扔了？”横眉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忽然间，他瞥见林间有一双狡黠的眼睛，正在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满地的大洋。
    横眉和那双眼睛仓促对视，立刻大声咆哮起来：“你！”
    丑小孩被明小婉吓走，却又舍不得这一大笔钱，慌慌张张的竟然又折返了回来，谁曾想，竟然和横眉道人撞了个正着。
    此刻丑小孩撒腿就跑，横眉道人刚要抬脚追上去，却被脚底下的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啃食，丑小孩忍不住咧嘴一笑，他扭了扭屁股正要嘲讽一番，吴穹身形如鬼魅般的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
    “啊啊啊！”丑小孩都没看清吴穹是怎么走到他面前的，数十步距离如流星赶月般到达了他的身前，吓得他再度尖叫起来。
    “别嚎了。”吴穹硬生生将丑小孩扳过来，恶狠狠的说道，“再嚎我把你扔到山坡底下去！”
    一看到山坡的高度，丑小孩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顿时闭嘴，他慌乱的看向吴穹，后者将手松开，上下打量着他。
    “为什么偷东西？”吴穹斜乜的看着丑小孩衣服的破洞道，“有人给你缝补衣裳，说明你还有家人在，而且你这个家人有手有脚能干活，为什么你手脚不干净？难道……你父母跟你一样也是小偷？”
    “我没有父母！”听到吴穹的话，丑小孩害怕的眼神被愤怒取代，他瞪大眼睛还想跑，明小婉忽然皱眉敲了敲吴穹的心口。
    “这小孩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阴气。”明小婉忽然说道，吴穹原本打算抓住丑小孩，听到明小婉的话，他停住了自己的手，小孩哆哆嗦嗦的逃开，钻进了林子深处，一路狂奔，霎时间便看不到人影了。
    “你怎么又愣住了？”横眉道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将钱袋子重新收拢，他十分不满的瞥了吴穹一眼，“赶紧抓住那小鬼啊！”
    “我劝你别招惹他。”吴穹撇了撇嘴，可横眉道人怒从心起，根本就没理会吴穹的话，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狂喊：“小崽子给我站住！爷爷非揍你一顿不可！”
    等到横眉的声音远去，明小婉才缓缓现身开口道：“之前这小鬼就让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看到我，朝我磕头叫了声黑爷爷。”说到此处，明小婉面色有些发窘，“现在想想，他似乎将我认成了其他怪物。”
    吴穹眯着眼睛盯着横眉和丑小孩消失的方向：“你是说……这小孩很有可能被怪物纠缠？”
    “不一定……他身上缭绕的阴气很浅，也许只是在阴气深重的地方生活而已，不过这阴气极其阴邪。”
    丑小孩身形灵敏，又仗着对地形熟悉，片刻之间就甩落了横眉道人，留下横眉一个人在密林深处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脚下早就没了路，草丛里时不时发出虫鸣以及小动物窜行的轻响，浓密树冠遮住日光，空气有些阴冷湿意，等到横眉道人回过神来，他已经彻底迷路了。
    喉头晃动的横眉紧张兮兮的看着周围，慌乱的呼喊道：“徒弟……你在哪呢？”
    这幽深寂静的黑暗似乎将他的呼喊声吞没了，横眉道人等待半晌，始终无人回应。
    横眉越发紧张，他捂紧了钱袋，冷汗簌簌直冒，他想回头，却看不清自己的脚印，也记不住来时的方向了，忽然间，身后传来衣袂擦过草丛和枝叶的轻响，然后是细密的脚步声。
    横眉道人先是一惊，随后面露喜色的朝着脚步声的方位跑了过去：“徒弟！别这么不声不响的溜过来好不好？怪吓人的！”
    可当他瞪大眼睛，却发现向他走来的并不是吴穹。
    一个披着黑布，瘦弱矮小的人形站在他眼前，那人的脸色灰白，一双眼睛浑浊不堪，沉寂的林间在他出现后忽然刮起呜咽的冷风，如同女人哭声一般，横眉脸上的喜色瞬间化作了一片苍白。
    他看到男人的手里似乎有个沾满泥土的物件。
    那是……人的胳膊？
    披着黑布的人形瞪大眼睛，幽黄色的光芒如同野兽在眨眼，横眉尖叫一声，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昏厥了过去。
    在林间缓慢踱步的吴穹听到横眉道人的声音，微微皱眉。
    明小婉忽然出声道：“那股子怪异的阴气又出现了……好像就在横眉那个方位！”
    这才五分钟没有跟着横眉，又出事了，这老骗子真不让人省心！
    吴穹飞身掠过草丛树影，到达横眉尖叫的位置，幽暗之地空无一人，吴穹定睛凝神，他发现低矮草丛中有横眉被拖行的痕迹。
    至少还活着！吴穹心中稍稍安定，忽然间，横眉的惨叫声再度响起。
    “救命……啊啊啊啊！”连续击打身体的闷响传来，吴穹钻出密林深处，扒拉开阻挡视线的低矮木丛，看到一个披着黑袍的矮小男人高举着大棒不停的敲打着横眉道人。
    “还敢假装黑爷爷吓我……”矮小男人不停的呼喝着，他讲话有些大舌头，语调含混不清，横眉道人抱着脑袋满地打滚，让大棒砸的鼻青脸肿。
    “住手！”吴穹身影晃动，眼疾手快的踏步来到矮男人的跟前，一把夺过他手中大棒，抓住对方手腕将他反拧了过去。
    “啊啊啊！”那矮男人惨叫不已，不停挣扎，满头大包的横眉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整个人两腿打颤。
    “徒弟打得好！”横眉转身抓起原本被他认成胳膊的莲藕冲了上来，正要对着矮男人的脑袋一顿猛敲，却被吴穹抓住那半截莲藕，抬手甩开。
    横眉瞪大眼睛，吴穹抬手让他别过来，随后他死死的拧住对方的手，盯着矮男人龇牙咧嘴的神情低声问道：“你刚才说我师父假装黑爷爷来吓你？”
    “啊啊啊……松手！”那矮男人倒也硬气，虽然疼的直吸凉气，却半点搭理吴穹的意思都没有。
    “快放了我干爹！”正在此时，丑小孩忽然从不远处的破旧土平房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柴刀，见到眼前一幕，横眉道人有些慌神，吴穹却笑了，他松开手，那矮男人捂着几乎被折断的右手摔倒在地。
    “原来你就是这个小偷的干爹。”吴穹冷笑一声，远处的丑小孩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端着柴刀，畏畏缩缩，想要冲上来又十分害怕。
    谁知道，那矮男人听到吴穹时候丑小孩是小偷，捂着自己的手瞪大眼睛：“我家小豆包不是小偷！”
    矮男人的神情似乎异常愤怒，大概是因为觉得吴穹在诽谤丑小孩，气得浑身哆嗦，说话的样子有些呆呆傻傻的：“小豆包每次出门都能捡到钱，别人都说他是小偷，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小豆包最听话……他是好孩子。”
    望着矮男人眼睛发直的样子，吴穹似乎明白了什么，丑小孩举着柴刀，眼神越发畏缩。
    “呸！屁的好孩子！还出门捡到钱，老子怎么没碰过这种好事？这小子连蒙带骗！我看就是你教的！”横眉道人不屑的朝着矮男人吐了口唾沫，端着莲藕又要冲上来。
    矮男人听到横眉辱骂小豆包，脑袋一歪，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不许你骂小豆包。”
    “别伤害我干爹！”远处的小豆包虽然神情畏惧，却还是挺着胸膛冲了过来。
    吴穹面无表情的将横眉拉开，又将矮男人推走，暴喝一声：“够了！”
    横眉差点没站稳，他老大不乐意的质问道：“我说乖徒弟，你干嘛呢？怎么还帮着外人？”
    吴穹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随后转头看向因为愤怒而不停喘息的矮男人，语调轻柔的道：“小豆包不是小偷，是我们弄错了，对不起。”
    听到吴穹主动道歉，矮男人傻呵呵的笑了笑：“我就说嘛……小豆包怎么可能偷东西……”
    “不过我们也不是假装黑爷爷故意吓你，我和我师父只是碰巧路过，你打错人了。”吴穹拍了拍矮男人的肩膀，轻声说道。
    横眉道人觉得很可笑，他觉得自己这徒弟太天真了，刚刚这矮子差点打死自己，对方会听信他的解释？
    令横眉意外的是，那矮男人听了吴穹的话之后，竟然傻笑着点了点头道：“哦哦哦……”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无奈的笑笑：“我脑子有点不好使……之前我干儿子说林子里有人装黑爷爷吓他，我这才动的手。”
    然后他还笑呵呵的走到横眉道人面前，张着嘴傻傻的道：“不好意思哈，刚刚打了你。”
    横眉瞪大眼睛刚想骂他一句，哪知道这矮男人为了给他赔罪，直接拿着大棒朝自己脑袋一敲。矮男人额角鲜血横流的样子吓了横眉一跳，他慌乱的指着浑然感受不到疼痛的矮男人道：“你是个傻子吧你？”
    远处的小豆包叹息一声，眼神焦急的跑了过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 黑鱼鳞

    小豆包此刻眼中似乎只有矮男人，也不管横眉道人和吴穹会不会对他指责谩骂，拳打脚踢，他关切的捂着矮男人血流不止的脑袋，嗔怪的说道：“道歉就道歉，你干嘛打自己？”
    “唉……做人要讲道理，我打错了人，当然得还给他。”矮男人嘿嘿傻笑着，让旁边的横眉道人很是不满。
    “嘿！你要还，也得我来打吧。”横眉气得跳脚，哪知矮男人竟然点头觉得横眉说的没错，不顾小豆包的拉扯，他将手中的大棒递了过去，“来……”
    “好了！”吴穹将大棒打落在地，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便宜师傅，“你就不要跟一个傻子过不去了。”
    “我干爹不是傻子。”小豆包忽然硬气的抬头看向吴穹，认真的说道，“他只是心善罢了。”
    “既然你干爹心善，那你怎么没跟他学到一点？”横眉冷嘲热讽道，他最看不起偷鸡摸狗的人，尽管他本人也行骗江湖，混吃混喝。
    “因为人善被人欺。”小豆包毫不示弱的抬头，让横眉噎住了。
    “唉……话不能这么说……好人有好报！”矮男人摸了摸小豆包的脑袋，认真的说道。
    微风从远山吹拂而来，入目一片葱郁，远处的水田一望无际，吴穹远眺过去，村庄在青山笼罩下若隐若现。
    “怪不得……”明小婉低声说道，“整个村子都散发着不寻常的阴气，所以村民身上也携带丝缕阴气。”
    吴穹眉眼低垂，压低声音问道：“是否有东西在这里作祟？”
    明小婉摇了摇头：“阴气是从地底散发出来的，有没有东西作祟，现在不好判断。”
    “行了行了！”这时一边的横眉捂着自己高高肿起的额头，神色紧张的看了矮男人和小豆包一眼，“我这人大度得很，之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我现在就想马上离开这里。”
    横眉自认倒霉的叹了口气，转身刚要离开，矮男人却抓住了他的手：“这可不行，我把你伤的这么重，你得养好伤再走，不然我过意不去。”
    矮男人的举动吓了横眉一跳，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对方道：“不用不用！你别碰我！”
    任凭横眉道人如何挣扎，矮男人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捏着他的腕子，让他无法抽出手来：“松手！你赶紧给我松手！”
    “啪！”的一声，远处传来炮仗声。
    横眉道人微微愣住，矮男人也皱了皱眉，转过头循声看去。
    唢呐和锣鼓的声音在田间地头晃荡，一群穿着白麻衣的人扛着棺材在小路穿行，沿路插着小旗，棺材旁还有人晃荡着招魂幡，分明是出殡。
    “哎呦！晦气晦气！”横眉道人遮了自己的眼，转过脑袋，矮男人捏着他的手松开，趁此机会，横眉赶紧将手抽了出来，“真是倒霉，又碰到死人和葬礼……”
    “黑爷爷又作祟了。”矮男人紧张的看向远方出殡的队伍，眼神有些恐惧。小豆包小心翼翼的躲到了矮男人的身后，小手不住哆嗦。
    “你们这里……闹鬼吗？”横眉道人原本打算拉住吴穹赶紧走人，可当他看到矮男人和小豆包畏惧慌乱的样子，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那个黑爷爷是什么东西？”
    “黑爷爷不是鬼。”矮男人看了横眉道人一眼道，“黑爷爷就是黑爷爷，以前住在阴龙潭。”
    面对矮男人莫名其妙的回答，横眉一时语塞。
    忽然间，田间地头刮起猛烈大风，连招魂幡和披在身上的麻衣都被吹走，出丧的队伍手忙脚乱，抬棺材的其中一人突然脚底下一软，整个人仰倒在地，其他人也晃晃悠悠的被风吹倒，那红木棺材就这么倾倒在田里，盖子一抖，穿着寿衣的惨白尸体竟然掉了出来。
    “啊！”横眉被眼前一幕惊得瞪大眼睛，可随后他意识到棺材坠地，尸身外露是倒霉到家的一件事，赶紧抬手挡在自己眼前。
    僵硬的尸体双目圆睁，泡在泥田里，若有如无的波纹荡漾，吴穹忽然发现尸体的右手上臂有一节奇怪的纹身。
    那纹身如同鱼鳞一般，泛着黢黑的油光，远远望见仍然特别显眼。
    丧乐戛然而止，众人七手八脚的抬起尸体，死者家属的嚎哭声远远传来，矮男人皱了皱眉，转身护住小豆包，拉着他往自家的屋子里走，顺带还牵着横眉道人的手。
    “唉！唉！唉！你拉我干什么？放手！”横眉道人正遮着自己的眼睛，没曾想自己又被这个傻子拽住，还要被带到屋里去，他当时就慌了神，“我不养伤！你别拉我！喂！傻子！你听到没有？”
    他不停挣扎，矮男人转头笑笑，诚恳的说了句：“这可不成，我得对你负责。”
    “徒弟！徒弟！”横眉无可奈何的朝吴穹招手，哪知吴穹根本就没有搭理他，反而朝着刚刚尸体掉落的位置走了过去。
    出殡的队伍已经走远，田间小路上的杂草被踩得四处倒伏，凌乱不堪。
    吴穹指着尸体跌落的那片水田道：“刚刚那尸体，你瞧出什么古怪没有？”
    明小婉从吴穹的内兜里钻出来，以魂魄的形态现身，她仔细的扫了一眼被尸体压出水坑的位置，又看了一眼周围，微微皱眉道：“尸体体内的阴秽之气比其他人重，但也仅此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这村子肯定有怪物作祟，刚刚那个人多半是被怪物缠上后杀死的。”
    “这阴气是从地穴深处散发而来，想必那怪物也是藏在地底下。”明小婉判断道。
    吴穹微微点头，忽然间，他露出讶异的神色。
    “怎么了？”明小婉看着他，刚要说话，吴穹竟然纵身一跃，跳入了泥泞的水田，在尸体压出来的水坑之中，他伸手一捞。
    泥水顺着指缝溜走，掌心里赫然出现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鱼鳞。
    “你眼神真好！”明小婉瞪大眼睛看着吴穹手中的鳞片，“我竟然没发现，这个是……”
    “这是从尸体身上掉下来的。”吴穹将鳞片放到明小婉手里，“一开始我以为那是纹身。”
    明小婉低下头，仔细的审视掌心的鱼鳞，片刻之后，她瞪大眼睛：“光这片鱼鳞上的阴邪之气，就胜过那个傻子和小孩身上携带阴气的总和！”
    吴穹甩掉指缝间腥臭的泥水，他盯着早已远去的出殡的队伍，眯着眼睛道：“这倒有点意思。”
    被生拉硬拽进了屋子的横眉道人在哭嚎，旁边的小豆包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你也一把年纪了，喊什么呢？我干爹不会害你的！别吵着我干娘！”
    横眉没好气的看着小豆包，龇牙咧嘴的道：“要不是你，我现在会被拉到这里来？”
    “别乱动！我去给你找点伤药！你就在我们家待着，伤没好之前，哪儿都不许去！”矮男人嘿嘿的傻笑着，他让小豆包给横眉倒水，自己跑到屋子里翻箱倒柜。
    横眉端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左右乱瞟，此刻他到没有乱跑的打算了，脑子里正想着村子闹鬼的事。
    小豆包倒了一杯热水，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热水刚端过来就撒了，烫的横眉道人直叫唤。
    “小王八蛋！你是故意的吧！”横眉兜着被热水浸透的袖子，竖直眼睛瞪着小豆包，后者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睛，满脸都是狡黠的笑意。
    “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横眉道人咳嗽一声，徒弟没来，他又不敢拿小豆包如何，捂着头痛不已的脑袋，只能长叹一声。
    小豆包倒完水后立马推开右边的木门，追着他干爹去了，留下横眉道人独自一人在堂前端坐着，捂着脑袋呻吟不止。
    忽然间，他听到左边的木门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吧嗒吧嗒……”像是有连续不断的水滴敲打在地面，紧接着，他又听到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地上拖行，横眉道人本能的坐直身体，惊异的转过头。
    空气中荡漾着鱼腥味，横眉吞咽着口水，死死的盯着左边的木门，隐约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地下的门缝漫过水迹，横眉道人吓得惊坐起来，椅子都让他掀倒。
    身后传来脚步声，遭到惊吓的横眉一愣神，原来是小豆包捧着跌打药走了出来。
    小豆包看到横眉眼神诡异的盯着左边的房门，忍不住微微皱眉。
    “你看什么呢？我干妈在洗澡！”小豆包的神色特别不忿。
    “我！她！”横眉张口结舌的指着木门，无辜的说道，“我哪知道门那头还有人？再说，还隔着张木门呢，我什么都没看到！”
    是傻子的媳妇在洗澡吗？
    横眉吞咽着口水紧张的抚了抚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安然坐下来。
    门后面又传来拖行的声音，横眉越发觉得不对劲。
    小豆包白了横眉道人一眼，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敢对我干妈图谋不轨……我到时候趁你睡着把你……”
    他做了个剪刀的手势，吓得横眉下体一凉，他望着小豆包离去的背影道：“你放心……你干妈神出鬼没的吓死人，我绝对不敢打他的主意。”
    正在这时，从田间归来的吴穹缓缓走了进来，惊魂甫定的横眉道人看到自己的宝贝徒弟终于出现，心神稍稍安定了下来。
    “你不赶紧走人，怎么还在他们家喝上水了？”吴穹忍不住哂笑道。
    “因为我发现了新的商机。”横眉道人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觉得我可以帮这里的人抓鬼，再赚他一笔！”
    看着横眉道人那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吴穹强忍着笑意：“你不怕把自己搭上去？”
    “勉强试试呗，万一能行呢！不行咱们再走呗！”横眉道人对于危险向来后知后觉，“不急……”
    忽然间，左边房门再次传来流水滴落的声音。
    吧嗒……
    吴穹眯缝着眼睛，缓缓转过脑袋。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最怪异与最正常

    吴穹闻到了那股若有如无的鱼腥味。
    “奇怪……”明小婉突然低声惊叹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情况，“那个房间里的女人好奇怪！”
    吴穹一动不动的盯着门缝，明小婉接着喃喃的说道：“她太干净了。”
    “在这个被阴气笼罩的小村里，竟然还有完全没被阴气污染的人，就是这个房间里的女人。”明小婉指了指紧闭的木门，吴穹眯缝着眼睛。
    “哗啦……”流水响动，门缝中溢出水痕，那股鱼腥味越发浓重，横眉将手搭在了吴穹肩膀上。
    “徒弟！里边是傻子的媳妇在洗澡，你看归看，小心点别让傻子发现了。”横眉道人一副他很懂的样子，让吴穹颇为无语。
    这片村子叫赵家村，傻子的本名叫做赵半柱，至于小豆包，是他在种豆子的地方捡来的。
    傻子家的晚饭比较简单，就是一盆烤地瓜，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啃地瓜，赵半柱的媳妇并没有过来。
    门缝里还渗着水，赵半柱的老婆好像一直在洗澡，空气中始终荡漾着鱼腥味，这让横眉莫名瘆得慌。
    “你……你媳妇不来吃饭吗？”横眉一边啃着软烂的地瓜，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我媳妇她吃不了这个。”赵半柱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她的晚饭我得单独准备。”
    “我看她一直在洗澡，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横眉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左边的房门，又谨慎的缩了回来。
    “她……”神情坦率的傻子忽然变得有些支吾，他苦笑一声，无奈的看了横眉一眼，“她确实得了怪病，要整天洗澡才舒服，我也没钱给她治病，就只能这样了……”
    听到赵半柱的媳妇是身体不好，横眉眼中的恐惧稍稍减轻，抬眼望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和桌上干巴巴的烤红薯，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学过一些医术，要不要我帮你媳妇看一看……”
    吴穹瞪大眼睛，这老骗子什么时候学过医？还是说他恢复了一点记忆？
    “不用了！谢谢！”谁知赵半柱非常干脆的拒绝了横眉的主动帮忙，“她这个病没什么太大问题，就不麻烦了。”
    吴穹和横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蹊跷之色。
    大概猜到了赵半柱对于自家老婆的话题很敏感，横眉迅速调转话头道：“话说这黑爷爷作祟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便跟我这个外人讲讲吗？”
    “跟你讲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驱邪不成？”小豆包在一旁忍不住低声嘲讽起来。
    横眉气得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赵半柱微微皱眉，心中似乎对这个话题有所恐惧，不过他哆哆嗦嗦的，竟然也娓娓道来的讲了起来。
    在赵家村西边有一口深潭，叫做阴龙潭。
    这阴龙潭还有些来历，据说天宫上行云布雨的黑龙王因为降雨误了时辰，遭了玉帝贬黜。玉帝老爷在赵家村给他挖了个洞，让他在洞中思过万年，这玉帝为黑龙王挖的水牢，就是阴龙潭。
    传说虽然无据可依，但阴龙潭确实有几分神异，或者说邪异。
    自打赵家村的人在阴龙潭附近定居，数百年光景，阴龙潭周围数十米的地方，始终都是一片森寒笼罩，酷暑之日，站在谭边，如同身在数九寒冬，阴冷砭骨，到了冬天，阴龙潭周围更是森寒难耐。
    而且，这阴龙潭经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掉下去，等到把人捞上来的时候，那人早就冻的僵硬，因为时常有人溺毙在阴龙潭，那里也成了赵家村人的禁地。
    据村里的老人讲，那是阴龙潭里的黑龙王爷爷在勾生人的魂魄，因为玉帝老爷已经忘了他，黑龙王的愤怒就发泄在了普通人身上，路过的生人都要被他拖进阴龙潭，吸干魂魄而死。
    “所以这黑爷爷……以前可是龙王呢！”赵半柱神情紧张，却又无比认真的说道。
    龙王？原本信心满满的横眉道人一听到黑爷爷的来头，心气登时就泄了大半截：“这……这只是传说吧……你们这小地方哪还容纳的下龙王……嘿……骗人的吧。”
    “我有一个疑问。”反倒是吴穹，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半柱道，“既然那里被当成了禁地，为什么还是会有人淹死在那里？”
    哪知赵半柱摸了摸脑袋，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他还真有点回答不上吴穹的问题。
    “据说……黑爷爷会勾魂。”说话的是小豆包，“我是听村子里其他小孩说的，他们说黑爷爷会到梦里找大人或者小孩，在梦里将他们骗到阴龙潭淹死。”
    “可今日出殡的人，并不是被淹死的！”吴穹想了想从棺材里掉出来的尸体，那人很明显是受惊吓而死。
    “因为现在的黑爷爷已经不是黑爷爷了。”赵半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听得横眉在一旁抓耳挠腮。
    “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横眉翻了翻白眼。
    “我干爹的意思是……黑爷爷已经死了，现在是它的魂魄在作祟！”小豆包眼中的恐惧之色越发清晰，他小肩膀抖了抖，说话的声音开始发颤，“村里人请了个大师过来，将黑爷爷给降服了，还封了阴龙潭，后来……后来村子里的人就染上了一种怪病。”
    小豆包睁着眼睛，他神情诡谲的看向吴穹道：“得病的人手上开始长鱼鳞，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黑爷爷就会找那些长了鱼鳞的人的麻烦，已经死了好多人了。而且……死的人好像一年比一年多。”
    这么凶残？横眉道人越听越不对劲，他已经有点打退堂鼓了。
    “算上今天出殡的那个，今年已经死了四个人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增加人数。”话说到这里，小豆包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忽然间，左边的木门传来轻轻的敲打声。
    “扣扣扣！”一旁的赵半柱立刻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嘴，神情紧张的说道：“光顾着跟你们聊天，都忘了给我媳妇准备晚饭了！你们坐着！”
    赵半柱念念叨叨的离去，吴穹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吴穹看到赵半柱似乎拎着一个木桶从门外走了过去，空气中荡漾着血腥和鱼腥味混杂的味道，赵半柱神色匆匆，似乎很紧张，一路疾走过去，他从侧门进入了妻子的房间，哐当一声将房门关紧。
    明小婉看到了木桶里的东西，是生的小鱼小虾。
    旁边的横眉似乎在思考别的什么，他并没有注意到赵半柱的奇怪，吴穹看了看埋头吃红薯的小豆包，低声问道：“你干妈的晚饭……好像是生鱼虾。”
    小豆包的身子微微一颤，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红薯，有些紧张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的眼神似乎在刻意躲闪着什么，吴穹躬下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小豆包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害怕……你别问了！”小豆包站起身，他扔下红薯，望着左边的房门微微颤了颤，随后面色阴沉的逃开了。
    小豆包跑到了离赵半柱的土屋数百米远的小鱼塘，满头大汗，撑着柳树不停的喘息。
    “你感觉……你的干妈可能不是人……对不对？”吴穹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小豆包身后，吓得他不住尖叫。
    小豆包捂着狂跳不已的心口，望向吴穹的眼神变得异常惊惧：“你……你怎么知道？”
    随后小豆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神躲闪的想要退开，结果发现退无可退。
    “再往后走你就得掉下去了。”吴穹插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小豆包，后者慌乱的抓住柳树枝，勉强让自己站稳脚跟。
    “你为什么不停的追问？”小豆包眼神躲闪，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因为好奇。”吴穹抬手抓住小豆包的肩膀，在他慌乱无措的时刻，将他拉到了安全的位置。
    不知怎的，吴穹温暖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有种心神安定的感觉，小豆包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吴穹：“我是害怕……但是我干爹他很爱干娘，在我干爹捡到我的时候，干娘就已经是他的媳妇了，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看到干娘从房门那头走出来过。”
    “她在那个房间里待了至少十年，也许更长时间，我没敢问我干爹。”一想到自己干娘的奇怪之处，小豆包就觉得分外害怕，“而且她每天都要洗澡，每次我走过她门口，都能看到从房间里渗出来的水，还有……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吃的是红薯，米饭，她却要吃生的鱼虾。”
    小豆包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此刻他仿佛在向吴穹倾诉内心的恐惧：“这么多年，我就见过我干娘一次，她很漂亮，也很白，就是白到透明那种，看起来冰冰冷冷的，躺在水桶里不说话，整个人湿漉漉的，她就像那种鬼故事里的女鬼……你能明白吗？”
    小豆包打了个寒颤。
    以魂魄形态站在吴穹身边的明小婉，望着小豆包心有戚戚的模样，有些无奈的说道：“可那个女人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活人，最奇怪的是，她还是整个赵家村最像人的存在，没有沾染半点阴气，干干净净。”
    小豆包的描述和明小婉的评论，让吴穹忍不住微微摇头：最异常的人反倒是这个地方最正常的存在，这赵家村确实邪门。
    黑暗中，一双苍白莹洁的手将木桶里宰好的小鱼捞出来，女人张开小嘴，如同化外野人一般啃食着生鱼，血水顺着脸颊流淌，赵半柱温柔的用毛巾擦拭着女人嘴角涌淌的鱼血，安静的看着女人将一整桶鱼虾吃完。
    女人的吃相很粗蛮，她甚至连鱼刺都没有吐出来，赵半柱用抹布擦拭着地面上的血迹，女人转动着眼珠子，面无表情的盯着赵半柱收拾一片狼藉的地面。
    片刻之后，赵半柱将抹布扔到木桶里，走到女人面前，抱起她冰冷柔软的身体，缓缓向旁边的大木盆靠近。
    木盆里的水泛着一股鱼腥味，面无表情的女人刚刚滑入木盆，脸上一下子就露出温柔的笑意，她呀呀的叫了两声，如同尚未学会说话的孩子，用自己的方式向赵半柱表达了谢意。
    赵半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腼腆一笑，拎着木桶推门而出。

 第四百四十章 贺先生

    第二天，在横眉道人的软磨硬泡之下，赵半柱答应带他去见赵家村的村长。
    横眉道人穿上了他那身许久没洗过的杏黄色道袍，神情肃穆，一本正经，若不是他那几乎要连成一条线的眉毛显得极为滑稽，倒真有种得道高人的出尘之感。
    小豆包屁颠屁颠的跟在赵半柱和吴穹后头，他望着横眉大摇大摆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有贺先生在，哪轮得到你这种神棍来给村里人驱邪？”
    那位贺先生，就是帮村里人降服了阴龙潭里的怪物，并且封堵了阴龙潭的大师。
    小豆包的话让横眉十分不满，他挤着眉头回过头来看向小豆包：“你说的那个贺先生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他治好村里那些长鱼鳞的人的怪病？帮着村子里的人彻底驱赶作祟的黑爷爷？”
    横眉道人咳嗽一声，挺直腰杆说道：“我可是正经的天师道传人！最擅长降妖除魔，捉鬼辟邪，你嘴里的那个贺先生，怎么可能比得上我？”
    听到横眉道人满嘴大话，小豆包只是“切”了一声，便不屑的扭过头去，不跟横眉争论了。
    “我不和你这种小鬼一般见识。”横眉悠然自得的挑了挑眉，小豆包不理他，他就更懒得理这个小鬼。
    一旁的吴穹一直在观察这赵家村的村民们，这些人面色苍白，看起来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身体的某些部位，比如手臂，肩膀，和脖颈的位置都长出了奇特的鱼鳞，更令人奇怪的是，在村中大路走了数十分钟，吴穹并没有看到一个老人出现，路人都是青壮年，虽然神情病态，却没有一个人显现衰老之相。
    忽然间，五六个青壮村民面带怒意的走上村道，各自端着扁担锄头，走在横眉道人的前头，急匆匆的朝着村长的屋子走去。
    横眉晃晃悠悠的走着，还被人推了一下。
    “嘿！走路不长眼睛吗？”横眉瞪大眼睛看着推了自己一把的壮汉，后者跟没听到一般，甩着胳膊离开，连头都没有回，气得横眉咬牙切齿。
    “那个人是长脸的二儿子，脾气暴躁的很，壮得跟头牛似的，劝你最好别惹他。”小豆包在一旁露出嘲讽的笑容，赵半柱也跟着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横眉看着那人的身板，心里也微微打怵，只得忍气吞声。
    吴穹却盯着那群人的背影，微微皱紧眉头：“刚刚那个人，昨天我看见过，他在棺材旁边打着招魂幡。”
    听到吴穹的话，横眉道人脸上的怒气退散，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什么？”
    “昨天好像是长脸的大儿子出殡。”吴穹这么一说，赵半柱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小豆包在最后皱了皱眉：“看这帮人的样子，似乎是要去找村长的麻烦。”
    六个壮汉在村长家的院落站开，为首的男人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他捏着手中的扁担，恶狠狠的敲击着地面道：“赵顺水呢？让他给我出来！”
    赵顺水就是村长的名字，他既是赵家村的村长，也是赵家的族长，这里的赵家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是数百年的开枝散叶，也让赵家变得支系庞大，盘根错节。
    赵家的家仆们不敢乱来，因为这长脸算是赵家村一霸，他拖家带口的闯进院子里，神情凶狠，手里还扛着锄头扁担，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正在院子里闹哄哄的时刻，朱门轻启，一声咳嗽，瞬间让众人的心神安定了下来。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从房门走出，几个家仆和丫鬟看到年轻人出现，立刻恭敬的叫了声大少爷。
    “长脸叔，你这么兴师动众的上门来，不知有何贵干？”赵顺水的大儿子神情谦和，温文尔雅，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我儿子死了，你说我有何贵干？”长脸冷笑一声，“赵玉贵，你也不必喊我叔叔，我长脸高攀不起，今个我是来找你父亲和贺先生的，识相点你就给我让开。”
    长脸话音一落，他的小儿子立刻抖了抖手里的斧头：“我和我爹今天来，就是来讨个说法！”
    望着对方凶悍的神情，赵顺水的家仆们都不敢上前，赵玉贵皱了皱眉，仍然保持着微笑道：“不管如何，来者都是客，请上座！”
    “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长脸不耐烦的打断了赵玉贵，他瞪着眼睛高声道，“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你老爹出来。”
    “这……”面对长脸和他带来的那一帮子壮汉，赵玉贵面色犯难，颇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左右为难的时刻，门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
    “玉贵，这事你管不了，下去吧……”说话的人声音虽然略带苍老，可容貌却是青壮模样，满头青丝，身材高大，此人正是赵玉贵的父亲，赵家村的村长赵顺水。
    “你舍得出来？”长脸冷笑一声，家仆们战战兢兢的看着长脸带着几个壮汉围拢上来。
    村长怡然不惧的笑了笑，让自家的儿子和仆人退散，坦然走到长脸面前道：“如果我不出来，你还不得把我家给砸了？”
    长脸冷笑一声，他眯缝着眼睛看向岿然不动的赵顺水道：“我是为我那死去的儿子来的！当初就是因为听了你和那个狗屁贺先生的鬼话，咱们几个人惹上了黑爷爷的诅咒。”
    “我记得贺先生当初说过，他说只要给他几年时间，就能彻底解开黑爷爷的诅咒，可现在十二年过去了，村里一直在不停的死人，贺先生这边也没什么动静！”长脸越说越气，扁担砸着石头地板，发出哐哐的响声，“现在我白搭了一个儿子，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赵顺水面色阴沉的看着他道，“你是让我赔钱，还是让我偿命？”
    “老子要钱没用！要你的烂命更没用！”长脸毫不客气的说道，他掀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前胸的鱼鳞，旁边的几个壮汉也跟着露出身体上长着黑鱼鳞的部位，“我只想让贺先生赶紧解决了这作祟的黑爷爷，咱们日后不用担惊受怕！”
    “能活下来，咱们再谈其他的……”长脸捏紧了扁担，骨节发白，“如果贺先生没办法解决黑爷爷，那今天我就将你这赵家砸个稀巴烂，反正也活不成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长脸说完，那几个壮汉抓着手中的农具就朝着赵顺水院子四散，几个家仆被追赶着逃窜，丫鬟们也尖叫出声。
    “你敢！”村长瞪大眼睛，“贺先生也是你能随便叫的吗？当初要分好处的是你，现在你受不了黑爷爷的诅咒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呸！”长脸神情狠厉的破口大骂，“我儿子死了，可你儿子还活着！是！老子后悔了！你叫不叫贺先生出来？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对你这种人，我只有一个字！”赵顺水咬牙切齿的指着长脸道，“滚！”
    一声滚字出口，长脸狞笑一声，散入房中的壮汉驱赶着赵家的仆役，挥舞着手中的农具开始打砸家具和瓷器，凌乱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家仆们和长脸的人扭打在一起，赵家乱作一团。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轻喝：“住手！”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面目清癯消瘦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了出来，这男人的左脸有一块硕大伤疤，那半边面皮曾经被什么东西抓过，半张脸都是狰狞抓痕，连他的嘴唇鼻子都随着歪扭，看起来丑陋且可怕。
    “贺先生！”长脸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丑怪的中年男人，随后他一声呼喝，跟着他来的几个壮汉全部停了手，场面一时寂静下来，长脸咄咄逼人的走了过去，咬牙说道，“十二年前您说能解决黑爷爷作祟的诅咒，可十二年过去了，咱们村里死了不下二十人，这诅咒始终都没散去，你不觉得该给所有人一个说法吗？”
    贺先生面无表情，面对步步紧逼的长脸，他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淡然道：“你要说法……今日我就给你一个说法，再等一个月，我就能彻底消除黑爷爷的诅咒，让赵家村的村民不再受黑爷爷的袭扰。”
    “又要等一个月？”长脸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怕不是又在拿我们这帮村民开涮？”
    “老子忍不了了！”长脸挥舞着手中的扁担，神情凶厉的说道，“你必须马上帮我们解决作祟的黑爷爷！”
    贺先生面带笑意的看着长脸，轻声说道：“恐怕你没有资格来命令我。”
    他声音还在长脸的耳畔萦绕，人影却已经晃动到长脸面前，数十步的距离只不过是黑影飘荡，长脸瞪大眼睛，他下意识的挥舞扁担，贺先生的手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长袖翻动，露出被黢黑鳞片包裹的手臂。
    和其他人只是身体某个部位出现鳞片不同，贺先生的整只手都被鳞片彻底覆盖，闪耀黑光，摄人心魄，长脸只觉得脖子像是被铁圈箍住，瞬间就喘不过气来。
    长脸的儿子瞪大眼睛望着贺先生，他劈开房门纵身一跃，扛着斧头不管不顾的就这么劈落下来，贺先生眉头微皱，沉重大斧落在黑鳞覆盖的手臂，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
    院子里的众人齐刷刷的大惊失色，斧头竟然砍出了一个缺口。
    长脸的儿子只觉得虎口发麻，都要捏不住斧柄。
    贺先生松开手，长脸整个人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他看着贺先生走向惊恐万状的儿子，哪还有半点猖狂之色，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哪知贺先生看着长脸的儿子只是淡然一笑：“我说等一个月能收拾黑爷爷，必然说到做到，你们着急也无用。”
    长脸的儿子吓得不住后退，在场那几个跟着长脸过来闹事的人，脸色都极为难看，贺先生扫视众人，微微叹了口气道：“若不是念在你丧子之痛，今天这一斧头我可是得还回去的。”
    长脸慌乱的点头，随后他招呼着自己的儿子过来，磕头如捣蒜的说道：“感谢贺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贺先生懒得说话，抬手挥了挥，一帮人立刻会意起身，手忙脚乱的从赵家大院逃了出去。
    望着长脸的背影，贺先生眼神诡谲，又有些疲惫。
    众人恭敬的看着贺先生，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第四百四十一章 阴龙潭

    赵顺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眉眼之中闪烁着忧虑，他看了看贺先生的背影，欲言又止。
    横眉和吴穹靠近赵顺水家的院子，听到一阵慌乱吵嚷的声音，紧接着长脸带着自己儿子和其他几个壮汉灰头土脸的逃了出来，模样十分难看。
    “这帮人应该是想找麻烦，反被教训了一顿。”横眉幸灾乐祸的盯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咧嘴一笑。
    明小婉一眼就瞥见了长脸脖子上萦绕的诡谲阴气，她低声对吴穹道：“小心点，这院子里有个硬茬，这人能将邪气收放自如，应该就是那个什么贺先生。”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对这位贺先生十分感兴趣，横眉推门而入，赵顺水的家仆们却拦住了他。
    “哪里来的野道士，咱们老爷不见客，哪来的回哪去。”家仆面对长脸那种凶狠角色战战兢兢，面对横眉这种江湖人态度倒强硬的很。
    赵半柱从横眉身后走出，嘿嘿傻笑道：“这是额……横眉大师……他是个捉鬼的道士。”
    家仆们看到赵半柱，下意识的咧嘴一乐，这傻子怎么也跟上来了？又听到赵半柱竟然在介绍这道士，两人相视一笑，齐刷刷抬手驱赶道：“柱子，咱们老爷不信这些，你别让江湖骗子给框了。”
    他们对赵半柱倒还客气，可面对横眉就换上了不耐烦的神情：“你这种人也忒缺德，连个傻子都要骗。赶紧滚，不然我们可对你不客气了。”
    听到这帮人称自己为江湖骗子，横眉老大不乐意，他竖直眉头认真的戳了戳自己道：“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师道传人，我来拜访村长，就是来帮他解决赵家村中作祟的邪物的。”
    看着横眉一本正经的样子，两个家仆忍不住冷笑出声：“且不说你是不是骗子，哪怕你有三两本事，也比不上我家老爷请来的贺先生，要说对付黑爷爷，那还得看贺先生的，哪轮得到你？”
    还没等横眉开口，吴穹抢先一步走出，朗声笑道：“那位贺先生可没有比不上我师父十分之一。”
    横眉微微一愣，这小子平日就想着拆我的台，怎么今天转性了。
    “小鬼，胡吹大气也不怕闪了舌头！”家仆冷笑一声，对吴穹的话不以为意。
    吴穹骨碌碌转动着眼睛，瞥了横眉一眼，自信的回击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将贺先生叫出来，让他和我师父比一比。”
    “比？”家仆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配将贺先生叫出来？”
    不远处，村长赵顺水抬眼瞥见门口争吵不休的众人，微微皱眉的朝着家丁喝骂道：“阿荣！你怎么和一帮外人在门口闲聊？”
    家仆阿荣听到村长的声音，嘲讽的神色瞬间消散，他紧张的回头：“老爷！我马上将这群人打发了，这就过来！”
    “那人是村长？”横眉伸长脖子眺望着，赵顺水眉头微皱的盯着他，转瞬便扭过头去。
    “村长大人！”还没等家仆阿荣抬手驱赶，横眉道人挥着手呼喊起来，“我是来帮你驱赶作祟的黑……黑爷爷的……”
    横眉总觉得这称呼怪别扭，不叫黑龙王也不叫黑恶灵，非得叫黑爷爷，人家都要你的命了，你还管人家叫爷爷？
    然而村长像是没听到横眉说话一般，不耐烦的朝着家仆阿荣挥了挥手：“赶紧赶走他们！”
    横眉神色愕然，家仆阿荣挑了挑眉朝着他冷笑一声：“看见没有，我们老爷下逐客令了，快走快走。”
    望着赵顺水离去的背影，横眉还想多说两句，家仆阿荣抬手一推，常年缺钙的横眉道人踉跄的差点摔倒，还是赵半柱扶起了他，躲在最后的小豆包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穹微微皱眉，他低声对明小婉道：“给那位贺先生下个钩子，看他愿不愿意出来。”
    冥河尸神化身的小型娃娃释放出了丝缕尸神阴气，原本在别院徘徊的贺先生忽然眉头一竖。
    “这是什么气息？竟然如此强大？”他瞪大眼睛疾步走出院子，看到一群人在前院打扫，众人朝他行礼，他也没有理会，径直推开前院大门，入目是绿树成荫的大道，眼前空空如也。
    家仆阿荣正清扫着门口，倏忽之间，贺先生走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吓得他将手中的笤帚都扔了。
    “刚刚是不是有人拜访过赵顺水？”贺先生的语气十分焦急，吓得阿荣脑子一时没回过神。
    “没……没……没有啊……”阿荣并没有将横眉他们当成客人，哆哆嗦嗦的如实回答，却让贺先生分外不满。
    “刚刚一定有人来过！”他眯缝着眼睛，目露精光，扔开阿荣，他微微闭上双目。
    “此物阴寒邪秽到了极点，比那阴龙潭藏着的黑怪物还要邪异百倍。”贺先生微微睁开眼睛，他满脸都是疑惑好奇的神色，眉眼之间甚至闪烁着贪欲，“若是能将那东西也抓在手里，岂不是……”
    旁边的人看到贺先生目光诡谲，喃喃自语的模样，吓得退散开。
    这位贺先生并不知道，他苦苦追寻的强大怪物，此时就站在他身后，上下打量着他。
    片刻之后，明小婉钻回了吴穹衣服的内兜。
    “那贺先生体内的阴邪气极重，绝不是什么好人。”明小婉盖棺定论的说道，“他应该是利用村民找到了阴龙潭里的怪物，将它抓出来，供自己修炼邪法。”
    吴穹没有着急下结论，他思虑了一会，转头看向赵半柱道：“柱子哥，阴龙潭的具体位置在哪？我想去瞧瞧。”
    没想到赵半柱听到吴穹的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阴龙潭被贺先生用泥巴给填了，那里现在就是光秃秃的一片黄泥地。”小豆包在后面跳将出来，跟吴穹说道。
    “不论如何我都想去看看。”吴穹眯缝着眼睛盯着虚空，神华内敛。
    小豆包对吴穹有些天然的敬畏，也不多说，小眼睛骨碌碌转动道：“你要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吴穹点了点头，随后他转过脑袋拍了拍横眉的肩膀：“你去不去？”
    “我去那地方干嘛？”横眉触电般的将吴穹的手拍开，“要去你去！我怕冷！不是说那地方冷的跟冰窟似的吗？”
    说着他还打了个哆嗦，吴穹皱了皱眉：“不去算了，不过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最好安生点，别瞎招惹是非。”
    “说的我跟毛没长齐的小破孩一样！”横眉不耐烦的抬了抬手，“知道啦！”
    此刻横眉心中琢磨，既然村长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也许他可以找长脸那帮人聊一聊，毕竟儿子刚被黑爷爷弄死，他们对驱邪的业务肯定有需求。
    横眉内心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脸上却毫无波动。
    阴龙潭藏在幽深林间，沿着及腰的杂草往里走，小豆包已经只能看到一个脑袋了，他有些害怕的朝着阴森密林用手指了指：“再往里我也不敢走了，总之顺着这里一路走上一百来步，就能看见一块长满青苔的石碑，上面写着此处禁地，生人勿进。你要小心……”
    还没等小豆包的话说完，吴穹推开眼前的杂草和棘刺，径直走了过去，小豆包不敢跟上，只能提心吊胆的在后面看着。
    “回去吧！”吴穹即将走入密林的时候朝着小豆包说了一句，随后便消失在阴森的林缝之间，隐没在树影之中。
    “那股阴气的源头就在这附近，不过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地底下的阴气。”明小婉目视虚空，她能看到许多吴穹看不到的东西。
    片刻之后，小豆包说的那块布满青苔的石碑已经出现在吴穹眼前。
    阴龙潭附近的树木被村民们砍光了，密林深处留下一片光秃秃的空地，日光斜斜的照射下来，四周满是凌乱的脚印，看起来这里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黄土地。
    “那个什么贺先生用山阳土将这里填平，阴气被堵塞在了地底下。”明小婉指着这一处空地说道。
    忽然间，吴穹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他抬手做出噤声的手势，恍惚回头。
    一双浑浊的眼睛出现在密林深处，双方相隔足足百步，但吴穹还是锁定了他。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短衫，白发苍苍的瘦弱老人，他发觉自己被吴穹盯紧之后，有些紧张的转过脑袋，转身跌跌撞撞的想要逃开。
    只可惜他年老体衰，没走几步，就听得身后簌簌风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紧追了上来，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老头比较虚弱，吴穹也没有用力，感受到对方紧张的颤抖，吴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我没有想到，还会有人过来看阴龙潭。”老头颤颤巍巍的回头，苦笑一声道。
    “你是赵家村的人？”吴穹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虚弱的老头。
    老头微微叹了口气，他望了吴穹一眼，无奈的说道：“算是吧。”
    话说着，老头开始朝密林深处走去，吴穹没有阻止老头行走，反倒跟了上去，大概走了十来分钟，老头用手拨开了眼前的低矮木从，露出一大片精修的墓地，一栋破旧小屋荒凉的伫立在墓地旁边，平添了一份孤寂之感。
    “你是守墓人？”吴穹扫视着这一片墓地，这里还用大理石雕刻着亭台楼阁，墓碑和坟头用料都是上乘石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祖坟。
    “这里是赵顺水家的祖坟，我是给他家看坟的。”老头孤寂的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坟茔墓地，随后气喘吁吁的看了吴穹一眼，“你是我这二十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客人。”
    吴穹跟着守墓人进了小木房，扫视了房间简陋的环境，接过守墓人的粗茶水，他略有些好奇的问道：“这里和阴龙潭相隔的很近，你既然在这里守墓守了这么久，应该对阴龙潭很了解吧。”
    “我当然了解阴龙潭……”老头眺望着窗外荒芜的景象，“毕竟我也是赵家村的老人，再说……就是因为那个地方，我才被发配到这里来守墓。”
    老头自嘲的笑了笑：“我和阴龙潭的缘分可深着呢。”
    “阴龙潭的传说，我从小听到大。”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锅汤的诅咒

    “我奶奶那时候还跟我们说过，让我们这些小孩不要有坏心眼，不然黑爷爷会在梦里将我们全部抓走。”老头回忆着遥远的儿时记忆，一切恍如隔世。
    “二十多年前，我曾经是赵顺水的护院家仆，专门负责保护他的小儿子。”老头微微叹息一声，“那小鬼粉雕玉琢的惹人爱，可惜让赵顺水给宠坏了，顽劣不堪，小小年纪就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既不像他哥哥那般谦和，也没有老爹的沉稳。”
    “那一日，我不在他身边，他竟然带着几个家仆，将一个同龄小孩抓到了阴龙潭，将他推了下去。那些家仆没料到小少爷竟然会推人下水，当时便吓坏了，没想到那小孩竟然能忍着刺骨的凉水，扑腾着爬上了岸。”
    老头似乎对赵顺水小儿子的作为很是不屑：“总之那孩子虽然靠着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却因为严寒之气入了脑子，变得有些痴傻。”
    听到这里，吴穹微微一怔：“那个被赵家小少爷推入阴龙潭的孩子，可是赵半柱？”
    老头叹息着点了点头：“就是这孩子，你认识他？”
    “我现在暂住在赵半柱的家里。”
    “哦……”老头恍然大悟的轻轻点头，“这件事过后，赵顺水就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少爷，再也不让他胡作非为，甚至陪着他同吃同睡。可到了那天晚上……”
    老头的记忆开始回溯。
    那一天，小少爷早早的睡下，老头作为他的临时护卫，端坐在床边，手撑着脑袋，片刻之后也跟着入了睡。
    忽然间老头似乎嗅到了刺鼻的鱼腥味，恍惚睁眼，他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可令人感到极为奇怪的是，他整个人虽然是清醒的，却无法动弹，眼皮子完全打不开，像是进入了鬼压床的状态。
    一开始，他听到这细微的响动，以为是小少爷起夜上厕所，然而当他用力的转过头，却看到地面上濡湿的一片，一大滩水渍顺着床沿流淌下来，漫过他的脚边。
    一团模糊的黑影，站在窗前，黑纱披盖着它的身体，老头无法辨认对方究竟是什么，光线暗淡，他的眼睛也没法全部睁开，只能看到薄薄的黑纱之内，似乎包裹着黑亮的鳞片，那怪物似乎捧着熟睡的小少爷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什么，霎时间，老头发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想要呼喊求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双眼瞪圆的看着那一道黑色的影子抱着昏睡过去的小少爷。
    随后那东西转过头，露出一张阔口无鼻，双目在脸颊两侧的诡谲面孔，更是吓得老头魂不附体。
    那就像是人的脑袋上长着一张鱼脸。泛着腥臭味的水顺着怪物的身体流淌下来，老头只觉得毛骨悚然，一时难以承受如此恐惧，当场晕厥。
    随后那怪物就这么拖拽着小少爷，从窗户口滑了出去。
    等到老头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赵顺水已经在阴龙潭找到了小少爷的尸体。
    回想起小少爷苍白僵硬的脸，老头只觉得内心的寒意上泛，一时之间脸色苍白，有些无法继续说下去。
    “所以……这个黑爷爷根本就不是什么黑龙王……而是一个人形鱼面的怪物。”吴穹从这段往事中察觉到了一些关键点。
    “不错……所谓的黑爷爷并非传说里被天帝囚禁在阴龙潭的黑龙王，而是一只长相十分恶心奇怪的鱼人。”老头皱紧眉头认真的回应道，“不过这怪物确实会在夜间掳掠生人。”
    “后来赵老爷将小儿子的死怪罪在我头上，把我派到这里来给赵家看祖坟。”老头不悲不喜的回忆着后来发生的事，“再后来，十多年后，赵老爷从外面请了一位贺先生，专门整治那阴龙潭中的黑爷爷。”
    “那天我也去瞧了热闹，那位贺先生看起来有些邪门，不过他确实是个奇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脱下上衣，紧接着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摸约两炷香的功夫，我都以为他冻死在里面了，谁曾想他竟然一手抓着黑爷爷的脖颈从水底下又跳了出来。”
    “贺先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黑爷爷的脑袋割下来，当时全村人都拍手叫好。然后他又说，这黑爷爷不是什么天上的老龙王，而是从幽冥逃出来的阴灵。”
    “阴灵？”这又和小豆包随口说的传说不一样。
    “是的！贺先生的原话就说的是阴灵，他还说这玩意的血肉能帮普通人增长阳寿，滋补真元，我看他在黑爷爷的肚子里扣扣挖挖，最后掏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乌黑珠子，他还让赵老爷的人将黑爷爷的尸体抬下去炖煮，在场的所有人见者有份。”
    “他打算吃掉那黑鱼人？”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
    “不错……贺先生说，这怪物的肉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功效超过世俗的一切滋补之物，只不过要吃下他，可能会承受来自黑爷爷的诅咒，因为黑爷爷的魂魄要强过普通人的魂魄千倍百倍。”
    “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一开始大家都将那怪物当成人，虽然贺先生说吃了那怪物的肉能延年益寿，可谁也不敢尝试，于是赵老爷第一个站出来,从那锅中舀出一碗汤，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了下去。”老头至今还对当时的画面记忆犹新，他面露感叹，激动的说道，“那碗汤下肚之后没有一炷香功夫，赵老爷鬓角的白发瞬间染黑，眉眼之间的皱纹也消失了，当场恢复了壮年时期的模样，将所有人看呆了。”
    “之后众人便争抢着要来吃肉喝汤，都想返老还童，延年益寿。除了少部分胆子小的，害怕被黑爷爷诅咒的，几乎所有人都喝了口汤。那大少爷赵玉贵原本是拒绝的，他甚至叱骂贺先生心肠歹毒，于是赵老爷命人硬生生架住他，强逼着大少爷将汤水喝了下去。一大锅汤，片刻之间便分了个干净。”
    吴穹微微点头，到了此时，他算是明白了这一切祸端的来龙去脉。
    “所以村子里全部都是青壮，不见衰老之人，就是因为他们食用了黑鱼人的汤，而众人患上的黑鳞病，也是因为遭到了黑鱼人的诅咒。”
    守墓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吴穹一眼，无奈一笑：“因为我身上还有罪责，所以没资格分那碗汤，现在想想，我倒是幸运的，那日众人如同疯了一般哄抢而上，虽然挣得了延年益寿的机会，却也摊上了黑爷爷的怨恨。”
    “杀死那怪物也就算了，无论如何都不该吃它的肉。”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道，“那怪物，已经和人类没什么分别了。”
    吴穹的话让守墓人打了个哆嗦，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是啊，那些人太疯狂了。不过黑爷爷这数百年间不知道害死了多少赵家村的人，这笔账又如何能算的清？唉……”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老头的话倒是让他想明白了不少东西。
    道了声谢，吴穹转头离开，他又回到了阴龙潭，若有若无的寒意缭绕在周身，明小婉缓缓的显现身形，两人对视了一眼，明小婉聚敛精气，如同坠地流星般的轰开了封锁阴龙潭的泥土，钻了进去。
    贺先生端坐在屋子里，闭目打坐，仿佛神游天外。
    忽然门口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贺先生微微睁开眼睛，他知道来者是谁：“请进。”
    赵顺水推开门，他恭敬的看了贺先生一眼，满脸无法掩饰的焦急之色。
    “你有事想求我……”贺先生只是微微一瞥便看穿了赵顺水的来意，后者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所求为何。”贺先生歪扭的嘴唇微微上扬，“你和那长脸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
    “贺先生神机妙算，赵顺水佩服。”他恭敬的跪倒下来，也没等贺先生开口，赵顺水对着地面连续向贺先生磕了三个响头，“求贺先生救救我儿子。”
    “那黑鱼人随机作祟，并没有找上你儿子。”贺先生挥了挥手让赵顺水起身。
    可赵顺水一脸无奈的看向贺先生道：“正是因为那怪物随机报复，我才怕它找上我儿子，它如何对付我，我本人并不在乎，可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
    赵顺水跪行到贺先生身边：“当初可是您让我帮您说服村民一同喝下黑鱼人的汤的，眼下诅咒临身，那黑鱼人的报复越来越狠，我实在是难以承受这为儿子担惊受怕的恐惧，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您能帮我免去我儿子的诅咒。”
    贺先生若有所思的看了赵顺水一眼，他面无表情的道：“眼下并没有办法免去诅咒。”
    听到贺先生的话，赵顺水整个人心头一凉，然而贺先生随后又认真的说道：“但是我现在有法子转移诅咒。”
    一听到转移诅咒四个字，赵顺水眼前一亮，双眼精芒闪动：“这转移诅咒，该如何做？”
    “需得找一个并未喝下黑鱼人肉汤的人来做转移诅咒的对象。”贺先生轻声说道，“赵家村里尚有几个人并没有遭受黑鳞诅咒，你可以偷偷将他们抓过来。”
    “这……”赵顺水略有些迟疑，“大家同姓血脉，就这么拿他们来带我儿子受过，我心中又有些不忍。”
    贺先生听到赵顺水的话，略微露出恼怒神色：“你就和那些庸碌之辈一样，既想吃羊肉，又不肯惹得一身骚，这世上哪有两全的办法？”
    “我不止是赵家村的村长，还是赵氏一族的族长……”赵顺水面有难色，他皱着眉头无奈晃了晃脑袋，“我实在是下不了这个手。”
    “你既然不肯对村民下手，那可以在官道上假扮劫道的土匪，去劫掠外人，不过……这样一来，风险可大多了。”
    赵顺水再次紧张的摇头，倏忽之间，他忽然想到了今天上午瞧见的横眉等人，微微露出喜色：“贺先生，我忽然想起，今早我还碰到了一个外人，一个野道士，说是要给赵家村驱邪。”
    “江湖骗子吧。”贺先生冷笑一声，“那他可来错了地方。”
    “不不不！他没来错地方！”赵顺水眼中绽放精芒，“他就是老天爷安排给我儿子的救星呢！”

 第四百四十三章 离奇邀约

    横眉道人来到了长脸的家中，他原本以为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能说服长脸让他做法，可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当头一棒。
    还好横眉道人脚底抹油的本事一流，从乱棒之中硬生生逃了出来，要不然他就得被正在气头上的长脸一家人活活打死。
    唉声叹气的逃回了赵半柱家，结果却碰到了刚好上门的赵顺水。
    村长恭敬的看向横眉道人，他认真的说道：“今天上午是我唐突了，我赵某人真是有眼无珠，竟然将大师您赶了出去，再见您，实在让我羞愧难当。”
    躲在门后面的小豆包看着眼前一幕，彻底目瞪口呆。
    赵顺水的迷魂汤灌得横眉五迷三道，不过他好歹还有一点自知之明，这赵顺水态度的转变有些过于异常，令他十分疑惑：“您是怎么想起要回来找我的？”
    横眉没什么名气，也没有在谁面前展示过本领，这赵顺水的到访让他觉得很奇怪。
    “您刚走不久，贺先生就从院内出来，说是刚刚有高人离去，这才让我幡然醒悟，是我有眼无珠，贺先生说向您这样的隐世高人大多都流浪红尘，是我以貌取人错看了您，他本人已经对黑爷爷无可奈何了，所以让我来请您试一试。”
    站在一旁的小豆包发觉赵顺水的神色不太自然，他眯着眼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横眉却已经相信了赵顺水的话，他望着赵顺水自得一笑：“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姑且试试罢了，论道行，恐怕还是比不了贺先生的……”
    “那话不多说，驱邪要紧……您请！”赵顺水赶紧朝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的站在横眉跟前。
    横眉道人眉开眼笑的摆了摆手：“不必客气，您也请……”
    望着赵顺水的背影，小豆包越想越不对劲，于是赶紧朝着阴龙潭急奔了过去。
    明小婉钻开阴龙潭，孤身一人下潜下去。
    她能感受到从那最底部散发出来的异样阴冷气息，正如有实质的在水中萦绕，寻常人若是沾染一丝，顷刻之间便会肉身僵死。
    更奇特的是，在水潭上层，她感觉阴龙潭的浮力要比普通江河湖泊的浮力大，一股无形无影的力量阻推着她，让她难以下潜。
    可当她下潜数十米深时，水域的深处似乎又生出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拖拽着她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拉入地底无尽黑暗中去。越往下，这吸力越发强大，甚至逼得明小婉不得不催动冥河尸神本身的强大阴气来抵御这股磅礴的吸力。
    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明小婉也不敢草率的再往下潜了，身体往上浮起，她忽然察觉到头顶的水流出现了奇异的分叉。
    感知着水流变化，明小婉在阴龙潭谭壁找到了一个深邃的洞口，如游鱼般滑入洞中，狭窄通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行。
    顺着水流一路潜行，明小婉察觉到这洞穴是蜿蜒向上的，穿行了半个小时，明小婉终于从洞口钻了出来，入目一片澄澈，头顶飘零着落叶，周围滑动着拇指粗细的小鱼，明小婉的脑袋露出水面，四处环顾，此地是一片藏在山脚下的天然湖泊，四周绿树掩映，杨柳低垂。
    不远处一个正在深坑之中挥舞锄头的男人听到湖水里奇异的响动，恍惚着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满脸黄泥的从洞里爬了出来。
    他树缝之中慌张的探出脑袋，望着平静湖面上起伏的涟漪，什么都没看到，然后又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
    明小婉在水中定睛一瞧，眼前的男人竟然是赵半柱这个傻子。
    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半柱疑心周遭的动静，可他又什么都没发现，无可奈何之下又跑了回去，继续在自己挖开的深坑之中挥舞着锄头。
    他专心致志的挖坑，却没发现，一道他无法发现的曼妙身影从湖边缓缓走了过来，正细细的打量着他。
    赵顺水的家中，横眉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正在闭目养神。
    房门紧闭，站在外面的赵顺水透着门缝注视着横眉道人，冷笑一声之后转身离开。
    他走到大儿子赵玉贵的书房，轻轻敲了敲门。
    “父亲。”赵玉贵恭敬的打开了门，赵顺水眉头微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伸手将他拉了出来。
    “你跟我去贺先生的房间一趟。”赵顺水用命令的语气道，只是他话刚出口，大儿子赵玉贵露出恼怒的神情，轻轻的推开了父亲的手。
    “您知道我不愿和那个江湖术士有任何牵扯，怎么还要我去他房间？”赵玉贵态度坚决的后退了两步。
    “不要胡闹！”赵顺水眼中闪烁怒意，他又走过来拉扯自己儿子，被后者态度坚决的挡开了手，赵顺水沉声呵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再不喜欢贺先生，也要跟我走一趟。”
    赵玉贵摇了摇头：“光和他见面我都觉得有辱斯文，脑海中回想起那黑鱼人那颗无法瞑目的头颅，我就觉得心中愧疚难安！”
    “你还在怪我喝了那碗鱼汤？”赵顺水眯缝着眼睛。
    “儿子不敢……不过儿子想纠正父亲一件事，那不是鱼汤，那是……”
    “够了！”赵顺水整张脸垮下来，怒不可遏的打断了赵玉贵的话，“那黑鱼人盘踞阴龙潭数百年，不知祸害了多少人，村人愚昧，还将那怪物当成龙王来供奉，若没有我请贺先生来施法降妖，往后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命丧它手，你心疼那怪物，可你想过你那枉死的弟弟没有？”
    赵顺水怒目而视，回想起小儿子惨死阴龙潭的时刻，痛苦的思绪浮上心头，让他倍感压抑。
    听到父亲提起弟弟，赵玉贵终究还是无奈叹了口气：“父亲息怒……儿子不该与您争辩。”
    不过赵玉贵虽然认错服软，却还是回头又走向了书房：“过两天我得回县城的学堂，眼下我只想加紧时间温书，别的事情我不想理会。”
    “生死攸关的大事，哪里是别的事情？”赵顺水强势的上前抓住了儿子的手臂，赵玉贵瘦弱，哪里挣脱的开父亲的拖拽，赵顺水拉着他一路疾行，最终还是敲响了贺先生的门。
    “孽子跪下！”赵顺水被自己这执拗的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眼见赵玉贵仰着脑袋，他只能抓住儿子的脖子硬生生往下案。
    “读书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给歹毒的江湖术士下跪的道理！”赵玉贵胀红着脸，用脖子硬抗着父亲按压的力量，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这是求人救你的性命！”若不是舍不得，赵顺水真想一个巴掌砸过去。
    “好了！”门内传来贺先生清朗的声音，“不必下跪，进来吧……”
    望着儿子执拗的神情，赵顺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皱眉跪倒下来：“我这逆子不听话，让您见笑了。”
    “你舐犊情深，我哪有见笑的道理。”贺先生一挥手，清冷罡风吹开了紧闭房门，门外的赵玉贵看到贺先生长着疤痕的丑怪的脸，嫌恶的将脑袋扭了过去。
    贺先生不以为意，他朝赵玉贵微微一笑：“你父亲为了你舍下身段，下跪求人，你就这么干看着？”
    听到贺先生的话，赵玉贵有些拉不下脸来，他低头看着父亲诚恳卑微的样子，无奈叹息，想拉他起来，反被他一手推开：“逆子！你若不听话，我就长跪在这里不起来。”
    赵玉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这父子两人血脉相连，执拗的性格也是一脉相承，赵玉贵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最后只能叹息着踏入房门。
    看到赵玉贵老实的样子，赵顺水才微微点头，他扶着门框起身，再次感谢贺先生道：“这一次有劳贺先生了。”
    “无妨。”贺先生清冷一笑，看向面无表情的赵玉贵道，“你将手伸出来？”
    赵玉贵对贺先生十分警惕，他退后道：“你想做什么？”
    “我应了你父亲的请求，要保住你的性命。将手伸出来。”贺先生伸出手掌，让赵玉贵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你……又要施法害人是不是？”赵玉贵抬眼看向沉默的父亲，随后用警惕的眼神盯着贺先生，“若你要害人，这事我可不能答应。”
    他缩着手，转身要出门，赵顺水一步跨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挡住了他。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专门害人性命的巫师么？”贺先生笑了笑，神情十分坦然，“如果我当年要占你父亲便宜，取出弱水鲛人的内丹之后，我大可拍拍屁股离开，让你们这一村的赵家人在诅咒中痛苦死去，可我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我确实想帮你们解除诅咒。”
    “可诅咒哪有那么好解，我花了十二年，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和那弱水鲛人的怨魂交手。”贺先生看了看一眼门外目光灼灼的赵顺水，“这两年，弱水鲛人的怨魂越发猖獗，连番作祟，杀的人越来越多，你父亲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求我帮你一把。”
    赵玉贵死死的盯着贺先生：“我不知道你打算用什么邪法救我，但这法子可能会搭上其他人的性命，是不是？”
    贺先生微微一笑，他极坦诚的点了点头：“不错，这法子算是一命换一命。”
    “那我决不答应！”赵玉贵拒绝的很果断，可他身后的赵顺水，整张脸立刻垮了下来。
    “你必须答应。”赵顺水须发皆张，神色阴沉的可怕。
    赵玉贵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能为了自己苟活，枉顾他人性命？”
    听到儿子如此决绝，赵顺水冷笑一声，随后瞪大眼睛露出凄然的神情：“那我呢？”
    “逆子！你今天如果不答应，那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第四百四十四章 请君入瓮

    “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你若是死于意外，你父亲也不会独活。”贺先生安然看向赵玉贵，循循善诱的道，“你既是读书人，就该知道什么是孝悌之道，”
    “我！”赵玉贵还想反驳，看到父亲决然的样子，他有些不敢说话了。
    端坐在前厅的横眉道人有些不耐的睁开了眼，他张望着紧闭的门扉，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还不来……”横眉舔了舔嘴唇，端起茶杯，一看茶水早就喝完了，又皱着眉将杯子扔了回去。
    门外响起脚步声，横眉重新整理了坐姿，微微清了清嗓子。
    赵顺水满脸笑意的推门而入，他的身后还跟着神情平静的贺先生。
    “让您久等了！”赵顺水提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横眉道人需要的白糯米，“咱们家吃不惯糯米饭，家仆们左右翻找才找出这么一点，您看够不够？”
    “够了够了！一碗就够了！”横眉瞥了一眼面目丑怪的贺先生，“这位是……”
    “鄙人姓贺。”贺先生虽然脸上有伤疤，极为丑怪，面向神情看起来却极为谦和，一身黑色长袍大褂，倒像是教书先生。
    “原来是贺先生……久仰久仰。”横眉客套的拱了拱手，对于眼前这位贺先生，他只听赵半柱和小豆包传的神乎其神，左右一打量，又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面相普通，看不出吉凶祸福。
    不过横眉脸上还是保持着客套，毕竟这是在赵顺水的家中，贺先生可是老赵多年的座上宾。
    “道长双目迥然有神，印堂灿然生光，一看就是有道之人。”贺先生躬身行礼，微笑着夸赞道，“贺某人斗胆有个请求，希望道长一会为赵家家宅驱邪的时候，能让我从旁观摩一二。”
    面对这当头而来的一顶高帽，横眉很是受用，他虚伪的摆手道：“我哪里算什么得道之人，贺先生谬赞了……这驱邪做法本来就没什么特异之处，能否驱邪，看的是做法之人的法力高低，你要在旁边观看，我无所谓，只要别打搅了我施法就好。”
    “自然不敢打搅道长做法。”贺先生和煦一笑。
    赵顺水始终保持着笑容，他领着横眉走出房门，贺先生跟在后头，两人眼神交换，贺先生微微点头。
    一众家仆四散在赵家院落里，远远的瞧着走在老爷和贺先生身前的横眉道人，各自奇怪，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我看连贺先生都对那道长无比恭敬，看起来，他好像真是个高人！”一个家仆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不是吗？”接过话头的是之前将横眉赶出门的阿荣，他指了指横眉道，“一开始老爷也以为他是骗子，在我赶走那位道长不久，贺先生突然焦急的从院子了走出，问我有没有看到客人，当时我没想清楚，后来我才知道，那贺先生是在找那位道长呢……”阿荣越说越玄乎，“你们不知道，当时贺先生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懊恼紧张，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人物一般，那位道长，恐怕不简单呢！”
    “哦？”旁边的人听到阿荣说话，都围拢了过来，“你说的这么厉害，弄得我们都想去瞧一瞧热闹了！也不知这位道长做法究竟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电闪雷鸣，风云涌动？”
    这么一说，众人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
    大家都想知道，这位连贺先生都推崇备至的道长，究竟会施展什么样的手段。
    横眉道人搓了搓手，他本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尽人事听天命，能驱邪就挣了这笔钱，驱不了邪就走人，尽量别惹祸上身。
    他也没什么能辨识邪煞阴秽气息的手段，左右转了两圈，发现赵家的风水还不错，依山傍水，福荫连绵，走到赵顺水的房间门口，站在院落当中如伞盖一般的大树底下，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一旁的赵顺水期许的看着他，横眉本想说点什么，又不敢乱夸海口，咳嗽了一声道：“咱们就不多说了，请您站到旁边，我这就要开坛做法了。”
    院落封闭，四下无风，香坛蜡烛跳动着明黄火焰，空气中飘散着香灰的味道，横眉一边摇铃，一边口念安神驱邪的咒语，像模像样的踩踏着北斗七星步，一边将黄符纸点燃，挥洒半空。
    赵顺水低着头看向贺先生，后者向他摆了摆手，让他不必着急。
    从走廊角落钻出来的家仆们伸出脑袋来，注视着横眉做法驱邪的样子。
    “这就是你说的大师？”旁边的一个家仆哂笑了一声，“这和我们老家的那种神棍有什么区别？”
    听到前边的人说话，后边的人着急的探出头：“真的假的？我还以为这道长有多了不起。”
    “这……不应该吧。”在众人面前吹牛的阿荣望着横眉的样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就他呀！”旁边有人露出嘲讽的笑意，“我之前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见过这个人！”
    一听到有人见过这位道长，众人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那人不屑的指着横眉道：“他就是一算命的江湖骗子，专骗老头老太太的。”
    “啊？”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说话的人，内心的恭敬和期待瞬间烟消云散。
    横眉本人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底子已经让人给掀了，还很敬业的念着咒，旁边的贺先生面带微笑，忽然睁大了眼睛。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贺先生的袖中滑落，他右手小拇指微微一曲，一道银线忽闪着钻了出去，没入了横眉的脖颈。
    “唉！”横眉的身形微微顿了顿，他嘴上没有停顿，脚下也没有乱，心中却不停嘀咕，“怎么这里还有蚊子呢？”
    后脖子刺痒难忍，他很像抓挠一下，片刻之后，沾染着血线的银色长针脱离横眉的脖子，回到了贺先生手中。
    这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旁人根本看不清，连横眉也只是感觉自己被蚊子钉了一下。
    赵顺水眼见横眉做法都要做完了，贺先生却仍然没有动静的样子，实在有些忍不住。
    “先生……”赵顺水靠近过去，神情紧张的抬头。
    贺先生摆了摆手，一双眼睛闪烁着微光：“已经办完了，你可以让他走了。若是你心有愧疚，可以给他一笔钱，至少让他徒弟有条后路。”
    “我知道。”赵顺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朝着贺先生感激的笑了笑，随后走到原来的位置，安然的等待横眉做法结束。
    横眉道人抓起碗中的糯米，朝着虚空一声大喝：“咄！”
    白花花的糯米四散而落，横眉道人用手揩去了额角的热汗，随后摸了摸自己被针刺的地方，微微讶异。
    “辛苦道长了。”赵顺水直接捧着油纸包裹的大洋走了过来，横眉吃了一惊，看赵顺水这手中的分量，至少有十块大洋之多，一时间，他倒感觉受之有愧。
    “也不知道那作祟之物有没有被驱赶离开，您这份谢礼太重了。”横眉哆哆嗦嗦的，竟然有些不敢接。
    “您到时候肯定要给全村的人做法，这一点心意，不仅仅代表我个人……我也是在替这赵家村所有的村民感谢您！请您一定要收下。”赵顺水将大洋硬塞了进来，横眉半推半就，最后还是收了这笔钱。
    赵顺水和贺先生恭敬的送别横眉道人，那些观摩了横眉做法的家仆们看的目瞪口呆。
    目送着横眉高兴离去的背影，贺先生掏出藏在袖口，沾染了横眉道人鲜血的长针。
    “今晚过后，赵玉贵的诅咒就要落到这江湖骗子身上，往后你儿子便可高枕无忧了。”贺先生将银针收好，面沉如水的说道。
    赵顺水朝着贺先生恭敬的行了个礼，面露感激。
    密林之外，早在外面等待多时的小豆包已经急的抓耳挠腮。
    吴穹的身影从密林里缓缓浮现，小豆包瞪大眼睛挥舞着双手：“小乙哥！村长请你师傅去他家驱邪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听到小豆包神情焦灼的呼唤，吴穹微微皱眉。
    “之前那赵顺水不是将他当成骗子轰出来了么？”明小婉也在一旁纳闷的说道，“这一会功夫，竟然还上门请人，确实古怪的很！”
    吴穹没有说话，他摸了摸小豆包的后脑勺，立刻顺着村中道路前往赵顺水的家宅，半路上却正巧碰到了满脸喜滋滋的横眉。
    “徒弟！看看这是什么？”横眉得意洋洋的抖了抖手中的油纸包，在吴穹面前摊开，露出白花花的大洋，晃得人睁不开眼。
    然而吴穹却没有露出喜色，反倒神情凝重的看向横眉道：“那赵顺水请你去驱邪了？”
    “那是自然！不然这白花花的大洋还是茅坑里捡来的不成？”横眉十分得意，嘴角上扬，“没想到，你师傅我还有靠着自己本事挣大钱的一天！”
    吴穹懒得理会仿佛沉浸美梦中的横眉，而是低声问了问明小婉：“那贺先生有没有对横眉道人做手脚？”
    明小婉上下打量了片刻，微微摇头。
    难道真的就是请横眉上去驱邪？吴穹自然是不信的。
    “走了走了！回家吃晚饭去了！”横眉拍了拍吴穹的肩膀，轻松的吹起了口哨。
    小豆包一脸莫名的看了看吴穹一眼，随后挤着小眼睛暗骂了横眉一句。
    吴穹思忖了半晌，回头看了一眼安宁的赵宅，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转头看向横眉的背影，他忽然发现道袍的后颈衣领似乎有一滴芝麻粒大小的血渍。
    “等等！”吴穹眯缝着眼睛叫住了横眉道人，后者恍惚的看了他一眼。
    吴穹欺身而上，抓住横眉的肩膀，定睛看了看他的后颈，果不其然，血迹上方的脖颈位置，有一处细小针孔。
    “那贺先生拿针扎了你？”吴穹低声问道。
    “说什么呢？”横眉哈哈一笑，“那贺先生对我恭敬的很。”
    他拍了拍后颈的针眼，琢磨了半晌：“那地方估计是让蚊子咬了……”
    “唉……你干嘛去？不回去吃饭吗？那是去赵顺水家的路！”

 第四百四十五章 血遁

    贺先生取了横眉的血，对赵顺水吩咐了一声，让任何人都不要打搅他，随后便遁入房中，将门窗紧闭，熄灭灯火，取了一碗米酒放在桌上。
    两根带血的银针刺入碗中，丝缕鲜血滴淌而下，略微浑浊的米酒染上了一丝水红色。
    贺先生举起右臂，双目圆睁，瞬间发力，右臂筋肉暴涨，黝黑鳞片浮现，伴随着阴冷气息吹拂门窗，紧闭的窗框和房门被突如其来的罡风吹得哐哐作响。
    他忍痛摘下一枚鳞片扔进酒水之内，淡红色的半碗酒水霎时间又染成了暗红色。
    周遭的阴冷空气似乎越发剧烈，房间内，窗帘翻舞，花瓶在木桌上摇摇欲坠，贺先生取出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嘴里念念有词的端起酒水，顺着小人倾倒而下。
    “嗤嗤……”暗红色的酒水刚刚触碰稻草人偶，便不停的涌起白烟，贺先生放松右手，那覆盖手上的鳞片倏忽间又隐没不见，封闭房间的阴冷气流将白烟吹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降临。
    屏风上，桌椅上，房梁上，都沁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如同人在紧张时分留下的冷汗，水珠汇流，最后滴落地面。
    吧嗒……水珠漫开，一双无形无影的脚踩踏在水珠上，浮现出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贺先生微微擦了擦冷汗，他抬眼朝着脚印的方位看去。
    黑暗中，一团若有若无的暗色雾气似乎在缓缓凝练出一个人形，那人形四肢修长，周身被雾气包裹，就像是披着一件黑色的纱衣，他的手指脚趾都长着蹼，浑身湿漉漉的，阔口无鼻，两眼长在脑袋的两侧，就像一只怪异的鱼。
    此刻这只鱼狠狠的盯着贺先生，贺先生也眼神平静的看着它。
    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鱼人朦胧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被血酒浇透的人偶上，贺先生诡异的一笑，人偶忽然就这么燃烧了起来，火焰一窜三尺高，几乎要燎到房顶，只是焰色略显暗淡，明黄之中透着幽绿色，火焰之中仿佛有人脸盘踞，鱼人瞪大双目，伸长着虚化的双手，尖叫着扑了过来。
    院落中的家仆正在打扫卫生，一道黑色矮小的虚影闪过，众人谁也没瞧见，还以为是一阵没来由的狂风飚过，卷起落叶连天，沙尘迷眼。
    吴穹顺着明小婉的指示找到了贺先生的屋子，望见房中阴火缭绕，眉头微皱，修罗业斩从袖间滑落掌心，而后光芒大涨，如同嫩枝抽芽般甩动着光芒伸展出数尺长的刀锋，血光缭绕。
    那鱼人还没有扑身上来，忽然瞧见门外血光大作，煞气盈门，愤恨的目光瞬间化为忧惧，转眼便雾化消失，只留下一滩水渍。
    贺先生听到身后动静，同样讶异的回头，咔嚓一声，房门碎裂，猩红刀光破门而入，眨眼之间便杀到贺先生身前。
    【贺玄】
    【生命值280】
    【属性：体质4力量4敏捷3智力3】
    【技能：化魔大法三阶/拳脚功夫精通/诅咒之法精通/勾魂术精通/替死之法精通/血遁精通】
    【人物天赋1：狂化（稀有）——此人血脉特殊，一旦进入负面情绪状态，他能获得1点力量的加成，在愤怒绝望中杀出一条血路】
    【人物天赋2：坚毅（普通）——一旦遭遇危险情况，他能获得1点智力的加成，这种人往往能急中生智】
    贺先生右手膨胀，鳞片从皮肤浮现，包裹了他的手臂和大半个肩膀，大手如黑云漫卷，硬生生握住了修罗业斩的刀刃。
    只可惜修罗业斩煞气狂暴，即便贺先生本人的力量已经超绝了普通人，却仍然无法抵挡这一头吞吐血光的恶兽，刀刃割开了他掌心的鳞片，一路滑向贺先生的心口。
    生死交织的瞬间，贺先生瞪大眼睛，他勉力侧过身体，刀刃扎入心口，堪堪避过心脏，慌忙后退，刀刃抽出，漫天血雾。
    “好强！”贺先生瞪大眼睛，他只看到眼前一团血光翩然起舞，刀身漫卷如惊涛骇浪，完全看不清血光之中藏着什么，情急之下，他顺势掏出了衣兜之中的一只草偶，默念法咒之间，第二刀携裹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劈砍而下，恍惚间让贺先生感觉天地崩碎。
    危机关头，贺先生醒过神来，将邪咒念完，刀刃已经没入了他的眉心。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贺先生整个人忽然炸裂成了一团飘散的血雾，昏暗房间里纷纷扬扬着沾染鲜血的稻草，一团暗红色的光芒遁出了房间，窗户破碎，木屑纷纷，那贺先生如同一道飞鸿闪过半空便不见影踪。
    明小婉追着贺先生化作的暗红色血光，一同消失在视线之外。
    这院子极为僻静，赵顺水又撤走了伺候贺先生的人，此番激斗，并没有引来赵家人，吴穹略微遗憾的皱了皱眉，修罗业斩回到袖中，空气中的阴冷驱之不散。
    木桌上摆着一只空碗和一堆灰烬。
    吴穹仔细的辨认了这灰烬的形状，分明是摆成大字的人形。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横眉道人惬意的站在赵半柱家门外哼着小曲，吴穹面沉如水的出现在他眼前。
    明小婉身化怨灵娃娃，站在茅草屋的屋顶，看到吴穹已经回来，飘飘悠悠的从天而降，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钻回了吴穹衣服里。
    “那贺先生躲进了阴龙潭，我不好潜入，他似乎能比我下潜的更深。”明小婉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的冥河尸神，应该比贺玄强过百倍，为什么他能下去你却下不去？”吴穹略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阴龙潭底下，似乎勾连着另一个世界，光靠肉身也无法抵抗那地心的吸力，我看他应该是有什么秘法……要不然他当初也不可能轻易斩杀黑鱼人。”明小婉摊了摊手，“冥河尸神再强，也终究只是人类创造的怪物，那地底下的世界乃是死人的归处，阴气密布，游魂飘荡，到处都是诡谲之物，下不去我也没法子。”
    “不过我发现，才在这里待了不到两天，你师傅就沾染上了沉重的阴气，已经跟那些村民有的一比了。”
    听到明小婉的话，吴穹微微皱眉，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志得意满的横眉道人，他确实感觉到了横眉的不对劲。
    惬意的哼着小曲的横眉道人看了看冷脸沉默的吴穹，忍不住咧嘴一笑：“徒弟，这两天就别乱跑了，跟我去村子里帮人做法！”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你该找人给你做一做法……”
    “屁！”面对吴穹的调侃，横眉道人不以为意，忽然间，他觉得后背有点痒，伸手抓了抓。
    然后他发现，瘙痒的地方有些发硬。
    与此同时，赵玉贵在自己的房间里也觉得右手臂有点瘙痒。
    原本他在默读书本内容，这痒感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于是他只能放下书本用手抓挠瘙痒的位置。
    掀开长袖，那一处地方正好是长着黑鳞的位置，赵玉贵微微叹息了一声，用手指轻柔的抓挠着，忽然间，黑鳞竟然被他的指甲盖给抠了下来，没有半点疼痛感，也没有伤口和血液出现，看起来这黑鱼鳞像是自然脱落一般。
    那贺先生的手段似乎奏效了。
    赵玉贵不信邪的开始抠动其他鱼鳞，他只是稍微用力，那些鱼鳞便片片脱落，纷纷跌落在地，原本被鱼鳞覆盖的地方只有一片雪白的皮肤。
    赵玉贵微微愣神，望着满地的碎鱼鳞，他神情复杂，看不出是欣喜还是忧愁。
    ……
    落日的余晖照入种满小树的庭院，长脸神情愁苦的看着眼前的树木，不住叹息。
    小儿子站在他身边，神情也说不出的愤懑不甘。
    “这些树，原本是你哥哥种下的，现在他人去了，树还留在院子里，望着满园的小树，我心里头难受……”
    “爹。”小儿子扫了庭院一眼，粗重眉毛微微竖直，“要是您不喜欢，我给您砍了就是了。”
    “别……”长脸虚弱的摆摆手，“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唉……你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
    小儿子有些担忧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
    寂静的小院，晚风吹拂，夕阳渐渐落下，天边的云浮现出诡谲的血色，四周一下子阴暗了不少。
    长脸望着这些小树微微出神，丝毫没有意识到夜里的空气已经转凉。
    小树婆娑的舞动着，绿叶被晚风吹动，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纤瘦的人扭动着身体，长脸忽然发现，树影底下，似乎藏着人影，他揉了揉眼睛，那人影在风声之中消失不见，长脸有些疑惑。
    因为那人影的模糊样子，似乎有点像自己死去的儿子。
    他缓缓靠近人影出现的位置，阴冷的夜色之下，枝叶坲过身体，仿佛有无数的手在拉扯着长脸，换做其他人，此刻内心肯定恐惧异常，可长脸思念儿子心切，他觉得是儿子的魂魄回来了。
    那人影又出现在了数十步之外，这一次，长脸看清了。
    他的儿子面色苍白的站在遥远的方位，如同静止的雕像，目光黯然的看着他，浑身湿透了。
    “儿子！”长脸悲呼出声，他不假思索的冲了过去，那模糊的影子再度消失，周围的空气似乎越发阴冷，仿佛还有水雾弥漫，视线模糊，就像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黑暗中，长脸的视线受阻，他寻觅着儿子的身影，入目是朦胧的水雾，模糊的树影，还有无穷无尽的夜色，他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长脸瞪大眼睛，周遭的树影似乎在缓缓的挪动，离他越来越远，水雾彻底变成了茫茫的雾气，空气冷的要将他的血液冻结，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雾气中的人影缓缓浮现，很多很多的人影，在水雾中连绵起伏，他们靠近过来，缓慢的像是在蠕动。
    “爹……”人影之中传来熟悉的声音，长脸惊异且欣喜的回头。
    一只布满黑鳞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第四百四十六章 道长救命！

    一大清早，整个赵家村彻底炸开了锅。
    先是长脸被黑爷爷带走的噩耗传了出来，随后赵宅又传出村长的儿子赵玉贵黑鳞消失的的惊人消息，一众村民们在绝望和惊喜之间来回晃动。
    原本因为后背瘙痒睡不着而痛苦挣扎了一夜的横眉道人，忽然被窗外闹腾的动静惊的坐直身子。
    村民们哭嚎着包围了赵半柱的小破屋子，他们露出了自己长黑鳞的身体部位，有些人甚至跪倒下来朝着房子不停磕头，请求横眉大师给他们做法驱邪。
    赵宅的人此刻已经彻底信服了横眉道人。
    一开始他们还不屑一顾，可当赵家的家仆们发现赵玉贵的黑鳞消失，众人的态度再次翻转，先前在众人面前说横眉是骗子的人，此刻正忙着扇自己嘴巴。
    性命攸关的流言，总是一传十十传百。
    长脸的死亡，让众人对于黑爷爷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今年的作祟似乎特别的久，往日死一两个人就能挺过一年，可如今，黑爷爷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怨念不散，在村子里来回作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让横眉的本事越发令人追捧，黑鳞是诅咒的象征，能驱除黑鳞的横眉已然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救星。
    望着屋外跪满的村民，赵半柱和小豆包瞪大眼睛，吴穹面无表情，横眉颤颤巍巍的跑了出来，朝着众人招手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请大师为我们驱邪！”村民们熙熙攘攘的叫喊着。
    横眉有种不明所以的感觉，不过对于村民们突然的追捧，他还是很受用的，横眉抬手让大家起身道：“我可以为你们驱邪，你们不用跪，都起来……”
    村民中有人夸赞起来：“您昨天去村长家施法驱邪，第二天赵玉贵的黑鳞就消失了！您可真是法力高强。”
    “咱们都有黑鳞，若没有您在，等黑爷爷找上门，咱们一个都逃不脱！求道长救命！”
    “好好好！”横眉面露喜色，他没想到自己那三脚猫的安神咒竟然真的能有作用，既然这样，他心中的忐忑也就彻底消失，眼下可以救了这帮人的性命，顺便再赚点外快，完全的心安理得。
    “徒弟……拿上我的宝贝。”横眉一张脸都笑开了话，他转头颐指气使的吩咐吴穹道，“咱们要在这赵家村赚个盆满钵满！”
    话说完，他又忍不住扭了扭背，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好意思抓挠。
    吴穹似笑非笑的瞥了横眉道人一眼，转身走入房中将横眉的布包裹拎了出来，小豆包疑惑的拉扯着吴穹的衣角问道：“小乙哥……你师傅真的能给村民们驱邪？我怎么越想越不对？那赵玉贵的黑鳞消失，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能不能驱邪我不知道。”吴穹无奈的抓紧包裹，盯着横眉道的背影说道，“但他已经长出了黑鳞。”
    小豆包惊骇的看了吴穹一眼，后者也没有跟他过多解释，就这么走出了房门。
    师徒二人跟随着人流消失在小豆包的视线尽头。
    白天一整天，横眉都在赵家村做法驱邪，整个人连轴转，走家串户一刻都没有歇过，即便到了晚上，横眉实在遭不住想要回去安歇，害怕被黑爷爷找上门的村民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
    “万一晚上黑爷爷过来，咱们可就死定了，劳烦您行行好，受累再多做两场法事！”横眉想走，可那些还没有在家中做法的村民却死死的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横眉口干舌燥的摆了摆手，声音都是嘶哑的：“我是有心无力，实在不行，你们要不今夜就睡在一起，一群人扎堆阳气旺盛，再凶厉的鬼怪也要退避三舍。”
    说完横眉道人就捏着自己的嗓子不停的咳嗽。
    “这可不成！”那些村民哪会听他的，众人再度下跪磕头，横眉无奈长叹，若没有吴穹扶着，他连站都站不稳。
    “我就再做一场……就一场！”横眉苦笑一声道，“眼下都临近半夜，我现在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实在没力气了！”
    他心软拗不过这些人，剩下的人一听横眉肯大发慈悲再度做法，一个个的高兴的如同过节，于是横眉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做了一场法事，在香案前撒落辟邪的糯米，横眉脚底一软，差点踏空，虚浮的睁开眼，横眉眼冒金星的栽倒在地。
    吴穹看着他硬撑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你以为你多做这一场，他们就会消停了么？”
    一众村民抢在吴穹身前将横眉扶了起来。
    横眉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道长……道长……”有人腆着脸看向横眉道人，满脸堆笑的请求道，“您要不再多做一场？”
    “不行了！”若不是横眉已经没有力气惨叫，此刻他真想嚎哭，挣扎着推开这群村民，众人却并没有要撒手的意思，有人甚至抬头看向吴穹。
    “小道长……不知道您学了师傅几成的本事，若是横眉道长实在做不了，您能不能代劳一下？”
    吴穹哂笑着看了横眉一眼，摊手回应道：“我不是他的徒弟，我就是一个扛包的，要做法还是得横眉道长亲自来！”
    一听到吴穹的回应，众人也死了将吴穹拉过来的心，他们围拢在横眉面前，有的撕扯着横眉的衣服，有的傻傻的跪倒下来磕头，总之为了活命，这几人来回折腾横眉，谁也不肯放他走。
    忽然听得“刺啦”一声，跟随横眉道人多年的杏黄色破烂道袍竟然被这几个村民给扯成了两半。
    那道袍从中间裂开，露出了横眉瘦骨嶙峋的前胸后背，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吓得其他人也缩回了手。
    “这……这是……”那惊叫的人指着横眉的后背，露出惊恐的神情，其他人也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了。
    “怎么了？”从这帮人手中勉强逃脱的横眉紧了紧已经变成两半的道袍，企图遮盖自己的上半身，回头一看，众人神情阴沉，似乎从他的后背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股瘙痒感又来了，横眉低头看向众人虚弱的问道：“你们……你们怎么不动了？”
    “你的后背……长着黑鳞。”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的指着横眉的后背，“为什么你会长黑鳞？你不是能驱除黑鳞的诅咒吗？”
    横眉愣了愣神，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质问自己的人，咧嘴一笑：“这不可能！”
    他有些紧张的拨拉着自己的后背，那块瘙痒发硬的地方他能摸到，却看不到。
    吴穹忽然走了过来，他面带冷笑的拍了拍横眉道人的肩膀：“我帮你。”
    话音一落，吴穹面无表情的用手指轻轻一扣，刺痛感让横眉一个激灵，后背涌淌着温热的液体，分明是流血了，吴穹将抠下来的东西放到横眉眼前，那是一块带血的黑鳞片。
    横眉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村民们害怕的后退，他们期许的脸色渐渐变得愤怒。
    “所以你根本就不能驱邪对不对？”那村民竖直眉头，双目瞪圆的指了指横眉，语气之中怒意尽显。
    “我……我不知道！”横眉的脸色十分苍白，他想要凑近解释，村民们却愤怒的后退。
    “我师父从没说过他会驱除黑鳞的诅咒，只是你们误以为了而已。”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用手指弹开了黑色的鳞片，“这么生气干嘛？”
    “骗子……呸！”那个指责横眉的村民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选择性的无视了吴穹的话，只是在横眉跟前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怒意。
    慌乱的横眉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现在也很恐惧和疑惑，因为这黑鳞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吴穹拉着神情黯然，手足无措的横眉正要回头，怒火中烧的村民们再次包围了他们。
    “不准走！骗子！”众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死死的盯着横眉，握紧拳头靠过来。
    “怎么？你们还要找他的麻烦么？”吴穹冷笑一声，将横眉护在了身后。
    忽然间，和缓的晚风似乎变得激烈起来，屋坪周遭的树木狂躁的晃动着，新叶也被吹拂下来，四周被阴冷的气息弥散，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一层水雾，四面八方的笼罩着，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
    原本怒气冲顶的村民们立马慌乱起来，这水汽漫过了他们的衣服，冷冽的罡风灌入他们的脖颈，黑暗中饲伏着什么，伴随着水雾在靠近，他们虽然看不见，但却感觉的到。
    吴穹眯缝着眼睛回了回头。
    黑暗中似乎多了不少不速之客，他们在水雾之中朦朦胧胧，如同一道道迷离的影子，连成了一片。
    “救命！”村民们惊恐的围拢成一团，水雾中藏着的东西越来越近，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们似乎从这些影子里恍惚的瞧见了熟悉的面孔。
    横眉整个人也是三魂出窍，被吓得浑身冰冷，他吞咽着口水，想躲到吴穹的身后，一只冰冷的手从水雾之中伸出来，捏住了他的胳膊。
    滑腻湿润，坚硬冰冷，这诡谲的触感让横眉嚎叫起来，那些村民们也慌乱的回头，然后一个个脸色灰白的惨叫着。
    “长脸！”
    横眉瞳孔微缩，随后他失去了意识，然而横眉并没有昏睡过去。
    恐惧的眼神缓缓消散，他微微一笑，竟带着女人的媚态，吴穹朝着他无奈的摊了摊手，横眉冷眼扫过抓住自己胳膊的怪物，他的身上散发出比着水雾更加阴冷的气息，似乎能冻彻骨髓。
    横眉抬手轻轻的挥出一掌，轻描淡写的一击却携裹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空气震荡着肉眼难以察觉的波纹，一声闷响。
    水雾弥散，周围的幻象瞬间消失，村民们目瞪口呆的看向横眉道人。
    “哎呀……祖师爷又上身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

    村民们原本对横眉这个骗子已经大失所望，但看到他一招就打退了黑鱼人，全体呆愣住，战战兢兢，半晌都不敢开口说话。
    横眉道人一个哆嗦，恍惚间回过神来，他看了看一众村民们震撼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如惊弓之鸟般的扫视着黑暗的四周。
    那朦胧诡异的水雾消失了，幽冷难耐的感觉同样消失，夜色恢复了平静。
    横眉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吴穹，低声问道：“我这是又被祖师爷上身了？”
    吴穹配合的点了点头，横眉张了张嘴，他此刻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
    “大师！大师您可真厉害呀！”有村民回过神来，又跳到了横眉面前，用无比崇敬的神色看着横眉，再度跪倒在地，“有您在，咱们可就不用害怕黑爷爷了，您……”
    “行了行了！”横眉摆摆手，此刻的他已经身心俱疲，“不用在我面前吹法螺了，我受不起，你们觉得我是骗子，那我就是骗子吧，做法我是懒得再做了，吃力不讨好，都给我滚一边去，道爷我要回去睡觉了。”
    横眉一把将跪倒在他身前的人推开，其他的村民望着横眉不耐烦的样子，都慌了，齐刷刷的跑过来想要拉住横眉，不过他们见识横眉一招秒杀黑鱼人，谁也不敢再动手动脚，只是呼天抢地的恳求。
    可横眉此时就跟聋了一般，坚定的离开，根本就不回头。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横眉的背影，又回头冷眼瞧了瞧身后的村民。
    “这帮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这诅咒本就是他们自己禁不住诱惑招惹的。”吴穹语气冷淡的说道。
    横眉微微愣神，扭头看向了吴穹，他疑惑的盯着自己的徒弟道：“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吴穹神秘的撇了撇嘴：“回去睡觉吧，管那么多干嘛？”
    “你小子！”横眉用食指戳向吴穹的额头，被他轻巧的闪身躲过，横眉有些无可奈何的道，“又跟你师父来这套。”
    横眉低头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傻子般被蒙在鼓里。
    明小婉的脸从横眉的后背缓缓浮现，她睁大眼睛看着吴穹，吴穹皱紧眉头抬了抬手，让她暂时先藏在横眉的身体里不要出来。
    黑鱼人还在，黑鳞也没有消退，得靠明小婉来保护这个老骗子的生命安全。
    阴龙潭深处。
    贺先生浑身被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所包裹，他抬眼观察着水流上方的动静，在黑暗中保持静止，小心翼翼的蛰伏着。
    面对吴穹凶悍的截杀，贺先生在危机关头使出血遁秘法逃过一截，却也消耗了大半体力，更要命的是，追杀自己的人，身边还跟着那个异常强大的尸怪。
    即便损耗心血，使用血遁，也难以甩开那尸怪的追捕，无奈之下遁逃到了阴龙潭，结果发现这里已经被尸怪凿开了一个大洞。
    所幸那尸怪并不能深潜，来自地底的幽冥阴气似乎排斥那尸怪，尸怪放弃了追杀，所以贺先生勉强捡回一条命，更令他意外的是，水中弥散着那尸怪的独特阴气，阴气之中蕴藏着强大能量，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
    于是他一面潜伏水底，伺机而动，另一面吸纳着明小婉的尸神阴气，给养之前消耗掉的气血，数个时辰之后，他不仅已经恢复之前的状态，修为似乎也更进一步，原本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完全吸收的鲛人内丹，此刻已经彻底和他的经络血肉融汇贯通。
    恍惚间睁开眼睛，贺先生悬浮在幽暗的水域之中，他保持着人类的面貌，全身却被黑鳞覆盖，他的目力似乎能穿透眼前的幽暗，连数百尺之外水潭表面的波纹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贺先生嘴角浮起微笑。
    因祸得福……这下那手持凶刀的神秘凶煞可奈何不了我了，我也能彻底降服那弱水鲛人的怨魂，一并了结所有仇怨。
    心念一动，贺先生微微点头，忽然间，深邃的谭底起了一阵奇妙的波动，水流在脚底下滚涌，原本能自如悬浮的贺先生，感受到了来自身下的一股磅礴无形的力量，自己仿佛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身体瞬间失控。
    “这是怎么回事？”贺先生惊异的低头，原本清可见底的谭底现在一片浑浊，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缝隙通道，原本只是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阴邪之气，此刻却如同风洞一般，若有实质的灰黑之气大股大股的喷涌而出，一如地底火山喷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撞着裂缝。
    “砰！”闷响传来，谭底那一缕缝隙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开，平静的流水混乱的翻涌，如同煮粥的大锅一般，数百尺深的水流被气泡灌满，入目一片混沌。
    “砰！”来自谭底的爆响声再次传开，察觉到不对的贺先生迅速提纵身形，地底的幽冥阴气爆发，连他都有些承受不住，此刻除了脚底抹油别无他法。
    黝黑色的裂隙崩碎开，一只后背长满剑棘，足足有四人合抱粗身形，长达数十丈的黑鳞巨蛇从谭底的幽冥缝隙钻出，幽绿色的怪目盯着不停上浮的贺先生，黑鳞大蛇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舌头如同一条飞射如电的匹练，瞬间就包裹住了贺先生瘦长的身体。
    手脚腰肢被猩红分叉的巨大舌头缠绕住，贺先生瞪大眼睛，浑浊的水域看不分明，他略有些惊恐的低头。
    一声咆哮，水流在尖啸声中狂暴激荡，贺先生只觉得心神巨震，头皮发麻，巨大力量拖拽着他的身体向巨蛇的方向急速下堕，贺先生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力。
    “化魔大法！”在汹涌水流的冲刷下，贺先生用尽最后的力气暴喝一声，他的毛孔喷涌出大量黑气，皮肤瞬间化为了紫黑色，一双眼睛变得赤红，筋肉血管全部外张，整个人膨大了一圈之后，又覆盖上了黑鱼人的鳞片，血红色的指爪拖拽着黑色巨蛇的舌头，狂暴的力量撕扯着柔软的血肉，巨大舌头迸裂出鲜血，贺先生硬生生的拉扯出了一条缝隙。
    贺先生脱身而出，如炮弹般朝水潭顶端激射而去，黑鳞大蛇扭动着身体，他收回了舌头，用凶狠残忍的目光锁定了即将浮出水面的贺先生。
    阴龙潭此刻仿佛已经被煮沸，阴邪气息鼓荡出硕大的阴冷气泡，在水潭表明炸开，贺先生纵身一跃，从谭底跳出来，他此刻身形已经如同一只覆盖黑鳞的恶兽，险死还生，不敢停留，两脚刚一落地，贺先生立刻抬足狂奔，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跃动的时刻，阴龙潭扑腾起巨大的水花。
    阴风激荡，水幕漫天，黑鳞大蛇的头颅遮蔽月光，黑色剑脊闪烁森然寒意，硕大身躯萦绕幽冥的阴冷气息，血盆大口当头落下，一口咬住了贺先生的上半身。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贺先生在獠牙下不住挣扎，黑鳞大蛇拖拽着他重新沉入阴龙潭，气泡不断鼓荡，水流拍打着谭壁，片刻之后，热闹的阴龙潭又恢复了安静。
    赵半柱家中。
    原本浸泡在大木盆之中的女人忽然挺起身来，她瞪大着眼睛，慌乱的张望着四周，水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涌流，原本她苍白的脸色，此刻变得异常死灰。
    看起来，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女人恐惧的脸，她哆嗦着抱紧自己的身体，警惕的扫视了周围一圈，她缓缓沉入水中，没有闭上双眼，只是一动不动。
    赵家村的另一头，赵玉贵面色阴冷的敲开了自己父亲的房门。
    张顺水端坐在躺椅上，一手抬着烟袋，缭绕的白烟模糊了他的面貌，年轻的小丫鬟正在给他捶打双肩，缓解这一天的疲劳。
    “父亲……”赵玉贵的脸色很难看，他望着悠然自在的父亲，紧张的问道，“长脸叔的死，和我有没有关系？”
    “他被黑爷爷找上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别胡思乱想，过两天就要回学堂了，早点休息……”赵顺水根本就不想讨论这些，儿子的黑鳞消失，黑爷爷不会再找上他，这就够了。
    “那姓贺的……是不是施展了什么邪术让其他人代我去死？前脚我的黑鳞消失，后脚长脸叔就被害了，我心里难受的很。”赵玉贵皱着眉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父亲，“这让我感觉是自己害了长脸叔。”
    “瞎说什么？”赵顺水怒意显现，他指着自己的儿子厉声道，“你呀你，就是读书读坏了脑子！那长脸自己就长着黑鳞，黑爷爷找他，本来就是他命里的劫数，和你有什么关系？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
    然而赵玉贵听到自家父亲的话，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着赵顺水，他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转身离开。
    望着儿子纠结痛苦的模样，赵顺水脸上的怒意缓缓消失，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赵顺水扔下烟袋，然后不耐烦的推开了身边的丫鬟，“别人的死活，与你何干？”
    “我只希望您不要一错再错。”赵玉贵硬着脖子说道。
    “混账！有这么和自己父亲说话的吗？”赵顺水猛地拍了拍桌子，不过他终究没有起身喝骂，只是疲倦的挥了挥手道，“我也乏了，懒得跟你争论，走吧，我要休息了。”
    油灯明明灭灭，晚风从窗户的缝隙灌进来，让温暖的室内平添了一丝阴冷。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赵玉贵无奈转身，忽然间，他看见门缝里漫出了一缕水渍，缓缓滑落的水流淌过赵玉贵的脚尖，他慌乱的抬起头，门框外映着一个黢黑怪异的影子。
    赵顺水同样也发现了眼前的不对劲，冷风吹开了紧闭的窗户，飘荡的水雾如同连绵的夜雨模糊了他的视线，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童稚的呼唤。
    死去多年的小儿子，此刻满身长着黑色的鳞片，从窗框跌跌撞撞的爬了过来，瞪大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爹……”小儿子的身影在水雾中朦朦胧胧，一时之间，赵顺水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惊喜。
    只有赵玉贵是清醒的，他知道，黑爷爷找上了他的父亲。
    小儿子天真的笑着伸出手，赵顺水也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
    “小心！”

 第四百四十八章 神秘女人

    儿子的呼唤似乎让赵顺水微微清醒过来，眼前被黑鳞覆盖的小怪物收敛了童稚天真的笑意，露出狰狞扭曲的面容。
    赵顺水慌乱后退，小怪物厉声尖叫着飞扑上来。
    危急时刻，赵玉贵推开了自己的父亲，挺着胸膛阻挡了小怪物的飞扑。
    幻象消失，水雾干涸，赵顺水瞪大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儿子缓缓倒下，他慌乱的抱住赵玉贵，后者的身体冰冷的让他浑身打颤。
    赵玉贵面色苍白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整个人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他紧紧的抓住自己父亲的肩膀，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缓缓的松开手，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赵顺水感觉有些眩晕，他紧紧地抱住儿子冰冷僵硬的身体，浑身都在颤抖。
    “不不不……是不是搞错了……那个怪物是来找我的，它是来找我的！”赵顺水的脸色一片煞白，冷汗滴落在赵玉贵的衣袍上，他的嘴唇在不停的颤动。
    “为什么会这样？应该是我去死的！应该是我！”他瞪大眼睛，泪水不可抑制的流淌下来，原本赵顺水的手腕上有十几片黑鳞，就在他紧紧抱住儿子的时刻，黑鳞开始一点点脱落。
    “啊……”他抱住儿子僵硬的尸体，瞪大眼睛凝望着窗外的黑暗，满眼都是难以驱散的绝望。
    赵家大宅门口。
    贺先生目光冰冷的扫视着赵家的大门，诡谲的眼神中闪烁着如恶兽一般幽冷的光芒，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此刻的赵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少爷死了，老爷抱着少爷的尸体嚎哭不止，赵家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家仆们手忙脚乱的在院落里进出。
    忽然间，家仆阿荣迎面撞上了贺先生。阿荣慌乱的抬头，他原本正要不耐烦的怒骂，可一看是贺先生站在眼前，登时就吓得魂不附体。
    “贺先生……您……您终于回来了！”阿荣跪倒下来，求助式的看着他道。
    “怎么了？”贺先生的嗓音有些异样的沙哑，听起来不像是他原来的声音。
    然而阿荣并没有考虑这么多，他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少爷……少爷被黑爷爷给带走了，咱们现在……”
    因为太过悲伤，阿荣忍不住哭出了声，贺先生斜斜的瞥了他一眼，狭长的眉眼之间，那股幽冷之色越发明晰。
    他从阿荣身边掠过，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径直朝着内屋的方向走去。
    哭哭啼啼的声音络绎不绝，贺先生扫视着赵家那些面带悲伤的家仆，从他们的脸扫视到脚底，眉头微皱，直到他瞧见抱着赵玉贵尸体不停哭泣的赵顺水，贺先生才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再次舔了舔舌头，面色阴沉的走了过去。
    赵顺水听到了脚步声，目光阴郁的抬起头，贺先生面无表情，两人四目相对。
    赵顺水悲伤的眼睛里迅速积攒着怒意，他轻柔的放下赵玉贵，颤颤巍巍的起身：“我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你！”
    往常沉稳内敛的贺先生，在赵顺水的指责面前，忽然露出轻佻的笑容。
    “你和他……哦不……你和我，是各取所需才对。”贺先生的牙齿闪烁着森白的光，语调阴柔的回道，“当初你想要报仇，而我需要弱水鲛人的内丹，咱们一拍即合……眼下不过死了个儿子罢了，别这么激动。”
    “我赵家绝后了。”赵顺水的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颓然和绝望，他恨恨的指着贺先生道，“这一切！都是因为……”
    泪水涌流，他却说不出指责的话来，整个人仿佛被掏空。
    “看看你软弱的样子……当初我说弱水鲛人的肉吃了能延年益寿，你不是很动心吗？”贺先生笑着舔了舔嘴唇，“人这种东西……都喜欢好处，却又不想冒险付出代价，眼下不过是偿还代价的时候。”
    贺先生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赵顺水的心头，让他不住颤抖。
    看着赵顺水脆弱的样子，贺先生满眼都是不屑：“我可以帮你救回你这个儿子，我可以让他复活。”
    赵顺水一个激灵，他黯淡的眼睛里绽放出不可置信的光芒，擦干眼泪，赵顺水双眼瞪圆的看着贺先生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还有这个本事？”
    “本尊从不骗人。”贺先生嘴角微微上扬，双眼闪烁微光，“不过，这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我需要那些吃过弱水鲛人肉，喝过他们汤的人都能走到我面前来，啊……也就是那些身上长了黑鳞的人，你给我把他们都召集到我身边！”
    说完，贺先生有些急躁的舔了舔嘴唇：“最好尽快！”
    “这是这样？”赵顺水甚至怀疑听错了，他疑惑的看着贺先生，“只是让我帮你召集长了黑鳞的村民，你就能复活我儿子？”
    “当然！”贺先生吞咽着口水，焦急的搓了搓手，“但是一个都不能漏掉，少一个……你儿子都活不成！”
    赵半柱的家中。
    横眉拖着疲累的身体在收拾着离开的东西，后背瘙痒难耐，他有些手忙脚乱。
    明小婉的脸从横眉的后背浮现，她再一次低声问道：“你打算跟着横眉这样离开……那贺先生还没死呢。”
    “这赵家村就是个是非之地，你跟着横眉离开，后面的手尾我来处理。贺先生不足为虑。”吴穹神情淡然的说道。
    忽然间，房门被小豆包着急的推开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不好了！”小豆包神情慌乱的看向吴穹和横眉道，“我干娘……我干娘不见了！”
    横眉微微一哆嗦，他无奈的看了小豆包一眼道：“你干娘不见了，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做法帮你找回干娘……你……唉唉唉你别哭啊……我这……”
    横眉望着小豆包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心又软了下来。
    吴穹拍了拍小豆包的后脑勺，沉静的说道：“别着急……我们帮你找到干娘之后再离开。”
    小豆包抹了抹眼泪，朝着吴穹感激的点了点头，又认真的朝横眉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我又没答应！”话是这么说，横眉却将手中的包裹放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之后走了出来，前厅的赵半柱望着空荡荡的门和早已无人的巨大木盆，整个人都在发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人呢！”横眉拍了拍赵半柱的肩膀，也只是让他微微抖了抖。
    赵半柱仿佛失了魂一般，黯然神伤却又一动不动。
    “没了……真的没了，也许她又回去了吧……也挺好。”赵半柱咕咕囔囔的说着，回头呆呆的看了看横眉一眼。
    “我们这叫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我看你干爹可一点不着急呢！这么大个活人丢了，就只知道站在门口发呆说胡话！”横眉很是不满的看了赵半柱一眼，然后恶狠狠的向小豆包说道。
    “他不去找我们去找！”小豆包无奈的看了赵半柱一眼。
    “别找了……”赵半柱无奈的摆了摆手，他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小豆包和横眉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随后他抬头不解的看向赵半柱道：“为什么？”
    “你干娘和你一样……”赵半柱此刻的脑子似乎很清醒，他歪着头神色凝重的回忆着过去，“都是我捡来的。”
    小豆包呆愣愣的看了赵半柱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赵半柱吞咽着口水，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的记忆。
    他躲在人群之中，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人群不停的爆发出热闹的呼唤声，村民们似乎在欢呼。
    一口大锅被架起，赵半柱看到覆盖着鱼鳞的肉块被放入锅中，大火烧了好久，锅里的水都没有沸腾，赵半柱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恶心，他第一个逃离了众人聚拢的阴龙潭，来到密林之中的湖泊不停的呕吐着。
    就在他连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时刻，水中忽然浮起了一个人形，那是一个浑身苍白的女人。
    大惊失色的赵半柱以为有人溺水了，吓得赶紧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将漂浮在水面上能女人抱住，在触碰到女人身体的片刻，赵半柱摸到了他后背细碎的鱼鳞。
    赵半柱慌乱的叫了一声，他原本准备撒开手，但看到女人虚弱的模样，他最后还是抓住了女人的手臂，拼尽全力将她拉上了岸。
    “她不属于这里。”赵半柱苦笑一声道，“她迟早是要回去的。”
    “你知道她从哪里来？”吴穹注视着赵半柱，这个男人其实很纠结痛苦，满眼都是不舍。
    “我知道。”赵半柱紧张的点了点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来自阴龙潭。”
    幽深的夜色之中，一个穿着破烂衣裙的女人在晦暗的林子里狂奔，她像是在躲避野兽，不停的喘息，疲于奔命，不敢回头。
    突然，一道修长曼妙的黑影挡在了她的身前，穿着黑色长裙的明小婉从夜色中显现轮廓，奔逃中的女人瞪大眼睛，她慌乱的后退，却被身后的藤蔓绊住，差点摔倒。
    “你是……什么人？”女人的声音很轻柔，她说话的口音有些含混奇怪，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吐词不清。
    “原来你会说话呀。”明小婉微微一愣，她嘴角含笑的靠近过来，“别怕，反正我不是坏人。”
    她慌乱的抬头，明小婉已经从十步之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女人惊恐的一屁股坐倒，明小婉出手如电，在她即将屁股着地的时刻拉住了她。
    “我说了……你不用害怕！”明小婉的手比她的手还要冰凉，女人微微哆嗦着，明小婉面带笑意的放开了她的手，“在赵半柱家待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逃？”
    女人紧张的摇了摇头，她低下脑袋，因为过度恐惧，肩膀不停的颤抖。
    “那个东西到地面上来了。”
    “那个东西？”明小婉有些疑惑，她有些着恼眼前之人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害怕？”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沙哑的轻笑，女人惊骇欲绝的瞪大眼睛，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后，连明小婉都没有察觉对方的到来。
    “她在害怕一个将他们亡族灭种的猎人。”贺先生的眼睛闪烁着邪异的光，他微笑着说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黒脊王蛇

    明小婉瞳孔微缩，她和贺先生同时晃动身形，朝着惊恐万状的女人抢身过去。
    贺先生的眸子变成了如同蛇类一般的竖瞳，手爪一伸，暴涨出数十丈，如同参天巨木横扫而来，包裹着黑色鳞片，明小婉流星飞电般的踏在女人身前，尸神阴气暴涨成一个浑圆大茧，硬生生抗住了贺先生巨手横扫。
    阴邪之气对撞爆裂，空气中震荡出水一般的波纹，四周的低矮树木摧折碎裂，女人抱住自己的脑袋失声尖叫起来。
    “没想到在人间界还有如此怪物，真让本座大开眼界。”贺先生露出兴奋神色，他的身体如气球般膨胀，瞬间化作数十丈的黑鳞大蛇，明小婉眉头竖直，一手揽住惊恐万状的女人，提纵身形，也不和那怪物纠缠，周身罡气喷薄，拔地而起，飞身朔月，挟裹道道旋风，吹散落叶飞草，跳向了数百尺之外的高空。
    “想逃！没那么容易！”贺先生冷笑一声，他眯缝着眼睛，张口吐出猩红长舌，数百尺的距离不过眨眼之间，女人被高空罡风吹得浑身发冷，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拉扯住了自己的右手，低头一看，正是贺先生喷吐出来的长舌。
    “该死！”明小婉双目生寒，那贺先生拖拽百尺长舌，瞬间发力，竟然将女人的胳膊就这么撕裂下来，血液飞溅，女人在半空之中哀嚎出声，明小婉目眦欲裂，指甲暴涨如锐利短刀，抓取而下，切断了贺先生的舌头，却没有抢到女人的手臂。
    “啊啊啊啊！”被明小婉抱住的女人，在半空中捂着血流泉涌的伤口哀嚎出声。
    贺先生自断舌根，擦了擦满嘴的鲜血，躬身弹起，伸手将女人的手臂吸了回来。
    明小婉双目生寒，尸神阴气拢住伤口，止住了飞洒的血液，她与贺先生在半空之中遥相对视，双方互有忌惮。
    那贺先生抓住手臂之后没有再追，明小婉也化作天边一点辰星，抱着女人消失不见。
    贺先生捏着女人那莲藕一般的手臂，断裂的舌头又长了一根出来，他舔了舔伤口上的鲜血，双眼热切的很，他似乎想将手中之物一口吞下，却又按耐住了内心的欲望，砸吧着嘴唇，自言自语的道：“先不急……她逃不了的，饭要一口一口吃。”
    “嫩的有嫩的好，老的有老的好，嫩的肉质鲜，老的魂魄香，嘿嘿嘿……先将老的吃完再说。”贺先生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容，倏忽间如同一道烟雾，消失在黑暗中。
    断手的女人跌落在泥地里，房中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慌乱的冲了出来。
    “小白！”赵半柱瞪大眼睛。
    女人捂着断臂的伤口，脸色苍白，微微颤抖，小豆包和横眉都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明小婉缓缓在他身后显现身形。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手怎么断了？你们遭遇了敌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贺先生从阴龙潭里出来了，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出手狠厉，强悍百倍，他似乎想要杀了这女人！”她神情严峻的对着吴穹说道：“为了救下赵半柱的媳妇，我没有恋战，不过据我估计，我和他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身上荡漾着来自地底的幽冥气息，应该被某个从地下的怪物给夺舍了。”明小婉眉头紧皱的看向吴穹，“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你跟着横眉一起走算了，那怪物凶厉异常，你应付不来的。”
    “先别着急。”吴穹摆了摆手，缓缓的走进断手的女人身旁。
    “小白！小白你没事吧？”赵半柱紧张的蹲下身子，他想伸手触碰女人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对方。
    此时此刻，横眉道人和小豆包都看到了女人后背的白色鱼鳞，当场被吓得不敢吱声。
    “我没事……”尸神阴气不仅止住了她涌流不止的鲜血，也让她没有那么痛苦，她睁大眼睛看着赵半柱道，“你现在带着小豆包赶紧离开！”
    听到干娘的话，小豆包只觉得莫名其妙，赵半柱紧张的摇了摇头，他咬着牙将小白抱了起来，任凭小白如何捶打他，让他放下自己，他都不管不顾。
    赵半柱推开房门，哆嗦着将小白放回了木桶之中，水波荡漾，他慌乱的让小豆包去找包扎的干净布和伤药。
    “不要为我浪费时间，你听明白没有？”小白嘴唇微微打颤，她死死的盯着赵半柱，后者不敢抬头看她，紧张的垂着脑袋。
    望着赵半柱神情慌乱的样子，小白硬不起心肠，她无奈的道：“这些年承蒙你的照顾，事情到了这一步，都是命中注定，我不希望你有事，你和小豆包赶紧走吧……”
    赵半柱低垂着眉眼，微微摇了摇头。
    忽然间，一只温热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赵半柱紧张回头，他看到吴穹沉静如水的脸和深邃的眸子。
    “柱子哥，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能出去一下，我有事想单独和嫂子谈一谈。”吴穹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随后他伸长脑袋看向小白，认真的问道，“称呼你为嫂子没问题吧？”
    小白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吴穹让小豆包将伤药和干净的布料以及水盆拿了过来，然后招呼着赵半柱出去。
    赵半柱目光闪烁的看了看小白，又看了一眼吴穹，最后他咬牙点头，离开的时候，不舍的看了小白一眼。
    房门关闭，明小婉浮现身形，接过吴穹手中的水盆和伤药。
    小白被再次出现的明小婉吓了一跳，她紧张的注视着吴穹和明小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
    “别紧张。”明小婉朝着她咧嘴一笑，随后低头看了看处理伤口的东西，抬手便扔开，“这些玩意可没有我的尸神阴气管用。”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小白的睫毛微微抖动，她的目光有些畏惧。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眯缝着眼睛指了指小白道：“我和她不过是匆匆路过的路人罢了，倒是你……你的身份令人好奇的很。”
    “你害怕那怪物，我们可不怕。”明小婉自信的一笑，“说出你的秘密，说不定我们能帮到你。”
    小白深吸了一口气，她认真的注视着吴穹和明小婉，警惕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我们……原本是生活在幽冥界弱水暗河，靠阴气和魂魄为食的弱水鲛人。”
    “我们？”明小婉微微露出好奇的神色、
    “我和我的……哥哥……”小白的呼吸变得急促，“是仅剩的族人。这里的人将我的哥哥称之为黑爷爷，过去那些愚昧的人，将他当成了水中的黑龙王。”
    “黑爷爷是你的哥哥！”明小婉大惊失色，吴穹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明小婉这才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小白点了点头：“那弱水暗河是冥界的一条小河，四通八达，无数阴魂邪怪栖居于此，其中有一种叫做黒脊王蛇的怪物，是我们这个族群的天敌。他们在弱水中捕食我们，几乎要将我们亡族灭种，如果不是我哥哥找到了一处通往人间界的裂缝，逃到了地界，当年我和他早就被他吃了。”
    “那裂缝……就在阴龙潭。”吴穹挲摩着自己的下巴，喃喃的道，“那黒脊王蛇，就是夺舍了贺先生的怪物。”
    “不错！”小白微微点头，她目光凝重的说道，“黒脊王蛇残忍强大，捕食弱水暗河之中的一切生物，最喜欢的就是我们弱水鲛人的肉，即便我们族群彻底灭绝，他仍然不肯放弃这口腹之欲，穷尽一切办法追踪着我们族人的踪迹。”
    “那怪物费劲心力的上来，只是为了美餐一顿？”明小婉瞪大眼睛。
    “他们是顶级的掠食者，不会像人类一样困顿于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幽冥界岁月无穷无尽，除了满足口腹之欲，他们根本就没有别的欲求。”小白说着，眼神里带着汹涌的畏惧之意。
    “但他们不屑于吃人，人类的魂魄在幽冥界是最低劣的存在，就像是弱水河底的砂砾，所以我和哥哥逃上来之后，他为了让我能躲过追杀，开始尝试将我转化为人类。”
    “你和你哥哥倒是很不一样。”明小婉回想着黑鱼人的模样，那怪物只是略带人形的鱼，而小白已经是完全具备了人类特征，若是忽略后背的鱼鳞，她和普通人没有半点区别。
    “只是这转化人类的法子有些残忍。”小白微微吸了一口凉气，“需要用活人的魂魄来洗练我们这些阴间生物体内的阴秽邪气。”
    小白的话让明小婉和吴穹对视了一眼。
    “所以你哥哥就开始在水潭之中，到处掳掠生人，肆意杀戮？”明小婉舒展的眉头再次骤紧，“所以你现在的样子，是你哥哥残杀普通人的结果？”
    “不！我哥哥没有残杀过无辜人！”小白神情激动的争辩道，“我们弱水鲛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听到人类内心的声音。”
    “读心？”
    “是的。”小白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当然，此刻我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但我哥哥却是依照这能力选取下手的目标，他能看穿人心中的恶意。”
    “三百年来，他杀死了六个人，那六个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尤其是那个……赵顺水的小儿子，他年龄最小，心肠却最歹毒！他将赵半柱推进了阴龙潭，不仅仅只是为了好玩，我和哥哥都听到了来自他内心的声音。”
    小白打了个寒颤：“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他想看看人是怎么淹死的！那时候，他只是个十岁的孩童。是我偷偷浮出水面，将赵半柱顶了出来，又护住了他的心脉，让他不被阴气所侵蚀，勉强捡回一条命。”
    吴穹眯缝着眼睛，没有说话，明小婉神色阴暗，怒意显现。
    “然而灾祸也是因此而起，哥哥为了我招惹了赵顺水，那赵顺水又请来了那个贺先生。”
    “他们大战的那天，我还差一点点就彻底转化人形，可终究还是差一步，哥哥将我送出了阴龙潭，最后他被贺先生杀死，然后……”小白的身子微微颤抖，之后的事，她咬着牙，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她凄然的看了吴穹一眼：“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是我哥哥不利用生魂为我洗练阴气，此刻我和他还能安然的待在阴龙潭，整日悠然自在。”
    “即便化为人形又如何，眼下依然在劫难逃。”

 第四百五十章 冥府怪物

    听到小白的悲叹，吴穹眉头凝重：“昨日之因得今日之果……”
    “好了！你也不必说什么在劫难逃的话！”明小婉目光坚定的拍了拍小白的肩膀，“有我在，就没有在劫难逃这一说！”
    ……
    晨光微亮，村头响起钟声，赵半柱扛着锄头慌乱的走出，却被门口的吴穹给拉住。
    “小乙！你拦着我干什么？村长找咱们有事呢！我得去看看。”赵半柱身子虽然矮小，可身体却壮实的很，然而无论他如何推搡，都无法拉开吴穹拦在前面的手。
    “我帮你去看看吧……你就留在家照顾病人的好。”吴穹轻轻一推，赵半柱跌了一跤，他目瞪口呆看了吴穹一眼，身后忽然又有一道身影跨过门槛。
    横眉道人目光严峻的看了赵半柱一眼：“照顾好你媳妇。”
    他和吴穹并肩而行，顺着集结的钟声缓缓向前。
    村长站在高台上，贺先生安然的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他的身旁放着一个小方桌，桌上摆着一个被红布覆盖的白瓷盘，底下的村民熙熙攘攘，不知在议论什么。
    “赵顺水……你找我们来做什么？难道是宣布卸任族长和村长的位置吗？”底下有人不满的高叫起来，话音刚落，又有不少人应和出声，村长还没开口说话，就有人此起彼伏的喝倒彩。
    因为黑鱼人连番作祟，赵顺水在村中的威望已经跌落谷底，众人等了他十多年都没见他解决黑爷爷，眼下已经不想再等。
    “诸位……稍安勿躁。”赵顺水眉头微皱，他只能向着村里的数百号青壮陪着笑脸道，“我知道你们对我很不满，我没有解决作祟的黑爷爷，这主要是因为贺先生的法术还没练到位。”
    “咱们等了十多年，死了十来个人，难道贺先生还没修成法术吗？还是说，从头到尾就是他在诓骗大家？”有人打断了赵顺水说话，安然端坐的贺先生微微睁眼。
    赵顺水紧张的劝说道：“别着急！我还没说完！今日召集大家，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眼下贺先生法术大成，他将在这里，彻底消灭作祟的黑爷爷！”
    赵顺水话音一落，吵吵嚷嚷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不少，可仍然有刺头跳出来质疑，直接指着贺先生道：“他真有本事当着大伙的面降服黑爷爷的魂魄？”
    贺先生微微挑眉，他缓缓站起身，正要开口的赵顺水听到身后动静，立刻回头恭敬的行了个礼。
    “小小的蝼蚁，也敢质疑本座。”贺先生语调阴柔，他抬眼看向说话的人，轻轻一瞪。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感觉阴冷沉重的罡风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阴秽邪气凭空钻入他的眼耳口鼻，他的脸色从苍黄变得煞白，而后一片死灰，手脚缩紧，双目暴凸，直挺挺的倒落，就这么死了。
    被贺先生瞪死了。
    村民们惊骇欲绝，连赵顺水都吓呆了，他以前可没见过贺先生有这样的本事，光凭眼神就能杀死一个人。众人惶恐不安，可谁也不敢转身逃开。
    人群之中的吴穹和附身在横眉道人身上的明小婉交换着眼神，看向贺先生的目光越发警惕。
    贺先生舔了舔嘴唇，他转头看向赵顺水，略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将他们召集过来就行了，后面的屁话不必多说，我也懒得等。”
    赵顺水紧张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
    贺先生端着被红布覆盖的白瓷盘走到台前，邪异的笑了一声：“你们瞧好了，我如何消灭那弱水鲛人不散的怨魂。”
    他掀开红布，露出盘中苍白的手臂，村民们谁都没见过如此凶残的场面，各自惊呆，那赵顺水也吓得微微一颤，贺先生用手指抵住盘中的断臂，来自小白体内的阴冷气息散发出来，周围的人瞬间感觉空气转凉。
    “即便是化作怨魂，内心仍然放不下对亲人的牵挂思念。”明小婉操控着横眉的身体低声说道，“那黒脊王蛇是想利用小白的手臂，将黑鱼人的魂魄给勾出来。”
    “咱们要救下那黑鱼人的怨魂吗？”
    吴穹微微摇了摇头：“这怨魂已经只剩下害人的本能了，你救下它又能如何？从它开始袭击横眉道人，杀死赵玉贵开始，它就已经无法被拯救了。”
    “至少不能让它死在这恶人手中。”明小婉捏紧拳头。
    “不如这样……若是那黑鱼人的怨魂能被小白的气息吸引出来，我就让你出手救他，如果不能，这黑鱼人的怨魂，就由我来亲手镇压。如何？”吴穹语调低沉的问道。
    明小婉点点头。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小白的手臂散发出来的气息并没有将黑鱼人的魂魄吸引过来。
    众人紧张的等待着黑爷爷的出现，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场上仍然一片寂静。贺先生有些着恼，他的算盘打空，愤怒的扔开了小白的手臂，他目露凶光的扫过在场的村民，随即冷笑一声：“罢了……我就在村子里慢慢等好了。”
    “贺先生……”有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既然……既然黑爷爷没出现，那我们现在能离开吗？”
    贺先生微微一笑，他吸溜着嘴唇认真的说道：“他没出现，还有你们……你们这些人吃了鲛人的肉，多少也沾染了一点味道，眼下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赵顺水大惊失色，村民们更是疑惑加恐惧，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说的什么话，咱们大伙没听懂……”有胆子大的人提着胆子问道，贺先生眯缝着眼睛看向他，后者打了个寒颤。
    “没听懂是吧！”贺先生走到台前，扫视着众人道，“我的意思就是，先把你们给吃了。”
    话音一落，贺先生整个人开始剧烈膨胀，化作了一条数十丈的大蛇，血盆大口张开，喷吐腥风恶气，人群慌乱的尖叫着，奔逃着，身后的赵顺水脸色苍白的晕厥了过去，黒脊王蛇放声狂笑，尖锐声浪掀起一道劲风，浩荡黑气喷吐而出，遮蔽人群，村民们还来不及逃散，就在惨叫哭喊声中全部昏睡倒地。
    全场一片死寂，只剩下吴穹和明小婉站在满地倒伏的人堆里，安静的注视着体型庞大的黑鳞巨蛇。
    尸神阴气卷起猛烈罡风，修罗业斩血光缭绕，煞气滚滚。
    黒脊王蛇微微眯缝着硕大的眼珠子，同样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我最讨厌吃饭的时候被打扰。”
    吴穹瞥了一眼黒脊王蛇的数据，他的生命值有足足八百，力量敏捷速度也到达了远超人类的5点，是当之无愧的强横凶兽。
    巨蛇扬天狂啸，声波震动山林，云气都为止退散，站在小白身旁的赵半柱听到这一声呼喝，整个人都愣住。
    小白瑟瑟发抖的缩在水中，赵半柱看到她恐惧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捏住了她冰冷的手心。
    “别怕！”
    黑鳞大蛇喷吐着污浊的秽气，如同倒垂下来的烟囱，滚滚喷涌，不仅污秽难当，更是携裹着强大力量，吴穹挥舞修罗业斩都没法完全破开这邪秽壁障，反被汹涌黑烟冲倒在地，整个人跌出七八步之外。
    明小婉身如流星，十根利爪如同出窍短刀，森寒光芒中蕴藏着尸神阴气摧古拉朽的强大力量，撕开了邪雾黑气，朝着黒脊王蛇的头颅切割而来，一人一蛇翻搅成一团，阴冷罡风吹裂黑雾缭绕，邪秽烟气笼罩黑衣蝶影，金铁交鸣，寒芒闪烁，罡风碎裂四溢，肉眼已经难以捕捉到双方交缠搏斗的身影。
    吴穹靠着血光煞气勉强在遮天蔽日的黑色烟气中站定身形，眼下他连挥出一刀的机会都没有。
    明小婉和黒脊王蛇厮杀了片刻，渐渐感觉身体里的尸神阴气开始流失，黑鳞大蛇冷笑一声：“你这一身阴气倒是精纯到了极点。我们地界生物都以阴气为食，你这一身力量，可要白白便宜我了。”
    明小婉瞪大眼睛，体内能量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朝着黒脊王蛇的七寸虚晃一爪，惹得对方翻身躲避，然后她弹身而起，脱出了黑雾，轻灵如燕的落在吴穹身旁，拉着他的肩膀要将他带出去。
    “他能吸收我的尸神阴气，你在这黑雾中连站都站不稳，咱们没胜算，还是走为上策！”明小婉无奈急吼，吴穹却微微摇头。
    “把你的阴气灌注到我体内，让我砍他一刀！”吴穹暴喝出声。
    明小婉瞪大眼睛，这怪物的实力绝非吴穹能抵挡，即便有尸神阴气的加持，修罗业斩也未必能破开那怪物的鳞片。
    “快点！”吴穹在黑雾之中苦苦支撑，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黒脊王蛇。
    “凭你！连我的鳞片都切不开！”黑鳞大蛇狂笑一声，汹涌黑气遮天蔽日，他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吴穹当头咬下。
    生死一瞬，避无可避，明小婉也没有选择，为了救下吴穹性命，她只能将尸神阴气灌入吴穹体内。
    即便肉体力量达到了人类极限，承受这至阴至邪的力量也让吴穹痛苦不堪，他双眼瞪圆，脸色死灰，血肉仿佛要结冻，靠着修罗业斩的血煞勉强撑住，吴穹暴喝一声，纵身一跃。
    猩红刀刃结上了一层微霜，黒脊王蛇不屑的看了吴穹一眼，硬挺着身体让他斩击，同时血盆大口已经要吞掉吴穹的脑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吴穹忽然扔掉了手中的修罗业斩，将尸神阴气灌注到贪欲魔王之手上，扫开覆盖在黒脊王蛇鳞片上的阴秽黑雾，按压了下去。
    黒脊王蛇的大口就这么停顿在半空中，因为吴穹的手上传递着一股奇妙的吸力。八百点生命值，瞬间被吴穹吸收掉了一半，黒脊王蛇感受到了身体的虚弱，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来，他拼尽全力的咬了下去。
    贪欲魔王之手存储了来自黒脊王蛇的生命值，这原本能让普通人死上十次不止的致命撕咬，被吴穹给硬抗了下来。
    身遭重创，吴穹的生命值跌落到谷底，可他活了下来，继续吸取，黒脊王蛇剩下的生命值也迅速流失，最后只剩下了一点。
    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贪欲魔王之手吸收的生命值会流失一大半，即使这样，吴穹依然从黒脊王蛇身上获得了200点生命值。
    吴穹多了两条命，这冥府来的强悍怪物，却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四百五十一章 逃窜

    黑雾散去，虚弱的黑鳞大蛇蜷缩着身子，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吴穹道：“没想到……我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人类打败。”
    明小婉从横眉道人的身体脱出，在半空中缓缓的凝聚身体，吴穹拔出插入地面的修罗业斩，用袖口擦拭沾染了泥土的刀锋，猩红的刀光指向眼前的怪物，吴穹眯缝着眼睛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黒脊王蛇发出虚弱的笑声，他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好吧……人类当中确实有些厉害角色……”
    吴穹步步逼近，刀刃指向黒脊王蛇的七寸，大蛇翻卷着身体，目光幽微的注视着象征死亡的猩红刀光。
    忽然间，黑鳞大蛇张口一吐，一团人头大小的凝练黑气喷薄而出，混沌污浊的黑气之内，有无数冤魂厉鬼的面目浮现，这是黒脊王蛇的内丹。
    明小婉感受到了这怪物内丹蕴含的力量，瞪大眼睛看向吴穹道：“小心！”
    吴穹知道这怪物会殊死一搏，猩红血光缭绕周身，如同绽放的玫瑰将吴穹周身护卫住。
    然而内丹爆破的力量仍然超出了他的预计，黑色火焰吞噬了吴穹，秽气爆发，连眼前的空间都在这震爆中扭曲变形，四周昏睡的村民们被炸成了碎片，血光裹体的吴穹被巨大的冲击力轰击开，连明小婉也被气流吹的站立不稳，为了防止横眉被波及，明小婉下意识的将横眉的身体扔了出去。
    虽然爆破内丹让黑鳞大蛇受伤极重，然而它却狂笑不止：“蝼蚁终归是蝼蚁，即便侥幸胜出，也难以抵挡我内丹的神威。”
    为了让吴穹独自承受爆破的力量，他刻意控制了爆破范围，因为只有彻底消灭眼前之人，才能洗刷他战败的屈辱。
    那些尚未被内丹爆炸所波及的村民，在气劲的冲击中醒过神来，耳畔嗡鸣不止，抬眼看到狂笑不止的怪物，各自崩溃奔逃。
    “逃得掉吗？”即便黒脊王蛇气息衰微，他也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力量，猩红长舌喷吐而出，将三四个人全部包裹住，被舌头卷中的人惨叫不止，黒脊王蛇哈哈大笑，长舌一收，将哀呼厉号的几人囫囵吞了进去。
    血光包裹着吴穹，在撞断了两三颗大树才止住冲击之势，吴穹生死不知的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贪欲魔王之手更是血肉模糊，修罗业斩斜插在他身旁，耀眼刀光也黯淡了下来。
    “该死！”
    锋利鬼爪掀起罡风，将黑雾劈散，明小婉走到吴穹身前，眼前吴穹气息衰微，只剩一口气吊命，她慌乱的抱起吴穹，利用尸神阴气止住伤口涌流不止的鲜血。
    前方哀嚎不断，黒脊王蛇正在肆意的吞食赵家村的村民，明小婉银牙紧咬，若是吴穹还能睁眼观察黑鳞大蛇，就会发现，这怪物在不断吞食活人的过程中，生命值也在迅速恢复。
    风声骤紧，黒脊王蛇斜乜一眼，他瞧见身后的阴气狂暴的如同飓风，周遭沙尘滚滚，明小婉状若疯魔的冲了过来。
    然而这怪物知道自己不是明小婉对手，并没有要和她游斗的意思，而是提起全身力量偏转身形，鬼爪掠过黑鳞，血肉翻卷，连白森森的骨头都漏了出来，黑血飞溅如雨，黒脊王蛇忍着剧痛，冲开尸神阴气的笼罩，凭着自身的速度和明小婉互换身位，竟然朝着躺倒在地的吴穹猛冲了过去。
    “畜生！你敢！”明小婉在半空中翻转身姿，阴风吹着黑袍猎猎作响，曼妙身形如流星坠地，锋利长爪撕裂了黑鳞大蛇的身体，将它断为了两截，黢黑污血模糊了明小婉的视线，巨蛇拖拽着半截身体不住狂吼。
    可即便如此，这巨型怪物依然没有停顿身形，它用半截身子卷起了吴穹，然后安然自得的看向眼前的目眦欲裂的明小婉。
    “小姑娘，你若是再上前一步，我立马就吃了他。”黒脊王蛇笑容诡谲的要挟着明小婉，“我讨厌人类，他们又脏又难吃，所以麻烦行行好……让出一条道。”
    只要给他一两百年时间，他就能重新凝练内丹，至于损失掉的精元寿命，更是能靠着吞吃他人补回来，眼下的损失对黒脊王蛇其实没那么紧要，只要给他一个机会返回幽冥界。
    “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明小婉微微闭目，她调整着呼吸，压制着怒意。
    “若不是为了寻觅美味，谁会愿意到这污泥烂池般的人间界来？”黒脊王蛇冷笑一声，“好了，我没工夫跟你闲扯这些，你拦不住我的。”
    语毕，他紧了紧只剩下半截的身体，昏迷之中的吴穹似乎显露出痛苦之色。
    明小婉面露紧张的看了吴穹一眼，黒脊王蛇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
    然而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被他紧箍住的吴穹忽然扭动着伸出他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尸神阴气驱散黑鳞大蛇周身缭绕的黑气，一股强大的吸力再次传来。
    吴穹嘴角含笑的看着黒脊王蛇：“这下你该没有别的手段了吧！”
    好不容易靠着吞吃活人吸回来的生命力，再次被吴穹掠夺走。
    明小婉望着不住哀嚎的黑鳞大蛇，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内丹爆破确实让她和吴穹始料不及，但修罗业斩的血光还是保住了吴穹一口气，为了绝杀黒脊王蛇，吴穹选择装死，他知道手段用尽的黒脊王蛇很有可能会通过抓住自己来要挟明小婉。
    这时候黒脊王蛇会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明小婉身上，这样一来，自己才有把握对这怪物进行最后的致命一击。
    修罗业斩飘然而至，吸收了黑鳞大蛇生命力的吴穹，伤势瞬间恢复了大半，血光暴涨，锋利刀刃破开了黒脊王蛇的七寸，汹涌的刀光钻入了跳动不停的心脏，污浊的鲜血和混沌的黑气喷涌而出，这只来自幽冥的巨大怪物发出最后的惨叫，随后彻底停止了动弹。
    吴穹拔出刀刃，疲惫的坐在血泊之上，那些侥幸逃脱的村民们害怕的伸长脑袋，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谁也不敢走近。
    就在吴穹和明小婉卸下心防，安然休息的片刻，已经断气多时的黒脊王蛇，竟然再次睁开眼睛。
    吴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修罗业斩撕裂空气，斩开一条沟壑，竟然让黒脊王蛇躲了过去，这只怪物的身躯化作庞大的血光，飞速朝阴龙潭遁逃而去。
    原来他吸收了贺先生，同样也学会了贺先生那燃烧生命精华的特殊遁逃之法，身化血光数十丈的距离不过眨眼之间，明小婉飞身而上，一路追赶，都没有拉近距离。
    吴穹握紧修路业斩紧随其后，仅仅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黒脊王蛇已经钻入了阴龙潭，只留下一路黑色血迹。
    吴穹和明小婉一前一后的跳入阴龙潭中，却让这潭水之中的幽冥阴气阻挠的无法向前，原本沟通两界的缝隙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阴气不停的倾泻，让阴龙潭里的水森寒刺骨，那来自地底的吸纳之力更是让人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不要再下潜了！”明小婉浮游而上，抓住吴穹的肩膀，“这谭底的怪异吸力比我之前进来的时候还严重。”
    吴穹皱着眉头，望着阴龙潭深邃的谭底，目光越发冰冷。
    黒脊王蛇悬浮在离谭底诡异缝隙不到十步的距离，抬头望着那两团无法靠近的阴影，他忍不住露出冷笑：“终究还是我胜了半筹！等我在弱水暗河休养几年，定然要重返人间，将这小子撕成碎片，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说完，黒脊王蛇拖拽着只剩一半的残破肢体，打算顺着幽冥缝隙回归原来的世界。
    忽然间，斜侧缓缓浮现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黢黑的身形如同人体，怪异的五官又像是鱼类的头颅，浑身覆盖细小的黑鱼鳞，它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飘然到达了黒脊王蛇的面前。
    感受到一阵不同寻常的阴冷，黒脊王蛇恍惚间定睛一瞧。
    目光阴冷的弱水鲛人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水流似乎变得迟缓起来，黒脊王蛇大惊失色。
    这只该死的食物，竟然会在此刻出现？要命的是，此时的黒脊王蛇已经不是那个纵横阴间的无敌猎手了，他的身体残破，力量更是虚弱到了极点。
    幽冥缝隙已经触手可及，只差一步，黒脊王蛇就能回归他的世界，可水流在此时已经彻底停滞，如同结冰一般，作为阴间生物，黒脊王蛇竟然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他的伤口如丝如缕的入侵进来。
    那弱水鲛人始终一动不动，恐惧感开始在这只黑鳞大蛇的心头蔓延，因为他察觉到了身后似乎有无数上冰冷的眼睛盯着他。
    那些被他吃掉的食物，在这死寂的时刻，都在注目着它。
    “凭你也想……杀我？”心中涌起绝望，黒脊王蛇觉得有些可笑，然而他笑不出来，萦绕周身的冰冷感越发沉重，水流似乎真的结冻了，顺着他的鳞片包裹着他的身体，“这……不可能……啊……”
    那些若有若无的水中影子，游鱼般的靠拢过来，他们抖动着蹁跹的身体，拥抱着黒脊王蛇，来自阴间的顶级猎手的眼神，随着静止的水流一起定格。
    他的魂魄似乎被分食掉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黒脊王蛇沉重的尸体缓缓上浮，略带着失望神色的吴穹捏紧拳头。突然，他听到身后涌动的水流声，气泡鼓动，阴冷的池水似乎被加热到煮沸，水中掀起剧烈罡风，一团硕大的躯体缓缓上浮。
    明小婉瞪大眼睛，她看到了黒脊王蛇的尸体，还有那只黑色的鱼人。
    尽管吴穹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那黒脊王蛇吞食了贺先生，连带着将弱水鲛人的诅咒也一并吞下去了……”吴穹玩味的瞥了一眼黒脊王蛇的尸体，似笑非笑的道，“当真是造化弄人。”
    水面波纹荡漾，鱼人的影子消失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浮起的尸体

    出殡的队伍在乡间小道上绵延，扛着包裹的小豆包伸长脑袋的看着，远处的赵顺水扶着自己儿子的棺材，整个衰老了十岁不止。
    赵半柱背着断手的小白，艰难的提溜着手中的被褥，横眉道人在他身后皱眉道：“不是给了你们几块大洋吗？还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
    “这些是我爹娘留给我的。”赵半柱用傻笑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
    小白紧张不安的看了吴穹一眼：“我哥哥他……”
    “他已经彻底变成了怪物。”吴穹淡然的说道，“不管过去如何，现在已经是道别的时候了。”
    横眉走过来，他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他原本想问自己这个徒弟为什么要留下来，然而他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紧接着整个人再次陷入了意识模糊的状态。
    “我会保护好横眉。”明小婉借着横眉道人的口低声说道。
    吴穹安然点头，夜幕再次降临，赵家村的恐怖诅咒仍在继续，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吴穹的手中闪烁着凶厉的血光，他将用刀刃为这一切画上句号。
    七天后。
    大雨倾盆的江岸港口，坐在船上，头顶船篷，横眉伸长脑袋看着雨雾朦胧的江水和模糊的天空，低声暗骂了一句：“倒霉……”
    安顿好了从赵家村搬出来的赵半柱和小豆包他们，吴穹和横眉继续上路，开始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天师道山门，两人如无头苍蝇般的乱窜了几日，终于有一天，横眉道人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高喊了一声。
    “玄虚山！我梦见了！”横眉道人瞪大眼睛，神情激动的看着吴穹道，“天师道的山门在玄虚山！”
    被吵醒的吴穹，忍着将横眉道人老脸锤烂的冲动，皱着眉头道：“你梦到了玄虚山，然后呢？山门的具体位置在哪？”
    他不耐烦的将包裹里的地图抖了出来，哗啦一声响，油灯的火光明灭，吴穹用力的戳了戳地图：“玄虚山，道家三大名山，这么大一片山脉，藏在山中的道观寺庙不计其数，你说天师道的山门藏在哪？”
    “额……”横眉摸了摸脑袋，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感袭来，他张了张嘴没了下文。
    尽管横眉半天扯不清楚，但他们最终还是向着玄虚山脉的方向赶路，最终到达了玄虚山脚下最大的城市，江山城。
    沿江而上，正好赶上了十年一见的大暴雨，江水上涨，一叶孤舟在狂风暴雨之间摇晃了好久一阵才看到江岸，一路上横眉吐了三次，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看什么呢？下船吧……”精壮的艄公在横眉道人身后吼了一声，吓得他一愣。
    “这么大的雨你叫我下船？”横眉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他指着船篷滴落的雨帘急吼吼的说道，“看到没有……外面都看不到人了！”
    吴穹一言不发的掏出船上唯一一把油纸伞，静默的看向横眉道：“走不走？”
    “徒弟！你傻呀？你以为这破伞顶用？出去立马给你淋成落汤鸡！”
    吴穹见他硬赖着不走，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迎着倾盆大雨走了出去，横眉就这么抱着船门的门框，死活不动。
    “哎哎哎！你走不走！我还得去接别的客人呢！我又不像你这么闲，我得养家糊口，赶紧给我下船！”艄公常年摇桨划船，有的是力气，干瘦的横眉哪里拗得过人家，直接被抓住膀子掀了起来。
    “你干嘛？还想动手啊！徒弟！徒弟快来帮忙！有人要打你师傅！”横眉道人挣扎不脱，赶紧向吴穹求救，可眼前只剩下一片朦胧的雨水，吴穹早就下船了。
    站在油纸伞下，明小婉缓缓浮现身形，四处撑伞的行人在雨中行色匆匆，远处卸货扛包的工人们还得顶着大雨继续作业，横眉在身后吵嚷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不去帮他一把？”明小婉张望着横眉挣扎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又没遭遇危险，我干嘛帮他。”吴穹皱眉摇头，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噗通一声，横眉掉进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唉！救命！我不会水！”横眉像是掉进了池塘里的鸡，不停的扑腾着，带着腥味的江水灌进肚子里，让他不住咳嗽。
    船夫也怔住了，他原本只是想把死皮赖脸的横眉推下船，结果没想到对方如此的软弱无力，轻轻一碰就跌跌撞撞的掉进了水里，无奈的吐了口唾沫：“别鬼喊鬼叫！等我下来捞你！”
    横眉瞪大眼睛，就这么咕咚咕咚的沉了下去，远处的吴穹长叹一声，他正要收伞过去拉横眉一把，旁边的明小婉忽然皱紧了眉头道：“有点不对。”
    横眉绝望的下沉，视线之内全是昏黄浑浊的泥水，什么都看不清，那令人窒息的溺水感越发强烈。
    哗啦一声响，船夫已经跳进了水中，在激荡着浪花的江面上，他矫健的沉下身子，伸手握紧了横眉道人不住挣扎的手臂，原本感觉自己快被淹死的横眉抓住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拼命拉扯，两只脚也不停的在水里蹬踢。
    就在横眉即将被拽出水面的时候，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勾住了自己的右脚踝。
    条件反射式的低下脑袋，横眉的身体微微一震，紧接着一大口水被呛了进来。
    “干嘛呢！”船夫也有些急了，原本都要将横眉拉上来了，可横眉却莫名其妙的又挣扎了起来，他心头一沉，“呀！该不会是抽筋了吧！”
    “咕噜噜噜……”嘴里泛起的气泡上涌，横眉浑身都在颤抖。
    抓住他右脚的东西，是一只人手。
    一具完全腐烂的尸体，不知从哪里飘荡过来，血肉筋膜裸露在外，抬着头，用空洞的眼眶注视着水中的横眉。
    “啊啊啊啊！”脸色煞白的横眉觉得自己要晕死过去，忽然间，水面上伸出了另一只手，牢牢的攥住了他的肩膀，如同老鹰扑食一般，轻轻一抓就将他捞了起来，扔到了船板上。
    横眉脸色煞白，就像一条翻了白肚的死鱼，一动不动。
    水面上的船夫只看到一团虚影掠过，然后水底下的人就被拖拽上来，在一声闷响之间落在了自己的船上。
    吴穹收起了油纸伞，擦拭着满头的雨水，用伞尖轻戳着横眉的肚皮。
    “咳咳咳！”横眉的大嘴巴活似小喷泉，咳嗽着喷出满是泥沙的污水，船夫爬上船来，倒掉斗笠中的雨水，目瞪口呆的看着吴穹道：“少年郎好身手，怕不是个练家子！？”
    吴穹笑着摆摆手，倏忽间，船夫似乎听到又有什么东西跌落水中，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响，他慌乱的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下水的是明小婉。
    “少年郎！好像又有人掉下去了！”船夫紧张的伸长脖子，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江面，忽然间，他瞧见水中浮起一张腐烂的脸，登时瞪大眼睛，两腿一软的跌坐下来。
    “尸……尸……尸……”船夫的嘴巴像是漏风一般，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吴穹眉头微皱的探出身子，那藏在水中的尸体已经被明小婉托举了出来。
    吴穹转头看向浑身发冷且不停打着哆嗦的横眉，心想这老骗子的招灾惹祸体质又应验了。
    半个小时后，穿着黑色制服带着大盖帽的警员接管了码头。
    探长是个留着八字须的中年男人，面容端正，神情焦灼，尽管旁边的小警探给他撑着伞，雨水还是打湿了他的帽檐和风衣。
    不远处发泡的尸体盖着白布，根据警探们的勘查，尸体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全身上下的皮肤全部被剥除了下来，尸体高度腐烂，一开始捆着石头压在江底，但是绳索和尸体都发生了腐烂，所以尸体最后挣脱了束缚，从水底浮了上来。
    漏雨的棚屋里，吴穹站在横眉身旁，安静的注视着门外下个不停的雨。
    横眉很少和官差打交道，更是第一次面见大城市里的警长和探长，虽然整个人强装镇定，说话的时候却还带着颤音。
    站在横眉身前的警探是个面目英挺的年轻人，肤色黝黑，浓眉大眼，腰杆立的笔直，说话拿腔拿调：“所以你是不小心碰到了碰到了那具尸体？”
    “是是是是！”横眉小鸡嘬米般的点了点头，“我还没进城呢，那死人绝对和我没关系，长官！这个……这个我们就只是过路的。”
    年轻的警探微微眯缝着眼睛，他一看就知道横眉是那种行走江湖的老神棍，目光端正的扫了他一眼，旁边的一个小警探忽然走了过来，小声朝着他咕哝了几句。
    那年轻的警探脸色立马变化，眉头越皱越紧，他转头盯着横眉道：“我们在你的包裹里发现了四十枚大洋，看你们穿的破旧，哪来的这么多钱？”
    横眉听到对方的质问，吓得一个激灵。
    “我……我……这是我挣的，我的本职是给人算命，这都是我辛辛苦苦一个个的攒下来的！”横眉吞咽着口水，面对年轻警探审视的目光，吓得语无伦次。
    “算命也能挣这么多钱吗？”旁边的小警探抢先嘲讽起来，“要按你说的，那我不用干这份差使，跟着城东巷的马瞎子去学算命，说不准能成为姚老爷一般的人物，成为这江山城里的头等富豪！”
    周围响起哄笑声，年轻警探皱了皱眉，低喝一声：“够了……”
    横眉道人的冷汗蹭蹭直下，年轻的警探神情肃整的靠过来，认真的说道：“你的这笔钱财来历可疑。”
    “这……我的钱就算来历可疑，也不关尸体的事吧……我没偷没抢，这都是我自己挣得！”
    “三天前，我们接到陈记布行的老板报案，说他的女儿失踪了，按照陈老板的说法，当时他的女儿揣着五十块现大洋离家出走，眼下我们怀疑这具尸体就是陈小姐的尸体，而你手里正好又多出这么多现金。”
    横眉道人越听越不对劲，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舌头开始打结：“这真是我挣的！我真不认识什么陈小姐陈少爷的！您……您不能冤枉好人呢！”
    旁边的小警探们再次哄笑出声，有人指着横眉的鼻子道：“你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好人？大牢里蹲着的那些劫财劫色的盗匪，长得都跟你差不多，都是两个字，猥琐！”
    年轻的警探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横眉连连后退。
    “在这里解释不清楚，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黑暗巷口

    “慢着。”吴穹眼神冷峻的扫过眼前之人，最后定格在了年轻的警探身上，“我师父不是凶手，你们不能带走他。”
    横眉紧张兮兮的缩着身子，他苦笑着朝吴穹说道：“我……我被吓懵了，徒弟，你赶紧跟他解释解释！”
    “如果他是凶手，那你就是共犯，在这里讨论毫无意义。”年轻的警探摆了摆手，“你们两个都得跟我一起走。”
    “如果我师父劫财劫色然后杀人，干嘛还要返回？我们大可坐着客船离开江山城，随便找个地方快活，你觉得那个时候你们还能抓得到我们么？”吴穹语速轻缓的说道，他的话让年轻的警探微微皱眉。
    “对！徒弟说的对！”横眉哆嗦着给吴穹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尸体被剥了皮，如果是单纯的劫杀，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你经常和那些犯人打交道，应该明白这一点，杀人的凶手忙着跑路，如果不是心怀怨恨，谁会做剥皮这种麻烦且凶残的无谓举动？”吴穹冷静的解释让众人也开始意识到问题，年轻警探的眼神松动，但随后他又露出疑惑的眼神。
    “那你们身上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你和你师父都是‘江湖人’，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何能积攒这么一大笔钱财？”
    吴穹冷笑一声，他拍了拍横眉的肩膀，随后神情沉静的看向年轻警探道：“不要小看江湖人……我师父真会预知祸福吉凶。这些是那些看相求卦的人觉得我师父灵验，给他的酬劳。”
    众人又开始哄笑，年轻的警探神色凝重，他目光坚定的看向横眉道人：“那好……就请这位道长……证明给我看！”
    他朝着自己指了指，冷笑一声：“你且所说，我今日究竟是吉还是凶？”
    横眉张口结舌，他最多能算个大概，哪还能清楚明了的指点吉凶，正要开口，吴穹抢身在前，微微一笑道：“不必劳烦我师父，我就能给你算一算今日的运势。”
    横眉瞪大眼睛，自己这徒弟什么时候还有这本事？
    “哦？”年轻警探不屑的打量着吴穹，“你也会算，都行……只要能算准，谁来都无所谓，不过如果你算不准，那我可得以妨碍公务罪带走你了，而且你们手里的这些来路不明的钱，我会亲自调查清楚！”
    “无妨。”吴穹淡然的摆了摆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今日有劫，而且是祸从天降！”
    “你说什么？”旁边的小警探们听到吴穹的话，还以为他是蓄意挑衅，各自露出愤怒的神情，倒是那年轻的警探，微微眯缝着眼睛，冷哼一声，“祸从天降？我倒想知道是怎么个祸从天降法！”
    他话音刚落，头顶忽然发出哗啦咔嚓的声音，屋棚突然毫无征兆的碎裂塌陷，头顶上的水连着屋棚的碎块茅草倾倒下来，将年轻的警探浇了个浑身透凉。
    全场一片死寂，那年轻的警探也绷不住脸上严肃的神情了，将头上的雨水揩掉，他瞪大眼睛指着吴穹，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以为吴穹是看准了他头顶的屋棚要坏掉，所以才故意说了这么一番话，然而不管如何，吴穹的话反正都是应验了，他旁边的人都已经目瞪口呆。
    气愤的放下手指，年轻的警探摸了摸脸上的雨水，黑脸气得煞白。
    屋顶上的明小婉做了个鬼脸，吴穹淡然自若的朝眼前的警探摊了摊手，横眉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神色夸张的看向吴穹，他也没整明白为什么那里突然就垮下来了。
    无奈之下，年轻的警探只能放走横眉和吴穹，等到两人离开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看了看头顶的破洞，露出疑惑的眼神。
    “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我一看就觉得他们不是好人。”旁边的小警探凑过来低声说道。
    年轻人微微摇了摇头：“尽管他们形迹可疑，但他们确实不太可能是凶手……眼下不是下结论的时候，调查还得继续，你去把那些码头工人叫进来……”
    横眉摸了摸跳动不已的心口，激动的拍了拍吴穹的肩膀：“乖徒弟！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师徒俩今晚就得在大牢里睡觉了。”
    “那倒不至于。”吴穹心不在焉的说道，“他们又不是傻子，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我们不是凶手。”
    吴穹凝望着远处的尸体，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雨水稍稍止息，电车在街道上来回穿行，行人的雨伞如同漂浮在江流上的白莲，顺流涌动，大城市的夜景五光十色，缭乱人眼，横眉张望着四周的霓虹灯招牌，看呆了。
    “等我有了钱，我得进去瞧瞧里面有什么？”横眉望着霓虹灯勾勒出的美人，呆愣愣的瞧着。
    “你一个出家人，瞧个屁。”吴穹翻了翻白眼，拉着横眉来到了一家略显冷清的旅店，“咱们在这住一晚，然后再上路？”
    “这暴雨连天的，我有点不想赶路，咱们就住到雨停下来吧！”横眉望着门外的雨帘叹息了一声，随后走到旅店掌柜跟前打了声招呼。
    旅店掌柜瞥了横眉一眼，看他穿的破烂穷酸，连正眼都没有瞧，慵懒的抬手指着价位牌：“照着价钱给就行了。”
    横眉瞪大眼睛，他觉得这掌柜瞧不起人，咳嗽一声，掏出内兜的十块大洋，挨个排开：“看到没有，爷有的是钱，你给我看清楚，说说我能再这住多久？”
    神情懒散的掌柜一看到银光闪烁的大洋，一双眼睛登时绽放亮光，如同夜里那见了老鼠的猫：“这……这都够住上半年了！”
    随后他恭敬的看向横眉道人，赔笑着伸出手想拢住桌子上的银元：“您打算在这长住？”
    “啪”的一声，横眉道人将掌柜的手打的吃痛的缩了回去：“我就住到雨停！”
    紧接着横眉拿走了桌子上的九块大洋，只留下一块：“先住着……到时候多退少补……道爷我不差钱！”
    望着横眉穷显摆的样子，吴穹忍不住冷笑一声：“财不露白，当心惹祸！”
    “惹什么祸？我可是天师道传人！再说我还不是有你帮手嘛……”横眉无所谓的摆摆手，从掌柜手里拿到房间钥匙，转过头来，门外的雨已经停了，横眉的肚子咕咕响，于是他回头跟掌柜的说道，“我出去吃个饭，一会再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门，那掌柜的望着横眉的背影，忍不住冷笑一声。
    馄饨的香味飘散，让横眉道人食指大动，他循着香味找到了一家藏在弄堂里的馄饨摊子，难得大方的吃了两大碗馄饨，意犹未尽的返回时，吴穹觉察到黑暗小巷中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动静。
    “徒弟！愣着干嘛呢？赶紧回去了！你看这天色，一会肯定又得下雨！”横眉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吴穹，忽然间，黑暗的巷口窜出来几个带着帽子穿着短褂的男人，手里似乎还拿着棍棒，神情凶恶，一看就不是善类。
    横眉愣了愣，吓得缩身后退了几步，然而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在狭窄的小巷，他和吴穹被一帮来历不明手持器械的大汉们给包夹了。
    “你……你们……你们想干嘛？”横眉瞪大眼睛，他实在记不起自己招惹过这么一群凶神恶煞。
    “嘿嘿嘿！”站在人群中间的大汉最为高大，他脱下帽子，露出额角上的刀疤和油亮的光头，“当然是劫财了！”
    “劫财？”横眉愣了愣，他转头看了看吴穹，又低头瞧了瞧自己，两人都穿的穷酸的要命，这帮人是怎么看出他们有钱的？
    “废话就不多说了。”为首的大汉冷笑一声，掂量着手中的长棍高声喝道，“拿钱消灾，把你身上的大洋全部掏出来，哥几个能让你们免了一顿打！”
    “你们！”横眉躲到吴穹身后，不敢说话，他转头看向吴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吴穹用力的拍了拍横眉的肩膀，拍的他整个人微微发颤。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财不露白！”吴穹让横眉站到一边去，捏着手指骨冷然的看向这群劫财的大汉，“我师父身上的钱比较烫手，你们拿不了。”
    “嘿！”那带头的大汉看着眼前这语气嚣张的毛头小子，忍不住笑道，“老子从小到大，就没拿过不烫手的钱，小子，就凭你这二三两肉的，敢在爷爷面前放狠话？”
    大汉话音一落，围拢过来的人都哄笑出声，原本他们都只要钱了，结果这两个还敢不知死活的挑衅。
    “等老子把你的牙齿挨个打落，你就知道怎么跟爷说话了！”大汉捏紧拳头抢身过来，他要抓住吴穹的脖子，在他脸上扇落几十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还没等他走近，身后忽然一声枪响，横眉弓着腰躲在吴穹身后，整个人一阵激灵。
    围堵的大汉们听到枪声吓了一跳，紧接着阴影中走出一个穿着白马甲，带着白礼帽的年轻男人，他捏着闪烁生光的左轮手枪，安静的看着这帮劫财的匪徒。
    “这枪里还有五颗子弹，命硬的可以过来试试。”男人高挑消瘦，一双眼睛格外细长，他的眼神飘忽，扫视着眼前的众人，如同扫视老鼠的猫。
    “他奶奶的！”为首的大汉紧张的吞咽这口水，可他在小帝面前不能落下气势，硬着头皮走到枪口前瞪大眼睛道，“洛如龙，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哥几个在这发财没碍着你吧，别端着把破枪吓唬人！你要敢开枪，得罪的可是杭爷！”
    “杭爷什么时候还拓展了劫道的业务了？”洛如龙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他沦落到要靠打家劫舍为生了？再说，你一个给百丽门看门的走狗，什么时候还能代表杭爷？”
    那大汉听到走狗二字，怒意上涌，瞪大眼睛看向洛如龙，可要命的是，他不好反驳。
    这一趟，确实是他个人的主意，若是让上头的人知道他敢私自劫财，挨一顿板子还是轻的，说不准要三刀六洞滚出杭爷的门墙。
    “怎么？不说话了？让我看穿了？”洛如龙逼视着眼前的大汉，让他步步后退。
    “你小子有种！这梁子结下了！你给我等着！”大汉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不甘的瞥向横眉，最后无奈的朝着周围的人招呼一声，“都给我撤！”
    横眉缩着脑袋不敢出声。
    吴穹倒是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的洛如龙，忍不住露出微笑。

 第四百五十四章 祖师爷赐福

    洛如龙面带冷笑的等待这群大汉从巷口撤离，随后他神色轻佻的打量着吴穹和横眉。
    “你们这副乡巴佬的样子，竟然会让人劫财？”
    “我不是乡巴佬！我是正儿八经的天师道传人！”横眉道人眼见自己被如此鄙夷，禁不住挺起胸膛，正色说道。
    洛如龙嗤笑一声：“鬼扯什么！江湖骗子是吧！”
    他有些兴味索然的扫了扫吴穹和横眉一眼：“我估计你们俩的钱来路也不干净。”
    随后他疑惑的看了看两人，又忍不住哂笑出声：“可看你们这一老一小傻头傻脑的样子，又不像是那种能干的出坏事的人！”
    “唉！小子！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们就可以随意编排啊！你什么意思？说我们太蠢干不出坏事？”横眉急眼了，说他坏可以，说他蠢却万万不行。
    洛如龙根本懒得理他，将左轮收回枪套，头也不回的离开。
    “唉！你站住！给我把话说清楚！”横眉追逐上去，洛如龙却早已消失在夜色中，不见踪影。
    “别追了。”吴穹忍不住呼唤了一声，“咱们还是赶紧从那个黑店把钱拿回来吧！”
    黑店？横眉愣了愣，随后反应了过来，比起输嘴仗，他更在意自己的经济损失，两人疾步回到之前的旅店，那掌柜的瞧见吴穹和横眉走进来，仍旧是满脸堆笑的谄媚样子。
    “两位好……”
    “好什么好？”横眉道人一把拍在掌柜的桌子上，厉声喝骂道，“我看你小子老实巴交的样子，竟然叫人打劫我们师徒俩！老子现在不住了，你把房钱退给我们！”
    那掌柜的一脸无辜的看向横眉，低声辩解道：“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没听懂算了！道爷我懒得跟你扯，你把房钱退给我就行了，那一块现大洋，得一个边角都不能有缺还到我手里！”
    看着横眉道人怒目而视的激动样子，掌柜的幽幽的一笑。
    “我开店做的是一锤子买卖，不退房钱！”
    “你敢不退房钱！”横眉瞪大眼睛环视着旅店前堂的周围，用力的捶了捶柜台道，“你信不信我把你这砸了？”
    掌柜的收敛谄媚的笑容，转而用阴冷的眼神扫视着横眉道：“客人……我这不是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我奉劝你一句，要是不想住，你可以走，如果你要闹事，我这可容不得你！”
    说话间，掌柜的拿起桌边的哨子吹了吹，横眉道人微微一愣。
    吴穹冷笑着看了掌柜的一眼，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帮你一把，你就该知趣走人，没想到你还蠢得找上门！”掌柜的如同看傻子般看向横眉道人，“你要闹事是吧，来！尽管闹！”
    之前堵在小巷劫财的壮汉，此刻再次出现在吴穹身后，听到凌乱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横眉有些害怕的伸长脑袋张望了过去，抬眼看到之前的老熟人，横眉吓得微微一抖。
    吴穹的手按压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乱动，横眉小心翼翼的缩着身子，不敢说话了。
    “豹子哥！你来了！”掌柜的面对横眉的神情倨傲，可面对这壮汉却是恭恭敬敬的。
    豹子哥抬了抬手，冷眼看着横眉道人和吴穹道：“你们竟然还敢回来？”
    他也不多说，冷笑着朝身后的一众小弟挥了挥手：“给我打！每人打断一条腿，然后把他们全身上下所有值钱不值钱的全扒下来！”
    几个小弟高声应和，拿着棍棒一拥而入，横眉道人吓破了胆，躲在吴穹身后道：“徒弟！靠你啦！”
    “别靠我呀！”吴穹冷笑一声，“这时候又得请祖师爷上身了！”
    祖师爷上身？横眉瞪大眼睛，这项技能时灵时不灵的，他都不知道祖师爷什么时候会再次过来帮忙，哪敢挺身出来抗揍？眼见着棍棒就要落在头顶后背，吴穹一脚将他踹开，抬手将当头落下的木棍挡开，咔嚓连响，棍棒断裂，木屑飞溅，大汉们望着手中半截棍棒微微愣神，凌空一记鞭腿已经落在胸前，将围拢过来的四个人全部扫飞了出去。
    掌柜的没想到这毛头小子会如此厉害，吓得缩进了柜台里，只是还没等他将屁股藏进去，一只无情铁手抓着他裤头，直接将他拎了起来。
    “你不是让我闹事吗？”明小婉借着横眉的身体娇笑一声，将掌柜吓傻了，然后他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扔上了天花板，哐当一声被砸的眼冒金星的跌落下来，掌柜在地上翻滚片刻，感觉头晕目眩，额角流出温热的液体，抬手一抹，掌心一片鲜红，哀嚎一声立马歪头晕了过去。
    那豹子哥看到吴穹轻描淡写就打退了他的小弟，忍不住瞪大眼睛：“好小子！没想到是个练家子！让爷爷亲自来会会你！”
    他纵身一跃，其他小弟都缩回了身子，紧张的瞧着豹子哥的架势。
    豹子哥扔掉手中铁棒，脱下上衣，露出筋肉虬结，虎背熊腰的身体，他定睛瞧着吴穹，傲然道：“我自幼练武，不说打遍江山城无敌手，在拳脚功夫和外门硬功这一块，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老子不想欺负你这种小娃娃。”他冷笑一声，将右手背过，只伸出左手，“老子让你一只手……”
    “啰嗦！”吴穹懒得多说，眼皮抬都没抬，还没等豹子哥掰开架势，他整个人如同暴风骤雨般冲向对方，一记直拳，炮弹般的落在豹子哥坚实的胸肌上，在场众人还没看清吴穹的身影，体壮如牛的豹子哥便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直到豹子哥落地哀嚎，众人才回过神来，眼神惊恐的看向吴穹，如同目视怪物，手中的棍棒也攥不稳了。
    吴穹扫视着这一帮混混恐惧的眼神，冷笑一声：“滚！”
    “你打了豹子哥！就是打杭爷的脸！你完了！”一个小混混惊恐的呼喊着，其他人哆哆嗦嗦，却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叫嚣。
    听着混混的威胁，吴穹忍不住哂笑一声：“什么杭爷杭孙的，少废话，不想死就给我滚！”
    一看到吴穹浑然不惧，还要走出来连带他们一块收拾，吓得他们赶紧拖拽着昏迷的豹子哥，落荒而逃。
    明小婉操控着横眉道人的身体，蹲着身子拍打着掌柜的脸：“唉！醒醒……”
    掌柜的微微哆嗦，抬眼看到横眉道人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又瞧见吴穹眉眼含笑的靠近过来，周围没有一个豹子哥的人，他忍不住失声尖叫。
    “再嚎，我就把你舌头扒下来！”吴穹微笑着蹲身，吓得掌柜的迅速闭嘴。
    “凭那帮酒囊饭袋就想打劫我们，你是怎么想的？”吴穹拖长着音调，阴阳怪气的拍了拍掌柜的脸。
    “好汉！两位好汉！我错了！我不该打两位的注意，我该死！”掌柜的脸色煞白的打了自己一巴掌，“不过我这家店是杭爷的店，你们不能乱来。”
    “什么叫乱来？”吴穹和明小婉交换眼神，露出怪异的表情，他抬掌将柜台打穿，“这算乱来吗？”
    掌柜的吓得捂住了嘴巴，然后吴穹又抬手将房门给拆了下来：“这算不算乱来？”
    “别！大爷！两位大爷！我求你们！”掌柜的失声求饶，然而吴穹并没有理会的意思，又起身将吊灯拽了下来，满地碎玻璃叮咣作响，掌柜的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丢了半截，冷汗从额角流到脖子里头。
    吴穹微笑着看向掌柜的：“让你学个教训，以后可不能干坏事了。”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我记住了！”掌柜的点头如捣蒜，他没想到自己能碰到这么两个煞神。
    “学了教训，得交学费。”明小婉嘴角扬起坏笑，连吴穹都愣住了，这丫头跟着自己学坏了。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我！”掌柜的刚要起身，明小婉用一个森寒的眼神让他缩了回去。
    两人将柜台里藏着的现金全部翻出来，塞进了自己兜里，掌柜的张口结舌，喉咙里发苦，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真想一个巴掌将自己打晕过去。
    横眉道人哆嗦一阵，明小婉将身体的控制权归还给了他。
    “咦？刚刚我……又被祖师爷上身了？”横眉道人吃惊的回头看，那些挑事抢钱的混混早就跑光了，旅店掌柜的哭丧着脸蹲坐在被砸的稀巴烂的前厅，像是丢了魂，而自己则感觉手脚酸痛，内兜越发沉甸甸，伸手一掏，横眉傻眼了。
    “什么时候又多出几十块大洋了？！”横眉将脑袋伸进钱袋子里，既惊喜又疑惑，随后他抬头一脸迷茫的看向吴穹。
    “有钱拿着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吴穹也似笑非笑的回头，那旅店掌柜的瞥见吴穹的眼神，吓得赶紧缩头，躲进了无人的角落，不敢再冒头。
    阴沉的夜空里，闷雷再次滚动，吴穹微微皱眉：“好像又要下雨了，咱们得赶紧找到能歇脚的地方。”
    横眉点了点头，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他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阴湿的晚风之中混入了一丝怪异的腥臭味，街道上的行人无知无觉，可明小婉却能敏锐的感知到了这异常的变化。
    “这附近好像有什么脏东西出现了，它身上散发着庞大的阴邪之气。”明小婉话音刚落，吴穹就停住了脚步。
    一滴雨水落在横眉的额头，他慌乱抬头，发现大雨又开始倾泻，横眉转头看向吴穹道：“徒弟你愣着干嘛？赶紧打伞啊！”
    刚下雨，雨势就凶猛磅礴的如同瓢泼一般，横眉刚伸出手打算拍打四处张望的吴穹，豆大的雨点已经当头浇下，行人仿佛在逃难，举着伞踏着水飞奔不止。
    茫茫的雨夜里，几个小混混抬着昏睡过去的豹子哥，淋的如同落汤鸡一般，累的气喘吁吁，却不敢撒手将自家大哥放下，只能一边淋着雨一边将豹子哥抬出小巷。
    “大家伙加把劲！出了这个巷子就到百丽门了，那小子敢打豹子哥，明天就叫他好看。”其中一个小混混一边抓着豹子哥粗壮的右臂，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恍惚间，他看到前方的出口似乎有个人靠近了过来。
    雨水中的小巷，入目一片白茫茫，一个消瘦的人影挡住了一众混混的去路。
    他的眼睛在朦胧的雨雾中散发着幽绿色的诡异光芒。

 第四百五十五章 那只怪物

    一众小混混们见到突然拦路的人，自然没有好脸色。
    “你是谁啊！敢挡我们的道，找死是不是？”站在最前面，托举着豹子哥肩膀的小混混瞪大眼睛呵斥着拦路的人，其他人也跟着叫骂起来。
    可那站在出口的人，却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站立在雨中的雕像，望着他闪烁着邪异光芒的眼睛，几个小混混有些害怕了。
    拦路者穿着黑色的袍子，用黑布遮住了脸，那双幽绿色的眸子是唯一露出的部位，他似乎在打量着眼前的所有人。
    终于有小混混忍不住了，他紧张的吞咽着口水走到那拦路者的身前，再次喝骂道：“你是不是想找死？我……”
    他的喝骂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迷离的霓虹灯光从街道的另一头懒洋洋的撒过来，拦路者的影子若隐若现，那个走到他跟前的小混混发现，拦路者虽然一动不动，但他的影子似乎在动。
    尖锐的爪子，高高拱起的后背，交错的獠牙和尖长的嘴，那影子似乎伸出了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嘴唇，拦路者幽绿色的眸子落在了小混混身上，如同锁定猎物的猎手。
    小混混两腿发软的倒退了好几步，其他人眼神古怪的盯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干嘛呢？”旁边的人叫嚣起来，“把人弄开啊！”
    “他……”被拦路者诡异的影子所惊吓的小混混慌乱的指向了拦路者，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一个劲的慌乱后退。
    拦路者突然迈开步子走了过来，那小混混更是一声尖叫。
    “喊个屁！”即便叱骂着自己的同伴，这些小混混也有些没底，他们多少都察觉到了拦路者的不对劲，随着对方缓步靠近，众人也小心翼翼的拖拽着豹子哥往后退。
    拦路者揭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毛茸茸的脸面，他咧嘴一笑，森寒的獠牙上还挂着生肉碎末。
    “我实在忍不住了……”
    他的声音低沉到了极点，一众混混看到了拦路者的真面目，各自被吓得大喊大叫起来，他们将手中的豹子哥扔到水泊里，疯狂的逃散，雨越下越大，包裹着兽类毛发的怪物走到昏迷不醒的豹子哥身前，浑身激动的颤抖。
    他身后野兽的影子正和他慢慢重合，喷吐着腥风的阔口张开，露出森白的獠牙，尖长的指甲钻透皮手套，他整个人因为高度的亢奋而不停的抖动，幽绿色的眸子闪烁微光。
    豹子哥在剧痛中醒来，然而他还没发出尖叫，就被咬断了喉咙，血肉撕裂的声音被磅礴的雨声所掩盖，血水也被冲刷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河流，在下水道入口消失。
    雨幕之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大快朵颐的怪物微微抬头，狭窄的小巷入口，一把银亮的手枪闪烁微光，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人冒着倾盆大雨冲了进来。
    尽管视线受阻，年轻人的枪口依然精确的对准了小巷中的怪物。
    枪声响起，撑着伞的吴穹微微愣住，黑暗的街道已经见不到半个行人，雨水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朦胧模糊，等到吴穹赶到巷口的时候，入目的只有在血泊之中破烂不堪的尸体，以及蹲在尸体周围，被雨水浸透的年轻男人。
    在吴穹试图靠近尸体的瞬间，年轻人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手枪，对准了吴穹。
    雨水让小巷中的两人化作了两团模糊的影子，然而四目相对，两人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洛如龙？”吴穹眯缝着眼睛看向地上的尸体，随后玩味的盯着用枪指着自己的人。
    “又见面了。”洛如龙的眼睛里同样流淌着疑惑，他撩了撩被雨水浸透的头发，目不转睛的盯着吴穹，“真是够巧的。”
    洛如龙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枪，吴穹也没有理会，径直向着尸体的位置走了过来，他低头仔细的观察着破损不堪的尸体道：“这人似乎也很眼熟。”
    尽管衣物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吴穹还是认出了豹子哥的身份：“看起来好像是某种野兽咬死的，而且……那怪物还吃了他的肉。”
    “真是可怜。”吴穹嘴上说着可怜，眼神却异常冰冷，他目光幽微的盯着洛如龙，洛如龙的前胸和手臂上都有抓痕，在雨水的冲洗下，不停滴落淡红色的雨水。
    洛如龙同样也打量着吴穹，片刻之后，他将手枪收回了兜里。
    “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洛如龙的语气像是关心朋友，眼神却像打量犯人，“江山城的晚上很危险。”
    雷声滚动，雨势正在一点点的变小，吴穹无奈的摊了摊手：“刚从黑店出来，没地方歇脚。”
    洛如龙沉默了片刻，指着地上的尸体低声道：“之前张豹劫了你的道，现在他死了，你和你那个师傅很有可能会被指认成杀人犯。”
    “多谢提醒……”吴穹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不过这尸体的死状怪异，与其说是人为，倒不如说是让兽类给袭击了，我想江山城的警探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磅礴大雨顷刻收声，凉风灌入小巷，洛如龙揩干了头发里的水，哂笑了一声：“巡捕房的人不会找你的麻烦，可杭天荣会，张豹是杭天荣比较看重的打手，他死了，杭天荣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凶手，劝你最好小心一些，他可比探长难缠多了。最好赶紧离开江山城，远远的撇干净这件事，现在走还来得及。”
    说话间，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吴穹冷冷一笑：“你这话不像是劝人，倒像是试探。”
    “不妨坦然跟你说清楚。”吴穹露出自己虽有些湿透却干净的旧衣裳，坦然道，“这种小角色不值得我动手。”
    吴穹的话让洛如龙微微一震。
    “什么杭天荣杭地荣的，我也不在乎。”吴穹微微靠近洛如龙，“我想你该是这里的地头蛇，不知道附近有什么便宜又舒适的旅店？”
    洛如龙疑惑警惕的抬头，看到的却是吴穹真诚无比的眼神。
    “等巡捕房的人过来收拾了尸体，我带你去一处能歇脚的地方。”洛如龙狐疑的看了看尸体，又狐疑的扫了一眼吴穹。
    吴穹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
    片刻后，洛如龙拉着巡捕过来找到了尸体，警笛长鸣，大批人马赶到，吴穹站在一旁安然不动，有意思的是，在赶来勘查尸体的警探堆里，他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之前质询横眉和自己的那个年轻警探，此刻正神情凝重的盯着已经被啃咬的破烂不堪的尸体，眉头紧皱。
    洛如龙似乎和这个警探是熟识，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者略有些不耐的回头，一看到是洛如龙，那警探的眉头立刻舒展开了。
    “如龙……”年轻警探的脸色竟然有些惊喜，“你怎么在这？”
    “我是第一目击者，你说我为什么在这？”洛如龙无奈的叹口气，轻笑着说道，“你这眼里只有受害者的尸体，倒是尽职尽责。”
    年轻警探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认真的看向自己的老友，低声道：“既然你目击了死者被害的全过程，那你可得跟我说清楚……”
    话说道这里，洛如龙轻松的神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你过来……”
    他将年轻警探拉到无人的黑暗角落，吴穹远远的盯着他们。
    “那个怪物又出现了。”洛如龙的语调沉重，年轻的警探微微皱眉，有些惊讶有些恐惧，整个人脸色微微发白。
    “你说的是……”年轻的警探吞咽着口水，不解的问道，“那个怪物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掉的……只是被怪物附身的人。”洛如龙冷笑一声，“看来，那只怪物找到了下家。”
    洛如龙忽然无力的叹了口气，他苦笑的拍了拍年轻警探的肩膀道：“李正……我希望能参与调查，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曾经发誓，一定要彻底消灭那只怪物，我原以为，他已经被消灭了，可谁能想到……它阴魂不散的再次出现在江山城。”
    “我理解你的心情。”李正同样苦笑着摇头，“可你已经不是我们的一员了，让你参与调查，这不符合规定！”
    洛如龙微微皱眉：“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规定？赶紧找到那怪物，防止他继续残害他人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然而李正还是摇了摇头：“抱歉！”
    他无奈的拍了拍洛如龙的肩膀，迅速转身，洛如龙微微咬了咬牙，一个人在黑暗的墙角叹息了一声。
    “所以说凶手是一只能附身在人体的怪物？”吴穹如鬼魅一般的走到洛如龙身前，将他吓了一跳。
    洛如龙迅速镇定下来，他死死的盯着吴穹：“你怎么偷听到的？”
    然而吴穹没有理会洛如龙的质问，微笑着说道：“怪不得你会怀疑我……”
    洛如龙冷笑一声：“我一开始确实怀疑你，不过你这一身没有半点血迹，太干净了，不可能是凶手。”
    吴穹撇了撇嘴，忽然间，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李正从吴穹身上这身衣服认出了吴穹，他面色警惕。
    连续两次出现在尸体周围的现场，未免太过巧合。
    “他不是凶手。”洛如龙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他是不是凶手，我们自有判断。”李正仔细打量了吴穹，“你得跟我走一趟。”
    正在此时，搜查的巡捕们找到了在小巷不远处一个凉亭里呼呼大睡的横眉，被人吵醒的横眉十分不耐的起身，他正要骂人，看到周围人群穿着的制服，登时哑火了。
    巡捕们推搡着横眉走到尸体附近，一看到面目全非的张豹，横眉差点吐了出来。
    李正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横眉，眼见是今天下午遭遇的那个年轻警探，横眉愣住了。
    “把这两个人带到局里去。”李正从内兜掏出手铐，伸手试图铐住吴穹，却被吴穹反抓住手腕。
    “你朋友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是凶手么？为什么不信？”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正怒视着吴穹，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将手腕抽出。
    盛怒之下的他拔出了腰间的毛瑟手枪，对准了吴穹的脑袋。

 第四百五十六章 旧日恶魔

    吴穹直视着黑洞洞的枪口，调笑着对李正说道：“如果你认为我是凶手，现在就可以开枪。”
    “住手！”洛如龙没想到李正竟然非得抓人，更没想到，吴穹竟敢顶撞李正。
    “我只是公事公办。”李正似乎并没有开枪的打算，“但如果你妨碍公务，那就另当别论。”
    洛如龙也知道自己这个老同事的死硬脾气，他只能走到吴穹面前，苦笑着说道：“你就陪他走一趟，只是走个程序，调查清楚了他们就会放你出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穹瞥了洛如龙一眼，轻轻松开李正的手腕，后者盯着自己发红的手腕，越发警惕的看向吴穹道：“你这力气大的超乎常人……我怀疑……”
    “好了别怀疑了。”吴穹冷笑一声，他目光幽微的盯着洛如龙道，“我虽然闲得很，却也不喜欢被人推着走，更不想被人逼迫着审问。”
    说话间，他伸手抓向了李正的毛瑟枪，洛如龙和李正没想到吴穹竟然会突然的出手，他的速度极快，等到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正的枪已经到了吴穹的手里。
    其他的巡查和警探们瞪大眼睛望着李正被缴械的一幕，下意识的都举起了手枪和手电筒，齐刷刷的对准了吴穹。
    “你！”李正瞪大眼睛盯着吴穹，刚刚对方的速度快到令他汗毛竖直。
    “放心，我不会用这个袭击你的。”吴穹后退一步，轻描淡写的将枪管拧成了一团麻花，“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我对吃人没有半点兴趣，第二，我比凶手凶残多了。”
    贪食魔王之手一抓，驳壳枪成了一团废铁，吴穹将李正的手枪扔到地上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坑洞，他拍了拍手，安然的目视着张口结舌的人群。
    连洛如龙也愣住了。
    与此同时，横眉也被明小婉附身，正在所有人被震惊的目瞪口呆的时刻，明小婉甩开了周围的人，大步踏出了人群。
    吴穹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和横眉肩并肩的站着，众人的枪口对准了他们，然而谁都不准开枪。
    “喂。”吴穹完全无视他人的目光，转头看向洛如龙道，“你之前说要带我找一处能歇脚的地方，现在呢？有空兑现承诺么？”
    洛如龙被吴穹的声音恍惚惊醒，他转头看向神情凝重的李正等人，无奈的笑了笑：“我可以带你去，但是……”
    “不准走！”李正瞪大眼睛怒视着吴穹道，“你们必须要跟我走一趟！”
    “够了……”洛如龙赶紧出言打断，“他们不可能是凶手，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还是那句话，你要觉得我或者我师父是凶手，你直接开枪就是了，凭你还有其他人可留不住我。”吴穹不屑的笑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巷子。
    李正咬紧牙关，脸色十分难看，旁边的警探们紧张的看着他道：“头儿……要不要开枪？”
    李正捏着拳头，死死的盯着吴穹离去的背影，他正要开口，洛如龙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
    吴穹站在街口，洛如龙的身影匆匆跟了出来，他颇为忌惮的看了吴穹一眼道：“你的身手不简单，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师父是天师道的传人。”吴穹说道。
    洛如龙盯着吴穹，想要将他看穿，眼神来回打量，终究只是叹息一声：“我碰到过许多自称天师道传人的江湖骗子，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碰到真货，也许你也只是在骗我。”
    吴穹微微一笑：“无所谓了，反正我和我师傅只不过是这个城市的匆匆过客，骗你又捞不到什么好处……”
    听到吴穹的话，洛如龙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玩味：“你说的有道理。”
    横眉道人恍恍惚惚的醒过来，却发现洛如龙走在前头带路，他略有些讶异的看了吴穹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吴穹竖起手指示意让他噤声闭嘴。
    穿过车水马龙，吴穹和横眉被洛如龙带到了一条拥挤狭窄的老旧街道，黄包车夫靠着自己的车打着瞌睡，这里看不到霓虹灯，却比外围的大街要热闹许多，小摊小贩往来吆喝，简陋的酒馆饭馆挤满了穿着破烂短褂长衫的人，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喝骂声，穿着性感旗袍浓妆艳抹的女人们露出裙子开叉的部分，招摇的朝路过的男人们打着招呼。
    “这里叫一线街，穷人扎堆，三教九流的聚居地，不过也比外面热闹。”洛如龙低声说道。
    横眉闻着四周驳杂的香味和臭味，鼻子有些受不了，他总感觉四周的目光很不友善，连喝酒的醉汉，都忍不住用警惕的眼光盯着自己。
    “我说洛兄弟……你说要带我们来安全的地方，可我怎么感觉这里比外面还乱？”
    洛如龙有些奇怪的瞥了横眉一眼，之前横眉被明小婉附身，他能感受到横眉身上外露的霸气，然而此刻横眉的怂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让他感觉有些莫名和怪异，不过他还是解释道：“你们跟着我，这里没人敢动你们。”
    横眉小鸡嘬米似的点了点头，忽然间，有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一阵香风萦绕，横眉紧张的回头，却见一个年纪轻轻，秀丽清纯的少女，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问道：“大爷……有没有功夫进来玩……我……我……”
    “你要的特殊服务……来了。”吴穹也没有将少女推开，反倒朝横眉露出嘲讽的笑容。
    横眉嘴上虽然说得轻巧，但真的给他来这套，却让他吃不消。
    洛如龙刚要开口，被吴穹拦住了。
    “那个姑娘……我……额，贫道是出家人，不近女色，实在是……实在是……”横眉磕磕巴巴的拒绝着，忽然间，他抬眼看到了少女身旁站着个面目凶狠，体型壮硕的男人，正死死的盯着少女，而少女的手腕上有一处指甲盖大小的淤青。
    “大爷……我……求求您行行好，若是今晚我还接不到客人，我……”少女泫然欲泣的样子让横眉狠不下心，不过他实在是不敢在烟花柳巷多待，无奈之下，他掏出一枚大洋。
    少女眼前一亮，旁边壮汉的脸色也瞬间从凶狠换成了惊喜。
    没想到这个穷酸中年人出手如此之阔绰。
    “你拿着这些，就当今晚我做你的客人了。”横眉赶紧甩开了少女的手，转头离去，紧张的长舒了一口气，他没有瞧见少女脸上那一抹诡谲的喜色。
    “真是出手阔绰。”吴穹在一旁毫不客气的嘲讽起来，“摸一摸手，就是一块大洋，啧啧！”
    “我……我可没摸人家，我是看她可怜才……”横眉有些肉痛那一块大洋，不过他似乎并不后悔。
    吴穹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我师父可真是个大善人。”
    站在一旁的洛如龙忍不住了：“横眉道长，你被骗了。”
    “啊？”横眉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洛如龙，他有些不服气的道，“我怎么就被骗了？”
    “那姑娘是在扮可怜。”洛如龙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指，那楚楚可怜的小丫头忽然像是变了个人，喜滋滋的将大洋交给了旁边的壮汉，扭动着腰肢媚态盈盈的就走了进去。
    “那姑娘年方三十，还假扮成处处可怜的少女招揽客人，她手上的淤青是画的，每日在门口假装被龟公欺辱打骂的样子，然后吸引恩客上门。”洛如龙无奈叹息，“你被她平白骗了一块大洋。”
    “什么！”横眉伸长脖子，那少女早就没了影，连那龟公也拿了钱走人了，门口已经换了另一拨人，“那……那我……”
    横眉气得胡乱跺脚，整个人显得分外滑稽，他想冲过去找那帮人理论，却被洛如龙拦住。
    “那是许半耳的地盘，你闯进去，会被赶出来的，得罪了许半耳，这一线街没人敢收留你！”
    听到洛如龙的劝告，横眉道人登时愣住，地头蛇他惹不起，转头用求助式的目光看向吴穹，吴穹却撇了撇嘴道：“你自己给的钱你自己去要回来，别看我。”
    随后吴穹昂着头，完全不理会横眉的目光。
    横眉气呼呼的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姑娘和龟公，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两人跟着洛如龙走到街尾的一条小巷，来到了一处挂着招牌的小楼前，招牌上面写着如龙侦探社。
    “这就是我说的……安全的地方，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在我家暂住几天。”
    吴穹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横眉道人还在想被骗走的大洋，心不在焉。
    推门而入，所谓的侦探社就是一间狭窄的办公室，桌子上堆满文档和资料，空气中荡漾着烟草的味道，吴穹微微皱眉，洛如龙朝着旁边的小楼梯指了指：“往上走有两个隔间，你们两个可以睡我的房间，我睡在下面。”
    洛如龙将他淋湿的衣服脱下挂在椅子上，拿出绷带包扎着身上的伤口，然后掀开了百叶窗，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包印着旗袍美人的烟，朝着吴穹晃了晃。
    “我不抽烟。”吴穹礼貌的回绝，既然洛如龙愿意让他们睡楼上，他也不会客气，拎着神神叨叨的横眉走上楼，洛如龙目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缓缓的躺倒在自己的椅子上。
    烟头闪烁火星，洛如龙走到通往楼梯的过道入口，将门锁住，然后用嘴叼着烟头，打开了自己的抽屉。
    抽屉里凌乱的堆放着他自己手写档案和新闻剪报。
    烟灰跌落在桌子上，洛如龙毫无察觉，他将剪报翻了出来，快速的查找着上面的内容，洛如龙平静的眼神中隐含着焦急，最后剪报定格在了倒数第三页的位置。
    洛如龙英俊的脸被烟雾笼罩，硕大的新闻标题将他带入回忆的空间。
    警界新星联手江山城神探破获食人魔案！
    洛如龙年轻的脸出现在模糊的黑白照片里，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叹息一声。
    “食人魔？”门外的吴穹玩味的咀嚼着这三个字，“那张豹似乎也是被什么东西给啃了。”
    “谁？”洛如龙猛地惊醒过来。
    “是我……”吴穹推门而入，似笑非笑的看着洛如龙道。

 第四百五十七章 食人怪物

    门明明已经被反锁，可吴穹照样还是轻轻一扭就扭开了房门，洛如龙有些措手不及。
    “你这是……在监视我吗？”洛如龙望着吴穹，心中竟然有些恐惧，这个少年不仅身手不凡，对方似乎能无孔不入的监听视察他的所有举动。
    “别误会，我对他人的隐私没有半点兴趣。”吴穹试图用温柔的笑意打消洛如龙的戒心，“我只是对这个所谓的食人魔很感兴趣。”
    “食人魔案，是江山城发生过的最凶险的案件。”洛如龙扫了吴穹一眼，他轻轻的将剪报合上，微微一笑道，“虽然我已经脱离了队伍，但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恕我无法将那些秘密告诉你。”
    “原来你和那个李正一样的死脑筋。”吴穹搓了搓手，紧紧的盯着洛如龙的眼睛，“如果我能帮你找到凶手……不，如果我能帮你消灭掉那个所谓的怪物呢？”
    洛如龙脸上保持着轻松的笑意，但他的眼神却越发警惕：“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那你呢？”吴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已经没有资格调查这个案子了，为什么还要追逐那只怪物？”
    “因为我发过誓要消灭它。”这一点洛如龙还是很坦然的回答，“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说，你和你师傅只是这个城市的匆匆过客吗？”
    “首先我对那个怪物很感兴趣。”吴穹微微一笑，他的指尖跳动着红光，“这第二嘛……”
    血光暴吐，修罗业斩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吴穹手中，吓得洛如龙站起身，连椅子都被碰倒。
    “我这兵器需要吸收一些游魂野鬼来增强。那种能附身的无形鬼怪，就是它最好的养料。”吴穹翻了个刀花，将修罗业斩轻轻往地上一插，一声脆响，猩红刀刃如切入豆腐块一般没入了石头地板，震得洛如龙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修罗业斩的神异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收刀之后，吴穹走到洛如龙面前神情淡然的道：“如何？”
    洛如龙低着头似乎还没回过神，吴穹已经将他的剪报攥在了自己手里，翻到洛如龙翻开的那一页，吴穹微微眯眼。
    忽然间，洛如龙伸手盖住了剪报上的新闻和图片，他朝着吴穹微微一笑道：“新闻半真半假，哪有我这个案件调查者亲口说明来的清楚？”
    吴穹嘴角上扬，随手将剪报递给了洛如龙。
    “其实这案子是我师傅破的。”洛如龙指着照片上站在自己旁边，穿着探长制服的中年男人道，“他是破获了无数奇案的神探，在江山城赫赫有名。”
    洛如龙思绪浮动，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
    “六年前，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警探，师傅觉得我机灵，于是将我收到身边当徒弟，教我查案破案。”门外响起了雷声，洛如龙看着凉风习习的窗外低声道，“那天深夜，我们接到吉祥酒楼的贺老板报案，说是他在他们家的酒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当时前往现场的我，一开始并不以为意，因为我胆子向来都很大，自认为见惯了死尸，等到贺老板将我们领下酒窖，亲眼见到尸体，却被恶心的连胆汁都要吐出来。”回忆着当时的窘迫，洛如龙苦笑一声，“那尸体已经完全没有人形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到了刺鼻的地步。”
    “我师父身经百战，脸色也只是比我好看了一点，在回去的车上，师傅神情无比凝重的说道，凶手很可能是个怪物，真正的怪物。因为它留下了人类的脚印，却如同野兽般吞食了他人的血肉。”
    “当时没有一个人支持他的论调，其他人都认为凶手可能豢养着一群小型野兽，亦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凶手，就是狼群或者野狗闯入了酒窖袭击了普通人。不过他们的这些假设也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
    “因为线索有限，再加上又有别的案子混进来，调查被迫中止，师傅接手了其他的案子，将追查真凶的活交到了我的手里，就在我完全一筹莫展的时候，第二起死亡事件再次发生。”
    洛如龙微微眯缝着眼睛，他捏紧了拳头恨声道：“这一次的受害者是一个女学生，她被啃得只剩下一堆碎骨头。我至今都记得她父母抱着她的血衣痛哭流涕的样子，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死亡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凶手的真实身份也呼之欲出，随着食人魔的连环杀戮的进行，公众惶恐不安，流言四起，上头顶不住压力，重新组织调查的队伍，甚至申请了特派专家来指挥调度。不过调查队虽然重组，我的调查资料却没有被上头接受，他们并不信任我这个毛头小子查找的线索和证据。”
    说道这里，洛如龙冷笑一声：“结果特派专家赶到江山城的当晚，那怪物袭击了他的专车，咬断了他的喉咙，连着司机也一并杀死了。我师父指出，那怪物在根据新闻报道揣测他们的行动，怪物虽然凶厉且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却依然按照过着正常人类的生活，他也会看报纸。他完全潜伏在人群之中，乍一看和普通人并无区别，只有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会化身为掠食人类的野兽。”
    “和其他人不同，师傅觉得我的调查方向是对的，他主导了调查，并将我私底下查证的线索和资料公开出来，当晚，他们就锁定了真正的凶手！”
    听到这里，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认真的说道：“所以……其实还是你找到了凶手？”
    “不！你不明白，没有师傅的介入，我的调查结果永远都不可能被接受，凶手会逍遥法外更长时间，会有更多的无辜平民牺牲。”
    “凶手就是吉祥酒楼的小会计，在勘查第一具尸体的时候，我们就见过他，当时谁也不会将那个矮小瘦弱的中年男人和杀人食肉的怪物联系起来，我们组织了队伍突袭包围凶手的家，结果……”洛如龙倒吸了一口凉气，“结果在我们即将抓住他的时候，他却如同气球一般鼓胀起来，身体撑破了天花板，黑色浓密的毛发覆盖着他的身体，嘴里交错着手指大小的獠牙，子弹很难穿透他的皮毛，我们的人伤亡惨重。”
    “如果不是师傅一枪打中了那怪物的眼睛，现在我也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洛如龙低着头，他的下腹缠着之前被怪物抓伤而打上的绷带，他的胸口位置，有一处永久的伤疤，四道抓痕。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并没有在队伍里再待下去，而是出来开了个侦探社。”他重新从包里掏出一根烟，虽然手上也打着绷带，但他的手端的很稳，目光幽微的撇了撇窗外黑暗的夜色，“一个月前……我那提前退休的师傅忽然登门拜访。”
    “他说他们家的狗死了。”洛如龙抖了抖烟灰，“一开始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师傅将他家的狗的尸体放到我面前，当时我整个人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好好的大黄狗，变成了一堆细碎的白骨，上面还能看到尖锐的齿痕。”此刻洛如龙叼烟的手微微颤动起来，“这是一次挑衅和警告。”
    “那怪物并没有死，时隔多年之后，它似乎找到了新的宿主，它在向我师父宣告，他又回到了江山城，将继续展开他的杀戮。”
    “我现在推掉了所有的委托，每晚都跟无头苍蝇一般，在寻找着那怪物的踪迹。”洛如龙抽烟的速度很快，烟头见底，他抬手一弹，带着火星的烟屁股精准无误的跌落到烟灰缸里，“今晚是我和它的第一次碰面，它给了我一爪子，我给了他一枪。那怪物应该还没适应宿主的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强悍恐怖，不然我已经死了。”
    洛如龙转头认真的看向吴穹道：“因为你身上没有枪伤，所以我第一时间排除了你的嫌疑。”
    “可你仍然对我很警惕，不是吗？”吴穹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洛如龙目光闪烁，没有正面回答，吴穹将身后的凳子挪过来，一屁股做了下去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我不是那食人魔怪物，但是你从我身上嗅到了和那个怪物相同的危险气息。所以你对我很警惕。”
    洛如龙依旧只是淡然一笑，回答他的问题。
    “你放心……”吴穹微微一笑道，“我的刀从不会伸向弱者。”
    ……
    横眉道人皱着眉头，他躺在床上，窗外的凉风始终没能让他躁动的心安生下来，呼吸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泥土味，横眉道人直挺挺的起身。
    “不行！那一块大洋不能就这么被人白白骗了去！”他搓手起身，将鞋子匆忙套在脚上，披着外套就走下了楼，他原本打算拉着吴穹一起去，结果看到徒弟和洛如龙不知在聊些什么，聊得极为投入，他也不好打扰，只能撑着油纸伞走出门。
    门外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横眉凭着记忆找到之前的楼门，此刻门外已经没有姑娘站着了，只剩下两个穿着黑衣的大汉，看起来五大三粗，满脸横肉。
    横眉道人原本一肚子火，他在脑子里准备的话，此刻全部都不敢说出口，就自己这身板，对上那两个守门的大汉，基本就是找死。
    “两位大哥……”横眉满脸堆笑的看着两人，刚要开口，其中一个大汉抬起熊掌般的手打断了他。
    “咱们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问路的话去别处问。”
    “不是……我是跟您打听一下这里一个姑娘的事……”忍着肉痛，横眉掏出几块铜元，塞到了两人手里。
    守门的两人严峻的神情立刻缓和下来：“才这么点钱？行吧……有什么赶紧问。”
    “那个姑娘大概这么高，长得还是蛮嫩的，她的右手手腕还有一块淤青。”横眉道人声情并茂的比划着，其中一个大汉微微皱眉：“你说是小雅吧……她……她今天晚上钱赚够了，已经回家睡觉去了。”
    “啊？”已经走了吗？横眉大惊失色，等到明天，对方肯定已经将钱花完了，自己还要个屁！
    “胡扯！”旁边的大汉立刻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明明是跟另一个客人出去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仓库血尸

    听到骗钱的女人是跟别人走了，横眉觉得有戏。
    “那她……她跟谁走了？去了哪？”横眉着急上火的询问道。
    “这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不过那客人出手还是挺阔绰的。他……”那大汉刚要继续说下去，就被同伴给打断了，后者抿着自己的嘴巴，迅速收声。
    横眉咬了咬牙，他又掏出了十几块铜元塞到两人手中：“我找那位姑娘有急事，麻烦告知清楚！”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将之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那客人黑黑瘦瘦，身上有股子奇怪的臭味，像是垃圾味，身上也脏兮兮的，一开始我们以为他是乞丐，想要赶走他，然而那客人却扔了三块大洋在门口，指名道姓的要找小雅！”
    听到这里，横眉微微一愣：“他找小雅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过夜了！一开始小雅还嫌那客人又黑又丑还带着臭味，可当他将五块大洋塞在小雅手里，那女人就恨不得认他做爹了。”那大汉调侃着，心中多少还有些不甘，毕竟小雅这钱赚的太容易，他们在这里看大半月的门，也才能拿一块大洋。
    “不过小雅没见过这客人，对方应该是慕名而来的。”大汉随后补充道。
    “那他们去了哪里？”横眉咬咬牙继续问道，然而两人又不做声了。
    无可奈何之下，横眉道人只能继续掏钱。
    片刻之后，横眉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光是问小雅的去向就花了他不少钱，他现在就想赶紧找到那娘们，将那一块大洋连着自己在看门的人身上花的“问路费”一并要回来，这样他晚上才能安心睡觉。
    顺着两个大汉指点的方向，横眉一路追了过去，询问路人又花了不少钱，不过那穿着黑衣的客人和小雅很好辨认，终归是找到了两人确切的方向和位置。
    靠近江安码头的一处废弃库房，横眉摸黑在库房周围寻找着两人的踪迹。
    “搞什么鬼？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过夜？”横眉本能的感觉有些紧张，他的身后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是一直在跟踪他的明小婉。
    “这江湖骗子，不能让他胡闹下去，省得又出什么乱子，我还是把他带回去算了。”明小婉心念一动，瞬间附身到横眉道人的体内。
    忽然间，身后闪烁起手电筒的灯光，明小婉微微皱眉，又从横眉道人体内钻了出来，横眉只当是外面冷，打了个冷颤，凌乱的手电筒的灯光扫到了他，身后有人呼喊起来。
    “谁？干什么？”
    手电筒的光亮穿过横眉，在库房的墙壁上映出一个惊慌的人影，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捕匆忙的追赶了过来，横眉举起双手转过头，刺眼的光让他慌乱的闭上了眼睛。
    “我……我是过来找人的！”横眉哆哆嗦嗦的说道。
    “找人？在这儿找人？这是仓库！”巡捕们显然并不相信横眉道人的说辞，两个人拿着警棍，神情疑惑的靠近过来，“鬼鬼祟祟的，你究竟在干嘛？”
    “我真是在找人！”横眉急得跳脚道。
    两个巡捕懒得听横眉的解释，其中一人拉着横眉道人的手，将他拽了过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们怀疑你偷东西。”
    手电筒的光亮黄的横眉道人睁不开眼，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拉扯着横眉，他也不敢挣扎，正在明小婉准备附身的时候，不远处的仓库门缝隙里忽然渗出一缕鲜血。
    “等会！”其中一个巡捕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他敏感的将灯光照射了过去，眼前一幕吓得他连连倒退，鲜血流淌过门缝，如同一条涓涓细流，即将漫过他的鞋跟。
    旁边的巡查被自己同伴的行为给吓了一跳：“干嘛你？”
    手电筒的光亮照射到涌流的鲜血上，横眉愣住了，他瞪大眼睛，喉咙因为紧张而上下抖动。
    其中一个巡捕由于过度紧张，掐的横眉在呼痛，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会横眉的挣扎，而是和同伴交换着眼神，不安的伸手推开了库房的门。
    空置的库房泛着霉烂腐臭的味道，手电筒穿过空荡荡的货架，耳畔传来水滴落地的声音。
    吧嗒……吧嗒……
    望着细细密密涌流的血迹，站在库房里的三人同时被冷汗打湿了后背。
    横眉突然被铐住，这让他完全猝不及防。
    “你们……你们铐我干嘛？”他忐忑不安的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巡捕一眼，后者用警棍戳着他的身体警告他不要乱动。
    另一个巡捕麻着胆子，擦了擦手心的凉汗，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手电筒，沿着血迹穿过空荡荡的货架。
    竖直的光亮紧张的晃动着，皮鞋踩在坚硬的地板上，如同他们的心跳声一般凌乱。
    最后，脚步声戛然而止，手电筒跌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巡捕慌乱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脸色因为恐惧而变得一片惨白。
    库房的角落里安静的站立着一具尸体，当然，如果仅仅只是尸体，不会让他如此恐惧。
    鲜血顺着裸露的肌肉和脂肪滴落，尸体的皮肤被完整的剥离了身体，看到这一幕的巡捕放声尖叫起来：“啊——”
    1个小时后。
    冷清的旧库房里挤满了进进出出的巡捕和警探，交汇的手电筒光亮将昏暗空旷的库房照的如同白昼，李正凝望着惨不忍睹的尸体，神情越发焦急。
    江山城一夜之间死了两个人，更要命的是，两具尸体的死法迥异，分明是两个不同的凶手所为。
    被啃得只剩骨头的张豹必然是被那个附身怪物所杀，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而这个剥皮者……李正的头缓缓转过去，他注视着瘫坐在一旁，神情慌张的横眉道长，李正的目光越来越锋利，就如同出鞘的利刃。
    “为什么你又在这里？”李正咬紧了牙，神情肃整的说道，“每一次我们的人发现尸体，你都能出现在现场，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长官！我真的是来找人！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横眉道人只觉得百口莫辩，感觉自己简直是倒霉到了姥姥家。
    “那你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李正死死的盯着他。
    “我在找一个叫……小雅的女人！她……她骗了我的钱！”横眉张口结舌的解释着事情的原委，“我一路找到这里来，然后就被两个人抓住了，还没等我跟他们解释清楚，结果库房的门开始渗血，最后他们在里面找到了尸体，这……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李正眯缝着眼睛，他抓起横眉的衣领，瘦弱的横眉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拎了起来。
    “你知道死者是谁吗？”
    横眉道人打了个哆嗦，陪笑道：“长官……这尸体都没皮没脸了，我哪知道是谁，再说这江山城里，我又没几个熟人。”
    “少废话！”李正望着横眉嬉笑的样子忍不住怒目喝道，“死者就是你要找的小雅！”
    早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就有人打电话匿名报案，说是一线街宝仪楼的姑娘小雅失踪了，几个巡捕带人拜访了宝仪楼，里边的龟公老鸨却说小雅在做生意，并没有失踪。
    当时巡捕房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随后被剥去了皮肤的尸体被发现，巡捕房的众人才察觉到不对。
    巡捕房的人拖拽着宝仪楼的人一起过来辨认尸体的衣物，最后确定了死者就是小雅。
    李正话音一落，横眉的脸色凝固了，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不……不是吧……”他欲哭无泪的看了李正一眼，后者眯缝着眼睛将他扔了回去。
    “他给我带回去！严加审问！”
    横眉害怕的不住颤抖，他怔怔的看着李正，身旁的人将他拖拽起来。
    忽然间，横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挣扎着大喊大叫起来：“我不是凶手！凶手肯定是那个带走小雅的客人！冤枉！冤枉啊！”
    横眉的脚在半空中不停扑腾，抓住他胳膊的两个巡捕不住皱眉，身后有人握着警棍走过来，准备给闹腾的横眉敲上一棒子。
    “等等……”李正伸手抓住了即将敲在横眉后脑勺上的棒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横眉道，“你怎么知道小雅是被客人带走的？”
    “你可以叫老鸨或者是看门的人来对峙！”横眉似乎生出了一些胆气，说话的中气也足了不少，“当时我找上了宝仪楼，希望能找到那个什么小雅，让她将钱还给我，结果却被告知小雅被一个穿着黑衣的客人带走了，你可以将他们找过来问清楚！”
    李正目光闪烁的看了横眉一眼，随后微微叹了口气：“把老鸨和看门的都叫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和一个神色紧张的壮汉走了进来。
    一看到壮汉的模样，横眉登时就乐了，他朝着看门的壮汉大声呼喊并招手：“唉！老弟！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前跟你打听小雅的消息的人。”
    那壮汉听到横眉的呼喊，紧张兮兮的抬头，刚要说话，却被老鸨拧了拧胳膊。
    李正狠狠的瞪了横眉一眼，后者不得不闭紧嘴巴，随后他走到老鸨和壮汉面前，指了指横眉道人，低声问道：“他说小雅是跟着一个客人出去了！你们之前说小雅在做生意，她是跑到宝仪楼的外边做的生意？”
    “是是是是！”还没等两人答话，横眉道人在一旁高喊了起来，“带走她的是客人，她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长官……我……”
    “闭嘴！”
    壮汉紧张的打了个哆嗦：“小雅确实是被一个客人带走的……那个客人……”
    “那个客人就是他！”壮汉还在回忆客人的样子，老鸨忽然将手指指向了横眉，“就是这个人。”
    原本以为自己能脱困的横眉道人愣住了，他慌乱的看向指着自己的老鸨，着急的叫喊起来：“你说什么呢？血口喷人啊你！我都没见过你！”横眉恨不得冲出来抽这个老女人一大耳刮子，可他被左右的人拉住，只能无奈挣扎，“长官！长官你别听她说，你让那个看门的说……”
    看门的支支吾吾，他张望了老鸨一眼，后者悄声说道：“记住许爷的话……不要平添麻烦……”
    “额……那客人的样子我记不太清，好像就是他。”壮汉闭着眼睛指向了横眉。

 第四百五十九章 补救

    明小婉在一旁看的干着急，因为她没法像对付小混混那样对付这群穿着制服的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返回，求助吴穹。
    此刻洛如龙正神情肃穆的看着吴穹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东西告诉你，因为直觉告诉我，你比那个怪物更危险。”
    “但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是一场等价交换。”吴穹扶着椅子的把手，放松的躺坐着，眼神悠然的道，“你说出了食人魔案件的辛秘，而我……会帮你扫除这个怪物，让江山城重归平静。”
    吴穹观察着洛如龙闪烁的眼神，他的内心始终保持着警惕和忌惮。
    “侦探先生，不用这么紧张。”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
    洛如龙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保护我师父和他的家人，至于那只怪物……我自己来追查就好了。”
    “你不是说这是一场等价交换吗？”洛如龙神情凝重的走到吴穹跟前，”这就是我的条件，我希望你能保护我师父一家不被那个怪物报复伤害。“
    吴穹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来回敲击，他挑了挑眉道：”恕我直言，你恐怕不是那只怪物的对手。“
    洛如龙皱了皱眉，他无法反驳吴穹，那怪物虽然比六年前虚弱了许多，却终究是完全凌驾人类之上的恐怖凶兽。
    他捏紧了拳头，目光坚定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消灭那怪物！”
    忽然间，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露出不快的神情。
    明小婉刚刚回到他身边，将横眉被抓走的坏消息告诉了他，吴穹略有些无奈的起身，洛如龙看到他的神情变幻，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师父……被巡捕房的人给抓了。”吴穹暗自叹息，对于横眉这个便宜师傅，当真是一言难尽。
    洛如龙有些不解的看了吴穹一眼，按理说，吴穹这么邪门的人，他的师傅恐怕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然而就他目前观察的情况来看，横眉更像是个真正的江湖骗子而不是什么隐世高人。
    吴穹将明小婉告诉他的情况简单的在洛如龙面前复述了一遍，听得洛如龙目瞪口呆。
    这横眉道人的运气已经不能用邪门来形容了，简直诡异到了极点，不仅稀里糊涂遭遇了离奇死亡的尸体，还被当成凶手给抓进去了。
    不过更令他惊异的是，吴穹一直坐在这里和自己聊天，竟然在顷刻间就知悉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让他对于吴穹越发忌惮，他甚至觉得暗地里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洛如龙微微打了个寒颤，随后迅速恢复了镇定，目光幽微的看着吴穹：“你打算怎么救你师傅？”
    “劫狱。”吴穹微微一笑，洛如龙身形微震，随后他看到吴穹玩味的目光，勉强苦笑了一声。
    “你是在开玩笑……”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吴穹推开门，目视着苍茫夜色和无人的街道，“我师父是被冤枉的，我只要找到那些作假证的人，让他们跟那些探长说实话就好了。”
    洛如龙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走到吴穹身后说道：“让那帮人作假证的人说实话，你还不如去劫狱。”
    吴穹眉头轻竖，回头看了洛如龙一眼：“你这话说的……劫狱不是掉脑袋的事吗？还有比这更凶险的？”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假证？他们跟你的师傅无冤无仇，没必要害他吃枪子儿。他们之所以做这种缺德的事，是因为头顶上的人不希望他们招惹是非，宝仪楼的大老板是一线街的地头蛇，也是半边南城捞偏门的人的保护伞，他的话在他手下人眼中就是圣旨，谁也不敢违抗。”
    “狗屁圣旨。”吴穹冷笑一声，“我最擅长的就是劝服别人。”
    “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个厉害角色，可你也该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洛如龙神情肃整的说道，“我们可以去巡捕房，我会劝一劝李正，前提是……你师傅真的不是凶手。”
    连洛如龙心中也疑惑，毕竟横眉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作为前公职人员，他对尸体和罪案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
    “你看我师傅那智商和倒霉样，就该知道他不可能杀人，不被人弄死我就谢天谢地了。”吴穹损起横眉道人来毫不客气。
    “不过我看那位李正兄公事公办的差佬模样，也不会卖你这个面子，就让我按我的思路来，别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吴穹微微一笑，完全不理会洛如龙的劝诫，神情悠然的走入夜色。
    洛如龙望着吴穹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思忖了片刻，他还是追了上去。
    “你怎么跟过来了，你不怕得罪了许半耳？”
    “我就是怕你将事情闹大，所以才跟上来。”洛如龙眯缝着眼睛，“我还得靠你保护我师父呢！”
    两人一前一后，吴穹不紧不慢的走到宝仪楼的小门入口，迷醉的红光从门廊映射到地面，拖长了两人的影子，此刻已是深夜，看门的大汉揉了揉惺忪睡眼，一看吴穹穿着破烂短褂的样子，立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叫花子不让进啊……”
    “说谁叫花子呢？”吴穹没说话，反倒是洛如龙皱眉走了过来，那看门的人一瞧见洛如龙，微微愣神。
    “呦！洛大侦探，您什么时候也好上这口了？”那大汉对洛如龙有些忌惮，虽然嘴上在调侃，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我是来找人的。”洛如龙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麻烦让一让，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办完了事我就马上离开。”
    大汉警惕的推开了洛如龙的手，神情严肃了不少：“实在对不起，洛先生，咱们老板说了，不接待任何混过白道的人，尤其是洛如龙，这是他的原话。”
    “您想找人，这容易，您就站在这里等，或者去另一头的大门等着，看你要找的人什么时候出来，你当面找他去，至于着宝仪楼，您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洛如龙微微皱眉，江山城的大佬，他都清楚性格，这许半耳的势力虽然比不上半黑半白的杭天荣，但此人是绝对的说一不二，心狠手黑，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既然许半耳不让洛如龙入内，若是洛如龙硬闯，等于就是在打脸许半耳，到时候他和许半耳的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不能进去，那我总可以进去吧。”吴穹从内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我是进来消费的。”
    那大汉瞥了吴穹一眼，看到这一块大洋，先是一惊，随后哂笑一声：“你当我是瞎的？你和洛大侦探一前一后，分明是一伙的，他不许进，你也不许进。”
    “这块大洋是给你的。”吴穹嘴角微微上扬，“旁边也没有其他人，让我进去，这钱就是你的。”
    大汉望着银光洋闪烁着的晶亮光芒，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可对于许半耳的命令，他是半点也不敢违抗的：“大洋虽好，可也得有命花才行。”
    他也没有看吴穹，他以为吴穹只是洛如龙新招来的小厮，自然得找到洛如龙这个正主说话：“您体谅体谅我们，许大爷不想招惹任何白道上的人，他也不希望任何白道的招惹他，请回吧……”
    “你可能有点误会。”吴穹拍了拍大汉的肩膀，面带微笑的说道，“这一块大洋不是用来收买你的。”
    洛如龙和看门的大汉看到吴穹诡谲的笑容，都有些微微愣神。
    “这是留着给你做医药费的。”吴穹咧嘴一笑，大汉略有些愕然。
    忽然间，一只快若闪电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猝不及防之间，大汉只觉得肩头一紧，剧痛袭来，他还没来的及呼痛，整个人已经飞到了半空，硕大的身躯被吴穹干净利落的扔了出去，直到在地上翻滚起身，他都没看清楚吴穹是怎么出手的，肩膀火辣辣的痛，让他只能抱着肩膀哭爹喊娘的呼痛，身子不住颤抖。
    洛如龙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不等他回过神，吴穹已经走入了门内灯红酒绿的长廊。
    站在内门的人听到外面的响动，一个个钻了出来，酒红色的光映着五六个大汉的后背，他们凶神恶煞的走到吴穹跟前，瞪大眼睛看向吴穹道：“他妈的！你敢打我们的人，找死是不是？”
    吴穹揉捏着右手手指，发出噼啪的声响，他慵懒的看着眼前挡路的几个大汉道：“我是来找人的，麻烦别挡道！”
    “嘿！”大汉眼见吴穹不屑一顾的样子，顿时心头火起，两三人围拢过来，其中一人挥舞着蒲扇般的巴掌，正要给吴穹一个耳光，让他知道惹恼自己的下场。
    然而大汉的巴掌还没落到吴穹脸上，吴穹的巴掌却如同天外流星般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脆响，众人甚至听到了骨裂的声音，身高八尺的大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老虎的爪子给挠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就这么旋转着倒飞了出去，将身旁的同伴全部砸倒，直接撞翻了一张摆满菜肴美酒的圆桌，吓得客人和陪酒的姑娘目瞪口呆。
    洛如龙张了张嘴，虽然对方曾经展示过徒手捏弯枪管的蛮力，他显然仍旧低估了吴穹的战斗力。
    “你这么一弄，算是彻底得罪了许半耳！”洛如龙追了出来，神色极其难看，“你闹了他的场子，打了他的人，他肯定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对付你的，到时候即便你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那群亡命之徒。”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让他的手下人实话实说罢了……他如果要为难我，那我也没办法。”吴穹似笑非笑的走到內馆中央，扫视着惊恐万状，四散逃窜的众人，转过头来神情诡谲的说道，“只要能解决问题……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宝仪楼里的客人和小姐龟公都慌乱的逃开，吴穹想找个能问话的人都没有，洛如龙神情紧张的跟着吴穹，不知该如何劝阻他此时的“胡作非为”。
    片刻之后，老鸨带着十几个大汉从內馆的侧门走了出来，这十几个大汉个个筋肉虬结，神情凶恶，手里还拿着银晃晃的砍刀，看起来比旁边几个倒伏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呻吟的看门人要凶狠的多。
    “你小子有种！”领头的大汉凶恶的看向吴穹道，“今天不留下一只手，你别想出这个门。”

 第四百六十章 许半耳

    然而吴穹上下打量他了一眼，只是冷冷一笑便将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老鸨。
    望见吴穹凛然的眼神，老鸨下意识的一抖，只是厚厚的粉遮住了她煞白的脸色，她扯着嗓子嚎叫起来：“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给我赶出去！该砍手砍手，该断腿断腿，赶紧的！看他把我的客人都吓成什么样了！”
    老鸨不敢看吴穹，缩着身子正要往侧门溜走，手持利器的凶狠大汉也没再多说，老鸨一声令下，他们个个面目狰狞的围拢过来，挥舞着手中刀刃正要一拥而上。
    就在此时，洛如龙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冷眼旁观下去，他咬了咬牙掏出腰间的左轮，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住手！”
    枪声震慑了拿着利器的人，他们齐刷刷回头，虎视眈眈的盯着神色紧张的洛如龙，四周响起被枪声惊吓的尖叫声，几十个男男女女从旁边钻出来，朝着宝仪楼门外逃窜了出去。
    即将逃出门口的老鸨吓得两腿发软，坐倒在地，她慌乱的盯着洛如龙，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帮我……你不怕得罪许半耳了？”吴穹作为被救的人，神情异常的淡然，仿佛看戏的观众般，调笑着询问洛如龙。
    事情到了这一步，洛如龙本人也是异常无奈：“从你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我算是和你绑在一起了，我真后悔，就不该跟着你进来。”
    “多谢你这一枪。”吴穹真诚的拍了拍洛如龙的肩膀，随后他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老鸨，高喝道，“那个老女人……你过来！”
    老鸨抬眼看到吴穹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着哆嗦。
    宝仪楼的众人谁也不知道吴穹究竟想干什么，老鸨害怕的看着吴穹，始终不敢上前。
    围拢吴穹的大汉们转过身子，此刻全场的焦点都落在了洛如龙一个人身上。
    “洛如龙！你小子有种，不过你敢开枪吗？”大汉冷冷一笑，“许大爷的怒火，你承受不起，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将武器放下，别在这里耍横。”
    吴穹烦躁的看着始终都不敢过来的老鸨，又听到身后大汉得意的叫嚣，顿时眉头微皱。
    那大汉得意洋洋的看着洛如龙迟疑的神色，盯着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反倒大踏步的走到洛如龙的枪口跟前：“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有种你就朝着我这儿开枪！”大汉冷笑着，竟然抓住了枪管，然后挺着胸膛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洛如龙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没想到对方仗着许半耳的威势，根本不怕自己开枪。
    忽然间，大汉只觉得身后刮起一阵劲风，他听到吴穹那鬼魅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么喜欢凑枪口上，你还可以再凑近一点。”
    身后的大汉们目瞪口呆的看到吴穹纵身一跃跳到了自家大哥头顶，抬手顺着脖子一压，那大汉只觉得脖颈被千钧巨力所压迫，整个人瞬间跪倒在地，手上的刀刃都没有拿稳。
    情势突变，洛如龙目瞪口呆的看着朝他诡谲一笑的吴穹，差点走火。
    “砰”的一声，大汉双膝跪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吴穹一把抓住洛如龙的手枪，捏开大汉嘴巴，将手枪整个塞进了大汉的嘴里：“这么喜欢手枪，干脆我送给你吃掉。”
    周围的人全给吓傻了，大汉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想要将手枪吐出来，却被吴穹死死的捏住下巴，原本嚣张的神情消失不见，大汉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除了因为被噎得不行，他更害怕手枪在他嘴里走火。
    吴穹一脚将大汉踹开，后者只觉得心口被巨锤狠狠捶打了一下，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咳嗽着吐出塞在嘴里的手枪，连带吐出来的还有几颗大白牙。
    “别耽误我干正事。”吴穹不屑的笑了笑，那大汉慌乱的摸索着地上的血迹，颤颤巍巍的握住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手枪，只是还没等他举起枪口，吴穹的脚再次踏在了他的心口上，将他顶在了墙上。
    场面一度死寂，前胸剧烈的疼痛让大汉惨叫出声，手枪颤颤巍巍的跌落在地上。
    “把枪扔了干嘛？”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把它捡起来……擦干净……然后交给我。”
    吴穹松开脚，大汉捂着心口不住咳嗽，他慌乱的看了吴穹一眼，喘息着将手枪捧在手里，大汉的脑海里窜过无数的念头，他很想一枪崩掉吴穹的脑袋，可是望着对方冰冷的眼神，那从吴穹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煞气让他心胆生寒。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大汉竟然用自己的衣服擦拭干净了手枪上的血迹，恭敬的将手枪递给了吴穹。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朝着目瞪口呆的洛如龙勾了勾手：“过来把你的东西拿走。”
    洛如龙望了一眼周围的人，那些捏着利刃的大汉们，神情复杂的看着吴穹，谁也不敢冲上来，远处的老鸨更是脸色发白，吓得不敢说话。
    “一句话我不希望重复两遍。”吴穹再度转身看向躲在角落里捂着脑袋的老鸨道，“我让你过来你听到没有？”
    “我……我……”老鸨慌乱的看向四周，给她看场子的人都缩着脑袋，自家大哥都被打的服服帖帖，谁还敢给自己找不自在？
    老鸨瞪大眼睛看着吴穹，跌跌撞撞的爬了过来，她抬头看向吴穹求饶道：“大……大爷饶命……”
    “我不要你的命。”吴穹不想看老鸨因为惊恐而哭得稀里哗啦的一张老脸，他仰着头道，“我只需要你再去巡捕房一趟，将你之前的证词给改了。”
    吴穹的话音一落，哭哭啼啼的老鸨止住了哭声。
    就是为了这件事？她哆嗦着瞪大眼睛，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眼前的煞神差不多都快将宝仪楼给砸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吧。”吴穹眉头微微皱起，“被巡捕带走的人是我的师傅，你们让我师傅白遭了冤枉，我就把你们这里给砸了，等我师傅从巡捕房安然无恙的走出来，这一页就算揭过了，如何？”
    形势比人强，眼前的小煞神将一帮恶汉打的服服帖帖，老鸨这个弱女子那还敢说半个不字，当下小鸡嘬米似的点头。
    她苦着个脸转头看向旁边呆愣着的大汉们：“去把李全给我叫出来，让他……让他跟我去巡捕房一趟。”
    老鸨的声音带着哭腔，吴穹锐利的眼神也跟着扫了过去，那大汉紧张的点头，转身钻入侧门找人去了。
    吴穹望着老鸨吓得三魂离体，七魄出窍的样子，忍不住咧嘴一笑。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说谎？”他眯缝着眼睛扫视着噤若寒蝉的众人，“害怕麻烦，却惹来更大的麻烦，霉运当头，躲是没办法躲掉的。”
    吴穹话音刚落，宝仪楼的门口响起了零星的掌声，众人慌乱的转过脑袋，却见一个穿着绸缎团花马褂的富态中年人缓缓走了进来，那中年人生的矮胖，头戴着一顶黑色礼帽，他缓缓走了过来，面带微笑，眼神却异常的冰冷，若是仔细观察，能瞧见这中年人的右耳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只左耳。
    “许半耳！”洛如龙压低声音，他不敢直接喊出来，因为许半耳本人十分讨厌这个诨号。
    许半耳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一个穿着对襟短褂，体壮如牛的黄脸大汉跟在许半耳身后，那黄脸大汉的手掌异乎寻常的粗大，十根指头都留着尖锐的指甲，他的眼神如同锐利的鹰隼，直勾勾扫过来，让洛如龙感觉脊背微微渗着凉意。
    洛如龙心中不由得惊叫起来：这许半耳竟然将他也带了过来！这下该如何是好？
    “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霉运当头，躲是没办法躲掉的。”许半耳气度雍容，看起来更像是个家财万贯的富商，他微笑着看向吴穹，让人察觉不到半点敌意。
    “我的这帮崽子们不成器，挨打是他们活该。”许半耳说话的当口，整个內馆已经被他的人团团围住，那跟随着许半耳身边的黄脸大汉，直勾勾的锁定着吴穹。
    “不过……他们再不成器也是我的人，他们在我手底下吃饭，我也得护着他们，你砸了我的场子，得给我一个交代才行。”许半耳的语气越来越冷冽，到最后，他笑意收敛，目光中跃动着如野兽一般的凶狠。
    黄脸大汉握紧拳头，骨节嘎嘣作响，洛如龙在一旁看的是冷汗直冒。
    他知道今天事情是没法善了了。
    “吴小乙！”他深吸了一口气，拽住了吴穹的肩膀，“一会我过去假意给许半耳赔罪，然后用枪控制住他，你跟着我，咱们挟持着许半耳冲出去，说不定还能捡条命。”
    “捡条命？”
    “你知不知道跟在许半耳身旁的人是谁？”洛如龙咬了咬牙抬眼看向黄脸大汉，“此人叫高飞鹰，是许半耳的贴身保镖，也是他手底下最厉害的打手，此人出身武术世家，自幼练习鹰爪功，和那些只懂得斗殴砍杀的街头混混不同，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练家子。”
    “哦。”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要看不起人家，你虽然徒手能捏弯枪管，但这高飞鹰你知道他做过什么吗？他曾空手接过子弹。”洛如龙急的要跳脚，整个人紧张的汗出如浆，“听我的，咱们先认个怂……唉，你干嘛去？”
    吴穹没有理会洛如龙的计划，径直走到许半耳和高飞鹰跟前，颇为不屑的道：“给你交代？交代什么？砸了就砸了……”
    “你！”许半耳目露凶光的看着吴穹，站在他身前的高飞鹰挺身而出，抬手护住了许半耳。
    “老板……这小娃娃交给我来处理便是，您不必动怒。”高飞鹰神色凝重，一举一动皆有宗师风范，看起来还不是个普通的练家子。
    他走到吴穹跟前微微眯缝着眼睛道：“我看你身手了得，不知是哪位高人的门徒？”
    见吴穹没有搭理，高飞鹰微笑着摇头：“年轻人，须知刚过易折，你既然自忖功夫了得，那咱们不妨较量较量，也叫你好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话音一落，高飞鹰手臂青筋暴起，皮膜鼓胀，整个人的气质忽然由沉静内敛转为锋芒毕露，他双目生寒的看向吴穹，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第四百六十一章 百口莫辩的横眉

    此刻，洛如龙紧张的忘记了呼吸。
    “吴小乙……你想死吗？这高飞鹰可是个内外兼修的大高手，他会杀了你的！”洛如龙急的直跳脚。
    可吴穹却朝他摆了摆手道：“稍安勿躁。”
    高飞鹰看着吴穹淡然的表情，甚至还有些欣赏之意，不过欣赏归欣赏，他可没有想留情的意思，高飞鹰昂着头，神情傲然的说道：“念在你是后辈，我可以让你先出招。”
    吴穹似笑非笑的看了高飞鹰一眼：“多谢相让。”
    “不过……我出手很重，面对真正的对手，我从不会留手。”高飞鹰神情肃穆的挑了挑眉，“你可得当心了。”
    洛如龙神情焦灼的看着两人，他知道自己是劝不了吴穹了，他满头冷汗的看向不远处的许半耳，为了救吴穹一命，他想趁着双方对决的当口赌上一把。
    “请。”高飞鹰眯缝着眼睛，不屑一顾的朝吴穹抬手，他屹立不动，如同笔直山峰。
    “看好了。”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话音刚落，整个人晃动着鬼魅般的身形，瞬间掠到了高飞鹰身前。
    高飞鹰的数据面板很高，他力量已经达到了超越常人的4点，速度和体质也达到了常人极限的3点。
    然而力量超乎常人，速度和敏捷却比不上拥有贪食魔王之手加持的吴穹，尽管高飞鹰身经百战，不知和多少练家子交过手，他也没见过如此迅捷的身形，五步距离眨眼便至，入目只有一片幻影。
    当他抬手正要反击的时候，吴穹两手齐出，如双龙出海捏住了高飞鹰的手腕。
    高飞鹰目瞪口呆的盯着吴穹，他这双手锤炼了不知道多少年，速度和爆发力无与伦比，可如今被吴穹轻而易举的捏住手腕，一双鹰爪如同被锁链束缚，任凭他如何运劲发力，双手始终无法动弹。
    “你！？”高飞鹰抬眼瞧见吴穹朝他微笑，紧接着咔嚓两声，吴穹像是在拧麻花，顷刻间就将这位鹰抓高手的双手拧碎，高飞鹰惨叫着连退几步，许半耳连同他的小弟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高飞鹰甚至还没来的及出手，一双鹰爪就被人轻飘飘的废掉了。原本还在为吴穹担心的洛如龙，此刻已经彻底心服口服。
    “其实我不懂什么搏击的手段，只是我够快而已。”吴穹望着惨叫连连的高飞鹰，忍不住揶揄的微笑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那声音忽然靠近，许半耳惊慌的抬头，众人就这么瞧着吴穹一脚踹开了嚎叫不止的高飞鹰，走到了许半耳面前。
    许半耳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敌人，原本的底气和狂傲消失不见，满脸苍白冷汗直流，他慌乱的后退，吴穹却抓住了他的衣领，许半耳整个人晃晃悠悠，帽子都吓掉了。
    “因为你，事情变复杂了。”吴穹的呼吸变得粗重，看起来似乎有些恼怒，但许半耳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吴穹：“我认栽了……麻烦阁下高抬贵手，日后也好相见。”
    许半耳虽然畏惧吴穹，却也有自己的底气和底线，没有卑躬屈膝的求饶。
    “我跟你还见什么？”吴穹放开衣领，许半耳跌跌撞撞的坐倒下去，一旁的洛如龙眉头微皱，许半耳似笑非笑的看了洛如龙一眼，却没有多说话。
    他惹不起吴穹这个怪物，但吴穹终究也不是这江山城里的人，迟早是要离开的。
    不过洛如龙就不一样了，他还得在江山城讨生活，他的侦探社就在许半耳的地盘，两人是真正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吴穹眯缝着眼睛扫视着沉默不语的许半耳道：“怎么？你敢威胁我？”
    “凭你这身手，足够在江山城横着走了，我哪敢威胁你？”许半耳冷笑一声，内心却闪过种种阴邪的想法，只是还没等他收敛笑意，吴穹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耳朵。
    嘶啦一声，许半耳剩下的那只左耳被吴穹拽在手里，众人都被这凶狠的一幕震慑的不敢说话。
    “啊啊啊！”许半耳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耳洞满地打滚，吴穹目露凶光的走过去，一脚踩住了满地乱滚的许半耳的心口。
    “我只说一遍，给我记好了。”吴穹望着满眼痛苦和慌乱的许半耳，神情默然的说道，“你要是敢动洛如龙一根汗毛，下次我会把你脑袋拧下来。”
    “饶命！饶命！我不敢了！”许半耳脸色惨白的看着吴穹，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凶残，左耳的刺痛和内心的恐惧让他不停的打着寒颤。
    洛如龙看着已经被吓破胆的许半耳，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他神情复杂的看向吴穹，吴穹朝着他微微一笑。
    “我是个注重公平的人，你帮我我帮你……”吴穹神情冷漠的扫视着许半耳的人，三四十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哆哆嗦嗦簇拥过来，扶起地上的许半耳，神情惶恐的缩成一团，谁也不敢过来给自家老大报仇，远处的高飞鹰更是不住惨嚎，明明只是手废了，叫的像是马上会断气一般。
    吴穹朝洛如龙轻松的摊了摊手道：“搞定！”
    ……
    审讯室的灯光被打开，横眉被铐在椅子上，望着周遭这些穿着制服且神情肃整的人，横眉道人慌乱的低下了脑袋。
    副探长刘腾是个白面无须的瘦长中年男人，鹰钩鼻和他深陷的眼窝让他显得格外阴鸷。
    “李正……你先带着你的人下去。”刘腾扫了李正一眼，而李正却并不想就这么离开。
    “您不会要对他用刑吧？”李正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怎么审犯人我自己有主张。”刘腾目光锐利的扫了李正一眼，“你先下去，这是命令。”
    “我……”李正还想申辩，身后却有人拉住了他。
    “年轻人。坚持和执着是好事，不过凡事得有个度，过犹不及，过了这个度就成了死板。懂吗？”副探长回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李正目光跳动，终究是没有说话。
    横眉听到两人的交谈，越发感觉不对劲，他小心翼翼的伸长脑袋，又被锐利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
    “明天一早，剥皮尸体的新闻就会登上江山城的早报，如果凶手在今晚认罪，市民们会更加认可我们的能力，所以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刘腾不厌其烦的说着，他看向即将离去的李正，仿佛在给他上课，“记住这些，年轻人……”
    李正无奈的点头离开，刘腾的神情变得冷冽起来，他让人将横眉的脑袋扶起来，随后安然的坐在了横眉的对面。
    “为什么要剥皮？”刘腾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慌乱的横眉，“只是杀人难道不够吗？”
    “我不是凶手！”横眉道人的话带着哭腔，“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
    刘腾冷笑一声，他的目光里透着不屑和自信，仿佛已经将横眉道人给吃透。
    “我和很多杀人犯打过交道，他们跟你一样，刚抓来的时候都大喊大叫的说自己是冤枉的，没人会傻乎乎的承认，毕竟杀了人可是要坐电椅，排队枪毙的。”刘腾回忆着那些罪犯的样子，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不过他们不明白，这世上有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刘腾打了个响指，黑暗中，几个人似乎抬着什么走进了审讯室，横眉瞪大眼睛。
    刘腾为他准备了老虎凳。
    “饶命！我真的不是凶手！你折磨我也没用！我……我……”横眉道人吓得牙关打颤，副探长刘腾嘴角微微上扬。
    “不想上刑，就老实承认你犯下的罪过。”刘腾起身，俯视着横眉道人惊慌失措的表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不……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横眉道人吓坏了，“我真的没有杀人！”
    他翻来覆去的申辩，刘腾却只是叹息着揉了揉耳朵，他有些可惜的扫了横眉一眼：“我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没办法了。”
    刘腾话音一落，周围的的巡捕都向横眉围拢过去，任凭横眉如何喊叫，众人七手八脚的解开了他的手铐，然后按着他的身体将他绑到了老虎凳上。
    面对横眉鬼哭神嚎一般的叫喊求饶声，刘腾不耐烦的让人堵住了他的嘴巴。
    “先给他上刑，等他受不了了再让他开口说话。”刘腾朝着手下人吩咐着，自己又坐了回去，老神在在的看着横眉道人不住挣扎的样子，刘腾嘴角荡漾着笑意。
    脚底下垫起第一块砖，横眉道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刘腾挥了挥手：“别停！”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阴影中，穿着黑色风衣留着八字须的探长走了过来，厉声喝止了对横眉的行刑。
    “高探长……我这正在审问犯人呢。”副探长刘腾招呼着手下人停止，然后目光幽微的盯着探长高森道，“正到了紧要关头，马上就能让他开口。”
    “谁让你用老虎凳逼供了？”高森探长目光森然的盯着刘腾道，“你是要屈打成招么？”
    “这怎么能叫屈打成招，这人是凶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是，人证物证聚在，我不过是顺手推一把罢了，如果今天就破案，明天市民们都会知晓咱们巡捕房的实力，到时候……”
    “够了！”高森探长挥了挥手，“马上放人。”
    “什么？”刘腾瞪大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满眼茫然的看向了高森。
    “没听到吗？”高森扫视着周围同样满脸不知所措的一众巡捕，“我让你们马上把人给放了。”
    “为什么？您突然下令，终归也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高森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前指认他的证人，刚刚回来承认自己说谎了，证词改了，这个人不是带走小雅的客人，真凶另有其人！”
    横眉道人无比憋屈的嚎叫着，旁边的人赶紧走过去给他松绑。
    “啊啊啊疼疼疼！”即便是将脚给放了下来，横眉道人依然疼的眼泪直流，一群巡捕神色尴尬的搀扶着他，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胳膊。
    横眉气得浑身发抖，他一肚子的脏话想骂出口，终归还是没那个胆子。
    被人从巡捕房拎了出来，抬眼瞧见一脸无奈的吴穹和洛如龙，横眉道人老泪纵横。
    “乖徒弟！师傅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
    “别把鼻涕蹭我身上，滚一边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 神秘客人

    横眉刚走出大门，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吴穹和洛如龙各自撑伞，疲惫的准备离开，身后响起了踏水急奔的脚步声。
    “等等……”李正神色凝重的走过来，叫住了即将离去的洛如龙。
    “不是说我没有嫌疑了吗？怎么又找上来。”此刻的横眉如同惊弓之鸟，李正明显不是冲着他来的，却让他畏畏缩缩，张皇失措。
    吴穹皱着眉将横眉道人推开，李正朝洛如龙使了个眼色。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洛如龙和李正是多年同事，自然明白他这个眼色是要支开吴穹他们，不过经历了吴穹大闹宝仪楼，洛如龙对吴穹已经建立了一种奇特的信任感。
    吴穹撇了撇李正警惕的眼神，摊了摊手主动拉着横眉道人退到一旁。
    他无所谓，反正无论什么秘密都瞒不过明小婉的探听。
    “高森探长召集我们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李正忧心忡忡的看着洛如龙道，“食人魔再度现身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的了，眼下这个剥皮案更让我们所有人措手不及，探长将我们的队伍分成了两拨，以我为主导，负责调查食人魔，而刘腾副探长则主要负责抓捕剥皮案的凶手。”
    洛如龙听到李正的话，微微皱了皱眉道：“这应该是你们的内部机密，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帮我。”李正咬了咬牙，他的神情十分严峻。
    “这可不像你。”洛如龙轻笑着摇头，“你不是最不喜欢局外人参与调查的吗？再说……不用你请求，我也会追查食人魔的。”
    “不！”李正认真的摇了摇脑袋，他郑重的按住洛如龙的肩膀道，“我想让你帮我追查剥皮案的真凶。”
    洛如龙微微变色，他略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老同事：“那不是刘腾要查的东西吗？他……”
    “他的办案风格你也看到了。”李正目光幽微的看了一眼畏畏缩缩，处于担惊受怕状态的横眉，“为了抓住凶手，刘腾有些不择手段，我怕因为他的调查导致冤假错案。”
    “我记得以前刘腾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办事相对还是比较严谨。”洛如龙眯缝着眼睛回忆着副探长以前的性格和样子。
    “那是以前，高森探长过两年就要退休了，而整个局子里都在谣传，上面打算让我接替他的位置，底下人议论纷纷，都说刘腾能力不足，只是资历够老才坐上副探长的位置。”李正的语气变得幽微，“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让他这两年变得越发急功近利，连探长都对他有所不满。”
    “所以我求你私底下帮我调查剥皮案……”李正压低了声音，“这也是……高森探长的意思。”
    洛如龙点了点头。
    “不过我担心我师父一家人的安全，你知道，那食人魔怪物肯定会报复我师父，他已经发出了威胁，我师父的狗被那个怪物吃掉了。”洛如龙有他自己的顾虑。
    “我知道……你放心……”李正神情肃穆的承诺道，“在将食人怪物抓住之前，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张探长和他家人的安全，不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远处的横眉紧张的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吴穹道：“怎么还不走，干嘛要等他？”
    “咱们现在睡在他家里，不等他一起回去，你是打算在老虎凳上躺一晚上？”
    “别别别……”一听到老虎凳三个字，横眉本能的打了个寒颤。
    洛如龙和李正简单的道了个别，随后心事重重的走了过来。
    吴穹将伞递给了横眉道人，然后转头神情淡然的看向洛如龙。
    “李正让我帮他私底下调查剥皮案的凶手。”洛如龙的眼皮微微跳动，他看向吴穹，露出求助的眼神，“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不仅得调查凶手，调查的进度还得领先拥有大批下属的刘腾才行，光靠他一个人，完全是独木难支，不过和吴穹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完全捉摸不透对方的性格，眼前这个人似乎是横眉的坚定保护者，除此之外，他的行事逻辑，更像是兴趣使然。
    他不知道吴穹会不会答应，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师父张探长那边，李正会安排人保护，所以……我想更改之前的约定，我将食人魔的案件细节透露给你，你帮我查找剥皮案的真凶。”
    “不必那么麻烦。”吴穹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我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心思沉重的洛如龙看到吴穹嘴角淡然的笑意，脸色终于放松下来。
    只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糟心事之后，横眉却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查什么查，咱们马上走吧！这鬼地方，我他妈一刻也不想多待。”横眉估摸着晚上回去就得做噩梦。
    “你别忘了，你只是暂时洗脱了嫌疑，那些警探们依然对你有所怀疑。”吴穹似笑非笑的看了横眉一眼，他立马就不闹腾了。
    “你……你说什么？我……”他哆哆嗦嗦的露出紧张的神色，抬眼看向了洛如龙。
    洛如龙无奈的摊了摊手：“你徒弟说的没错，如果你现在就走，他们可能怀疑你畏罪潜逃，所以……你最好待在江山城，直到案子破获，真凶伏法再离开，这样才最安全。”
    横眉欲哭无泪的看了两人一眼，无奈的长叹一声，最终垂着脑袋不敢再提离开的事。
    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侦探社，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洛如龙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展调查工作，他和吴穹两人找到了宝仪楼当时的看门大汉和老鸨。
    宝仪楼的人看到他们上门，如同老鼠见了猫，负责看场的壮汉们个个都躲得远远的，老鸨更是叫苦不迭：“两位大爷……我实在是记不清了，这不是骗你们的，每天来宝仪楼的客人这么多，谁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站在老鸨身边的看门大汉倒是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吴穹捕捉到了他纠结的神色，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王妈妈不记得，那你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最好是知道什么说什么。不然……呵”
    听到吴穹的威胁，老鸨吓得面色煞白，看门的大汉哆哆嗦嗦的说道：“我记得……我记得……”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道：“那个带走小雅的客人，很奇怪……他一身脏兮兮的，黑不溜秋，看样子像是个要饭的，可他又穿着一件干净合身的衣裳，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奇怪的臭味。”
    吴穹和洛如龙对视一眼，吴穹低下脑袋追问道：“具体是什么味道？”
    “像是那种……额……垃圾的臭味，又带着鱼腥味，反正感觉怪怪。”
    大汉的话让洛如龙陷入了沉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他瞪大眼睛，抓住看门大汉的手，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老鸨被洛如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大汉更是慌乱的不知所措，洛如龙神情紧绷，一言不发，吴穹同样面沉如水的紧随其后，三人在街道中穿行了数十分钟，最后来到了江山城内河的拱桥底下。
    拱桥之下流水潺潺，四周绿柳低垂，摊贩们在雨棚之下摆满了各类蔬果河鲜，空气中荡漾着微弱的腐烂腥臭的味道，往来行人撑着伞行色匆匆，乞讨的人躲在桥底下避雨，原本恬静如画的小桥流水，此刻却变得分外嘈杂。
    “你说的味道……是不是这里的味道？”洛如龙将看门的大汉拉到拱桥底下，几个脏乱的乞丐正在朝他要饭，他并没有理会，而是神情肃整的望着大汉问道。
    大汉迅速点头：“对对对！就是这股味道！”
    他不耐的看了看跪倒在旁边要饭的乞丐，厌恶的别过脑袋：“那客人身上就是有这种烂菜和鱼腥味。”
    洛如龙嘴角微微上扬，吴穹也跟着露出笑意。
    “所以那个带走小雅的客人，其实是在这半月桥底下要饭的乞丐。”洛如龙微微眯缝着眼睛，“真凶给了乞丐一笔钱，甚至还帮他换上了新衣服，让他假扮成客人带走小雅，然后再……”
    “大爷行行好吧！”一个乞丐不依不饶的抓住洛如龙的脚踝，让洛如龙微微皱眉。
    忽然间，一块铜元跌落在了那乞丐的碗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吴穹蹲下身子，低声朝那乞丐问道：“我问你……在这里要饭的人里头，有没有不见的？”
    原本乞丐还在朝着吴穹磕头，一听到他的询问，立刻眉开眼笑：“大爷……您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
    吴穹微微点头，又扔了一块铜板，乞丐笑得露出了自己的黑牙，磕了磕头道：“关老三不见了，这小子运气好，有个大财主给了他一大把光洋，他发了财就跑没影了。”
    洛如龙神情诧异的跟着蹲了下来。
    “那财主是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吴穹低声问道。
    “这……”吴穹的问题让乞丐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尴尬的笑了笑道，“那财主蒙了张脸，还穿着黑衣，高矮胖瘦都看不分明，他在关老三的碗里丢了几块大洋，然后又低声和关老三说了两句，关老三就跟着他走了，他的声音咱们也没听清楚，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洛如龙眉头微皱，既然这帮子乞丐连对方的性别都没弄清楚，这线索已经算是断了，不过吴穹却保持着笑意继续问道：“关老三人走了，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乞丐不知道吴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朝着旁边一个瘦小的乞丐指了指：“他身上穿着关老三的那件破袄子。”
    明小婉翻了个白眼，但她还是漂浮到那乞丐跟前，认真的辨识着关老三的旧衣服上的气息。
    “他就在这附近。”明小婉张望着四周，顺着感应到的气息漂浮了过去。
    吴穹紧随其后，这下轮到洛如龙露出疑惑的神情了。
    那看门的大汉呆愣愣的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伸长脑袋看到他们彻底消失，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你在追什么？”洛如龙看着吴穹漫无目的的乱跑，追问道。
    “跟紧我就是了。”吴穹没有过多解释，紧随着明小婉飘荡的身影来到了一处居民楼。
    ，门口的大妈看到吴穹冲进来，略有些惊慌，吴穹不作理会，顺着楼梯就冲了上去，一旁的洛如龙只能随口解释道：“我们是巡捕房的便衣。”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关老三租住的房间，房门紧锁，洛如龙皱着眉头道：“遭了……忘了找楼下的房东拿钥匙！”
    吴穹摆了摆手，示意让洛如龙让开，他一拳就打碎了门框。
    洛如龙望着漫天飞溅的木屑，目瞪口呆的看着吴穹强闯了进去。
    空气中荡漾着腐烂的臭味，穿着黑衣的关老三悬吊在天花板上，苍蝇乱舞，已经死去了多时。

 第四百六十三章 线索中断

    洛如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阻挡尸臭，吴穹的眉头深深皱起。
    两人扫视着现场，这个乞丐汉的出租屋整洁的令人出乎意料。
    床铺被叠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地面也是一尘不染，凶手甚至不太在意尸体被发现，他打开了木窗让房间处于空气通透的状态，正因为如此，腐烂的尸体将外面的苍蝇招了过来。
    “看起来……凶手在杀人之后，还将房间打扫了一遍。”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霉味预示着这间房子在关老三住进来之前被空置了很久，可以想见关老三刚刚踏入的时候，空气中荡漾的霉味以及四处蔓结的蜘蛛网，以及满地的灰尘，让他不停的咳嗽。
    可眼下的命案现场干净的过头。
    “凶手很冷静。”洛如龙抬眼看向关老三，“尸体没有明显的伤痕，应该是被凶手用药物迷晕了过去，关老三没有半点反抗就被人吊上了房梁。然后他又细心的将房间打扫了一遍，将所有证据清理干净了之后才走。”
    洛如龙眼中泛起忧愁：“看起来线索又断了。”
    吴穹眯缝着眼睛扫视着周遭的一切，他走到床脚下，发现连床脚都看不到半点灰尘，然后他又摸了摸房门的门沿，同样也是干干净净。
    “如果你是凶手，想要清除自己留下的线索和痕迹，会怎么做？”吴穹转头看向洛如龙。
    “通常情况下，如果有血迹，肯定要先清理血迹，然后再清理指纹或者留下的其他物件，也许会扫个地，防止有什么东西漏过，当然……最后肯定会检查一遍。”洛如龙说的很粗浅，“我不会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因为这里是居民区，人来人往，待得太久或者动静太大都会被发现。”
    “可这位凶手在杀了人之后，不仅在这里待了许久，还将房间擦拭了一遍，包括床底和门沿，顺便还给死者整理了一下家务。”吴穹戳了戳关老三床上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
    “凶手为什么会这么做？”洛如龙皱紧眉头，“这说不通，因为这些东西毫无意义。凶手利用关老三将小雅拐出来，然后又杀死他，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最后他也成功的达成了计划，关老三毫无反抗的被他杀死，按理说，凶手甚至都不会遗留什么线索，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的给现场来一次大扫除，这样一来，被发现的风险会大大提高！”
    “也许凶手是个田螺姑娘。”明小婉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喜欢做家务……”
    吴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有些想法，但是没有提出来，他只是目光幽微的看着洛如龙道：“你认为毫无意义的东西，也许对凶手很有意义呢？”
    吴穹的话让洛如龙微微怔了怔，随后他笑着摇摇头。
    “这很反常。”
    “杀人剥皮的举动本来就很反常，不要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揣度凶手。”吴穹认真的说道。
    忽然间，脚底下传来呼喝的声音，似乎有人群急匆匆的踏着楼梯奔了上来。
    面白无须的刘腾身后跟着一大群巡捕，此刻他神情紧绷的盯着吴穹和洛如龙，目光冷的吓人。
    “你们在做什么？”他的眼神扫过尸体，最后几位冷峻严厉的望着吴穹和洛如龙质问道。
    吴穹戏谑的看了他一眼，做出无奈摊手的动作：“如你所见，我们在调查这个房间。”
    “谁允许你们破坏现场的？”刘腾斜乜了一眼房门的破洞，声色俱厉的吼道。
    “有人私底下委托我调查这个叫关老三的男人，所以我找到了这里，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所以你们就私闯民宅？”刘腾冷笑一声，怒目看着洛如龙，打断了他的话。
    “人都死了，怎么能叫民宅，应该叫凶宅才对。”吴穹在一旁露出插科打诨的笑意，让刘腾的神色越发难看。
    “来人……把他们给我带下去！一会等调查结束了都给我压到巡捕房里去！”刘腾怒喝一声，旁边的巡捕立刻走出来准备按住吴穹和洛如龙的手脚。
    “慢着！”星眉剑目的洛如龙喝止了巡捕们的行动，“刘腾副探长……您还记得昨晚您差点制造了一场冤假错案吗？”
    刘腾眉头微皱，他冷笑着看向洛如龙：“小子！你想威胁我吗？”
    “威胁不敢。”洛如龙怡然不惧的看向刘腾，“毕竟我也曾经穿着这身制服，为了顾全高森探长的脸面，您昨晚这些事，我可以吞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漏，不过……也麻烦您不要挡了我的财路。”
    “财路？”刘腾面无表情，“你有什么财路？”
    “我的委托人花了一大笔钱让我来调查剥皮命案，我还等着收尾款呢，咱们各查各的如何？”洛如龙随口撒了个谎，不过听起来倒是十分真切，刘腾目如寒霜的逼视着洛如龙，眉头微微跳动。
    “我有个朋友在江山晚报工作，如果您没法答应我这小小的请求，那我只能将您昨晚的那点丑事给曝光了，毕竟当事人还在我家的床上躺着，一直在请我帮他主持公道，我也为难的很！”
    周围的巡捕紧张的看向刘腾，后者额角冒着汗，捏紧了拳头，他眯缝的眼睛里闪烁着怒意。
    “好小子！”刘腾咧嘴一笑，说话时咬牙启齿，“不愧是前探长张恺的徒弟……你可真是个好小子！”
    洛如龙神情淡然，面对刘腾恼怒的模样，他也不畏惧。
    刘腾牙根紧咬，却拿洛如龙没有半点法子，只能无奈的招呼着手下人往后退。
    临走的时候，洛如龙还朝着刘腾鞠躬微笑道：“得罪了……”
    刘腾气得青筋暴起，却又无可奈何。
    走到楼下，洛如龙和吴穹相视一笑，不过随后他又露出怅然的神色。
    “线索断了。”
    吴穹摊了摊手：“不妨等一等……等确切的现场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我担心的是凶手可能会再度杀人。一日不找到真凶，我心中就一日不得安宁。”洛如龙显得有些焦躁，“比起食人魔那种遵循本能进行杀戮的怪物，这种狡猾的猎手更让人忧心忡忡。”
    “未必……”吴穹摇了摇头，“也许这个剥皮魔，也是个遵循本能的怪物呢？”
    接下来的两天，横眉道人一直躲在洛如龙家养伤。
    小雅这边的线索断了，吴穹和洛如龙则开始顺着另一个死者，陈记布行老板的女儿这头开始调查。
    陈小姐的尸体，也就是吴穹和横眉刚刚进入江山城时遭遇的那具船底浮尸。
    在陈怡蓉失踪之前，曾揣着50块大洋与人私奔。
    顺着这条线所，洛如龙和吴穹找到了怂恿陈怡蓉私奔的王南，他是钟表匠的儿子。两人在学堂相识，暗地里相恋了数年时间，不过两人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因为陈老板要将陈怡蓉另许他人，所以两人才在私底下商量着要私奔。
    双方约定在码头见面，做渡船去夏港城，在那里隐姓埋名，王南在码头等了许久也不见陈怡蓉的踪影，一开始还以为她被家人阻拦，于是只能颓然的打道回府，结果没想到两天之后，竟然传来了陈怡蓉被残忍杀害的噩耗，令他痛不欲生。
    “我们约定凌晨2点见面，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也许是正在游荡的凶手意外碰到了她，然后起了杀念……”王南神情憔悴，泪流不止，“是我害了他……”
    “这个凶手的行动更像是蓄谋已久。”吴穹语调冷酷的朝着王南说道，“凶手目的很明确，以剥皮为目的进行杀人，最要命的是，他选取的时间刚刚好，凌晨两点，街上缺乏目击者，正好是陈怡蓉落单的时刻。”
    “不过……看起来最有嫌疑的人其实是你。”吴穹认真的说道，“只有你知道凌晨时分的陈怡蓉会偷偷溜出来，那个时候四下无人，与其说存在一个谁也没见过的凶手，倒不如说你全程都是在说谎，不是吗？你是凶手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而且你既没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人为你作证。”
    “我没有！”王南瞪大眼睛，“我爱她！我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杀了她还残忍的……剥……”年轻人无法说下去，他已经泣不成声。
    “好了！别紧张，我们并不是想指认你为凶手。不过调查这起案件的刘腾副探长却有可能会将你当成凶手。”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我甚至都想到了刘腾的假设，你因爱生恨杀死了陈怡蓉，光消灭她的肉体还不解恨，所以要剥下她的皮。”
    洛如龙和王南都微微愣住，吴穹在继续着他的假设：“然后你为了洗脱嫌疑，又自导自演了杀死小雅的行为，让剥皮命案变成了连环凶案，以掩饰你的真实动机。从陈怡蓉身上抢夺的那五十块大洋，成了雇佣关老三拐人的资金，虽然这个推论蹩脚粗糙到了极点，但也不是不能圆过去。”
    连横眉都有可能被刘腾当做凶手，怂恿陈怡蓉私奔的年轻人在刘腾眼里肯定更加可疑。
    洛如龙感觉有些不对劲，也许事情真的会按照吴穹推测的这么演变下去。
    因为刘腾其实并不在乎真凶是谁，他要的只是案件解决的这个结果，虽然他还在马不停蹄的调查，但只要给刘腾一个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结案。
    年轻人瞬间从悲伤变得紧张起来，而吴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以你现在得振作起来，脑瓜子清醒一点，假设你不是凶手，那么这个凶手很有可能知道你们的私奔计划。你懂我的意思吗？只有这样，凶手才能在陈怡蓉从陈府走出的时间袭击她。”
    “熟人作案？”洛如龙也明白了过来，他疑惑的看向吴穹，“可这种私奔计划，连家人都得瞒过去，如何能被其他人得知？”
    “大家都有脑子，你破案知道从蛛丝马迹的线索中推敲罪犯的行为，为什么凶手就不能猜中他们的私奔计划呢？”吴穹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此刻的他不单单只是紧张，更多的还有恐惧。
    “想一想，你的家人，朋友，或者陈怡蓉的家人朋友，有谁可能会察觉到你们的计划？”
    王南哆嗦了片刻，微微的摇了摇头：“我的父母和她的父母，原本都不知道我们私下交往的事，我们以前的高中同学，基本上也都不清楚我和怡蓉的关系……除了……”
    话还没说完，门口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第四百六十四章 凶手是韦白

    王南揉了揉脸上的泪水，深呼吸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然后打开了房门。
    一个穿着素雅长裙，带着发箍，手中捏着女式提包的清丽少女出现在门口，跟随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扛着相机，带着中山帽的瘦弱年轻人，这两人看起来似乎是记者，洛如龙露出吃惊的神色，很显然，他认识那位美人。
    “明雪？”王南露出讶异的神色。
    被称为明雪的少女无奈的笑了笑：“今天我不是作为老同学拜访，而是以江山晚报的记者身份过来采访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额……正好有两位侦探正在询问我一些事情，我可以接受你的采访，不过你得稍微等一等。”王南指了指坐着的吴穹和洛如龙，那位美女记者同样也神情讶异的看向了洛如龙。
    “咦？你怎么在这里？”
    洛如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问题我也想问你……你和王南是同学？”
    “高中同学。”她礼貌的朝洛如龙笑了笑。
    “这位是姚明雪，她是姚家的千金小姐，也是江山晚报的金牌记者。”洛如龙似乎有些紧张，虽然在介绍别人，语气却有些哆嗦，吴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礼貌的向姚明雪点头微笑。
    “我是吴小乙。”
    姚明雪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来和吴穹握了握手，同时说道：“你们继续，等你们聊完了我再进行采访。”
    王南的神色有些异常。
    之前的话题被姚明雪的到来打断，此刻要重新接上，却让他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你刚刚说，知道你和陈怡蓉关系的人寥寥无几，除了某位高中同学……”吴穹眯缝着眼睛走了过来，“他是谁？”
    旁边的姚明雪听到吴穹的问题，略有些讶异的瞪大眼睛。
    “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姚明雪指着自己，“我和怡蓉是闺蜜……只有我知道他和王南是情侣的这个秘密，怎么了？”
    洛如龙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吴穹打断了。
    王南看向姚明雪的眼神也不复之前的友善，反而显得异常的警惕。
    “那么……你知不知道他们的私奔计划？”吴穹注视着姚明雪的表情，这个女人脸上任何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怡蓉被杀的前一天，她确实告诉过我，她打算和王南私奔。”令人出乎意料的，姚明雪的回答极为坦诚，她的眼神中露出悲戚的光，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早知道我该劝阻她的。”
    吴穹玩味的看了姚明雪一眼。
    随后姚明雪转过头，用凝重的眼神看着王南道：“我怀疑凶手知道怡蓉的计划，就在她刚刚离开陈家的时候，凶手袭击了她。”
    “今天我来采访你，不仅仅是为了报道剥皮杀人魔的犯罪事件，更是希望能找到真凶，为我的朋友报仇。”姚明雪的神情越发肃整，她眼睛里的悲伤和愤怒更是难以抑制。
    “对不起！”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王南和洛如龙一眼，“我……我刚刚好像失态了。”
    “没事。”洛如龙朝着姚明雪苦笑一声。
    从王南的房间走出，洛如龙的神色变得异常阴沉，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反倒是吴穹，眼神平静，一言不发，晃晃悠悠的朝前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洛如龙忽然低声说道，“你猜测明雪是凶手，对不对？”
    然而吴穹只是微微一笑：“不……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别瞎猜。”
    “不过你一口一个明雪，倒是叫的蛮亲密的。”
    吴穹的调侃让洛如龙老脸一红。
    “我跟她只不过是认识罢了，你……你才应该别瞎猜。”
    两人回到如龙侦探社，办公室里，李正神色阴冷的站在门口，一看到洛如龙的身影，他焦急且无奈的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洛如龙看到李正那神经紧绷的样子，多少也知道对方是带着坏消息来找他的。
    “是不是食人魔又杀人了？”洛如龙走了进去，吴穹站在门口，为他们关上了房门，不过这薄薄的门扉完全挡不住明小婉的窃听。
    “不！”李正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略有些焦躁的说道，“是关于剥皮案的消息。”
    “我们在南城郊外的罗盘山附近发现了新的剥皮尸体，她被埋在了地底三尺深的位置，不过尸体的死亡时间比陈怡蓉和小雅还要早。死者叫肖颖慧，是个美术学校的学生。”李正将死者的照片掏了出来，洛如龙认真的看了几眼。
    “这三个死者，有不少共同点，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而且都生活在江山城的南城区，凶手很有可能也是这一带的居民，说不定你上街买早饭的时候，还能和这个魔鬼擦肩而过。”李正苦笑一声，虽然他没有经手这个案子，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一天找不出凶手，牺牲者只会越来越多。
    “关老三的死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凶手用麻醉药物迷晕了关老三，最后又将他勒死，吊在了房梁上。凶手将现场清理的太干净了，没有任何线索留下，楼下的房客没有察觉到丝毫动静，他就像一个幽灵。不过我们在码头附近的一家旧教会医院的废弃手术室里找到了剥皮的凶器。”
    “你们找到了凶器？”洛如龙瞪大眼睛，“这可是个大突破！”
    “算不上什么突破，凶器上没有指纹，血迹也被擦拭的很干净，不过在那个手术室里，我们找到了肖颖慧的衣物和陈怡蓉带出来的那些现金，对比尸体脖颈的伤口，我们才确认那是凶手的凶器，凶手用麻醉药物迷晕了受害者，然后将他们带到废弃手术室，再残忍的杀害了她们。”
    “至于小雅……凶手并没有将她带到手术室，而是当场杀死，在空置的库房中将她剥皮，然后带走了皮肤，将尸体留在了库房中。”
    李正的神色分外凝重：“凶手靠着一把一体式的手术刀，将受害人杀死放血之后，精准的剥去死者的皮肤，他不仅残忍冷静，还精通解剖和人体构造，所以刘腾今天开始盘查江山城的几个西医医院，西医诊所以及江山城的医科学院，希望能找到凶手。”
    “线索缺乏的情况下，难道他要一个个审讯？费时又费力，我觉得他找不到凶手。”洛如龙摇了摇头，他并不看好刘腾的行动，甚至担心刘腾会使出之前对付横眉的手段，进行逼供。
    “不过……我有些疑惑，为什么小雅没有被带到手术室，凶手在库房就地杀死了她？”
    “也许……”不知不觉间，吴穹推门而入，“也许凶手正要带走她的时候，她突然惊醒了，于是惊慌失措的凶手只能改变计划，毕竟这一次负责迷晕受害者的人是关老三而不是他，那个乞丐并没有掌握好药剂的剂量，让小雅提前醒过来了。”
    原本李正要大声质问吴穹，可吴穹的猜测引发了他的深思。
    “还有……凶手每次杀人，不仅得将受害者运回十几里之外的废弃病房，在杀完人之后，还得将他们运出来，抛尸到河底，或者埋到地下，这件事费时又费力，需要交通工具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这一切。”
    洛如龙和李正瞳孔微缩。
    “很显然，凶手的经济条件十分宽裕，毕竟能在江山城买得起洋车的人在少数，而且……他雇佣关老三花的是自己的钱，几十块大洋，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一点。”吴穹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人。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按照你的推测，凶手的嫌疑范围可以缩小一大圈。”李正若有所思的道，“不过……江山城能买得起洋车的人虽然不多，左右也有一百多家，要一个个排查，仍然得花费功夫，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证据，即便是作案地点和凶器都找到了，我们依然无法确定凶手的踪迹，他将那个手术室清理的干干净净，我都感觉他是刻意的留下凶器和衣物，如同逗猫的老鼠，躲在暗处看着我们抓耳挠腮。”
    “也许吧……”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最关键的问题是，凶手为什么要剥皮？解决了这一点，说不定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不知不觉间，李正似乎默认了吴穹加入案情讨论组。
    事情正如洛如龙所料想的那般，刘腾的大规模排查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不过新的牺牲者也没有出现。
    然而，关于剥皮恶魔的新闻报道却让整个江山城的人陷入了恐慌。
    案情始终没什么进展，探长高森最后不得不从李正的调查组里抽调人手支援刘腾。
    就在事情一筹莫展时，有人将一封匿名信件寄到了巡捕房。
    信上只有一句话：凶手是枫叶山庄的主人韦白。
    韦白何许人也？
    国内最负盛名的画家，将传统绘画技法和西方绘画技法融汇贯通，天纵奇才，画艺精湛，是当之无愧的绘画艺术大师，同时也是江山城最神秘的富豪。
    十年前，他画下了被他本人称为最高艺术杰作，同样也是封笔之作的油画《潘多拉》，此后就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和养子隐居在枫叶山庄，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谁曾想，这位大画家最后会和离奇的剥皮命案扯上关系。
    不过对于这封匿名信，刘腾很是重视，因为最后发现的尸体的位置在罗盘山，而韦白的枫叶山庄同样也在罗盘山脚，两边相隔不到五里，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
    然而刘腾在枫叶山庄中并没有调查到有用的线索，匆匆而去，无功而返。
    李正觉得枫叶山庄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只是刘腾没有调查清楚，于是他再次找到吴穹和洛如龙，将匿名信的消息告知了两人。
    “刘腾在枫叶山庄搜查了整整一天，并没有找到能证明韦白就是凶手的证据。”李正皱了皱眉，“不过……这个韦白确实可疑到了极点。”
    他转头看向吴穹道：“你当时不是说，如果了解凶手为什么会剥皮，也许就能找到一切的答案吗？”
    吴穹微微点头。
    “这个韦白有个古怪的癖好。”李正眉头微皱，神情无比严峻的说道。
    “他

 第四百六十五章 枫叶山庄

    洛如龙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将这个人给忘了。”
    “一个喜欢人皮制品的顶级艺术家。”吴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随后露出了微笑，“这倒是十分有趣。”
    “枫叶山庄也有一个别号，叫做人皮山庄。”李正敲打着洛如龙的办公桌，“韦白这个人对人皮的迷恋已经到了病态地步，说不定他是为了收藏美人皮，于是在江山城四处行凶，就动机来看，他的嫌疑是最重的。”
    “不过这些都只是推论，没凭没据的……”李正神情严肃的看向眼前的两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进去仔细的调查一番。”
    “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去一探究竟的。”
    ……
    森林被雨雾笼罩的一片朦胧，石板路上，两个披着雨衣的瘦高的人影若隐若现，他们缓缓走向藏在枫树林里的庄园。
    微微泛红的枫叶被雨滴敲打的不住颤动，吴穹走在铁门前方，敲打着铁门上的兽形环。
    “请问有人没有？”吴穹的呼喊被嘈杂的雨声覆盖，不过大宅子的门口依旧有人注意到了铁门之外的响动。
    片刻之间，一个略微佝偻着背的苍老身影在台阶上撑起了伞，步履缓慢的走到了门口，张望着门外的两个不速之客。
    “你好！”洛如龙友好的朝老人打了声招呼，“我们在山里迷路了，能不能进来避一避雨？”
    穿着短褂的老人略有些迟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你们在山里干嘛？”
    “我和我朋友在罗盘山里头踏青，没想到雨突然就下了下来，天色暗沉，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所以希望能在这里避一避雨。”
    “哦……”老人仔细打量了两人一会，没有过多盘问，露出了可怜两人的目光，伸手打开了铁门。
    “多谢了！”洛如龙和吴穹一前一后的道谢，两人也不客气，进门之后直接走到了韦家大宅的台阶上，老人虽然有些驼背，但脚步还算矫健，两人一边脱下雨衣，一边擦拭头顶上的雨水，老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将伞给收好。
    “天色已晚，这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等我进去问问少爷，看能不能为你们腾出两间客房，今晚就待在这里算了，等明天雨停了再下山，怎么样？”老人好心的询问着，洛如龙和吴穹都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两个在外面先等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少爷可是个大善人，肯定会让你们留宿的。”话说完，老人推门而入，留下浑身湿透的两人在外面吹着冷风。
    “这人皮山庄……看起来也没有多阴森恐怖。”洛如龙调笑着张望四周，雨越下越大，林子里的光线越发暗沉，耳畔只能听到的磅礴雨声，周身湿漉漉，凉飕飕，别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吴穹一言不发的摇摇头，大宅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老人探出头来面带笑意的说道：“两位……进来吧！”
    洛如龙和吴穹对视一眼，老人将房门推开，韦家大宅敞阔华丽的客厅显现在两人眼前，壁炉里火苗正旺，走进来便让人感觉暖洋洋的，老人细心的为两人递来羊毛拖鞋，又将两人的湿外套脱了下来。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洛如龙感觉这声音十分耳熟，恍惚间抬头，结果又看到了姚家大小姐姚明雪。
    “你怎么在这？”洛如龙有些张口结舌。
    “这话我应该问你才对……”姚明雪被洛如龙夸张的表情吓到。
    姚明雪的身旁坐着一个穿着白西装，儒雅俊秀，带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人，他看到两人熟识的模样，忍不住微笑颔首，算是跟两人打过了招呼。
    “方管家，先带他们去洗个澡，换身干衣裳吧，免得着凉了。”那年轻人朝着老人和缓的吩咐了一声。
    方管家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压低声音朝着吴穹两人道，“这位就是小少爷韦玉庭，他是我们家老爷的养子。”
    吴穹和洛如龙对视一眼，跟着管家朝客厅旁边的长廊走了过去。
    那姚明雪和韦玉庭在沙发上有说有笑，让洛如龙有些不自在，这一切吴穹看在眼里，忍不住调侃起来：“别忘了正事。”
    顺着回廊慢慢走动，吴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明小婉也在一旁低声说道：“这里看起来很正常，感受不到邪气或者煞气。”
    吴穹挑了挑眉，忽然间，他听到了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和喝骂声。
    “这么笨手笨脚！你是不是蠢猪？嗯？”房门内，一个秃顶且矮胖的中年男人正在对一个年轻瘦弱的女佣大声喝骂着，“我让你给我端杯酒，你都端不了吗？”
    女佣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她缩着脑袋，不敢抬头，中年男人却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粗暴的拎到酒杯摔碎的位置：“你看看！你看看这地毯让红酒弄成什么样了？蠢猪！这是从土耳其买来的高档羊毛地毯，把你卖了你也赔不起！知道吗？”
    女佣战战兢兢，眼泪涌流不止，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用手给我一块块的捡干净！五分钟之内给我捡完！”中年人声色俱厉的命令着。
    趴在地上的女佣害怕的看着满地散落的玻璃渣，哆嗦着将碎渣一块块的捡起，用自己的围裙兜住，一不小心，一块锐利的碎渣划破了她的手，鲜血流出，她开始低声哭泣起来。
    “你在号丧吗？”男人抬起手，正要一巴掌下去，房门被外力猛然推开。
    方管家根本就拉不住洛如龙，吴穹更是神色阴冷的盯着眼前一幕。
    中年男人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却发现这两个人闯到门口的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你们两个谁呀？”中年人脸上的怒意越发明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高老爷，这两个人是少爷的客人，他们走错门了。”方管家赔笑着站出来，他低头看了女佣一眼，望着她哭泣的样子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少爷！哪个少爷？韦玉庭可不是韦家的少爷，你别搞错了，昊儿才是！”高老爷神情严肃的呵斥着，方管家只能赔笑着点头，他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压低眼睛给跪倒着的女佣使了使眼色，后者微微一愣。
    “小荷，过来……过来！”方管家小心翼翼的朝女佣招了招手。
    眼见方管家到来，小荷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那高老爷刚要发火，方管家一把将小荷护在身后，满脸堆笑的道：“小孩子手脚笨不懂事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这个小女孩计较，我马上给您弄干净。”
    高老爷目光冰冷的盯着小荷，瘦弱的小姑娘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吴穹和洛如龙沉默的看着眼前一幕，女佣小荷害怕的瑟瑟发抖，洛如龙忍不住伸长脑袋低声道：“别怕！”
    听到洛如龙低沉温柔的声音，小荷忍不住回过头来，俊秀阳刚的洛如龙让他有种难言的安全感。
    片刻之后，方管家用自己的外套将地毯上的高脚杯碎渣全部兜了起来，将外套放到小荷颤颤巍巍的手中，让她将碎渣倒掉，然后满脸歉意的看了看吴穹和洛如龙道。
    “高老爷是夫人的亲弟弟，一直住在韦家。”方管家低声解释道，“脾气有些不太好。”
    吴穹微微皱眉：“韦夫人的弟弟怎么住到了这里？他自己没有家宅么？”
    方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高家原本也算是个大家族，这高老爷继承了家产，整日只知道喝花酒逛鸟市，最后还让人将家产给骗光了，妻离子散，夫人看他可怜就将他接了过来，枫叶山庄还没建成的时候就已经住在韦家，现在算是第十二个年头了。”
    洛如龙在一旁冷笑一声：“原来是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子。”
    方管家被洛如龙的话吓了一跳，他赶紧凑过来低声道：“这话您可别让高老爷听见了，他会不高兴的，我们家老爷念着夫人的旧情，对高老爷也很看重，夫人死后，他就将高老爷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所以……韦夫人已经去世了吗？”吴穹眯缝着眼睛问道。
    洛如龙愣了愣，他心想这小子的思维也忒跳跃了吧，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韦夫人身上。
    “山庄建成之前，夫人就去世了，唉……”方管家叹息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将两人领到了客房的浴室里，然后从衣柜找出了两三件干净的衣物。
    “两位……先冲个澡吧……我在外面候着，有什么吩咐两位知会一声便是。”
    “您忙您的去吧，已经够麻烦您了。”洛如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
    长长的走廊上，抱着酒杯碎片的小荷神情木然的穿过了客厅与餐厅，将碎裂的酒杯一股脑的倾倒在垃圾桶里，随后又抱着方管家的衣物准备去清洗一番。
    水龙头哗啦啦的响起，小荷抖动着衣物上残留的碎渣，然后开始搓洗方管家的外套。
    厨房里，一直拴着细长锁链的白毛小奶狗呜咽着朝垃圾桶靠近，小荷朝着小狗抖了抖脚：“小白毛！那是垃圾！不能翻！”
    小狗委屈巴巴的看了小荷一眼，无奈的缩了回去，但它似乎对倒在桶里的东西很感兴趣，高档葡萄酒散发的美妙香味让小狗始终蠢蠢欲动，趁着小荷不注意，它重新爬了过来，一头钻进了垃圾桶。
    “哎呀！”小荷被垃圾桶的响动吓了一跳，抬眼瞧见小白毛跌落进去，她赶紧扔开一衣服，气不打一出来的走了过来，“叫你调皮！”
    她伸手揪着小白毛的后颈，将它提了出来，忽然间，小荷感觉有些不对劲。
    原本生龙活虎的小白毛，此刻却软踏踏的一动不动，嘴角还流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第四百六十六章 投毒事件

    小荷的尖叫声响彻了韦家大宅，洛如龙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你……你没事吧？”洛如龙缓步走去。
    厨房里，小荷颤颤巍巍的捧着小狗的尸体，脸色苍白的吓人。
    吴穹紧随其后，他低头注视着垃圾桶旁边的零星血迹，随后又闻到了空气中的葡萄酒香，眉头微微皱起。
    “小荷……怎么了？”韦白的养子韦玉庭也走了过来，他看到小荷惊恐万状的样子，又看到已经死亡了的小白毛，忍不住微微摇头，“你是不是给它吃什么带酒精的东西了？狗是不能碰酒的……”
    “我……我没有！”小荷瞪大眼睛，慌乱的看向韦玉庭道，“是它自己爬到桶里去。”
    在众人各自神情紧绷的时刻，吴穹独自一人走到垃圾桶前，蹲下身子观察着里面酒杯的碎片，随后吴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碎片全部抖了出来，捻着一块块的碎片用鼻子微微的轻嗅着，随后又观察着杯子碎片的形状。
    众人的目光被吴穹的举动吸引了过去，韦玉庭安抚的拍了拍小荷的肩膀，洛如龙捧着小狗的尸体神情焦灼的看着吴穹。
    吴穹随手捻起一块抹布，将碎片包了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
    “小狗不是死于酒精中毒，症状不对，发病也不会这么快。”吴穹抬眼看着已经僵硬的小狗尸体，对洛如龙说道：“我建议你将小狗的尸体扔开，别沾染上它的血迹。”
    洛如龙神情疑惑的看了吴穹一眼，但他还是听话照做的将小狗的尸体放在了桌子上。
    吴穹指着铺在布上的玻璃杯碎片沉声道：“杯口被抹了氰化物，有人投毒。”
    话音一落，站在厨房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跟在韦玉庭身后的姚明雪瞪着一双秀目看向吴穹：“这……这怎么可能？”
    洛如龙皱着眉头，韦玉庭则是神情凝重的看着后来才赶到的方管家一眼：“方管家，将其他的高脚杯拿过来让我看看。”
    方管家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随后他手忙脚乱的端着五六个高脚杯走了过来，韦玉庭俯下身子轻轻嗅了嗅，眉头越皱越紧。
    杯沿荡漾着苦杏仁味，他捂住鼻孔，拍了拍方管家的肩膀道：“这些杯子全都不要了。”
    洛如龙看到眼前一幕，脸上的表情也略显震惊，在韦玉庭查探管家端过来的杯子时，他径直走向了摆放杯盘的餐具柜，一面检查着餐具，一面检查着杯子。
    洛如龙发现，所有的盘子和碗都没有异常，但所有酒杯的杯口都被抹上了剧毒的氰化物。
    “杯子上都有毒。”洛如龙和不远处的韦玉庭对视了一眼。
    “呵呵呵……这是……等不及了吗？”耳畔传来阴冷的笑声，原来是高老爷走到了厨房，他目光阴冷，死死的盯着韦玉庭不放。
    小荷发出尖叫时，高老爷便察觉到了不对，只是他没有第一时间闯入，而是默默的观察着厨房里众人的反应。
    “舅舅……你在说什么？”韦玉庭微微叹了口气。
    “我不是你舅舅……你是韦白捡回来的孩子，跟我可没有血缘关系。”高老爷冷笑一声，旁边的方管家和小荷显得更加紧张了。
    “整个韦家，只有我和韦白是喝酒的，眼下只有酒杯上抹了毒，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投毒的人是想置我于死地！置韦白于死地！我和韦白死了，谁能得到好处，不就是你这个捡来的野种吗？”
    “高老爷……您……”方管家战战兢兢的想要阻止高老爷说话，却被他冷眼一瞪，吓得连连后退。
    “韦白的遗书上有我的一份，我死了，就只剩你和昊儿两个人，可昊儿常年生病，说不准哪天你将他害死，这家产就被你一人独吞了去！这就是你算盘！韦玉庭，你可真是心狠手辣！”高老爷越说越气愤，他死死盯着韦玉庭，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然而韦玉庭却只是愁眉的看着高老爷，任凭他指责辱骂，一句也没有多说，等到高老爷喝骂的累了，他才微微叹息着说道：“您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凡事得讲证据，空口白牙说了不算。”
    “除了你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高老爷继续喝骂，韦玉庭只是摇头，没有多加理会。
    他转身看向方管家和小荷，眼神略有疑惑：“你们有见过可疑的人进出厨房吗？”
    方管家苦笑着摇头，小荷更是一动不动，连抬头回答都不敢。
    “也许是外人闯入，也许是……”姚明雪微微皱眉的看了方管家和小荷两眼，刚要开口，韦玉庭抬手拦住了她。
    “方管家在韦家待了十多年，我相信他的人品……至于小荷，她只是个小女孩罢了，我不相信她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
    姚明雪歉意的笑了笑：“我只是提出可能性罢了。”
    “厨房有两扇侧门，而且又不经常上锁，任谁都能从宅子的后面钻进来。”韦玉庭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是有外来的歹徒投毒。”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洛如龙神情焦灼，不知在担心什么，吴穹忽然冷不丁的问了方管家一句：“为什么没有看到韦白大师？”
    “哦……”方管家下意识的朝吴穹笑了笑，低声道，“老爷正在创作，在画室里待了大半个月了。”
    “呵……老爷在创作的时候不希望任何人打扰，门窗紧闭，只有我能见得到他，每日给他送三餐。”方管家苦笑着看了吴穹一眼，“如果你和洛先生想要拜访老爷，那可得等到他将作品画完才行，不过这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原来如此。”吴穹微微点头，“那请问……韦白大师在创作的时候，需要喝酒助兴吗？”
    “老爷虽然是爱酒之人，但他在画画的时候，是滴酒不沾的。”
    方管家一五一十的回答，高老爷忽然暴怒的砸响了桌子，他恶狠狠的打断了吴穹和方管家的问答，也打断了韦玉庭和姚明雪的低声闲聊。
    “韦玉庭，你少在那给我转移话题，惺惺作态！分明就是你在杯子上抹毒，想要把我给害死！我要马上报警，让巡捕房的人将你带走！”高老爷用手指指着韦玉庭的鼻梁骨，厉声喝道。
    韦玉庭平静的神色泛起涟漪，不过他仍然没有辩解，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吴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耐烦的打断了高老爷的叱骂声：“聒噪死了。”
    “你是谁？一个外人而已，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高老爷竖直眉头看向吴穹。
    吴穹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气得高老爷吹胡子瞪眼。
    吴穹转头微笑着看向方管家：“所以……这些日子，只有姓高的一个人喝酒，对吗？”
    吴穹的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高老爷微微一愣，他坐不住了，刚想要呵斥吴穹，洛如龙忽然闪身到了高老爷身前，他亮出左轮低声道：“高老爷……我是巡捕房的人，你不是要报警吗？我就是！我的同事在问话，你不许插嘴，明白吗？”
    在场的众人各自露出惊骇的表情，神情张狂的高老爷看到左轮手枪亮闪闪的银光，整个人顿时萎了。
    姚明雪知道洛如龙的真实身份，不过她没有戳破，反倒担心的看着洛如龙。
    方管家没想到吴穹竟然是公差，眼神变得恭敬，语气也更加低缓起来：“额……是这样，这大半个月都是高老爷自己在喝酒，每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刻，他都要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
    洛如龙和姚明雪听到方管家的回答，似乎明白了什么。
    吴穹微微一笑，他抓住上一个回答的关键点继续问道：“所以平日里，他都是自己给自己倒酒，但是今天却让小荷给他倒酒，而恰好就是在今天，有人在杯子上投毒。”
    吴穹眼含笑意的看向高老爷，后者的眼神有些躲闪。
    “这可真是太巧了。”吴穹咧嘴一笑的看向高老爷道，“姓高的，你说呢？”
    “你……你什么意思？”高老爷那耀武扬威的样子消失了，此刻的他眼中带着一丝慌乱。
    “为了给韦玉庭扣上投毒的屎盆子，你半夜无人的时候偷偷在酒杯上抹上毒药，然而为了撇开投毒的嫌疑，让别人给你倒酒，你这手段有够拙劣的，欲盖弥彰反倒露出了狐狸尾巴。”吴穹冷笑一声，“那杯子也是你故意碰倒的……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喝杯子里的东西，你知道，那毒物只要沾上一点点，就能让你魂归西天。”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高老爷彻底慌了神，额头上满是冷汗。
    吴穹不屑一顾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皱着眉头朝方管家和小荷说道：“你们应该庆幸，之前捡拾玻璃碎片的时候，没有被沾着毒物的碎片划开手脚。”
    方管家和小荷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他们看到小狗僵硬的尸体，不住的颤抖着。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一会就知道了。”吴穹朝着高老爷露出诡谲的笑意，然后对着洛如龙使了个眼色。
    洛如龙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高老爷的心口：“别乱动啊，我怕它会走火。”
    高老爷瞪大眼睛，害怕的望着吴穹离去的背影。
    片刻之后，吴穹捏着一小包粉末走到了高老爷身前。所有人都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高老爷更是两腿打颤，冷汗汹涌的流淌。
    “我说姓高的，这是我从你房间里找到的，这是什么？”吴穹咧嘴一笑的看着高老爷道，“是糖吗？”
    高老爷彻底慌神，他先是摇头，然后又哆嗦着点头：“对对对……糖……是糖……”
    “是糖是吧。”吴穹忍不住笑了，他用鼻子微微嗅了嗅，舔了舔嘴唇道，“杏仁糖……要不你试试！”
    说完他忽然伸手捏着高老爷的下巴，要将这一包粉末全部塞到他嘴里。
    “呜呜呜！救命！”高老爷心胆俱裂的盯着这一包粉末，整个人两腿一软，跌坐下来，吴穹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抬手将粉末扔进了垃圾桶。
    “拙劣的苦肉计。”吴穹将一滩烂泥般的高老爷拎了起来，转头看向洛如龙道，“这个该怎么算？”
    “还能怎么算？雨停了带回局里。”洛如龙似笑非笑，假戏真做也无妨。
    忽然间，门口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唤。
    “请住手。”

 第四百六十七章 新作品

    眼前站着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面貌英俊，一双眼睛细长而阴柔，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说话声低沉沙哑。
    望着门口的中年男人，方管家第一时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老爷……您……您出来了？”方管家略显激动的走了过去，韦白向着方管家无奈的笑了笑，随后神情虚弱的望着吴穹和洛如龙道，“两位探长……麻烦你们高抬贵手。”
    高老爷用望着救星一般的渴求眼神看着韦白。
    “姐夫……救我……”高老爷声音发软的求救道。
    韦玉庭看了看自己的养父，他神情温和的走到吴穹身边，轻声说道：“这只是一场恶作剧而已，没有人受到伤害，麻烦两位放了我舅舅吧……”
    “他可没认你做外甥。”洛如龙无奈的摊了摊手，不过他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枪，厌恶的推开了高老爷，吴穹没有说话，他在默默的观察着韦白。
    “这人身上带着阴邪的气息，你要小心。”明小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吴穹身边，场上的人，只有吴穹能看见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
    “谢谢两位了。”韦白温文尔雅的朝吴穹和洛如龙点了点头。
    “韦白大师……您终于出现了。”姚明雪惊喜的声音从洛如龙的身后传来，“半个月前，我就想采访您了，可一直都没等到机会。”
    韦白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姚明雪，他露出淡然的微笑：“我不过就是个闲居在家的闲人罢了，没什么值得采访的。”
    “您太谦虚了。”姚明雪落落大方的走了过来。
    韦白面带笑意的点点头：“等吃过晚饭之后，我再来接受你的采访吧……”
    姚明雪礼貌的点头回应，眼中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一场离奇的冲突，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高老爷跟着韦白离开，回头的时候，依然用冰冷的眼神扫了韦玉庭一眼。
    “哦对了！”韦白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方管家道，“多添两双碗筷，从画室出来之前，我还打电话请了两位客人过来。”
    姚明雪在一旁用兴奋的语气问道：“您封笔多年，最近又重操画笔，真是令人惊喜万分。”
    “我并没有封笔，只是夫人过世后……我整个人灵感枯竭，画那副《潘多拉》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和才华。”韦白的神色有些黯然，不过随后他病态苍白的脸上又浮现出兴奋的红晕，“不过最近这些日子，我似乎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所以我才开始了新的创作。”
    他认真的看着一脸期待的姚明雪道：“我有预感，这一副作品将超越我以往的所有作品，包括《潘多拉》这幅画。”
    虽然韦白是在情不自禁的和姚明雪进行着对话，可周围的人听到这一消息，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只有吴穹和洛如龙，两人对艺术品完全无感，眼神呆滞的对视着，不知道周围的人在兴奋什么。
    正在此时，韦玉庭忽然神情忧郁的走了过来，用疑惑的神色打量着吴穹和洛如龙。
    “昨天……刘腾副探长曾带着人过来调查枫叶山庄和家父，今天，两位又以便衣的身份进入我家，不知道家父做了什么，让你们三番五次的过来明察暗访？”韦玉庭皱着眉头，疑惑的样子不似作伪。
    昨日刘腾到访，并没有言明调查的缘由，只是找到韦白简单的问了几句，在得到许可之后，又在韦家大宅翻找了一遍，除了当事人韦白，谁也不知道巡捕房的人究竟是过来干嘛的。
    刘腾本人似乎并没有将匿名信当回事，当时韦玉庭询问他缘由，他只是敷衍的说了句:没什么大事，例行公事罢了。
    “你和姚小姐是朋友，难道她没告诉你江山城出了什么事么？”洛如龙在一旁神情复杂的说道。
    姚明雪眯缝着眼睛看了洛如龙一眼，微微愣神，吴穹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
    “明雪……怎么了？我父亲他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画室，都没有去过江山城。”韦玉庭认真的说道，他也在疑惑为什么姚明雪没有跟他细说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姚明雪的神色有些奇怪，她眼神有些闪烁的看了看韦玉庭，支吾着说道：“我……我本该告诉你的，江山城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有一个凶残的罪犯，他半夜掳掠杀死那些美丽的少女，然后剥下了她们的皮……”
    “我们怀疑……凶手是韦白。”和语气闪烁的姚明雪不同，洛如龙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韦玉庭露出惊诧至极的表情，他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姚明雪：“这是真的？他们将我的父亲当成了凶犯？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不相信韦白大师是犯人。”姚明雪神情肃整的回应道。
    洛如龙似乎还想据理力争，忽然听到吴穹咳嗽一声：“好了……别这么激动。”
    姚明雪微不可查的瞥了洛如龙一眼，杏目中似有无奈之意飘过。
    “我也不相信。”韦玉庭朝姚明雪点了点头，然后神情严肃的看向洛如龙，“请你们认真调查，务必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洛如龙有些不情愿的皱了皱眉。
    忽然，一直淡然温柔的姚明雪略有些反常的朝洛如龙埋怨道：“你不是偷偷来调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暴露目的了？”
    洛如龙一时没反应过来，姚明雪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姚明雪匆匆离去的背影，洛如龙有些茫然，吴穹却忍不住露出玩味的笑容。
    “亏你还是前公职人员，神探的徒弟……你可得控制住你自己哈，别耽误正事。”吴穹再次提醒道。
    “你说什么？我……”洛如龙有些慌乱的看了吴穹一眼。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我懂。”吴穹撇了撇嘴，他眯缝着眼睛道，“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姚明雪可不仅仅是来采访韦白的。”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己猜咯！”
    夜色临近，雨下的越发狂乱起来，豆大雨点将天地间笼罩成了一片茫然的白，狂风怒嚎，打开窗户，雨水能直接敲打在人脸上。
    隐约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轮胎碾过水泊，泥泞水花四溅而出，窗外的雨狂飙到了地板上，吴穹顶着淅沥沥的雨水，勉力关上窗户，望着自己被打湿的一身，忍不住皱眉。
    客厅里迎来了两位客人，年轻的古董商人汪毅，以及韦白的学生陆一帆。
    汪毅穿着黑色长衫，身形高挑健硕，五官棱角分明，洛如龙怔怔的看着他，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他。
    汪毅和韦玉庭早年是同班同学，两人相交甚密，做起了古董生意之后，又为韦白收集了不少他喜欢的古董，一来二去，也成了韦白信赖的后辈，有时候他还会委托汪毅为自己卖画。
    而陆一帆则是韦白的得意弟子，他生的白胖，和自己老师的气质南辕北辙，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微光，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等到这两人进入大厅，方管家立刻转身进入了厨房，韦白招呼着众人到餐厅就坐。
    “上一次……我家这么热闹，还是在我生日的时候呢。”韦白微笑着看向众人，其他人也纷纷微笑着朝他点头。
    “小荷。”韦白忽然朝身边的年轻女佣低声说道，“去把大少爷请出来。”
    大少爷是韦白的亲生儿子韦玉昊，他从小就得了严重的肺病，身体一直不好。
    等到小荷转身离去，餐桌上有人按捺不住了。
    “老师！您的大作现在在哪？咱们能不能现在就去观摩观摩？”说话的是韦白的学生陆一帆，他满脸兴奋，只想马上看到韦白刚刚完成的作品。
    “不急……都不急……”韦白神情淡然的朝着陆一帆摆了摆手，“今天只是请你们过来吃个饭，聚一聚，庆贺一下，明天为再向各位展示我的新作——《命运三女神》。”
    命运三女神？听到新作的主题，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吴穹微微皱了皱眉，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在古希腊神话中，命运女神是最为神秘莫测的神灵。”韦白端坐在主席位上，侃侃而谈，“如果说《潘多拉》的主题是人性中的欲望，那么《命运三女神》的主题则是不可把控的命运。在画这幅画的时候，我确实感受到了命运之神倾泻在我脑中的灵感。”
    韦白的语气微弱，他的身体也不太好，但诉说着自己的创作，让他进入到了一个兴奋的状态，他眉飞色舞的叙说着，周围的人也越发期待。
    吴穹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和眼神，忽然身后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
    小荷搀扶着韦白的儿子韦玉昊从客厅的门口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在容貌上，韦玉昊继承了韦白英俊儒雅的面孔，只是他因为常年卧病在床，纤瘦的不成样子，面色也比自己的父亲更加苍白无血色。
    “咳咳咳！抱歉……各位……我来晚了。”韦玉昊抚着自己的胸，苦笑着看向眼前的众人，他礼貌的向众人打了声招呼，唯独在目视韦玉庭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吴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方管家推着摆满银盘的推车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众人都对韦白说着感谢外加恭维的话，洛如龙始终冷冷的盯着高老爷，让对方浑身不自在。
    草草的吃了点东西，高老爷便神情难看的起身，请求离开。
    望着这一幕，韦白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洛如龙眼里不揉沙子，虽然当事人韦玉庭都放过了他，可洛如龙始终对之前的投毒事件耿耿于怀。
    酒足饭饱过后，韦白微笑着走到姚明雪面前道：“你不是要采访我吗？到我的画室来吧……”
    姚明雪激动的点了点头，吴穹眯缝着眼睛望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
    明小婉的身影飘飘悠悠的浮现在姚明雪的身后，洛如龙有些紧张的看向吴穹。
    “如果韦白是凶手，姚小姐会不会遭遇危险？”
    吴穹朝他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韦白用钥匙打开了画室的门，姚明雪下意识的准备去开灯，却被韦白阻止。
    黑暗的空间泛着异常的阴冷，在这里甚至听不到房间外磅礴的雨声，只剩下一片死寂，幽暗的空间里仿佛藏着什么，可姚明雪什么都看不见。
    韦白将画室的门关紧，上锁。
    那一瞬间，姚明雪有种被困在异度空间的错觉。

 第四百六十八章 皮影偶

    “别紧张……也别害怕。”韦白的声音很轻柔，姚明雪的手上似乎起了鸡皮疙瘩。
    昏黄的灯光亮起，入目是一张被完整漆黑，呈大字摆开的人皮，上面画着诡谲阴冷的图案，让姚明雪忍不住惊呼出声。
    看着吓坏的小姑娘，韦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是来自天藏的人皮坦卡，在那边修行的有些得道高僧效法剥皮抄经，在身体上绘画，等到他们圆寂后，后人再将他们的皮剥下来供养，这是很珍贵的宗教文物……我有幸得到了一块，以私人名义珍藏了下来。”
    姚明雪打了个寒颤，她没有说话。
    虽然早知道韦白有些特殊的癖好，来到他的私人画室之后，她还是被眼前的所见吓了一跳。墙壁上摆放着韦白的私人作品，画架蒙着白布，绘画物品整齐的摆放在四周，除此之外，整个硕大昏暗的画室里摆放的全部都是人皮制品。
    人皮灯笼，人皮画扇，人皮卷轴，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艺术品，被错落的放置在画室的各个角落，让姚明雪浑身打颤。
    “每个走近我画室的人都会被这些东西所吓到。”韦白找了张凳子递给了姚明雪，他自己也坐了下来，虚弱的笑了笑。
    “这里的每一间藏品，都意味着一条人命的逝去。”姚明雪勉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没错。”韦白微微点头，他扫视着房间中所有的藏品，神情凝重的道，“这里每一件藏品的历史都有上百年，有些还是我从国外淘回来的。”
    “那个灯笼……”韦白抬手一指。
    “据六百年前，有一位风流才子，高中了状元。皇帝眼见他身长玉立星眉剑目，又文采斐然潇洒不凡，于是将郡主赐婚给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两得意。”
    “可这风流才子哪是能闲的下来的主？他浪荡风流惯了，尽管皇帝赐婚，郡主在侧，也没法让他安分做自己的驸马，他思念烟花柳巷，却身不由己，无法出入那红樱绿柳之地，于是他想了个法子，偷偷在宅邸中建了个密室，每当郡主入宫省亲，他就找人将花魁从娼馆之中偷偷带出来，在那密室之内饮酒作乐，大被同眠。”
    “不过事不可久，很快郡主就发现了此事。然而事关皇家颜面，郡主不能将这对狗男女给斩杀了，若是让人知道驸马竟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丢的可不仅仅是她的脸，连皇帝的脸也要丢尽。可这种奇耻大辱，常人谁也无法忍受。”
    “终于有一天，郡主借着省亲的时刻离开郡主府，等到驸马又将花魁接过来，她杀了个回马枪，当场抓住了密室内的两人。”说道这里，韦白虚弱的声音戛然而止。
    姚明雪原本恐惧不已，伴随着韦白诉说故事，整个人又被牵动了起来。
    “然后呢？后面怎么了？”姚明雪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那花魁从此人间蒸发，那驸马就被幽禁在了柴房之中，这辈子再也没踏出郡主府，他房中只有一件照明的东西，就是这个……”韦白认真的指了指远处的人皮灯笼，姚明雪又感觉悚然一惊。
    “这东西是汪毅给我带的，这故事也是他给我讲的，真真假假，无所谓了……”韦白笑了笑，他盯着人皮灯笼微微出神，“正因为有了这故事，灯笼才变得异常有魅力了。”
    “可这是畸形的艺术。”姚明雪忍不住开口道，“我无法体会这些东西带给我的美感，只能让我感觉……恶心，抱歉，有些冒犯。”
    “不不不！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正常人都不会将这东西当成艺术品。”韦白坦然的一笑，“不过我没有这些偏见，普通人觉得，人死了，将他的皮膜当成材料制作物品是一种冒犯，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死亡本身，给与了这些东西独有的魅力，我能看到，其他人却看不到。”
    “这很疯狂。”姚明雪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
    “当然……艺术和疯狂，往往是孪生兄弟。”韦白病态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此刻他再度兴奋了起来，谈论他喜欢的东西，让他从一个文弱的绅士蜕变为一个高亢的歌者。
    “其实我以前也和你一样，认为这些东西都是畸形的产物，人骨制品，人皮制品，都是对死者的亵渎，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姚明雪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那年我刚回国……我学的是古典派的油画，那个时候我的脑子很干瘪，整日端着画笔却不知要如何下笔，我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想要成为顶尖的画家，想要创作出如蒙娜丽莎那般的世界名画，好高骛远让我精神紧绷，脑子时常一片空白。”韦白回忆着自己年轻时候的过往，“因为巨大的压力，我曾经一度过想到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有灵感就无法创作，我感觉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索然无味。”
    “直到有一天，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忽然听到喝骂声，原本我不喜欢凑热闹，却被当空一块石头砸中脑袋，疼痛让我愤怒，我想要找肇事者的麻烦，却被人群推搡着来到了那个老人家的身前。”
    “那是个表演皮影戏的老人。”韦白眯缝着眼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那老头留着一头蓬松的头发，脏兮兮的，又瘦又干，人群之所以吵嚷是因为他的皮影戏，那块石头本来是砸向他的脑袋的，却阴差阳错的落到了我的头上。”
    “为什么人们要对一个表演皮影戏的老头如此愤怒？”姚明雪微微皱眉。
    “因为他表演的皮影戏有些不合常理。”
    “他表演的是《天师下山》，这原本是很老套很常规的皮影戏曲目了。从异界钻出来的魔煞祸乱人间，霍天师携天神诏令，打造了四大神器，诛杀了魔煞之主，还人间太平，我小时候看过这出戏，情节我都会背，可那老头表演的却不一样。”
    “他的情节和结局是反着来的，魔煞之主杀死了霍天师，人间沦为了魔煞地狱。”
    “什么？”姚明雪瞪大眼睛，“那老头竟然敢这么编排，简直……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观众们也觉得莫名其妙，所以有人吵闹，甚至扔石头。可那老头不管不顾，就这么表演着，演着演着，周围人的吵嚷声变小了，喝骂的声音也消失了，头顶飞舞的石头也不见了，众人盯着皮影幕布，竟然看入了迷。”
    “很奇怪是不是？”韦白冷冷一笑，“当时我也看入了迷，我只觉得顶着那幕布，仿佛整个人都跌入了那老头编织的世界中去，脑海里闪烁着怪物屠戮人间，天地翻覆，血流成河，尸骸盈野的恐怖景象，厮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血腥味腐臭味萦绕鼻头，简直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等到他表演完，旁边的那些观众和我都没回过神。”
    “他的皮影戏……有种魔力。”韦白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几十年过去了，当时的画面仍然让他有历历在目之感。
    等到人群散去，韦白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扔给了那表演皮影的老头。
    那老头将皮影偶收起，朝着韦白微微一笑：“我和你有缘……不收你的钱。”
    韦白讶异的看了看老头一眼，有些拘谨的说道：“这……这不合适。”
    老头目光幽微的打量着韦白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让韦白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样吧……”老头将其中一个皮影偶，也是最重要的那个魔煞之主的皮影偶交给了韦白，“我送一样东西给你……魔煞之主能保佑你找到你心中所渴望的东西。”
    魔煞之主的模样是一个状貌黢黑，包覆在牛角盔玄铁甲之内的庞大巨人，皮影之上似乎散发着某种阴冷的能量。
    韦白有些不好意思，可他似乎无法拒绝这样的馈赠。
    “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害怕。”老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韦白道，“这玩意是用人皮做的。”
    听到这句话，韦白脸色煞白的想要将手中的皮偶扔出去，可是那东西仿佛粘在了他的手心，耳畔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这么做，那阴暗的皮偶似乎伴生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一旦拿在手中，便放不开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头已经消失不见。
    从回忆里缓缓回过神来，韦白目光幽微的看着姚明雪：“从那时候起……我就感觉，那些用人类皮肤制造出来的东西，都有一种异常的美感，这一切只有我能察觉的到，令人痴迷不已。”
    他朝着姚明雪招了招手：“你过来。”
    姚明雪愣了愣，她小心翼翼的朝着韦白靠近，后者将她领到了一个檀香木的盒子跟前。
    “这是我最珍贵的藏品，也是我最开始的藏品，就是那个皮影偶。”韦白敲击着檀香木的小盒子，他扫视着周围所有的藏品，“其他的东西都有故事，哪怕是编造的故事，唯有这个皮影偶，我完全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对我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你要不要看看？”
    若有若无的阴冷从盒子紧密的缝隙微微透出，姚明雪再次打了个哆嗦，她坚决的摆了摆手。
    “我怕我会和你一样陷进去。”她的眼神无比清晰。
    “有痴迷才有灵感。”韦白忍不住露出虚浮的笑意，“从那以后，我才明白自己要画什么，一个人一旦有了痴迷的东西，他就能从那些痴迷的东西中找到乐趣和灵感，才能找到生存下去的意义。”
    韦白似乎执意要展示那个皮影偶，姚明雪只能干笑一声，微微后退了一步。
    “其实我更想看到您的《潘多拉》……您从来没有在画展中展示过。”姚明雪认真的看向韦白，神情恳切的说道。
    “潘多拉么……”他听到姚明雪的请求，只是微微一笑，“那也是一副有魔力的画……你确定要看么？”
    姚明雪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在看了那副画之后，你也会陷进去，无法自拔。”

 第四百六十九章 疑窦重重

    洛如龙盯着画室的门，他其实很想进去调查，如果韦白是剥皮命案的真凶，也许他能从里边找到不少线索。
    吴穹仍然在观察着韦家大宅之内的众人，韦玉庭在安排方管家清理餐桌上的油渍，他是个随和的人，此刻的神情却显得异常的严峻和冷酷。
    “方管家……你要将这桌子弄干净，一点污渍都不能留下。”韦玉庭轻声吩咐，方管家颤颤巍巍点头。
    韦白的儿子韦玉昊和高老爷高流坐在一起，两人低声交谈着，旁人什么都听不清。
    陆一帆和洛如龙一样，端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却始终直勾勾的盯着画室的门。
    一只柔软的手从背后拍了拍吴穹的肩膀，吴穹轻轻的回过头，年轻的古董商人汪毅朝着他微笑的打了声招呼，并递给了他一根香烟。
    “谢了，不过我不抽烟。”吴穹面沉如水的拒绝了对方，汪毅有些可惜的笑了笑，将烟放回了烟盒。
    “您和那位先生……应该是那个吧……”汪毅比划着手枪的手势。
    吴穹没有正面回应，他目光幽微的盯着汪毅道：“何以见得？”
    “江山城里剥皮杀人魔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在想，巡捕房的人应该会怀疑到韦老爷的头上才对，不是明察就是暗访。而且我看两位虽然是客人，可自始至终都在观察这间宅子的异常，盯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如果不是贼，那必然就是官差……哈哈哈，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吴穹咧嘴一笑：“不愧是大商人，洞察力细致入微。”
    “哪里哪里。”汪毅谦逊的一笑，摆了摆手。
    “不知道汪老板对江山城内的剥皮案怎么看？”吴穹突然发问，弄得汪老板有些措手不及，吴穹看着他慌乱的表情，咧嘴一笑道，“我们怀疑凶手就是韦白。”
    汪毅没想到吴穹这么直白，一时之间有些慌乱，微微后退，吴穹却观察着他的反应，步步紧逼上来。
    “汪老板……您和韦玉庭是同学，又和韦白交往密切，我想听听您的见解。”
    “这……”汪毅的额角不自觉的流出冷汗，他紧张的笑了笑，“我……我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哪能随便猜测凶手。”
    “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什么。”吴穹岂是能轻易的糊弄过去的，他眯缝着眼睛拍了拍汪毅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万一韦白真的是凶手，你知情不报，我算你是共犯。”
    汪毅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您……您不能这么做……我哪知道什么线索，那些消息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的谣言，从没得过证实。”
    “什么谣言？”吴穹按着汪毅的肩膀问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只管说，真假我们自有判断。”
    汪毅皱了皱眉，他微微叹息一声，拉着吴穹走到阴暗的墙角，压低声音道：“韦白韦老爷之所以如此痴恋人皮制品，是因为他能从这些东西中找到作画的灵感。”
    “这些我知道，你得说点我不知道的。”吴穹皱着眉看向汪毅道。
    此刻，汪毅的神情忽然变得严峻起来，他将声音压到最低，凝重的说道：“那副潘多拉……原本是韦白给韦夫人画的私人画像。”
    吴穹露出微微动容的神色。
    “可那副画花费了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完成，据说是不满意，总感觉画出来的东西不对，韦白废了许多画稿，半年时间，整个人形销骨立，连他的朋友都认不出他来。”汪毅的语调越发沉重，“然而事情的转机出人意料，在朋友探望了韦白之后，韦夫人突然得了一场怪病，离奇去世，紧接着半个月之后，令所有人惊叹的旷世奇作潘多拉被展示了出来。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您可以猜测，我没法给出答案。”
    汪毅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的扫视了周围一眼，随后哆哆嗦嗦的点着烟。
    也许是火柴受了潮，汪毅颤颤巍巍的划断了好几根火柴，都没有将烟点着，吴穹伸手掐住了他的烟头，将香烟拽了出来。
    “别着急……我还有问题呢……”吴穹面带笑意的盯着汪毅，“我很好奇，那副潘多拉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幅画？”
    汪毅有些紧张的摆了摆手：“那副大作，我只见过一次，看画的感觉，有些说不出来。”
    “那画的题目和取材虽然都来自希腊神话中的美人潘多拉，可那画中人的样子和照片里的韦夫人一模一样，看的时候，我总觉得那就是个真人站在我面前，而且盯着画中人的那双眼睛，我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飘走了，可你没法否认，那副画真的是美到了极点，即便是不懂艺术的人，在看了那副画之后，都会陷进去。”
    “你说的可真玄乎。”吴穹冷笑一声。
    汪毅叹息了一声：“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妨敞开了说，那些人都谣传说是韦白疯了，明明只是为夫人做自画像，却渐渐的偏离了目的，最后杀掉了韦夫人，为了获取灵感，在当晚甚至将韦夫人的皮剥了下来。”
    “还有人传的更玄乎，说是韦夫人的皮就是那张画布。毕竟谁也没摸过，谁也没碰过，每次韦白展示那副画，只是远远的挂着，我本人其实并不相信这些。”汪毅眯缝着眼睛，微微打了个冷颤。
    “不过那副画看起来确实很玄乎，这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汪毅的手心都是汗，这话题似乎让他过于紧张，他一边搓着手心的汗，一边摸索着烟盒。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汪毅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不过……假如谣言是真的，那么韦大师还真有可能是剥皮命案的凶手。”
    吴穹没有说话，示意汪毅继续说下去。
    “你看看啊！假设韦白杀死了韦夫人，剥掉她的皮，获取了创作潘多拉的灵感。”
    “那么眼下他创作新作的灵感，很有可能也是通过杀人剥皮得到的，而且……这次的画作是以命运三女神为主题……我看报道说，剥皮魔也刚好是杀死了三个女生，嘶……”汪毅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烟都掉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吴穹神情安静的注视着汪毅，听到他说的话，吴穹脸上再次露出笑意。
    “这……这只是我的猜测啊，我其实不太相信那些谣言，嘿嘿……”汪毅笑了一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香烟，将它扔出了窗口。
    吴穹拍了拍汪毅的肩膀，没有做出任何评论，转身离开了。
    画室的门再次开启，姚明雪有些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洛如龙关切的看了她一眼。
    “你没事吧……”
    姚明雪摇了摇头，她的神色有些难看，却并没有说话。
    原本她对《潘多拉》这幅经典之作满怀期待，可韦白告诉她，这画有些邪异，甚至和那皮影偶一样邪异，这让她有些踌躇。
    最后她放弃了观摩名画的机会，神情黯然的走了出来。
    窗外的雨声似乎收敛了许多，陆一帆想要进到画室里，可此时韦白已经从画室走出，望着陆一帆期待的神情，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将画室锁上了。
    “等明天我会亲自揭开白布，稍安勿躁。”韦白将画室的钥匙握在手中，整理了一下衣领，便转身朝着楼梯的位置走去。
    洛如龙望着在一旁独自抽烟的汪毅，眉头越皱越紧，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究竟是在哪儿见过他呢？”
    汪毅的脸在烟雾中看不清晰，他忽然掏出了一个银怀表，掀开表盖，看了两眼。
    隐约察觉到了洛如龙的目光，汪毅下意识的将怀表收好，鼻翼微微一缩，他掸了掸烟灰转过头去，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默默出神。
    姚明雪在沙发上扶着额头一动不动，似乎很疲劳。
    “姚明雪小姐……”吴穹端着水杯坐到姚明雪的身边，姚明雪微微一愣。
    “采访韦白大师似乎花费了你不少精力。”
    “是……在画室待了不到一个小时，让我感觉比在报社上一整天班还累。”姚明雪苦笑一声，压低声音看向吴穹道，“我们之间……应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盟。”
    “都为真相和凶手而来。”
    吴穹微微一笑，没有否定姚明雪的说法。
    “到现在为止，我都觉得韦白就是那个凶手。”姚明雪柳眉微皱，“他实在太怪异……”
    “不只是他，韦家的所有人都很怪异。”姚明雪用晶亮的眸子扫过在客厅里待着的众人，“韦白本人对于人皮制品有种狂热的迷恋，而他的大儿子常年卧病在床，有点躁狂症。”
    耳畔传来韦玉昊的喝骂声，他苍白的脸上涌现血色，一边咳嗽一边对着女佣小荷大声斥骂。
    “高流是个酒鬼……韦玉庭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有点……洁癖。”
    因为酒杯都被扔掉的缘故，高流直接将红酒倒在了碗里，韦玉庭在吃过饭后就进入了浴室，他无法忍受身上沾染的饭菜味，想要清洗干净。
    “韦白的学生陆一帆，对于韦白的画推崇备至，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陆一帆焦躁不安的盯着画室紧锁的门，似乎恨不得化作蝇虫钻进去。
    “只有汪毅还相对正常一点，不过他是个投机商人，脑子里只有生意……为了跟韦白搞好关系，私底下给韦白带了不少人皮制品，据说他还给韦玉庭介绍过一门亲事，不过……双方还没见面，这门亲事就黄了，因为女方死活不同意。”
    “为了这件事，汪毅还亲自登门道歉来着……”
    不管是饭前还是饭后，韦玉庭都没有和汪毅说过一句话，两人明明是同学兼好友，现在闹得很僵，汪毅的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神情焦急，恐怕原因也在于此。
    “其实……韦家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姚明雪冷不丁又补充了一句，“韦玉庭和韦玉昊都学过医，高流曾经给韦玉昊陪读过医学院……韦白的两个儿子都懂人体解剖，而高流也有机会解除这些知识。”
    “也许有人继承了韦白的奇怪癖好……谁知道呢。”

 第四百七十章 追逐皮囊的怨魂

    夜色深沉，洛如龙的鼾声响起，吴穹望着夜雨潇潇，微微出神。
    忽然间，玻璃窗外传来哐哐的低响。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敲打着窗外的玻璃，吴穹顺着声响看了过去。
    雨水在玻璃窗上晕开了一个模糊的小手印，仿佛有人将手贴在玻璃窗上，明小婉嗖的一声钻出来显现行迹。
    “外面有东西！”明小婉和吴穹对视一眼，那模糊手印渐渐消失，水流汇聚成了一个字。
    逃。
    在雨水的冲刷下，这个浮现的流水字眼瞬缓缓消失，只留下默默无语的吴穹盯着窗外，若有所思。
    “刚刚是个怨魂。”明小婉低声说道，“而且……那怨魂的样子，似乎是个年龄不满十岁的小孩。”
    “是不是被剥皮案凶手杀死的小孩？”明小婉神情焦灼的看向吴穹道。
    “这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判断出来。”吴穹摇了摇头，“不过那怨魂叫我们逃走，这说明他在这韦家大宅中遭遇过危险的事件，并因此死亡。”
    “亦或者，这只是个陷阱……那怨魂只是想将我们引出韦家大宅。”
    吴穹推开了窗户，从韦家大宅的二楼跳跃到屋后的空地，雨伞遮挡不住倾泻的雨水，刚迈出两步，吴穹已经被雨水湿透了半边身子。
    浅浅的水泊泛起涟漪，冰冷的阴风让雨水之中的树木发出凄厉的哀嚎。
    忽然间，吴穹感觉到了林子的缝隙中，似乎有一双冷冽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他，不需要明小婉提醒，吴穹迅速的锁定了那双眸子的位置，他转过头，瞧见一团模糊的白影在雨雾之中消失。
    伸手扒开低矮的草丛，吴穹一手撑着伞，朝着那团白影消失的位置缓步走去。
    “为什么要让我逃？”吴穹朝着虚空低声问道。
    淅沥沥的雨声之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吴穹循声回头，什么都没有出现，明小婉缓缓的凝聚身形，黢黑指甲在雨夜中如同油亮的刀锋，吴穹轻轻的按住明小婉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动。
    原本靠近过来的脚步声，似乎又踏着泥泞的小路迅速的远去，明小婉不经意间散发的威势，似乎吓走了躲在黑暗中的幽灵。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和你见一面，只是想知道这里的秘密，请不要躲藏。”吴穹无奈的朝着虚空解释起来，那脚步声忽然停驻。
    黑暗中，那团模糊的白影再次显现，这一次吴穹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一个苍白的小男孩，瞪大着无辜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吴穹。
    也许是感受到吴穹微笑中的善意，这团瘦小的灵魂没有继续逃避躲藏，而是紧张的等待着吴穹的靠近。
    “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么？”吴穹小心翼翼的看着小男孩的灵魂，低声问道。
    耳畔响起清脆的童声。
    “我在找我最宝贵的东西。”
    宝贵的东西？
    吴穹眯缝着眼睛，他疑惑的转过头，韦家大宅在雨雾中朦胧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如同一座黑曜石雕砌的旧城堡。
    “谁夺走了你的东西？”吴穹疑惑的看着小男孩的魂魄，后者微微摇了摇头。
    小男孩伸出了自己的手，抓住了吴穹的手，明小婉下意识的抬起鬼爪，吴穹朝她轻轻摇头。
    下一个瞬间，吴穹的意识就被拖拽到了荒无人烟的乡野街道，落日余晖将天边的一切印的血红。
    周围的小孩纷纷的离开，吴穹漠然的环视着周遭的一切，忽然间，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一个头发蓬松的老人，慈眉善目的瞧着吴穹，他另一只手提溜着一只画工精细的皮影人偶，笑眯眯的走过来，将人偶递给了他。
    “小鬼……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老头将人偶递到吴穹的手里，一股子不受控制的喜悦感涌上心头。
    他似乎进入到了小男孩旧日的记忆片段。
    吴穹吸了吸鼻涕，傻笑着点头：“喜欢！”
    老人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这东西我不能白送给你……你得用最宝贵的东西交换才行。”
    说话间，老人的神色变得异常的狰狞，他伸手按住了吴穹的脑袋，眩晕感充斥着吴穹的身体，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和昏黑，意识渐渐飘荡消失，吴穹甩了甩脑袋，满头冷汗的惊醒过来。
    明小婉有些紧张的握着吴穹冰冷的手。
    “你……你没事吧？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随后她怒目注视着吴穹身前那个小男孩的怨魂，吓得对方缩着脖子，抱头蹲下。
    “我没事……他只是在将我拉入他本人的记忆世界而已。”吴穹吞咽着口水，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幽冷。
    “那个老头……夺走了你的身体？”
    小男孩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关于他记忆的画面再一次投影到吴穹的脑海，从冰冷的黑暗中苏醒过来的小男孩，看着父母焦急的身影从自己身边经过。
    他追逐着父母呼喊着自己名字的背影，来到了村子旁边的无名小河。
    失去了皮肤的尸体在河水中起起伏伏，父母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小男孩站在河边，心中只剩下绝望和恐惧。
    ……
    黑暗的画室中，藏着黑色皮影偶的檀香木盒子微微抖动了一下。
    画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神色匆忙的身影，幽微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露出韦白苍白虚弱的面容。
    他咬了咬牙，从兜里摸索出钥匙，小心翼翼的捅开了画室的门锁。
    正在他即将推门而入的时候，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冰冷锐利的刀锋在幽暗的空间中闪烁着寒光，刺入了韦白的后腰。
    行凶的人似乎对韦白有着滔天的恨意，握着尖刀对着韦白不停的猛刺。
    挣扎之中的韦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头，他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伸手想要抓住行凶者，却双手一软，两只手顺着行凶者的衣物滑落下来。
    意识逐渐模糊的韦白似乎摸到了行凶者衣服里的东西，回光返照间，他将行凶者内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然后沉重的摔倒在地。
    行凶者由于紧张，正不住的喘息着，他吞咽着口水低下头，韦白已经停止了呼吸。
    然而诡异的是，韦白的身体虽然被连续穿刺，可他身上只是流出了些许血迹，换做其他人，此刻恐怕已经鲜血泉涌，周身完全化作一片血泊了。
    行凶者来不及多想，他望着手中的血迹，紧张的推开了画室的门。
    黑暗的画室里，那幅布满精妙花纹和图案的高僧皮囊，仿佛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静静的注视着拖拽尸体的行凶者，画室里的空气比屋外要阴冷许多。
    行凶者搓了搓手，他将尸体藏在画架后面的角落，然后安静的躲在门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咔哒一声，门锁响动，新的闯入者用手帕包裹着门把手，将房门缓缓推开，黑暗中浮现出方管家紧张的脸。
    他小心翼翼的关紧房门，完全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不足三米的阴暗角落，有个人正发出低沉的呼吸声，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的一切行动。
    方管家的目标是那副被白布蒙住的新作《命运三女神》，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画布上，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离画架一步之遥的位置，正摆放着韦白的尸体。
    方管家的喉头缓缓晃动着，他搓了搓手，将画布微微掀开。
    然而眼前的一幕令他瞬间瞪大眼睛，脸色煞白。
    画布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大作，入目一片雪白。
    行凶者似乎也没意料到眼前的情况，目瞪口呆的盯着空白画布，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让方管家也察觉到了。
    恍惚回头，方管家还没有看清楚对方究竟是谁，对方如同黑暗中的猛虎一般扑了上来，他随手抄起了旁边的一座石膏像，敲打在方管家的脑袋上，将对方砸晕了过去。
    遭遇如此重击，方管家沉重的摔倒在地上，奇怪的是，他的额角并没有淤血的痕迹。
    只是行凶者来不及多做思考，他讶然的盯着空白的画布，慌乱的看了一眼尸体，最后无可奈何的将钥匙塞进了韦白尸体的衣服里，匆忙逃离了现场。
    ……
    于此同时，洛如龙被一个噩梦惊醒了。
    他梦见自己在一片荒野草地中追逐着姚明雪。
    天空一片昏黄，他神情焦灼，即便被锋利的茅草割伤了脚踝和手臂，他也不在乎。
    姚明雪的身影穿过荒野的草丛，钻入了幽深的密林。
    风声之中似乎藏着野兽的喘息，落叶划过视线，阴冷黑暗的缝隙之中似乎藏着无数双通红的眼睛，正直勾勾的注视着洛如龙。
    姚明雪停下了，森林入口处的树木仿佛活了过来，挪动着硕大的身躯，堵塞住了返回的通道，手臂粗细的藤蔓攀爬到树干之上，结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不仅拦住了洛如龙的出路，更让幽深的密林变得越发晦暗。
    “不要再跑了……”洛如龙谨慎的观察着周遭的动静，他轻手轻脚的走近姚明雪的身后，“跟我一起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姚明雪僵硬的回过头。
    她的眼睛一如密林里那些诡谲森冷的眸子，散发着骇人的红光，洛如龙微微愣神。
    “为什么要回去……我属于这里。”姚明雪嘴角微微上扬，忽然间，她的皮肤开始诡异的蠕动起来，和她的肌肉分离，发出撕裂的轻响，鲜血顺着她的眼耳口鼻涌流，雪白的皮膜膨胀着，在倏忽之间开裂。
    她的皮囊和她的肉身分离了。
    洛如龙瞪大眼睛，雪白的皮囊向他伸出了手，洛如龙从床上翻滚下来，冷汗湿透了全身。
    ……
    窗外的雨声依然绵密磅礴，洛如龙手脚发抖，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脑袋有些发胀。
    吴穹并不在他身边，这让他越发觉得不对劲，呼喊了两声依然没有人回应，他迅速起身，推开房门，朝着姚明雪的房间急奔而去。
    因为吴穹不在身边，他只能孤身一人在黑暗的长廊中狂奔，来到姚明雪的房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
    周围是如此的安静，也许自己不该因为一场噩梦而如同神经质般的敲响对方的房门。
    忽然间，洛如龙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微不可查的惨叫声。
    洛如龙亡魂大冒，他一脚踹开姚明雪的房门。
    黑暗中，一个轻飘飘的影子抱着昏死过去的姚明雪，从窗口跳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人皮傀儡

    “站住！”洛如龙大声呼喝着，那影子飘飘悠悠的如一缕轻纱，等洛如龙追逐到窗口的时候，它已经抱着姚明雪钻入了幽深的密林，飘然消失。
    洛如龙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在泥泞的地面翻滚着以减轻下落的力道，洛如龙半边身子和整张脸已经被泥水包裹，他急切的望着姚明雪消失的方向，双目通红的追逐起来。
    正撑着伞往回走的吴穹，忽然听到了林间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在树缝之间滑动，明小婉瞪大眼睛望着不远处飘动的影子，和吴穹对视一眼，迅速凝聚身形。
    正在明小婉飞身穿过树缝，追逐掳掠姚明雪的影子的时刻。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诡异阴冷的能量波动。
    “嘶啦！”一声，姚明雪的身体跌落在雨水浸泡的林地之中，翻滚不动。
    似乎有什么凶狠的怪物，从虚空中突然而来，用锋利的爪子撕开了那团抱住姚明雪的影子。
    猩红的眼睛在黑夜之中跳动，等明小婉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明小婉察觉到了这转瞬之间的异变，却并没有看到那黑暗之中的突袭者长什么样子。
    吴穹撑着伞走了过来。
    明小婉扶起了昏睡不醒的姚明雪，她半个身子都被泥水泡湿了。
    不远处，躺着一张撕裂的人皮。
    那人皮原本是完整的，似乎被黑线缝合，像一个被抽空了棉絮的巨大布偶，那突如其来的袭击者用锐利的爪子撕裂了人皮的胸腹，将它断成了两截，雨水灌进空洞的眼眶，吴穹缓缓走了过去。
    人皮的脑袋上还黏连着头发，吴穹试图让这张皮膜还原成人类的样子，他伸出手拢了拢雨水中的皮脸，微微愣神。
    这张人皮属于被杀死的风尘女小雅。
    皮肤的手背，肩膀，后背，臀部，以及大小腿的位置都有纤细的针孔。
    此刻看起来更像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明小婉背起姚明雪，雨水连她的头发都打湿了，她注视着躺在泥水里的人皮，微微有些恼怒。
    吴穹停止了观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包裹住了这张皮膜，轻轻的捧了起来。
    他注意到，在人皮躺过的泥水位置，似乎涌流着暗红色，吴穹近距离的观察着人皮的伤口，发现了血迹。
    “这人皮被施了邪术，潜入到姚明雪的房间里将她带了出来。”明小婉低声说道，“然后这傀儡在此处被一只蛰伏的怪物袭击。”
    “回去再说吧……”吴穹将皮膜紧紧包裹，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洛如龙追过来了。”明小婉抬眼看着吴穹，随后将姚明雪扔给了吴穹。
    洛如龙越跑越近，他看到吴穹拎着姚明雪，焦躁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脚步声不停放缓。
    “你……你救了她？”洛如龙紧张的靠过来。
    吴穹一手抓着姚明雪，一手抱着用自己外套包裹住的人皮，没有说话，而是给了他一个回去再说的眼神。
    洛如龙吞咽着口水，平复躁动的心跳，将旁边的雨伞捡了过来，撑开雨伞为吴穹和姚明雪遮雨。
    两人走到韦家大宅的门口，吴穹将浑身湿透的姚明雪放下，又将包裹着皮膜的外套安放在门柱旁边。
    “不是我救的她。”吴穹低声说道，“有个怪物救了她一把，将掳掠她的东西撕成了两半。”
    怪物？稍稍安定的洛如龙瞬间又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吴穹摊了摊手，示意他知道的也不多。
    “那究竟是什么掳走了她？”洛如龙的视线落在吴穹外套包裹着的东西里。
    吴穹的神情变得十分冰冷，朝着洛如龙咧嘴一笑：“绝对是让你大吃一惊的东西。”
    随后他抖开了外套，将里面的人皮抖了出来，半晌过后，洛如龙似乎认出了这张皮膜来自于哪个人。
    “这……”他不敢置信的指着那张人皮，呼吸声变得无比粗重。
    “嘘……”吴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冷静下来，“如你所见，剥皮案的凶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杀人之后取对方的皮囊，也不是为了满足变态的爱好，仅仅只是出于功能型的作用，将他们变成了某种邪术傀儡。”
    洛如龙抚摸着自己的心口，眼前的结果太过震撼，一时间他有些无法接受。
    “所以这人皮傀儡掳掠姚明雪的目的，也是为了将她变成……这种可怕的傀儡怪物？”
    “不错。”吴穹眯缝着眼睛。
    “那凶手呢？凶手是韦家的人……这一点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这倒未必。”
    吴穹注视着雨夜之中的幽密森林，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需要被证实，你现在困不困？要不跟我走一趟？”吴穹转头认真的看向洛如龙。
    “去哪？”
    “不困的话跟我来就行了！”
    ……
    韦家后花园。
    吴穹搜寻着记忆中的位置。
    洛如龙为他撑伞。
    “就这么将姚明雪放回原来的房间，真的没问题吗？我怕那种人皮傀儡会再次出现。”
    “我说了……不用担心，你就信我一次，不要说人皮傀儡，就是凶手本人出现，也带不走姚明雪！”吴穹冷脸回应着，片刻之后，他走到了一处泥土微微拱起的地方。
    这里是女佣小荷埋葬被毒死的小狗的位置，吴穹开始用铁锹铲开湿润松软的泥土。
    雨水在土坑里汇聚成污浊的水泊，五铲过后，吴穹感觉铁锹触碰到了泥地里某团柔软的东西，他扔开铁锹，也不管泥水的污浊脏乱，伸手就开始在泥水坑里刨动，片刻之后，吴穹抓着已经被泥水染成土黄色的小白狗，扔到了旁边的泥地上。
    豆大的雨点冲刷着小狗尸体上的泥水，白毛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是为了找一只狗的尸体？”洛如龙实在不明白吴穹在干嘛。
    吴穹没有过多解释，吸了吸鼻翼，手术刀大小的修罗业斩跃动着红光，划开了小狗的肚皮。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臭味，洛如龙瞪大眼睛。
    小狗的肚子里没有五脏六腑，只有夹杂着玻璃碎片的稻草。
    这只小狗并不是活物，它也是邪术的产物，尽管它和普通的活物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甚至同样会因为中毒而死，但它的身体并非由血肉组成。
    它只是只被稻草填充的布偶。
    洛如龙被震撼的已经忘记了如何呼吸，连吴穹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小东西甚至骗过了明小婉的眼睛。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如龙不可思议的看着吴穹。
    “这事情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吴穹拍了拍手上的泥水，又揩了揩头顶的水，“我累了，明天再跟你解释。”
    洛如龙面皮微微抽搐，紧张的注视着被稻草填充的小狗，眼神中满是茫然和慌乱。
    ……
    清晨的一声尖叫，将韦家大宅的所有人从睡梦中吵醒。
    小荷站在碎裂的盘子旁边，脸色发白不知所措。
    在画室里被小荷的尖叫声吵醒的方管家瞪大眼睛，他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想要捂住小荷的嘴巴。
    但是韦玉庭和高流已经一左一右的来到了客厅，望着眼前这一幕，两人各自露出愕然的神情。
    “方管家！你在做什么？”韦玉庭神情严肃的看着方管家，其他人随后赶到，望着眼前一幕，各自疑惑的注视着方管家。
    “我……我不是……”此时的方管家已经彻底的语无伦次，韦玉庭皱着眉推开了方管家。
    洁癖极其严重的韦玉庭看到凌乱的画室，脸色不自觉的变得难堪，但他还是按捺着心中的不悦缓缓的走了进去。
    随后他看到了韦白冰冷的尸体，韦玉庭呆住了。
    “少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干的！”方管家慌了神。
    汪毅和陆一帆几人一拥而入，看到了韦白的尸体，各自惊呼出声，姚明雪更是在极度的惊吓之中尖叫起来。
    洛如龙张口结舌的看着韦白的尸体，只有吴穹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画室？为什么我父亲会死在这里？只有你和我父亲拥有画室的钥匙！”韦玉庭很少流露出愤怒的神情，此刻他已经怒不可遏。
    “少爷！我真的不是我干的！昨晚……昨晚……我……唉……”
    此时此刻，陆一帆走到画架跟前，比起韦白的死，他更关心那副惊世大作《命运三女神》，然而令他瞠目结舌的是，画布上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画作。
    “怎么会这样？老师的作品呢？”比起韦白的死，空无一物的画布更让他感到生无可恋。
    “被偷走了？不……不是！这根本就没有作品啊！为什么老师说自己已经创作完成了？”陆一帆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旁边的吴穹露出微笑，他注视着众人慌乱的神情，低声道：“韦白老爷骗了你们。”
    “你说什么？”听到吴穹的话，陆一帆急匆匆的回头，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吴穹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定是有东西的！一定是有的！”
    “方管家！”韦玉庭暴喝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
    “他为什么会在这？你难道不清楚吗？”高流在一旁讥讽的笑道，“不是你让他谋害了我姐夫吗？”
    韦玉庭眯缝着眼睛看向高流：“舅舅……您的意思是，我让方管家谋害了父亲？”
    “是不是还用我说吗？大家都有眼睛，都看的见。”
    陆一帆看了看空白的画布，又看了看韦白的尸体，在一旁喃喃自语道：“不对……这全都不对……”
    他紧张的望着争吵不休的众人，神情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一个不小心，他将墙壁上的挂着的《潘多拉》也碰倒了。
    因为众人谣传这是一幅有魔力的话，看了能让人心生妄念，所以韦白并没有正式展出过这幅画，他将潘多拉收容在自己的画室，并且用白布遮挡住了它。
    然而等这幅众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名作跌落在地，众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画框里什么都没有。
    这和画架上一片白布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潘多拉被人偷走了。
    接二连三的晴天霹雳让众人全部愣住，望着空空如也的画框，原本争吵不休的韦玉庭和高流也闭上了嘴巴。

 第四百七十二章 死亡谜题

    洛如龙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弄糊涂了，连姚明雪都瞪大了眼睛。
    对于昨天晚上的记忆，姚明雪一片模糊。
    被救回来之后，明小婉操控着她的身体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在她还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睡着睡着就换了衣服的怪异情况之时，楼下就传来的小荷的惨叫声。
    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离奇，让她目不暇接。
    “你不仅杀死了我父亲，还偷走了《潘多拉》这幅画？”韦玉庭怒视着方管家。
    后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抬头，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不理会疑惑的众人，吴穹观察着韦白的尸体，忽然间，他发现韦白的手中似乎捏着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吴穹走到了韦白的尸体跟前，将他手心里捏着的硬物抠了出来。
    望着这银光闪烁的硬物，汪毅和洛如龙同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汪毅的怀表。
    汪毅的脸色变得尤为煞白。
    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汪毅道：“看来凶手有些粗心。”
    汪毅喘息着，没有人注意到吴穹的话，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有姚明雪和洛如龙靠了过来。
    “即便凶手就在眼前，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我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洛如龙恍惚的摇了摇头。
    “这简单。”吴穹微微一笑，“只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吴穹清了清嗓子，在客厅中央大声说道：“各位！请安静！”
    吵嚷不休的韦玉庭和高流微微愣神，陆一帆抱着脑袋，颤颤巍巍的抬头，小荷扶着墙，摇摇欲坠的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吴穹身上。
    “吵来吵去没什么意义。”吴穹转头看向跪倒在地的方管家，“为什么不将这一切查清楚呢？”
    他缓缓的走方管家面前，拍了拍紧张的方管家道：“老方……我现在问你一件事，你最好如实回答。”
    “您……您说。”方管家缩着脑袋，苦笑着说道。
    “潘多拉是不是你偷的？”吴穹蹲下来认真的问道，“你可得据实回答！不然……我会将你当成凶手抓起来的。”
    方管家打了个寒颤，他慌乱的扫视着众人一眼，最后无奈低头：“是……是我偷的！”
    “果然是你！”高流横眉怒目的看着方管家，“老方，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老实巴交的样子，骨子里却是白眼狼！你偷了画，还杀了我姐夫，简直丧心病狂！”
    “我没有杀人……”方管家无力的争辩着，吴穹斜视了高流一眼，那冷厉的眼神吓得高流赶紧缩回了脖子。
    “我没说你杀人。”吴穹挑了挑眉站起身，他环视着众人道，“老方确实偷了画，但他并不是在昨晚偷的。”
    “什么？难道画早就丢了？”众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尤其是陆一帆，“那为什么我老师没有报案，一直引而不发？”
    “我大胆的猜想一下。”吴穹看了陆一帆一眼，“也许……韦白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发现画丢了之后，第一时间怀疑的是老方，可老方是老实人，也是他的亲信，而且，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事就是老方干的，毕竟只要是能经常出入韦家，就都有可能拿到画室的钥匙。”
    “你和汪毅同样也是他怀疑的对象，甚至包括小荷……”吴穹微微一笑，“总之……韦白的圈子很小，能偷画的人，必然是他的亲近之人或者是朋友，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引而不发。”
    “可……心血大作就这么被偷了，老师难道打算就这么算了？”陆一帆咬牙切齿的问道。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吴穹微微一笑，“所以你的老师想了个办法。”
    “偷画的人是一时贪念，偷画的目的是为了换取钱财，因为事情不好声张，调查也不好开展，所以韦白设置了一个圈套。”
    话说到这里，众人反应了过来。
    “所以……这《命运三女神》就是一个圈套？根本就没有这幅画，我父亲只是洒出了鱼钩，骗偷画的人上钩？”韦玉庭瞪大眼睛。
    “不错！”吴穹微微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自称完成了大作之后，会把你们所有人都叫到韦家。还要等一天才揭晓大作，因为他要给小偷留上一晚的时间，如果我是小偷，我也不会拒绝这份诱惑。”吴穹冷笑一声，“因为小偷也是个懂画的人，他会到画室来评估这宝贝的价值，再决定要不要偷，不过……等待他的只有埋伏在角落的韦白，他原本是打算在小偷光临画室的时候，进行摊牌的。”
    “如果当晚小偷没有来怎么办？”韦玉庭皱着眉头问道。
    “那就再等一天，等的越久，小偷也会越心急，再说……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圈套呢？”吴穹指着倒在地上的空画框，“原本潘多拉就是被白布蒙着的，你看，到现在咱们才发现宝贝被人偷走了的事实，在小偷看来，也许韦白都不知道画被偷走了。”
    “总之……韦白制定了这个守株待兔的计划，并且在昨晚执行了，但是他没有料到，有人提前一步在画室门口等待着他。”
    “凶手利用了韦白的这次抓贼的计划。”吴穹撇了汪毅一眼，“他赶在小偷进入画室之前抢先杀死了韦白，然后又在画室之内埋伏了小偷方管家，这样一来，就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局面，杀死韦白的凶手嫌疑完美的落在了方管家身上，真正的凶手完全撇清了关系。”
    “这很冒险，一旦韦白来晚了，或者方管家来早了，这个计划就会乱套，不过韦白的抓贼计划很完备，他防备着众人，等待所有人都熟睡了才偷偷溜到了画室门口，所以他让凶手得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众人听得很仔细，吴穹也微笑着搓了搓手：“那么问题来了，凶手是谁呢？”
    尽管洛如龙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仍然想听吴穹的推论。
    “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有个最重要的点，那就是……凶手也知道了潘多拉被偷走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猜测到韦白的全盘计划和目的。”
    “这件事……方管家能给我们答案。”吴穹舔了舔嘴唇，他看了方管家一眼，“你自己来说吧。”
    方管家吸了吸鼻子，他颤颤巍巍的看向汪毅，此刻的汪毅早就面如死灰。
    “我将潘多拉交给了汪毅，希望他能帮我将这宝贝出手，没想到……”方管家脸色煞白，语气颓然的说道。
    “这也是符合情理之中的事，因为方管家跟着韦白一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偷画是为了求财，得找个人将名画出手才行。而汪毅……是他唯一认识的古董贩子，这种买卖肯定只能找他。”吴穹看向汪毅，“而且在外人看来，汪毅的脑子里只有生意，有这种赚钱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竟然是你！”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汪毅。
    韦玉庭神情骇然的瞪着汪毅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他跟你无冤无仇，甚至还帮你……”
    没等韦玉庭将话说完，吴穹甩了甩手中的银色怀表，将怀表扔了出去。
    韦玉庭下意识的接住了怀表，他茫然的看了吴穹一眼，拿着怀表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打开它。”
    韦玉庭捏开了怀表，表盖上贴着一个少女的照片，韦玉庭并不认识这个少女，他慌乱的将照片亮出来，不远处的姚明雪瞪大眼睛。
    “怡蓉！”姚明雪颤颤巍巍的看向汪毅，“为什么你的怀表里会有陈怡蓉的照片？”
    “你和陈怡蓉是同学。”吴穹眯缝着眼睛低声说道，“你仔细看看，汪毅和陈怡蓉长得是不是有些相像？”
    姚明雪的眼皮微微跳动，她诧异的问道：“你是……陈怡蓉的哥哥？”
    汪毅眯缝着眼睛，苦笑着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八岁那年，母亲因为不满我父亲在外面风流，带着我离家出走了，我一直是随我母亲姓汪。”
    “汪毅怀疑他妹妹，就是韦白杀的，他和韦白打过多年交道，对韦白足够了解，同样在内心深处，也对韦白那畸形的爱好深恶痛绝。”吴穹转头看向汪毅道，“那封匿名信也是你写的吧？”
    韦白微微点头。
    吴穹走到神情骇然的韦玉庭面前，将怀表抢了过来，重新塞到了汪毅手中。
    “我原本以为，匿名信会让警探们抓住真凶，可结果实在令人失望。”汪毅冷笑一声。
    “然而凶手……未必是韦白。”吴穹低声说道，“我想昨晚你多少也该清楚了吧。”
    汪毅神色凝重，没有回答。
    “你之所以笃定韦白是凶手，是因为你相信潘多拉是韦白通过杀死他夫人创作完成的，而眼下的命运三女神，正好就对应着那三个被杀死的少女。”吴穹认真的看着汪毅，“你虽然察觉到了韦白的圈套，却并不知道韦白没有真正的进行创作。”
    “然而事实却并没有命运三女神这幅画，所以也就不存在杀人作画的说法。”
    汪毅的笑容变得越发苦涩：“等到将人杀完，我才明白自己杀错了人，真是……”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并没有杀错人。”吴穹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吴穹。
    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道他已经知道剥皮命案的真凶了？
    吴穹的嘴角扬起微笑，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待着他的最终解答。

 第四百七十三章 魔头

    “韦白是一切噩梦的源头。”吴穹说道。
    他的说法让韦家的人都露出不满的神色。
    “我父亲不是凶手，你是在诽谤。”韦玉庭虽然声调平稳，但神色之间仍然流露出不满。
    “别着急。”吴穹深吸了一口气，他扫视着众人，“真相……恐怕在座的所有人都无法承受。”
    洛如龙和姚明雪神情凝重的看着吴穹。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吴穹目光闪烁的说道，“剥皮命案的凶手并非一个人。”
    “并非一个人？”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先从风尘女小雅的案子说起吧。”吴穹微微闭目，“凶手为了拐走小雅，特地乔装打扮遮掩面目，雇佣了一个乞丐，在杀死这个乞丐的过程中，凶手露出了最关键的破绽。”
    “死亡现场太干净了。”吴穹认真的说道，“干净到一尘不染，为了清除线索，原本不需要做那么多，然而凶手仿佛有着某种强迫症，是个洁癖患者。”
    吴穹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韦玉庭身上。
    “你在说什么？”韦玉庭皱紧眉头，“在父亲进行创作的这些日子，我根本就没出过门，而且我也不会和什么下三滥的风尘女打交道，这世上有洁癖的人这么多，因为这件事，你就怀疑我？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别急……”吴穹冷笑一声，“凶手符合以下特征，家境殷实，能买得起洋车，而且他学过医，懂得人体解刨，能够精准的将人皮剥下。”
    “在场的人……包括汪毅……都能做到！他是我的同学，我们一起学过医！”韦玉庭气得浑身发抖。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须和韦家有所关联，这么多条件集合在一起，只有你是符合的那个。”
    高流听到吴穹的话，恼怒的质问道：“为什么凶手和韦家有关联？”
    吴穹哂笑一声：“别着急，一会我会给你答案。”
    “可我……不认识什么小雅……”韦玉庭冷笑着摇了摇头，“你可以随便问我的朋友，我从来不出入风月场所，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人？”
    吴穹微微露出叹息的神色：“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某种程度上说，你确实不能算凶手。”
    韦玉庭原本还想继续争辩，听到吴穹的话，他忽然愣住了。
    汪毅捏紧了拳头走过来，他恨恨的看向韦玉庭：“你这个杀人凶手！”
    “慢着！”吴穹捏住了汪毅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你的妹妹不是他杀的。我之前说过……凶手不止一个。”
    汪毅恶狠狠的看了看韦玉庭一眼，愤然的放下了拳头。
    “我现在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我。”吴穹目光幽微的盯着汪毅道，“你妹妹要私奔之前，是不是将这个计划告诉了你？”
    汪毅有些讶然，但他最终还是微微点头。
    洛如龙已经明白了过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汪毅，随后又用骇然的眼神注视着吴穹。
    吴穹面色有些沉重的点点头。
    “你告诉我……我妹妹是被谁害死的？”
    吴穹长长的叹了口气。
    “杀死你妹妹的人。”
    “就是你自己……”
    汪毅眉头深锁，随后他神情怪异的摇了摇头，狞笑一声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为了包庇凶手，你也不用说撒这种谎吧？”
    吴穹面色凝重的掏出修罗业斩，手术刀大小的利刃猝不及防的划开了汪毅的胸膛。
    鲜血涌流，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吴穹顺着刀口将手伸进了汪毅的心口，姚明雪尖叫出声，众人都捂住了眼睛，洛如龙屏住呼吸。
    沾染鲜血的手从心口掏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稻草。
    汪毅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们所有的人。”吴穹将沾染着殷红血色的稻草甩落在地，“都是披着人皮的稻草人，都是怪物的玩偶，被他控制着思想和行动，却毫不知情。”
    汪毅捂着心口轰然瘫坐下来，吴穹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划开了早已断气多时的韦白的心口，染血的稻草翻滚而出。
    画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是真相。”吴穹捏着修罗业斩，手术刀长短的刀刃泛起如水的涟漪，红光照耀着苍白的画室，所有稻草人的思维都停顿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
    姚明雪缩着脖子走到了吴穹和洛如龙的身后，雷声轰鸣，暴风骤雨摧残着密林之中的孤独大宅，安放在画室最显眼位置的檀香盒子开始颤动起来，黑气顺着紧闭的缝隙喷涌。
    两道婀娜的白影蹁跹的出现在三人面前。
    那白影如同纸片一般轻薄，在黑气的缭绕下瞬间鼓胀成人的模样，她们除了脸色苍白，和正常的少女别无二致。
    “她们是……剥皮命案的死者！”姚明雪瞪大眼睛，“怡蓉！是我！”
    然而只剩下一副空壳的陈怡蓉，此刻已经是被邪术操纵的傀儡，她听不到也看不到姚明雪的呼唤。
    所有的人皮稻草人都一动不动，檀香盒子爆裂开，黑气滚涌的如同天边的乌云，一个头发蓬松的老头出现在三人面前，嘴角挂着邪异的微笑。
    【皮影魔人】
    【生命值360】
    【属性：体质4力量4敏捷3智力3】
    【技能：化魔大法四阶/玄阴勾魂偶制作精通/魔煞偶制作精通/人皮稻草人制作精通】
    【人物天赋1：狂化（稀有）——此人血脉特殊，一旦进入负面情绪状态，他能获得1点力量的加成，在愤怒绝望中杀出一条血路】
    【人物天赋1：坚毅（普通）——一旦遭遇危险情况，他能获得1点智力的加成，这种人往往能急中生智】
    从数据面板上看，这个皮影魔只是在技能上和当初的乌先生有所区别，基本属性和天赋都如出一辙。
    而且对方的‘化魔大法’已经达到了四阶，比乌先生又要强大许多。
    “没想到……你能顺着这些人偶，找到牵线的人，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皮影魔人露出阴冷的微笑，他身边的两只玄阴勾魂偶，此刻也是蠢蠢欲动。
    眼前的变故实在是太过奇异和恐怖，姚明雪忍不住失声尖叫，洛如龙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护住了姚明雪。
    修罗业斩的锋刃缓缓的延展开，长约一米二的刀刃缭绕着煞气与血光，如同一蓬红云之中的锐利闪电，刺目的光华夺人心魄。
    “真是把好刀……”望着修罗业斩那散播着冰冷和恐惧的异样血光，皮影魔微微一笑道。
    “躲了这么久，还是逃不过……”皮影魔怅然的叹息一声，目露精光的注视着吴穹，“你是血魔的人，还是百鬼先生的人？”
    “抱歉……”吴穹弹了弹修罗业斩的刀锋，戏谑的看向皮影魔道，“你说的这两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是天师道的人。”
    皮影魔瞳孔微缩，随后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得浑身颤抖：“小鬼……你在开什么玩笑？”
    笑过之后，皮影魔眯缝着眼睛看向吴穹：“罢了，反正都是要被我剥皮炼成傀儡人偶，你是什么人也无关紧要了。”
    话音一落，皮影魔的七窍和毛孔忽然喷薄出大量紫黑色的烟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原本静止不动的稻草人偶，眼眶瞬间被紫黑色填满，虚空中仿佛有一根根无形的线，拉扯着他们的身体朝着眼前的三人靠拢过来。
    皮影魔一声暴喝，紫黑色的烟气被他体内爆发出来的劲风吹散，原本那垂垂老矣的老人此刻已经幻化成了身披盔甲，高大魁梧的黢黑魔神，眼眶散发着紫黑色的森森邪气，重甲的恶兽鬼神纹路缭绕着令人目眩的幽光。
    眼前一幕让姚明雪失声尖叫，更让洛如龙手足无措。
    “这是什么怪物？”洛如龙拉着姚明雪连连后退。
    皮影魔发出桀桀怪笑：“能死在魔煞皮偶的手中，你们这些普通人也算是三生有幸了。这可是我师兄利用七七四十九个纯阳童男的皮膜缝制而成，又花费了一甲子的时间以人血生魂祭炼，这宝贝虽然只是一张皮，却沾染过魔煞之主的真正气息，比我那些同门辛苦修炼的肉身都要强悍百倍……”
    皮影魔也不管洛如龙这样的普通人能不能听懂，他神情得意的夸耀自己手中的宝贝，随后话锋一转的看向吴穹：“你坏了我的计划，我要先拿你开刀。”
    洛如龙紧张的看了看吴穹一眼。
    那魔煞偶散发着令人难以直视的阴邪之气，空气中也蔓延着令人汗毛竖直的冰冷，那是洛如龙从未见过的邪恶之物，皮影魔也同样是他未曾遭遇过的凶邪魔头。
    上一次和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打交道，还是他抓捕那附身在他人体内，到处掠食活人的恶怪。
    仅仅是抓捕一只体力旺盛，性情残暴的食人恶怪，都让洛如龙感觉九死一生，此刻面对气势磅礴，强大凶悍的真魔头，洛如龙心中难免有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
    “你们先走吧。”吴穹淡然的扫视了皮影魔一眼，随后低声朝洛如龙说道。
    洛如龙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因恐惧而脸色惨白的姚明雪，咬牙点了点头。
    “你……”洛如龙眼神复杂的看向吴穹，他知道现在算是生死诀别，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可时间耽搁不得，所有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去。
    洛如龙拉着惊慌失措的姚明雪的手，开始朝门外狂奔。
    “跑的了吗？”皮影魔语调低沉的大喝一声，众人耳畔响起尖锐的呼啸声，紫黑色的魔气顺着地面绕过吴穹，如同盘曲掠食的黑蛇，冲着狂奔的二人缠绕而去。
    就在如有实质的黑气即将拉扯住洛如龙的脚踝的时候，血光割裂了视线，修罗业斩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黑气断裂消散。
    四目相对，皮影魔大笑起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强一点。”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紫黑色烟气一如蔓延不绝的凶焰，四面八方的包裹住了吴穹。
    “我会将你的血肉吸干，只留下你的宝贝人皮！哈哈哈！”皮影魔看着紫黑色大茧之中不断闪烁，却始终无法突破出来的血光，微微眯缝着眼睛。
    忽然间，修罗业斩猩红的刀刃在不断收缩的紫黑色大茧之中戳了出来。
    血色龟裂弥漫开，一声低沉的震爆，血光长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吴穹破茧而出，血煞刀光破开了紫黑魔气，吴穹苍白的脸上浮现冰冷的微笑。
    “你就这点本事？”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刀两断

    刀刃的速度比吴穹的话语声更快，空气被撕裂，前一秒他刚破茧而出，后一秒修罗业斩的刃尖已经到达了魔煞偶的胸前。
    “即便你能破除我的魔煞气，你的刀刃也不可能突破魔煞偶的防御。”魔气缭绕的盔甲膨胀起来，盔甲面上狰狞凶恶的纹路泛起幽然的微光，刀刃刺入发出金铁交鸣的清脆声响。
    吴穹感受到了来自盔甲上的阻力和反震的力量，这种感觉就好比刀刃刺入了棉花，棉花底下又藏着牢不可破的金刚石。
    皮影魔嘴角微微上扬，他嘲讽的说道：“我的本事可不止这些！”
    盔甲的缝隙中再度流转紫黑色的凶邪之气，凝练成锁链一般的存在，拉扯着吴穹手中的猩红刀刃。
    “反倒是你……”皮影魔哂然一笑，“这刀刃虽然凶厉无比，刺过来，却也只是给我挠痒痒罢了，白白浪费了一把神兵利器，还是把它给我吧！”
    盔甲周身缭绕的紫黑魔气拉扯着修罗业斩，刀刃就如同卡在了盔甲上一般，吴穹进退两难之际，皮影魔却伸手过来，捏着刀锋想要抢夺修罗业斩。
    不过吴穹比他更快，贪食魔王之手抢先一步抓住了皮影魔的腕子。
    生命吸取，只要是有手有脚有生命值显示的活物，无论人鬼神，通通吸给你看。
    皮影魔瞬间察觉到了来自吴穹掌心的吸力，感觉到不对劲的皮影魔第一时间甩开了吴穹的手，森然黑气流转全身，他拔出了修罗业斩，连带吴穹都一把扔了出去。
    吴穹在半空中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皮影魔三百六十点生命值已经被吸掉了一半，这魔头此刻只觉的身体发虚，看向吴穹的眼神也变得异样且警惕起来。
    “这是什么邪术？”
    吴穹咧嘴一笑，戏谑的看着皮影魔道：“你猜！”
    那个“猜”字还在吴穹嘴里，他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道血影朝着皮影魔再次扑了过去。
    “以卵击石。”皮影魔冷笑一声，吴穹的邪术虽然古怪，但只要他不和吴穹又肢体上的接触，他还是能凭着自己的修为和魔煞偶的力量压制对方。
    黑气漫卷，狂暴的如同一场刚刚掀起的风暴，沉重的魔煞偶从紫黑色的烟幕中冲出，迅猛的如同一头人型凶兽。
    “光凭这点手段还不够看！”在皮影魔扑身而来之时，那些被灌充了稻草的人皮偶顺着窗口冲了出去，追逐着在大雨中玩命狂奔的洛如龙和姚明雪。
    那两张被炼成了玄阴勾魂偶的人皮在黑气弥漫的瞬间也一左一右的欺身而上，伸出苍白的鬼爪，朝着吴穹的肩膀和手腕抓落下来。
    刀刃划开玄阴勾魂偶的胸腹皮膜，紫黑魔气从切口的位置喷涌的到吴穹脸上，一时间让他幻象丛生，血光驱散令人目眩神迷的魔气，一只萦绕黑光的硕大铁拳却如同炮弹一般落在了吴穹胸膛上，一声爆响，紧接着吴穹听到胸口传来细密的骨裂声。
    在魔煞偶的加持下，皮影魔的力量和体质都突破了五点，已经变成了超越常人无数倍的凶悍怪物，宛如人形坦克。
    这一拳直接打的吴穹肋骨寸断，眼前一黑，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生命值减损两百，直接打掉了吴穹两条命，普通人挨上这一拳得死两回，吴穹捂着堪堪恢复，仍然剧痛难忍的心口，抬眼撇了撇自己的数据面板，生命值剩余80。
    之前从黒脊王蛇身上吸收的生命力，外加皮影魔本人的生命力，一拳就打没了。吴穹用修罗业斩支撑着身体，皮影魔狂啸一声，飞扑而出，黑云鼓荡，如同掠食的老鹰。
    远处传来枪响。
    洛如龙推开姚明雪，让她赶紧下山，身后的稻草人偶穷追不舍，洛如龙知道自己必须舍身阻挡，拖延时间，要不然两个人都得被抓走。
    左轮手枪在雨水中闪烁精光，火舌微吐，子弹打穿了包裹着汪毅的皮囊的稻草傀儡。
    左肩位置留下一个焦黑的枪孔，稻草傀儡倒飞了出去，姚明雪惊骇欲绝的看了看身后，洛如龙咬着牙大声呼喊：“赶紧走！不要回头！”
    惊恐万状的姚明雪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水是雨滴还是眼泪，她哆嗦索索的点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奔，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将包裹着方管家皮囊的稻草人偶的脑袋打穿，草屑飞溅，人形傀儡仰着头跌倒，片刻之后再度站起身，顶着额头上硕大的孔洞，丝毫没有受半点影响。
    洛如龙咬着牙，另一只稻草人偶已经锁住了他握枪的手腕。
    巨大的力量扭折着他的手腕，洛如龙瞪大眼睛，开下了最后一枪，子弹穿透了人皮傀儡的胸腹，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磅礴的雨声遮蔽了刺耳的枪声，姚明雪哆哆嗦嗦的回头，她什么都看不到，然而耳畔忽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抓住了她的肩膀。
    韦玉庭那张苍白俊秀的脸，此刻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一如午夜回魂的索命恶鬼。
    正在和稻草人偶厮打的洛如龙隐约听到了姚明雪的尖叫声，恍惚着回头，下一个瞬间，他的脖子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掐住。
    “这一切都是徒劳。”皮影魔走到吴穹面前，望着他用刀刃当做拐杖支撑着身体的狼狈样子。
    两个曼妙的少女蹁跹而来，缓缓走到吴穹身侧，她们的皮肤白的透明，如同雪雕玉砌，没有半点人的烟火气，冰冷的双目泛着紫黑色的幽光，一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只是看一眼，脑海里便浮现出无数的幻觉，整个人的三魂七魄都要陷入这幽深无底的眼眶中去。
    皮影魔不想将吴穹的皮囊打坏，一个修行邪术的人的皮囊要远胜过那些普通人，所以他操控着玄阴勾魂偶，用幻觉操控吴穹，让他一点点陷入迷幻的状态。
    “在剥皮的时候，我会让你全程保持清醒。”皮影魔冷笑着走到吴穹身边。
    即便身受重伤，面色虚弱，吴穹的嘴角依然荡漾着玩味的微笑。
    “老实说，我挺佩服你的胆气的，小鬼……”皮影魔走到吴穹身前，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到现在你还能笑得出来。”
    忽然间，皮影魔感觉有些不对劲，吴穹的身后忽然涌起了磅礴的能量，那阴冷的气流几乎犹如实质，站在吴穹身边，就如同站在风暴的中心，雨幕散开，视线豁然开朗，他周身的豆大雨滴开始向上盘旋，朝着天空飞舞而去。
    “因为我还有后手。”在皮影魔迟疑惊讶的片刻，尸神阴气灌注到了吴穹的身体里，他的双眸跳动着幽森的寒芒，无形的罡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察觉到危机的皮影魔果断出手，闪烁寒芒的拳头携裹着凌厉劲风，吹飞了雨水，朝着吴穹的门面砸了过来，两步之间的距离，忽然浮现一道黑影，空气中荡漾着灰黑色的邪异涟漪，一只冰冷柔软的手抓住了皮影魔的拳头。
    那一瞬间，皮影魔感觉砭骨的寒气顺着拳头几乎要冻僵他的魂魄。
    修罗业斩的血光在雨中折射，一如散落的花瓣，站在他身侧的两个轻灵的少女傀儡，在暴涨的血色中被拦腰斩断成了两截，切口喷涌着浓重的黑气，她们的上半身在雨中坍缩着，落地之后就只剩下了空壳般的皮囊，任凭雨水的敲打，彻底的陷入了死寂。
    皮影魔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何时出现的，她那迷人的微笑，此刻更像是宣告死亡的暗号，尸神阴气瞬间覆盖了皮影魔的身体，让他陷入了短暂的僵直。
    森寒的气流冲散修罗业斩原本的血色刀光，雨水在刀刃的切割下一分为二，皮影魔瞪大眼睛，坚不可摧的魔煞偶被如水的刀光划过，盔甲碎裂，黑气滚涌，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魂魄连着魔煞偶被一同切断，冰冷的感觉掠过下腹，视线随着身体翻飞到半空。
    吴穹体内的尸神阴气散去，皮影魔不可置信的看着吴穹。
    “这不可能！”皮影魔的视线伴随着雨雾和生命力的消散而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吴穹阴冷的笑意，还有修罗业斩那如同红日般耀眼的刀光。
    吴穹不仅消灭了魔煞偶，连着皮影魔的魂魄都吞噬的干干净净。
    “叮！特别提醒！修罗业斩的隐藏属性吞噬100只魂魄型怪物，目前吞噬量30/100，目标完成30%，请宿主再接再厉，意想不到的属性奖励正等待着你！”
    吴穹微微愣了愣神，地上的魔煞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黑色的皮影人偶浸泡在雨水中，从人偶身上散发出来的紫黑之气隐没在雨中，或者顺着树缝流散，所有的邪秽气息，都被这倾盆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
    在下山路上，吴穹找到了昏死过去的洛如龙。
    皮影魔死去的那一刻，稻草人偶也跟着失去了控制，没有了邪术的加持，这些傀儡也还原成原本的粗糙模样，不再像普通人类，隔着皮膜能看到里面散乱的稻草。
    洛如龙整个人泡在水里，呼吸微弱。
    吴穹拍了拍洛如龙的脸颊，后者咳嗽一声，惊慌失措的看向吴穹。
    “我……我这是在哪？”他慌乱的看向吴穹，疑惑的问道，“难道我死了？”
    吴穹面无表情的拧了拧洛如龙的手臂，痛呼出声的洛如龙这才明白自己仍然活在现实世界。
    此时的雨停了下来，乌云遮蔽天日，冷风顺着树林的缝隙吹拂在透湿的身体上，让人感觉格外的冷。
    “姚明雪……”洛如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昏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了姚明雪的尖叫声，“她好像碰到了危险。”
    “皮影魔已经死了，他手中的傀儡失去了邪术的支撑，彻底的成了破布娃娃。”吴穹捏住洛如龙的肩膀轻轻晃动着，他试图让紧张的洛如龙冷静下来。
    “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很可能和你一样，昏倒在某个位置。”吴穹的话让洛如龙稍稍镇定了下来。
    “那咱们赶紧去找她！”洛如龙望着昏暗的四周，擦拭着脸上的泥水。
    “你先去找她。”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我的事还没办完。”
    空无一人的大宅，一道瘦弱矮小的影子缓缓浮现。
    一只纤细的小手将地上断为两截的魔煞偶捡了起来，小男孩望着手心里断成两截的黑色皮影人偶，既愤怒又兴奋。
    “终于……终于让我找回来了。”小男孩的脸上显露出略带狰狞的笑容。
    也许是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过于兴奋，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一道耀眼的血光正在缓缓靠近。

 第四百七十五章 魔煞门

    小男孩的魂魄忽然伸长膨胀开，化作了一个头发蓬松的老人模样。
    这个老人的样子，和小男孩传递给吴穹的记忆中的那个剥皮的凶残老头一模一样。
    “你编的故事，差点就让我信以为真。”吴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手捧着皮影人偶的老者魂魄露出悚然而惊的表情。
    吴穹握着修罗业斩看向老者，他微微一笑道：“那段记忆是受害者的真实记忆，为了骗过我，你真是煞费苦心。”
    “这是我的东西。”老者紧紧的抓住被斩作两段的魔煞偶，面目紧绷的盯着吴穹道。
    “不……这不是你的东西。”吴穹缓缓靠近，老者紧张的后退。
    “这是我炼制的宝贝！”老者瞪大眼睛看向吴穹，面皮微微抽搐，“这可是让魔煞门所有人都觊觎的宝贝……谁曾想，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这师弟貌似忠厚老实，实则卑鄙无耻，谁曾想他竟然会对我干出杀人夺宝的事？这原本就是我的！我的！”
    老者神情激动，愤然的将魔煞偶拢在心口，生怕吴穹上来将它抢走。
    “我对你的宝贝没有任何兴趣。”吴穹眯缝着眼睛，修罗业斩舞出刀花，“我只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耀眼的血光让魂魄状态下的老者睁不开眼，修罗业斩携裹着狂暴的刀风劈砍而至。
    忽然间，林间涌动着阴冷的空气，树叶和水珠飒飒飘落，一团血色浓雾从幽暗的密林缝隙中冲了出来，在刀刃尚未劈开魂魄的时刻，血雾吞噬了老者。
    入目一片茫茫的猩红色，空气中荡漾着刺鼻的血腥味，修路业斩携带的凌厉罡风撕裂血雾，潮湿的林地破开一条深深的刀痕，眼前空空如也。
    血光驱散周身的所有猩红雾气，吴穹皱眉的环视着周遭。
    明小婉浮现身形，恶狠狠的咬牙道：“该死的！让那个老魔头逃了！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手段！”
    “有人救走了他……”吴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能搜寻到他的踪迹吗？”
    面对吴穹的请求，明小婉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整个林子里都是血腥味，将他的气息遮盖住了，我很难追踪。”
    吴穹收起修罗业斩，有些兴味索然的扫视了一眼周围幽暗的环境。
    “走吧……”他面无表情的同明小婉说道，后者有些不甘的捏紧了拳头，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重新幻化成怨灵娃娃，缩回吴穹的体内。
    恍惚之间，吴穹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他无比迅猛的回头，不远处幽深的密林缝隙，一双血红的眼睛一闪而过。
    吴穹的嘴角挂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昏暗的山洞里，握着魔煞偶的老者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一个被血雾笼罩，面目模糊的人。
    “血魔！”老者瞪大眼睛，此刻他露出更为惊恐的表情，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魔煞偶已经废掉了，你手里的东西就是个废品，还这么紧紧的攥着它做什么？”被称为血魔的怪人，语音含混的说道。
    “你要抢魔煞偶？”老者跌跌撞撞的后退，扯着嗓子咆哮道，“我决不答应！”
    “我走的路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舍弃肉身，将魂魄依托在皮偶之中，我走的却是增强肉身的路数……”血魔潸然一笑道，“我对这魔煞偶的兴趣，没你想象的那么大！”
    “那你为什么救我？”老者警惕的看向血魔，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因为我觉得你还有点用处。”血魔目光森然的盯着老者，一双血目令人头皮发麻，“你可以为我做事，我虽然对你修炼的邪术不感兴趣，但是玄阴勾魂偶和稻草人偶这两种傀儡倒还有点意思，若是你能为我炼制一些傀儡，我可以留你一命。”
    老者听到血魔的话，神情立刻变得惨淡无比，颤颤巍巍的在黑暗中哆嗦了半晌，老者一声长叹。
    他凄然一笑的看着血魔道：“没想到，我魔偶一脉竟然也会沦落到依附血魔一脉的地步，当真是造化弄人。”
    “十年前，我血魔就是门主之下第一人，眼下门主陨落，放眼整个魔煞门，更无一人是我的对手，跟着我……才是正确的选择。”血魔眼神冰冷的看着老者，似要将老者所有的尊严骄傲一一戳破。
    “罢了！”老者咬了咬牙，晃晃悠悠的跪倒下来，“主人在上，受老奴一拜！”
    眼见老者俯首称臣，血魔隐藏在朦胧血雾之中的脸也忍不住扬起了微笑。
    “你将魔煞偶给我。”在老者认主之后，血魔忽然沉声道。
    老者一脸警惕的看向血魔：“你不是说对魔煞偶不敢兴趣吗？”
    “我对魔煞偶不感兴趣，但我对这皮偶之上的魔煞之主气息很有兴趣。”血魔微微皱了皱眉，“我血魔一脉的邪术修炼到顶，也不曾获得魔煞之主的气息，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老者微微眯缝着眼睛，血魔强悍无比，如果他要硬抢，自己也阻拦不住，不过这魔煞偶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即便是认了血魔当主人，他也不愿意将这宝贝拱手相让。
    沉吟片刻，老者语调神秘的说道：“如果我说……这魔煞之主的气息，是我交换得来的，你相信吗？二十年前，我曾以魔偶一脉的玄阴勾魂偶秘法，交换到了一滴魔煞之主的精血。”
    血魔冷笑一声：“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千年之前，魔煞之主被天师道的霍天师以神器击杀，尸骨封印在玄虚山封魔冢，那封魔冢之内，连一只蚊子都逃不脱，你能从谁手里交换到魔煞之主的精血？”
    话音一落，血魔微微眯缝着眼睛，他忽然冷笑一声：“除非……天师道的人监守自盗。”
    老者眯缝着眼睛，语气幽微的道：“那神秘人是不是天师道的牛鼻子，我不得而知，不过此人能自由出入封魔冢，盗取魔煞之主的尸骨遗留，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若有机会……我倒想会一会这个神秘人。”血魔的语气中泛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除非他对你血魔一脉的秘法有兴趣。”老者直言不讳的道，“这样他才会主动找上你，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只对玄阴勾魂偶的制作方法情有独钟。”
    血魔沉吟不语，那老者收好断成两截的魔煞偶，若有所指的道：“其实……我不建议你吸收魔煞之主的精气。”
    血魔似笑非笑的盯着老者，略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何故？”
    “我师弟皮影魔就是前车之鉴。”老者的眸子里闪烁精光，他看着血魔认真的说道，“我师弟为了躲避魔煞门各路高手的追捕，在韦家潜伏了十几年时间，为什么突然会开始暴露行踪，有计划的制作玄阴勾魂偶，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血魔没有说话，老者的话，也是他心中尚未解开的疑惑，可惜皮影魔已经被吴穹宰了，他没有机会询问对方。
    “当年我利用魔煞之主的精血制造魔煞偶的时候，隐约就有一些感应。”老者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我似乎能感受到魔煞之主的意识，仍然残存。”
    老者的话让血魔不由得微微愣住，他转头看向老者，双目中的血光闪烁，映照着他内心起伏不定的情绪。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老者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魔煞之主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我怀疑我师弟被魔煞偶中的意念所影响，也许……他听到了冥冥之中的呼唤，他制作玄阴勾魂偶，目的就是为了打入天师道，将封印的尸骨解救出来，让魔煞之主重回人间。”
    说道这里，老者自己也打了个哆嗦，心口的魔煞偶似乎渗着一股凉意。
    反倒是血魔，忍不住哂笑了一声：“你这猜测有些过头了，我倒是觉得，你师弟应该按捺不住野心……”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三个月之后，魔煞门将重开魔煞大会，到时候要选取一个声望资历以及实力最强的魔煞门人，接任新任魔煞门主。”血魔冷笑一声，“你师弟很有可能是冲着魔煞门主的位置去的，只不过他操之过急，玄阴勾魂偶还没炼制几个，就让人给砍成了两截。”
    “是吗……”老者思忖了半晌，对于血魔的话，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藏在内兜中的魔偶，缭绕着森寒的气息，侵蚀着老者的魂体，脑海里似乎浮现出种种幻象。
    似乎有无数面目狰狞，披盖鳞片的怪物，从虚空中伸出手来拉扯着他。
    当老者打了个寒颤，一切幻象消失殆尽，眼前只有一片昏黑。
    下山的道路上，洛如龙追逐着姚明雪的脚印，高声的呼喊着姚明雪的名字。
    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而姚明雪的脚印也消失在了眼前的杂草从中，四周黑暗无物，唯能听到的，就是树叶间的水滴落地的声音。
    洛如龙有些紧张的拨开脚下低矮的草丛，最后的脚印显得有些凌乱，不远处滚落一个胸膛被撕裂开的稻草人偶，结合之前他听到的惨叫，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浮现。
    忽然间，他听到匆忙细碎的脚步声，洛如龙下意识的将身体藏进旁边的矮树丛里，任凭雨水浸透身体。
    他看到两个行迹鬼祟的影子，沿着山路缓缓出现。
    洛如龙捏紧拳头，他屏住呼吸，如同一只豹子般窜了出去，那行迹鬼祟的人影没料到身后的偷袭，被洛如龙一把扑倒，旁边的同伴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慌乱的转身。
    “别动！”那同伴掏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了正厮打成一团的两人。
    听到这声呼喝，洛如龙愣住了。
    紧接着他被拳头砸中了鼻梁，鼻血横流。
    “你还敢偷袭我！”被洛如龙扑倒的人眼见自己一拳打蒙了对手，正要将雨点般的拳头落下，然而在看清楚洛如龙的面目之后，那人也愣住了。
    “李正！小奇！你们怎么在这里？”洛如龙捂着鼻子，他脸上被泥水和血水糊住，十分难看。
    李正听到洛如龙的声音，登时愣住，有些哭笑不得的将枪收起，伸手将泥地里的两人都拉了起来。
    “下次就不要搞这种突然袭击了！我差点开枪你知道吗？”李正哭笑不得的将拳头砸在洛如龙的胸膛，后者苦笑一声。
    “姚明雪失踪了，你们既然上山了，那就赶紧帮我找人。”
    听到洛如龙的请求，李正忍不住笑了。
    “放心，姚明雪没失踪……我们救了她！”

 第四百七十六章 野狼般的追踪者

    一听到姚明雪获救，洛如龙悬吊着的那颗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精疲力尽的他，有些气力不支的跌坐在地。
    之前和洛如龙厮打在一起的年轻警探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洛如龙一眼：“实在是对不住啊，哥……我没看清是你，下手重了点。”
    洛如龙无力的摆了摆手，他转头看向李正道：“食人怪物调查的怎么样了，你们怎么还跑到山上来了？”
    “尤其是你！”洛如龙看了看面容稍显稚嫩的小奇警探，“我师父可是你亲爹，你亲爹让怪物盯上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应该是保护他！”
    小奇的全名是张书奇，他的父亲正是洛如龙的师傅，被江山城的人成为神探的张瑞。
    “好了……老探长那儿我安排了不少人手保护，用不着你操心。我们之所以上山，也是高探长安排的，现在……韦家的情况怎么样？凶手找到了没有？”李正神情严峻的看着洛如龙道。
    洛如龙苦笑一声，这一天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一切认知，脑子里一团乱麻的他朝着李正摆了摆手：“一时之间说不清楚，总之……凶手已经伏诛了。”
    听到洛如龙说凶手伏诛，张书奇和李正瞪大眼睛，不约而同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
    三天后，剥皮魔的案子草草结案，真凶的面目揭晓，原来是大画家韦白。
    关于案件的新闻也有些讳莫如深，报道显得模棱两可，在许多细节方面避而不谈。
    江山城的市民们议论纷纷，案子越传越离奇，韦白也在民众眼中成了彻头彻尾的凶残妖魔。虽然流言四起，但因为没有牺牲者出现，民众们多少都默认了最后的处理结果。
    如龙侦探社。
    吴穹躺在床上补觉，却被横眉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
    “你在干嘛？”吴穹捂着有些发胀的脑袋看向横眉道人。
    “准备跑路。”横眉将衣服打包成一团，如同刚晒好的咸菜一般，他低声回答着，也没有抬头看吴穹。
    “过两天再再走。”吴穹打了个哈欠，“我答应了要帮洛如龙……等解决了城里吃人的怪物再说。”
    横眉愣住了，他有些着急的看向吴穹：“你不跟我走？”
    “你平日里不是最怕我招惹麻烦吗？这回你却主动往火坑里跳？”横眉紧张的扔开手中的包裹，如果吴穹不肯走，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强行离开江山城。
    没有徒弟保护，他总觉得路上不安全。
    “这不是麻烦……”吴穹眯缝着眼睛道，“这事很有意思你不觉得吗？”
    吴穹看了洛如龙一眼，然后伸手戳了戳幽深的夜空：“这江山城藏着许多不同寻常的秘密。”
    横眉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这食人魔怪物在江山城肆虐，你能不管不顾？这反倒不像你的风格。”吴穹玩味的看着横眉。
    “人嘛……总要量力而行，我是个捉鬼的道士，又不像你还会点功夫，我学的那点东西又对付不了怪物，要是我碰上了它，估计只有给人当晚餐的份。”
    说到这里，横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突然，楼下传来花瓶摔碎的声音，吴穹微微皱眉。
    将脑袋伸出窗外一瞧，正看到长发飘飘的姚明雪站在门口。
    很显然，刚刚的响动是因为洛如龙过于惊讶，导致他慌乱的碰倒了门口的赝品花瓶。
    洛如龙手忙脚乱的看着明艳动人的姚明雪，抬手让她先不要进来：“对……对不起啊！我一不小心把家里的花瓶给碰翻了，你稍微等一会。”
    紧张的洛如龙用手拾捡碎片，旁边的姚明雪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别用手啊……会划伤的。应该是我道歉才是，我不小心吓到你了。我……”
    姚明雪不说还好，一说让洛如龙越发紧张，心神恍惚之间真的就将手割破了。
    “哎呀……”洛如龙自己没知觉，姚明雪反倒露出着急的模样，小脸微红的蹲下来，下意识的捏住洛如龙的手。
    随后姚明雪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女生，这种举动太不矜持，胀红着脸又紧张的将手松开。
    “咳咳！”吴穹咳嗽一声，推门而入，左手捏着笤帚，右手捏着簸箕。
    在两人尴尬到不敢对视的时刻，吴穹慢手慢脚的将花瓶碎片清扫干净。
    这一分钟的时间，仿佛一年一样漫长。
    “我是特地来感谢你和这位……这位小乙先生的。”吴穹附身的吴小乙还是少年郎模样，瘦瘦小小，姚明雪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合适。
    “感谢就不必感谢了，我这个人淡泊名利。”吴穹知趣的推门而出，将现场留给了尴尬到不知该如何说话的两人。
    “你先坐……”洛如龙支支吾吾的朝着姚明雪做出请进的姿势，然而当他看到自己凌乱的办公桌，又让他感觉不好意思，“等一下……我收拾一下你再坐。”
    “没关系的！”姚明雪落落大方的摆摆手，“别忙……”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洛如龙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明明被花瓶碎片划开了手指，尴尬紧张的情绪让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来自指尖的疼痛。
    然而就在他转身去倒水的时候，吴穹端着水杯又推门进来了。
    “你别晃来晃去了，老实陪客人不行吗？”吴穹朝着洛如龙摊了摊手。
    望着洛如龙紧张的样子，姚明雪忍不住噗嗤一笑，洛如龙的脸色涨得通红，有些懊恼的看了吴穹一眼。
    作为僚机，吴穹还是很自觉的，将水递到洛如龙手里让他送过去，转身准备离开，谁知洛如龙却抓住吴穹的手，眼神暗示让他别走。
    吴穹咳嗽一声，他朝着洛如龙坦然的摆了摆手，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扶着脑袋翘起二郎腿。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连躲在门外的横眉都感觉着急。
    “额……姚小姐。”吴穹不想仨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一晚上，于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很好奇，你和洛如龙是怎么认识的？”
    吴穹的提问打破了僵局，姚明雪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吴穹一眼，轻声回答道：“有一次，我在路上碰到劫道的小混混，刚巧如龙经过，他……他帮了我一把，我们才成为了朋友。”
    “哦……”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眼神躲闪的洛如龙，“原来是俗套的英雄救美。”
    面对吴穹的调侃，洛如龙和姚明雪都忍不住露出苦笑的神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洛如龙偶尔插两句嘴，时间就这么在闲聊中一晃而过。
    忽然间，姚明雪紧张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士腕表：“哎呀……不知不觉都到了十二点了。”
    眼看姚明雪要走，洛如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不过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天色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姚明雪点点头：“其实……我有一件事忘了说。”
    闲聊似乎耽误了姚明雪的正经事，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疑惑。
    “在韦家大宅的当晚，我迷迷糊糊睡着，结果第二天醒来，竟然换了一身衣裳，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洛如龙看了吴穹一眼，当晚救下了姚明雪之后的事都是吴穹安排的，当时吴穹让他宽心，之后的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姚明雪皱了皱眉，“关键是，我之前穿的那套睡衣不见了，行李箱里也没有，就这么消失了。”
    她认真的回忆着当晚的情况，吴穹和洛如龙都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那天晚上，我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被一个女鬼一般的轻飘飘的影子带走，那怪物似乎要将我带到很远的地方去，可就在她穿行在山林之中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长着獠牙的怪物冲过来，将我救了下来。”
    洛如龙和吴穹都知道，这个梦是真实的，尤其是吴穹，因为明小婉感应到了那救人的怪物出现过的气息。
    吴穹自己也很疑惑，不知道那怪物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它是临时路过还是一直跟随着姚明雪。
    “我总感觉那个梦真实发生过。”姚明雪从回忆里恍惚的醒过神来，睫毛闪动。
    “而且……”姚明雪的神色变得越发严峻起来，“就在我们逃出韦家大宅的那天，我被那个稻草人偶追赶，那怪物似乎再次出现了，他抓住了我的肩膀，然后用爪子撕开了追赶我的稻草人偶。”
    洛如龙和吴穹神情复杂的对视了一眼。
    “当时我被吓晕过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碰到了李正和张书奇，是他们将我呼唤醒来的。”
    “很明显……”吴穹皱着眉头低声沉吟道，“那怪物救了姚姚明雪两次。”
    “你说什么？”姚明雪听到了吴穹和明小婉的对话。
    “没什么？额……我在自言自语。”吴穹眼神躲闪的走开，旁边的洛如龙睁大眼睛。
    原本洛如龙在面对姚明雪的时候，一直都是一副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此时此刻，当他直觉姚明雪可能遭遇危险的时候，又下意识的捏住了姚明雪的肩膀沉声道：“你说的那个怪物……具体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也许是洛如龙太过紧张，竟然捏的姚明雪有些生痛，她下意识的推搡着洛如龙的手，后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赧然的松开了手。
    “那怪物……似乎长着黑毛，嘴里的獠牙和利爪都闪烁着寒光，就好像……一只狼。”
    洛如龙瞳孔微缩，一旁正在和明小婉低语的吴穹也忍不住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交汇在神情慌乱的姚明雪脸上，让她越发紧张。
    “你们这么看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姚明雪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疑惑和慌乱。
    “那怪物……”洛如龙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是食人魔怪物。”
    姚明雪惶恐不安的看向洛如龙：“怎么会……这……怎么可能？我被那怪物盯上了吗？”
    “也许它将你当成了猎物，它一直都在跟着你，等待时机将你吃掉，它之所以救下你，是因为，它想亲自吃掉你，在此之前，任何东西都不能伤害它的猎物。”
    这推论让姚明雪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她有些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我……我该回去了。”
    “我们送你一程吧！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洛如龙此时的神情又变得肃整认真起来，只要是一谈正事，所谓的紧张和手足无措通通都消失了。
    “没事！今天我是坐我们家的车过来的，我们家的司机贵叔还会保护我的。”姚明雪颤颤巍巍的说道。
    眼见姚明雪推辞了护送，洛如龙有些紧张的想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吴穹忽然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着急……我会看着她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夜闯

    姚明雪在车子后座向窗外的洛如龙几人轻轻的挥手道别。
    尽管她脸上挂着微笑，眼神里却藏着忧虑。
    车尾缓缓消失在行人稀少的街道末尾，隐没在酒红色的霓虹灯下，洛如龙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忍不住迈步子想要往前走，背后一只瘦弱苍白的手拉住了他。
    “能不能耐住你的性子！”吴穹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有些不耐烦。
    洛如龙眉头深锁“那怪物就像幽灵，我害怕姚明雪会出事。”
    “你觉得那怪物因为你和姚明雪的关系，所以才找上她？”
    “不！”，洛如龙深吸了一口气，他环视着四周：“我怀疑那东西在跟着我。”
    “你还记得那天……那怪物在雨中杀死了张豹，我们刚好碰面的那次吗？”
    “在那怪物行凶之前，我忽然感觉异常的恶心难受，那种感觉……”洛如龙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困惑的说道，“就好像是突然发了急病，我隐约能感觉到那玩意的位置，然后就追了过去，之后开枪打中了那怪物，我也被它抓伤。”
    “那在韦家大宅的时候，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洛如龙摇了摇头，吴穹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推回了屋子。
    ……
    明小婉悬浮在半空中，与姚明雪的车相隔数米，始终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只是等姚明雪的车都开进了姚家大宅，周边也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姚家是江山城第一大家，豪华的西洋别墅如同宫殿城堡，内外都是灯火璀璨，姚明雪一下车，大门两旁的私人保安恭敬向姚明雪躬身问好，雕花的铁门缓缓开启，一个穿着马甲的瘦高管家疾步走来为姚明雪开门，姚明雪柔声向司机道谢，然后笑着向管家打了声招呼。
    明小婉飘飘荡荡的落地，准备翻过姚家大门，忽然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又一层无形的障壁，阻隔了她的进入。
    明小婉朝雕花铁门伸出手，无形阻隔的力量，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触摸在一层薄纱，她可以用自己锐利的指甲划开这一层薄纱，不过这完全没必要。
    黑暗中，一双冰冷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空无一人的大门入口。
    此刻明小婉已经飘然离去。
    ……
    洛如龙仰头躺倒在皮椅上，原本他睡觉的房间让给了吴穹和横眉道人，所以他就只能在办公室里将就着睡觉，用西装外套当成被子盖在身上。
    他的额头上冒着冷汗，手紧紧捏着衣服的衣领，渗出模糊的湿掌印。
    ……
    梦境之中，黑暗的小巷吹拂着阴冷的风，数不清的岔路口将前方的道路分成了无数条，洛如龙满头冷汗的注视着狭窄的出口，不知该如何决断。
    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的寂静，洛如龙鼻尖渗着汗珠，尖叫声持续不断的刺激着他的耳膜，捶打着他的神经。
    循声狂奔，黯淡的影子在狭窄的小巷拖长，洛如龙不住喘息，那尖叫声似乎越来越近，眼前却陷入了死胡同。
    一堵厚厚的墙阻隔了洛如龙的道路，尖叫却戛然而止了。
    不好！洛如龙吞咽着口水，他匆忙转身，在迷宫般的巷子里如无头苍蝇般穿行着，耳畔忽然传来指甲划过墙壁的尖锐声响。
    呲呲呲……
    他猛然回头，身后是三岔口，洛如龙镇定心神，擦拭着下巴和额角上的汗滴，不远处，若有若无的惨叫声响起……
    洛如龙咬紧牙关，向着中间的道路大步迈进，耳畔的冷风发出尖锐的啸声，一如女人哀婉的哭嚎，两种凄厉的声音汇合在一起，拉扯着洛如龙紧绷的心弦。
    狂奔着来到小巷的尽头，洛如龙青筋暴起，面色疯狂。
    浑身覆盖黑毛的怪物，正用它幽绿色的眸子打量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他嘴角的獠牙沾染着暗红色的血液和碎肉，尸体被开膛破肚，鲜血涌流，深入石砖地面的缝隙，死去的女人歪着脑袋，苍白的脸正对着洛如龙。
    黑毛怪物舔了舔嘴唇，血盆大口喷吐着腥臭的气息，口水混合着血水滴落。
    还是来迟一步。
    洛如龙咬了咬牙，他神情愤然且紧张的掏出了自己银亮的左轮手枪，对准了虎视眈眈的怪物。
    尖长的兽爪摩擦着布满青苔的石墙，溅起火花，怪物的喉咙里发出莫名的呜咽声，听起来像是张狂的冷笑。
    黑暗中，两人的影子诡异的交错在一起，人和凶兽同时瞪大自己的眼睛，枪声响起，怪物扑来，血肉被子弹掏出大洞，尖长锐利的爪牙撕裂皮肤。
    洛如龙在切肤的剧痛中苏醒过来，原本披盖在身上的西服都被他掀飞在地。
    窗户里映着霓虹招牌若有若无的轮廓，洛如龙一个人在黑暗中剧烈喘息，忽然间，心口那种恶心的悸动再次袭来，他感觉呼吸困难，原本惨白的脸色，此刻竟然变得铁青，他捂着心口，双目瞪圆，显然身体并不好受。
    闭上眼睛，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巨大模糊的影子，正攀附在墙壁上，朝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飞扑而去。
    当看到那个女人惊慌的脸时，洛如龙猛然睁开了眼睛。
    “明雪！”这离奇的预兆让洛如龙无比的惊慌，他掀开了抽屉，将泛着银光的手枪掏出来，右手颤抖着为手枪上了三发子弹，随后抓着自己的外套，推门而出，不管不顾的在暗夜里狂奔而去。
    ……
    偌大的卧室里，安静的能听得到人均匀的呼吸声，空气中荡漾着茉莉花香，蚕丝被上绣着精细的花纹，姚明雪独自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睫毛反复的跳动。
    夜空中的乌云滚动着沉闷的雷声，婆娑的树影在窗外晃动，黑暗中，似乎有阴影在向窗户的位置靠近。
    一只模糊的手掌的影子，突然出现在窗外。
    “吱——”
    有什么锐利的物体正划拉着窗子上的玻璃，熟睡之中的姚明雪微微露出不耐的脸色，然而她只是翻了个身。
    “噼啪”一声，玻璃跌落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饶是姚明雪睡的再沉，也瞬间睁开了眼睛，她睡眼惺忪的看到窗外掠过一道硕大的阴影。姚明雪捂住嘴巴，困意被恐惧瞬间驱散。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台前，颤动的指尖捻住了晃动不止的窗帘，姚明雪用力一拉，窗帘掀开，眼前的玻璃窗被划开了一个规整的破洞，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姚明雪慌乱的倒退了几步，迅速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手脚发软的开始拨号。
    原本沉闷的雷声忽然变得狂躁，仿佛擂鼓一般响个不停，狂乱的冷风顺着窗外的孔洞吹进房间，窗帘凌乱的摇摆着，那个庞大的身影忽然再度出现在姚明雪眼前。
    尖叫声响彻夜空，浑身黑毛的怪物粗暴的敲碎了玻璃窗，发出狂暴的嘶吼。
    姚明雪瘫坐在地，目视着怪物那幽绿色的冰冷双眸，彻底呆愣住，两眼只剩下绝望，泪水顺着眼眶涌流。
    正在此时，警笛长鸣，幽暗的夜空忽然被照亮，咆哮着的怪物忽然听到身后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姚明雪的房间门一声巨响，姚家的护卫和穿着制服的人冲了进来，几个身材高大的巡捕护住了姚明雪。
    “别动！”李正站在窗台下高声呼喝，那怪物调转脑袋，露出狰狞的面容。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怪物的头皮飞过，在墙面上留下弹痕。
    怪物一跃而起，巨大的阴影攀附在墙壁上，片刻之间便窜上了屋顶。
    “该死的！别让它逃了！”李正招呼着身后的警探们，他和张书奇兵分两路奔向姚家大宅的后面。
    倾盆大雨不期而至，众人追逐着屋顶上的巨大身影，凌乱的枪声此起彼伏，片刻之后，磅礴浩荡的雨声遮盖了喧闹的人语和脚步声，渐渐地，窗外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姚明雪惊魂甫定的捂着脑袋，从窗外灌进来的，夹杂着雨水的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在姚家大宅外狂奔的洛如龙，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然而在他听到枪声之后，依然奋不顾身的想要闯进去。
    “什么人？”姚家的保安抬手拦住了洛如龙，“这里不能进去！”
    “里面发生了什么？”洛如龙伸长脑袋想要看清楚姚家大宅的动静，却被眼前的大汉推搡开。
    洛如龙一脚踩进水坑，差点摔倒，他横眉怒目的看着姚家的两个保安，捏紧了拳头，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撞了上去。
    两个保安没有料想到洛如龙会来硬的，又比不上洛如龙身手敏捷，其中一人被他一个头槌磕倒在地，剩下的保安伸手想要擒拿洛如龙，却被他反手锁住了喉咙，抬手打晕。
    洛如龙矫健的翻过带着尖刺的铁围墙，进入了姚家大宅。
    在姚家搜捕怪物的警探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闯入，迅速围拢过来，手电筒的光亮晃得洛如龙睁不开眼，他还没走两步就被一群人呼喝着包围住。
    “不要动！举起手来！”白光打在洛如龙脸上，他不得不用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是我！洛如龙！你们上司的好朋友！”洛如龙捂着眼睛高喊着。
    攀附在房顶上的怪物就这么消失了，李正有些懊丧的捶打着墙面，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回过头，正看到洛如龙狼狈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不是怪物！

    李正看着自己曾经的搭档与最好的朋友，眼神复杂的质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救人！”洛如龙擦拭着脑袋上的水珠，神情恳切的看向李正道：“姚明雪现在怎么样了？”
    “她受了点惊吓，不过人很安全。”一旁的张书奇语调沉稳的说道。
    李正怔怔的瞧着洛如龙，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懊恼的搓了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他终究还是坐下来面对面的看着洛如龙道：“你是怎么知道……姚明雪会遭遇危险的？”
    李正的话让一旁的张书奇怔住，转头看向洛如龙的眼神也跟着变得奇怪。
    “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信吗？”洛如龙吸了吸鼻子，望着自己的好友，他同样不知该如何解释。
    李正只是摇了摇头。
    “父亲说过……办案不靠直觉和巧合。”张书奇低声说道。
    洛如龙抬眼看向这两人，摆了摆手，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换做是我我也不信……但是……”
    洛如龙将他之前和吴穹说的事，又和眼前的两人讲了一遍，李正听着洛如龙的解释，眼神变得越发疑惑。
    “你说每次那怪物袭击，你都有种异常的感觉，就像是心电感应或者是预知？”李正苦笑一声，“咱们以前搭档的时候，你可没有这种超能力，你觉得我会信吗？”
    洛如龙有些暴躁的敲打着桌子，他很想对着两人的耳朵大声吼叫，申明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这都无济于事。
    望着神情冰冷的两人，洛如龙嗅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所以……你们在怀疑我？”说出这句话之后，连洛如龙自己都觉得荒唐，“你们认为我被那东西附身了？”
    “我们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李正并没有直接将嫌犯的帽子扣到洛如龙头上，“姚明雪回来时，就跟我们提起过她被食人怪物救过的事，当时我们的分析，那怪物救她的性命只是处于保护猎物的本能，它本身的目的是想吃掉姚明雪，而且它一直在找机会下手。”
    张书奇朝着李正使了个眼色，他认为李正在洛如龙面前说的太多了。
    李正却摆了摆手，自顾自的盯着洛如龙继续说道：“于是……我们私底下和姚老爷联系，在姚家布控，同时安排人暗中保护姚明雪，事实证明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怪物今晚果然出现了。”
    说道这里，李正毫无征兆的一拳击打在桌面上，他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随后李正双眼瞪圆的看向洛如龙：“然而那怪物毕竟是怪物，人类的体力和力量都比不上他，尽管我们精心准备了这个包围圈，却还是让他逃了，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却碰巧出现。口口声声说来救人。”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洛如龙跳将起来，旁边的警探们完全压制不住他。
    “我相信你的为人。”李正红着眼睛看着洛如龙，“可你应该知道，被那种怪物附身了，就身不由己了……想想当年你打死的那个被附身者！他原本是个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生，可结果呢？他被怪物附身之后，完全无法抑制食人的欲望，甚至吃掉了病床上的病人！”
    李正的话让略显狂躁的洛如龙瞬间安静下来，他混乱的眼神变得无奈且黯淡。
    “我有我自己的意识……”洛如龙的申辩也比之前平静许多，“我从侦探所跑出来，一直到姚家大宅，我都很清醒，没有任何东西曾在这一段时间内夺走我的意识！该死的！该死的！”
    他一脚踹开了桌子，将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跟我撒泼没用！”李正将桌子扶正，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如龙……咱们不妨冷静下来谈一谈。”
    沉默良久的张书奇忽然插嘴：“如龙哥……你想要洗脱嫌疑很简单。让我们将你关押起来，观察你的状况，如果没有什么异常，或者其间又出现了食人魔袭击事件，你的嫌疑自然不攻自破。”
    洛如龙听到张书奇的建议，忍不住笑了。
    “只有我能感应到那怪物对人类发动袭击的契机，我不可能老老实实的陪你们在审讯室里过家家。”
    他再次起身，旁边的警探想要压住他，却被他凌厉的眼神吓退。
    他转头看向看守他的两个警探大声道，“都让开，我要回去补觉了。”
    眉头深锁李正忽然起身冲过来，在洛如龙回过神之前，用银亮的手铐一把铐住了洛如龙的双手。
    “你哪都不能去。”李正紧紧抓着手铐的链子，将洛如龙的手按在桌子上。
    “每次食人怪物现身，你都在附近。”旁边的张书奇有些歉然的看着洛如龙，“张豹死的时候，你在身边，姚明雪被袭击的时候，你也在附近。”
    洛如龙神情凶狠的想要将手抬起来，他大声呼喊道：“我有证人！”
    他原本要搬出吴穹来给他作证，以证明自己的无辜，然而随后他意识到，每次食人魔出现的时候，吴穹并不在他身边。
    “谁能给你作证？”张书奇逼问道。
    洛如龙无言以对，张书奇和李正对视一眼，各自露出遗憾的神情。
    “我真希望你能给我答案。”李正苦笑着看向洛如龙，向旁边挥了挥手，两位看懂他意思的警探走过来驾着洛如龙的胳膊肘，将他推了出去。
    正在此时，他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姚明雪。
    惊吓过后的姚明雪脸色十分苍白，姚家的管家搀扶着两腿发颤的姚明雪，将她轻手轻脚的扶到了沙发上。
    李正回头用歉意的看向姚明雪：“抱歉了姚小姐，我们的临时审讯有些吵。嫌犯马上就会被带走，您好好休息吧。”
    姚明雪没有说话，她一直都盯着洛如龙懊丧的脸，表情显得有些错愕。
    “是你？”姚明雪的眼眶分明有些泛红。
    “不是我。”洛如龙摇了摇头。
    空气陷入沉默，李正走到两人身前，招呼自己的下属将洛如龙押走。
    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走出门，雨雾再次浸湿了洛如龙的身体，旁边的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道，之前被洛如龙打伤的两个保安，一左一右的将铁门推开。
    脚踩在泥泞的路面上，洛如龙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失了魂，等到其中一个警探松手打开警车门，洛如龙忽的睁开眼睛，如同沉睡的狮子醒过神来，手铐咔嚓一声松开，他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黑色的发卡。
    正抓住他胳膊的警探愕然转头，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洛如龙一个肘击正中他的小腹，紧接着擒拿锁喉，让他动弹不得。
    枪套一抖，洛如龙利索的将手枪抽了出来，将黑洞洞枪口对准了他。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那开车门的警探惊叫着拔枪，还没打开保险盖，洛如龙就已经挟持住了他的同伴。
    正在姚家大宅的警探们齐刷刷的注视着正挟持人质的洛如龙，李正显然没料到洛如龙竟敢玩这套，略有慌神的追了出来。
    “洛如龙！你干什么？”李正气急败坏的看着洛如龙，“你这么做，即便无罪都要变成有罪了！袭击和挟持公职人员同样也是违法的！混蛋！”
    “没办法！事急从权！”洛如龙咧嘴一笑，他注视着眼前所有的枪口和聚焦的手电筒灯光，大声呼喝道，“我知道，任凭我如何申辩，你们都不会相信我，然而我是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尽管被抓住关起来能让洛如龙安然的洗脱嫌疑，可他无法坐视食人怪物在这个城市肆虐，他要加入这场追捕游戏！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冲动！”李正有些无可奈何，“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开枪……”
    说话间，他朝着自己的下属挥手，让他们围拢过去，追捕洛如龙。
    “放开他，我就当今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李正整个人也被雨水泡的湿透，他朝着洛如龙缓缓靠近。
    “别过来！”洛如龙双目血红的盯着李正，他抬手朝着天空开枪，众人皆是微微一颤，这下谁也不敢妄动了。
    洛如龙一把敲晕了被他挟持的警探：“对不住了兄弟！我得靠你逃出去。”
    人质听不到他的道歉，洛如龙朝着李正无奈的摆摆手，随后掀开另一个警探，坐上了警车。
    “打轮子！”李正抢先冲出来想拦住逃跑的警车，一众警探也举枪瞄准。
    “别开枪！”身后的张书奇飞扑过来拦住了李正，同时他环视着其他人大声呼喝道，“别开枪，别打中了人质和如龙哥！”
    张书奇的劝阻让所有人都露出了迟疑的眼神，最终，引擎声响动，洛如龙开着警车载着人质，消失在夜雨之中，只留下一排泥泞的车轮印。
    “你疯了！”李正目眦欲裂的回头看向张书奇，“万一洛如龙真的被食人怪物附身了怎么办？今晚放跑了他，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牺牲！而且要知道……那怪物最恨的就是你父亲！”
    张书奇一时语塞，他怅然的看了李正一眼：“我只是想保护人质和如龙哥的安全罢了。”
    李正愤然的朝着天空开了一枪，众人没见过他如此发火的时候，都被吓得一个哆嗦。
    “给我追！”李正咬着牙，露出天人交战的神情道，“如果洛如龙敢反抗，或者露出半点异常举动，我允许你们……”
    李正扇了自己一耳光，无奈叹息道：“还是抓活的吧！”

 第四百七十九章 凶手藏身地

    吴穹是被雷声吵醒的，冷风将天空中飘着的雨滴吹进了房间，将横眉道人也浇醒了。
    “哎呦哎呦！”横眉道人打了个冷颤，望着自己湿淋淋的上身，又看着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吱呀作响的窗子，他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怎么就没记得关窗户呢？”
    “我说……”吴穹的声音幽然的在他身后响起，吓得横眉道人差点从窗户上翻下去。
    “你这大半夜的，别吓人行不行啊。”横眉道人虚弱的缩着脑袋，戳着吴穹不住的抱怨道。
    “我有正经事问你。”吴穹懒得跟横眉插科打诨，“你不是天师道传人吗？你不是见多识广吗？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怪物，能附在人的身上，让人长满黑毛，长出獠牙利齿，如人形黑狼，以食人为生的？”
    吴穹的问题让横眉难得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他朝着吴穹嘿嘿一笑：“乖徒弟，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还真就有这么一种怪物。”
    横眉道人清了清嗓，挺着腰杆端出往日的神棍模样道：“此种怪物名曰，鬼狼，原本是幽冥界的鬼物，只有魂魄，而无肉身。两界虽然相依相生，接缝却并非完美无缺，这幽冥和人间偶尔会有裂隙，之前你在赵家村也见过幽冥裂隙，也见过从幽冥中逃窜出来的弱水鲛人，这鬼狼和弱水鲛人不同，他们并不愿意安然的待在冥界，哪里有幽冥裂缝，他们就往哪里钻，为的就是一件事……食人！”
    “然而他们没有肉身，从幽冥界千辛万苦的掏出来，还得依凭到人类的身上，才能施展力量，达成夙愿。”说道这里，横眉道人话锋一转，“不过……这些怪物和其他的鬼物不同，他们依附在人类的肉身，更像是一种寄生。”
    “寄生？”吴穹感觉这个说法十分新鲜。
    “一旦鬼狼附身在人体，就和被附身者魂魄相融，性命相连，要驱除这鬼狼，除了杀死附身者，别无他法，没有任何手段能保住被附身者的性命。而且……被附身者多半会被鬼狼所影响，渐渐脱离人类本性，变成残忍弑杀的怪物，所以也没有哪个降妖除魔的人会想要救助那些附身者，从来都是一了百了的彻底消灭。”
    “然而……附身者死了，鬼狼却不一定会被完全消灭。”横眉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来说去，附身者才是最倒霉的，被怪物改变本性，彻底变为怪物，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办法解脱。”
    说完，横眉道人打着哈欠：“反正那玩意我招惹不起，那不是靠驱邪法咒能赶走的玩意、”
    雷声响动依然无法阻止横眉道人的困意，片刻之后，横眉粗重的鼾声响起，
    吴穹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继续睡觉，而是转身下楼。
    只可惜，办公室里早已人去楼空，冷风将雨水吹进了办公室，桌上的文件被浸透。
    “洛如龙肯定是放心不下，独自一人又去了姚家，亲自去保护姚家大小姐去了。”明小婉在一旁低声说道。
    “你不是说姚家有股奇怪的气场，将你都挡在了门外么？”吴穹将入口的门关闭，又关紧了窗户，窗外的雨声立时变得沉闷起来。
    “只要我想突破进去，不过就是一抬手的事。”明小婉打了个哈欠，“姚家恐怕藏着高人呢，一般的邪祟肯定进不去，那鬼狼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怪物，这东西除了能依托人身彻底隐藏气息外，本身的实力都比不上当初在赵家村碰到的乌先生。”
    在明小婉看来，只要那东西再次现身，她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
    “而且……姚明雪好像有警探保护呢，我好像看到便衣了，这个我不太确定，总之……她安全的很，根本不需要我保护，至于洛如龙，他就更多余了。”
    ……
    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了洛如龙沉毅的脸。
    为了甩开李正他们的追捕，洛如龙将车子开到了荒野，然后又拎着被他挟持的警探在幽深的林间逃窜，最后到达了一个阴冷的山洞。
    一路逃亡的洛如龙总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
    这个山洞，就是当初被鬼狼附身的医生躲藏的地方，在众人追捕他的时候，医生在山洞里躲了足足半个月，最后因为实在无法忍受煎熬才返回江山城重新杀人。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洛如龙料想着李正无论如何也不会搜寻到这里来，他可以安然等待追捕结束，再想办法回到江山城继续调查，抓住真正被怪物附身的人。
    洞穴有些昏暗潮湿，墙壁上还留着当初的凶手因为克制本能的自我挣扎而留下的抓痕。手电筒被雨水浸泡，光亮闪闪烁烁，故地重游的洛如龙看着凌乱疯狂的抓痕，心中升腾着异样的感觉。
    被洛如龙挟持的小警探恍惚间清醒过来，为了防止他逃跑，洛如龙为他带上了手铐。
    “啊！”小警探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山洞，下意识的惊恐大叫起来，洛如龙转过头，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
    “别大喊大叫！”洛如龙内心有些烦躁，他现在只想着洗脱嫌疑，小警探慌乱的喊叫让他有些不耐烦。
    “别吃我！啊啊啊啊……”然而洛如龙故作凶狠的神情似乎适得其反，让小警探越发的慌乱起来，他在泥泞的地洞里不住蹬腿，身子勉力靠近湿润的泥墙，缩着脑袋不停的求饶，“别吃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要是再鬼喊鬼叫，说不定我真的会拿你当明天的早饭！给我闭嘴！”无可奈何的洛如龙只能用这一招来恐吓。
    显而易见，承认自己是凶手远比申辩要管用，小警探立刻战战兢兢的停止了求饶，连呼吸声都小心翼翼。
    洛如龙有些哭笑不得：“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会相信，我真的不是怪物！”
    小警探没有说话，他只是不敢反驳。
    洛如龙也懒得再去理会自己的人质，他有些饿了。
    当初在这里收集物证的时候，洛如龙记得在山洞深处埋了一些罐头，那是凶手留在这里的储备粮，警探们并没有带走所有的罐头，只是拿走了一些有用的物证。
    白晃晃的光亮刺穿了幽深狭长的山洞，洞窟的尽头角落摆放着不少牛羊肉罐头和水果罐头，洛如龙肚子咕咕响的靠近过去，他随手捡起一盒牛肉罐头，却发现已经过期。
    人饿到了极点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洛如龙用胳膊夹着手电筒，用衣服擦干净罐头上的泥水，就在他要打开罐头填饱肚子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打开了一半的罐头跌落在地，褐色的牛肉汁渗入泥地，手电筒的光亮慌乱的抖动着，洛如龙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成了这片阴冷洞窟唯一的声音。
    原本躺倒着小警探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地面上那一长串拖拽和挣扎的痕迹引入眼帘。
    “啊啊啊！”小警探惨叫的声音继续响起，洛如龙双眼瞪圆的狂奔而去。
    “咔咔咔……”牙齿撕裂血肉，嚼碎骨头的声音在洛如龙耳畔回荡，山洞的入口处，一只体型庞大，浑身黑毛的人形浪怪正在啃咬着一只披挂着制服的手臂。
    “操！”洛如龙罕见的骂出了脏话，他手忙脚乱的掏出缴获来的手枪，对准山洞口的怪物连开了两枪，由于洛如龙过于慌乱，两枪全部打空。
    鬼狼幽绿色的眼睛似乎露出嘲讽的眼神，他凶厉的咧嘴一笑，血水从牙齿缝滴落。
    洛如龙端着射击的姿势拼命的扣动扳机，手枪却发出了子弹告罄的声响，洛如龙青筋暴起的扔掉手枪，双目血红的朝着鬼狼吐了口唾沫：“该死的畜生，你洛爷爷在这，有本事吃了我！”
    他踩着蝴蝶步，摆出拳击的架势，鬼狼也朝着他扑击了过来，携裹着猛烈罡风。
    一声闷响，洛如龙被冲撞开，令人惊异的是，鬼狼的爪子并没有撕裂他的身体。
    洛如龙狼狈的翻滚，来自鬼狼的巨大冲击力仍然让他有种肋骨寸断的痛楚，捂着自己的胸腔年南起身，鬼狼却没有对洛如龙痛下杀手的意思，高高拱起的脊背如同乌云一般遮盖在山洞入口，巨大的阴影遮蔽了洛如龙的脸。
    “别跑！”洛如龙捏着手里的泥土，拼尽全力的想要追逐上去，却口吐鲜血的不支倒下，模糊的视线始终锁定着鬼狼的背影，洛如龙手脚并用的爬行着。
    一声嘶吼，山洞之外的雨滴似乎都在这一声咆哮之中旋转倒飞了出去，鬼狼就这么消失在黑暗之中，留下苟延残喘的洛如龙和七零八落的残破尸体。
    “该死！该死！”洛如龙嘶叫起来，每一次呼吸，他都感觉五脏六腑在灼烧，之前的撞击让他不知道断掉了多少根肋骨，艰难的爬到尸体跟前，洛如龙怔怔的看着冷雨凄凉的夜色，双目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望着已经死去多时的小警探，洛如龙有种悲从中来的茫然之感，脱下外套披盖在小警探的身上，他试图在朦胧的雨幕之中寻找怪物离去的踪迹。
    忽然间，他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不好！”洛如龙原本想要将残破的尸骨收敛好，一听到远处的警笛长鸣，他就知道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
    一旦李正他们找到这里，自己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洛如龙将覆盖在尸体上的外套重新捡了回来，将血迹抖干，洛如龙冒着倾盆大雨，忍着胸腹的痛楚，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奔逃起来，就在他正要从林间小路逃往密林深处的时候，一束冰冷的光照亮了他的踪迹，让他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所有追踪者面前。
    一声枪响。
    子弹打穿了洛如龙的小腿。
    “啊！”洛如龙捂着自己的腿痛苦倒地，李正端着枪，神情冷漠的注视着在泥泞地里惨痛挣扎的洛如龙，警探们一拥而上，抓着洛如龙，将他抬了过来。
    “你以为……我想不到你会躲在这里，是不是？”李正看着面色惨白的洛如龙沉声道。
    鲜血顺着洛如龙的小腿的弹孔不停的涌流，他看着李正，露出凄然的笑容，没有说话。
    “把他带下去，包扎伤口止血。”李正有些失望的瞥了洛如龙一眼，随后看也不看的朝自己的下属招手示意道。
    张书奇神情沉重的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而是面色惨淡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洞，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正招呼着大队人马跟随着他一起进入山洞。
    入目的是小警探残破的尸体。
    即便见惯了尸体的众人，在看到了自己同僚的凄惨尸身之后，仍然忍不住开始眩晕呕吐起来。
    李正平静的眼神渐渐变得愤怒，他死死的盯着洛如龙，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第四百八十章 雨中救人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要为自己洗脱嫌疑？”李正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对故友的信任和情分，他的语调异常的冰冷。
    洛如龙凄然一笑，没有做任何回答。
    “抓住了我，并不不能阻止那怪物继续杀人。”洛如龙沉声道。
    李正凝望着洛如龙，他的面皮微微抽动，积蓄已久的怒意在这一瞬间喷薄而出，他掏出手枪指着洛如龙的脑袋，咬牙切齿的道：“那杀了你呢？”
    旁边的张书奇被李正的举动吓到了，他赶紧冲到李正身前，用自己的手抓住枪管，同时拉扯着李正的手腕道：“头儿，你别冲动！即便如龙哥真的是凶手，咱们也该将他送到法庭上受审才对！您平日里不是一直都跟我们强调程序正义吗？”
    李正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的对。”李正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他不再看洛如龙，而是转头开始指挥着众人进行现场调查。
    因为过于劳累和失血过多，洛如龙的唇色变得无比苍白，视线之内的一切开始黯淡下来，每个人说话的声音仿佛都远在天边。
    他听到张书奇的声音。
    “先把他带回去救治吧……失血过多和伤口感染都很要命的。”
    “咱们的兄弟死了，你却还要救这个凶手的命？”
    “我看不如就让他死在这里算了！”
    耳畔吵吵嚷嚷的如同蚊子叫，洛如龙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彻底昏睡的那一刻，他看到一个撑伞的少年郎，在雨中缓缓走了过来。
    闪电划过吴穹苍白的脸，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你是谁？”旁边的几个警探都没见过吴穹，眼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忍不住皱眉呵斥道，“没看到我们在办案吗？走开！”
    李正和张书奇倒是认出了吴穹，尤其是李正，面对突然出现的吴穹，他的神色紧绷起来。
    吴穹根本就没有理会洛如龙身旁的那些警探，他面沉如水的走了过去，正对面的两个警探抬手试图阻拦他，结果却是这两个穿着制服的壮汉被瘦小的少年轻而易举的撞开，吴穹甚至连抖都没抖一下，两个警探被同伴扶住，狼狈得很。
    吴穹走到昏死的洛如龙面前，旁边紧张的众人齐刷刷的掏出武器，命令吴穹举手投降。
    然而吴穹仍然一副置若罔闻的姿态，他伸出手指探了探洛如龙的鼻息，又瞥了一眼他右腿的枪伤。
    “你没听到吗？我们让你举手投降！”旁边一个警探拿枪口指向吴穹的后脑勺。
    李正知道吴穹有多难缠，更知道对方是个有手段的江湖高人，他不动声色的朝围拢吴穹的警探们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枪。
    “你来做什么？”李正紧紧的盯着吴穹，气氛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可李正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吴穹。
    “我来救人。”吴穹说着，掏出了缩小的修罗业斩，虚空中的明小婉朝着洛如龙的伤口哈了口气，尸神阴气止住了伤口处不停渗出的血水，尖细的刀刃轻轻一送一挑，子弹就被吴穹挖了出来。
    昏死过去的洛如龙闷哼了一声，带血的弹头跌落在泥地，晕开一圈暗红的血色。
    张书奇有些紧张的看了吴穹一眼道：“这里湿漉漉的，咱们又没有绷带，你现在给他挖子弹会害死如龙哥的。”
    吴穹懒得解释，将洛如龙的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起了洛如龙。
    吴穹的这个动作让气氛再次变得紧绷。
    “你想把人带走？”李正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吴穹，他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吴穹的腿，只要他敢迈动一步，李正就会开枪。
    一众巡捕和警探们同样举起手中的武器，黑洞洞的枪口在雨水的浸润下闪烁着森寒的光，常人说是看到眼前一幕，恐怕早就吓得两腿发软。
    “不必拿枪吓唬我。”吴穹目光冰冷的扫视着众人，修罗业斩在暗夜中绽放着摄人心魄的夺目红光。
    望着从吴穹手里突然冒出来的长刀，一众警探面露惊骇，有人意识到，这个少年恐怕不是个简单角色。
    就在众人茫然时，李正已经做出了他的决断。
    火星喷吐，枪声大作，子弹朝着吴穹的肩膀呼啸而去。
    然而就在子弹即将穿透吴穹肩膀的时刻，猩红色长刃荡漾着如水的波纹，晕开了一圈湛然的光华，修罗业斩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将子弹劈成了两半。
    所有人呆若木鸡的瞪大眼睛，化为两半的弹头擦着吴穹的肩膀和头皮跌落在地，血光吞没了吴穹的身体，长刃掠过人群，罡风将周遭的人吹散，李正盯着吴穹所在的位置，下意识的再度举枪。
    血色流光之中闪过一双鬼魅般的眼睛，刀刃切开了手枪，李正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手里就已经只剩下枪柄了。
    恍惚之间，他感觉脖子一凉，令人心胆皆寒的凉意顺着脖子漫上脑门，吴穹用刀抵住了李正的脖子。
    “头儿！”众人惊慌失措的想要冲上来，却被吴穹冷厉如霜的眼神扫退。
    李正倒也算是条汉子，刀刃临身，仍然保持着镇定。
    “所以……你是那怪物的同伙？”李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吴穹舔了舔嘴唇，他轻佻的用刀刃拍了拍李正的脖子，周围的人吓得不敢出声，随后吴穹不屑的笑了笑道：“那种怪物也配当我的同伙？”
    “我要真想作恶……别说你们，整个江山城我都能杀绝。”吴穹的语气如同闲谈，众人却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吴穹扫视着紧张的众人，随后轻笑着收回刀刃，他戏谑的走到李正面前，还为李正耐心的整理了刚刚被弄乱的衣领，低声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我劝你让你的下属收敛一些，给我让出一条足够两个人走的小道。”
    “我可是真的会杀人的……”吴穹拍了拍李正的肩膀，后者面如死灰。
    李正无比忌惮的看着吴穹，最后又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其他的警探和巡捕。
    “你们……把手里的武器都放下。”
    给凶徒让路，让这些人感到无比憋屈，然而李正的命令谁也不敢不服从。
    “咱们只要一齐开枪，这人哪怕再厉害，也会被打死。”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其他人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众人都不甘，好不容易抓住了食人的怪物，此刻如果放跑了他，再要抓住可就难了。
    “反正这两人都是凶徒，都打死算逑！”
    警探和巡捕们分开了一条道，李正咬牙切齿的盯着吴穹的背影，人群的缝隙中伸出幽暗的枪口。
    至少有五个人扣动了扳机，但没有任何一发子弹从枪口射出，五把枪同时炸膛，惨叫声此起彼伏，五个人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不停哀嚎。
    吴穹背着洛如龙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李正终究没有下令阻拦。
    “头儿……”旁边的警探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道，“今天放走了那怪物，咱们再要抓可就难了。”
    “你我都是肉体凡胎，这事不是咱们能处理的了。”旁边一个年级稍大的老警探忍不住说道，“整个巡捕房也不过两三百号人，抓一只食人怪倒还好，可再加上刚刚那位煞星，事情就复杂了。”
    张书奇也在一旁忍不住劝慰着众人：“头儿将那少年和洛如龙放走，是为了保护大家，你们就不要抱怨了。”
    “咱们的对手既然是妖魔鬼怪，那咱们就得找能降妖除魔的人来帮忙。”那老警探认真的看向李正道，“如果光凭咱们这些普通人来办案，多少人命都不够填上。”
    李正摇了摇头，他有些纠结的看了老警探一眼。
    若是其他时候，有人向他建议要借助外力办案，他第一个就会驳斥回去。
    然而此时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只有李正最直观的体会到了来自吴穹的威胁，他的直觉告诉他，吴穹话绝不是玩笑。
    “回去再说。”这一晚经历了太多，李正疲累的摆了摆手。
    山洞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在场的三十多人都面色黯然。
    “得想办法围剿那只怪物！”李正捏紧了拳头，他重新振奋着精神，昂首阔步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凝重的看着吴穹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的说道，“收队！”
    黑暗的夜空时不时被闪电照亮，雷声忽远忽近，吴穹背着洛如龙行走在林间小路，狂乱的冷风都要将两人的衣袍吹干了。
    横眉道人躲在一颗松树底下，撑着伞，慌乱的张望着慢慢靠近的吴穹。
    “我说你这么晚不睡觉出来，就是为了救这小子？”横眉虽然嘴上很抗拒，但还是下意识的凑上前接过了昏死的洛如龙，将他扶到了树荫底下。
    “那些人不是在抓他吗？”横眉十分紧张的看向洛如龙，“这小子……该不会是杀人了吧！你救他岂不是惹祸上身？”
    吴穹拍了拍横眉的肩膀：“徒弟随师父。”
    “这一次我就是要惹祸上身。”

 第四百八十一章 高人马道长

    洛如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周围弥散着胭脂水粉的香味。
    他慌乱的张望着四周，却看到旁边惊慌失措的丫鬟。
    “我这是在哪？”
    丫鬟不敢回答洛如龙的话，反而手忙脚乱的推门而出，留下一脸莫名的洛如龙。
    片刻后，吴穹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跟在吴穹身后的，正是当初被吴穹一通蹂躏的许半耳。
    许半耳满脸陪笑，吴穹却面无表情，洛如龙这才回过神来。
    “这两天，他就在你家躲躲，给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吴穹命令倒，许半耳除了苦笑点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洛如龙给吴穹使了个眼色，后者不耐烦的朝着许半耳挥了挥手：“有事我叫你……下去吧！”
    “哎哎！”许半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手忙脚乱的出去了。
    望着许半耳服服帖帖的模样，洛如龙有些想笑，然而轻笑的动作牵动了右脚的伤口，让他又忍不住面皮抽搐。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洛如龙面色苍白的看着吴穹道。
    “你这腿过不了两天就能恢复。”吴穹坦然的端坐在桌前，为自己到了一杯茶，“不过外边全是你的通缉令，即便你能双腿下地，一出门也会让人逮着。”
    洛如龙愤然的捶打着床栏杆：“无论如何我都要抓住那只怪物！”
    “情绪激动只会让你好的更慢。”吴穹淡然的敲打着桌面。
    “我隐约感觉……这是个圈套！”洛如龙瞪大眼睛，“那怪物分明就是在陷害我！”
    “也许吧，但是愤怒无济于事。”
    吴穹推开房门，淅淅沥沥的大雨让庭院蒙上了一层纱，一如洛如龙此刻混沌难明的心。
    ……
    高森探长的办公室。
    面色凝重的探长盯着眉头紧锁的李正。
    “我同意你的选择和计划，不过……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让人意外。”高森探长意味深长的说道，“但是，你请人请的太草率了。老严恐怕没法给你找到真正的高人，我倒是认识一位厉害角色，给我两天时间，我帮你去将他请过来。”
    “能对付怪物的高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李正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之前建议李正请外来力量对付怪物的老警探站在门外，低声对李正说道：“我将马道长请来了……”
    马道长须发皆白，一身杏黄道袍干净整洁，他不动如松的站在大厅中央，面对一众警探们的议论，始终瞑目凝神，岿然不动。
    副探长刘腾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抬眼瞧见了马道长，第一时间就露出了极为不满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谁能跟我说说？”刘腾指了指不远处一动不动马道长，厉声质问道：“谁把这个神棍带到这里来的？”
    “这是……这是老严招来的大师。”有人小声回应。
    “狗屁大师！”刘腾拍了拍桌子，“咱们破案什么时候还要请神棍了？老严在哪，把他给我叫过来！”
    副探长刘腾一边颐指气使的安排下属去找人，另一边神色不善的踱步到马道长的身前。
    “这里是办公场所，不是给你摆摊算命的地方，滚出去……”
    马道长听到刘腾的呼喝，微微睁眼，朝着刘腾淡然一笑，也不在意对方傲慢的模样，只是轻声道：“贫道不算命，贫道受人之托，是过来降妖除魔的。”
    刘腾嗤笑一声，身后的那些下属也跟着哄笑。
    “扯淡！”刘腾不信邪，“我们这地方还能闹鬼不成？”
    “人间无清静之地，任何地方都会有妖魔鬼怪现身，贫道所做的，不过是扫除污秽，让世间重归清净而已，江山城处处都有邪秽，只不过你肉眼凡胎，瞧不见罢了。”马道长语调轻缓，耐心的解释，只是他说的越多，周围的哄笑之声就越发刺耳。
    “好了！你不肯走，就把你扔出去好了。”刘腾不耐烦的挥挥手，招呼着旁边的下属。
    “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咱们几个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你要是知趣就自己出去！”刘腾手下的一个警探冷笑着说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马道长笑着摇了摇头，“贫道不走！”
    那警探吐了口唾沫，他想骂脏话，又碍着自己上司，只能翻个白眼，周围几人七手八脚的按住马老道的肩膀，手刚碰到粗糙的道袍，却见马道长细长的眼睛忽然睁大。
    一股子无形的气流冲刷着道袍，几个警探都觉得手掌心一麻。
    三四个人齐刷刷的向后连退几步，差点没站稳。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刘腾也愣住了，那被弹开的几人如同活见鬼了一般，盯着马道长暗暗咋舌。
    “你！”刘腾愠怒的看着马道长。
    正在此时，将马道长请过来的老严拉着李正走了过来。
    “这位马道长是玄虚山青灵观修道的高人，今年八十多岁，如今依然精神矍铄，我那几个老乡都管他叫活神仙呢！据说这位老道长曾得过仙人传授，道法高深，无论是狐妖山魅还是幽魂厉鬼，都难逃他的降魔之法，咱们请他来可算是找对人了！”老严一本正经的说着，李正也面无表情的听着。
    不过当老严瞥见了神情难看的刘腾，立马闭上了嘴。
    “老严！”刘腾不敢再找这个老道的麻烦，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转头看向老严一声大喝。“那老神棍是你请来的？”
    “那可不是神棍！”老严忌惮马道长，他怕刘腾的出言不逊得罪了对方，于是紧张的解释道，“这位可是活神仙！”
    李正望着刘腾气势汹汹的模样，眉头紧锁，略有些无奈。
    “我管你什么活神仙不活神仙的！”刘腾蛮横的甩了甩手，“这是办公的地方！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
    “我……”老严不知道这刘腾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李正也不好看着自己下属受欺负，他低声解释道：“这位马道长，其实是……”
    “是我让他请来的！怎么？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了。”高森探长打断了李正还未说出口的话，他目光锐利的盯着刘腾道，“我家里最近不太平，想找个人驱一驱邪！这位道长坐在这，想来也没碍着任何人的眼，你大吼大叫什么？还是说，你对我有意见？”
    刘腾张了张嘴，最终咬牙苦笑一声：“我并没有对探长您不满，我只是公事公办罢了，这种社会闲散人员，就不应该请进来。”
    “公事公办？”高森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腾，“你自己没事干吗？还是说你的公事就是在这里专门找茬？”
    刘腾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始终不敢发作。
    “你们两个……”高森朝着老严和李正招了招手，“到我办公室来，把这位马道长也一并请过来……”
    马道长看向高森探长，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露出笑容。
    李正立马回过神来，这两人是认识的。
    “没想到……你找到的这位高人，就是我认识的那位，那巧了！”高森笑着拍了拍李正的肩膀。
    “这下，不管是洛如龙还是他的同伙，都插翅难逃了！”
    数小时后，李正在马道长的引导下，带着大队人马，直奔许半耳的家宅而来。
    明小婉第一时间察觉到来自外边的异动。
    “有个厉害的家伙带人过来了！”明小婉神情严肃的朝吴穹说道，“那人一身气血远超越常人，分明是个修行中人，他一定是用某种秘法追踪到了洛如龙身上的气息！”
    明小婉话音刚落，许半耳着急的捶打着吴穹的门框。
    “外面有一大队巡捕和警探包围了我的宅子。”许半耳慌乱的解释着，“这跟我没关系啊，我手底下的人也不敢跟那些差佬嚼舌根！”
    吴穹扫了他一眼，看得他打了个寒颤，许半耳哆嗦后退，吴穹马不停蹄的朝着洛如龙的房间奔了过去。
    此刻的洛如龙已经能下地行走了，毕竟尸神阴气助长了他的回复，虽然走路还一瘸一拐。
    没等吴穹敲门，洛如龙一脸警醒的抢先推开了房门。
    “是不是李正带着人过来了？”
    吴穹默然点头，许半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你们这里有没有密道或者后门？”吴穹神情冰冷的问道。
    向许半耳这种混江湖捞偏门的人，必然会给自己留后手，吴穹捏着许半耳的肩膀逼问，眼见许半耳稍有迟疑，他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夹得许半耳哭爹喊娘。
    “在我三老婆的房里！哎呦！您松手！”
    “带路！”吴穹一脚揣在许半耳屁股上，后者颤颤巍巍的起身，一点没犹豫的朝三姨太的房间狂奔而去。
    正在此时，许半耳家的大门已经被李正的人给砸开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逃亡

    穿着制服的巡捕和警探一拥而入，许半耳的马仔们都不敢动弹，慌张的退后了几步。
    李正指挥着众人向内院搜查，站在他身旁的马道长忽然睁开眼睛，朝着内院入口疾步而去。
    他脚底生风，走起来比那些年轻力壮的巡捕们跑起来还要快，李正来不及呼喊，马道长就已经走入了内院，直奔许半耳三姨太的房间。
    站在门口，抬掌猝然发力，一双肉掌如同铜浇铁铸，红木房门瞬间破碎成漫天碎屑，黑暗的房间里，一道曼妙的影子突然浮现。
    纤纤玉手掀起狂乱罡风，马道长瞪大眼睛，他浑身干瘦的筋肉瞬间充盈起来，道袍鼓荡，粗糙大手骨节噼啪作响，隐含风雷之声。
    黑暗狭窄的空间，气劲碰撞，不断发出爆鸣，房内一片狼藉，蜡烛一明一灭，马道长已经和房中的黑影交手了百来回合。
    一声闷响，鬼爪撕裂了马道长的前胸，携裹着风雷之力的铁拳也砸在黑影胸膛。
    马道长控制不住身形，整个人撞碎了墙壁，在院子里连蹬了五六步，直踏得地砖碎裂才稳住身形，等到再次钻入房中，又听到一声爆响，地动山摇，烟尘从房中的床铺之下爆散而出，分明是有人引爆了地道之下的炸药，堵塞了追击的通道。
    那些搜查的巡捕和警探这时才刚刚踏入三姨太的小院，忽然一声震天响，紧接着地动山摇，房间在爆炸声中倒塌，众人一片错愕惊慌，不知如何是好。
    马道长用大袖扫开遮蔽视线的烟尘，低头看向自己被抓开的道袍。
    那黑暗中的影子阴气森森，出手强悍，分明是个十分厉害的鬼物，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对自己下狠手。
    前胸一条长长的抓痕，只是破了点皮，若是对方下定决心要他的命，此刻他早已开膛破肚躺在那房中了。
    李正赶了过来，看着马道长迟疑的样子，急忙问道：“情况怎么样？”
    “贫道来迟一步，那洛如龙已经从地道逃走了。”马道长并没有提及自己在房间中短暂的遭遇战。
    “那咱们能在找到他吗？”这次突然袭击，李正原本是十拿九稳的，可没想到对方还是抢先一步溜走了。
    马道长眼神疑惑的扫了周遭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的气息……消失了。”
    李正有些懊恼的捶打着门柱，忽然，他瞥见远处神情鬼祟的许半耳。
    “把他给我带过来！”李正厉声高呼。
    许半耳在吴穹跟前唯唯诺诺，却不把李正放在眼里。
    许半耳推开了试图架住他的警探们，冷笑着朝李正说道：“你上司来了都不敢随便动我，你可真有种！”
    李正没有时间和许半耳扯淡：“地道出口在哪？”
    许半耳扭着头，神态倨傲，根本不搭理李正。
    忽然间，他感觉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顶住了他的额头，李正面无表情的用枪抵着他的脑袋。
    “你敢！”许半耳没想到这个小警探竟然这么楞。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他咬了咬牙，似乎已经豁出一切，“告诉我出口在哪！”
    额角冰冷的凉意让许半耳心中七上八下，他还想维持着强硬的姿态，然而李正却拉下了保险盖。
    清脆的声响让许半耳整个人跟着一个激灵。
    “别……别开枪！”许半耳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出口……出口在宋家米铺的仓库里！”
    李正朝天开了一枪，许半耳紧张的僵立在一旁，两腿不住打着哆嗦。
    吴穹和洛如龙拍打着身上的米灰与泥土，一前一后钻出了宋家米铺，那掌柜的是许半耳的人，迅速为对方换上一身干净衣裳，随后恭敬的将对方送出门。
    匆忙的离开米铺，街道两旁传来嘈杂的声音，警笛响起，左右两边都开来了警车，朝宋家米铺围拢过来。
    “妈的！这许半耳保守秘密的时间都没超过一炷香。”吴穹冷笑一声。
    正在他要掏出修罗业斩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两人跟前。
    姚明雪压低声音朝着两人说道：“快上来！”
    两人没有犹豫，果断上车。
    在李正的人彻底包围宋家米铺前，姚明雪的车已经拐入闹市街区，和车流人流融为一体了。
    车子在无人的巷口停下，躲在座位底下的洛如龙和吴穹缓缓抬起头。
    洛如龙看着后视镜里映出的姚明雪的脸，脸色复杂。
    “为什么要救我？”洛如龙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那天晚上袭击我的怪物……”姚明雪回头，用同样复杂的眼神看着洛如龙。
    吴穹盯着姚明雪游移的眼神追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我知道。”姚明雪看向吴穹，“那晚他挟持了一个警探，还躲到了当初那个食人魔待过的山洞，最后那个被他挟持的警探死在了怪物手上。”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干我们这一行，总是会有许多眼线。”姚明雪不假思索的回答着，“可我没有报道这件事，其他人都认为洛如龙是凶手，我却不这么认为……”
    “你很笃定啊……”吴穹意味深长的看着姚明雪。
    “女人的直觉吧。”姚明雪忽然深情的注视着洛如龙的眼睛，让后者有些不知所措。
    “从洛如龙的眼睛里，我看不到那个怪物的影子，我相信他不是怪物。”姚明雪坚定的点了点头。
    吴穹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说下去，车子再次启动，开往姚家大宅。
    明小婉在吴穹的内兜里低声问道：“我要进去吗？我肯定会被姚家的那层能量挡在门外，强行突破也许会惹来麻烦。”
    吴穹轻轻的摇了摇头：“别着急。到了再说。”
    “不过我在考虑一个问题。姚家大宅那层障壁，拦住了你，却没有拦住袭击姚明雪的鬼狼，这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大门开启，车子缓缓驶入姚家大宅，管家跟着姚明雪的车，一路小跑为姚明雪亲自打开了车门。
    看到车里的吴穹和洛如龙，管家明显迟疑了一下。
    “忠叔……”姚明雪起身朝着管家摇了摇头，略有些紧张的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带着两位先生回家的事，包括我父亲。”
    管家忠叔点了点头，不过他仍然警惕的看了看两人，眼神中隐含忧虑。
    很显然，忠叔看到过街头的追捕令，认出了吴穹和洛如龙。
    一路走来，最疑惑的人是明小婉：“咦？那一层障壁呢？怎么没有了？”
    忽然，吴穹察觉到背后似乎有什么人正用目光锁定着他，猛的回头，远处的阴暗角落，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迅速消失。
    姚明雪将门窗紧闭，又拉上了窗帘，郑重的看着两人道：“你们就在这里躲几天，我会按时给你们送吃的，等到真正的怪物被抓住，再放你们出去。”
    洛如龙有些无奈的看了姚明雪一眼：“我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
    “行了……至少现在你是出不去的，李正肯定安排人全城搜捕。”吴穹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灌在洛如龙的头上。
    安然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吴穹伸了个懒腰，他笑眯眯的看着姚明雪道，“多谢姚小姐的帮助……”
    姚明雪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惜我没办法帮你们洗脱冤情。”
    “姚小姐消息灵通，如果能打听到和这案子有关的动静，也麻烦你告知一声！”吴穹抬头微笑着说道。
    ……
    张家。
    夜色沉寂，晚风轻拂，天空中飘着绵密的雨丝。院子里的走廊上站着三个警探，他们靠着墙打着哈欠，另有两个警探守在张家的家宅门口。
    “妈的！老严他们怎么还不来换班？咱们都在张家守了一天了！”门口一个年轻的警探抱怨着。
    “好了！老严他们正跟着李头儿在江山城抓人呢，要换班得等到明天，你急也没用！”另一人捂着嘴巴，无比困倦的打了一声哈欠。
    忽然，冷风撩动房门之上的灯笼，光线飘忽不定，黯淡了许多。
    两人还在闲聊。
    “要我说，这怪物根本就不可能到这来找事，它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还来找老张探长的麻烦，真是……”
    那警探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看见灯火尽头的阴湿小道上，一双幽绿色的眸子正盯着他的脸。

 第四百八十三章 对调

    原本还满脸困意的警探顿时一个激灵中清醒过来，他慌忙的拍了拍自己的同伴，指了指前方的阴暗区域。
    “干嘛呢！疼！”同伴骂骂咧咧，那小警探倒吸着凉气，同伴顺着他手指的方位瞥了一眼，泥泞道路上空无一物。
    “你小子！守夜守出幻觉来了吧！”同伴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前面什么都没有你指什么指？”
    小警探愣了愣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迎面是幽冷的晚风，黑暗中的那双闪烁凶光的眸子就这么消失了。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在他以为自己遭遇了幻觉时，头顶传来轻微的响动。
    一只满身黑毛的庞大身影，从宅子的门顶倒垂了下来，灯笼的微光映照着它凶厉的眼眸，还有那闪烁寒光的獠牙和利爪。
    小警探尖叫出声，同伴闻到了空气中的腥臭味，恍惚回头。
    印入眼帘的是一张血盆大口。
    ……
    院子里的警探们被门口的吵嚷惊醒，抬眼看到食人怪物咬着自己的同伴，倒吊在门框之上，一个个的吓得手足无措。
    守门的小警探已经彻底瘫软，血雨飞洒，鬼狼从他眼前掠过，空气中荡漾着刺鼻的腥臭味，枪声凌乱的响起，却没有一枪打中跃在半空中的怪物。
    “你们两个守住老张探长的宅子，发现任何不对劲，直接开枪！”从恐惧中回过神的警探张望着鬼狼消失的方向，他吩咐着自己的同伴，孤身一人追了出去。
    泥泞的道路上洒满血迹，那鬼狼似乎沿着大路在狂奔。
    终于，在一颗道边的榕树下，鬼狼停住了他凌厉的脚步。
    庞大的阴影如同鬼魅般伫立在树荫之下，獠牙上的血迹尚未凝结，鬼狼回过头来，朝着追击他的警探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警探愤怒开枪，鬼狼嚎叫着一跃而起。
    “噗通”！水花四溅，涟漪泛开，鬼狼硕大的身躯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追逐而来的警探手心中满是汗，喉结上下抖动，枪口对准水面。
    然而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鬼狼的身影却没有再出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鬼狼已经彻底逃了。
    一手扶着湖面的柳树，双眼无神的注视着不远处躺倒在树荫底下的尸体。
    他有些踉跄而警惕的朝尸体走去，尸体上盖着一件白色寸衫，上面的血痕如同一条条蠕动的爬虫，让人触目惊心。
    “三日之后，我将灭张家满门！”
    ……
    当李正看着尸体和写满血字的衬衫时，他的肩膀因为过度愤怒而不住颤抖。
    众人望着脸色苍白的李正，谁也不敢上前。
    “找到洛如龙的踪迹了吗？”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下属。
    下属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李正握紧了拳头，他盯着衣服上的血书，嘴角扬起冰冷的笑意：“看起来，这更像是给我们的挑战书！”
    “那只怪物……”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憎恨洛如龙，憎恨老张探长，更憎恨我们这里每一个人，所以他才会这么报复！”
    “附身洛如龙，将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杀死老张探长还不够，还要报复他的家人。”李正的神情时而痛苦时而愤怒。
    “那怪物不会得逞。”说话的是神情肃整的马道长，“只要有我在，那怪物休想伤害任何人！”
    “是的！它不会得逞！”张书奇咬牙切齿，他是老张探长的儿子，是鬼狼的目标，同时也是张家的一员。
    李正的牙齿咯咯作响，青筋高高鼓起：“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逃了！我发誓！”
    当姚明雪将她从巡捕房探听来的消息告知洛如龙和吴穹的时候，两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吴穹先是微微错愕，然后嘴角扬起冷笑。
    而洛如龙拍打着茶几，蹭的一声站了起来：“该死的！它竟然如此猖狂！”
    洛如龙握着拳头想要冲出去，却被姚明雪抬手拦住：“你干什么？”
    “你就这么出去！没走两步就要让他们抓起来了！”
    “如果我不行动，那怪物就得灭我师父满门了！我能坐以待毙吗？”洛如龙面目通红，几乎是吼出声。
    “那你去啊！”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洛如龙，“你只要一冒头，他们会直接开枪打爆你的脑袋。”
    洛如龙双眼赤红的看了看吴穹，他狂吼一声，却依然无法发泄心中的愤怒，但终究没有冲出去。
    姚明雪手足无措的看着洛如龙，她甚至有些后悔告诉洛如龙这个消息。
    “你想保护你师傅，肯定得想个法子，而不是就这么傻乎乎的冲过去。”吴穹吸了吸鼻翼，语调轻缓的说道，“你可以乔装打扮一番，然后混入张家。”
    “李正对我知根知底，无论我怎么装扮，都不可能瞒过他。”洛如龙无奈的摇了摇头。
    吴穹不以为意的道：“如果……我能让你彻底改头换面呢？”
    ……
    雨夜的无人街道，两个撑着伞的巡捕在街上巡逻，皮鞋的声音被雨声盖过，困倦让他们的脚步变得缓慢。
    “赶紧搞完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张家看门呢！这一阵当真累死忙活的……”
    “咱们领着最少的月钱，干的却是最危险的活，唉……”
    两人闲聊着打发时间，身后的巷口忽然传来轻微急促的脚步声。
    职业本能让他们同时警觉的回头，一前一后循声往巷口奔了过去，手电筒的光亮在雨幕之中来回晃动。
    “救命！”巷子深处传来女人的呼救声，两人迅速交换眼神，慌忙冲了进去。
    小巷的尽头，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向他们死命跑来，雨水淋湿了她的长发，遮盖了她苍白的脸。
    “小姐，别怕！”巡捕迎了上去，伸出手想要抓住的女人，却被冷雨和冷风打湿了眼睛。
    原本满脸惊慌的女人，忽然露出了一阵诡异的微笑，她曼妙的身姿在雨中化作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和夜雨融为了一体，吹拂到了他们的脸上和身上，两人同时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穿过了他们的身体，那种感觉，就像数九寒冬的凛冽北风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一般。
    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见了。
    耳畔突然响起清脆婉转的声音：“好好睡一觉吧……”
    话音一落，脑子便如同灌了铅一般，身体骤然冷到令人发僵，眼前一片昏黑，意思瞬间被抽空，两个巡捕软倒在地，手电筒在雨水里翻滚，穿着黑衣的曼妙女人从虚空中走出。
    她拖拽着两个巡捕缓缓步入黑暗中，狭长的小巷一如不见尽头的深渊，将两人一点点的吞噬殆尽。
    吴穹撑着伞从黑暗中走出，洛如龙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地上拖行着的两个巡逻者。
    他看不见明小婉的存在，于是在他眼中，这两个昏死无意识的人，更像是自己在地面上蠕动着爬了过来一般，诡异至极。
    “别太吃惊。”吴穹撑伞走到两个巡逻者跟前，将他们的身体翻了过来，让他们的脸朝上，然后他认真的望着洛如龙道，“这两个人，你选一个。”
    “什么？”洛如龙有些不明白吴穹究竟想干什么。
    “选一张你喜欢的脸。”吴穹有些不耐的解释着，他低头看着两人，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妈的，都是歪瓜裂枣……”
    “没时间跟你解释，想好了就快点，想不好我就替你做决定。”
    “就他了！”洛如龙隐约能猜到吴穹的想法了，他随手指了指其中一人，吴穹点了点头，暗中向虚空中的明小婉打了个响指。
    肉眼无法察觉的尸神阴气从明小婉指头中激射而出，洛如龙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寒风吹到了他的脸上，面皮泛起轻微的刺痛感，洛如龙本能的捂住自己的脸。
    吴穹擦了擦小镜子上的雨水，然后将镜子递给了洛如龙，恍惚之间，洛如龙发现镜子里的脸已经变成了躺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巡逻者的模样。
    “这这这……”洛如龙目瞪口呆，手里的镜子差点掉下来。
    “放心，这只是幻觉，你那英俊迷人的脸还在。”吴穹抢过镜子，他的脸也换了一副模样，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忍不住龇了龇牙，皱着眉头将镜子扔了出去。
    吴穹捋了捋头发，将伞收了扔到一旁，开始解两人的衣服扣子：“别愣着！过来帮忙！给我把这两人的衣服给扒了。”
    ……
    天边的阴云似乎要将张家的宅子都给遮盖。
    老探长张瑞年近六十，身形高大魁梧，五官棱角分明，他的妻子此刻正抱着十六岁的小女儿张悦音，神情紧张的坐在张瑞身旁。
    即便面对性命威胁，张瑞始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惧之色。
    李正的人手，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整个张家，从大厅到院子再到门外，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周遭的一切动静，严防死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小女儿张悦音是个娇俏可爱的少女，此刻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紧张害怕，却又多了不少疑惑的神情。
    “父亲……他们说凶手是如龙哥哥，这……这是真的吗？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张瑞微微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女儿。
    鬼狼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它无法抑制的食人欲望，而在于，它会渐渐吞噬被附身者的心智，将它变成另一个人。

 第四百八十四章 埋伏

    “那个怪物，能将最善良的人变成最可怕的恶魔。”张瑞望着自己的女儿，意味深长的说道。
    张瑞的脑海中浮现着那个曾经被他追捕过的凶手。
    那人原本是一位妙手仁心的好医生，是江山城里数一数二的西医大夫，曾经拯救过无数的病人，将他们从生死线上拉回，给予他们生的希望。
    当洛如龙和张瑞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和照片里那个穿着白大褂，风度翩翩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躲在中无一人的房间，衣衫褴褛，盯着一头蓬松脏乱的长发，整个人如同在街头流落了多年的乞丐一般。
    当所有人都举着枪包围他的时候，他仍然不忘啃咬着手中的一块腿骨，用幽绿色的眸子打量着所有人，眼神中没有任何恐惧，反倒像是盯着猎物。
    “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他的嘴里呼出腥臭的怪味，让众人忍不住掩鼻。
    幽绿色的眸子扫视着众人，他的眼神迅速变化，望着手中的骨头，他忽然尖叫着扔开，那极富侵略性的眼神，变得脆弱起来。
    “我很痛苦……我等着你们终结我的痛苦。”他用恐惧的眼神扫视着众人，忽然之间，他的神色再次扭曲变化，虚弱的脸上泛起诡谲的笑意。
    “嘿嘿嘿……我又可以饱餐一顿了！”他舔了舔嘴唇。
    他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众人就这么目视着他的灵魂和恶魔的拉锯。
    当时连张瑞的手心都涌淌着冷汗，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
    “赶紧举手投降！你逃不了了！”洛如龙咬着牙暴喝着，面对眼前的怪物，他只有愤怒。
    怪物脸上的冰冷笑意缓缓消散，他用卑微的眼神注视着张瑞道：“我并没有想逃……这一切是该有个了解了，快开枪！”
    众人面面相觑，张瑞握枪的手在不停的摇晃。
    “我曾经认为……生命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我成为了医生……可现在，我却成了践踏生命的恶魔！”他的神情扭曲而痛苦，望着旁侧被他扔开的腿骨，冰冷的泪水顺着眼角划过，他怔怔的看着张瑞道，“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吗？”
    张瑞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师傅！你还在犹豫什么？咱们开枪吧！快开枪！”洛如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张瑞紧紧的捏着扳机却始终都无法扣下。
    “嘻嘻嘻……”医生脸上的痛苦再次消散，他笑意诡谲的锁定着张瑞，“人类真是种脆弱的生物，他们的心灵就像纸糊的一般，你们脑子里的那些善恶观，不过就是一串浮在脑海的泡沫，一戳就破。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是真实的，那就是……食物。”
    话音一落，医生的身体膨胀了一倍，黑色的毛发和筋肉撑开了他破旧的衣服，獠牙闪烁寒光，他张开血盆大口朝张瑞扑了过去。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等到张瑞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怪物扑倒在地。
    两人翻滚了几圈之后才停滞住，鬼狼锐利爪子并没有撕开张瑞的胸腹，鲜血顺着弹孔涌流，不住喘息的张瑞能明显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沉重的鬼狼的身体正在缓慢的收缩着，重新恢复人类的模样。
    面色苍白的医生凄然的看了张瑞一眼，软软的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张瑞的思绪逐渐从回忆里抽回现实，他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轻抚着女儿的后脑勺：“这些对你来说，太过沉重和复杂了，别想这些，这些叔叔伯伯们会保护好你的。”
    张书奇从正门有些紧张的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制服，而是换上了居家的便服短褂。
    “父亲。”面对张瑞，张书奇的脸上挂着恭敬的笑意，“我回来了，今晚我陪你们一起等那个怪物过来。”
    “你应该跟着你的这些同事们一起，而不是坐在这里被他们保护。”张瑞神情古板的摇了摇头。
    “老探长……”李正出现在了张书奇的身后，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是我让书奇过来的，您别见怪，他也是鬼狼的目标，所以我们理当保护他。”
    “他首先是个警探，其次才是我张瑞的儿子。”李正在张瑞面前只是个后辈，尽管张瑞早就不在队伍里，可他训诫起李正来，仍然是毫不给面子，“不要因私废公！”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在岗一日，就得尽十二万分的努力做好这一日，去把你的制服换上，跟其他人站在外头去！”张瑞眉目紧绷，严厉到让人害怕。
    张书奇赶紧起身，紧张的点了点头，不敢有半点违抗的走出了门，李正在一旁，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李正，你过来。”张瑞瞧着自己儿子走出门，随后便朝李正招了招手。
    李正不敢有半点懈怠，恭敬的走了过来。
    “今天的布置，有把握抓住那怪物吗？”
    “只要它敢过来，我保证它插翅难飞！”李正神色坚定的握紧了拳头，目光灼灼的回答道。
    张瑞扫了一眼家宅中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手，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猎物会自己钻进陷阱来。”
    听到张瑞的评论，李正有些蓦然，他着急的问道：“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布置，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那鬼狼虽然是远超人类的怪物，但也没法应对你的人海战术。”张瑞幽幽的叹了口气，“鬼狼虽然凶厉，却也诡诈狡猾，这种明摆着的陷阱，你觉得它会硬闯进来吗？”
    “可他以血书下达了挑战和警告！分明就是冲着您来的！这说明它肯定会对您下手，无论如何，咱们都得保全您和您家人的性命不是吗？如此防御，难道您觉得不妥当？”
    “那你告诉我，你是来保护我的家人的？还是来抓鬼狼的？”张瑞沉声问道。
    “这不冲突！”
    “不！这已经彻底冲突了！”张瑞打断了李正的申辩，“你们如此严密的布控和防御，确实能保护我和我家人的安全，但这样一来，鬼狼就无机可乘了。”
    “这……”李正被张瑞说的有些哑口无言，“难道还要给它机会不成？这样一来，您和您的家人不就陷入了危险之中了吗？”
    “我问你！你将队伍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抽调到了我的宅子里，谁负责巡逻？江山城其他市民的安全谁来保护？你想过没有？如果那封血书是烟雾弹呢？也许那怪物根本就没打算向我下手，只是吓唬吓唬你们，逼迫你们将人手抽调到我身边，然后他可以趁机钻空子。”
    李正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付鬼狼，张瑞的经验显然要丰富许多。
    “要将鬼狼当成人！不要以为它不会有诡诈的心思，也许他真的只是虚晃一枪！”
    不仅是李正，旁侧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警探巡捕们也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混在人堆里的洛如龙听到师傅的分析，也是暗自点头。
    “即便它真的是冲着我来的，躲在暗处的怪物一看到这张密不透风的网，也会望而却步！让我来安排吧……你这里的人手至少能去掉三分之二，不必太高估了那怪物，只要它敢冒头，对准它的脑袋开枪就行了。”张瑞泰然自若的说着，仿佛他才是行动的指挥者。
    对此李正倒是没意见，就按着张瑞的吩咐重新编排着人手，还给张瑞配了一把枪。
    吴穹和洛如龙假扮成了两个小警探，在张瑞重新安排的时刻，吴穹一直静默的观察着院内院外所有人的反应，而洛如龙却自告奋勇的走出来，主动要求加入守卫张瑞的队伍中去。
    “刘光！你小子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积极了？”旁边的人忍不住低声嘲笑起来，“在这保护老探长，可危险的很呢，其他人躲都躲不及。”
    想来洛如龙假冒的刘光平日里是个胆小的人，此时主动加入危险的任务，多少显得有些反常，连李正望着主动请缨的他都有些发愣。
    不过李正没有细想，还是同意了洛如龙假扮的刘光的请求。
    整个张家只剩下了十六个人，里里外外分散站定，连屋顶上都有人警戒。
    张瑞环视着四周，留下来的一众警探已经安排妥当，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最外围的位置。一丝不苟的观察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女儿，她们正被五六个警察簇拥在中间，张瑞安心的点了点头，于是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安然走去。
    “老探长留步。”李正凑过身来，略有些紧张的说道，“您身边可还没有人贴身保护呢！”
    张瑞淡然的笑了笑，他掏出腰间的毛瑟手枪道：“有它就足够了，我的屋子在里边，只要它敢闯进来，保管让它有来无回。”
    然而李正还是不依不饶的拉住了张瑞：“您等一等……我给您专门安排了一位特殊的保镖。”
    他回头给了下属一个暗示的眼神，那小警探慌忙的点头，转身走到门外，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道长请了过来。
    “你这是……”张瑞的脸上既写着吃惊，又泛着不满，“你给我招来一个神棍做什么？”
    张瑞对于马道长这一类人的态度和刘腾倒是一模一样，带着不屑和厌恶。
    “这位道长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李正还想进一步的推举马道长，却被张瑞拂袖打断。
    “好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一套。”连带着张瑞看向李正的眼神也变得不耐起来，“你跟着高森，好的没学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学了不少。”
    面对张瑞的不信任，马道长倒也没有任何气恼，反倒笑呵呵的说道：“张施主不信任贫道，那贫道也不好腆着脸跟随，我就在这里等着那鬼狼临门吧。”
    “啊？道长……这……”李正的脸色有些着慌，马道长不在张瑞身边，他总觉得不放心。
    “无妨！无妨！”马道长抬手示意李正稍安勿躁，“只要那怪物敢出现，他就逃不脱我的掌心……即便我没有跟随在张施主的身边，也能保证那怪物动不了张家任何人一根毫毛！”
    在张瑞听来，这话只是吹牛夸下的海口，不过他懒得理会，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夜色降临，紧张的情绪在众人心头弥漫开，李正不安的看向张瑞的房门，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第四百八十五章 声东击西

    尽管周遭一片寂静，众人却丝毫不敢懈怠，提心吊胆的警戒着。
    忽然，站在最外围的张书奇似乎发现了什么，远方幽暗的道路上，一团模糊的黑影在快速靠近，他推搡着旁边的同伴，后者一个激灵的从困倦中清醒过来。
    “有东西吗？”年轻的警探先是紧张的看了看张书奇一眼，随后又死死的盯着前方昏暗无物的林间小路，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
    和吴穹并排而站的洛如龙突然间脸色煞白，他捂着自己的心口，露出十分难受的模样。
    吴穹担心旁边的人看出洛如龙的异常，抬手扶住了他。
    “怎么了？”
    洛如龙艰难的呼吸着，他睁大着眼睛，死死的看向吴穹：“那东西来了！”
    诡异的是明小婉并没有察觉到四周的异动，远处的马道长也没什么反应。
    吴穹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院内的马道长忽然睁开眼睛。
    “孽畜！”杏黄色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马道长跃身而出，抬眼看向张家幽深黑暗的门洞，双目绽放摄人神光，原本守护在张家的众人齐刷刷的将视线投注在马道长身上。
    “那怪物来了吗？”李正从身后急匆匆的追逐而来，他的脸上闪烁着兴奋和紧张的复杂神色。
    “不……”马道长疑惑的凝望着虚空，“它好像来了又走了？”
    不等李正继续问下去，马道长目光凝重的疾步来到门外，他扫视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小路，似乎搜寻到了那怪物的踪迹。
    那诡异的悸动和恶心感再次侵袭着洛如龙的心房，他吃力的看向吴穹，压低声音说道：“姚明雪……有危险！”
    姚明雪有危险？吴穹的眼皮微微抽搐，李正站在院子里向着一众警探大声命令道：“你们几个跟我来！其他人跟着我追随马道长的脚步！”
    原本洛如龙和吴穹被安排在张家大宅继续保护张瑞，可此时洛如龙那诡异的感应告诉他，鬼狼去找姚明雪了，她有危险。
    “队长！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洛如龙甚至顾不上暴露的风险，再一次举手站了出来。
    李正眯了迷眼睛，疑惑的扫了洛如龙一眼。
    “好啊！你跟我来！还有你！”李正向洛如龙和吴穹同时挥手示意，“你们跟我一起去追鬼狼！”
    吴穹不动声色的吩咐着明小婉，让她待在张家，静观其变。
    “还有我！”张书奇神情坚毅的从人群中走出，“抓那个怪物也算我一个！”
    李正点点头！看起来……那鬼狼真的只是虚晃一枪。
    马道长深深的吸了一口雨夜的冰冷空气，他转头看向手忙脚乱的赶过来的李正等人，眼含忧虑的说道：“那怪物从张家掠过，往江山城的闹市去了！”
    “您能判断他逃往了哪个位置吗？”
    马道长眉头紧锁，他只能大致判断方向，却无法精准定位，那怪物随时能变化鬼狼的形态，也能随时收缩自己外放的气息。
    “姚家大宅！”突然间，有人冷不丁的提了一句，众人各自用惊异的眼光看向说话的洛如龙。
    此时的洛如龙顶的是其他人的脸，李正听到他说话，先是惊疑了一阵，随后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可能！”张书奇在一旁高声应和道，“那怪物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姚明雪，他之所以在我家门前留下血书，很有可能真的就只是个烟雾弹，将我们骗到此处，声东击西，他的最终目标，还是姚明雪！”
    李正没有说话，他看向马道长，后者抬手遥遥一指，将鬼狼的气息最后消失的方向指了出来，李正的脑子里藏着整个江山城的地图，他循着眼前的方向思忖了片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事不宜迟！”李正大喝一声，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警探道，“将我们的车开过来！”
    “马上赶往姚家！”
    ……
    长满黑毛的巨影快速掠过屋顶房檐，身形如电。
    阴云尽头的位置，姚家大宅的尖顶若隐若现，黯淡的灯光散射在冰冷黑暗的夜色里。
    没有人注意到这幽灵般的怪物从他们的头顶掠过，鬼狼轻车熟路的攀附着洁白的墙壁，摸索到了阳台的位置。
    玻璃窗被窗帘遮挡，姚明雪婀娜的影子在台灯的照射下浮现了出来，粗糙的兽爪缓缓伸向玻璃窗，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低笑。
    “你可让我等的好苦。”一个浑身都覆盖在血雾之中的男人，从屋顶上漂浮着下来，聚散无常的血雾遮蔽了男人的脸，空气中荡漾着刺鼻的血腥味。
    鬼狼幽绿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片刻之后，它用一声暴吼和锋利的兽爪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房间里的姚明雪听到那熟悉的吼叫声，顿时惊恐欲绝，她两腿瘫软的坐倒下来，看到窗外的巨影朝着屋顶飞扑，她捂着脑袋拼命尖叫起来。
    “不自量力！”被血雾覆盖的男人仿佛没有实体一般，如匕首般锋利的爪子划开了他的身体，男人从胸腹位置爆裂成了一团血云，在鬼狼眼前散开，飘荡着到达他的身后，再度凝聚成形，血雾凝聚成无数的暗红血滴，纷纷如雨的向鬼狼的后背激射而去。
    “嗷！”鬼狼嚎叫出声，血滴携裹着极快的速度刺穿了它的皮毛，鬼狼勉力翻滚着躲开针刺般的血雨，砖石碎屑纷飞，墙壁留下无数手指粗细的孔洞。
    姚家的下人听到这纷纷扰扰的动静，各自慌乱的跑过来探查情况，那血影人略有不耐的扫了扫众人一眼，周身血雾砰的一下炸裂开，化作无数道拇指粗细的气箭，钻入那些下人的眼耳口鼻，将他们全部迷晕过去。
    趁着血影人料理姚家下人的当口，鬼狼当机立断的放弃了追杀姚明雪，一个躬身高高弹起，身影已经落在了数丈之外的地方。
    “想跑……没那么容易！”藏在血雾里的男人冷笑一声，，他并出剑指，血雾在手中凝练成三尺长刃，若是有人能目击这一切，只能看到幽暗夜色掠过一道闪电般的血影，鬼狼四脚着地的奔逃，却比不过血影人掠空而来的速度，锐利罡风撕裂夜空，劈砍着鬼狼高高拱起的脊背。
    鲜血崩裂，皮肉翻涌，这血雾凝聚的长剑比百炼钢的刀刃还要锋利许多，血影人如同挑逗着老鼠的猫，血剑编织着漫天血网，丝丝缕缕的交缠着狼狈逃窜的鬼狼，砍得它皮开肉绽，却不曾砍下一处致命伤。
    “你认我做主人，我留你一条性命如何？”血影人冷笑着注视着遍体鳞伤的鬼狼，任凭它如何躲藏，都逃不过血剑编制的切割之网。
    浑身浴血的鬼狼尽管狼狈不堪，面对血影人的条件，却也只是哂然一笑道：“你有见过狮子会将羔羊当成主人的吗？”
    血影人神色微变，手中的长剑再度暴涨了三寸，血光缭绕之间，周围的一切都被映照的一片猩红：“幽冥界的畜生也敢自称狮子，当真是令人笑掉大牙，既然不愿活着当我的狗，那就只有被我炼化的份了。”
    话说这，血雾长剑掀起狂暴罡风，就在剑刃血光即将淹没鬼狼的时候，血影人忽然皱了皱眉。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这绝杀一击，终究停滞在半空中没有斩出。
    趁着血影人迟疑的片刻，鬼狼拼尽全力蹬踢一跃，满身血痕的硕大身影飞跃到了半空中，他幽绿色的眼眸中正倒映着李正和他下属们的警车。
    “那怪物在那！”车上的警探们抬头便瞧见疯狂逃窜的鬼狼。
    此起彼伏的急刹声响起，六辆警车在道路上凌乱的停顿下来，穿着制服的警探们冲出车门，追逐着刚刚落地的鬼狼。
    马道长同样也迟疑了片刻，他转头凝望着姚家大宅，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警探们端着手中的武器，四面八方的围拢过来，此时的鬼狼被血影人弄得遍体鳞伤，行动也不如之前迅猛，失血过多让他变得迟缓，慢了半拍就被警探们团团围住了
    “道长！这怪物近在眼前！斩妖除魔的时候到了！”李正举起手枪瞄准慌忙逃窜的鬼狼，转头向马道长急吼道。
    正在此时，一声枪响，鬼狼的肩膀被子弹击穿。
    开枪的人是洛如龙。
    “嗷嗷嗷！”鬼狼幽绿色的眼睛染上了一层凶残的猩红色，他转头看向洛如龙，盯着枪林弹雨飞扑了过来，一把扫落旁边的车门，抬手向洛如龙的脑袋抓了过去，吴穹正要出手，却听得一声清朗的高喝。
    “孽畜安敢！”迟疑了片刻的马道长终于回过了神，他抢身而来，杏黄色道袍飘舞着，整个人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旋转腾挪的推开了吴穹和洛如龙，然后衣袍之内气劲鼓荡，他背着身子硬生生接下了鬼狼的夺命一击。
    衣袍撕裂，留下四道狭长的抓痕，黝黑的皮肤上却没有半点划伤。
    鬼狼只觉得自己抓在了一团棉絮上，劲力分散，甚至都没有破开对方的皮膜。
    此时他领教了马道长的高明之处，知道自己这一身蛮力绝对不是这老道的对手，一击不中，瞬间转身，擦着头顶的子弹飞掠到了张书奇身前。
    黑毛丛丛的大手抓住张书奇的脖子，张书奇目眦欲裂的看着鬼狼，悬浮在半空间挣扎，还想肘击对方，铁钳般的大手瞬间紧锁，张书奇面颊通红，窒息感让他满眼冒着金星。
    马道长流星赶月般的抢身而来，鬼狼却连连暴退，堪堪躲过了马道长抓取张书奇的手。
    “都别动！”鬼狼在道路尽头站定，粗暴的喝止着众人。
    “该死的！”李正没想到这怪物竟然会以普通人的性命来要挟，此刻他才明白张瑞说的话，鬼狼不是掠食的凶兽，它是拥有人类一般智慧的暴徒。
    “孽畜！”马道长罕见的显露出怒意，“快快放人！不然我让你魂飞魄散！”
    “如果我这时候放人，我才会魂飞魄散呢！”鬼狼脸上浮现阴冷的笑容，他扫视着众人，嘴角微微上扬，“都别过来，谁敢稍微挪动步子，我就捏断他的脖子……”
    众人咬牙切齿的瞧着鬼狼却无计可施，吴穹在人群背后，眯缝的眼睛里泛着幽冷的光，修罗业斩悄无声息的从袖间滑落。
    鬼狼狂笑一声，他抓着已经意识模糊的张书奇，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操！”洛如龙和李正同时飙出了脏话，鬼狼庞大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稠密的林子里，马道长双目绽放精芒，同样也飞身而出。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将小张施主救出来！这一次，定叫这幽冥界的牲畜有来无回！”

 第四百八十六章 恶人

    李正咬了咬牙，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在场的人终究只是肉体凡胎，除了马道长，谁也追不上那怪物，众人群情激奋，都在担心张书奇的安危。
    一旁的洛如龙双目血红的注视着马道长消失的方向，心口的悸动再次让他捂住了前胸。
    “怎么了？”李正看到自己的下属似乎犯了病，关切的看了过来。
    洛如龙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有理会李正，而是转头低声的看着吴穹说道：“我能感应到它的位置，你能带我抓住它吗？”
    吴穹微微点头。
    “刘光！你到底怎么了？”看着下属懵懵懂懂的样子，李正显然有些着急。
    然而就在此时，修罗业斩从吴穹手中抖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阴冷血煞携裹着汹涌气流吹拂的周遭之人睁不开眼，脑海里响起哀呼厉号，重重幻觉纷至沓来，地底崩裂，鲜血涌起，天空浮现冤魂厉鬼的狰狞面目，众人嚎叫着抱着头颅抵御着幻觉的侵袭，连李正也脸色煞白的扔掉了手中的枪，惶恐不安的满地翻滚着。
    “这……”洛如龙被修罗业斩的精神攻击吓了一跳。
    吴穹不置可否的摆摆手：“放心！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将那怪物的狗头斩落。”
    稀薄的雾气在晚林之中飘忽不定，硕大的黑影起起伏伏，挟裹的劲风吹散了周身的雾气，鬼狼在亡命的奔逃。
    然而修为高深的马道长显然速度更快一些，他轻巧的在林间跃动，肉眼只能瞥见一团幻影在黑暗的密林之中闪烁。
    鬼狼经历连番大战，又被子弹打中了肩膀，气力越发不支，奔逃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感觉身后劲风鼓荡，耳畔呼呼作响，一团杏黄色的幽影飞掠而过，轻盈的落在了他的身前。
    马道长也没有多余废话，抬掌便劈了过来，鬼狼身形迟缓，避之不及，掌影翻飞之间，鬼狼只觉前胸让钢板狠狠拍击了一下，硕大身躯已经倒飞了出去。
    一前一后，马道长如影随形的贴着鬼狼的身形，一把将昏死过去的张书奇抢夺了回来。
    轻轻一掌敲击在张书奇心口，年轻人脸色煞白的睁开双眼，咳嗽连连。
    张书奇慌乱的看向救下自己性命的马道长，正要跪下来拜谢，却被马道长抬手拦住。
    “不必谢我。”马道长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你安然站到旁边去，看我如何降妖除魔！”
    张书奇紧张的点了点头，不远处的鬼狼跌跌撞撞的挣扎起身，马道长提纵身形，脚踏清气，罡步腾挪，整个人化作了满目虚影。
    突然间，一声枪响。
    飘飘渺渺的虚影瞬间定住，马道长站在离鬼狼不足三步的距离，身体微微颤抖，前胸一点点的渗出鲜血，他惊骇欲绝的回头。
    “砰”！枪口喷吐火焰，子弹穿过了马道长的右肩，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张书奇神色冰冷，他稳稳的端着枪，注视着马道长不敢置信的模样。
    鲜血顺着肩膀和后背的弹痕涌流，马道长目眦欲裂的盯着张书奇。
    “为……为什么……呃呃呃……”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被自己救下来的年轻警探，竟然会朝他开枪。
    张书奇没有说话，他走到马道长身前，面无表情的补了第三枪。
    子弹打穿了马道长的头颅，然后他泄愤一般的将子弹全部倾泻在了马道长的尸体上。
    不远处的鬼狼艰难起身，他盯着张书奇，嘴角荡漾着冷笑：“所以说，最狠的还是你们这些人类。”
    张书奇目光幽冷的望着马道长的尸体，又狠狠的踹了一脚。
    “因为它……我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张书奇的眼睛里荡漾着汹涌的怒意，可他的语气依然保持着平淡。
    “把他吃了，连着子弹一起吃掉。”张书奇冷然道。
    鬼狼瞥了张书奇一眼，忍不住露出冰冷渗人的微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你并不是我的主人。”
    “没有我保住你，你就是过街老鼠……”张书奇的神色有些不屑一顾，他知道鬼狼只是嘴硬而已。
    体型庞大的恶兽不住的喘息着，身体的痛楚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但他还是靠近了过来，张开了獠牙交错的大口，正要一口咬掉马道长的脑袋。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凌乱的脚步声。
    洛如龙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到了马道长死不瞑目的尸体，也看到了目光阴冷残忍的张书奇。
    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他从没见过张书奇有朝一日也会露出如同野兽般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书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洛如龙很少有慌乱的时候，此刻，他却感觉心神失守，脑子里像是煮着一锅沸腾的粥。
    “怎么回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张书奇面带嘲讽的看着洛如龙，语调冰冷的说道，“我和这只怪物串联在一起，一直都在陷害你，蠢材，懂了没有？”
    他转过身子，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这种暴躁冲动的人，最适合拿来当成替死鬼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洛如龙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前的一切于他而言，就是一场噩梦，他只希望能马上醒来、
    愤怒，暴躁，绝望，恐慌，这一切负面情绪在洛如龙的脑子里交缠，几乎要将他的脑浆给撑爆，他双目血红的盯着张书奇，额角的青筋暴起。
    忽然间，他的身体开始膨胀，浓密的黑毛从皮肤里滋生出来，漆黑的眼眸化作了幽绿色，合身的衣服被撑的如同紧身衣物。
    站在洛如龙身后的吴穹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令人心惊胆寒的狼嚎声在幽密的林间响起，贯穿耳膜。
    洛如龙喘息着，他恍惚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毛发浓密的兽爪，望着自己披盖着黑毛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恐惧充盈着他的心，难以抵御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每一个毛孔。
    张书奇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意。
    “为什么要陷害你……这就是答案。你也是鬼狼，他也是鬼狼，你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张书奇扫了一眼旁侧遍体鳞伤的鬼狼，后者哈哈大笑了一声，膨胀的身体迅速收缩，黑毛钻回了皮肤之内，露出附身者的本来模样。
    老探长张瑞。
    变化成鬼狼的洛如龙筛糠似的抖动着，谁能想到，苦苦追寻着的怪物，就是自己的师傅。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张书奇的嘴角始终挂着冷笑，“当年附身在那个医生身上的鬼狼，有两只！”
    “在医生死后，那两只鬼狼又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宿主，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你。”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我父亲体内的鬼狼觉醒了之后，瞬间就被操控了意识，可你体内的鬼狼，却始终保持着潜伏的状态。”张书奇幽冷的目光在眼睛里来回游移，“这很不公平，我父亲成了怪物，无法控制吃人的欲望，但你却还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救我师父！”洛如龙变化成鬼狼之后，声音极为粗重雄浑。
    “开什么玩笑！如果他们知道我父亲变成了怪物，只会一枪打爆我父亲的脑袋，到时候他就不是名满江山城的神探了，而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别人也不会将我当成神探的儿子。我父亲名誉有损，伤害的还有我……这让我以后怎么接替他成为新一任的神探？”
    洛如龙捏紧拳头，他眼中的怒火再一次涌动起来：“就为了这个理由，你就能和这怪物合作？让它滥杀无辜？”
    “他需要我……我需要他……就这么简单。”张书奇冷笑一声，“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打算要陷害你的，真的，我一开始只是想帮它掩盖秘密，顺带帮他提供食物。”
    “不过之后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它似乎能感应到你的存在，在你待在韦家大宅的时候，曾经因为救人而变化成鬼狼，这些你自己可能不记得，但它感应到了。”张书奇将自己的父亲轻轻扶起，他有恃无恐的继续说道，“而你似乎也能感应到另一只鬼狼的行凶，你们之间这诡异的羁绊，正好可以被利用起来。”
    张书奇用袖子擦拭着父亲额头上的血迹和汗水，他虽然自顾自的解说着自己的计划，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洛如龙。
    “原本我想利用这一次计划，将我父亲的嫌疑彻底洗脱，顺带挟持姚明雪，让你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角落，当着姚明雪的面变成鬼狼，这样一来，你的嫌疑就彻底坐实了，以后无论我父亲吃了多少人，这笔账都会算在你头上……人们不会听你解释，你就是过街老鼠。可惜啊……”
    张书奇叹息着看向已经死去多时的马道长：“就因为这个牛鼻子，计划彻底乱套了，早知道我应该连着李正也一起干掉，那个蠢货虽然没什么脑子，坏我的事倒是很有一套。”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洛如龙捏紧了拳头，内心的怒火和狂暴让他双目血红，他似乎有些失控了。
    “别上他的当！”吴穹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清朗的声音让洛如龙瞬间清醒过来。
    “他说出计划，是为了激怒你，让你彻底被鬼狼控制心神，这样一来，他就有很多机会朝你泼脏水了。”吴穹一语戳破了张书奇心中的算盘。
    远处的张书奇摊了摊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洛如龙：“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你体内的恶灵彻底操控，你会变得和我父亲一般，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原本昏睡的张瑞，突然睁开眼睛，只不过他的眸子依然是鬼狼的幽绿色，面色苍白的张瑞颤巍巍的起身，冷笑着注视洛如龙道：“他说的不错，你脆弱的心灵迟早要被我们攻破。”
    洛如龙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的黑色毛发开始收缩，膨胀的筋肉皮膜也跟着坍缩下来，吴穹拍了怕洛如龙的后背，洛如龙回头以微笑回应。
    他眼中的怒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默然。
    洛如龙没有理会张书奇，他目光湛然的看向被鬼狼控制身体的张瑞。
    “我记得我在第一天见我师傅的时候，他带着我去关押犯人的牢房，看着那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杀人犯抢劫犯，他问我：你看这些人，是否和我们有所不同？”
    “当时我摇了摇头，我说我不知道。”
    “师傅语调沉重告诉我，他们和我们没有任何不同，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只恶鬼，你把他放出来了，今天坐在牢里的就是你我，你将他关起来了，你才能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说话间，洛如龙掏出了腰里的手枪。

 第四百八十七章 鬼哭狼嚎

    “我父亲倒是原封不动的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张书奇看着洛如龙手中闪烁黑光的枪口，不以为然的道，“不过他自己却没有关住他自己心里的那只恶鬼。”
    “他还告诉过我一个秘密。”张书奇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当年那个被鬼狼附身的医生，曾经因为一起杀人案件被我父亲调查过，当时那医生的嫌疑很重，父亲直接将他压到警车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很丢人的……医院里谣言四起。”
    “不过后来这一切都查清了，凶手是他的同事，那医生是个好医生，他只是差点给别人背了黑锅。不过损坏的名誉可没法补偿回来，人们暗地里对这个医生指指点点，在他被鬼狼附身之前，他就已经濒临崩溃了。”
    “仔细想想……如果我父亲当时肯公开的向那个医生道歉，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只可惜，我父亲更关心神探的名誉，若是让人知道他查错了案，该是多丢人的一件事，哈哈哈哈……”张书奇戏谑的看着洛如龙道，“他是骗你的……连他自己都会将内心的恶鬼拉出来遛弯晒太阳。”
    “所以你没必要这么激动，你想想……你迟早会变成鬼狼，咱们现在也摊牌了。”张书奇扫了扫旁边始终面无表情的吴穹，然后认真的看着洛如龙道，“我跟你其实没有任何私怨，不如这样……你替我父亲顶罪，我可以向你保证，等到你彻底被鬼狼控制的时候，为你安排一条生路，甚至为你贡献食物，反正多一个人也不多。”
    听到张书奇的话，洛如龙忽然笑了。
    “我跟你确实没有私人怨恨。”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正中眉心，谁也没想到洛如龙开枪是如此的果断。
    张书奇瞪大眼睛，就这么仰倒下去，死不瞑目，旁侧的鬼狼咆哮着扑上来，红光一闪，修罗业斩将它钉在了树干上。
    吴穹凌空一脚踩了过来，将鬼狼踏晕了过去，张瑞的意识重新占据了身体，他苏醒了过来。
    张瑞低着头，蜷缩在树下瑟瑟发抖。
    吴穹蹲下身子，神情淡漠的注视着张瑞道：“你知道真相了？”
    张瑞痛苦的看了一眼不远处张书奇的尸体，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眼神中只剩下混沌茫然，然后他抬头看着洛如龙，绝望的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这都是鬼狼这怪物造成的错误。”洛如龙望着自己的师父，眼中尽是不忍之色。
    他的手指紧紧的扣着扳机，最后又无力的松开，洛如龙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将自己的手枪扔到了张瑞面前。
    “这是我能留给您的，最后的体面了……”洛如龙的喉头有些哽咽。
    抚摸着冰冷坚硬的枪管，张瑞泪流满面，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追捕的那个医生，他终于能体会到那种绝望了，张瑞深吸一口气，他拿起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张瑞的脑子很是混乱，绝望与悲伤交织着，扣着扳机的手指在不断颤抖，洛如龙从没见过师傅如此痛苦脆弱的一面，他不忍的闭上眼睛，却听到了张瑞的苦笑声。
    枪口对准了他。
    吴穹始终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洛如龙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为什么？”洛如龙的眼睛扫过冰冷的枪口，心中涌起难抑制的绝望。
    “我不是怕死。”张瑞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在打颤，冷汗涌淌到了鼻尖上，“我只是不想……名节不保，你懂我什么意思吗？张神探这个名头跟了我三十年，而现在，我却要背负着怪物的名头死去，不……不仅是我，我的儿子也变成了和怪物串联的帮凶。”
    “我可以为我的罪责去死……徒弟，我知道我有罪，但……”张瑞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我不能被真相败坏我的名声。”
    在洛如龙眼睛里，曾经那个刚正不阿的师傅，和眼前紧张猥琐的老男人，缓缓的重叠在一起，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那股被他抑制住的冲动，似乎要控制不住了。忽然，吴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来自伙伴掌心的温暖压制着内心的狂躁，洛如龙微微颤了颤。
    “徒弟……我求求你放我一马……”张瑞捏着枪，却像个可怜虫一样腆着脸贴了过来，“我不想杀你，我知道我的儿子也是罪有应得，要不这样……你帮我担一担罪责，你来做那个食人的鬼狼，我儿子只是因公殉职好不好？”
    此刻，洛如龙眼中的不忍和痛苦早已消失，他看着张瑞，就像看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不答应我？你不念着多年的师徒情分？你难道就这么自私？”张瑞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他瞪大眼睛，厉声的指责着洛如龙。
    吴穹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看一幕悲剧，最后的结果却更像一场闹剧。
    “师傅……给你自己留一些体面吧……”洛如龙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张瑞。
    “既然你不答应，那就去死好了！”张瑞的手虽然一直都在哆嗦，可他扣下扳机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
    子弹从枪口火焰中激射而出，高速射向洛如龙的胸膛。
    修罗业斩撕裂空气，发出鸣镝之声，肉眼只见红光一吐一收，刀光煞气破开了弹头，一分为二的子弹擦着洛如龙的衣角跌落。
    张瑞瞪大眼睛，他看到一团瑰丽冰冷的玫瑰在他眼前吐露花蕊，危险而绝美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的笔尚了眼睛，刀刃没入眉心，没有溅起半点血花，他再也没法睁开眼睛了。
    附身在张瑞体内的鬼狼，嘶吼着想要逃窜，修罗业斩上却传来诡异的吸力，血光流转，食人的凶兽恶灵在哀嚎声中化作了魔刀的养料，被彻底的湮灭吸收。
    盯着自己师傅的尸体，洛如龙怅然若失，他轻缓的蹲了下来，伸手替张瑞合上了双眼。
    望着洛如龙难以释怀的样子，吴穹淡然的笑道：“我知道任凭旁人怎么劝，你一时半会都是走不出来的，人嘛，真真假假的，大家都带着面具，习惯就好，只是你师傅面具待久了，舍不得摘。”
    洛如龙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怨愤怅然全部叹出来，他回头朝着吴穹微微一笑：“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真是奇怪的很，明明我跟你没认识多久，我甚至都不了解你的过去，可我对你却有种能托付生死的信任感，你他妈的应该是对我施了法术。”说着说着，洛如龙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吴穹咧了咧嘴，同样也止不住笑意，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忽然间，吴穹瞥见了马道长的道袍袖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微光。
    他下意识的走了过去，旁边的洛如龙愣了愣神。
    吴穹的手伸到了马道长的袖口位置，他摸到了一个坚硬的边角，轻轻一拉，一块巴掌大小，雕刻着仙人祥云的金牌露了出来。
    “嗯？”洛如龙有些不满的看了吴穹一眼，“你可不能摸尸体啊？这是人家的遗物。”
    吴穹没有理会洛如龙，金牌的背面用古篆文镌刻着“天师”二字。
    他将天师金牌收进了自己的兜里，洛如龙眉头紧锁的看着他道：“你打算把人家尸体的遗物昧了？这可是损阴德的坏事。”
    “我只是……借用一下。”
    ……
    李正和他手下的那帮警探巡捕们在幻象中足足挣扎了两个小时，当他们发现密林中马道长等人的尸体的时候，原本的困意瞬间消失殆尽。
    现场的三具尸体死的很离奇，为了将这一切解释清楚，吴穹专门安排了明小婉附身到张瑞体内，将鬼狼事件的全过程解释的清清楚楚，最后再做出悔过自杀的假像，总算是洗脱了洛如龙的冤屈，让真相大白。
    姚明雪原本想将整件事完整的报道出去，最终却被洛如龙制止了。
    鬼狼食人事件，成了江山城尘封的秘密，永远都不会被揭开。
    雨依然在下个不停。
    朦胧夜色间，一艘简陋的货船浮现在水天相接的位置，在浪花中微微摇晃着身躯，向着岸口缓慢驶去。
    然而这艘货船之内的货仓里并没有撞在着货物，空气中荡漾着食物的酸腐味和人的汗臭味，一双双或惶恐或天真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停的眨巴着，一个穿着绸缎涂着浓胭脂的老女人站在出口位置，烦躁的摇着扇子，他的旁边站着两个粗壮的纹身大汉。
    “到了江山城，有的是发财的机会。”老女人的声音十分尖细，她眼带笑意的看着众人道，“跟着许老板做事，他不会亏待你们的，大老爷们能有出头的日子，小姑娘也能在城里挣一笔嫁妆，日后回去，找个老实人嫁了，不用受穷人的窝囊气。”
    老女人捂住鼻子走到人群，暗淡的灯光映在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上。
    “带把的滚到左边去，如果是大姑娘，就到我这边，让我瞧瞧……”老女人的声音尖利难听，眼神扫过众人，更像是挑拣货物，忽然之间，她双眼放光，眼前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紧张的低下了头，老女人笑吟吟的走了过去。
    “抬起头来，让嬷嬷我瞧瞧……”
    老女人笑得越欢畅，走的越近，小姑娘就越紧张，她绞着手，害怕的将头都要埋到胸口去。
    那老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凶厉，笑意渐渐收敛，她抬手捏住小姑娘的下巴，厉声道：“你是聋了吗？我让你抬头！”
    突然，船舱外传来一声重响，整个货船一阵摇晃，船上的所有人都跟着晃动，老女人差点没站稳。
    “怎么回事？”老女人神情凶恶的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大汉，“触礁了吗？这都快靠岸了……你们两个出去给我看看！”
    两个大汉紧张的看了老女人一眼，战战兢兢的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推开货舱门，还没等前一个人抬脚走出去，凛冽寒光划过了他的脖颈，那大汉捂着鲜血涌流的脖子，惊慌的仰倒，身后的大汉刚要瞪大眼睛惊叫出声，一把钢刀插进了他的喉咙。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船舱里的众人吓得尖叫起来，壮汉直挺挺的仰倒，老女人脸色煞白，却仍然保持着镇定。
    “门外的……你们跟着哪位大哥吃刀口饭？这是许爷的船，你们敢打他的主意，怕不是得了失心疯？我劝你们一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别到时候只能去阴曹地府后悔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用黑布蒙着脸，看不出表情变化，然而他对老女人的话置若罔闻，抬手拔出钢刀，目光冰冷的扫视着货仓的众人，一双眼睛布满猩红的血丝。
    “你还敢进来？”老女人显然有些畏惧了，她从没见过这种打扮的河盗。
    寒光一闪，黑衣人用手中的钢刀，彻底的堵住了老女人的嘴。

 第四百八十八章 求助

    货船烧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码头上摆满了披盖着白布的尸体。
    李正盯着不远处被烧得焦黑的货船，神情十分凝重。
    “这艘船，是许半耳的黑船……没执照的。”旁边的老警探老严低声说道，他指了指码头上那一具具尸体道，“这些人都是被许半耳骗上船的乡下人，原本要去给他做苦力，当打手的。他们原本是想来江山城发财，不过运气不好，碰到了打劫的河盗。”
    李正将视线收回，他走到白布覆盖的尸体跟前，轻轻掀开了白布。
    尸体被河水泡的发白，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刀口。随后李正又掀开了第二具尸体的白布，第二具尸体同样被人一刀毙命。
    “把所有的白布都给我掀开，我先检查一遍。”李正神情严肃的向周围的人命令道，警探们的行动很迅速，三十多张白布齐刷刷被掀开，苍白的尸体显露在众人眼前。
    李正放眼望了望，迅速将眼前的尸体扫视了一遍。
    “都是一刀毙命，而且大部分死的都是男人，唯一的女性尸体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李正眯缝着眼睛思索了片刻，“手法倒是河盗的手法，不过……这群河盗的身手未免也太好了点。”
    许半耳安排了十个身手不错的打手护卫他的黑船，这些人不是练家子就是在刀山火海中实打实的拼杀过的，李正看了一眼他们的体型和纹身就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然而他们同样被人一刀毙命，身上没有半点搏杀抵抗的痕迹。
    老严摇了摇头道：“不过我搞不明白，这破船上又没有商队，没什么油水捞，只是抢女人的话，下手是不是有点过于歹毒了？”
    李正一时半会想不出答案：“可能这伙人和许半耳结怨，这一次行动为的是报复许半耳。”
    “年前刚砍头了一伙河盗，这才太平了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冒头。”老严皱着眉头看向码头上的尸体，“这帮人是一年比一年狠了，不过河盗不归我们管……”
    李正神情严肃的转过头，眺望着远处的街景，若有所思。
    许半耳家宅的大厅里，五六个壮硕的大汉跪倒在许半耳的脚边，大气都不敢出。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许半耳，脸上像是结了一层霜，他没有撑开眼皮看跪在他脚下的人，而是闭着眼睛等旁边的丫鬟给他倒茶。
    丫鬟哆哆嗦嗦的给许半耳的茶碗填满茶水，闭目养神的许半耳忽然睁开眼睛。
    “让他们也喝两口茶。”
    “许爷……这就不用了，兄弟们命贱，喝不起这金贵的龙井。”告罪的人连忙恭敬的磕头，身旁的其他几人也跟着磕头，许半耳冷冷一笑
    丫鬟端着茶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桌子上只有一个杯子。
    “老爷……这里只有一个杯子，我该怎么？”
    丫鬟话还没说完，许半耳突然粗暴的抓住茶壶的把手，紧接着一把将丫鬟推开，他高举着茶壶，往正在磕头的汉子脑袋上一浇，滚烫的茶水淋在头皮上，磕头的男人惨叫着捂着后脑勺，满地打滚。
    “你也知道你命贱！”大鞋底子一脚将大汉蹬开，许半耳抓着茶壶狠狠朝地上一砸，热腾腾的茶水连带着瓷碎片飞过众人脸颊，整个大厅一片寂静。
    许半耳的脸色阴晴不定，那大汉被烫的死去活来，还是跪倒在一旁不停磕头求饶，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子。
    “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跟我说！”许半耳甩了甩袖子，重重的坐回了太师椅。
    磕头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半点不敢懈怠：“许爷，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和老丁接到码头上的人回报，说是咱们的船起了火，于是连夜派人过去查探，结果……结果发现船上的弟兄们还有那些个苦力全都被杀了，女人们也都被掠走了，应该是河盗干的，等咱们正准备收尸的时候，警笛响了，哥几个才慌忙逃了回来。”
    许半耳的眼睛里闪烁着恶狼般的凶狠目光：“应该是河盗干的？应该？”
    “额……一定！一定是！我……”
    说话的壮汉还没将话说完，许半耳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滚你/妈的！”许半耳将桌子敲得梆梆响，他唾沫横飞的大骂道，“没用的东西，没给自家人收尸也就算了，还他妈的连谁干的都不知道！江上的冒头的几个河匪早他妈被剁了脑袋，剩下几个没长卵蛋的东西，有哪个敢抢老子的船，还敢杀老子的人？这他妈又不是商船！”
    许半耳怒意汹涌，连桌子都掀翻，丫鬟们吓得连连后退，跪在地上的一群大汉都哭丧着脸，谁也不敢吱声。
    “许爷！许爷！船上还有个活口！咱们当时还救了个活口，只是他没醒，等他醒了，咱们就知道是谁干的了！”被许半耳踢开的大汉慌忙补充道。
    听到还有人活下来，许半耳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他几时能醒？”
    “应该是……额……不是！医生说今晚就能醒！”大汉打了个寒颤。
    许半耳瞥了他一眼，阴沉的脸色有所回转。
    “滚吧！人醒了马上送到我跟前来，我倒要看看谁敢捋虎须！”
    看着几人狼狈走出大厅的模样，许半耳阴冷的眼睛时不时闪烁微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警醒的抬起了头。
    “老莫！老莫！”许半耳大声的呼喊着管家的名字，一个穿着长衫的瘦弱老头慌忙走入了大厅，谨小慎微的站在许半耳身前，躬着身子。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备车！我要去如龙侦探社？”
    黑色轿车停靠在侦探社狭窄的门口，洛如龙透着玻璃门看到许半耳从车里走出的匆忙模样，微微有些吃惊。
    “洛大侦探！”房门打开，许半耳和他的狗腿子不约而同的向洛如龙鞠了一躬，洛如龙越发讶异起来。
    “真是……贵客临门。”洛如龙知道许半耳是什么货色，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他打开门，却没有挪步让许半耳走进来的意思。
    身为江湖大佬，许半耳也不急不恼：“有一件案子，我想委托徐大侦探，不知道您……”
    “别！”洛如龙抬手打断了许半耳，“我这里不接待罪犯，你哪来的回哪去！”
    洛如龙也不管许半耳是不是站在门框位置，凌厉的关上房门，站在许半耳身旁的大汉急忙走来抢门把手，却被洛如龙卡住手腕轻轻一扭，一脚踢了出去。
    碰了一鼻子灰的许半耳敲打着门框：“洛大侦探！我真有一件非常严重的案子想拜托您！我一艘船让人给劫了，船上的三十多个人全让人给割了喉，我出重金委托您帮我调查调查！”
    三十多个人被割了喉？洛如龙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紧张了起来。
    一看到洛如龙的模样，许半耳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
    门框被迅猛的拉开，洛如龙死死盯着许半耳道：“三十多人？”
    “准确来说是三十四个人，三十四条无辜性命。”许半耳沉痛的说道。
    “进来吧！”洛如龙的眼中露出黯然且沉思的光芒，他凝重的看着许半耳，“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来帮你找到凶手！为那些无辜者伸冤。”
    许半耳低着头，脸上闪过笑意，抬头的时候，他仍旧保持着沉痛悲伤的表情，身后跟随着许半耳的大汉提溜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等到许半耳就坐，大汉在许半耳的眼神暗示下，急忙将盘子端上来，掀开红布，露出六根黄灿灿的金条。
    “这是我的诚意。”许半耳谄媚一笑，他伸长脑袋张望着四周，“额……吴……吴小道长不在吗？”
    “你委托的是我，找他干什么？”洛如龙敲了敲桌上的金条道，“还有，你这报酬给多了，就算要给，也等我抓到行凶者再说吧。”
    忽然间，楼梯间的门后响起了吴穹的声音。
    “他不是来找你的……委托只是个借口。”木门吱呀一声晃开，吴穹面目清冷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许半耳慌忙起身行礼，吴穹却连正眼都没瞧着他。
    “这黄鱼儿（金条）虽然是好东西，可未必能买你一条命。”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半耳。
    原本神情谄媚的许半耳，顿时露出骇然的神色，他那点小算盘，让吴穹猜了个通透。
    “你在说什么？”洛如龙看着神情反常的许半耳，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吴穹，两眼尽是疑惑之色，“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你这消息不灵通啊。”吴穹哂然一笑道，“今早都传开了，一艘无证的黑船起火，船上的一群人让河盗割了喉……许半耳没跟你说清楚吗？”
    “这他当然说清楚了。”
    “那你知不知道船上的人都是被一刀毙命？”
    洛如龙怔了怔，他略有深意的看向许半耳，后者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找你委托是假，借着你的线，想请我保他的命才是真。”吴穹意味深长的看着缩头闷不做声的许半耳道，“你是感觉自己惹上了了不得的对头是不是？”
    许半耳没敢说话。
    “不说？”吴穹冷笑一声，他将桌上的金条掀翻，黄灿灿的小鱼儿在地上翻滚发出清脆声响，“不说清楚，那就给我滚。”
    望着满地乱洒的金条，许半耳顶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下来，他抬起头，满脸都是冷汗：“我……我确实害怕。”
    此刻的许半耳，和之前面对自己小弟的时候，完全是两副面孔。
    “死了这么多人，还都是一刀毙命，我越想越不对劲，我我我我……”许半耳的脸色惨淡的就像天边的愁云。
    “我都感觉……我感觉那应该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好好说话，别紧张。”吴穹坐在洛如龙的办公椅上，手指敲打着办公桌，“其实我倒挺感兴趣的。”
    “您……愿意帮我？”许半耳试探着问道，“医院里还有个活口，等他醒过来，我第一时间将他送到您面前，求您帮我亲自审问他。”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
    脖子上缠着渗血绷带的病人，躺倒在独立病房。之前被许半耳烫过头皮的男人，紧张不安的站在病房外。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推门，男人慌张的抓住了医生的手着急的问道：“大夫！那个病人……什么时候能醒？”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最快今晚，最迟明晚，别吵着其他病人！”医生不耐烦的甩开手，男人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病人。
    男人搓了搓手，无可奈何的坐回了长椅，继续蹲点。
    正在此时，病房外缭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血雾。一团黝黑的影子浮了上来，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安静的盯着病床上的人。

 第四百八十九章 铁密室

    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从瞌睡中惊醒，他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抬头看着医院墙面上的挂钟。
    十二点半。
    都已经到了凌晨了？男人紧张的起身，他伸长脖子透过观察窗看向病床上的病人，下一个瞬间，他面色煞白的捂住了嘴巴，两腿发软的连退了几步。
    白色的被单被染成了暗红色，宛如盛放的死亡之花，男人来不及擦拭额角的冷汗，手忙脚乱的推开门，尸体已经僵硬，显然死去多时，紧锁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阴冷潮湿的晚风吹拂着窗帘，在男人慌乱的脸上拂来拂去。
    原本活下来的人被灭口的消息传到了许半耳的耳朵里。
    他第一时间穿上裤子，满身冷汗的爬上了车，再一次敲响了如龙侦探所的大门。
    一个小时后，吴穹出现在死者的病房。
    门口的许半耳强装出一副镇定模样，旁边的大汉一直不停的在给他擦冷汗。
    洛如龙仔细的检查着伤口，压低声音道：“靠近心脏的位置，同样也是一刀毙命。”
    他转头看向窗户，扫了一眼窗框，又伸出脑袋张望着四周的墙壁：“没有任何入侵的痕迹，看起来就好像是有幽灵钻进来。要了他的命。”
    吴穹抬起手指做出嘘声的姿势，明小婉此时正贴着他的耳廓轻声道：“刺杀者留下了一些气息，要不要我追查过去？”
    “神神叨叨的。”洛如龙没好气的看了吴穹一眼，他四下张望着病房，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去吧……注意安全。”吴穹低声提醒着明小婉，后者在半空中凝聚身形，幻化做面容冷艳的黑衣少女。
    明小婉悬浮在半空，俯瞰着楼下的街景，一条钓鱼线粗细的暗红色痕迹浮现在她眼前，循着微弱痕迹，明小婉一路飞行，最后飘落到一栋金碧辉煌的尖塔高楼前，艳丽的霓虹灯管勾勒出美人灵动的舞姿，街道上的行人时不时的注视着旋转门上璀璨的招牌字，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这里就是江山城最大的饭店和舞厅，百丽门。
    凶手的气息消失在门口，明小婉只能跟随着进去，悠扬的提琴声拨动心弦，空气中荡漾着复杂的香氛，一字千金的客人围坐在舞台旁边，半露香肩的歌女吟唱着靡靡的情歌。
    明小婉扫视着四周，那气息原本就微弱至极，到了这百丽门内部，几乎已经彻底消散。
    恍惚间，她在地下室的旋转梯入口再次找到了那根细细的红线。
    不过当她靠近楼梯入口的时候，却发现了曾经在姚家碰到过的那一层浅浅的障壁，细微的气息被障壁阻隔着，彻底消失。
    明小婉可以轻易的突破这一层禁制，但她不想打草惊蛇。
    一个穿着马甲的年轻侍应生端着盘子从楼梯小心翼翼的走了上来，明小婉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诡异微笑。
    年轻的侍应生刚刚上楼，正要走向酒柜的位置，忽然抖了抖。
    他手上的盘子晃晃悠悠跌落下来，空杯子砸落在一个客人的桌子上。
    “唉！你干什么？”空杯子砸碎了客人盛满红酒的酒杯，原本正在和舞女调情的肥硕中年男，十分不爽的看着自己被染成了酒红色的白西装，怒目盯着年轻的侍应生，“你知道我这一身西装有多贵吗？”
    明小婉根本就没空理会这个男人，她迈开脚丫子正要下楼，那男人却不依不饶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还想跑？你给我站住！把你们经理叫来！”男人吵嚷着，似乎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你别扯了，我赔还不行吗？”要不是怕被发现，明小婉真想一拳将这男人的肥硕肚腩给砸回去，“不过我不想让经理知道，咱们私下商量行不行？”
    这男人其实穿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名贵西装，他本职是骗子，穿的人模狗样，实际上只是装点门面，混入百丽门这种富人集会的地方，好寻找下手行骗的对象，赶巧碰上明小婉附身的侍应生打翻了他的酒，出于职业本能，他肯定得讹上一把。
    “好说……不过我这西装花了好几十块大洋……我怕你赔不起。”男人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好说好说。”明小婉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下楼的楼梯，“咱们下去说，我把我全部的积蓄赔给你都没问题。”
    男人搓了搓手，兴奋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咱们去楼下的厕所聊。”明小婉看到周围的人慢慢收回了探视的目光，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下了楼梯，男人不停的搓着手，似乎还在期待着来自明小婉的赔偿金，等到两人身前身后都没有人的时候，明小婉回头送了他一拳，将他当场敲晕。
    先前目击了一切的舞女看到侍应生又将男人扛了回来，有些讶异，她下意识的正要尖叫，明小婉灵机一动的将藏在这侍应生口袋的小费全部掏了出来。
    “嘘……他只是喝醉了，别声张。”明小婉也不好做什么具体的威胁，毕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眼前之事，还是得掏钱摆平。
    舞女惊慌失措的脸色瞬间笑逐颜开，她懂事的点点头，明小婉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安然下楼。
    然而在地下室的出口位置，守着两个穿着黑短褂的大汉，两人身形壮硕，筋肉虬结，目露凶光，他们同时抬手拦住了明小婉。
    “老板没叫你送酒，你为什么还要下来？”其中一个大汉语调低沉的问道。
    “额……”
    还没等明小婉编出蒙混的理由，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抓了过来。
    这里两人明显都是练家子，双手骨节粗大，一举一动迅猛凌厉，若是普通人被这一下抓住肩胛，当场就得失去反抗的能力，然而明小婉只靠着轻盈闪身就躲过了两人的擒拿。
    两个大汉没想到眼前这小小的侍应生竟然能躲过他们的出手，微微愣神，就在此时，一团若有实质的阴冷气息从明小婉的指尖弹射出来，钻入了两人的鼻孔，两个大汉顿时就呆立不动，宛如冻僵了一般，身体和意识同时被封锁住。
    “麻烦让让！”明小婉轻轻一推，两人轰然倒塌。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之前消失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再次出现，在回廊尽头的铁门位置再度消失。
    回廊的周遭都是封闭的铁门，这里更像一处排布着秘密房间的秘密据点，铁门的门锁都是密码锁，偶尔又细微的人语声传来，只是明小婉没有兴趣偷听，一路掠过，走到回廊尽头，明小婉甚至能感觉到从门缝位置散发的那种强烈气息。
    凶手就在里面！
    “那位先生希望这件事不能和他有任何关联。”铁门之内的声音很轻，明小婉试图透视进去，结果发现门内的房间被一层血色障壁阻隔，什么都看不清。
    “我杭某人愿意为先生做任何事。”
    杭某人？这百丽门的老板不就是个姓杭的混混头子吗？明小婉瞪大眼睛。
    “如果许半耳要追查，你就得让他认为这是一场江湖仇杀，不是跟他有仇吗？这样一来也顺理成章一些。”
    “其实……以那位先生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害怕许半耳这种货色才对，为什么……”
    “好了，你是什么身份，还敢猜测那位先生的想法？”说话的人露出不耐语气，“这城里原本是那位先生一手遮天，不过……最近他发现了自己对头好像出现在了江山城，那位先生不想招惹麻烦，毕竟他在筹备一件大事。”
    “不知是什么大事？”
    “这你就不用问了。”说话的人似乎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只要这件大事办成了，别说是江山城的地下皇帝，就是这南三省的地下皇帝，你都可以做！”
    明小婉的瞳孔微微收缩。
    忽然间，她察觉到身后一阵刮起一阵冷冽的凉风，匆忙回头，她瞧见五六个穿着黑衣，遮盖着面目，浑身被若有若无的血气缭绕的怪异人形，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方位。
    “偷听的太入迷，都忘了这地方还藏着危险的杀手。”明小婉微微一笑，手持钢刀的黑衣人飘然而至，寒光映照在黑暗中的雪白墙壁上，明小婉苍白美艳的脸一闪而逝，十指缭绕阴冷罡风，她抬手一扫，六把钢刀应声而断，碎裂的刀刃斜插入黑衣人的身体，将他们掀飞出去。
    等黑衣人们鲤鱼打挺的起身，明小婉体内尸神阴气爆发，粗暴的冲撞着眼前一切拦路的物体，再度将飞扑而来的黑衣怪人们全部冲开，在墙面砸出一道道龟裂痕迹。
    一呼一吸之间，明小婉如一道黑色闪电，划过了长长的回廊。
    黑衣人收敛血气，化作了六个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追着明小婉消失的方位，争先恐后的急掠过去。
    然而当这些黑衣人到达楼上舞厅的时候，只看到旋转梯入口处躺倒着昏迷多时的侍应生。
    几个黑衣人扫视着四周，探查着客人们神色，观察着出口的动静。
    离旋转梯最近的桌台位置，被打晕了的肥胖男人晃晃悠悠的醒了过来，他瞥了一眼假扮成侍应生，在人群中来回搜索探查的黑衣人，嘴角扬起微笑。
    与此同时，如龙侦探所。
    横眉道人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徒弟啊徒弟，你整天在外面乱跑，却让我一个人待在着破房子，我每天都能闷出鸟来！唉……”
    为了防止横眉乱跑，吴穹将所有的资金全部装进了自己口袋，没钱的横眉自然哪里都去不了，也不会招惹任何麻烦。
    然而横眉是个坐不住的人，他无可奈何的坐倒下来，抬眼瞥见了吴穹的包裹。
    “我的乖徒弟会不会漏几个大洋漏在包裹里？”横眉眼珠子骨碌一转，然后他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包裹前，“徒弟啊徒弟，我只是闷得很，拿钱出去走一走，我就吃个混沌就回来。”
    “唉！师傅怕徒弟，我这个师傅混的可真够窝囊的。”自嘲的笑了笑，横眉开始翻找包裹里的东西，可惜的是，吴穹的包裹里连铜子都没有。
    正当横眉唉声叹气的准备扔开包裹的时候，他忽然摸到了一块硬硬的物件。
    眼疾手快的一掏，横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牌？！这小子还藏着这种好东西呢？等会……
    横眉仔细的看了看金牌上的刻字。
    “天师？”横眉微微愣了愣，忽然间，他的脑袋撕裂般的疼痛起来。
    脑海里突兀的冒出了一个玄妙而奇怪的符号。

 第四百九十章 赤金天师令

    横眉忽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绵延的山岭之中，有一处高高耸起，藏匿于群山之中的四方石台。石台之上乱石丛生，中间十丈见方的位置，伫立着四座无字石碑，此刻大地忽然震动起来，群鸟从山林之中四散飞出，四方石台也跟着摇晃，天空不知何时涌起滚滚乌云，雷光闪烁之间，一道腕口粗细的闪电落在了四块石碑之间。
    “轰”！碎石翻涌，雷霆轰鸣，四块石碑之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玄奥奇异的赤红色符号，仿佛感应着天边的雷霆，时隐时现。
    “啊啊啊啊！”横眉手中的金令牌瞬间绽放出耀眼的赤红色光泽，表面温度升高，横眉被烫了一下，吓得赶紧将金牌扔了出去。
    金牌跌落在地，那赤金之色却越发明晰，刺目光华激射而出，将房梁天花板冲出一个拳头大的破洞，雨水淅沥沥的滴落，赤色光焰照彻虚空，乌云被洞穿，整个江山城的人都见到了这一幕奇景。
    幽暗的空间之内，有人感应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波动，血影缭绕之间，面目模糊的身影飞身到达室外，此人正是血魔本尊。
    血魔目视着远处如一柄洞穿了天空的赤红利剑的夺目光彩，弥散着血雾的脸庞露出讶然的神态。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眼窝深陷的瘦高男子缓缓走到血魔的身后。
    “主人……您似乎有些忧心。”瘦高男子双目眯成一条细缝，目光游离的扫过远处的赤红光华，“血刃可以为您分忧解难。”
    说话间，瘦高男子的右手忽然爆出一团血焰，跳动的血色光焰凝聚成了一柄狭长的弯刀，暗红色的刀刃闪烁着冰冷危险的光泽。
    “那东西叫天师金令，是我们魔煞门死对头的物件，共有八十一道，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防身玩意罢了，算不得什么宝贝……”血魔指了指远处的赤金光柱道，“我只是不明白……它为什么能激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血刃的嘴角挂着邪异的微笑，他恭敬的看向血魔道：“主人不必担心，血刃可以为您将那宝贝抢夺回来，让您慢慢研究。”
    “要小心，这江山城里蛰伏了不少危险厉害的人物。”血魔轻声吩咐道。
    血刃恭敬的点了点头，露出傲然的神色：“主人放心。这江山城，没有人比我更危险……”
    横眉被突然爆发的金令吓得够呛，横眉觉得这东西危险至极，于是他将衣服脱下，手忙脚乱的盖在了金令上，片刻之后，横眉的衣服烧起来了，不过那刺目的金光也缓缓消退，天师金令还原成了一块普通的令牌。
    “救命救命！”横眉抬脚踩着衣服上冒出来的火光，吓得六神无主，好不容易将燃烧的衣服踩灭，封闭的房间充斥着白烟，空气中一股焦臭味，横眉咳嗽着打开窗户，却看到了街道底下的人围在一起，正向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这东西留不得！”横眉忐忑不安的吸了口气，盯着地板上的天师金令，他毫不犹豫的用烧焦的衣服包裹着滚烫的金令，趁着夜色走出了如龙侦探社。
    看热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不少人将在侦探社里冒出来的赤金光泽当成了菩萨显灵或者神仙显圣，一看到穿着道袍钻出来的横眉，众人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望着众人或期盼或好奇的眼神，横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他在偏僻的小巷左拐右拐，终于甩开了围观群众们，捏着已经冷凉下来的天师金牌，他走到了内河堤岸，扬起金牌要扔出去，这沉甸甸的手感又让他始终没狠下这个心。
    “就这么扔了太浪费了。”横眉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左右环视了一圈，然后又紧张的将金牌捂在心口。
    横眉打算找个典当行将东西当出去，换成大洋。
    就在他重新打定主意的时候，横眉的身后出现了两双鬼祟的眼睛。
    他们在黑暗的角落里一直注视着河畔横眉的一举一动，当他们看到横眉高举着金光闪闪的令牌打算扔到河里去的时候，两人的心同时都提溜到了嗓子眼。
    只可惜，横眉最后还是放弃了扔掉金牌，转身走开了。
    贪婪的目光锁定了横眉，两人蹑手蹑脚的追了上去，从腰间掏出来两把短刀。
    走在黑暗的巷口，横眉忽然注意到墙面上闪烁着不停晃动的银光，略微愣神之间，他又听到了身后细密急促的脚步声。
    咕咚一声，横眉紧张的咽下了口水，他下意识的回头，一个踮着脚靠近的瘦弱男人正神情猥琐的盯着他。
    “你们……你们要干嘛？”横眉紧张的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护住了金牌。
    “被发现了……”捏着尖刀的抢劫者冷笑一声，朝着墙根吐了口唾沫，他冷冷的盯着横眉道，“你手里有块值钱的宝贝，兄弟们想借来当翻盘的赌本。”
    说话间，他身后拿着尖刀的同伴从侧边包抄了过来，小巷的一前一后已经被堵死，横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别别……别过来！你别抢我啊！我警告你，我徒弟很厉害的！”横眉道人慌乱的捂住金牌，浑身颤抖的往后缩，两个抢劫者好整以暇的靠近，横眉已经无路可退。
    “老实交出宝贝，可以少点皮肉之苦，我们哥俩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只是借钱花，识相的就赶紧将东西拿出来！”身后一声暴喝，横眉道人哭丧着脸，缩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横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散财保命，他刚要将金牌掏出来，忽然间，小巷的入口刮起了一阵冷风，风中似乎有股子刺鼻的血腥味，横眉和抢劫的两人都下意识的露出疑惑神色。
    一身紧身黑衣，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从巷口缓缓步出，他的目光冷冽的如结冻的冰湖，横眉只是下意识的看一眼，都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了脑门。
    “你谁啊？”巷口的抢劫者比划着手中的尖刀，十分不满的喝骂道：“知不知道先来后到？咱们哥俩先看上这个目标的，咋的？你还想上来截胡？就凭你这柴火身板，还敢……”
    抢劫者的话还没说完，黑衣人的身形竟然变成了一道虚影。
    横眉瞪大眼睛，下一个瞬间，一条血线在抢劫者的脖颈喷涌而出，黑衣人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柄暗红色的弯刀，瞬移到了抢劫者的身后。
    横眉瘫软的坐倒，另一个抢劫者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尸体软绵绵的倒了下来，血刃有些不屑的看了看尸体，冰冷僵硬的显露出厌弃的表情。
    “这种货色，真是脏了我的刀。”
    剩下的那个抢劫者，脸色煞白的用手戳着血刃，恐惧失声：“鬼……鬼鬼鬼鬼……”
    血刃斜乜了他一眼，那抢劫者也跟横眉一般，吓得已经走不动道，两腿软的抬不起来。
    “大哥！不！爹！爹啊！你也是求财对不对！”横眉果断的捂住自己眼睛，高举着手中的天师金令，膝盖跪着向墙脚的位置缩着身子，“这玩意就是我孝敬您的了！请……请拿走……”
    金牌被横眉手心的汗浸的湿乎乎的，横眉贴着墙根，将金牌扔到了血刃面前。
    血刃伫立在阴影之中，影子被拖得狭长，他冷笑着看向横眉：“看来主人真的是多虑了，我还以为金牌的主人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竟然是个草包。”
    横眉除了瑟瑟发抖没有多余的回应。
    血刃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横眉，他轻轻抬手，掌心洒出蛛丝样的暗红血线，裹缠着金牌，轻飘飘的拉扯到血刃的手中。
    金牌入手一片冰凉，血刃徐徐转身。
    横眉从指缝中偷瞄着血刃离去的背影，小心翼翼的拭去额角上的冷汗，刚要喘口气，血刃忽然感觉手中的金牌跳动了起来，他原本对这金牌不以为意，并没有攥稳，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金牌竟然滑不溜丢的从他掌心逃脱，如同金色燕雀一般飞到了横眉道人的身前。
    叮咣一声脆响，横眉目瞪口呆的看着地面上的金牌，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血刃的拳头捏的噼啪作响，他幽幽的回过头，眼中流转着凶厉的血光。
    “你敢耍我？”血刃右手指尖散发着如丝如缕的血光，此前消失的血色弯刀再一次被他握在手中。
    血刃步步逼近，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
    “不……不是……”横眉张大嘴巴，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慌乱的用手拨拉着金牌，在手指触碰到金牌的瞬间，赤红色的光芒再次暴起，横眉和身后被吓坏的抢劫者同时露出慌乱的神情，金牌从地上弹射而起，流星飞坠般的激射向血刃的面门。
    “雕虫小技！”血色弯刀掀起层层气浪，一轮血色新月刺破黑暗，劈向了破空而来的赤金流焰。
    “噼啪”！刀刃碎裂，包裹着赤金光华的金牌一往无前的打碎了血刃的弯刀，携裹着猛烈无俦的威能击打在了血刃的胸腹上。
    血刃睁大着骇然的眼睛，口吐鲜血的倒飞了出去。
    金牌悬停在空中，如同撒发着赤金光芒的蝴蝶，飘转着再次回到横眉的手里。
    “烫烫烫！”然而横眉还是第一时间将金牌又摔在了地上，捂着掌心不停的骂娘。
    目击这一切的抢劫者彻底被惊呆，血刃捂着心口，跌跌撞撞的起身，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横眉，心口的剧痛和灼烧感让他眼前发黑，再度吐血。
    血刃恨恨然的看了一眼横眉，身化血影，无奈遁走。
    当事人横眉自己是最茫然的，他看了一眼巷口慌忙逃窜的血刃，又回头看了看吓懵的抢劫者。
    “大哥！大哥！我……我错了！我就不该打你的注意！”抢劫者六神无主的向横眉磕头求饶，他想起身逃命，奈何腿软到了极点。
    “乖乖。我这么厉害吗？”横眉根本就没有理会抢劫者的求饶，他张着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小心翼翼的抓起地上的金牌，赤金之色渐渐消退，金牌上的“天师”二字甚是醒目。
    抢劫者连滚带爬的逃窜，忽然间从侧面走出个身形矮小的少年。
    “给爷让开！”抢劫者叫嚣着，一巴掌扇了过去，结果他反倒被少年捏住了手腕，后者轻轻一甩，他整个人都砸在了墙上，眼冒金星。
    一脚踩晕了抢劫者，吴穹盯着将金牌捏在手里来回搓的横眉道人，缓步走了过去。

 第四百九十一章 道士下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横眉条件反射式的回头，一眼瞥见向他缓步走来的吴穹。
    “徒弟！”横眉挥舞着手中的令牌，完全忘了这玩意是他从吴穹包裹里偷来的，“你师傅我刚刚大发神威，打跑了一个特别厉害的……”
    “你翻我包裹了？”吴穹语调冰冷的打断了横眉道人的自我夸耀，他一伸手就将横眉手中的金牌抢了过来。
    “额……那个……我……”横眉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吴穹没好气的扫了扫横眉一眼，他掂了掂手中的金牌道：“这东西，我原本打算出了江山城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你瞧瞧的，没想到……你自己将他偷了出来。”
    横眉咳嗽一声，望着吴穹嘿嘿一笑道：“嘿嘿嘿……徒弟，咱们之间分什么你跟我，我拿这玩意，不叫偷啊。”
    吴穹抬手一扔，天师金牌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横眉道人小心的双手捧住了跌落下来的金牌。
    “你要我就送给你咯。”吴穹脸上浮现坏笑，“不过！这玩意是我从死人身上摸到的，你应该不介意晦气吧。”
    横眉张口结舌的看着吴穹，有些无言以对。
    明小婉忽然在吴穹身后显出行迹来，她目视着前方的巷口，清晰的看到了那一缕将散未散的血色。
    “横眉刚刚是被那些人袭击了。”
    吴穹没有说话，他抬眼观察了一眼巷口抢劫者的尸体，死者脖颈位置的刀口还缭绕着血色雾气。
    “出手的人比我之前在百丽门碰到的那群杀手要厉害的多，他能完全藏匿住自己的气息，我追踪不到。”明小婉在一旁补充道。
    吴穹“只要露出一根老鼠尾巴，咱们就能揪出一窝老鼠来。”
    隐匿群山之间的巨大石台上。
    一个穿着明黄道袍，带着道冠，身形伟岸，面白如玉的中年道士注视着石台中央的四块石碑，微微出神。
    中年道士的身后还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七百年了……这封印沉寂了七百年，今日终于有了变化。”中年男人的脸上又隐含着忧愁。
    “师傅！这里头究竟封印着什么？”小道士抬眼看向自己的师傅，不解的问道。
    “能彻底荡除一切妖魔鬼怪的无上神器。”中年道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上的忧愁越发浓重，“神器有所感应，意味着它即将重见天日。”
    “这么厉害的宝贝重见天日，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小道士紧张的瞧了瞧远处的石碑，又看了看自己师傅茫然的脸，“为什么您会这么忧虑？”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中年道士轻声叹息，“神器出世，也意味着大乱将起，依照祖师爷的预言，千年前的灾祸可能会再一次在人间重演。”
    中年道士忧心忡忡的话语，让小道士也跟着踌躇忧虑起来。
    沉吟了片刻之后，中年道士忽然转过头来，神情庄严的看向自己的徒弟：“清玄……为师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听闻师尊吩咐，小道士紧张的点了点头。
    中年道士从大袖之内掏出了一块泛着赤金之色的天师令，交递到小道士手中：“天师金令……想来你也该见过，祖师爷当年消灭了大魔头之后，借用天雷地火打造了八十一道赤金天师宝令。”
    “祖师爷在山门之中留下了十八道金令，剩下七十二道，分发给了参与剿灭魔头的其他能人异士，辅助他们扫荡妖魔鬼怪，庇佑人间安宁，如今封印地震动，说明有人激发了金印之中最本源的天雷地火之力，我需要你下山去找到激发金印力量的人。”中年道士郑重的说道。
    说话间，他右手并起双指，往小道士掌心之中的天师令一戳，金灿灿的令牌绽放出耀眼光华。
    “你下山去，只要是那激发令牌力量的人在百步之内，你手里的这块令牌就会有所感应。”
    小道士认真的点了点头。
    中年道士扫了一眼封印地的石碑，他忽然谨慎的补充道：“你需得偷偷下山，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包括你的师兄弟……”
    忽然，中年道士的耳朵轻微的动了动，他目光幽微的扫向林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封印地的事瞒不了多久。”中年道士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山间密林，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两天后。
    江山城内，金碧辉煌的百丽门酒店门口。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礼帽，嘴唇到下巴位置有一处寸余长刀疤的高大中年男人，在一群黑衣壮汉的簇拥下，走入了一辆黑色的洋车。
    车子穿过汹涌的人流，从宽敞的大道驶入狭窄的岔路口，车灯照彻阴暗的街道，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
    中年男人望着漆黑一片的街景，目光中透着疲乏和百无聊赖，他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正准备打盹，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车子陡然刹车。
    中年男人睁开眼睛，露出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
    司机回头来紧张看向中年男人道：“杭爷！实在对不起您，我不是故意刹车的，这车胎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爆了。”
    坐在中年男人身边的一个健硕威猛的大汉张望着门外，随后转头语调低沉的请示道：“杭爷，您别着急，我下去看看。”
    杭爷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下去看了，有人在这里专门等着我呢。”
    壮汉眉头一刺，耳畔传来人的谩骂声，黑暗的街景中，无数穿着短褂，拿着刀刃棍棒的汉子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将杭爷的车团团围住。
    “王八蛋！”壮汉忍耐不住想要冲出去，杭爷轻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一个人也斗不过这么一群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杭爷话音刚落，门外的一人拿着短柄斧头，朝着车门玻璃狠狠一砍，碎裂的玻璃碴顺着车内人的脸溅落，壮汉捏紧了拳头，青筋暴起，开车的司机更是被吓得抱头蹲下，唯有杭爷，注视着车外凶神恶煞的众人始终面不改色。
    车门被强硬的拉开，一个神情嚣张的大汉将手伸进来，要拉扯杭爷的衣领。
    “如果你还想要自己这只手，那我劝你就不要乱动。”杭爷脸上挂着冷峻的微笑，那人和杭爷对视了一眼，吓得缩回了手。
    抖了抖长袍上的玻璃碴，杭爷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许半耳想要跟我谈判，给我的秘书递邀请函就行了，何必动我的车？”
    “说的好！”凭空传来许半耳的声音，“你杭天荣想要女人，跟我掏钱就行了，何必劫我的船，杀我的人？”
    许半耳从黑暗中走出，旁边跟随着五六个壮汉，他目光冰冷的盯着杭天荣，周围的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道，两人四目相对，杭天荣始终保持着笑意。
    “我要的不是女人……是生意。”杭天荣的直白承认，让许半耳也愣住了。
    “你说什么？”许半耳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人围住了杭天荣的车，对方竟然敢承认自己劫船的事实？
    “你的船是我弄的，能找到我也算你脑子还没坏掉。”杭天荣有恃无恐的冷笑道，“不过……即便你知道了这些又如何？”
    “如何？”许半耳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透着车窗指向了杭天荣的脑袋，“我送你去给我的那些弟兄们偿命！”
    面对冰冷枪口，杭天荣丝毫不以为意。
    许半耳青筋暴起的正欲扣动扳机，街道的屋顶上忽然闪烁着迷离的血光，包围车子的众人各自露出惊骇的神色，两道迅捷的血影从屋顶上急掠而下。
    “如果你能打下牙齿和血吞，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或许还会大发慈悲的给你留一条活路。”杭天荣怜悯的看着许半耳，“可惜你还要过来找死……”
    “我背后站着的，是你无法想象的强大存在。”
    在杭天荣得意洋洋的时刻，人群之中也钻出来另一道清冽的血光，修罗业斩掀起刀光血网，将屋顶上飞扑而下的血影，连着肩膀劈成了两半。
    正挥舞刀刃准备大举屠杀许半耳马仔的另一个血影，后背忽然一热。
    同伴的血溅落在他身上，即便是再冰冷无情的猎手，也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回头，就在他调转脑袋的一瞬间，猩红的刀刃穿过了他的咽喉，他的呼吸停止在最后一刻。
    原本得意洋洋的杭天荣，笑容渐渐凝固。
    吴穹抽出修罗业斩，抖了抖刀刃上的殷红血迹，他直勾勾的盯着车里的杭天荣，仿佛要将他刺穿。
    护卫在杭天荣身边的壮汉推门而出，同样藏在人群之中的洛如龙将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壮汉的后背渗出冷汗，杭天荣紧咬牙根，望着缓缓靠近的吴穹，他勉强保持着镇定。
    “我只问你一件事。”修罗业斩缩回到吴穹的掌心，被他重新藏入袖口之内，他一只手抓住杭天荣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拖拽了出来。
    “谁是你背后的人？”吴穹蹲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杭天荣。
    “嘿……”杭天荣不以为意的看了吴穹一眼，翻着眼珠子，不屑的转过脑袋去，“不管你是谁，那位爷都不是你能招惹的人……啊啊啊啊！”
    吴穹踩着杭天荣的手，略一用力，手骨发出清脆的响声，剧烈的疼痛让杭天荣面色煞白，他的保镖看到自己主人被如此折磨，咬着牙捏紧了拳头。
    “我的耐心有限，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吴穹打了个哈欠松开脚，杭天荣捂着自己的手，不停的吸着凉气。
    “那……那个人叫金爷！”杭天荣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他安排了这些……这些厉害的杀手帮我做事，他许诺让我当上江山城的地下皇帝，只要我听他的话，帮他……帮他办妥那位先生的一切安排。”
    “你一会金爷，一会那位先生的……我没时间跟你打哑谜。”吴穹作势又要动手，杭天荣惊吓的尖叫起来。
    “金爷也是给那位先生做事，我并没有见过金爷幕后的人，就连金爷自己，每次和我见面的时候的，都是带着面具，我……我不敢过问太多。这都是真的，我没有一点隐瞒。”
    吴穹和洛如龙远远的交换着眼神，随后他蹲下来笑眯眯的拍了拍杭天荣满是冷汗的脸。
    “我就姑且相信你。”
    “你想活命吗？”吴穹玩味的看了看杭天荣一眼，后者紧张的点了点头。
    “想活命的话很简单，只要你将那个什么狗屁金先生约出来，让我来会会他。”

 第四百九十二章 神秘金爷

    “你杀了金爷的人，这两个人没有回到大本营，很快他就会知道我这里出了事。”杭天荣紧张的看着吴穹道，“如果他知道我这边出了问题，他很有可能就不会再出来见我……因为他一直在隐秘行动，不愿暴露半点踪迹。”
    吴穹似笑非笑的瞥了杭天荣一眼：“你还挺为我着想的。”
    杭天荣神色紧绷，苦笑着不说话，吴穹扫视了一眼躺倒在地面上的尸体。
    “他们的大本营在哪？”
    “就在……百丽门的秘密地下室，不过那里有他的人把守，像这样强悍的血影杀手，足足有三四十人之多，即便你有办法闯进去，也难以抵挡……”
    吴穹抬手打断了杭天荣的话：“带路就行了，废话不用说太多。”
    不过吴穹脸上仍然有一丝忧虑之色，杭天荣眯缝着眼睛，将吴穹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他的嘴角挂起不易察觉的冷笑。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吴穹看了看洛如龙，又瞥了一眼许半耳。
    许半耳一听不用带着他的人一起过去，长舒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自己的手下人白白送命。
    洛如龙虽然知道吴穹的厉害，可这些血影杀手数量众多，他害怕吴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神情犹豫的道：“这些杀手可不是普通人……”
    “无妨。”吴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话虽然说得很满，语气却不是很淡然。
    洛如龙看穿了吴穹的忧虑：“若是觉得应付不来就不要勉强。”
    “人多可能容易被发现！”杭天荣幽幽的说道，“若是他们发现有人大举进攻，可能都不会和你们的人交手，而是会选择集体撤退，龟缩到原本的巢穴中去。”
    “其他的就不必多说。”吴穹认真的拍了拍洛如龙的肩膀，指了指杭天荣道，“就我和他……其他人不必跟来。”
    杭天荣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百丽门24小时营业，即便已经是凌晨三点，霓虹灯招牌依然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守在门口的壮汉看到杭天荣的车去而复返，各自露出不解的神色，不过他们还是从门口恭敬的赶了过来。
    “杭爷……您的车门……”最靠近车子的那个人瞪大眼睛看着破碎的车窗，疑惑中又带着一丝愤怒，“这谁干的？”
    杭天荣抬了抬手没有说话，紧张的司机下车来为他打开了车门。
    看门的人当中，有人认出了吴穹，顿时愣在原地。
    其他人都不认识吴穹，但谁也没有提问的打算，他们只是觉得奇怪，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竟然能和杭爷并排走。
    “愣着干嘛？给杭爷让路。”为首的大汉拍了拍发呆的人的后脑勺，那人一个激灵，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倒退一步，他伸出手刚要指向吴穹，却看到吴穹眼神冰冷的盯着他，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等到吴穹和杭天荣消失在门后，那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自始至终，并肩而行的两人就没有一句对话，杭天荣脸上保持着镇定，心里却堵得慌，吴穹面带忧色的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原本地下室只安排了六个血影杀手，明小婉的闯入，让金爷感觉秘密房间的安全系数不够，于是他将看守保护的人手增派到了三十六人之多。
    秘密回廊入口的四个大汉是杭天荣的人，一见老板下来，他们也没有多说，恭敬的行了个礼，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走近黑暗狭长的回廊，杭天荣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些秘密房间里都藏着什么？”吴穹扫视着紧锁的门扉，低声问道。
    那天明小婉走的太急，还来不及查看其他房间的动静与底细。
    “我不知道！这里都是金爷布置的，我只有过来听他安排和命令的份。”杭天荣压低着声音小声道。
    “你在说谎。”吴穹的手中折射着微弱的红光，杭天荣紧张的睁大眼睛。
    黑暗的回廊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雾，一个个瘦长的影子在晦暗的视线中露出轮廓，他们手中的刀刃闪烁着雪白的光，齐刷刷的映照在光洁的墙壁上。
    一看到藏匿在周围的血影杀手现身，紧张的杭天荣登时露出了兴奋的笑意。
    “我说不说谎，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死定了。”杭天荣转过头来，他看到吴穹忧虑的神色变得安然起来。
    “三十六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吴穹注视着黑暗中那一双双猩红锐利的眸子，嘴角荡漾着邪异的轻笑，“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所有人都在这里，好得很。”
    “什么？”杭天荣愕然的回头，吴穹将他甩在身后，狭长的血光在杭天荣眼前掠过，纷纷扬扬的刀刃雪片般的交缠在一起，编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汹涌错落的刀气掀起的罡风让杭天荣感觉脸上刺痛的很。
    但是他仍然瞪大眼睛注视着吴穹，他要看着吴穹被血影杀手剁成肉酱。
    看着被漫天刀刃包裹绞死的血光，杭天荣兴奋的捏紧拳头，然而下一秒，他听到了无数凌乱的脆响，修罗业斩画出一道优美弧线，血光撕裂了墙壁，雪白钢刀也应声而断。
    一截断刃擦着杭天荣的头皮飞过，吓得他瘫倒在地，吴穹握着猩红长刀，如同修罗在世，周身的血煞凝结出了盔甲的虚影，刀刃伴随着旋转的吴穹一齐舞动，眼前仿佛席卷着腥风血雨的风暴，杭天荣的心头升起异样的恐惧。
    这一刻，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脚边的墙根缝隙涌起血水，视线之内一片暗红色，身后的黑暗中似乎藏匿着无穷无尽的亡魂凶煞，在不停的嘶叫哀嚎，杭天荣捂着呼吸困难的心口，颤抖着闭上眼睛。
    等到这恐怖的幻觉消退，他听到了接连不断的碰撞声。
    睁开眼睛，强悍的血影杀手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倾倒，吴穹从黑暗中缓缓向他走来，他神情冰冷踩踏着濡湿的地毯，抹了抹脸上的血污，一把抓起瘫软在地的杭天荣。
    “我的事办完了！该你了。”吴穹将杭天荣扔开，后者脸色煞白的大口喘息。
    因为太过恐惧，连被踩坏的右手也不觉的疼痛了，杭天荣不敢看这修罗地狱一般的回廊，他低着脑袋颤声道：“我……我这就打电话……”
    吴穹蹲下来，戏谑的拍打着杭天荣的脸颊道：“你不把这里打扫一下，谁敢进来？那些人肯定对血腥味很敏感，打扫干净了再叫人过来。”
    吴穹走到回廊尽头的密室门口，杭天荣虚脱一般的站起身，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对了！”吴穹再一次叫住杭天荣，让他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要出窍。
    “您……您还有什么吩咐？”
    “给我也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吴穹保持着微笑，“就这么见客人实在是抬不礼貌了，记住……给我准备一套黑色的。”
    杭天荣似乎明白了什么。
    黑色的衣服，即便溅血也不显脏。
    吴穹在回廊之内踱步，他扫视着周围紧闭的铁门，贪食魔王之手一拳砸在门锁上，坚实的门锁应声碎裂，铁门上更是印出了一个寸许深的拳头凹陷。轻轻一拉，密闭的空间被门外微弱的光线渗透，一点点呈现在吴穹眼前。
    房间里停放着四张病床，每一张床上都躺倒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们紧闭双眼，面色苍白，保持着微弱但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昏睡多时。
    这些女人，来自那艘被劫掠的黑船。
    一个小时之后，在一处阴暗的房间，没有带面具的金爷接到了杭天荣的电话。
    “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即便是深更半夜，金爷的语气中也没有任何困倦之意。
    “那些被困在密室里的娘们，有几个醒了过来，这是您要的人，我怕我的人伤到了她们，所以没有打晕她们。”
    “不能打晕她们！不能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金爷的声音有些急迫，他微微思忖了片刻，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只要我不主动唤醒，她们应该都无法醒来才对。”
    听筒的另一头传来女人的哭声，虽然很微弱，却让金爷愣了神。
    真的醒过来了？！他咬牙向杭天荣吩咐道：“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杭天荣小心翼翼的放下话筒，随后紧张的看着吴穹，等候着他的下一轮吩咐。
    正在此时，洛如龙一言不发的出现在门口。
    吴穹没有抬头，他听到这急促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洛如龙。
    “看来是我多心了，你好像解决的很轻松。”洛如龙环视着简陋的密室，又看了一眼杭天荣。
    “正好到了最后阶段。”吴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正在打架的眼皮子，“不过我不建议你参与。”
    洛如龙不解的抬头道：“为什么？”
    “因为真相……未必是你能接受的。”
    黑暗中缓慢的驶出一辆黑色轿车，带着遮蔽上半脸面具的金爷独自一人走下车，看门的壮汉们同样恭敬的为他行了个礼。
    金爷径直走入了向下的旋转梯，忽然间，他察觉到了地下室好像有点不对劲。
    有些奇怪的气息混入了地下通道。
    但是他忙着解决问题，也自忖自己能应付的了一切异常情况，所以迟疑了片刻之后，他依然马不停蹄的踏入了回廊入口。
    随后他注意到看门的几个壮汉的神色特别不自然，他们脸色苍白，好像经历了很恐怖的事情，脸上写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以至于他走到门口，这几人都没有恭敬的打招呼。
    “你们生病了吗？”金爷目光严峻的扫视着他们几人，但他们没有回答，只是缩着头让出了一条道。
    等他在回廊踱步的时候，终于发下了不对劲之处。
    他的人不见了。
    整个回廊空空荡荡，干净到异常的地步。
    金爷停住了脚步，他给了杭天荣一定的自主权，能让杭天荣指挥血影杀手。
    可杭天荣没有将他们全部派出去的权限，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都被人杀死了。
    随后金爷笑了起来，这种猜测，在他看来更像是个笑话，不过当他看到黑暗尽头的冰冷人形，以及那人手中捏着的赤色长刃的时候，金爷笑不出来了。
    “你在想……为什么你的人不见了，对不对？”吴穹嘴角挂着阴冷笑意，从黑暗的尽头踱步而出。
    金爷眉头紧锁的看着吴穹，莫名的紧张感在心头升起。
    “他们……他们去哪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提问。
    吴穹没有说话，他身形如电的急掠过来，数十步的距离，眨眼之间闪过，冰冷的刀刃猝不及防的架在了金爷的脖子上。
    “显而易见，都被我宰了。”还没等金爷露出骇然的神情，吴穹抬手打落了他的面具。
    洛如龙在不远处瞪大眼睛。
    金爷竟然是姚家的管家。

 第四百九十三章 围困

    对于这个结果，吴穹没有丝毫意外。
    他仿佛是早已被剧透的观众，这一幕甚至让他感觉有些乏味。
    然而洛如龙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多了，后者用不可置信的表情死死的盯着管家，浑身都在颤抖。
    “为什么……是你？”洛如龙走了过来，他的表情甚至有些痛苦，“你背后的人是谁？”
    煞气顺着冰冷的刀锋，侵蚀着管家的皮肤，他微微的哆嗦着，面带冷笑的看向洛如龙道：“我背后的人自然是我的主人！血魔尊主。”
    “谁让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吴穹轻轻抖了抖修罗业斩的刀背，拍打在管家的脸颊上，直接敲出了一声脆响，管家捂着脸撞上了雪白的墙壁，被敲的满嘴都是血，“血魔是谁？”
    “难道是……姚老爷？”洛如龙在猜测发问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姓姚的肉体凡胎，哪有资格当我的尊主！”管家吐出嘴里的牙齿，冷笑着看向洛如龙，“血魔尊主就是他的唯一大名，这姚家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罢了！”
    “那明雪……明雪和那个什么血魔有没有关系？”洛如龙越发紧张。
    管家用冷哼表达着自己的不屑：“这种蠢问题我都懒得回答！”
    “你别太紧张，姚明雪应当和那个血魔没什么关联。”吴穹转头看向洛如龙，后者因为过于慌乱和愤怒，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体内的鬼狼了，浓密的毛发开始从身体内滋长出来，洛如龙嚎叫着，体型膨胀了整整一倍。
    “我得去救她出来！”洛如龙彻底变化成了狼头人身的鬼狼模样，他发出沙哑的嘶吼。
    “冷静……”吴穹伸出贪食魔王之手，按压着洛如龙粗壮的肩膀，“在没有弄清楚敌人的底细之前，不要贸然出手。”
    鬼狼不停的发出粗重的喘息，幽绿色的双眸闪烁着愤怒且慌乱的光泽，黑色的毛发渐渐收缩，洛如龙如同泄气的皮球，鼓胀的身躯恢复成原来的状态，衣服已经被他撑的破裂不堪。
    “抱歉……我……”洛如龙全身被淋漓的大汗浸透。
    “你不要以为拿着一把厉害的魔刀就能对付我的主人……”即便身陷困境，管家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我的主人可不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就能对付的了的。”
    他用嘲讽的眼神看向洛如龙：“还有你就更可笑了……竟然还想救出姚明雪。”
    “血魔依附在姚家，除了掩人耳目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吴穹神情默然的看向管家道。
    “你错了……是姚家依附于我的主人，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答案的，你可以随意折磨我……”管家有恃无恐的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半点受制于人的样子。
    忽然间，修罗业斩的血光汹涌的流转起来，管家的笑意渐渐凝固，他的脑海与眼前幻象丛生，凄厉喊叫萦绕耳畔，无法驱散，怨魂厉鬼漫天飞舞，整个人置身在血水浸润的旷野之中，妖魔鬼怪四面八方的涌来，要将他彻底吞噬。
    “啊啊啊啊！饶命！”管家看着空无一物的虚空，脸色死灰，满眼都是绝望和恐惧。
    “回答我的问题！”吴穹抓住管家的衣领，在对方眼中，他的脸已然幻化成了赤面獠牙的恐怖修罗。
    “呃……”管家的牙关打颤，整个人筛糠式的抖动着，“尊主借助姚家的势力和财力，暗中培植血影杀手，为……为十年一次的魔煞大会做准备，同时……同时他培育了姚明雪。”
    培育？吴穹细细咀嚼着这个词，还没等管家把话讲完，无数闪烁寒光的短箭从窗外激射而来，无数穿着黑衣的血影杀手突然出现在走廊入口，他们一手持着手弩，一手握着钢刀，双目闪烁摄人红光。
    修罗业斩的血光震荡，将弩箭尽数扫落，明小婉显现身形，此刻她不再以怨魂形态出现，而是直接操纵着冥河尸神的强大肉身，如一道猛烈风暴般席卷向一众血影杀手。
    尸神阴气爆发，以明小婉为中心爆发出毁天灭地的罡风，阴冷气流幻化成无数无形气刃，收割着四面八方的袭击者。
    “他培育姚明雪做什么？你倒是说完呢！”洛如龙拔出手臂上的弩箭，往吴穹和管家的方位飞扑过来。
    吴穹同样也眉头紧皱，然而管家的神情定格在了杀手袭击的那一刻，他张了张嘴，鲜血顺着嘴角涌流，吴穹低下头，一根开了血槽的箭头从管家的胸前穿出，修罗业斩的血光罡煞护住了吴穹，却没有护住他。
    “该死的！”吴穹将管家的尸体扔开，修罗业斩挽出刀花，刀刃泛起波光粼粼的血气，他加入了战团，如一台绞肉机般切割着血影杀手的身体。
    洛如龙望着管家的尸体，心中那恐惧与愤怒交织的负面情绪越来越难以压制。
    “嗷！”再次化身鬼狼的洛如龙跃身而起，越过吴穹与明小婉的头顶，落在了旋转梯入口的位置，挥舞着兽爪撕裂一切阻挡他去路的血影杀手。
    血肉横飞之间，一身黑衣，面无血色的血刃从黑暗中缓缓浮现，他注视着发狂的鬼狼，掌心跳动着血焰，片刻之后凝聚成了一柄血色弯刀。
    “你的对手是我。”血刃的眼中闪烁着对战斗的渴望，他的身影快到让人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血影，刀刃晃动，撕裂空气，兽爪撞上刀刃，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
    鬼狼咆哮着甩开身边的其他敌人，疯狂的向血刃扑击而来，锐利爪牙掀起狂乱风暴，血色刀光卷起重重幻影。
    “怪物终究是怪物！”血刃嗤笑一声，忽然间，他的刀势陡然从灵巧多变化作凶猛凌厉，身形速度提升一倍不止，鬼狼只觉得眼前的对手彻底与血色交融在一起，锋锐刀光遮天蔽日的压盖过来，割裂它的皮毛血肉。
    暗红弯刀劈开了洛如龙的肩头，壮硕鬼狼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肩倒飞出去。
    “今天所有人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地下室！”血刃咬了咬牙，眼中泛起残忍而兴奋的光。
    趴在血泊之中的鬼狼不住喘息，洛如龙的身体被这幽冥界的怪物掌控，可他的意识却没有彻底沦为恶兽的奴隶，脑海中浮现姚明雪的笑颜，受伤的鬼狼狂乱的尖啸出声，狭窄的地下室出来尖锐的狼嚎，幽绿色的双目此刻因为悲愤而化作了血红色。
    “有意思！”血刃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望着狂暴的鬼狼，他不惊反喜。
    吴穹和明小婉与血影杀手搅缠在一团，这些血魔的凶厉手下，虽然不堪一击，却源源不绝，砍倒一个，又会有数不清的人替补上来，他们就像是毫无自主意识却又战斗意志强悍的机器，吴穹想要过去给洛如龙援手，视线却被血影杀手涌动的人头遮挡。
    肩头上寸许深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洛如龙死死的盯着缓步而来的血刃，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了过去。
    血色弯刀的血光与森百的獠牙相映生辉，凌厉的血影与凶悍的巨影扑击在一起，筋肉虬结的兽爪携裹着雷霆大力凶猛的横扫而下，弯刀划开鬼狼的皮毛，竟然被紧绷的血肉卡住了，血刃微微一愣，紧接着耳畔似乎涌动着风雷滚动的声音。
    下意识的转头，气势万钧的兽爪已经袭到了他面门，根根锐爪宛如磨好的钢刀，一声脆响，血刃的头颅被瞬间拍扁，快到不可捉摸的血影顿时倒飞了出去，鲜血漫撒如雨。
    被溅落了满脸热血的鬼狼狂性大发，洛如龙勉强着克制着鬼狼的进食欲望，整个人在血影杀手的包围中不住颤抖。
    吴穹终于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下杀出了一条血路，他抬眼见到浑身浴血的鬼狼发狂咆哮，连那些早已失去恐惧之心的血影杀手，都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威胁，踌躇着不敢上前。
    “洛如龙！冷静！别他妈变成疯兽！”吴穹一刀斩开围拢过来的血影杀手，人刀合一的化作一团混沌刀光，抢身到洛如龙跟前。
    “我没法冷静。”洛如龙的喉咙里发出含混沙哑的声音，“他们已经……彻底摊牌了。”
    一柄狭长钢刀刺入了洛如龙的心口，然而彻底狂暴的鬼狼的肉身强度，已经不是凡间利刃能切开的了，刀刃被紧绷的皮膜弹开，洛如龙扬天长啸，一拳打断了来袭的血影杀手的脊梁骨，他双腿蹬地，地板碎裂凹陷，飞溅的石块碎砖刺穿了周围的血影杀手的身体，连吴穹都得运转修罗业斩的血光来抵挡，等到吴穹荡开周围飞溅的碎片，洛如龙巨大的身影已经纵身跃上了楼梯。
    地面上的客人完全不知道地底下发生的惨烈厮杀，当他们看到浑身浴血的鬼狼从旋转梯钻出来的时候，都被吓傻了。
    尖叫声和呼救声此起彼伏，洛如龙按捺着杀戮的欲望，一路狂奔，冲出了百丽门。
    血刃一死，血影杀手们似乎也失去了主心骨，战斗欲望大大降低，而吴穹和明小婉的出手又极为狠辣凌厉，片刻之后，地下室被两人彻底净空，狭长回廊变成了人间炼狱。
    惶恐到了极点的杭天荣从紧锁的密室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即便是久经战阵，看到眼前一幕的杭天荣也忍不住想吐。
    “把这里打扫干净。”吴穹擦拭着脸上的鲜血，冰冷的扔下了这句话之后，闪身踏着血泊走上了旋转楼梯。
    吴穹没空理会身后大呼小叫慌乱逃窜的客人，身形如蝶的飞跃上屋顶，明小婉再度浮现，两人目光一致的看向了远处灯火通明的姚家大宅。
    洛如龙从鬼狼的壮硕怪物的模样恢复过来，他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肩头，蹑手蹑脚的翻过了姚家的围墙。
    洛如龙知道，此刻被灯火照彻的如同白昼一般的姚家，却是整个江山城最黑暗的角落，与往常不同的是，他看不到来往的仆人和女佣，姚家大宅安静的有些诡异，姚明雪房间的窗户，曼妙身影若隐若现，洛如龙张望着四周的动静，没有过多的犹豫。
    他忍着肩膀的剧痛，翻上了姚家的窗台。
    “明雪……”洛如龙敲打着姚明雪的窗户玻璃，他额角上满是冷汗，一边呼唤着姚明雪的名字，一边时不时的张望周围的动静。
    姚明雪穿着睡裙，她没想到洛如龙会深夜到访，推开窗户一看，洛如龙脸色惨白，肩头渗血的样子将她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是碰到危险了吗？快进来！”姚明雪焦急的看着洛如龙，后者却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你很危险！跟我走！”洛如龙吞咽着口水，目光焦急的看着姚明雪。
    姚明雪有些不知所措：“你在说什么呢……我……”
    忽然间，她看到不远处的黑暗角落，似乎有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闪烁着。

 第四百九十四章 薛先生

    “恐怕大小姐不能跟你走。”一个被血色雾气笼罩着的瘦长身影慢条斯理的从黑暗中走出。
    他的身后藏匿着无数双眼睛，他身上的血气在他踱步而出的时刻渐渐消散，露出一张颀长清冷的面容。
    “薛……薛先生。”明小婉很显然认识这个突然走出的神秘人。
    洛如龙有些慌乱的调转脑袋，他眉头紧皱的看着这个被明小婉称呼为薛先生的年轻男人。
    “你就是……血魔？”洛如龙捏紧了拳头，双目之中的幽绿色时隐时现。
    薛先生嘴角微微上扬，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幕僚……”明小婉的声音有些发颤，“同时也是我父亲请过来保护家宅的风水先生。他……他为什么会……”
    明小婉的脑子此时已经化作了一团浆糊。
    “大小姐不必慌乱。”薛先生微微一笑，他身后的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睛也慢慢的走了出来，显现出一张张冰冷的脸，他们的手中都握着寒芒闪烁的尖刀，“我不会伤害你。”
    “不……”明小婉紧张的摇了摇头，“我父亲和我母亲呢？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许多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薛先生淡然的笑着，越来越多的血影杀手围拢归来，洛如龙紧紧的捏住姚明雪瑟瑟发抖的手。
    “我会保护你。”洛如龙沉声道，他转过头，目光冰冷的扫视着薛先生和源源不断涌来的血影杀手们。
    姚明雪神情痛苦，心乱如麻。
    “他保护不了你，你也不能走……”薛先生朝着黑暗角落招了招手，原本为姚家做事的家仆和女佣们，双眼泛着和血影杀手们一般无二的血色幽光，挟持着一个愁容惨淡的中年男人和惶恐不安的中年美妇走了出来。
    “如果你走了，你的父母会因你而死……”薛先生挥了挥手，家仆们将钢刀架在了姚老爷的脖子上。
    “薛墨……你这个白眼狼！”姚老爷既惊恐又愤怒的看向了薛先生，他颤颤巍巍的用手指指着薛先生的鼻梁，他身边的那些被操控的仆役抬手阻拦着他的下一步行动，任凭姚老爷如何挣扎，都无法从仆役们的手中挣脱出来。
    “父亲！母亲！”姚明雪眼眶泛红，泪水滚涌，洛如龙焦急的望着姚明雪的父母，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茫然的瞬间，姚明雪的身后突然喷涌着一团黑气，一个身着漆黑重甲，目光幽冷的巨大身影出现在洛如龙眼前。
    魔煞偶的眼耳口鼻喷吐着黝黑浓烟，硕大身躯融入了阴影之中：“你和那个小鬼，三番两次的坏了我的好事，这一次……休想逃走！”
    巨大黑手从魔气森森的阴影中伸展出，腾空而来，洛如龙将姚明雪拽到身后，咆哮着化身为鬼狼，坚实的筋肉将身体撑开，粗大兽爪凌空格挡住如泰山压顶般的魔手。
    “砰”的一声，洛如龙庞大的身躯在魔手的撞击下倒飞出去，魔煞偶厉声狂笑，魔气铺展，狭小卧室瞬间被浓黑之色笼罩，还没等姚明雪尖叫出声，昏暗的视线之外，一只冰冷坚硬的魔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腕子。
    洛如龙将阳台围栏全部撞碎，狼狈翻滚在地，周围的血影杀手已经围拢了过来，兽爪撕裂眼前的一切阻挡，却又有源源不断的血影战士踩着同伴的残肢断臂飞扑而来，他们不知疲倦，无惧死亡。
    楼上的魔煞偶此刻已经打晕了不住挣扎的姚明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亡命厮杀的洛如龙。
    大手再次挥舞，魔煞偶周身缭绕的滚滚魔气瞬间凝练成无数气箭，激射而出，笼罩住了洛如龙所在的数丈方圆。
    那些来不及躲开的血影杀手被戳穿成了马蜂窝，化身鬼狼的洛如龙更是避无可避，万箭穿心，身体被穿刺的满身血洞，将他压制的跪倒在地，整个人已经化作了血人。
    周身一片血泊，洛如龙拼命喘息，伤口在黑魔气的侵蚀之下难以愈合，周围的血影杀手如同蝗虫般的飞扑而来，钢刀呼啸着劈砍向洛如龙的后背和头颅。
    鲜血模糊视线，洛如龙颤抖着看向魔煞偶手中的姚明雪，所有的无奈、绝望与愤怒，通通归于平静。
    忽然，耳畔传来衣袂飘舞的声音。
    “谁？”原本神情淡然的旁观着洛如龙被剁成肉酱的薛先生，忽然惊呼一声。
    剧痛中的洛如龙睁开眼，他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黑衣女子，素手飘转如蝶，黑纱轻盈如翼，轻轻摆手，眼前的锋利钢刀竟然被她一双肉掌扫成了漫天激射而出的碎片，戳入了那些血影杀手的身体里。
    出手的人正是明小婉，此刻她操纵冥河尸神的肉身，尸神阴气爆发，将洛如龙周身的血影杀手震得口吐鲜血，倒飞翻滚。
    “原来是你……”薛先生冷笑一声，他抬手接住一个被明小婉震退的血影杀手，却发现对方已经全身骨骼尽碎，如同装着棉絮的布娃娃。
    “我来对付她！”魔煞偶悬浮半空，周身黑气聚散无常，整个人如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飞堕而下，然而还没等他落地，屋顶忽然升起一轮血日，灼灼光华如飞电擎空，瞬间击散了乌云，也劈开了包裹在黑魔气之中的魔煞偶。
    吴穹持刀而立，夜风撩动长袍，半空中的魔煞偶惨叫着化为了两截黑色的皮影偶。
    藏身于皮影偶之内的老头的魂魄还想逃离，修罗业斩瞬间生出强大吸力，老头哀嚎一声，终究是没有遁逃出去，被吴穹吸收殆尽。
    “上次叫你逃了，这次你可逃不了了。”吴穹翻身而下，一手抱住昏死过去的姚明雪，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洛如龙跟前。
    明小婉大袖一拂，尸神阴气驱散了洛如龙伤口的黑魔气，同时为他止住了伤口不停涌流的鲜血。
    “谢谢……”洛如龙虚弱的道了声谢，庞大的身躯哆哆嗦嗦的收束着，重新恢复了人类形态。
    “你小子可真是命大。”吴穹调侃着看了洛如龙一眼，他放下了姚明雪，洛如龙紧张的看了姚明雪一眼，却又不敢靠近。
    薛先生盯着吴穹，眉眼之间看不出悲喜之色：“我辛苦筹划了这么久的事，到让你破坏了个干净。”
    吴穹扫了一眼这薛先生的数据面板，此人的生命力并不高，才不到500，可他的技能面板却比之前遭遇的敌人都要强，光是化魔大法一项就已经到达了六阶，当初的皮影魔不过四阶，就已经难缠到了极点。
    “不过……若是我能拿到你的刀，之前的损失都不算什么了。”薛先生平静的脸上浮现狞笑，他的身体瞬间被血雾覆盖，掌心也不知何时凝练出了一把锋利血剑。
    剑光撩动，薛先生迎着吴穹的面门劈砍了下来，剑刃发出鸣镝之声。
    只是薛先生身形迅捷，明小婉比他还快，冥河尸神裙摆翻飞，在剑刃离吴穹还有三寸余地的时候，明小婉轻巧的抓住了剑刃，一声崩响，血色剑刃崩碎成无数碎片，最后又化成了血雾飘转到薛先生周身。
    兵刃破碎，薛先生与明小婉拳掌相交，两个人身前只能看到幻影重重，罡风碰撞之间，明小婉退到了吴穹身后，薛先生却面色忽青忽白的暴退了七八步才停驻身形。
    就在薛先生刚刚站稳的时刻，吴穹的身形又晃动了过来。
    “车轮战。”薛先生冷笑一声，他的身影闪烁，修罗业斩的刀光划过，却只是割裂了幻影，地面被撕开无数道口子，薛先生的本体却来到了断裂的魔煞偶跟前。
    “你们步步紧逼，当真是叫人无可奈何。”薛先生紧抓着化作两截的魔煞偶，玩味的看了抢身过来的吴穹和明小婉一眼。
    一团如黑水样的液态物质从魔煞偶中缓缓渗出，在鬼爪和刀刃加身之前，薛先生吸收了这两滴魔血，整个人的皮肤瞬间化作了与魔煞偶一般的暗黑色。
    鬼爪抓入胸膛，修罗业斩劈砍脖颈，竟然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薛先生扔开已经还原成肉色的皮影偶，浑身的筋肉异常的膨胀，吴穹和明小婉同时感觉到从对手体内似乎奔涌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强大力量，黝黑皮肤毛孔张开，浓墨般的黑气暴吐而出，澎湃的魔气将两人击飞，鬼爪和修罗业斩甚至都没有留下印痕。
    “这就是……魔煞之主的力量吗？”薛先生的眼珠完全化作了深渊一般的死黑色，他兴奋的睁大眼睛，狂笑着看向挣扎起身的吴穹和明小婉。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强了？”明小婉无奈的看了一眼吴穹道，“怎么回事？”
    “他吸收了魔煞偶的力量。”吴穹目光幽微的盯着薛先生，后者的数据面板已经和明小婉一样，全部变成了问号，这意味着对方已经超越了贪食魔王之手所能吸食的生命体范畴。
    “死！”薛先生吸收了魔煞之主的一滴魔血，身体膨胀的如同魔王一般，缭绕的黑气也自动凝结成了一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黝黑盔甲，他一抬手，掌心喷吐着篮球大小的魔气，如连珠炮般的激射而出，吴穹和明小婉只能闪身躲避。
    凝结的魔气在地面爆发，将泥地轰出一个个深坑，冲击波四散撞击，黑魔气如潮涨般吹飞眼前的一切，吴穹只能堪堪运转刀刃血煞抵挡，明小婉则腾空掠到了洛如龙身边，抓住两人的身体，飞掠出了黑魔气波及的范围。
    “走！”吴穹偏转刀刃，一团凝结的魔气砸落在修罗业斩上，巨大的冲击力和震荡将吴穹击飞了出去，强忍着遭受震荡的痛苦，吴穹驾驭着修罗业斩飞身奔逃而出。
    “休走！”薛先生大手一挥，眼前魔气尽散，远处的吴穹和明小婉交叠在一起，在阴影之中亡命逃窜，薛先生冷笑着将体内的魔气灌注到血影杀手的身上，他们苍白的皮肤上忽然爬起一层蜘蛛网一般的黑色纹路，魔气浸染，让这些死士的样子变得越发邪异。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逃命逃得这么果断。”危机关头，明小婉仍然忍不住调笑吴穹，可还没等她轻笑出声，她忽然感应到了身后涌动不停的魔气。
    异化的血影杀手如同暗夜中紧追猎物的凶兽，神情凶悍的追赶而来。
    正在此时，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的夜色。

 第四百九十五章 金令神威

    穿着制服的人从黑暗中涌出，李正端着手枪出现在吴穹眼前。
    只是这一次，李正的枪口没有对准吴穹和奄奄一息的洛如龙，而是瞄准了手持钢刀的异化的血影杀手。
    李正的身后，站着成群的警探，吴穹转头看了众人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多谢相救……”
    血影杀手们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任何感觉，他们无视黑洞洞的枪口，依然追杀着吴穹和洛如龙，李正慌忙的让自己的下属对准这些疯狂的人形怪物开火，子弹打穿了血影杀手们的身体，却无法阻止他们迅猛的身形。
    “对付这帮怪物不能靠这个。”吴穹按住李正的枪管，将他的枪压了下去，随后他抬手扬了扬修罗业斩，耀眼的血光让李正忍不住捂住眼睛。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吴穹已经如一只亮出獠牙的恶兽，飞扑进了血影杀手的包围圈中。
    尽管这些悍不畏死的人型凶兽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但这些血影杀手本身并没有薛先生那种高深的修为，他们的皮膜筋肉依然脆弱。
    一番搏杀，血肉横飞，吴穹耗尽气力，总算将追杀而来的血影杀手尽数干掉，望着满地的残肢断臂，李正和他的下属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此刻，吴穹看起来才更像是怪物。
    “原来你不需要我们的帮忙。”李正苦笑着看向吴穹，他瞥了一眼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的洛如龙，眼中闪过一丝歉疚。
    “不，我需要你的帮忙……”吴穹指了指躺倒在地面上的一男一女，“我需要你帮我将他们送去医院。”
    李正点了点头，他看到吴穹缓慢转身，望向远处的姚家大宅。
    手下人小心翼翼的将洛如龙和姚明雪抬上了车，李正安静的走到吴穹身后。
    “这些怪物……”李正目光凝重的盯着血影杀手们的尸体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姚家。”吴穹神情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李正却惊讶的目瞪口呆。
    “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魔窟。”吴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不是你们能处理的事，不必多问……”
    说话间，吴穹收回了修罗业斩，面沉如水的走入了黑暗。
    “保护好你的市民们就好……”
    医院的病床上，姚明雪满身冷汗的惊醒，端坐在病房外围的吴穹，缓缓睁开了眼睛。
    守在病房里的警探紧张的走到吴穹面前：“病人醒了。”
    姚明雪神情紧张的扫视着周围，病房内外只有护卫她安全的警探们。
    “姚小姐，您想要什么？喝水吗？”一位年轻的警探认真的凑上前问道。
    姚明雪脸色苍白的盯着他，虚弱的眨了眨眼：“我的父母呢？我的父母……你们救出他们来没有？”
    警探们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回答，吴穹推门而入，姚明雪立刻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
    “小吴道长……我的父母他们……”
    “他们还在那血魔的手里。”吴穹的回答显得有些无奈，姚明雪期许的神情也渐渐的黯淡下来，她低着头，满眼都是恐惧之色。
    “那个恶人说，如果我走了，他们会杀了我父母的！”姚明雪坚定的抬起头，“我要去换我父母回来！”
    “如果你现在出现在血魔面前，他肯定会立刻杀死你的父母！”吴穹冰冷的声音敲打着姚明雪紧绷的心房，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吴穹，嘴唇微微颤抖，“不可能……这不可能。”
    吴穹皱着眉头，之前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让血刃带着人杀死了，他始终没有整理出有用的信息。
    血魔需要姚明雪，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明小婉却说姚明雪身上没有任何异常，这又让人困惑不已。
    “血魔需要的是你，所以他以你父母的性命相威胁，只要他得到了你，你父母就失去了要挟的价值。”吴穹低沉的话语让姚明雪焦灼的目光冷却下来。
    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悲伤和绝望：“我……我该怎么办？”
    洛如龙拄着拐杖，浑身上下除了脑袋，全部被打上了绷带，他听到姚明雪醒了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病房。
    “别担心，我们会保护你，同样也会救出你的父母。”洛如龙神情郑重的走了过来。
    吴穹皱了皱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恍惚之间，窗外的风声骤然一紧，吴穹猛地抬头。
    远处的屋顶浮现出一道双目血红的漆黑身影，异化的血影杀手直勾勾的盯着病床上的姚明雪，警探们惊呼出声，洛如龙第一时间护住了姚明雪，吴穹则下意识的掏出了修罗业斩。
    然而这一次，只有一只血影杀手出现，它显然并不是来执行掳掠或者追杀的任务的。
    血影杀手甩出一团红彤彤的硬物，砸碎了病房的窗户。
    洛如龙紧紧的抱住尖叫着的姚明雪，吴穹眉头紧锁的看着躺倒在地板上的物件。
    白色的布包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吴穹抖了抖修罗业斩，布包碎裂开，露出里面苍白的断手。
    警探们目瞪口呆的退后，洛如龙原本想要捂住姚明雪的眼睛，却被她一手推开。
    姚明雪的睫毛不停的晃动，她的大眼睛里流淌着恐惧和绝望。
    “父亲……”
    那是姚老爷的手。
    洛如龙面目紧绷的看了看吴穹一眼，吴穹保持着面沉如水的镇定模样。
    血手之下还有一封被血迹浸染了的信。
    “今晚子时之前，我要见到姚明雪，如若不然，姚家夫妇性命不保！”
    站在门口的李正捏紧了拳头，他愤然的看着吴穹道：“我可以安排人手，今天就突袭姚家大宅，我就不信，那魔头能厉害到抵挡枪炮！”
    “你的人连血影杀手都对付不了，就不要谈对付血魔了。”吴穹抬眼看着李正，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说过，这种事你们解决不了。”
    “连我都心里没底，何况他们。”明小婉虚浮的身影出现在吴穹眼前，她无奈的叹息着，吴穹的眉头也同样深锁。
    “人家都逼到门口了，是死是活，今晚都得搏一搏！”吴穹的眼睛里闪烁着幽微的光。
    数小时之后，江山城再度被深沉的夜色笼罩。
    已经停歇了多日的雨水似乎又蠢蠢欲动了起来，等到警车载着姚明雪向姚家大宅进发的时刻，街道上已经被雨雾遮蔽的看不见人影。
    雷声滚动，车上的众人，除了吴穹以外，都露出不安的神色。
    铁门缓缓拉开，从乌云中倾倒下来的雨水，让华丽的姚家大宅染上了一层难言的晦涩深沉之感，吴穹扶着姚明雪，撑着伞，无视周围那些时隐时现的血红色双眼，缓步踏上了通往主宅大门的石板路。
    薛先生站在门口，浑身缭绕着浓稠的黑气，他神情冰冷的注视着吴穹和姚明雪，仿佛等待猎物上门的蜘蛛。
    在距离大门不到十步的位置，吴穹停下了。
    “我们将姚明雪带来了，姚明雪的父母呢？你一个人守在门口，我们甚至不知道人质的死活。”
    “原本……这里应该站着姚明雪的父母的。”薛先生目光冰冷的扫过姚明雪，“可你给姚明雪的身体掺了点东西。”
    薛先生话音一落，吴穹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姚明雪也微微愣神。
    他看出来了？
    薛先生周身滚涌的黑气凝结成了一副玄铁铠甲，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大手微微一抬，长蛇般的魔气从手掌五指中激射而出，如同五条绞向猎物的黑蛇，狂乱的舞动着，缠绕向了姚明雪。
    修罗业斩划过魔气长蛇，尽管轻松切断了黑气盘旋的轨迹，却依然无法阻挡魔气捆缚姚明雪的身体。
    “啊！”姚明雪痛苦的喊叫出声，明小婉半透明的虚影竟然被黑气挤压了出来，吴穹抬手试图抓住姚明雪的肩膀，可薛先生出手比他更快，缠绕着姚明雪的魔气渗入了她的身体，同时向四周震爆开，吴穹和怨灵状态下的明小婉同时被吹飞。
    “凭你们是护不住姚明雪的……”薛先生冷笑着抱住从半空中向他飘飞而来的姚明雪，玄铁盔甲消解成黑气，重新缭绕在他的周身，“靠着幽灵附身的雕虫小技就想偷袭我，可笑……”
    “你既然如此厉害，为什么不当面过来掠夺姚明雪，还得搞人质交换的这一套？”计划被识破，吴穹也没有着恼，反倒气定神闲的看着薛先生道。
    “因为你在害怕……”
    “笑话，我吸收了魔煞之主的精气，修为更进一步，这世间哪还有让我害怕的东西？”薛先生周身的黑气滚涌的如同沸水，他眯缝着眼睛，眉眼之中的杀意越来越盛。
    吴穹望着神情越发阴冷的薛先生，淡然的吐出了两个字：“天师。”
    薛先生微微色变，却还是保持淡然神色：“天师道确实是我的死对头，不过……眼下即便是天师道几个厉害角色下山，也未必能制得住我，小子，你自己用的都是魔刀，搬出天师道来吓唬我，不觉得很可笑吗？”
    薛先生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中尽是不屑之色，他已经懒得和吴穹废话，周身黑魔气凝练成了无数鸡蛋大小的魔气念珠，只要薛先生心念一动，这无数的黑色念珠就会敲打在吴穹身上，将他炸的尸骨无存。
    倏忽之间，吴穹从袖口掏出了一样金灿灿的东西，薛先生陡然瞪大眼睛。
    “这令牌你是从何处得到的？为什么会在你身上？”一个手持魔刀的少年竟然会拥有天师金令，这是薛先生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你身上的魔气，正好被这金令克制。”吴穹眯缝着眼睛盯着薛先生，后者脸上显露难以压制的震惊之色。
    感应着薛先生身上的魔煞之主气息，原本只是荡漾金光的天师令牌开始闪烁着一层赤色的光焰。
    薛先生大笑一声，从短暂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若是放在以前，也许我会稍有忌惮，只可惜，这令牌的力量对我而言还是太弱小了！”
    说话间薛先生再度凝聚魔煞之主的玄甲重盔，无数魔气念珠激荡而来，明小婉运转尸神阴气勉强护住吴穹和自己，天师金令闪烁着赤红光华，在魔气的侵袭之中越发璀璨耀眼。
    “死！”薛先生神情狰狞的大喝一声，黑气弥散，爆裂声接连不断，吴穹所在的位置已经被掀起了一层地皮，天师金令的赤金光华如同狂风暴雨之中的一盏孤灯，飘飘摇摇，却始终不曾熄灭。
    忽然间，吴穹手中的天师金令变得异常滚烫，刺眼光芒绽放，连吴穹都下意识的紧闭双眼，一道光柱，瞬间笼罩了吴穹和明小婉，刺破了黑气的封锁与侵蚀，洞穿了云层，照彻虚空。

 第四百九十六章 血魔

    “这是！”光柱之内，似乎有人在吟唱降魔经文，洪钟大吕的声音伴随着驱邪法咒的吟唱，在整个江山城回荡不息，所有陷入睡梦的人的脑海之中，都响起了这扫除邪秽的威严之声。
    刚刚下山的小道士，远远的望见了金令爆发的力量，面露喜色。
    “我……感觉自己要死了！”明小婉虚弱的尖叫着，她的身体在赤金光芒中燃烧了起来，吴穹手中的修罗业斩也发出痛苦的嗡鸣之声，血光被压制的不停抖动。
    那些被薛先生改造过的血影杀手，甚至还来不及悲鸣，就化作了一团燃烧的血焰，在疯狂的嚎叫声中灰飞烟灭。
    薛先生目视着吴穹手中的金令，露出完全不敢置信的神情。
    光柱扩散，吞没了眼前的一切，雨水停息，雷霆涌动，醒过来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窗外。
    如白昼般的光亮持续了数十秒，薛先生的身体在赤金光焰之中开始崩解。
    “不可能！这只是一块金牌而已，它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难道……啊啊啊！！！”薛先生的声音在赤金色的耀眼光芒之中彻底消散，他的身影崩解成了灰烬，消失在哀嚎之中。
    那一团精纯的魔煞之主精气，重新化作一滴黑水。
    天师金令的赤色驱魔神光，似乎无法彻底消灭这一滴邪秽至极的血液。
    黑水渗入地缝，不见影踪，照亮夜空的光柱也慢慢收束，最后黯淡下来。
    吴穹紧紧的抱住颤抖不已的明小婉，后者虚弱的睁开眼睛，重新幻化为了怨灵娃娃。
    金光的破坏力不仅伤到了明小婉，更伤到了吴穹自己。贪食魔王之手，被耀眼的赤金神光烧成了一团焦炭，极为缓慢的回复着。
    而爆发了强大力量的天师金令，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块石牌。
    它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彻底沦为了凡物。
    “咳咳咳……”姚明雪咳嗽着清醒了过来，她茫然的张望着四周，没有发现薛先生，只看到了颤颤巍巍勉力起身的吴穹。
    “小乙！”姚明雪慌乱的走到吴穹身前，顶着瓢泼大雨将吴穹扶到了门口，“你没事吧？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吴穹苍白的脸上浮现虚弱的笑意：“血魔死了。”
    姚明雪先是一惊，随后又露出难以置信的喜色：“真的？那……那我的父母呢？”
    吴穹搀扶着自己的身体，气喘吁吁的坐倒下来。
    “原本的计划，是我和洛如龙兵分两路，我来拖住血魔，然后洛如龙潜入到宅子中解救你的父母。”
    “眼下……他应该已经找到了你父母的藏身地了。”话虽是这么说，吴穹却不能百分之百的笃定姚明雪的父母还活着。
    然而姚明雪却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兴奋，神情激动的等待着洛如龙的归来。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内部打开。
    姚明雪惊喜的回头，黑暗的大厅之内，她辨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母亲！”姚明雪激动的想要扑过去抱住自己的母亲，吴穹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房间的灯光被点亮，姚明雪望着自己的母亲，忽然觉得她神情冰冷的有些陌生，当她低下头，眼前所见却让她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姚老爷的尸体躺倒在姚夫人的右手边，胸口位置有一个硕大的血洞，洛如龙则脸色苍白的躺倒在尸体的另一侧，生死不知。
    吴穹眉头紧缩的盯着姚夫人，她的数据面板上清晰的显示着血魔二字。
    “你才是真正的血魔？”吴穹捏紧了已经化为石板的天师金令，同时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姚明雪。
    “血……魔？”姚明雪面色煞白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后者脸上浮现出恬静的微笑，姚明雪感觉自己又见到了那个对自己关爱有加的母亲，只是她已经不敢靠近过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年轻人。”姚夫人并没有在意女儿脸上惶恐的神色，而是庄重的坐下，神色安然的看着吴穹道，“我既是血魔，同样也是姚夫人，这并不冲突，虽然我的那些下属对姚家不屑一顾，但我倒是蛮享受姚夫人的身份的。”
    姚夫人的身体泛起了一层暗红的血雾，将她渐渐笼罩起来。
    “为什么要杀死父亲？”姚明雪的声音在不停的打颤，“为什么要杀死洛如龙？为什么？”
    “我本来并没有打算杀死姚仲利的打算。”姚夫人用温柔的眼神看向姚明雪，“只可惜……薛先生体内的魔煞之主的气息激发了天师金令的力量，连我都有些承受不住，所以我只能吸收了他的心血，保全自己的性命。”
    “至于洛如龙……我并没有杀他，只是吸收了他的鬼狼之力，不过他也算是去了半条命了。”姚夫人浅笑一声，她抬头看着吴穹，像是训导小辈的长辈，“你这一身邪异之气，又手持魔刀，却还带着天师金令，实在叫人捉摸不透，你究竟是魔煞门的人还是天师道的人？”
    “到了这个当口，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吴穹深吸一口气，修罗业斩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望着吴穹拔出兵刃的姿态，姚明雪有些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要！”
    随后她绝望的回头，满眼都是不解之色：“母亲……为……为什么？”
    姚夫人爱怜的看着姚明雪道：“我女儿的心还是向着我的……终归是我身上掉出来的肉！”
    话音一落，姚夫人轻轻抬手，周身萦绕的血雾凝结成了实质，幻化成不住扭动的血蛇，牵扯着姚明雪的手臂，慌乱的姚明雪躲闪不及，修罗业斩劈砍过去，竟然被弹开，姚夫人轻轻的招手，姚明雪就被血蛇缠绕到了她身边。
    “明雪……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并非我生下来的孩子，但你确实是我的一部分。”姚夫人的神情变得晦涩复杂起来。
    姚明雪震惊的抬头，吴穹手握修罗业斩抢身而至，姚夫人回头睁着湛然血目，一团血焰从她双眼激射而出，震荡着修罗业斩的刀背，将吴穹连人带刀击退了数丈远，将墙壁都撞出一个硕大破洞，砖石飞溅。
    “当年我被天师道的仙鸣真人所伤，肉身毁坏，不得已才遁逃到这江山城，隐姓埋名的做了普通人，带着血魔一脉的众人龟缩了二十多年，就是为了等你长大成人。”
    姚夫人轻抚着姚明雪的发梢：“你就是我当年被毁坏的肉身，我用秘法将你重新聚敛成了人。”
    “你是我的女儿，却也是我的一部分。”姚夫人的眉眼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眉头微皱的说道，“原本我早就该占据你的身体，让我重回巅峰，可笑的是，隐姓埋名的做了这么多年的凡人，我竟然也沾染上了凡人的脆弱，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母亲，将你当成了真正的女儿。”
    姚明雪的脸上露出凄然的神色，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母亲制造出来的。
    “我甚至……都不是……人？”姚明雪脸色苍白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凡人投胎转世都得去幽冥界走一遭，可你是我的肉身自然生长出来的灵智，无魂无魄，当然不是人。”姚夫人长叹一声，“我不能再这么被凡人的情感所牵累。眼下便是决断的时刻！”
    正说着，姚夫人的双眼再次绽放血芒，瑰丽的血光映入姚明雪的眼中，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血魔终究还是要夺取她原本的身体。
    一直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洛如龙，突然睁开眼睛，他抬起头，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了姚明雪。
    于此同时，在门外挣扎起身的吴穹手握修罗业斩，血色刀光如飞瀑倾泻，虚弱的明小婉将残存的尸神阴气注入到刀刃之上，吴穹拼尽全力，腾挪飞身，劈砍出决死一刀。
    血魔一掌拍向洛如龙，后者口吐鲜血的翻飞了出去，掌心涌起吸力，如丝如缕的血线拖拽着姚明雪的身体重新回到血魔身前，忽然，身后响起锋刃裂空的鸣镝之声。
    刀刃从背后刺入，尸神阴气破开血魔周身的浓稠血雾，刀尖穿刺皮肉，洞穿心肺，从肋骨穿出，贪食魔王之手压盖在血魔身上，庞大的生命力顺着吴穹的掌心被抽走，血魔惊骇的瞪大眼睛，她再要出手回击，已经是虚弱无力至极，拍打在吴穹身上如同挠痒痒一般。
    刀刃抽出，血魔嘴里发出“嗬嗬”之声，嘴角血沫滚涌，颤颤巍巍的扑倒在地。
    血魔原本保养有致的中年美妇的面容，瞬间变得沟壑纵横，银丝垂头，看起来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原本紧抱着生死不知的洛如龙低声啜泣的姚明雪，听到姚夫人倒地的闷响，登时慌了神。
    “母亲！”姚明雪泣不成声的急奔了过去，姚夫人虚弱的抬起头，朝着她苦笑一声。
    “别过去！”吴穹厉声呵斥道，这血魔可不是一般的魔头，谁知道她有没有手段从虚弱中翻盘，毕竟姚明雪是存储了她的肉身力量的。
    “女儿……听他的话，不要过来。”血魔凶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脆弱，“别沾染了我身上的魔气。”
    “我……”姚明雪闭着眼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来，抱起了血魔，无可奈何之下，吴穹举着修罗业斩，目光焦灼的盯着血魔，以防异变发生。
    看到血魔抬起手，吴穹紧紧的攥住修罗业斩的握柄，刀刃上的血光闪烁不定。
    然而血魔只是伸手拭去了姚明雪脸上的泪水，她抬眼看了看姚老爷的尸体，眼中却只有一片冰冷。
    “我不是个好母亲……”血魔微微叹息一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痛哭的姚明雪推开，“我更不是一个好尊主。面具带久了，竟然忘了自己是谁，真是可笑……”
    她说出可笑二字，眼皮便微微合上了，呼吸也骤然停止。
    此时此刻，吴穹仍然没有放下心来，直到明小婉亲口向吴穹确认，血魔真的死了，修罗业斩闪烁着的血光才消停下来。
    吴穹疲劳的坐倒在地，不停的喘着粗气。
    就在他松懈下来的片刻，血魔的尸体突然动了动。
    姚明雪吓了一跳，她慌乱的低头，早已冰冷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露出幽绿色的眸子，嘴角微微上扬。
    “还想吸收我的力量……结果自己却被人杀死了……嘿嘿嘿嘿……”血魔没有开口，她的身体里却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声音。
    不好！是鬼狼！
    原本血魔吸收了洛如龙体内的鬼狼以增强自身，眼下血魔死了，鬼狼的魂魄却没有消散。
    “如此强大的力量……”血魔的身体开始膨胀，黑毛也顺着手臂蔓延全身，消散的血雾再度聚敛起来。
    “都是我的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驱魔人横眉

    姚明雪尖叫着倒退开，鬼狼操纵着血魔的尸体，悬浮在半空中。
    猩红的舌头从血盆大口中伸展而出，舔舐着嘴角的黑毛，鬼狼死死的盯着惊慌失措的姚明雪，残忍的微笑了起来：“好嫩的肉……”
    吴穹将姚明雪推到身后，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已经吸收了血魔力量的鬼狼。
    “别着急！”鬼狼的鼻腔喷薄着血雾，他眼中的幽绿色渐渐染上了一层暗红，“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变成我的食物，一个一个的来。”
    鬼狼伸展着坚实的筋肉，气势汹汹的踏步而来，他抬手朝着吴穹一戳：“就先吃你了！”
    此刻的吴穹已经体力不支，虽然持刀而立，神色冷峻，却只是强撑身体，别说是吸收了血魔力量的鬼狼，就是原本的鬼狼，吴穹也难以招架。
    “我帮你拖住这只怪物，你先走！”明小婉虚弱的声音在吴穹脑海响起。
    吴穹微微眯缝着眼睛，目光越发冰冷：“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让你牺牲性命帮我争取时间。”
    吴穹微微一笑，藏在内兜之中的明小婉却愣住了。
    “生死有命，至少我还有的选择。”吴穹沉住气，紧紧的握住修罗业斩低声道，“小婉，如果你还有一丝力量，就都渡给修罗业斩吧……”
    鬼狼不屑的看了一眼蓄势待发的吴穹，扬天咆哮。
    血雾翻涌，罡风震动，吴穹横眉怒目，冰冷目光与猩红长刃散发的血芒融为一体，鬼狼躬身飞扑，血盆大口朝着吴穹的脑袋撕咬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修罗业斩的血光阻挡住了鬼狼的大力撕咬，闪烁森冷寒芒的兽爪扫过吴穹胸膛，如同巨锤当胸，吴穹口吐鲜血的翻滚了出去。
    这一击致命重击损耗了吴穹大半的生命力，尽管撕裂的伤口在瞬间被修复，但他已经完全没有再战之力，头顶的生命力数值只剩下五点。
    “让我吃掉你！”鬼狼狞笑着再次扑来，吴穹挣扎起身，此刻却是避无可避。
    忽然，吴穹看到半空中闪烁着一道金光潋滟的物体，飞速的破空而来。
    天师金令？吴穹恍惚间回过神，那一道金令砸落在鬼狼面门，将它庞大的身躯砸的摇晃翻滚，哀嚎着跌落开。
    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浮空而来，翩然落地。
    鬼狼厉声呼喝，一爪拍击着地面，靠着反弹之力迅速起身，石屑飞溅的旋身而起，刚刚被金令拍击过的位置，此刻已经是皮焦肉烂，冒着黑烟。
    清玄原本只是奉命下山寻找激发金令能量，引动神器封印的人，之前他见识到了金令最后的力量爆发，马不停蹄的赶来，结果正好碰上了鬼狼对吴穹进行撕咬的一幕。
    “又来了个细皮嫩肉的货色！”被天师金令硬生生砸了一下，鬼狼非但没有恼怒，反倒异常兴奋，他的眼里似乎只有食物，这小道士在他看来，是上好的食材。
    血雾翻滚，鬼狼一跃而起，张牙舞爪的朝清玄所在的位置扑落下来。
    “孽畜！安敢在此撒野！”清玄也没有多话，身后青铜长剑悬浮半空，他嘴里念念有词，长剑之上的异兽纹路闪烁青光，清玄紧握剑柄，飞身迎上，湛然青光划过猩红血雾。罡风碰撞，两人战作一团，肉眼只能看到虚影飘荡，听到兽爪剑刃金铁交鸣之声。
    吴穹捂着心口挣扎起身，忽然间，他竟然在身后听到了横眉的呼唤声。
    “徒弟……徒弟……”横眉趴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探着头就像一只没毛老鼠。
    “你来做什么？”吴穹转头看向横眉，意外之余不由得又露出愤怒的脸色，“过来找死吗？”
    “我听那姓李的警探说，你到这来降妖除魔来了，所以我才跟了过来……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危险吗？”横眉道人赔笑着说道。
    听到这里，吴穹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暖意。
    “死不了。”吴穹捂着心口，冷笑着回答道。
    不远处的小道士清玄和鬼狼厮杀的正酣，席卷而来的劲风吹拂的两人衣袂翻飞。
    “那就好……”横眉鬼祟的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看清，“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怪物可真厉害，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咱们溜吧！”
    吴穹还没开口说话，忽然间身后一阵惨叫，小道士清玄捂着心口倒飞了出来，青铜长剑跌落横眉脚边，插入地缝中足足一丈深，吓得横眉大呼小叫。
    “小鬼……就你这点本事还想降服我……”鬼狼狂笑一声，盘旋在他身体周围的血雾依附在他的毛发之上，黑狼毛瞬间化为了猩红狼毛，鬼狼的身躯再度膨胀了一圈，高高拱起的后背竟然生长出了骨刺，从皮膜之中穿出，让这怪物变得更加狰狞凶残。
    小道士清玄脸色煞白，趴在地上不住吐血，根本无法起身。
    望着缓缓走来的鬼狼，吴穹神色异常凝重，横眉则是两腿发软。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横眉哆哆嗦嗦的想要躲在吴穹身后，却被吴穹一把甩开。
    “你这一身老肉，这鬼狼根本就不稀罕，现在滚蛋还来得及。”吴穹回头沉声呵斥，横眉道人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不行！徒弟！你是我徒弟！做师傅的我应该保护你！”横眉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打摆子，却始终不肯离开。
    “就你这样的！你保护个锤子！”吴穹苦笑着看向横眉，后者深吸了一口气，哆嗦着站到了吴穹身前，张开双手拦住了鬼狼的视线。
    “孽……孽畜……休……休得猖狂……”横眉的鼻尖都是冷汗。
    鬼狼血红色的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横眉，如同看着傻子一般。
    “老鬼！我懒得吃你，滚开！”说话间，鬼狼不屑的踏步而来，一巴掌当头扇落，吴穹耗尽力气拉扯着横眉道人，两人齐刷刷被掌风掀飞。
    吴穹只觉得头晕目眩，狼狈的挣扎起身，横眉连这掌风都承受不住，嘴角溢出鲜血。
    他害怕的看着鬼狼，手足无措的张皇四顾，正在此时，他看到了跌落在清玄身旁的天师金令。
    鬼狼径直的向吴穹走了过来，紧紧捏住修罗业斩的吴穹准备和这只怪物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去死！”横眉突然从鬼狼的身后蹦出，他捏着天师金令，如同捏着板砖，敲打着鬼狼的后背。
    “梆”的一声，横眉道人直接被弹开，连退数步，站都站不稳，鬼狼彻底被他激怒，额角青筋暴起，扔下吴穹，如一阵旋风般的掠到了横眉身前。
    “既然你要找死，我就送你下地狱！”鬼狼嚎叫一声，一掌拍向横眉的面门。
    兽爪甚至还没有到达横眉身前，它挥舞的劲风就撕裂了横眉的面颊，慌乱的横眉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血珠飙射到了天师金令上，被迅速吸收。
    “老骗子！”吴穹瞪大眼睛，只有在明小婉遇险的时候，他才会有如此慌乱的神情，此刻他捏紧了拳头，几乎目眦欲裂。
    然而鬼狼的兽爪最终停顿到了离横眉的面门不足一指宽的位置，便再也无法寸进。
    天师金令散发着温暖清澈的赤金色光辉，将横眉道人笼罩在内。
    小道士清玄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吴穹更是眉头紧锁，露出讶然的神情。
    “啊啊啊！我死了！”横眉苦着个脸，闭着眼睛哀嚎出声，此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鬼狼挥舞在半空中的手，始终无法落下，他整个人青筋暴起，不停的运劲，却始终无法突破这一层浅浅的金芒。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鬼狼呲牙咧嘴的看着横眉，血盆大口中不断喷吐着腥臭的气息。
    天师金牌上的赤金光辉越发炽烈，最后竟然将鬼狼的手缓缓撑开。
    “你就是激发金令力量的人！”清玄不可思议的看向横眉。
    在清玄的猜测中，能激发天师金令力量的人，不说道行高深，绝对也是德高望重，无论如何，动不可能是像横眉这种相貌猥琐，举止可笑的江湖骗子才对。
    然而真相无情的打了清玄的脸。
    横眉不仅能激发天师金令，还能将这块小令牌的力量催动到最大。
    金光骤然爆发，将鬼狼和横眉包裹在内，风停雨歇的天空再次聚敛乌云，狂风漫卷，云层之中，雷光暴走，如银链交织，雷霆之声不绝于耳。
    封印地再次振动，四块石碑之上再度浮现玄奥的金色文字，地面忽然涌起热焰，万里无云的天空也忽然降下一道银白霹雳，雷声响彻四方台。
    于此同时，乌云之中重重落雷，一时之间，姚家大宅方圆被电光照射的如同白昼，雷光炼狱缭绕其间，大自然的磅礴之力令人战栗，无数雷火虬结成了一条盘曲巨链，如雷龙一般搅缠而下，照着鬼狼所在的位置直劈而来。
    “轰！”振聋发聩，天崩地裂，巨大的冲击波将清玄和吴穹同时击飞，耳朵里只剩下嗡鸣，连修罗业斩的血光都被这雷声震撼的不住发颤。
    片刻之后，吴穹从泥泞的地面幽幽的起身。
    横眉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原本捏在横眉手中的天师金牌，不仅化作了石板，更是直接变成了满手的石屑，风一吹便零散的飘散在夜空中。
    鬼狼保持着用兽爪拍击横眉面门的姿势，只不过这硕大怪物已经彻底变成了焦炭，鬼狼的魂魄在天雷之威中已经魂飞魄散。
    横眉小心翼翼的一戳，兽爪从腕子的位置断裂，咔嚓一声跌落在地，吓得横眉哇哇大叫起来。
    望着横眉鬼喊鬼叫的样子，吴穹忍不住苦笑一声。
    ……
    三天之后，洛如龙从病床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呼喊着姚明雪的名字。
    “这种人！死了算了！有异性没人性，有老婆没兄弟！”吴穹插着手站在洛如龙身旁，目光阴冷的盯着他道。
    洛如龙被吴穹的模样吓了一跳，看到洛如龙吃苍蝇的表情，吴穹忍不住嗤笑出声。
    “好了好了……别打趣他了。”姚明雪脸色微微发红，她扶着洛如龙的额头道，“你醒了……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我……”洛如龙扫了扫周围，横眉李正以及那一大帮子警探们全盯着他，搞得他十分不好意思，一张脸胀红的跟石榴似的。
    “咳咳！”李正咳嗽一声，周围看热闹的小弟们立马缩回了脑袋，“好了，醒了就行了，咱们出去。”
    “给他们留一点空间。”吴穹一手拉扯着横眉，一边玩味的看向洛如龙和姚明雪，两人羞赧的低下了头。
    横眉紧了紧身上的包裹，两人走到病房门口，小道士清玄板着脸看向两人道：“你们等的人已经醒了，现在有空跟我去一趟绝仙峰，见一见我师父了吧。”
    “小鬼。”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拉人做客，至少得礼貌的说一个‘请’字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仙霆真人

    夜色如墨，不远处的夜空被霓虹灯染上了一层迷醉的粉红色。
    洛如龙原本还要在医院待几天，但他自己不习惯消毒水的味道，也坐不住，于是提早出院，回到了如龙侦探所。
    “有空记得回来看老朋友。”洛如龙插着双手，依靠在办公桌上，目光淡然的盯着吴穹道。
    “这就是你道别的方式？”吴穹轻笑着揶揄道。
    他接过了横眉递来的包裹，轻轻推开门，门外清凉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不远处的清玄小道士不耐烦的扫视着吴穹和横眉，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嫌恶之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能的话……也许能回来喝你和姚大小姐的喜酒。”吴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洛如龙咳嗽一声，吴穹的话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正了正脸色，洛如龙朝着吴穹的背影道：“走好！”
    吴穹挥了挥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千疮百孔的姚家大宅内，一滴如石油般粘稠漆黑的水滴从地缝之中缓缓冒出，化作一团微弱的黑烟，勉强凝聚出薛先生的模样。
    他站立在黑暗中，面色显得虚浮苍白，眼中跃动着仇恨的火焰。
    ……
    曙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撒落在行走在林间小路的三人身上。
    “你说你是个江湖骗子？”清玄停住了脚步，目瞪口呆的盯着横眉，“而且你还打着天师道的名头行骗？”
    横眉的身份又一次刷新了小道士的下限。
    “这个……小道长……你不能完全说我是骗子，毕竟我还懂点驱邪的法术，还会算命……再说，那个我不还还能激发天师金令的力量吗？怎么着我应该也和天师道有点关系吧！”横眉说着说着，越发心虚。
    “这天底下会降妖除魔的法术的道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咱们天师道是驱魔降妖的祖宗，你会一点驱邪的法术不算什么……”清玄毫不给面子的朝横眉的脑袋上浇了一盆冷水，“至于你能激发天师金令，我感觉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等师傅见过你之后，肯定也会这么认为！”
    清玄打了个哈欠：“你也不必多说，咱们天师道绝对教不出你这么次的徒弟！”
    吴穹微微皱眉，什么都没说。
    横眉有些难堪的看了吴穹一眼，若不是他急于寻回自己的记忆，谁愿意跟这小鬼上山？
    三人行走了三个时辰，从日上三竿一直走到日落西山，终于瞥见了通往绝仙峰天师道山门的界碑。
    云顶之上，云中道观若隐若现，石阶透过云山雾罩，让人有种踏上登天之梯的感觉。
    山门外的两个迎客道童，远远瞥见清玄走来，恭敬的行礼，齐声唤了一声师兄，原本板着脸对横眉和吴穹的清玄，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倒是笑意盈盈，客气谦和的很。
    “敢问师兄，你身后的这两人是？”其中一个迎客的小道士好奇的看了一眼吴穹和横眉。
    “哦……”清玄收敛着不屑的神色，认真回答道，“这两位……是我师傅仙霆真人请来的客人。”
    “客人？”两个小道童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打量着横眉和吴穹。
    一个獐头鼠目，神情猥琐，另一个眉眼含煞，目光冰冷，怎么看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什么仙霆师叔会请这两个人来做客？两人当下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清玄自然能看出两人的表情变化，不过他懒得解释，眼角余光撇了撇横眉，他转头低声催促道：“两位师弟能否放行？”
    “嗯……既然是仙霆师叔的客人，咱们自然不敢阻拦。”说话间，小道童还想转身到院内通报一声，清玄留了个心眼，他笑眯眯的拉住了两个小道士.
    “这两人都算不得什么贵客，不必通报……”清玄压低声音，朝着两人指了指吴穹道，“其实他们不是我师父的客人，那人是我表哥，今次我下山回乡探亲，我这表哥见识了我的本领，死缠烂打的要上来学艺，无可奈何，我只能带着他和我伯伯上山，等见过我师父，他就会死心了……不过这事藏着我的私心，劳烦两位师弟不用通报，我也怕挨罚。”
    “这不合规矩。”其中一个小道童摇了摇头。
    “小师弟两个月前偷偷下山，不是也不合规矩吗？”清玄忽然说了一嘴，那坚持要通报的小道士登时微微一愣，旁边的小道士更是露出吃惊的神色。
    “若是是两位师弟能给我帮这个忙，这情分我就算记下了。”清玄认真的说道，“日后你们有什么麻烦，我一定拼尽全力帮忙。”
    “师兄说笑了。”小道士紧张的看了看清玄一眼，“我向来遵守清规戒律，不敢丝毫违背，何曾偷下过山，这件事我就不通报了，权当卖师兄你一个面子。”
    “是吗……那我肯定是记错人了。”清玄打着哈哈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两位师弟了。”
    清玄连带着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迎客道士也一并感谢，随后便拉着吴穹和横眉疾步走向了他师父所在的院子。
    “你师傅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下山寻人的行动。”吴穹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清玄微微皱眉：“我师父的事，轮不到你来猜测。”
    吴穹嗤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清玄有意带着两人在偏僻道路上行走，绕开了人多的位置，最后将两人带到了他师父修行的别院。
    “这里是天罡院，是我师父修行的地方……”
    这院子有些过于清净，这位仙霆真人似乎只收了清玄这么一个徒弟。
    清玄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后，轻声呼唤着师父的名号。
    “我知道了，让他们过来！”一声温润浑厚的声音穿透门扉，在吴穹和横眉二人的耳畔回荡，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清玄无奈的扫了一眼吴穹和横眉，随后他神情庄重的推门而入，引着两人走了进来。
    仙霆真人面目儒雅俊秀，倒像是穿着道袍的中年书生，在两人踏入门墙的时刻，他微微睁开眼睛，两眼闪烁迥然精芒。
    “师傅。”清玄恭敬的行了个礼，随后有些不耐的指了指横眉道，“是他能感应天师金令，激发上面的力量，不过此人就是个江湖骗子，实在……”
    “住口！”仙霆真人低声打断了清玄的话。
    随后他有些歉意的看向横眉：“小徒莽撞，若是得罪了道友，还请恕罪！”
    清玄没想到师傅竟然会呵斥他，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有任何抱怨，当下闭上嘴巴，眼睛里却闪烁着恼怒之意，不满的扫过横眉。
    “啊……没事……反正这一路上，我也让你徒弟给嘲笑了个遍。”横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清玄一眼。
    “你！”清玄眉头微微竖直，但一瞧见自己师傅眼中隐约的愠怒之意，他吞着口水，连着叱骂的话也一并吞了进肚。
    “不知先生在何处修行？祖师爷曾打造八十一枚天师金令，其中我山门存留了十八枚，剩下的七十二枚分发给了当年为剿灭魔煞作乱一同出力的道友，想来您是当年驱魔同盟的某位道长的传承弟子……”
    话说道这里，横眉的脸上只有尴尬，清玄的眼睛里忍不住露出嘲讽之意。
    “我……我是自学成才。”到了这时，横眉自然不好自称是天师道的传人，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根本就没人认识他。
    “天赋异禀？”仙霆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横眉，后者有些面皮发燥。
    站在一旁不能说话的清玄只想送给横眉道人一声“呸”。
    望着横眉窘迫的样子，吴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师父……似乎和天师道有些渊源，这也是我们选择跟随清玄小道长上山的原因。只是我是师傅脑子里只有后半生的记忆。”
    “哦？”仙霆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师父潜意识里似乎将自己当成了天师道的弟子，他也会一些卜算和简单的驱邪法术，不过这都是皮毛，他的本事，恐怕连贵观那两个看门的道童都不如。”
    如此直白的揭开横眉的老底，让横眉越发窘迫起来，不过吴穹并没有要臊自己师傅面皮的意思，就事论事，他也想揭开横眉身上的谜团。
    仙霆思忖了半晌，最后只是无奈摇头：“尊师身上的谜团，贫道也爱莫能助，一时半会恐怕难以解开。不过……尊驾一定不是普通人。”
    清玄有些夸张的看了自己师傅一眼。师傅啊师傅，这种大忽悠的话你也信？
    仙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门外，随后他抬头向清玄低声吩咐道：“清玄，你去外边看护天罡院的门户，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清玄认真的点了点头，临行之前扫了一眼横眉，无奈的转身离去。
    房门紧闭的时刻，仙霆面带期许的看向横眉道人，郑重的道：“道友可曾知道我为什么将你请上山来？”
    横眉的眼中很是茫然：“因为我能感应你们的天师金令？”
    仙霆笑着摇了摇头：“天师道传人，无论修为高低，都能感应天师金令，催发上面的降魔神力，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催发，这金令能感应强悍的邪气和魔气，自动爆发力量，所以能激发金令力量，并无特别之处。”
    “那我就不清楚了。”横眉苦笑着搔了搔头，“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我徒弟的本事倒是比我强那么一丢丢。”
    吴穹暗自翻了个白眼。
    仙霆的神情越发凝重：“其实是因为，在你催动金令的时候，同时激发了神器封印地的力量。一共激发了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剧烈。”
    “神器封印地？”横眉眼中闪烁着好奇之色，“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由我来看管守护的，天师道的绝密禁地，仅次于封印魔煞之主尸骨的魔冢。”仙霆坦然的道。
    “这种秘密，你就这么告诉我们，不太好吧。”横眉小心翼翼的说道。
    仙霆淡然一笑：“无妨，且听我细细道来。”
    “当初魔煞之主降临人间，为祸天下，我天师道的祖师爷借助天地伟力，打造了四件神器，用以对抗凶威赫赫的魔煞之主。”
    “第一件神器是吞日壶，能吸纳天下妖魔，炼化成精元能量。第二件神器名曰罗天伞，能防御一切邪煞污秽的侵袭，第三件神器唤做玄音铃，能激发轻音，震荡心神，破除一切幻象和恶念滋扰，至于这最后一件，也是威力最大的一件杀器，叫做雷火印。”
    “这雷火印是霍天师收集天雷地火之精，外加天外赤金打造而成，号称能扫除天地间的一切邪秽，当年的魔煞之主，也是被雷火印所灭。”
    “这雷火印挟裹天雷地火之威，霸道非常，但却有一个弊端。”

 第四百九十九章 神器择主

    “那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储存在雷火印之中的天雷地火精华，会一点点消散，重归天地之间。”
    听到这里，吴穹回过了神：“所以你们的祖师爷就将那雷火印封印住，防止精气外露？”
    “不错！”仙霆真人微微一笑，但随后，他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当年祖师爷羽化之前，曾对众弟子嘱咐了一件事，他言明那魔煞之主并未彻底消亡，迟早会卷土重来，只有雷火印才能彻底消灭魔煞之主。然而这雷火印不仅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神器，同样也是天地间最奇怪的神器，这宝贝在祖师爷手中，能灭杀魔王，可在其他弟子手里，却只是一块普通的金印。”
    “这……这是什么原理？难道是其他人修为不够？按照这个说法，那等到那个魔煞之主真的重返人间，岂不是谁也制不住他了？”横眉目瞪口呆的看向仙霆真人道。
    “不！不是修为的问题。”仙霆神情郑重的摇了摇头，“祖师爷曾说过，要驱使雷火印，就必须与它有缘，而只有一种人与雷火印有缘，那就是无缺之人。”
    “无缺之人？”吴穹和横眉道人同时出声。
    似乎想到了什么，吴穹看向横眉的眼神变得怪异了起来。
    “难道是说这个人得浑身都是优点，没有一个缺点？”横眉摸着脑袋问道。
    “不！所谓无缺之人，并不是没有缺点的人。”仙霆苦笑一声，“而是……内心没有阴暗角落，没有恶念私欲之人。”
    “当初祖师爷打造八十一道天师金令，也是为了找出那个能驱使雷火印的有缘之人。因为这金令的材料和雷火印同源，都是天外赤金，而且都是以天雷地火祭炼而成，真正的有缘人能通过金令引发雷火神印的共鸣。”说着说着，仙霆真人的视线落到了横眉道人身上。
    吴穹忽然觉得十分可笑：“我师父就是那个引发了神器共鸣的无缺之人？”
    “我看他什么都缺，最缺的是德。”吴穹损起横眉道人来毫不留情面。
    “小友说笑了。”仙霆真人微笑着摇头，他认真的注视着横眉道人道，“在我看来，这位道友虽然沾了许多市井气，却也不失为一个善良的人。”
    “亦或者……即便此时的道友算不上无缺无垢，那么我们不妨猜测，在他失忆之前，也许他是这样的呢？神器择主，这是谁也无法否定的事实。”其实仙霆真人的脸上其实也泛着疑惑之色，不过他并没有自己徒弟那般鲁莽的否定横眉道人的一切。
    “等会！”横眉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你说神器择主是什么意思？我……我……”
    横眉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有些紧张的没将话说出口。
    “只有你能感应雷火印，自然也就只有你能使用它，所以，你就是雷火印的主人。”仙霆的话，让向来古井无波，淡然冰冷的吴穹也忍不住露出讶异的神色。
    草包师傅一跃而成了天地间最强悍神器的主人，还有比这更魔幻的事吗？
    “道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师徒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连横眉自己都觉得这事纯扯淡，他怎么可能驾驭雷火印这种玩意？
    反倒是吴穹，在脑海中浮现了当初天雷灭掉血魔鬼狼的一幕之后，他沉默的低下了头。
    “不是我搞错了什么，这是神器自己的选择。”仙霆真人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不过……”仙霆真人思索了片刻，脸上的表情透着难言的忧虑。
    “不过什么？您倒是把话说完呢！”横眉紧张的注视着仙霆真人，之前的结论对于他而言简直震撼心神，此刻他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仿佛在听梦话。
    “神器被感应，也意味着另一件大事即将发生。”仙霆真人眉头紧锁，“祖师爷曾言，雷火印破除封印之日，便是魔煞之主重回人间之时。”
    原本如同好奇宝宝一般的横眉，脸色瞬间化作死灰色。
    “所以……道友你肩头的责任重大！若是魔煞之主重新降世，唯有雷火印才能将此獠彻底诛杀！”
    横眉张口结舌，一时之间不知该以什么话应答。
    ……
    天罡院除了仙霆真人休息修炼的主屋，旁边就只有清玄的屋子能睡觉。
    无可奈何之下，清玄只能让他们挤进自己的房间。
    “事先声明！你们睡我的床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流口水，也不要打呼噜！”清玄虽然讨厌横眉，但却安然的服从了师傅的安排，将睡觉的床留给了吴穹和横眉，自己睡地板。
    “你这么一说……我就没法睡了。”横眉无奈的笑笑，他不仅流口水打呼噜，还脚臭，也只有吴穹能忍受他。
    不过他本来也睡不着。清玄将房间的油灯熄灭，横眉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端坐在床头。
    吴穹在被子里安安静静，片刻之间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徒弟……”横眉心乱如麻的推了推吴穹的后背，忐忑不安的道，“你说……就我这样的，哪怕再加上你，能斗得过魔煞之主吗？”
    横眉没有将吴穹弄醒，反倒是将躺倒在地上的清玄逗乐了。
    “你说什么？”清玄也翻身而起，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你……对付魔煞之主？”
    清玄尖细的笑声让横眉有些难堪。
    “笑什么笑！我又没跟你说话！”横眉扭过头去，结果他看到了吴穹苍白的脸。
    “哎呦！徒弟！你下次起来能不能跟我打声招呼！”横眉捂着心口，显然被突然起身的吴穹吓的不清。
    “你们说的魔煞之主……究竟是什么？”吴穹低声问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大魔头，千年之前曾祸乱人间，其他的……一概不知。”
    “呃……”横眉道人自诩见多识广，这个问题难不倒他，可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清玄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问你师傅，他能知道多少，若要说这世上什么人对魔煞之主了解的最透彻，那当然是我天师道的传人了。”清玄蹭的一下起身，眼中绽放着熠熠光芒，“这魔煞之主，可不仅仅是魔头这么简单。”
    “你知道的，未必比我多！”横眉不服气的叫嚣道。
    清玄眼珠子咕噜一转，他玩味的看向横眉道：“我知道的会不如你这个江湖骗子多？笑话！我且问你一件事，你知道魔煞之主的来历吗？”
    横眉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魔煞之主自然是从魔煞界冒出来的。”
    清玄冷笑着追问道：“那你又知道魔煞界是如何产生的吗？”
    这下横眉就彻底张口结舌的答不上来了。
    “还是让我来说吧，你这江湖骗子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清玄笑嘻嘻的瞥了横眉一眼，随后认真的看向吴穹道，“人死之后，魂魄会进入幽冥界，但是人不可能马上就投胎，因为人身上携带者或多或少的恶念和邪意，需要清洗之后，才能返本归元成干干净净的魂魄，而这清洗魂魄之中杂念的地方，就是魔煞池。”
    “所谓魔煞，就是人心之中的怨念憎恨实体化的煞气。”清玄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人心的恶念是无穷无尽的，然而魔煞池却是有限的，水满则溢，当池中的魔煞气多到难以容纳之后，便开始转而污染守护魔煞池的幽冥狱司。”
    “所以……魔煞之主原本是看守魔煞池的狱司？”
    “不错，魔煞池的狱司看守池水数万年，幽冥之人原本心无善恶，结果也渐渐的被魔煞之气腐化吞噬，明光铠甲被污染成黢黑，堕落成魔煞之主。魔煞之主在幽冥界潜伏千年，暗中将幽冥狱卒转化为他的魔煞怪物，积蓄势力，最终向冥王发起挑战。”
    “结果如何？”
    “结果自然是魔煞之主的失败，然而魔煞之主此刻已经与人性恶念融为一体，只要人间之恶不曾断绝，这魔煞之主也就不可能彻底消亡，被冥王打败的魔煞之主窜逃到阴阳两界之外，重新开辟了一个次元空间，这就是后来的魔煞界。”
    “心中只有憎恨恶念的魔煞之主，自始至终都仇视幽冥界与人间界，他的心中只有破坏的欲望，于是他在魔煞界中龟缩千年之后，将魔手伸向了人间界，由此引发了千年前的灭绝大劫。”
    “这灭绝大劫之时发生的事，向来你们也都知道了，魔怪肆虐人间，血流漂橹，尸骸盈野，所幸祖师爷霍天师得神女梦中传授天书，一夜之间玄法大成，同时又借助天地伟力铸造降魔神器，以一己之力阻断魔煞界通道，同时灭杀魔煞之主，将其尸骨彻底封印，这才让人间界重回安宁。”话音一落，清玄忽然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可知道……魔煞之主的尸骨现在被封印在哪？”
    横眉慌乱的摇了摇头，吴穹紧紧的盯着他。
    “魔煞之主的尸骨，就藏在……离咱们五百步远的位置，咱们绝仙峰的第一禁地，魔冢。”
    “这么近？”横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望着横眉慌里慌张的样子，清玄忍不住露出嘲讽神色：“你这么怕干什么？那里可是我师叔祖守着的地方，我师叔祖可是整个天师道修为最高的人，人家活了快一百三十岁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他守着魔冢，那里就是整个绝仙峰最安全的区域。”
    听着清玄的夸耀，吴穹目露精芒的摇了摇头：“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哼，你懂什么？”清玄嗤笑一声，对吴穹的话不置可否。
    “既然我师父能感应雷火印，按照你们祖师爷的说法，那魔煞之主也快出土了才是，若是你师叔祖真的能守护住魔煞之主的尸骨，为什么你师傅会那么忧虑？吴穹低声问道。
    此前的交谈，仙霆脸上的忧愁之色他都看在眼里。
    “首先，我绝不认同江湖骗子会是神器的主人，我倒认为……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清玄撇了撇嘴，鄙夷的看着横眉道人道，“神器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人感应？我觉得我师父有点杞人忧天，这魔煞之主都封印了一千年，要想出来活动筋骨早就出来了，还会等到今日？”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等过两天师傅带你去神器封印地感应雷火印，你就会知道自己当时触动神器力量是误打误撞了。”
    “不说了……故事也该听够了吧……我困了。”清玄打了个哈欠，用眼角余光扫了两人一眼，便翻身躺下了。
    横眉坐在床上，一颗心七上八下，吴穹也兴味索然的躺了回去。
    “哦对了！”被子里的清玄似乎想到了什么，“忘了跟你们说了，这几日你们都待在天罡院哈！不要瞎逛，最近绝仙峰有些不太平。”
    “貌似有魔煞门的人混进来了。”

 第五百章 吞日壶

    “好像是有弟子被魔煞门的人袭击了，我整日待在天罡院，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戒律长老抓住了那混进来的魔煞门人没有，总之你们别乱跑就是了。”
    清玄皱了皱眉道：“这魔煞门也是当初魔煞之主肆虐人间留下来的余毒，这些门人全部都是魔人与人类交合的后代，一半魔人血脉，一半人类血脉，时刻都想着打开魔煞界通道，让魔煞之主重回人间，咱们天师道的人和魔煞门斗了千余年，也没有将这群流毒孽畜消灭干净。”
    “哎呀不说了！再说要睡不着了，总之你们老实点。”清玄念叨了两句，便不再吱声。
    横眉道人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清玄这么说一嘴，他更加睡不着了。
    不过像横眉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恐惧永远都无法战胜他的困意，到了后半夜，他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脑子里一团浆糊，仰面一倒，咚的一声就睡死了过去。
    然而吴穹却被横眉道人的动静吵醒了，熟睡之人一旦半夜被弄醒，就很难再睡着。
    耳畔传来横眉和清玄两人一大一小的呼噜声，吴穹睁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默默起身。
    突然，吴穹听到头顶响起微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掠空而过，足尖轻点，如果不是吴穹听觉灵敏，有可能就忽略过去。
    “有魔煞门的人从头顶掠过。”明小婉低声说道，之前的大战损耗了她大部分力量，但她仍然能清晰感知周围的气息变化。
    吴穹思忖片刻，总感觉哪里不对，循着明小婉的指示，他追了出去。
    视线之内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在屋顶上穿行，向着远处的山间密林遁走，仔细辨认，还能看到那黑影的手里抱着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
    吴穹拔腿跟上，为了不被逃窜的人发现，吴穹披上了隐匿形迹的障目天衣，进入了隐身状态。
    黑色的影子迅捷的没入了林间，即便吴穹隐去身形，收敛了气息，那奔逃的魔煞门人依然察觉到了背后的跟踪者，左闪右闪的在密林中来回绕圈，片刻之间便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人的气息好像消失了。”明小婉皱了皱眉。
    脱下雨衣般的障目天衣，吴穹甩动手腕，修罗业斩暗红色的刀刃伸展出来，此刻流转于刀身上的血光煞气被尽数收敛在刀身之上，吴穹警惕的扫视着周围，他感觉那被追踪者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转入暗处，紧盯着自己。
    吴穹听到了来自密林另一头的细碎脚步声。
    “不好。”吴穹低呼了一声，“那魔煞门的人是有意将我引到这里来。”
    吴穹刚要掠身而起，眼前忽然闪烁着数十道清冽寒光，破空而来，修罗业斩挽出刀花，血光在暗夜中如玫瑰绽放，几声清脆的鸣响，激射而来的青光被尽数格挡开，刺入周围的树干之中，铮然晃动，原来是天师道弟子的配剑。
    无数穿着青黑色道袍的人从林间树缝中涌出，在空地位置将吴穹团团围住，当头一个横眉怒目，面白无须，穿着明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站定在吴穹十步之外的地方，死死的盯着吴穹。
    “孽畜！终于等到你现身了！”
    “我想这是个误会。”吴穹神情淡然的看了看中年道士一眼，“我身上并没有魔煞门人的气息……我知道你们在追踪什么，我也在追踪魔煞门的人。”
    中年道士撇了撇吴穹手中的刀刃，露出森冷的笑容：“任凭你如何狡辩，也休想从我手中逃脱！”
    他话音一落，吴穹周围的天师道弟子齐刷刷涌上，吴穹眉头紧锁，修罗业斩掀起猛烈罡风，将众人手中的长剑尽数斩断。
    “如果我是你们要追查的人，此刻就该大开杀戒！”吴穹眯缝着眼睛，断刃侧着一众弟子的头皮飞过，刺入了树干之中。
    中年道士甩动长剑，那剑刃凌空如同活物一般，剑光闪动，锁定着吴穹的眉心直射而来，挥舞修罗业斩勉力将兵刃格开，吴穹只觉得虎口发麻，竟然被震出了一个裂口，连修罗业斩都有些抓不稳了。
    吴穹不想跟这帮人来回纠缠，拖得越久，误会越重，他抢身到一个天师道弟子身前，用修罗业斩抵住他的脖子，周围的人惊呼出声，谁也不敢上前了，那中年道士捏紧拳头，目眦欲裂的看向吴穹：“贼子！”
    吴穹朝着他冷笑一声，此刻再怎么解释都是多余，走为上策。
    他抓着手中的人质纵身一跃，瞬间就跳出了包围圈，那中年道士眼带恨意的望着吴穹，从袖口之中掏出了一个泛着赤金之色的小壶。
    如果清玄在旁边，一定会指着小壶失声惊呼，这中年道士手中拿着的，正是霍天师留下的四神器之中的“吞日壶”，能吸纳天地间的妖魔鬼怪，彻底炼化。
    吴穹抓住人质的脖子，远远落在包围圈之外，他抬手将人质敲晕，正要飞身逃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难以抵抗的吸力，拖拽着他悬浮在半空的身体。
    冷眼回头，却见一团耀眼金光，将密林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四面八方涌起磅礴的吸力，即便吴穹手握修罗业斩，血煞绕身，也难以抵抗神器之威，瞬间就被金光淹没，吸纳进了吞日壶之中。
    恍惚之间，吴穹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片雾气蒙蒙的黑暗世界，身体在不停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办法停止身形，靠着修罗业斩散发的血煞刀光才勉强支撑起身体。
    周遭的雾气似乎能侵蚀人的身体，稍稍触碰，便皮肤破裂，鲜血涌流，萦绕的血光聚敛成一个大茧，将吴穹团团包裹住，耀眼血色在薄雾的侵袭下明明灭灭。
    周围时不时传来哀呼厉号之声，无数双闪烁寒芒的诡异双眼在黑暗中时隐时现，窥视着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吴穹，就像在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明小婉探出头来，冰冷的注视着周遭的虚空：“这里藏着许多冤魂厉鬼，你要小心点。”
    吴穹晃动着手中的修罗业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这修罗业斩正好需要吸收怨魂厉鬼，你也需要回复怨气，那道士将咱们吸进来，不是正好吗？”
    说话间，不远处闪烁着数团明晃晃的鬼火，一个个扭曲虚浮的鬼物聚敛出身形，或凶厉或狰狞，森然鬼气荡开了侵蚀鬼体的雾气，虎视眈眈的盯着吴穹。
    “竟然有活人被抓进来……”鬼物们舔舐着嘴唇，仿佛眼前之人已经是他们的盘中餐，在这些强大鬼物的身后，还藏着许多如影子般模糊的弱小鬼物，他们被收容在吞日壶中，被雾气日益侵蚀，从原本凶悍无敌的强大鬼怪渐渐变成了风一吹就散的弱小鬼物，为了能存活下去，他们都打起了吴穹这个活人的主意。
    “吃掉他，咱们至少能在这吞日壶中再耗个一年半载！只要活着就有机会逃出去！”
    吴穹面带微笑的注视着眼前这帮子鬼物，修罗业斩绽放出摄人心魄的猩红刀光，如同照亮黑暗的血月。
    对付这帮半死不活的鬼怪，吴穹甚至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
    血光漫撒过去，鬼怪们同时跌入了难以脱身的恐怖幻境之中。被鲜血浸染的大地，血月升腾，天空中的血云就像是蠕动的血肉，无数双白骨大手从渗血的荒芜大地中伸出，拖拽着他们的身体，狂风中夹带着痛苦的哀嚎，地平线尽头，身披血色盔甲的巨人手持猩红魔刀，步履沉重的走来。
    时间仿佛被冻结，吴穹踩踏着虚空，手中的修罗业斩熠熠生辉，他如同悬浮在黑暗中的血色黑洞，那些深陷恐惧无法自拔的游魂荡魄，通通被吸入了猩红刀刃缭绕的血光之中，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叮！特别提醒！修罗业斩的隐藏属性吞噬100只魂魄型怪物，目前吞噬量99/100，目标完成99%，请宿主再接再厉，意想不到的属性奖励正等待着你！”
    修罗业斩的血光似乎越发炽烈，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角落，也被血光照亮，魑魅魍魉无所遁藏。
    “还差最后一只！”吴穹弹了弹狭长的刀刃，发出铮然之声。
    越来越多的鬼物在猩红光芒的照耀下浮现轮廓，刀光煞气似乎也激起了吞日壶的剧烈反弹，周遭那薄薄一层的消融血肉骨骼的雾气，越发浓郁，浸染着血光的颜色，如同一团团红云，吸引着无数掠食生魂和血肉的鬼怪飞扑而来。
    幻化成怨灵娃娃的明小婉缓缓漂浮而出，她眼神冰冷的注视着群鬼扑食，周身缭绕着尸神阴气。
    “该我了。”
    中年道人捏着手中的吞日壶，并不知道壶中世界发生了什么。
    大袖一拂，将被吴穹敲晕的弟子唤醒过来，其他人各自神情紧张的望着中年道人，等候他的吩咐。
    不远处躺着一具身穿青色道袍，已经干瘪不堪的尸体。
    中年道人凝望着尸体，神情越发严峻。
    山门之内响彻钟鸣之声，将所有天师道的弟子从睡梦中惊醒。
    横眉满身冷汗的惊醒，回头一看，自己徒弟并不在身边躺着。
    睡在地上的清玄也瞪大眼睛噌的一声坐了起来：“集会钟？难道出了大事？”
    清玄慌乱的穿上自己的衣服，旁边的横眉苦着个脸说道：“小道士，我徒弟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你徒弟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走丢不成？我们山门好像出了事，我现在没空管别的事。”清玄将话一扔便匆忙走出了房门，留下愁眉不展的横眉道人，独自一人茫然失措。
    大殿之内，以清癯高瘦的中年道士正襟危坐，五柳长须迎风而立，双目涌动湛然神光，此人正是天师道掌教仙鸣真人，真人周围随侍着两个唇红齿白的道童，其他弟子左右排开，神情肃整庄重，尽显威仪。
    大殿中央摆放着三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这些尸体都被吸干了精元气血，干瘪的如同存放千百年的干尸，手持吞日壶的中年道人神色严峻的站在尸体跟前，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随后走来了一个貌美道姑，身后跟着几个容貌稚嫩的年轻徒弟，几人跟随着师傅，娉娉婷婷的站定。
    “仙阳师兄……”道姑抬眼看着中年道士，轻声问道，“这半夜三更敲响集会钟声，究竟所谓何事？”
    仙阳真人掌心托着缩小的吞日壶，神情肃整的回答道：“袭杀我山门弟子的魔煞孽畜抓到了。”
    正在此时，仙霆真人领着清玄小道士行色匆匆的踏入了大殿之内。

 第五百零一章 隐藏的魔煞

    仙阳真人正眼都没有瞧刚刚踏门而入的仙霆，他抬头看向掌教真人仙鸣道：“此刻那魔煞余孽正在我的吞日壶中。”
    仙霆看了一眼盖着白布的尸体，面露不忍之色，他神情郑重的看向捏着吞日壶的仙阳道，“咱们山门中有屏蔽阻隔魔煞气的阵法，这魔煞余孽究竟是怎么闯进来的，师弟你可要审问清楚。”
    “这还用你教？”仙阳真人神情冷厉的回过头。
    “好了。”眼见仙阳对仙霆争锋相对的模样，掌教真人抬手打着圆场，“先将他放出来，咱们一齐审问。”
    清玄跟在自己师傅身后，死死的盯着仙阳，露出不满神色，不过他不敢多嘴，只是安静的站着，视线落在了吞日壶上。
    “这仙阳师叔虽然讨厌到了极点，可他抓住了在咱们绝仙峰肆虐的跳梁小丑，倒算是做了一桩好事，只可惜他太笨，抓的太晚，白白牺牲了三位师兄弟的性命。”清玄在身后咕咕囔囔，站在他跟前的仙霆忍不住微微摇头。
    远处的仙阳真人似乎听到了他说话，冷眼瞥了过来，吓得他赶紧收声。
    在吞日壶中大杀特杀的吴穹和明小婉似乎感应到了外边的动静，恢复的差不多的明小婉荡开了周围的雾气，重新幻化成怨灵娃娃，缩回了吴穹体内。
    修罗业斩飙射而出，将一只逃窜的怨灵吸入刀身，猩红长刃仿佛被浸泡过火油之后又被点燃，刀刃之上燃起血焰，耳畔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叮！修罗业斩的隐藏属性吞噬100只魂魄型怪物，目前吞噬量100/100，目标完成!隐藏属性【修罗恶魂】解锁！”
    【修罗恶魂：隐藏在修罗业斩中的修罗魂魄觉醒，能附身宿主，提升宿主力量。修罗恶魂可通过吞噬魂魄型怪物增长力量。目前恶魂状态：未孵化】
    解锁了最终的隐藏属性，唤醒了修罗恶魂，结果却未孵化？吴穹微微一愣。
    那该怎么孵化呢？系统并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原本萦绕在修罗业斩周围的血光也彻底消失了，凶厉魔刀变成了一柄普通刀刃，失去了血煞刀光的托举，吴穹的身体开始往下掉，周遭的浓雾弥散过来，瞬间侵蚀掉了吴穹肩膀和手臂上的皮肤，鲜血淋漓。
    就在明小婉惊慌失措的要帮吴穹推开雾气的时候，天空忽然洞开了一个硕大的裂口，一股无形的推力托举着吴穹的身体，将他送出了壶中世界。
    跌落在阴凉坚硬的地板上，吴穹沉静的抬头，周围的天师道弟子纷纷用冰冷愤然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怎么是？”清玄惊骇欲绝的盯着从吞日壶里放出来的犯人，当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仙霆真人皱了皱眉，眼中的疑惑之色一闪而逝，不过他并没有像自己徒弟这么失态。
    “清玄……”站在尸体旁边的仙阳真人眯缝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捂着自己嘴巴的清玄道，“看起来……你似乎认识这个魔煞门的余孽。”
    望着仙阳冷酷无情的模样，清玄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说……你串联了魔煞门的人，将这个孽畜放进来，为祸我天师道的山门？”
    仙阳的话在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一众弟子议论纷纷，掌教真人和道姑对视一眼，疑惑之情不言而喻。
    “师叔！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清玄慌慌张张，不知该如何作答。
    早先那两个将吴穹和横眉放进来的看门小童，此刻在人群中同样也骇然的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便缩着脑袋，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仙阳师弟。”仙霆眉头紧锁，语气凝重的说道，“这人不是魔煞门的弟子，我徒弟更不是串联磨砂欲孽的奸细，你不要胡乱扣帽子。”
    “哦？”仙阳真人眼皮微微抽搐，他将目光投注到仙霆真人身上，“人证物证具在，当时我抓住了他，他还想挟持我的一个弟子逃窜，随后我又在他周围发现了尸体，这该如何解释？”
    “他身上并无魔煞之气。”仙霆淡然的回答道。
    “能混入山门，自然得隐藏魔煞之气。”仙阳针锋相对的驳斥道，“你要证明他不是魔煞门的人，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随后仙阳似笑非笑的盯着仙霆道：“你这么着急为这小子辩护，是不是因为你和他是一伙的？”
    “荒唐！”原本神情泰然自若的仙霆，忍不住面皮抽动，显露怒意。
    这话字字诛心，周围的弟子们一个个讳莫如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原本端坐在主位的掌教真人，也忍不住站起身。
    “仙霆……为什么你会为他辩护？”掌教真人一开口，大厅内立时鸦雀无声。
    一旁的清玄捏了捏拳头，抬眼看着左右为难的师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此人不是魔煞门的余孽，而是能感应雷火印的江湖……江湖异人的徒弟！他是绝对不可能行凶的，他……他是今日才上的绝仙峰，而那魔煞余孽可是早就混入了山门了！”
    清玄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便是神情冷硬的仙阳真人，也忍不住显露震撼的表情。
    “你说什么？他的师傅能感应雷火印？”掌教真人略有些激动的走下台，目光熠熠的看着清玄，后者咬牙点了点头，一旁的仙霆真人无奈的叹息一声。
    “仙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将人请上来的？为什么要隐瞒不报？”掌教真人激动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愤然，他没想到仙霆竟然会隐瞒这么重要的事。
    站立在一旁的仙阳真人，眼皮微微跳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些日子，雷火印受到感应，能量爆发，咱们几人在这大殿之上讨论过，安排几个机灵些的弟子下山寻找感应之人，为什么你一声不响的就将人找了回来？”
    仙霆眉眼之中尽是无奈之色：“雷火印关乎魔煞之主，实在是当下最要紧的事，然而此时绝仙峰混入了魔煞门的余孽四处滋扰杀人，我自然不得不提防。”
    “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一起将感应之人找到，奉为上宾，那跳梁小丑如何敢对他下手？”掌教真人对仙霆的自作主张十分恼怒，“你是在防着我们所有人？是不是？”
    仙霆抬眼看着掌教的仙鸣真人，无奈的点头道：“是。”
    他刚一开口承认，原本安静下来的大殿瞬间又变得闹哄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远处的仙阳死死的盯着仙霆质问道。
    “小小的魔煞门余孽，自然不会让我紧张，可是这跳梁小丑能在我们的山门之内如入无人之境，就不得不让人提防了。”仙霆语调低沉的回答道，“我是担心……山门之内，有人成了魔煞门的内应。”
    掌教真人微微色变，大殿之内更是群情哗然。
    “你说什么？”仙阳的脸上显露怒意，“我是掌管戒律的长老，这山门防护是我的指责，你说这山门之内又魔煞余孽的内应，分明就是指责我就是那个内应。”
    “仙阳师弟。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仙阳冷笑一声，他转头看向掌教真人：“无论如何！请掌教师兄决断。”
    端坐在地板上的吴穹冷眼旁观的瞧着眼前的一切，将众人的表情神态尽收眼底，此刻他这个挑起风暴的关键人物，反而成了看戏的观众。
    掌教真人仙鸣瞑目沉吟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
    “我觉得……仙霆的话不无道理。”掌教真人轻叹一声，“不过……我也不认为仙阳师弟会做出投身魔道的事……”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师叔祖！”
    掌教真人皱了皱眉，门口一个走来一个一身黑色道袍，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此人正是守护禁地魔冢的玄一道人，是整个天师道辈分最高，修为最高的存在。
    即便是掌教真人仙鸣，在看到玄一道人出现之后，都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师叔。
    “师叔……您怎么来了？”掌教真人恭敬的行了个礼，玄一昂着头，神情倨傲的冷哼了一声。
    “我当然得来，我要不来，你们就得闹出冤假错案了。”玄一指了指坐在地板上老神在在的吴穹道，“这外来的小鬼不可能是魔煞门的余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玄一道人的身上。
    “事实上……咱们山门根本就没有魔煞门的人混入，然而事情却恶劣的多！”玄一咬了咬牙，“有人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窃取魔冢之内魔煞之主的气血精元，强化自身。”
    掌教真人身形剧震，大厅里的一众弟子也是惊骇莫名。
    “就在仙阳这个不成器的追逐那小子的时候，我感应到了一丝魔煞之主的气息，在魔冢之外，绝仙峰之内，只是那厮狡猾的很，还没等我锁定他的精气神，他就藏匿了起来。”玄一咬了咬牙，“我敢保证，此人就在这大殿之内，就是咱们天师道弟子中的一员。”
    “这……这应该不可能吧！咱们天师道弟子从来都是恪守祖训，修身养性，哪有人能做出窃取魔煞之主力量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掌教真人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知不知道……魔煞之主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在于蛊惑心神。”
    “你既然知道，还说这种蠢话？”玄一道人毫不客气的斥责了仙鸣真人，“这魔煞之主虽然被击败封印，精神魂魄却并没有彻底湮灭，他仍然能影响周围的人。我虽然守护魔冢，却也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能盯住魔煞之主，说不准他趁着我松懈的时候，偷偷引诱了一个心神不坚定的弟子为他卖命。”
    “不是所有人都能辟谷绝尘，修身养性的，六根不净的人多了去，你敢说，你修行了数十年，能彻底自在无为，抛却名利权势，七情六欲？魔煞之主有的是办法勾出你心里的鬼祟！”
    原本气势汹汹的仙阳，此刻成了最沉默的那个。
    “若真是如此……”掌教真人扫过大殿之内的所有弟子，眉眼中踌躇不已，“该如何找出那个被魔煞之主操纵的弟子？”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道姑，忽然轻声说道：“掌教师兄，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
    “仙仪师妹，但说无妨。”仙鸣认真的看向道姑。
    “如果仙霆师兄真的找来了能感应雷火印的人，此事就不难办。”仙仪道姑微微一笑道，“咱们只需召集所有的人去神器封印地，一同见证神器破土而出。”
    仙仪道姑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回过神来。
    雷火印最为排斥魔煞之主的气息。
    如果现场有人暗藏魔煞之气，会马上遭到神印的锁定攻击，无处可躲！

 第五百零二章 荒唐要求

    “你……没事吧。”清玄伸手将吴穹拉了起来，他皱着眉略带愠怒的问道，“你是怎么被人当成凶手，还被装到了吞日壶里去了？”
    “我之前不是交待过你，这几日要安分些吗？”
    吴穹没有说话，他幽幽的回想着之前的事，目光渐渐变得阴冷起来。
    掌教真人和仙仪道姑缓步走了过来。
    “仙霆……那位能感应雷火印的江湖异人，在你的天罡院吧，我想见一见他，你为我接引一下。”
    仙霆轻轻颌首，随后他抬头看着不远处一直一动不动的仙阳真人。
    “师弟……你不和掌教师兄一起过来吗？”
    “不必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仙阳冷哼一声，他神情冰冷的走了过来，直勾勾的注视着仙霆，压低声音说道，“你别得意……我迟早要撕下你虚伪的面具！”
    仙阳的话让清玄眉头紧皱，他注视着仙阳的背影，气得牙根痒痒。
    仙霆真人无奈叹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为什么这个仙阳真人对你师傅的意见如此之大？”吴穹抬眼扫过仙阳的背影，低声问道。
    清玄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压低声音道：“我师父不肯说，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东西。”
    “据说当年祖师爷是打算将掌教真人的位置传给仙阳师叔的，因为他天资最高，最得师祖的喜爱。只是有一天晚上，他房中突然有人闯入偷袭，偷袭者在他背后打了一掌，震破了他的气海，多年修为损失大半，仙阳师叔笃定是我师傅干的，于是私下和我师傅理论赌斗，被师祖发现，最后两人一起面壁了三年。”
    吴穹的眼睛里的微光游移不定。
    “等到仙阳师叔和我师父面壁结束的时候，师祖已经羽化归去了，将掌教的位置传给了仙鸣师伯。”清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师父不是当年偷袭仙阳师叔的人，而是……”
    清玄就此打住，他也没明说，而是调转话头道：“你看我那位玄一师叔祖的态度，就该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了。”
    “不过我师父从来不愿提这件事，也不怪罪仙阳师叔的刁难。”
    正说着，远处的仙霆低声呼唤了起来：“清玄……快随我过来。”
    清玄吐了吐舌头，慌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横眉道人还在院子里着急的搓着手想办法，抬眼看到吴穹走了过来，登时露出既兴奋又气恼的表情：“徒弟，你跑哪去了？”
    一看到吴穹手臂和额角的伤口，他又露出忧虑的模样。
    吴穹抬手示意让横眉别这么激动，他看着横眉，心中略微有些暖意：“我没事……”
    “横眉道长！”远处的仙霆真人呼唤了一声，横眉下意识的抬头，看到仙霆身边还跟着道士道姑，而且看起来，这两人的身份地位还不低，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这位是我的掌教师兄，仙鸣真人，这位是我的师妹，也是山门的传法长老，仙仪真人。”仙霆轻声的介绍着两人，横眉慌张的点头微笑，一双手不知该往哪放。
    仙仪真人只是微笑着和横眉打了声招呼，掌教仙鸣真人却一直盯着横眉道人不放，上下打量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咱们进去说。”仙霆推开门，将几人引了进来，随后抬头吩咐着清玄道：“你们二人在门外候着。”
    清玄认真的点了点头，吴穹眯缝着眼睛，倒也没说什么。
    “要不要我进去偷听？”明小婉突然出声道。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吴穹安然的摆手，他目光幽微的扫了扫紧闭的门扉，安然的走到了庭院中央。
    暗红色的修罗业斩映着月色，泛起如水的光华。显示栏上，藏匿在修罗业斩当中的恶魂一直是未孵化状态。
    “你这刀……似乎没有了往常的神异了。”清玄好奇的走了过来，“若不是你能操控这刀刃上的凶煞，若不是你做的是斩妖除魔的事，我真的会将你当成魔煞门的妖孽。”
    “这兵器太过凶厉，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在用了。免得被其中的凶煞侵蚀成只知杀戮的怪物。”清玄压低声音，他虽然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到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我能驾驭它。”吴穹自信一笑，“若要被它侵蚀，我早就被侵蚀了，不会等到现在。”
    “这兵器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吴穹浑身上下被清冷的月光披盖着，他目光坚定的看向清玄，“我需要它的力量，帮我斩断一切！”
    说话间，修罗业斩似乎感应到了吴穹强大的信念，微微嗡鸣了一声。
    可惜的是，这嗡鸣声不过是一闪而逝，恶魂始终都没有孵化。
    房间之内，横眉诚惶诚恐的看着眼前的三人，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能看出仙鸣真人和仙仪真人这两人眼中的不信任感，反倒是仙霆，自始至终都坚定地认为他是雷火印真正的主人。
    “道友……”仙鸣真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横眉道，“既然仙霆师弟如此笃定你就是感应雷火印的人，那我权且相信仙霆师弟，明天，你得当着我们天师道弟子的面，将雷火印从封印地取出。”
    “啊？”横眉瞪大眼睛看着仙鸣真人，“这……这是不是有点急啊，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取出雷火印不仅仅是为了取出神器，同时也是为了找到……”仙仪真人正要解释，掌教仙鸣真人咳嗽了一声，道姑微微愣神，随后便不再说话。
    “取出神器自然是越快越好，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准备。”仙鸣真人神情郑重的说道，“不过我到这里来，是为了说明一件事。”
    “这雷火印是我天师道的秘宝，只有天师道的人才能取用，你虽然能感应雷火印，却终究是一个外人。”
    听到掌教真人仙鸣的话，仙霆和仙仪两人同时露出惊愕之色。
    “师兄……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将横眉道友收入门墙。”仙鸣郑重的说道，“等横眉道友成为了天师道的弟子，咱们再来着手唤醒神器的事。”
    “师兄考虑的周详。”话是这么说，可仙霆的脸上任然显露疑惑不解的神色。
    横眉就看着这三人来回商量，自己却插不进一句嘴。
    “掌教师兄是打算代师傅收徒吗？”仙仪道姑低声问道。
    “不！这不合规矩。”仙鸣真人摆了摆手，“我打算将横眉道友收入我门下，将他归入清字辈，以后道号清眉，如何？”
    仙仪和仙霆面面相觑的对望一眼，各自露出愕然的神色，连横眉都瞪大眼睛。
    “我逍遥自在惯了，为什么要给你当徒弟？”横眉的年纪看起来比仙鸣还大，结果对方让人家做小辈，更关键是，横眉根本就不想在这山上待，他更喜欢闲云野鹤。
    “学无先后，达者为尊，这修道之事，尤其是以年龄大小能评判的，以我的修为，足够做你的师傅了。”
    “可我根本就不想给人当徒弟，我可以去感应那什么破雷火印，但让我给你做徒弟，这绝不可能！”
    “师兄！这……这确实不太妥当。”旁边的仙霆有些着急的说道，“即便不是咱们天师道的人，只要能操纵雷火印，消灭魔煞之主，咱们就该通力支持才对，为什么非得让人加入门墙，还得向你拜师？”
    “为什么？”仙鸣真人冷笑一声，“仙霆啊仙霆，你糊涂！这雷火印是我天师道的秘宝，若是让外人拿走，等魔煞之主被消灭，那这宝贝该算谁的？”
    “神器本来就是用来消灭邪秽的，至于它的归属，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眼看两人就要争执起来，仙仪道姑忍不住摇了摇头：“两位师兄，不必争吵，这不过是细枝末节的事罢了。”
    “细枝末节？”仙鸣真人眉头紧皱，“这可是我天师道的根基。”
    “总之！我肯定不可能拜入你的门下！”横眉难得硬气了一会。
    失忆的时候，总想着找到天师道的山门，寻回记忆，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师道的弟子，到了这里之后，横眉又觉得事情不如自己的期待，既没有找回记忆，也没有寻根，他在这绝仙峰，始终都不自在。
    眼下他觉得这仙鸣真人是要硬骑在他头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
    气氛越来越紧绷，仙霆苦着个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服自己这位执拗的师兄。
    “要不然就这样！”仙鸣真人大袖一挥，“等明天，这横眉道友将雷火印感应出来之后，就请他下山，咱们再花时间寻找能使用雷火印的人，将他收入我门下，如何？”
    仙霆真人还想争执，旁边的仙仪道姑给他使了个眼色，仙霆微微叹息一声，便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仙仪道姑盈盈一笑着应和。
    横眉道人冷哼一声：“我也觉得挺好！”
    在他看来，这雷火印就是个烫手山芋，使用者得担上消灭魔煞之主的重担，这他可受不起。
    门外的吴穹和清玄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这门里头吵吵嚷嚷，即便是不想偷听，也能听得个清清楚楚了。
    掌教真人仙鸣离开的时候，略有些不满的扫了仙霆一眼，仙霆也没有了先前的和缓神色，眉头拧成了川字，愁容满面。
    反倒是横眉道人，这个结果让他最满意，只要能将雷火印弄出来，他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差点我就得叫你师叔了。”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清玄道。
    “别！如果你师傅真成了掌教的徒弟，你该叫我师伯才对。”
    两人你来我往的调侃让仙霆眉眼之间的愁绪越发凝重。
    “好了……别在这院内嬉闹，早些休息，明天还有大事！”仙霆有些心不在焉的训斥了一句，随后他转头看向横眉，“横眉道友，今晚你就睡在这里，我来护你周全。”
    横眉紧张的点了点头，有这样的“保镖”他求之不得。
    到了第二天，众人再度被集会钟吵醒，仙霆带着几人沿着山路走到了封印雷火印的四方石台。此刻除了守卫魔冢的玄一道人，所有的天师道弟子都汇聚到了封印地的四块石碑之下。
    吴穹扫视着人群之中的众人神色，清玄同样也在窥视者所有人的脸。
    “若是有人真的窃取了魔煞之主的力量，这时候应该惶恐不安才对。”清玄一边张望着众人，一边喃喃自语道。
    “哪有这么简单……”
    躲在暗处的人，同样也有自己的计划，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第五百零三章 魔冢惊变

    天师道几位主事的长老都站到了石碑的位置，横眉跟着仙霆来到了神器封印地的中央。
    “我该怎么做？”横眉紧张的看了仙霆一眼，众人聚焦的目光，让横眉道人感觉分外不自在。
    “只需要用掌心触碰这镇压神器力量的四象石碑，若是神器能和你共鸣，自然就会破土而出。”仙霆低声说道。
    掌教真人仙鸣神情复杂的看着横眉，抬手朝着石碑做了个“请”的姿势。
    站在最外围的仙阳真人，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坚冰，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于他无关。
    横眉紧张的走到一块石碑跟前，石碑之上镌刻着龟蛇同身的玄武，掌心颤抖着触碰饱经风霜的石雕，石碑便开始轻微的震颤起来，赤金色的玄奥文字浮现于石碑之上，全场寂静无声。
    掌教真人仙鸣向不远处神情镇定的仙霆真人点了点头，不远处古井无波的仙阳忍不住瞪大眼睛。
    谁能想到，这个其貌不扬，如同江湖骗子般的神棍，竟然真的能引发雷火印的共鸣。
    横眉松开掌心，晃动的石碑停止激震，那悬浮于石碑之上的赤金铭文却没有消散，耀眼夺目。
    “还有三个石碑！快！速速解开封印！”掌教仙霆真人急切的催促道。
    横眉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走向了雕刻青龙的石碑跟前。
    于此同时，魔冢之外的降魔院，一个容貌秀美的小道姑带着食盒来到了玄一道人修炼的庭院之中，轻声呼唤着玄一的名字。
    “我这两日辟谷断食……谁让你送餐过来的？”房间之内安然打坐的玄一微微睁开眼睛。
    “今日是请出雷火印的日子，为什么你还在绝仙峰上？小辈……你不应该跟着你的师傅师伯们去四方台吗？”
    玄一双目激射出如紫电般的光芒，虚室生风，房门被猛烈罡风吹拂开。
    站在庭院中央的小道姑露出讶然的神色，玄一飞身直掠到了她身前。目光如剑，紧紧的逼视着对方。
    “你究竟是谁？”
    小道姑的惊骇的面容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玄一不多犹豫，一掌劈向了她胸口。
    劲风捶打在小道姑的身体上，发出“嘣”的一声怪响，小道姑如同被捶打的皮球，整个人弹飞出去，身体异常的凹陷了一个掌印，在半空中又迅速恢复，她手中的食盒在掌风的冲击下崩裂开，露出银晃晃的一柄短刃。
    小道姑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素手如蝶，轻巧的捏住激射而出的短刃的握柄，回身直刺过来。
    “尔等跳梁小丑，也敢来刺杀我？”玄一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小道姑身手虽然灵敏，过来刺杀自己却是完全的自不量力，他甚至没有出手，劲气外放，衣袍鼓胀，短刃刺击而来，却连他的衣袍都割不破。
    一声爆响，小道姑被玄一的道袍弹开，踉踉跄跄的猛退了好几步，此刻的玄一转守为攻，在小道姑还没有站稳的时刻，携裹着风雷之势的肉掌已经印到了小道姑的面门。
    然而这一掌还没落下，玄一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周身流转的劲气真元忽然岔开，五脏六腑传来剧烈的灼烧感，浑身的力气似乎在瞬间被抽干。
    “怎么回事？”玄一刚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被劲风刮倒的小道姑翻身而起，在玄一喷涌出的血雾之中露出诡谲的微笑。
    “凭我自然没法刺杀你，我不过是主人派来激你动手，引得你体内毒素爆发的人罢了……”
    小道姑的话让玄一猛地瞪大眼睛，此刻他眼冒金星，浑身酸软，胸腹之内撕裂般的疼痛了起来。
    望着地上破碎的饭盒，玄一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们在素斋里下毒……”
    “都给你下了月余的毒，你到现在才看出来。”小道姑眉眼含煞，手中的短刃熠熠生光。
    “仙仪……”玄一猛地抬起头，“你背后的人是你师傅对不对？该死的！她竟然背叛祖训，与邪魔为伍！”
    小道姑脸上浮现冰冷的笑意：“我只有主人，没有师傅！”
    “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先是假扮魔煞门的人，在绝仙峰搅起动乱，让所有人人心惶惶，又偷偷对我下毒，等待时机，最后借着破除雷火印封印，消灭叛徒的机会，将所有人吸引到神器封印地，为的就是刺杀我，最后将魔冢里的魔煞之主释放出来。”玄一的身体在不住颤抖，他如同风中残烛，连站起来都很勉强。
    小道姑缓步走来：“即便您现在知道这个计划，一切都为时晚矣。”
    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短刃刺入玄一的脖颈，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刀刃并没没有洞穿，玄一双目圆睁，身体陡然膨胀，青筋暴起。
    “怎么会？”小道姑露出骇然之色，双目赤红的玄一如同焚烧起来了一般，连呼吸都灼热难当，一双肉掌猛然推出，按压在小道姑胸前。
    “砰！”的一声，小道姑的身体如同爆炸的气球，飞扬破碎，她竟然没有血肉之躯，更像是空心的皮偶。
    “玄阴勾魂偶！”玄一道人识破了小道姑的真身，咬紧牙关，晃悠悠跌坐下来。
    燃烧心血打出这绝杀的一掌之后，玄一彻底进入了油尽灯枯的阶段。
    “不！我还不能死！”玄一双目赤红的站起身，他的手脚已经开始泛起紫黑之气。
    降魔院之后的魔冢，是一片乱石丛生的石山，石山的最中央伫立着霍天师手持四大神器的雕像，月光如水，雕像之上泛起层层圣洁莹光，尽管经历近千年的风吹雨打，霜刀雪剑，雕像依然岿立不动，隐约散发着霍天师荡尽天下妖魔的无双气势。
    玄一划开手心，呼吸粗重的跪倒在雕像跟前，在这雕像的基座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八卦印图。
    “弟子不肖，遭贼人所趁，眼下不得不启动八卦锁魔阵，求祖师爷保佑，千万不能让魔煞之主脱困！弟子……”玄一在雕像前呕出一口黑血，视线之内已经是一片金星。
    玄一默念法咒，将毒血涌流不止的掌心按压在八卦印图之上，雕像之后原本滚落满碎石的空地，忽然间剧烈的震动起来，一道巨大的赤金八卦，从石山地底缓缓浮起，耀眼金光散射而出，洞穿天穹，玄一道人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点了点头。
    他跪倒下来，向着雕像猛磕了一个头，便安然不动，停止了呼吸。
    四方石台上的众人，此时并不知道魔冢之内发生的变故。
    横眉道人先后启动玄武、青龙、白虎石碑，已经到了开启封印的最后一步。
    神情安然的仙仪道姑，面皮忽然微微抽动了一下，她悄然转过头，抬眼看着山门大殿的方向，嘴角划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笑意。
    横眉深吸一口气，正要将手掌按压到朱雀石碑之上，突然，他身后传来一阵凌空之声。
    所有人都未曾预料，仙仪真人竟然会向横眉出手，剑刃破空，掌教真人仙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师妹一剑刺向横眉的胸口。
    正在此时，吴穹以最快的速度掠身过来，勉力推开了横眉，抬起贪食魔王之手，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剑。
    长剑洞穿了贪食魔王之手，又堪堪要刺入吴穹的心口，还好明小婉及时反应过来，在内兜里推阻着吴穹的身体，让他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剑。
    鲜血迸溅，仙仪道姑眉眼中闪烁厉色，仙霆第一时间抓住横眉的肩膀，将他甩到了自己的身后，又一掌拍向吴穹的后背，扶起了他的身体。
    “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掌教真人仙鸣飞身到仙仪的身后，云龙探爪般的抓住她的肩膀，后者却毫不留情的回头一剑，凛冽剑气洞穿了他的道冠，逼得他不得不后退回防。
    “住手！”此刻在石碑前冷眼旁观多时的仙阳也抢身过来，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脸上露出猝不及防的神情，抬手扔出吞日壶，默念法咒，金光潋滟之间，吞日小壶瞬间化作了一个金色黑洞，无可挣脱的吸力拉扯着仙仪道姑的身体，让她无法追击横眉。
    “师妹……为什么是你？”仙霆咬了咬牙，露出心神巨震的惨痛神情，然而仙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大袖一扫，一把暗金色的小纸伞凭空出现。
    “罗天伞！”掌教仙鸣瞪大眼睛。
    从仙仪身前出现的罗天伞迅速铺展成了一把巨大的金伞，辉煌光焰将仙仪笼罩在内，让她瞬间就挣脱了吞日壶的束缚。
    “这罗天伞是天字第一号的防御宝贝，能阻挡任何邪秽的侵袭，同样也能防御一切攻击。”清玄紧张的看了一眼被罗天伞的奇异金光包裹的仙仪真人，脸上浮现出忧虑神色。
    横眉被这一幕的惊变吓得够呛，抱着脑袋大喊大叫起来：“不搞了不搞了！这要命啊这是！”
    仙仪真人一剑荡开仙鸣和仙阳两人的联手，挺身站定在最后的朱雀石碑面前，神情阴冷的扫视着场内的所有人。
    “有我在……你们休想开启这最后的封印石碑。”
    “你只是被魔煞之主所迷惑！不要执迷不悟！”掌教真人仙鸣横眉怒目的看着眼前的仙仪真人，“此时回头还来得及。”
    仙仪真人的嘴角挂着诡谲的微笑：“我为什么要回头……”
    “玄一已经死了……我很快就能拿到魔煞之主的尸骨。”
    “什么？”仙鸣目眦欲裂的看向仙仪，其他人更是被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震撼的无以复加。
    就在众人惊诧欲绝的当口，仙仪再次出手，长剑如飞电流光，直勾勾的刺向仙鸣的咽喉。
    恍惚间的仙鸣回过神来，大袖一拂荡开冰冷剑光，飞身暴退数丈，仙仪的长剑如矫健游龙，紧追不舍。
    仙鸣真人一声暴喝，一团闪烁晶莹亮光的物件从袖口滑出，被仙鸣紧紧攥在手中。
    “玄音铃！掌教要使用玄音铃了！”清玄慌张的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被仙霆拦住，神情郁结的仙霆轻轻摇头，清玄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拳头大小的银铃轻轻晃动，音波荡开，如有实质，肉眼能看到如水的波纹在虚空浮动，紧接着被罗天伞金光包裹着的仙仪微微一颤。
    紧接着，仙仪真人仿佛无法拿捏住手中长剑，哆嗦着站定在原地，满眼痛苦挣扎之色。
    “玄音铃不仅能清除邪秽恶念袭扰心灵，更能控制人心，掌教真人已经制住仙仪师叔了。”清玄向吴穹解释道。
    罗天伞收敛光华，重新幻化成一柄巴掌大的小纸伞跌落在地。
    仙鸣轻叹一声，无奈的向她走了过去。
    在两人相距不到三步的时刻，原本神情痛苦的仙仪真人，忽然露出冰冷诡谲的笑意。
    长剑撕裂空气，发出铮然之声。

 第五百零四章 连番震撼

    站在仙仪道姑身后的仙阳眼疾手快的再次扔出吞日壶，巨大吸力拖拽着仙仪道姑的身形，同时将她的罗天伞也吸了过去，长剑斜刺入掌教仙鸣的右臂，猝不及防的仙鸣躲过了这夺命一剑。
    仙仪回头注视着吞天壶爆发的耀眼金光，不停挣扎，她全身精元运转如火，汹涌炽烈，竟然硬生生扛住了吞天壶吸收一切的力量。
    “为什么她竟然能抵御玄音铃的控心之力？”仙鸣暴退几步，张口结舌的看着在半空中不住挣扎的仙仪，“即便是魔煞之主，面对这玄音铃的震撼心灵的无上神音都要微微震动，为什么她能抵御？”
    “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仙霆挺身而出，手持长剑，满面愁容，无可奈何的看着仙鸣道，“掌教师兄，该做决断了！”
    忽然，挣扎不休的仙仪道姑一声清啸，她的那些站在封印地之外的小徒弟小道姑，忽然从惶恐不安的脸色转变为冰冷的木然之色，就像是瞬间从人化作了傀儡。
    周围的其他弟子还恍惚未觉，冰冷的长剑突然朝着他们的身体劈砍穿刺而来。
    场外的惨叫声让原本犹豫不决的几个主事长老和掌教真人瞪大眼睛，仙仪的弟子面容冰冷的手持长剑，毫不顾忌的向其他弟子砍杀过去，众人完全猝不及防。
    “你做了什么？”仙鸣目眦欲裂的看向仙仪真人道，“你……”
    挣扎之中的仙仪真人嘴角浮现残忍冰冷的笑意。
    “我将她们通通变成了傀儡……”仙仪真人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为了不让你们任何人发现这一切，我将她们的皮剥了下来……做成了玄阴勾魂偶！”
    人偶和天师道的弟子疯狂厮杀，血肉横飞之间，整个四方石台惨烈的如同修罗炼狱。
    “孽畜！”仙鸣真人悲呼一声，他终于拔出长剑，用无比冰冷的眼神看着仙仪真人，“你已经彻底堕入魔道，今日我便要替祖师爷清理门户。”
    仙霆神色黯然的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仙仪，微微颤抖。
    原本被仙阳握在手中的罗天伞不停的颤动，最后竟然脱手而出，再度回到了仙仪手中。
    清冽剑光刷落，罗天伞化作一团金色华盖，和仙鸣手中的剑刃撞在一起，轰然作响。
    仙鸣被罗天伞上的力道反弹开，与此同时，吞日壶也难以控制住仙仪道姑的身形，她纵身一跃，如翻天蝶影，长剑光华清冽如水，仗着神器之威，仙仪竟然以一敌二，剑气纵横间，和仙阳仙鸣两人打的有来有回。
    吴穹拉扯着横眉，退散到了战团之外，明小婉缓缓凝聚身形，护卫着两人，不让他们被玄阴勾魂偶所袭击。
    “师傅！”望着眼前的僵局，清玄都露出着急的神色，“你快点出手帮忙，仙仪师姑有罗天伞，掌教师伯他们一时半会拿她不下。”
    仙霆目光幽微的看了清玄一眼，他微微点头，飞身落入夹攻仙仪的阵型之中，剑气纵横之间，他忽然调转剑尖，转身朝着掌教真人仙鸣刺了过去。
    清玄瞪大眼睛，他就这么看着仙霆的长剑洞穿仙鸣真人的咽喉，飘飞的鲜血甚至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仙阳大惊失色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惊变，毫无防备的被反打过来的仙仪一掌拍向心口。他口吐鲜血的倒飞出去，好一阵翻滚才挣扎起身。
    仙鸣真人用绝望且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仙霆。
    他嘴唇喃喃的颤动着，仿佛在问为什么。
    “就你这样的……自私自利，独断专行的人……怎么有资格执掌天师道？”仙霆敛去自己温润的眼神，浑身上下都透着难以亲近的冰冷之感。
    “师傅！你……”清玄难以相信，自己的师傅竟然会临场反戈，或者说，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清玄不敢想象下去。
    躲在一旁的吴穹冷然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变化，他似乎对这一幕早有心理准备，脸上没有任何震惊。
    而横眉则是因为太过震惊，整个人脑子都糊掉了，对于外界的变化如何，迟钝的他根本无所反应。
    “走！”吴穹压低了声音，悬浮在虚空中的明小婉点点头，但此时，周围的玄阴勾魂偶已经围拢了过来，长剑交织成银链电网封锁了他们的一切退路。
    “清玄……我知道你有许多疑惑，师傅一会解释给你听。”仙霆无奈的看了自己徒弟一眼，他拔出长剑，死不瞑目的掌教真人仙鸣软倒在地。
    捂着心口挣扎起身的仙阳怒目扫过仙霆，手持罗天伞的仙仪此时已经杀到。
    长剑当头劈砍而下，远处的仙霆眉头微皱的轻呼了一声：“且慢！”
    仙仪的身形微微一顿，闪烁森寒光华的剑刃离仙阳真人的脖颈只差三寸，却彻底停顿在了这个位置，罗天伞在失去了仙仪的精气的支持的情况下也收敛的光华，黯淡收缩成了小伞。
    找准机会的仙阳一声大喝，全身气机凝聚剑尖，反手一刺，手中剑刃捅穿了仙仪道姑的眉心。
    没有鲜血迸溅，没有剑刃刺穿血肉的迟滞之声，仙仪道姑的身体猛地收缩，全身的精气沿着剑刃刺穿的口子不停的倾泻，最后变成了一张干瘪的皮，飘飘悠悠的跌落下来。
    仙阳长大嘴巴，用无比惊惶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仙霆。
    “你……将她也变成了傀儡？”
    仙霆轻叹一声，他目光复杂的盯着仙阳道：“师弟……你觉得我狠毒？”
    “我不是你师弟！”仙阳双目血红，“你这个……堕入魔道的孽畜。”
    仙霆眉头微微跳动，他知道仙阳仇视自己，回头扫过身后，他最亲近的徒弟，却也用这种眼神注视着他，仙霆的眉眼之中透着些许伤感。
    “你知道当年的真相吗？谁打伤了你？原本这个掌教真人，确实应该由你来坐的……”仙霆淡然道。
    “难道不是你这个伪君子吗？”仙阳怒吼出声。
    仙霆打了个响指，所有的傀儡都停止了杀戮，活下来的天师道弟子都是仙阳的徒弟，他们被傀儡围成一团，浑身浴血。
    “这个掌教真人我根本就不稀罕，我当年之所以拜入师傅的门墙，只是为了学本事斩妖除魔罢了……”
    仙阳面带嘲讽的笑了，他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你全家人都被魔化的魔煞门人吃掉了，所以当初你哭求着师傅收你入门，这故事……我都听到耳朵起茧子了。”
    “可你现在呢……吸收了魔煞之主的力量，成为了这个最大魔头的走狗！你说的这些话，与我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我并不是他的走狗，我获取力量，只是为了赢得胜机。”面对仙阳的讥讽，仙霆也不着恼，反倒认真的解释着，“我希望你能站到我这边，师弟……我是诚恳的邀请你！”
    “你在说什么？让我站到你这个叛徒这边？”
    “我不是叛徒！”仙霆的眼中闪烁怒意，他目光幽微的戳着躺倒在地的仙鸣和仙仪道，“他们才是叛徒。”
    “你知不知道……仙鸣和仙仪私底下……”话到嘴边，大约是觉得事情太过丑恶，仙霆竟然没有说出口，“总之这两人私底下的关系，比你我想象的要复杂，当年是仙鸣想要从你手下抢夺掌教之位，而不是我！打伤你的人是仙鸣，暗地里挑唆你与我赌斗的人也是他。”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一切都是你这个伪君子的谎言。”
    “当局者迷！我说的这些你可以不信，但接下来这件事确实证据确凿，你给我听好了！”仙霆脸上的怒意越发明晰，“当你我被关进禁闭室的时候，仙鸣安排仙仪在师傅的饭菜中下毒。”
    此等秘事，即便是清玄听到，也如同当头霹雳，震得他精神恍惚。
    仙阳讶然的张了张嘴，随后他摇了摇头：“造谣也该有个限度！”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将师傅的陵墓掘开，用银针验一验他的骨头，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相……他是中毒而死！此时千真万确，当时你我都在禁闭室，有机会下毒的人，只有每日为他准备饭食的仙仪，这个女人可不是你想象中的端庄温柔的师姐！”
    “师傅一死，仙鸣立刻当了掌教，咱们甚至都不知情，你难道还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吗？”
    随着仙霆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原本愤怒绝望的仙阳，此刻眼神里尽是凄然之色。
    “我不相信……这都是骗人的……”仙阳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冷汗浸透了额角和他的道袍，尽管他口口声声说不相信，他看向仙鸣的眼神却无比厌弃。
    “当时有人怀疑是仙仪下了毒，对仙鸣坐上掌教之事十分不满，最后是玄一保住了仙鸣，这也是为什么，玄一能在仙鸣跟前如此的跋扈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仙鸣最阴暗的丑事。”仙霆咬了咬牙，“他们都该死！”
    仙阳颓然的摇了摇头：“即便他们都做错了，你也不该沦入魔道……”
    “我没有沦入魔道，我说过……我只是借用魔煞之主的力量。”仙霆捏紧了拳头，“十年前，天师道倾尽全力与魔煞门决战，魔煞门主被击毙，除了少数几个魔头遁逃，魔煞门几乎全灭，人间太平了十年，可结果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仍然在暗地策动集会，想尽办法卷土重来。”
    “魔煞之主的余毒存留了千年，从未被彻底剿灭过。”仙霆眼皮微微跳动，他紧紧的盯着仙阳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就如同老鼠一般，能躲在阴暗角落，每次等到他们壮大的时候，就能从黑暗中走出，祸乱人间，同时向我们发起挑战，当我们击垮他们，这群老鼠又会躲起来。”
    “然而如果我能掌握魔煞之主的力量，我就有办法彻底消灭他们！因为我可以感应到他们的存在，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他们体内还有魔煞血脉，我就能找到他们，甚至将他们召唤到我面前，将他们彻底灭杀，永绝后患！”
    “我父母家人的仇，我一刻都没有忘却，今天就是实现这一切的终极时刻，你以为我杀死仙鸣是为了给自己报仇？错！我必须掌控整个天师道，以便我的计划能推行下去！”
    空气陷入了沉默，站在仙霆身后的清玄用完全陌生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的师父。
    “徒弟……你难道不想支持为师的计划吗？”仙霆转过头来看着他，清玄微微一颤，不知该作何回答。

 第五百零五章 计划与取舍

    “为了彻底灭魔，不惜化身为魔……”仙阳长叹一声，他眼中透着凄然之色，“时至今日，我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师兄你。”
    仙霆嘴角微微上扬：“所以……师弟你打算加入师兄这边，一起完成大业。”
    “大业……”仙阳苦笑一声，“我只是不明白……”
    “你杀死仙鸣，杀死仙仪，杀死玄一，我多少都能理解，毕竟是为师傅报仇，可你为什么要杀死仙鸣的徒弟，仙仪的徒弟？师傅虽然有罪，他们却是无辜的。”
    “诲淫诲盗，你能指望这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仙霆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厉的光满，浑浊昏黑的颜色一闪而逝，“他们都该死！”
    得到这样的回答，仙阳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认真的说道：“你已经被魔煞之主控制了。”
    “不可能！我的心中无尘无垢，怎么可能被邪魔控制，师弟……你多虑了。”仙霆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眼眶之中的幽黑色却越发明晰，仙阳望着缓缓靠近的仙霆，颤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
    “怎么？你不认同我的计划？”
    “我是个笨人，做了许多蠢事，也错把恶人当做好人。”仙阳满目凄凉的扫过仙鸣和仙仪的尸体，“可我知道什么是对错。”
    “我不懂什么计划，可你绝对没法操控魔煞之主的力量，师兄……你是在玩火。”仙阳咬紧牙关，“我这些年都没真正将你当成过师兄，此刻我再叫你一声师兄，希望你能回头是岸，不要一错再错！”
    仙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仙阳：“你竟然认为我不计代价的消灭魔煞门，是错误的选择？”
    “你已经分不清自己的目的和魔煞之主对你的影响了，看看这满地的尸体，这就是你的计划？”仙阳浑身都在颤抖。
    “你不加入我，不怕我杀了你的徒弟们？”仙霆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视线落在被玄阴勾魂偶包围的仙阳的那些弟子们身上，仙霆的话让那些小道士们都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
    此时的吴穹刚刚拉着横眉从玄阴勾魂偶当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正在他飞身而上准备逃离绝仙峰的时候，凌空一柄长剑斜插如他身前，仙霆鬼魅般的身影封堵住了吴穹和横眉的去路。
    “别这么着急下山。”仙霆抬手一抓，竟然生生的从吴穹手里将横眉拖拽了过去。
    “徒弟！”脸色煞白的横眉呼唤着吴穹，后者面色凝重的抢身而至，明小婉的尸神阴气灌注到吴穹的魔手之中，吴穹如猛虎扑食般的冲了上去，却被仙霆一掌打翻，口吐鲜血的跌出五六丈远。
    “师傅……”清玄终于忍耐不住，他抬眼慌乱的看向仙霆道，“求您……求您收手吧。”
    清玄的话让仙霆面色一沉。
    “好徒儿……你说让我收手是何意？难道你也不认同我的计划？”
    “您……您之前不是说，祖师爷当年做出了预言，魔煞之主会重新降世，雷火印能阻止灾劫发生吗？您如果要降妖除魔，靠雷火印就行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清玄嘴唇嗫嚅的看着仙霆，支支吾吾的无法再说下去。
    “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仙霆叹息一声，看向徒弟的眼神也温柔许多，“这雷火印只是能将魔煞之主镇压，却不能将它彻底杀死，这世人心中的恶念不曾断绝，魔煞之气就会不停聚敛，即便杀死了魔煞之主，有朝一日他也会重生归来。”
    “若是我掌握了这魔煞之主的力量，自然不会作恶，岂不是最好的选择？况且还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魔煞门的余孽们，这雷火印，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您……您说的都对……所以我其实跟你的计划不冲突吧……求您放我一条生路！”面色惨白的横眉就差磕头求饶了，他紧张的看着仙霆，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仙霆低头看着横眉，无奈的说道：“恰恰相反，你是最重要的那一环。”
    横眉神情木然的怔了怔，他没听明白。
    “我需要绝对无敌才行……若是你被魔煞门利用，他们控制你取出雷火印，转而攻击到我头上，我的计划也难以顺利进行。”仙霆的眉眼之中闪烁杀意，“所以……你非死不可！”
    说话间，仙霆突然出手，掌风翻涌雷霆，一团黑气凝练成硕大魔手照着横眉的额头劈下，不远处虚弱的仙阳再度祭出吞日壶，巨大吸力拖拽着仙霆的身体。
    清玄骇然的看着自己的师傅，危难关头，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挺身抱着横眉翻滚出去，仙霆一声暴喝挣脱了吞日壶的束缚，掌风落在地面，砸出一个黑烟缭绕的硕大深坑。
    清玄推开横眉，咬了咬牙说道：“快跑！”
    手脚发软的横眉如同软脚虾一般跌跌撞撞的逃回了吴穹身边，拼命将他扶了起来：“徒弟！咱们快走……咱们根本就不该来这！”
    被吞日壶的吸力拉扯着不停挣扎的仙霆愤然的看向清玄，厉声怒喝道：“连你也背叛我？”
    清玄睁着双眼，泪水划过面颊，他猛地跪倒下来，朝着仙霆狠狠的磕了一个头。
    “都走！都走开！我来对付他！”仙阳朝着清玄一声暴喝，后者的身体震了震，却始终没有起身。
    仙霆的眼中闪烁魔气，面皮显现雷霆震怒之意。
    “为什么要逼我？”
    心念一动，原本包围着仙阳的徒弟的玄阴勾魂偶再度出手，剑光闪烁，哀嚎声此起彼伏，徒弟被傀儡虐杀，仙阳身心俱震，难以凝聚心神操控吞日壶。
    就是这眨眼之间的恍惚，给了仙霆脱困的机会，魔气从毛孔之中渗透而出，包裹着仙霆的身体，一声爆响，魔气震荡金光，吞日壶被震飞出去，仙霆仆一挣脱束缚，长剑便架在了仙阳的脖子上，然而仙霆始终都没有动手。
    “你的徒弟代你受过……”仙霆愤然摇头，“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的计划呢？仙阳师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仙阳横眉怒目的看向仙霆道：“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仙霆凄然的扫了仙阳一眼，割断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溅到仙霆的脸上，露出他痛苦无奈的双眼。
    清玄一动不动的跪倒在地，眼神木然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终归是我的徒弟。”仙霆拭去脸上的血渍，长叹了一声，“至少那你还能站在我身边。”
    “弟子……不愿意看到师傅沉沦魔道的样子，求师傅赐我一死。”清玄重重磕头，这一声闷响敲打在仙霆心头，让他原本安然下来的神色，再度显现怒意。
    “你认为我沉沦魔道？”仙霆深吸一口气，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孤独感，他扫视着四方石台的周围，只有遍地的尸体，只剩下少数几个仙阳的弟子在苦苦支撑。
    “停手！”仙霆愤怒的呼喝，玄阴勾魂偶停止挥舞手中长剑，几个年轻的天师道弟子相互搀扶着，连站都站不稳。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目光凝重的扫了一眼清玄：“我不想杀人了，滚吧……今日你我师徒情分就此恩断义绝！”
    崩的一声，仙霆手中沾满血污的长剑应声而断。包围着仙阳的弟子的那些玄阴勾魂偶也朝着仙霆的方位缓缓漂浮而来。
    他疲惫的擦拭着脸上的血污，望着清玄的眼神已不复往日的关切。
    于此同时，横眉道人正背着吴穹疯狂的在下山的石阶上奔逃。
    忽然间，吴穹感觉手中的修罗业斩闪过一丝血光。
    “恶魂孵化度——10%”系统提示音冷不丁的响起，吴穹有些讶异的低头看向了修罗业斩。
    原本他被仙霆拍了一掌，如丝如缕的魔气在心口缠绕，最后都被修罗业斩给吸收了。
    “所以……魔煞之主的魔气能催化恶魂的诞生？”吴穹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勉力的拍打着横眉道人的肩膀。
    “别敲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这已经是我跑的最快的速度了！”
    “放我下来！”吴穹咬了咬牙，藏在他体内的明小婉更是瞪大眼睛。
    “你疯了！”
    “我没疯！”吴穹翻滚在地，抬眼望着被云雾笼罩的山门，“逃是逃不掉的，要是有机会，我更想拼一把！”
    “你带着横眉跑路。”吴穹压低声音朝着明小婉说道，他捏着修罗业斩，在半空中舞出刀花。
    “徒弟！你要干嘛？”横眉瞪大眼睛望着一言不发就往回跑的吴穹，“那疯子会杀了你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劝两句，明小婉已经附着在了横眉的身上，占据了他的意识。
    望着吴穹消失的背影，明小婉咬了咬牙，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
    四方石台上，仙霆冷眼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小道士们，转身走向了下山的路口。
    突然，他身后的清玄飞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你要下山去杀横眉和吴小乙对不对！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清玄抖个不停，仙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捏紧拳头，眼中的魔气闪闪烁烁，高高抬起手掌，踌躇着始终没有落下。
    突然，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内，身受重伤的吴穹竟然又跑了回来。
    “你还回来干什么！找死吗？”清玄愤然的大喝道。
    仙霆大袖一拂，清玄痛苦的翻滚开。
    吴穹架着修罗业斩，冷眼注视着仙霆，阻挡着他的去路。
    “我跟你没有私人恩怨，我要杀的是你的师傅，速速让开，还能求得一条活路。”仙霆眯缝着眼睛，冷然说道。
    “你要杀横眉，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吴穹紧握刀柄，眉眼之中尽显坚定之色。
    “倒是个孝顺孩子。”仙霆无奈的看了一眼远处挣扎着的清玄，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吴穹。
    清玄还想起身再度拉住仙霆，却被仙阳的几个徒弟拉住，众人神情凝重的向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再惹恼已经彻底魔化的仙霆。
    “我师父还没有魔化！他还有救！他不忍心杀我！”清玄挣扎着，却拗不过几个人紧紧的按住他的手脚。
    “阻挡我道者……唯有一死，你是个好孩子，我会让你死的没那么痛苦。”仙霆的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周身魔气聚敛，他一掌排空，汹涌魔气如长龙吞吐云烟，呼啸着砸向吴穹。
    虽然是生死赌局，吴穹却没有找死的想法，他高举着修罗业斩，阻挡魔气侵蚀。
    “砰！”的一声，吴穹连人带刀被汹涌魔气砸了出去，清玄睁大眼睛的看着半空中倒飞的吴穹，纷纷扬扬的魔气将他彻底吞噬。
    清玄痛苦的捏紧拳头，然而吴穹的身体却没有落地，刺目血光冲开了魔气的包裹。
    吴穹握着修罗业斩，悬停在半空中之中，他的周身凝聚着一个穿着血色盔甲的巨大身影，一如降世的魔神。

 第五百零六章 将错就错

    “这是？”所有人被血光照耀的睁不开眼，各自露出骇然的神情。
    连仙霆都面带讶异之色，注视着周身缭绕修罗虚影的吴穹。
    这一刻，吴穹的身体和修罗业斩仿佛融为了一个整体，他能感受到内心之中充斥着杀伐之意和涛涛怒火，恨不得将这入目的一切都破坏。
    修罗虚影原本是血红色，融合了魔煞之主的魔气之后，它身上的盔甲渐渐转化为了一片暗红。
    仙霆能感受到这修罗虚影给他带来的威胁，他大袖一会，包裹身体的魔气同样幻化出了魔煞之主的虚影，血色修罗和凶厉魔煞碰撞在一起，风云激荡。
    如同平地惊雷，震爆之声不绝于耳，猛烈劲风将一旁观战的众人吹飞，清玄勉强掰着石墩子才能稳定身形，他抬眼瞧见血光黑气之中，两道模糊的身影拼杀在一团，刀光剑影交织缭绕，最后修罗业斩劈断定了仙霆手中的长剑，而仙霆也一掌拍在吴穹后背。
    汹涌血煞如浪潮一般散开，吴穹的身体如炮弹般的飞入空中，仙霆周身的黑色烟气迅速聚敛成一双魔气森森的大手抓向吴穹，口吐鲜血的少年在半空中一个旋身，血光如水面波纹荡漾开，刀刃从天而降破开了魔气大手，自上而下洞穿了仙霆的肩膀。
    修罗之力顺着刀尖汹涌灌注，仙霆瞪大双眼抬起肉掌将吴穹击飞，两人交叠的身影迅速分开，魔气血煞也跟着消散不见。
    面色苍白的吴穹在不住喘息，仙霆捂着自己肩头那不停的渗透血雾的伤口，同样岿然不动。
    “看来……我吸收的魔煞之主的力量还不够。”仙霆眼中闪过黯然之色。
    今日两人势均力敌，若是拼杀下去，即便能杀死眼前的少年，自己也要损耗大半，这样不利于他的计划。
    吴穹拄着修罗业斩支撑着身体，刚刚孵化的修罗恶魂的力量，顷刻间就消耗在了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仙霆眯缝着眼睛扫了扫吴穹一眼，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杀不了横眉了，于是他飞身一跃，瞬间就消失在了石山之中。
    目送着仙霆离去的背影，吴穹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地。
    仙阳真人剩下的那几个弟子，手忙脚乱的走过来扶起吴穹，清玄愣在原地，望着浑浊昏暗的天空，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无名的旅店，吴穹恍惚间睁开眼。
    明小婉默默的坐在床边，看到吴穹醒了过来，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吴穹虚弱的笑了笑。
    正打着瞌睡的横眉听到床边的动静，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徒弟！你醒了！想吃什么？师傅给你弄去！”横眉手足无措的跑过来，认真的问道。
    吴穹吃力的起身，手脚有些乏力，他神色平静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横眉一本正经的说道，“五天，粒米未进……这不好，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我睡了五天吗？”吴穹有些讶然，“咱们现在是在哪？”
    “总之离玄虚山离得远远的。”横眉嘿嘿一笑，“那个疯子应该找不到我们。”
    吴穹看了一眼桌子上泛着血光同时夹杂着黑色魔煞之气的修罗业斩，无奈的摇头道：“你想多了……等他吸收了魔煞之主的力量，就会来找我们的。”
    “啊？”横眉腿一软，整个人都在打颤。
    清玄坐在屋顶上，凝望着玄虚山遥远的方向，眼中时不时闪过悲戚之色。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看到了吴穹的脸。
    “你醒了？”清玄有些心神恍惚，问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着吴穹的眼睛。
    “多谢相救。”吴穹知道横眉这老头是没本事带着他逃那么远的，一路上，清玄必定帮了不少的忙。
    清玄摆了摆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吴穹手中的修罗业斩，在恶魂觉醒之后，修罗业斩越发凶厉，即便清玄修为加身，望着这把魔刀，心中都会不自觉升起恐惧之感。
    “我不明白……同样是凶厉之物，为什么师傅迷失在了魔煞之主的力量里，而你却能手握魔刀保持清醒？”
    “你错了。”吴穹淡然一笑，“你师傅不是迷失在了力量里。他没有杀你，说明他其实很清醒……”
    “在吸收魔煞之主的力量之前，他就已经入魔了。”吴穹把玩着手中的刀刃，眼神清澈的看着清玄。
    小道士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苦笑一声。
    他忽然神情肃整的看向吴穹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寻找更多的怨魂厉鬼，强化我的修罗业斩，寻找机会回到绝仙峰，和仙霆决一死战。”吴穹目光幽冷的看着清玄道。
    “你吸收再多的鬼魂，也不可能强过我师……仙霆的，他即将彻底夺取魔煞之主的力量，而且我更担心魔煞之主那不散的幽魂最后会反客为主，控制仙霆的身体。”小道士清玄摇了摇头，他的眼中一片灰暗之色。
    “我还没有自不量力到以为自己能和魔煞之主对拼，我和仙霆的正面对决，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
    小道士若有所思的看向吴穹：“你是说……”
    “雷火印，雷火印才是消灭魔煞之主的关键。”吴穹收回了修罗业斩，淡然的回答道。
    忽然，修罗业斩在吴穹的袖口轻轻震颤了一下，血色小刃晕起一层黑光，吴穹有些惊异，恍惚间，吴穹自己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他瞥见黑暗之中，似乎有人影走向旅店的大门。
    “你怎么了？”
    “有携带魔煞之气的人过来投宿了。”吴穹神情郑重的回答道。
    自从修罗恶魂在魔煞之主的气息之下被催生孵化之后，吴穹本人或多或少也能感应这邪异气息了。
    “魔煞门的人？”清玄下意识的拔出身后的青铜长剑。
    “不！此人身上的魔煞之气非同寻常。”吴穹敲击着修罗业斩的长刃，血光之中流淌着黑烟般的杂质，“应该是魔煞之主的气息，虽然微弱，却无比精纯强大。”
    “难道是我师父……是仙霆追过来了？”
    吴穹摇了摇头。
    旅店大堂里的油灯明明灭灭，一个穿着白色长衫，高手文弱的中年男人，神情淡漠的靠近了柜台。
    此人正是在江山城，靠着一缕魔煞之主的精气死里逃生，残存魂魄的薛先生。
    在逃脱性命的那几日，薛先生原本想为自己的主人血魔报仇雪恨，结果却连番梦见魔煞之主在梦中对他进行召唤，梦中的魔头暗示薛先生，自己即将重返人间。
    感应到了魔煞之主的存在之后，薛先生立刻动身前往玄虚山，寻找天师道山门的具体位置。
    他要亲自见证魔煞之主重返人间的时刻，并向这位无敌的魔头宣誓效忠。
    “有客房吗？”薛先生低声问道，同时他往桌子上轻轻一按，露出一块明晃晃的现大洋。
    “有有有！”掌柜的被这一块银元晃得睁不开眼，满脸堆笑的点了点头，伸手刚要拿钱走人，薛先生冰冷苍白的手却按住了他的肥手。
    “别着急……我问问路。”薛先生冰冷的目光让掌柜的有些害怕。
    “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可知道绝仙峰在玄虚山的哪个具体位置？”
    掌柜的轻露出吃惊的模样，他抬眼看着薛先生道：“您……您是打算上天师道拜师？”
    “你知道天师道？”薛先生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咱们这玄虚山脚下，谁不知道天师道？霍天师消灭了魔煞之主，又在玄虚山中开宗立派，创立天师道，这故事我打小就会背了，那绝仙峰就是天师道的山门！”说着说着，掌柜的脸上显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我真不知道绝仙峰到底在哪。”
    薛先生眉头耸动，眼角闪过一丝杀意：“你在拿我开涮？”
    “不是！这玄虚山绵延数百里，到处都是巍峨陡峭的绝壁和无名山峰，人迹罕至，这天师道，咱么也都只是听过它的传说，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些神仙般的人物，至于那绝仙峰的所在，我……我更是无从得知了。”掌柜的倒还识相，知道自己没法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也只能无奈将手从银元上松开。
    薛先生目光幽冷的扫了他一眼，同样也松开了自己的手。
    “这镇子上，没人知道绝仙峰在哪，这地方就好比那海外仙山，云中蓬莱……”
    “行了！”薛先生打断了掌柜的念叨，他的脸色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也没有将拍在桌上的大洋收回。
    “给我准备一间客房，我先休息一夜……”说话间，薛先生冰冷的神色骤然紧绷起来。
    空气中忽然荡漾着一股澎湃且令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吴穹从楼梯上走下，双眼之中流淌着暗红血色。
    薛先生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还嫩遭遇仇人，然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此时他的仇人身上散发着强烈的魔煞之主的气息，他甚至有种错觉，此人被魔煞之主附身了。
    正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薛先生一直不敢动手。
    吴穹同样也认出了薛先生，他没想到这厮竟然还没死，那一丝魔煞之主的气息竟然保住了他一条命。
    薛先生的眼中有些惶恐，吴穹冰冷的目光锁定着他，还没等薛先生反应过来，吴穹袖中闪动暗红色修罗血气，原本和薛先生的魂魄融为一体的魔煞之气，瞬间从他的五官七窍中喷薄而出，被吴穹袖中的修罗业斩吸收了个干净。
    正待吴穹趁他病要他命，随手拔出修罗业斩的时刻，薛先生忽然神情慌乱的跪倒下来。
    “恭迎……恭迎主人突破封印，重临人间！”薛先生激动的拜伏下来，将旁边的掌柜看的一愣一愣的，嘴巴虽然不敢乱嚼舌根，心里却想着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吴穹同样也有些猝不及防，原本在袖口跳动的刀光又缩了回去，他警惕的看向薛先生。
    “我在梦中听到您的感召，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没想到您竟然已经破开了封印……”
    此刻吴穹终于明白过来。
    自己身上散发着庞大的魔煞之主气息让薛先生认错了人。
    薛先生兴奋的抬起头，此刻他压低声音，满眼都是期许的问道：“您既然安全的踏出了绝仙峰，是不是意味着您已经消灭了天师道那帮牛鼻子？横扫人间指日可待？”
    吴穹抬眼仔细的观察着薛先生的样子，他兴奋紧张不似作伪。
    “先起来吧。”吴穹思忖片刻，打算将错就错。
    远处暗中潜伏，随时准备施以援手的清玄也惊呆了。
    还有这种操作？

 第五百零七章 魔煞大会

    薛先生体内的魔煞之主精气已经被吴穹吸走，真正的魔煞之主已经无法影响和感召他了。
    他诚惶诚恐的看着吴穹，后者冰冷的神情和自内而外散发的强大气势，让他越发笃定眼前之人是被真正的魔煞之主给附身了。
    清玄警惕的看着薛先生，吴穹却暗中的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是……被我控制的天师道弟子，全靠他，本尊才能从绝仙峰上逃出来。”
    “逃？”薛先生吃了一惊，强大的魔煞之主尽管被镇压了千年，再度突破封印，也应该是强大无比的存在才是，竟然还需要逃？
    “莫非……”薛先生紧张的看着吴穹道，“天师道的人将四神器中最重要的雷火印给请了出来？”
    雷火印是唯一能克制魔煞之主的强大神器，能让这位魔头落荒而逃。
    然而吴穹却说出了令薛先生惊骇欲绝的真相：“天师道的牛鼻子里，有一个门派叛徒，他暗中窃取我尸骨的力量，并且试图打破我的封印，彻底将我的力量占为己有！”
    “什么？”薛先生此刻露出无比惊惧惶恐的神情，因为他似乎猜到了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若是彻底能掌握魔煞之主的力量，那他能搜寻所有魔煞之气的位置，到时候能将咱们这些拥有魔煞血脉的人，一网打尽！”
    “原本我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他，可这仙霆靠着另外三件神器，将我的意识魂魄从肉身尸骨中分离了出来。”到了这里，就纯粹是吴穹在瞎编了。
    然而薛先生根本不会怀疑吴穹说话的的真实性。
    毕竟强大的魔煞之主气息是不可能作伪的。
    “眼下……那牛鼻子仙霆恐怕已经在炼化我的肉身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掌控我的力量。”
    吴穹低沉的声音让薛先生额角冷汗直冒。
    “主人……咱们必须抓紧时间反攻过去！”薛先生捶打着桌子，蹭的一声站起来，“时间拖得越长，那牛鼻子就会越来越强，必须赶在他彻底炼化您的力量之前灭杀他！”
    “只是……魔煞门此时已经是一团散沙，而天师道……”
    “天师道已经被仙霆彻底灭门了，残存的几人也各奔东西。”
    吴穹话说到此处，旁边假装着被吴穹操控心灵，一脸冰冷的清玄，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
    “这！”薛先生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他细细一想，似乎又明白过来，“是了，夺取您的力量这件事，虽然是大魄力，却也是离经叛道，我想天师道的人都容不下此人的疯狂举动。”
    “不过……此人融会贯通了我的力量，光靠一人之力，就胜过整个天师道的牛鼻子，况且，他还操控着数十只玄阴勾魂偶。”
    薛先生深吸一口气，他眉头紧皱：“您现在力量丧失……那天师道的叛徒的实力又空前强大，咱们该……”
    忽然，薛先生想到了什么：“主人……小仆……小仆心中倒是有个想法。”
    吴穹眼珠子骨碌一转，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但说无妨。”
    “过几日……魔煞门要在天竹林召开魔煞大会，选出新一任的门主，到时候所有拥有魔煞血脉的人都会前往天竹林，几个厉害的魔头也会现身角逐门主之位，尤其是天尸王和百鬼先生两人，实力强劲，能与我的原主人血魔尊主比肩。”
    当初吴穹杀死血魔，靠的是出其不意，血魔的真实实力被当初的鬼狼展现的淋漓尽致，若不是横眉误打误撞的激发了金令引动雷火印的神器之力，自己早就命丧鬼狼的兽爪之下了。
    一说到血魔，薛先生的神情又黯淡下来。
    “若是您能出现在魔煞大会，振臂一呼，必然能引得万魔来朝，众人也会知晓即将到来的危机，到时候咱们齐心协力，一起攻上绝仙峰，到时候您再伺机夺回自己的力量，咱们就……”
    薛先生目光越发阴冷，“咱们就彻底打开魔煞界的通道……”
    吴穹讳莫如深的扫了薛先生一眼，后者幽冷的目光跃动着若隐若现的狂热之感。
    “若是能打开魔煞界的通道，本座就封你个先锋将军。”吴穹的严肃的语调里藏着调侃。
    然而薛先生是听不出吴穹言语中的调侃之意的，他反倒诚惶诚恐的跪倒下来：“多谢主人……但这并非小仆所愿。”
    “怎么？你不想身先士卒的为荡平人间？”
    “小仆不敢，小仆愿为主人舍生忘死，至于身先士卒扫荡人间，是应有之意……小仆只愿魔煞之门洞开，主人统领人间，魔煞界与人间界同归一体。其他的不敢奢求！”
    吴穹和不远处的清玄对视一眼，他没想到，这薛先生还是个“不求名利”的带路党，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薛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不过他抬头看向吴穹的时候，眼神坚毅无比。
    等到薛先生离去，清玄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将计就计？你不怕被人识破？竟然还想利用魔煞门的人进攻绝仙峰？”
    “我只需要一个机会……”吴穹目光幽微的看着虚空，“只要他们能拖住仙霆，我师父就有时间开启雷火印，那才是对付魔煞之主的真正杀器。”
    “如果我师父被魔煞之主彻底控制了怎么办？只要咱们一上山，一切都会暴露！魔煞门的人转头就会攻击你这个冒牌货。”
    吴穹摇了摇头。
    “有时候……我们需要破釜沉舟的赌一把。”他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的看向清玄。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
    黑暗幽深的密林仿佛看不见天日，如果寻常人在林子里穿行，甚至都无法分清白天黑夜，林子周围穿行着许多高举火把的人，跃动着的火光最后都汇流到了一处狭长的山洞，举着火把的人个个都神情阴厉，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不一而足，却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善类。
    沿着山洞一路前进，最后到达一处幽深广阔的石殿，墙壁上跃动着幽绿色的鬼火，将宽阔大殿染上了一层邪异的颜色，当中伫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铠甲巨像，分明就是魔煞之主的模样。
    雕像之下站着一个身穿麻衣，披头散发的老者，他的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注视着所有进入大殿的人。
    “蝙蝠老鬼……怎么是你来主持大会？凭你的本事和资历都不够格！”底下有人轻笑着呼喊起来，“这上头，该让我家主人站着才是！”
    这人刚一说话，周围纷纷出现起哄的声音，他身后站着个筋肉虬结，皮肤黝黑的壮汉，那壮汉皮肤上包裹着邪异的纹路，手臂上的漆黑鳞片若隐若现。
    蝙蝠老鬼斜乜了说话的人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主人，眼中闪过愠怒之意。
    “我是老门主的仆人，眼下魔煞大会也是我发起重开，重选门主之事，由我来主持，再合适不过，你如果不满，也不必在台下聒噪，过来和我比划比划便是！”话音一落，蝙蝠老鬼那暴凸的眼珠子忽然闪烁红光，幽暗山洞中响起蝙蝠的鸣叫之声，那说话之人不屑的啐了一口，却听得头顶风声震动，无数红眼蝙蝠扑闪着翅膀，突然朝着那说话之人撕咬过来。
    “啊啊啊！”一声惨叫，牙尖嘴利的蝙蝠瞬间撕掉了那人的头皮，血肉模糊，血气引得蝙蝠越发狂躁，全部朝他围拢过来，周围的人望着这一幕，谁也不敢吱声，大殿之内响彻着这人的惨叫之声。
    此人的主人眉头紧锁，一抬手，细碎黑鳞包裹住了他的右手，筋肉膨胀，他的右手化为了在幽夜中闪烁微光的巨大兽爪，扫落了头顶漫天飞舞的蝙蝠，他暴喝一声，又将围拢在他仆役身上的蝙蝠全部震落，周围的人只听得耳朵嗡嗡作响，几乎要聋掉，那些跌落在地的蝙蝠也嘴角溢血，生生被震死。
    仆役此刻浑身浴血，让蝙蝠撕咬的没有一块好肉，壮汉横眉怒目的直视着蝙蝠老鬼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是瞧不起我吗？”
    “他出言不逊，我只是略施惩戒罢了。”蝙蝠老鬼不屑一顾的说道。
    “你那点驭兽的微末本事，就不要拿出来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壮汉冷笑一声，他忽然一声暴喝，整个人如同气球般鼓胀开，浑身包裹着闪烁微光的黑鳞，头顶也生出了一只赤红色的独角，面目狰狞，獠牙交错，活脱脱异变成了人形凶兽。
    台上的蝙蝠老鬼略微露出压抑之色：“你的化魔大法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人形凶兽面无表情的纵身一跃，周围的人齐刷刷的让开一个身位，众人只觉得罡风拂面，一团巨大的阴影晃过天空，沉重的砸落在蝙蝠老鬼的跟前。
    “我巨魔一脉……沉寂多年，今日便是扬眉吐气的时刻！”人形凶兽大喝一声，蒲扇大的巴掌朝着蝙蝠老鬼扇落下来，猛烈劲风夹杂森然魔气，蝙蝠老鬼不敢硬抗，暴退了好几步，他脚下的石板被瞬间砸的粉碎。
    这巨大的破坏力，让全场鸦雀无声。
    “我管你是老门主的仆役还是什么？即便你是魔煞之主的仆役，今日也得给我让开！”巨魔瞪大眼睛，朝着蝙蝠老鬼厉声喝道，“魔煞门向来是强者为尊，你没本事就不要在这里做主持者了。”
    蝙蝠老鬼眼中闪过暗恨之色，他再度召唤无穷无尽的红眼蝙蝠，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包围了巨魔，那巨魔只是冷笑一声，望着这乌泱泱的蝙蝠云，他站定不动，一声暴喝，如狮子怒号。
    漫天的蝙蝠下雨一般的震落下来，周围那些离得近的魔煞门人，一个个捂着耳朵，泛着白眼滚落在地，不远处的蝙蝠老鬼，更是被震得脸色苍白，难以为继。
    “门主都死了十年了，咱们现在才来召开这个魔煞大会，太迟了，我觉得这门主之位应该早作定夺，不必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没有魔煞令，谁也不能自封门主！”即便神情惨淡，虚弱不堪，蝙蝠老鬼仍然态度强硬的看着巨魔。
    “十年前，魔煞令就让天师道的牛鼻子给销毁了，按你这个说法，是不是咱们就不要门主了？”巨魔的声音震得所有人头皮发麻，“那你还召开这个魔煞大会做什么？大家各玩各的岂不更好？”
    “正是因为魔煞令已毁，所以我才召集所有门人过来，公推门主。”蝙蝠老鬼咳嗽着。
    “如何公推？”
    “谁更有资历，谁名望更高，谁就能做门主，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领我们抗衡天师道的牛鼻子！”蝙蝠老鬼捂着心口说道，底下的人也有不少跟着应和的。
    只是当巨魔扫过一眼，众人就都不敢说话了。
    “扯淡！”巨魔冷笑一声。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第五百零八章 天尸王与百鬼先生

    巨魔朗声在大殿中大喝一声：“今日我就由我巨灵魔统领整个魔煞门，谁人不服的，尽可上来挑战！”
    众人只觉得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在石殿中来回萦绕，捂着耳朵退散开，谁也不敢走上去。
    不过不敢上去并不代表他们心服口服。
    底下有人轻声反对道：“门主虽死，这魔煞门拳头最大的人也轮不到你，天尸王和百鬼先生还有血魔都没来呢，你也只是暂时猖狂罢了！”
    “他们来了又如何？”巨魔冷笑一声，“我根本就不把这三人放在眼里。”
    “好大的口气！”石殿入口处忽然传来一声阴冷的低笑，紧接着一道苍白的身影如鬼魅般的落在巨魔身前，周身萦绕森冷寒气，大殿之内的众人连同巨魔本人都没有看清对方的身形，后者一双枯槁的手就印在了巨魔胸膛之上。
    硕大身躯倒卷了出去，魔气四溢之间，巨魔被一掌拍回了原型。
    等到那苍白身影站定，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尸王！？”接二连三的惊呼之声响起，翻滚在地的巨魔痛苦的挣扎起身，他只觉的心口被阴冷尸气侵蚀，脸色一片铁青，体内的力量仿佛被这一掌彻底拍散，难以再次凝聚。
    天尸王面容枯槁衰朽，满头银丝，活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尸体一般，他那些看起来如活死人一般的徒子徒孙们也涌入大殿之内，他们同样脸色苍白不见血色，更听不到鼻息声，周身挟裹阴寒尸气，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得周身凉意沁沁，仿佛置身冰窟之中。
    天尸王用他那阴冷浑浊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巨魔道：“就凭你这种货色，也敢在这里自称门主，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巨魔猖狂的脸色彻底消失，此刻神情衰败，一张脸垮下来，眼中带着深深的惧意。
    “我以为自己苦修十年，放眼整个魔煞门已无对手……想来确实可笑。”巨魔咳嗽一声，跌跌撞撞的走下了台，众人望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嘲讽之色。
    “这巨魔虽然举止可笑，不过他有件事说的不错，魔煞门向来强者为尊，眼下的魔煞门推举门主，理应让最强者来担当！”
    他话音刚落，台下他的那帮死人模样的弟子个个睁开眼睛。
    “魔煞门主之位，舍我其谁？”天尸王扫视着台下众人，一双阴冷的眸子如同黑暗中的利剑，锐不可当。
    一旁的蝙蝠老鬼也不敢招惹天尸王，即便当年门主还在的时候，这厮就是魔煞门里有数的高手了，他颤颤巍巍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句话都不敢说。
    “老夫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望着鸦雀无声的台下，天尸王得意的一笑，“即便是门主还在，此刻也未必是我的对手！至于血魔，百鬼先生之流，更不被我放在眼中。”
    “不过……我不是巨魔那种莽夫，我是个讲规矩的人。”他转头看向蝙蝠老鬼道，“就按你说的，公推门主，这事我来主持，在场之人一人一票如何？”
    “您说了算！您说了算……”蝙蝠老鬼不敢多话，他连巨魔都对付不了，遑论凶威赫赫的天尸王了。
    正当此时，大殿之外再次传来一声幽幽的反对之语：“这人都没齐……如何公推？”
    天尸王眉头紧皱，大殿内外吵吵嚷嚷，一个一身长衫，面向儒雅的中年男人款款走入了大殿之内，他周围漂浮着四只容貌绝美的幽魂，目光冷厉的扫视着大殿之内的众人，即便是和这些幽魂对视一眼，都让人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脑门。
    “我驭鬼一脉的人都没来，你尸魔一脉的人倒开始自作主张了……”百鬼先生轻飘飘的踩踏虚空，面对面的站到了天尸王身边。
    “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还得等血魔过来？”天尸王冷眼看着百鬼先生道。
    “那倒不必，我有个法子能省去许多麻烦事……”百鬼先生微微一笑，若不是他阴气森森，旁人只会将他当成谦和有礼的教书先生，“你我分个高低，若是你赢了，我便全力支持你做门主，反之亦然。”
    “两位这么做……不是将血魔尊主排除在外了吗？”蝙蝠老鬼小心翼翼的说道。
    “眼下的血魔可不是当年的门主之下第一人了，他差点让天师道的仙鸣打死，肉身毁坏，这十年时间哪能恢复的过来？可以将她排除在外了。”百鬼先生不急不缓的回道。
    “这倒是不错。”天尸王警惕的扫了百鬼先生一眼，“这门主之位，就在你我二人之间产生了。”
    话音一落，天尸王双目陡然绽放精芒，周身尸气聚敛，寒意瑟瑟，若有若无的白烟从天尸王身体浮现，他突然出手，想抢占先机。
    百鬼先生似乎早有预料，他轻笑一声，摇动折扇，整个人飘飘悠悠的退开，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紧靠着他身体的几只冰冷幽魂，瞬间凝聚成了一团青色煞气，化作一只青面獠牙却身披纱裙的厉鬼，张牙舞爪的向天尸王飞扑而去。
    寒意震爆开，罡风凛冽的如同数九寒冬的北风，整个台上都凝结上了一层寒霜，靠的最近的蝙蝠老鬼的眉毛上都结冰，一群人尖叫着退开，森森鬼气和渺渺尸气交缠在一起，雕像的基座在恶鬼和天尸王的拼杀之间被冲撞的崩裂开，竟然晃晃悠悠的要倒下来。
    “雕像要倒了！”有人大声呼喝着，眼见魔煞之主的盔甲巨像晃动了片刻，然后直勾勾的栽倒下来，天尸王和百鬼先生操纵的恶鬼厮杀的难解难分，根本没空理会台下人的生死，那些来不及逃离的魔煞门人瞪大眼睛望着巨像砸落，已经被吓得亡魂出窍。
    正在此时，一团暗红刀光从殿门之外激射而来，砸在雕像上，巨大雕像应声爆裂，化作漫天碎石，擦着头皮和脸颊飞射而过。
    感受到场内巨大的能量波动，原本做生死相搏的天尸王和百鬼先生，同时罢手，他们转头看向大殿之内纷纷如雨的碎石，瞥见了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缓缓步出。
    来人正是吴穹和薛先生。
    看到薛墨，天尸王和百鬼先生以为血魔来了，可他身后并没有血魔的身影，反倒跟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让两人心头微微疑惑。
    刚刚那一击，凭薛墨的本事可达不到，难道是他身后那个小鬼干的？
    两人略带警惕之色的扫过吴穹，天尸王冷笑一声道：“姓薛的……你的主人血魔呢？怎么带着个小毛孩过来了？”
    “住口！”谁知薛墨听了天尸王的话直接翻脸，“竟敢对主人出言不逊！”
    薛墨的叱骂让天尸王的弟子们一个个面露阴狠之色，直勾勾的盯了过来。
    “你的主人……什么时候换人了？”百鬼先生上下打量着吴穹道，“他身上没有半点血煞魔气，也不像是被血魔夺舍的样子……”
    吴穹抬手轻推了一下薛墨，后者恭敬的退开。
    原本相互敌视的天尸王和百鬼先生交换着疑惑的眼神，虎视眈眈的看向吴穹。
    尽管吴穹一副少年模样，可他刚刚一手击碎魔煞之主雕像的手段，众人全都看在眼里，谁也不敢小视这个少年郎。
    吴穹抬眼看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蝙蝠老鬼：“要怎么才能当上你们的门主？”
    “狂妄！”天尸王的徒弟在一旁叫嚣起来，“就凭你这来历不明，乳臭未干的小鬼，也敢妄想成为门主？”
    哄笑声此起彼伏，台上的天尸王和百鬼先生的嘴角同时扬起笑意。
    身后的薛墨恭敬的走过来道：“主人……只要你能击败天尸王和百鬼先生当中的一人，他们自然都会心服口服。”
    “不过……您此时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小仆想亮出您的身份，这样一来……”
    吴穹摆了摆手，他并没有接受薛墨的建议的打算。
    面沉如水的向台前走了三步，吴穹抬手指着天尸王和百鬼先生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惊诧，天尸王和百鬼先生甚至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小鬼头……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仗着自己会一些本事，就觉得天下无敌了。”天尸王眼带嘲讽的扫过吴穹，他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台下，巨魔神情难堪的缩着头，躲在了人群之中。
    百鬼先生则更为言简意赅，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吴穹咧嘴一笑。
    他拔出了修罗业斩，为了欺骗魔煞门的人，血光幻化成了一片黑光，他周身缭绕着魔煞之主的气息，刚一拔刀，就让台上的两人瞬间变色。
    “魔煞之主的气息！”天尸王和百鬼先生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汹涌黑气凝结成魔煞之主的样子，所幸吴穹见过魔煞偶，所以能轻易的模拟出魔煞之主的姿态，等两人回过神的时候，黑光撕裂空气，重重叠叠的刀光已经将两人笼罩在内。
    浩荡的刀势仿佛连绵不尽，汹涌的魔气也让两人喘不过起来，一力破万法，天尸王的尸气还没聚敛就被冲散，恍惚之间，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刃尖比他的身体还冰冷。
    至于百鬼先生，他操控的恶鬼被魔气反复冲散，衣服也被刀光切割的七零八落，不过吴穹没有下死手，一掌将他拍飞，魔气汹涌之间，百鬼先生口吐鲜血，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天尸王的徒弟们面色死灰的看着被刀刃架住的天尸王，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台下的薛墨都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即便魔煞之主连身体都丢了，对付魔煞门的顶尖高手仍然是砍瓜切菜。
    “如何？”吴穹面沉如水的看着天尸王，后者脸上的震惊之色久久不能消失。
    百鬼先生勉强压制住体内汹涌的魔气，惊愕的指着吴穹问道：“你究竟是谁？”
    吴穹收起刀刃，天尸王狼狈的退开，他转身看向大殿之内的众人，语调低沉的道：“我是魔煞界的主人。”
    全场鸦雀无声。
    直到薛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魔煞之主在此！”
    有人颤颤巍巍的跪倒下来，紧接着，整个大殿的人都朝吴穹的方位恭敬的跪倒。
    “我回来了。”吴穹俯瞰着所有的魔煞门人，这一刻，他仿佛真成了魔煞之主，坐享万魔来朝，只不过这些魔头们的实力对比仙霆，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
    众人虽然恭敬拜伏，却也都疑惑不解，同时更惶恐不安。
    他们不知道魔煞之主是怎么逃出来的，对这位天字第一号的大魔头，更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之感。
    不是所有人都期待魔煞界的怪物清洗人间界，他们虽然拥有魔煞血脉，却终归是人。

 第五百零九章 灭魔之心

    黑暗的密室之内，得知了“真相”的天尸王和百鬼先生，各自露出复杂神色。
    这两人都是积年的老魔头，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和薛墨不同，他们并不希望魔煞之主重返人间，因为这意味着人间界的彻底毁灭，沦为怪物肆虐的恐怖世界。
    但他们也畏惧仙霆的计划，因为仙霆一旦吸收了魔煞之主的力量，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们这些实力强大的老魔头。
    “此等秘密……我只能让你们两人知道。”薛墨虽然实力不济，但背靠吴穹，他已经成为了魔煞门的二把手。
    百鬼先生和天尸王恭敬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吴穹，两人暗自交换着眼神。
    等到从昏暗的房间走出，百鬼先生拉着天尸王，缓步走入无人的阴暗角落。
    “你是怎么想的？”百鬼先生目光幽微的看着天尸王道。
    “我自然是全力辅助魔煞之主攻打天师道的山门……”天尸王目光闪烁，遮遮掩掩。
    百鬼先生冷笑一声：“老臭虫……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玩那一套了，你这说辞，留着骗鬼吗？”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天尸王：“等魔煞之主夺回他的力量，第一件要做的是就是将魔煞界的那些畜生放出来，将人类屠杀殆尽，这是你想看到的么？”
    “你我本身就有魔煞界怪物的血脉，人间界变成魔煞界，咱们不都逍遥自在吗？”天尸王避实就虚的说道。
    “可笑……”百鬼先生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你还这么言辞躲闪，那我可就真的一条道走到黑，帮着魔煞之主做事了，眼下……我给你一个合作的机会，你以为我真看不穿你的小心思？”
    天尸王眉眼闪烁，他抬头看着百鬼先生：“我能有什么小心思？”
    “等魔煞之主和仙霆斗得两败俱伤，你再坐收渔翁之利。”百鬼先生冷哼一声，“你以为这便宜是这么好赚的吗？”
    天尸王没有答话，在百鬼先生看来，这已经是默认了。
    “不过……你觉得凭你的本事，能偷袭的了谁？之前在大殿之上，你也见识到魔煞之主的力量了，苦修多年，咱们两人联手，却在人家手中走不过一回合。”
    天尸王咬了咬牙，他眯缝着眼睛看向百鬼先生：“那你觉得该如何？”
    “蠢材！”百鬼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之色，“在棺材里睡久了，将你的脑子都给放坏了！当然是先行帮助魔煞之主打败仙霆，然后再趁着魔煞之主不备，向他偷袭！只有偷袭，咱们才有机会，而凭你一人之力，你觉得偷袭成功的几率有多高？”
    天尸王的眼皮微微抽搐，此刻他确实感觉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如果只凭着自己动手偷袭，未必能伤到魔煞之主，但如果是群起而上，那就另当别论。
    “不止是你我……还有许多人，他们对于魔煞之主，都心怀恐惧。谁愿意见到魔煞重回人间？等到仙霆和魔煞之主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百鬼先生嘴角微微上扬，“到时候，咱们一拥而上，一起动手杀死魔煞之主，面对这四面八方的偷袭，他如何能挡？”
    天尸王略有深意的看了看百鬼先生一眼，两人嘴角同时扬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五天后，绝仙峰魔冢。
    仙霆周身萦绕滚滚黑气，魔煞之主的虚影在他头顶若隐若现，他抬起手，掌心蔓延出无数盘曲扭动的魔气长蛇，不停的侵蚀着魔冢之上的金光八卦印。
    那泛着金光的八卦，此刻光芒黯淡，似乎已经难以抵御魔气的侵蚀了。
    仙霆凝重的脸色浮现微笑，玄一道人拼尽最后的力气启动了封禁魔煞之主尸骨的八卦禁制，终于要被破除。
    一声爆响，金光八卦印彻底崩碎成漫天金屑，仙霆双目绽放精芒，黑气回溯收敛。
    一座巨大的石碑屹立在仙霆眼前，石碑之上镌刻着天师道祖师爷霍天师亲笔写就的伏魔经文，每个字眼都力透纸背，光是看一眼都能察觉到这经文之中的威严与气势，震慑群魔，诸邪辟易。
    仙霆收束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魔气，他郑重其事的看着眼前的石碑，跪倒在地，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他捏紧了拳头，目光坚定的扫视着石碑之下的阴影，如丝如缕的黑气从泥土中渗出，不仔细看就难以察觉。仙霆大袖一挥，硕大魔爪凭空凝聚，狠狠砸落在石碑上。
    伏魔经文激射出刺目金光，将整个石碑包裹在内，魔爪碰撞金光，石碑之上立刻出现裂痕，随后黑气渗入石碑之中，一阵噼啪之声响起，石碑表面寸寸龟裂，霍天师手书的经文尽数崩坏，硕大石碑也崩溃垮塌，金光消散，地底之下忽然传来狂乱诡异的笑声。
    “终于……我终于能重见天日了！”魔煞之主含混邪恶的声音从地底传出，覆盖着石碑碎块的空地忽然崩开，汹涌黑气如同岩浆一般喷发出来，仙霆皱了皱眉，他果断伸出手掌，掌心处生出一个寸许宽的小黑洞，将地底喷发的魔气全部吸干。
    身穿玄铁重甲，面目晦暗邪异的魔煞之主从地底浮现，千年之后，他的身体再一次和魂魄融合为一。魔煞之主狂笑之中风云异变。天空乌云聚敛，玄虚山方圆百里，百兽惶恐，群鸟惊飞，大地震颤，日月无光。
    魔煞之主和仙霆相隔不到十步的距离，他收敛了笑意，眼神冰冷的打量着仙霆。
    “没想到助我脱困的，不是那些魔煞和人类生下来的杂种们，而是牛鼻子的徒子徒孙，当真是莫大的讽刺……”魔煞之主调笑着看向仙霆道，“当初为了骗你，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看在你帮我脱困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效忠于我，或是马上去死！”
    仙霆目光坚定的注视着魔煞之主道：“我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将所有魔煞全部消灭，让人间界彻底的太平安宁。”
    魔煞之主一抖手，身后的魔气凝练成了一道披风，他鄙夷的瞧着仙霆道：“我看你是活在梦中……”
    他一挥手，地面涌动魔气，在仙霆的脚底下炸裂，滚滚黑气崩裂四散之际，仙霆一剑斩断虚空，闪到魔煞之主眼前，抬手按压住魔煞之主的肩膀，开始吸收魔煞之主的力量，黢黑的血肉精华伴随着魔气涌流向仙霆的掌心。
    “不自量力！”面对自己的身体和力量被吸取的状况，魔煞之主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片刻之间，魔煞之主的硕大肉身连着周围萦绕的魔气全部被仙霆吸了干净。
    “我正要夺舍你的身体，眼下你倒是为我省去了不少麻烦！”魔煞之主的声音在仙霆的脑海中响起，下一个瞬间，仙霆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一片昏黑，恍惚之间，他跌入了魔煞之主为他营造的幻境之中。
    眼前是一座简陋却令仙霆感到无比惬意熟悉的小木屋，空气中荡漾着饭菜的香味，父母和妹妹围坐在餐桌之上，有说有笑的交谈着，仙霆瞪大眼睛，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令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爹……娘……妹妹！”仙霆语调激动，甚至有些哽咽，他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家人，此时此刻，他在绝仙峰修道的那些日子，反而成了幻梦一般的存在，母亲温柔的为他夹菜，父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妹妹用小脑袋拱着他的肚子，这一切，原本只会出现在仙霆的梦中。
    虚空中浮现魔煞之主的轮廓，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仙霆身处的幻境，嘴角缓缓浮现微笑。
    仙霆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随后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若这一切不是梦就好了……”仙霆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意。
    剑刃劈开了妹妹的头颅，喷涌的鲜血是如此的真实，父母的惨叫哀呼也是如此的令人战栗，为了安定自己起伏不已的心神，仙霆艰难的闭上眼睛，挥舞剑刃。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仙霆能做的就是一剑斩断眼前的一切。
    倏忽之间，凄厉的哀嚎声消失不见，仙霆再次踏入了黑暗之中，他的眼睛里只有魔煞之主的身影。
    “你倒是让我感觉有些惊喜。”魔煞之主没想到自己的幻境竟然不起作用，仙霆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仍然有被鲜血浇灌的温热之感，但他没有时间痛苦和彷徨，剑刃雪亮的光华，是照亮黑暗的唯一光源，也是他切断一切的唯一工具。
    魔煞之主还没回过神，他的半截肩膀就已经被剑刃劈开，魔气在伤口的位置滚涌不已，魔煞之主咆哮出声，连连暴退。
    “我的灭魔之心，无比坚定，谁都无法阻挡！”仙霆的眼中闪烁魔气，可他的眼神却清澈无比，魔煞之主咬了咬牙暴退了几步，然而仙霆的剑光却在黑暗之中编制了一道遮天蔽日的剑网，将魔煞之主笼罩在内。
    一时之间，魔煞之主竟然有些难以抵挡，仙霆的力量仍然在节节攀升。
    现实世界，仙霆一动不动的身体忽然爆发出大量黑烟般的魔气，魔气在半空之中凝聚成魔煞之主的影子，一头钻入泥土之中遁逃，片刻间便消失不见，此刻魔煞之主彻底败退，在这场魂魄与意志的对决里，他非但没有夺舍仙霆的身体，反倒被仙霆砍杀的只剩一缕残魂。
    仙霆睁开眼睛，周身的黑魔煞气再度聚敛，此刻他的皮肤呈现暗色，闪烁着如金属一般的明光，他已经将魔煞之主的力量完全吸纳到了体内。
    当他闭上眼的时候，他能清晰感受到人间界所有魔煞气的位置，即便对方藏身在天涯海角，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魔煞气在对方身上涌流的速率，就像能感知海洋里每一滴水的流向一般。
    突然间，他看到一团团磅礴的魔煞气就在附近的位置汇聚，仙霆微微睁眼，魔煞门的人高举着旗帜和兵刃，厉声呼号着，疯狂的冲向天师道的山门。
    望着魔煞之主残魂逃窜的方向，仙霆并没有着急追上去，他走出了魔冢，独自一人来到了山门的位置，俯瞰着凶威浩荡的群魔，眼中闪烁着残忍凶厉的杀意。
    数十只玄阴勾魂偶冲杀了下来，魔煞门的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剑光连闪，哀嚎连连，血肉横飞，吴穹手持修罗业斩飞身上前，魔气与血煞之气交织成暗红色，修罗虚影包裹着他的身体，天尸王和百鬼先生紧随其后。
    “作戏得做全套……”百鬼先生压低声音看向天尸王道，“等会你可得使出全力应战。”
    “那是自然！”天尸王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等到百鬼先生转身去，天尸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与此同时，清玄和横眉偷偷潜入了神器封印地。

 第五百一十章 决战

    横眉道人此时内心忐忑无比，清玄咬着牙，神情沉重的看着他道：“你徒弟牺牲了一切，就是为了给你创造机会，你一定要将雷火印请出来！”
    难以抑制的恐惧让横眉不住的颤抖，但他此刻没有犹豫，战战兢兢的点头，他朝着四块石碑所在的位置疾步走去。
    突然，一个人影从石碑后方的阴影中闪烁而出，手中长剑散发冰冷光芒，清玄和横眉道人骇然止步。
    “玄一……玄一师叔祖？”清玄额头上渗着冷汗，眼前之人让他慌乱到了极点。
    原本玄一死于毒杀，但仙霆利用魔偶一脉的秘法，为玄一的尸体注入了魔气，将他变成了守护神器封印地的强大傀儡。
    玄一眼中黑气翻涌，面皮身体泛着死灰色，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闯入神器封印地的清玄和横眉，手中长剑涌动冰冷剑气，一言不发的斩杀了过来。
    “走！”清玄一把推开了横眉，挺身而上，长剑交叠，一呼一吸之间，清玄手中的青铜剑便被玄一斩断，断刃扎入石碑之中，狂暴剑气撕裂了清玄的肩头，还没等清玄痛呼出声，一双肉掌已经印在了他前胸，将他打飞了出去。
    所幸玄一的实力并不如生前，不过这一掌灌注了十成力道，仍然打得清玄五内俱焚，口吐鲜血，在地上翻滚了半晌都无法起身。
    收拾了拦路的清玄，傀儡玄一道人并没有上前补刀，而是扔下清玄，如一阵疾风般的掠身到横眉生前，一剑刺向了横眉的心口。
    危机关头的横眉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他尖叫着闪躲玄一的剑尖，一个赖驴打滚，剑刃稍稍刺歪，洞穿了横眉的小腹。
    “啊啊啊！”横眉慌乱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恍惚之间，他竟然看到了系在玄一腰间的天师金令，这绝仙峰存了霍天师留下的十八道金令，几乎每个长老级别的道人都会佩戴金令，用以彰显身份。
    原本金令感应魔气，可能会爆发出霍天师存留在金令之上的力量，只是仙霆忙着解除魔冢上的八卦金印，没有时间来销毁金令。
    望着着金光闪烁的令牌，横眉心中一颤，玄一手中的长剑如紫电擎空，快到不可思议的刺过来，漫天剑影万川归海的戳向横眉道人的眉心，玄一剑法高明，封堵了横眉所有的闪路线，入目只有剑光缭乱。
    横眉咬紧牙关，非但没有躲开，反倒低头撞了过去，远处的清玄瞪大眼睛，一颗心悬吊在嗓子眼，剑刃斜下刺入，将横眉的面皮割开，鲜血在半空中滴落，横眉颤抖着伸手，竟然抓住了玄一道人腰间的金令。
    “宝贝！眼下就靠你救命了！”横眉紧紧的握住金令，一击不就的玄一道人抬掌劈了下来，耳畔涌动风雷之声，肉掌还没到达横眉的脊背，他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劲捶打着他的身体。
    掌心忽然涌起灼热感，正在横眉闭目等死之间，金令泛起赤金之色，一股磅礴炽烈的热意在横眉的手中扩散开，玄一如遭雷击般的被下身爆发的光焰弹开，横眉被玄一道人的掌风刮倒，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老骗子！”远处的清玄惊骇欲绝的看着倒地不起的横眉，浑身都在打颤。
    “我……我没事！”横眉躺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说道，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脸色虚浮，似乎伤得不轻。
    惨叫声在两人耳畔响起，天师金令之上洋溢的赤金降魔神光，此刻已经将傀儡玄一彻底笼罩，他仿佛在一个赤金色的光焰牢笼之中挣扎，哀嚎声不绝于耳，浑身上下的毛孔之中散发着魔煞之主的黑气，金令的光焰顺着这些黑气，吞噬着玄一的身体。
    魔气仿佛就是燃料，赤金色的火焰在魔气蒸腾的时刻突然爆发，再度化为了一道磅礴光柱，搅散了天边的乌云，横眉和清玄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他们能感觉到周身被暖阳阳的热意包裹吞没，傀儡玄一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噼啪”一声，释放出了全部力量的金令化为了一块小石板，在跌落地面的一瞬间碎裂，傀儡玄一被降魔神光灼烧成了一座漆黑的人形雕像，冷风一吹，便整个崩散开，化作满地残渣。
    清玄和横眉道人虚弱的对视一眼，横眉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扶着身旁的树桩，艰难的占了起来。
    绝仙峰山门。
    化身修罗的吴穹手持修罗业斩，与吸收了魔煞之主力量的仙霆斗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焰灼烧着周遭的石山古松，魔气将山门入口都打碎，力量弱小的天尸王和百鬼先生等人，即便想出手，都难以寻找到机会。
    他们只能看到黑气血焰翻滚纠缠，两道人影在生死搏杀，剑气刀光斩裂天空交缠的乌云，撕开脚底的大地。
    吴穹和仙霆表现出来的力量越强，天尸王和百鬼先生的眼中就越发狂热，他们恨不得双方厮杀的再惨烈一些，好给他们机会坐收渔翁之利，窃取魔煞之主的力量化为己用。
    浑身散发着汹涌魔气的仙霆一掌格开吴穹的修罗业斩，俯瞰着吴穹道：“没想到你还能将魔煞门的人骗过来攻打山门……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仙霆神色凝重的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除魔卫道，不过走的是以魔制魔的路子，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阻止我呢？”
    “魔煞之主的力量，迟早有一天会吞噬你作为人的心智，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吴穹冷然回应道。
    “不可能！”仙霆微微一笑，他傲然的看向吴穹道，“你可知道……在我吸收魔煞之主力量的时候，他曾想过要夺舍我的身体，无奈我道心坚定，他根本无法得逞！”
    “我永远都不会变成魔煞之主的傀儡！”仙霆微微眯缝着眼睛看向吴穹道，“你们为什么还要和我作对？我们应当是同路才对，我杀你师傅，也只是为了不让他被魔煞门的人利用，反过来拿雷火印克制我！”
    “你现在当然不会变成魔煞之主的傀儡……”吴穹冷笑着摇了摇头，“可等你彻底灭绝了所欲的魔煞之后呢？”
    “你的灭魔之念，会在那一刻彻底崩塌……”吴穹翻转刀刃，身化血影，再一次砍杀而来。
    “不可能！我就是我！”仙霆横眉怒目，抬手压下，滚滚魔气如乌云盖顶，吴穹的话让他有些恼怒，他决定不再留手，彻底灭杀一切反对者！
    仙霆全力出手，魔气缭绕的黑色大手压盖修罗业斩的血光，将吴穹从半空中轰落。
    一声爆响，吴穹从魔气滚滚的黑云之中跌路地面，砸出一个数十丈方圆的深坑，掀起烟尘四溅，正待仙霆飞身而下，打算彻底消灭吴穹的时刻，封印雷火印的四方石台位置忽然升起一道光柱，搅散笼罩天际的阴云。
    仙霆眉头紧皱，原本灌注进了玄一体内的魔气已经失去了感应，仙霆心头一沉，当下便飞身赶往了四方石台。
    吴穹抚着自己的心口晃晃悠悠站起身，天尸王和百鬼先生两人，鬼鬼祟祟的靠拢过来，在坑洞之上打量着吴穹的伤势。
    “主人……那厮没有伤到你吧？”百鬼先生试探着问道。
    吴穹没有说话，此刻他体内的修罗血煞和魔煞之气涣散，浑身上下如同要散架一般，根本就没有力气说话。
    “他好像不行了！”天尸王上下打量着吴穹，甚至毫无顾忌的说出了这句话。
    百鬼先生和天尸王交换着眼神，一前一后的跳了下来。
    “你们两个想做什么？”吴穹目光冰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两人。
    “做什么？当然是将你体内的魔煞之气吸干……”百鬼先生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这仙霆太厉害，咱们这些魔煞门人要想自保，只能变得更强。”
    说话间，天尸王忽然抢身过来，抬手便要按住吴穹的肩膀吸取他体内的魔煞之气，一直藏在战场之外的明小婉此时终于忍不住出手。
    原本她藏匿身形，为的是偷袭仙霆，只是眼下变故突发，仙霆追逐横眉去了，明小婉担心吴穹的安危，并没有紧随其后。
    眼前忽然被阴气笼罩，天尸王先是一惊，随后一个身穿黑纱的少女突然在他眼前现身出手，更是让他措手不及，一人一鬼缠斗在一起，却让百鬼先生得到了可乘之机。
    他身形飘忽的游走到吴穹身后，正要一掌挥出，地底忽然冒出一缕黑气。
    在暗中观察一切，早已等待多时的魔煞之主突然现身，占据了吴穹的身体。
    原本奄奄一息的吴穹，双目忽然涌起层层黑气。
    “还想偷袭……”魔煞之主嘴角含笑，他突然伸手，苍白魔手快如闪电的抓住了百鬼先生的脑袋，“死！”
    百鬼先生吧目瞪口呆的看着吴穹，他只觉得头顶一阵剧痛，紧接着浑身力量都顺着百会穴，如山洪决堤般的涌向吴穹的掌心。
    正在缠斗搏杀中的明小婉和天尸王听到百鬼先生的惨叫，齐刷刷转过头来。
    百鬼先生被吴穹捏在手中，已经被吸成了一具干尸。
    魔煞之主扔开了百鬼先生的尸体，微笑着舔了舔嘴唇：“将你们这些人体内的魔煞之气和精血吸干，我应该就能从仙霆手中夺回力量了。”
    “吴穹！”明小婉望着被附身的吴穹惊叫出声，她神情凶厉的扑击上来，魔煞之主微微皱眉，大手一挥，魔气在半空中聚敛成恶兽身躯，将明小婉冲撞开，直接将她的魂魄从冥河尸神体内击打了出来。
    天尸王一愣神，他冷汗直冒的看着百鬼先生的尸体，下意识想要逃离，等到他刚一转身，魔煞之主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一掌插入天尸王的前胸，原本就干枯苍白的天尸王如同泄气皮球，身体坍缩，精血与魔煞气一齐被魔煞之主吸收吞噬。
    轻轻抽搐手掌，魔煞之主神情平静的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手中挣扎不已的修罗业斩，微笑着弹了弹刀刃，低声赞叹道：“真是把好刀。”
    修罗业斩不停的震颤，却始终无法挣脱魔煞之主的手。
    “别乱动！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征伐人间……日后说不准我还要带你重回幽冥界……”魔煞之主眼中闪过阴冷黑焰。
    正在和玄阴勾魂偶进行生死搏杀的魔煞门人，忽然感觉周身阴风阵阵，紧接着被魔煞之主操控的吴穹悬浮在半空，用阴冷的眼神扫视着山门之下的所有人。
    “主人……”薛先生神情激动的看着吴穹，后者却连正眼都没有看向他。
    在魔煞之主的眼中，这些人只不过是拿来增进他力量的养料罢了。
    魔煞之主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魔煞门人，众人忽然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
    似乎要破体而出。

 第五百一十一章 雷火神印

    魔煞之主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将所有魔煞门的人通通吸成了干尸。
    与此同时，仙霆飞身到达了四方石台，横眉正在解封最后一块石碑。
    “师傅！”清玄瞪大眼睛看着从空中降临下来的仙霆，神情复杂的呼唤着。
    “我不是你师傅，你也不是我徒弟！”仙霆面色冷硬的看向清玄，下一个瞬间，他已经闪身到横眉背后，只留下一连串的虚影。
    横眉被仙霆吓得跌坐在地，仙霆抬起手掌，汹涌的魔气瞬间洞穿了横眉的心窝，将他钉死在石碑之上。
    清玄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绝望凄然的跪倒下来。
    仙霆注视着横眉的尸体，眼中黑气滚涌，不知在思索什么，他转过身，看到清玄面色苍白的跪倒在不远处，如同魂魄被抽干了一般。
    “结束了……”仙霆深吸了一口气，他正要转身离开，将魔煞门的人彻底一网打尽，忽然间他听到了身后一声咳嗽。
    横眉被魔气贯穿心脏，钉在石碑之上，按道理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然而此刻他却恍惚着睁开了眼睛，在剧痛中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停的咳嗽，石碑之上的金色铭文再一次浮现，星星点点的金光从石碑上散发，凝聚在横眉道人的伤口，一点点的驱逐着侵蚀他身体的魔煞之气。
    原本心如死灰的清玄，看到横眉死而复生，目瞪口呆。
    “你还没有死？”仙霆怒目注视着横眉，周身的魔煞之气凝聚成无数长剑，要将横眉万剑穿心，然而他身后突然传来锐利的破空之声，又引得他下意识的回头。
    一根魔煞气凝练的箭矢破空而来，朝着他的眉心激射而至，出手的人正是被魔煞之主附身的吴穹。
    仙霆咬了咬牙，一掌拍落头顶的箭矢，仙霆周身凝练出魔煞之主的虚影。
    “所谓的魔头，不过是一只苍蝇！”通体黑暗的魔神脚踏大地，头顶暗云，抬手朝吴穹所在的位置抓了过去，魔煞之主将全身的魔煞之气凝练成无数丝线，试图缠裹住仙霆，却被对方只手破开，如山如岳的魔手从天而降，将魔煞之主的残魂从吴穹身上拍了出去。
    吴穹的身体如同炮弹般砸在石山之上，整个人都嵌了进去，魔煞之主的残魂被仙霆攥在手中，却没有半点慌张之意。
    “你杀不死我！”魔煞之主不住冷笑，“你的力量都是从我的肉身上掠夺过来的！”
    “但我可以将你再次封印，我会亲自看守你的封印，直到天荒地老！”仙霆咬紧牙关厉声回应道。
    “不……你没法封住我……这世间只要有恶念，我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
    正在此时，仙霆身后忽然掀起狂风，飞沙走石，天空中被搅散的乌云再次聚敛，阴沉之色越发浓郁，眼前昏黑的如同夜幕降临，银链般的闪电交错，雷声在混沌黑暗的云层中涌动。
    仙霆扔开魔煞之主的残魂，他看到被魔气钉死在石碑之上的横眉道人跪坐在地。
    原本不住涌流鲜血的伤口此刻已经愈合，石碑之外掀起汹涌风暴，石碑之内的一切却安然不动，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仙霆立刻想要抢身上去。
    突然。四道水桶粗的巨雷破开乌云幕布，击打在四块石碑之上。轰轰轰轰！四声震颤耳膜的爆响，石碑在雷声之中崩碎，金色的铭文却悬浮在半空之中，最后漂浮到了地面之上。
    横眉缓缓起身，他睁开眼睛，双目之中尽是一片赤金之色。
    清玄遮着自己的脸，勉强观望着眼前的一切，他忽然看到脚底下的沙子和碎石似乎在跳动，紧接着，整座四方石台都开始摇晃，天空中的乌云盘旋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耀眼的闪电如同金蛇狂舞，每一次当仙霆想要抢身靠近，电龙便缭绕着击打下来，让仙霆不得不运转魔气抵御天雷的威力。
    地动山摇之间，被四块石碑围拢的区域陡然塌陷，一方金色的小印，从地底缓缓浮出，最后降临在横眉道人的手中，卷起飞沙走石的狂风立时停歇，天空中的雷云却越发沉郁，只是电光不像之前的纯白色，而是浸染上了一层赤金色。
    “没想到我还是得面对雷火印。”仙霆收敛周身的魔气，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浑身缭绕赤金神光的横眉道人。
    “师傅！收手吧！放弃魔煞之主的力量……您还能……”清玄在一旁语带颤声的呼喊着。
    仙霆冷笑一声，他抬手朝虚空一抓，黑气凝练成冰冷长剑：“我的道路，向来都是一往无前，乖徒儿……不必多说。”
    他持剑挺身，魔气狂涌向四面八方，恍惚之间，似乎凝聚成了千军万马，在黑气中浩浩荡荡，如潮水般向横眉道人所在的位置喊杀而去。
    横眉眼中赤金之光暴吐，头顶雷云发出连环震爆，无数雷光电剑闪烁赤金神光，如倾盆大雨般倾泻而下，摧古拉朽的将魔气化作的千军万马冲散，最后只剩下仙霆一人挥剑的身影。
    头顶电龙倾泻而下，仙霆的身影也定格在了这一瞬。
    清玄瞪大眼睛，泪流满面，悬浮在半空中的雷火印回到横眉手中，他眼中的赤金之色消失，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气喘吁吁的盯着眼前的仙霆，满脸的提心吊胆。
    雷光散去，仙霆却毫发无损的站在了他们面前。
    清玄和横眉惊骇欲绝的看着眼前一幕，仙霆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壶，正是四大神器之中的吞日壶，在最后关头，仙霆竟然用吞日壶吸收了雷火印的绝杀之力。
    仙霆嘴角扬起微笑，下一个瞬间，吞日壶中的电龙便盘曲身形向横眉道人和清玄所在的位置汹涌袭来。
    横眉道人惊慌失措的举起雷火印，刚刚消耗力量的雷火印一时半会无法凝聚雷光，赤金之色晕开，将横眉和清玄裹住，一声轰响，横眉连人带印都被电龙冲开，撞在石山之上，沉重的跌落下来。
    “没想到还真能吸收雷火印的力量。”仙霆轻笑着，目光幽冷的盯着苦苦挣扎的两人，他抬起吞日壶想将横眉吸过来，后者紧握雷火印，却如同脚下生根一般无法动弹。
    仙霆眼皮微微抽动，将全身魔气灌注到吞日壶中，横眉骇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挪动。
    “你和雷火印老实待在吞日壶中，我也能少一下麻烦。”仙霆的眼中跳动着黑气。
    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横眉和雷火印上，却没发现身后一个鬼魅般的影子正缓缓凝聚。
    魔煞之主的手洞穿了仙霆的身体，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夺舍，而是更简单粗暴的打算吸收仙霆的肉身和一切力量。
    心口被洞穿，仙霆微微一愣，远处的清玄张口结舌的望着这一幕。
    吞日壶跌落在地，横眉捏着雷火印，同样慌忙的跌落在地，仙霆颤颤悠悠的回头，这一次，魔煞之主没有给他任何还手的机会，魔气和血肉精华充填着魔煞之主的残魂，仙霆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终究是借用的力量……”魔煞之主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若是让我出手，那残损的雷火印，未必能奈我何！”
    仙霆瞪大眼睛，他痛苦的看着魔煞之主，意识在身体被抽干的一刻跟着消散。
    魔煞之主原本若隐若现半透明的残魂，此刻终于在魔气和血肉精华的充盈下化作了实体。悬浮在半空的魔煞之主扔掉仙霆的尸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师傅！”清玄哭喊着要扑过去，却被横眉抬手拦住。
    魔煞之主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吸取力量终究比不上夺舍他的身体，要完全消化他的血肉精元，恐怕还得花上一两天的时间。”
    随后魔煞之主神情戏谑的看向横眉：“不过……即便是我只剩下六成的力量，这世间也没人能阻挡我了！”
    他大手一挥，魔爪凭空将横眉吸到了半空之中，雷火印感应魔气，悬浮在虚空绽放赤金光华，将散未散的雷云再次涌动金色电光，朝魔煞之主的位置劈下。
    雷电覆盖魔王身体，却被他挥手打散。
    “可惜……”魔煞之主弹了弹盔甲之上不停跳动的电火花，遗憾的说道，“若是霍天师那个牛鼻子出手，也许我还会忌惮忌惮，你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实在是浪费了神器的力量。”
    说话间，魔煞之主手中涌动的魔气忽然加剧，瞬间就将横眉吸到了他手中。
    雷火印跌落在地，耀眼光华瞬间黯淡，横眉道人满眼惊恐的挣扎，魔煞之主捏着他的脖子，戏谑的看着他痛苦的表情。
    “人类就喜欢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魔煞之主正要捏断横眉的脖子，却听到一声铃铛的轻响，他忽然感觉心神震动，手上力量不由得一轻，横眉挣扎着从他手中逃脱。
    不远处，清玄取出了仙霆尸体衣袍之内的三神器。
    他手中握着玄音铃，正是刚刚摇动玄音铃激荡了魔煞之主的心神，横眉才勉强逃过一命。
    横眉道人连滚带爬的逃到雷火印旁边，清玄一手捏着罗天伞，一手握着玄音铃，像着横眉道人的方位靠近。
    “神器，在强者的手里才叫神器，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不过是一堆无用的破铜烂铁。”魔煞之主那藏在盔甲的脸上泛起嘲讽的笑意，他已经懒得将横眉抓过来杀死了，微微抬手，魔气化作一根长枪，一往无前的射向横眉道人。
    清玄抖开罗天伞，却瞬间被魔气长枪洞穿，他整个人甚至被四散的魔气吹飞，雷火印的金光也无法阻挡魔煞之主的随手一击，魔气长枪破开雷火印的金光壁障，刺入横眉的心口，此前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迸溅鲜血，滴露在雷火印上。
    忽然之间，四件神器同时绽放耀眼的赤金光华。
    一声叹息，从遥远虚空中传来，仿佛叹息之人端坐云端之上。雷火印再度闪动雷光，魔气长枪瞬间崩散，横眉捂着心口，手中的雷火印却脱手而出。
    金光潋滟交织，四神器悬浮在半空中，围成一个圆圈，横眉道人就站在着圆圈之下，细碎金粉如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最后幻化成了一个白发长须，身穿八卦袍的道者，一旁的清玄瞪大眼睛。
    “祖师爷！”
    霍天师的虚影在横眉道人的头顶浮现，随后瞬间消散。
    魔煞之主面皮抽动，露出忌惮之色，他捏紧拳头死死的盯着横眉。
    “老魔头！好久不见……”横眉睁开眼睛，不复之前的猥琐胆小之感，周身金光缭绕，竟有种仙风道骨，神仙下凡的出尘感。
    魔煞之主冷笑一声。
    “即便你再次降临人间又如何？”
    “这一次，谁都阻止不了我。”

 第五百一十二章 吞噬

    此时的吴穹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抬眼注视着金光缭绕的横眉，同样忍不住露出些许讶异之色。
    “师傅？”
    横眉道人看向吴穹，脸上浮现淡然的笑意：“徒弟……我终于找到答案了……”
    “你是霍天师的转世？”
    “不……我就是霍天师。”横眉轻轻扬手，悬浮在半空中的神器安然的落在了他手中。
    魔煞之主冷眼瞧着横眉道：“你虽然立下了预言，却担心你的徒子徒孙最终被我的魔煞之气引诱，堕入魔道，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动手吗？不过你算的还是蛮准的，你的徒子徒孙一个个的，都不成器。”
    “可惜呀可惜……”魔煞之主语带嘲讽的道，“在人间滞留千年，你也失去了成仙的机会。”
    “成仙成神，于我来说无关紧要。”横眉道人云淡风轻的说道，“今日我会将你再度封印回去！”
    雷火印飞入云端，如同当头艳阳，雷火涌动，雷电龙蛇擎空而下，将魔煞之主缭绕在内。
    “千年之前你我势均力敌，千年之后……我折损了四成的力量，而你，似乎也大不如前。”魔煞之主迎着雷光炼狱闲庭信步，他一挥手，森然魔气覆盖周身，缠绕的雷光始终无法侵蚀进来，再一挥手，赤金色的雷电便烟消云散，望着眼前一幕，横眉道人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吞日壶在横眉道人头顶升起，磅礴吸力拉扯着魔煞之主，对方却纹丝不动。
    “可笑……布局千年，最后的你，竟然都不是我的对手！”魔煞之主没有理会横眉道人，他环视着四方石台的周遭，低笑一声，“我就在此地打开魔煞界的通道，让群魔再一次回归人间……”
    横眉道人惊诧的抢身而上，手中长剑掀起狂暴剑气，将身后石山的山头都削开，却只是在魔煞之主的盔甲上劈砍出一个浅浅的印痕。
    魔煞之主双指并拢，朝着虚空轻轻一划，空间登时扭曲裂变，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汹涌的魔煞气喷薄而出，无数身披黑鳞头顶长角的人形怪物从列风中蹒跚着爬出，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横眉道人运转雷火印，想阻止魔煞怪物降临此地，却被魔煞之主用身体挡下了雷光。
    “你杀不了我，我却能杀了你！”魔煞之主释放出浓烟般的滚滚魔气，瞬间就吞没了方圆百丈之内的空间，横眉道人撑起天罗伞，金光如同巨大泡沫，包裹出一片清明的空间，黑暗中的魔煞之主却探出魔爪，携裹着罡风朝横眉道人的方位撕裂过来。
    正在此时，黑雾之中突然有暗红血光闪动，魔煞怪物的惨叫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吴穹身形灵动，兔起鹘落，冰冷刀光斩破黑暗和魔怪的皮膜，每一次出手，就有一只魔怪命丧刀下。
    “该死！”魔煞之主放弃袭杀横眉道人，双手排开黑魔煞气，他如同魔神一般降临在吴穹身前，就在他的魔爪即将落在吴穹身前之时，修罗业斩突然激发出一阵狂暴的血光。
    吴穹只觉得手中刀刃此刻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拖拽着他的身体堪堪避过魔煞之主的袭击，将他带到了半空之中，向着魔煞界的裂缝急掠而去。
    “徒弟！”看着吴穹飞身钻入魔煞界，横眉道人有些惊慌失措，连魔煞之主都没弄明白吴穹此举究竟想干什么，魔煞界是他的空间，只身闯入与找死无异。
    吴穹手持修罗业斩，悬停在昏黑无物，只有一片荒芜大地和满目骸骨的魔煞界内，无穷无尽的魔怪四面八方的涌出，如同黑暗中起伏的潮水，向他压盖过来。修路业斩不住嗡鸣的插入魔煞界的地面，暗红色血光顺着刀刃的纹路流转。吴穹捏着刀柄，感觉到了刀身之上传递而来的巨大吸力。
    修罗业斩在吸什么？吴穹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突然间，大地震颤，龟裂的泥土不停的抖动，竟然泛起如水的波纹，黑色的大地裂缝之中，暗红色的血水喷涌而出。
    此刻吴穹明白了过来。
    修罗业斩在吸收魔煞界的空间之力。
    力量完整的修罗业斩是拥有一整个修罗刀界的，然而在吴穹和茨木童子的终极对决之中，修罗刀界与茨木童子的黄泉之国一起湮灭，但是觉醒的修罗之魂，仍然懂得操控空间之力。
    魔煞之主打开了魔煞界的通道，却也给了修罗恶魂吸收残存空间之力的机会，强者缔造的空间，并不会像现实世界那样稳定，终究只是残缺不全的世界。
    那些飞扑着过来撕咬吴穹的魔怪，通通被修罗血煞化作的血水淹没，冲刷，在吴穹的身边狂乱的挣扎。
    感应到魔煞界的力量在流逝，原本气定神闲的魔煞之主终于按捺不住了，下意识的想要关闭魔煞界，将吴穹困死在里面，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关闭通道的入口，他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控制。
    修罗虚影再度在吴穹体外凝聚，那半透明的盔甲此刻已经完全实体化，吸收了魔煞界的空间之力和魔煞气，让修罗恶魂彻底的拥有了肉身，同时和吴穹的身体完美融和在一起。
    铠甲修罗消失不见，吴穹睁开眼睛，黑暗的魔煞界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修罗刀界的模样，天空中悬浮着血云，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血腥味，无数白骨手爪从地面裂缝伸出，拖拽着魔煞怪物的身体，将他们硬生生撕扯成两半，藏在风中的哀嚎幻觉，与魔怪们真实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听的人头皮发麻。
    清玄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与他所料想的不太一样。
    魔煞之主终于露出惊慌的模样，他想钻回魔煞界灭杀吴穹，通道却关闭了。
    横眉道人趁着魔煞之主慌乱无措，掷出手中雷火印，巴掌大小的金印在半空中鼓胀身形，化作了假山大小的硕大金印，携裹着风雷之声，撞击在魔煞之主的身上。
    一声爆响，金光劲气四散漫开，魔煞之主连连倒退之间，虚空中再度裂开一条缝隙，肉身和铠甲融为一体的血色大手从空间裂缝中伸展出来，抓取着魔煞之主的身体，硬生生将他拖拽了进去。
    朴一跌落修罗刀界，魔煞之主就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开始快速蒸发，被整个空间所吸收。
    血云笼罩的视线尽头，吴穹手握修罗业斩，如同一尊顶天立地的浴血魔神。
    魔煞之主同样将体内的魔煞之气全部铺展开，汹涌的魔煞气滚滚燃烧，黑暗再度降临。
    红与黑相交的世界，两尊庞大的魔神相互碰撞，空间为之震颤，血光撕裂一切黑暗，但混沌难明的魔气却斩之不尽，灭之不绝，红云散开，吴穹跃上半空，如冉冉升起的红日，血光四散如破除迷雾障壁的晨曦之光，穿刺进了无穷无底的黑暗之中。
    横眉道人收敛了手中的神器，清玄扶着仙霆的尸体，黯然的跪倒着，他们两人的视线一直锁定在魔煞之主消失的方位，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正在进行一场决定人间界命运的战斗。
    突然，虚空之中再次裂开一道血色裂缝，狂乱的罡风吹拂的人睁不开眼，横眉道人和清玄紧张的对视着，一团血影从虚空中走出，缓缓降落在两人身前。
    吴穹紧紧的握着修罗业斩，血色裂缝渐渐闭合，他轻轻的睁开眼睛。
    “赢了。”吴穹嘴角扬起微笑，横眉和清玄同时激动的站起身。
    “魔煞之主呢？它去哪了？”清玄颤颤巍巍的向吴穹走来，他疑惑的张望着空间破洞消失的位置，又慌乱的环视着周围。
    吴穹敲打着修罗业斩，暗红色的刀身上晕开一层水般的涟漪。
    “被我的刀吃掉了。”吴穹淡然一笑，横眉道人欣慰的看了看吴穹一眼，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是该叫你师父呢……还是该尊称你霍天师？”吴穹面沉如水的看着横眉道人。
    横眉擦拭着眼角的激动泪水，忍不住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板着脸道：“当然是叫我天师师傅了……”
    吴穹戏谑的打量着横眉道人：“我原以为你找回记忆之后会变一个人，结果……还是老样子啊。”
    “你这什么意思？”横眉道人那滑稽的眉毛忍不住抖了抖，“你的意思是你师傅不够仙风道骨？没有高人风采？”
    “屁的高人风采！一边去！又是你徒弟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吴穹的话让横眉微微一愣，他扭头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半个月后。
    站在天师道残破的山门前，横眉望着吴穹，似乎又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讲起。
    “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捡回了吴小乙这个小孤儿。”横眉道人脸上洋溢着沧桑的笑意。
    吴穹觉得他话里有话：“为什么这么说……你直接说捡回了我不久好了吗？”
    横眉道人的嘴角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忽然认真的看向吴穹道：“你是吴小乙么？”
    向来古井不波的吴穹，终于忍不住微微变色，不过横眉道人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徒弟。”横眉幽然的叹息了一声，“不过，世间事，终究逃不过一个曲终人散。”
    “吴小乙会留在这里。”吴穹微微一笑，“不过我就不行了，我得回去。”
    横眉轻轻点头：“你要回到哪里去？”
    “一个真实的世界。”吴穹思忖了半晌，认真的回答道。
    “这里也很真实。”横眉哈哈一笑，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低声说道，“珍重。”
    吴穹微笑着回头。
    下一个瞬间，他坐在了自家的沙发上。耳畔响起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任务完成，修罗业斩获得了新的隐藏属性【修罗刀界】，一个完全由吴穹掌握，能够吞噬一切的空间。
    吴穹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明小婉的身形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现在所在的世界，仍然是一个虚幻的副本世界。”
    明小婉听不懂吴穹的话，但她仍然靠着吴穹坐下，耐心的倾听，突然间，吴穹睁开眼，温柔的看向明小婉，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明小婉苍白的脸颊浮现红晕，她忽然有些慌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庆功宴

    吴穹花了三个月时间，将《天师下山》拍完了，并且让李玉龙将成片交到了优豆视频的老唐手中，刚休息没两天，王潜龙突然给吴穹打了个电话。
    “吴导，礼拜六有没有时间？”王潜龙轻声问道。
    “最近这些日子我都闲得很。”吴穹惬意的伸了伸懒腰道，“怎么？小王公子你又有什么新计划？”
    电话那头的王潜龙无奈的叹了口气：“屁的新计划……那个……任子文任导请我们俩过去吃饭。”
    吴穹略有些惊异的挑了挑眉：“他请你吃饭我可以理解，干嘛还请我吃饭……你知道……我跟他向来不对付。”
    王潜龙苦笑一声：“他打你还有你公司的电话都没打通，所以让我来请你。”
    吴穹撇嘴一笑，他好像早就拉黑了任子文。
    “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和他也没那么好的关系。现在他搭上了传统电影界的那条线，连我老爹都成了他的投资人，现在他是炙手可热的商业片导演，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这次庆功宴，其实根本就不想过去，可我老爹得安排人过去，所以我是不得不去……”
    “我明白了……你是拉我过去作陪。”吴穹似笑非笑的道。
    被吴穹戳破了小心思，王潜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到了星期六那天，王潜龙亲自开车到天宫花园来接他。
    吴穹一屁股坐在副驾驶，王潜龙忍不住眉开眼笑：“要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过去，我一个人到了那，真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你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富家公子，有必要弄得那么窘迫么？又不是上刑场。”
    “在午夜场电影行业混的越久，我就越能感受到那帮子传统电影人对午夜电影的歧视，我越来越发现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小王公子和吴穹的关系非比寻常的亲近，自然也就实话实说，“以前我是打破脑袋想凑到那群人里去，可最近我发现，自己的想法其实挺幼稚的。”
    “我没法消除他们的成见，不过，大部分午夜场电影都是制作低劣，风格低俗，没什么营养的垃圾电影，那些东西，连我自己都看不来。”
    吴穹看到王潜龙颓然的表情，低声安慰道：“不必这么垂头丧气，整个行业在变好。”
    王潜龙深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朝吴穹笑了笑道：“你说的对。”
    “眼下我准备投钱组建一个午夜电影协会，让这个游离于电影工业边缘的产业，变得正规起来……”
    “共勉。”吴穹拍了拍王潜龙的肩膀，抬眼望着窗外的街景道，“任子文的庆功宴，是打算庆祝什么？”
    “很早之前的任子文拍的那部《追凶》你还记得吗？”王潜龙一边开车，一边认真地说道，“他的追凶在国际恐怖电影大奖赛上获得了铜奖，并且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所以大张旗鼓的搞了一个庆功宴，请了许多人过去。”
    “国际恐怖电影大奖赛？”
    “哦……这个奖是一群由一群牛逼的国外恐怖片大导演共同设立的一个民间奖项，别小看这个奖，得奖的电影以及拍片的导演们会得到这些大导演的推荐，如果你能靠着恐怖电影踏上这个奖项的领奖台，那么你将获得难以想象的机遇，从此登上国际舞台，收获更多的鲜花和掌声，最后成为那些名留影史的大导演之一……”
    “名留影史不敢想，不过我确实希望自己成为恐怖片大师。”吴穹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王潜龙。
    王潜龙哈哈大笑：“吴导你也想试试吗？若是能拿一座金奖回家，你就能离‘恐怖大师’的位置更进一步。”
    吴穹淡然一笑的看着王潜龙。
    十分钟之后，车子开到了千阙紫罗兰大酒店的门口。
    酒店的迎宾和保安一看到小少爷，立刻殷勤的上来领路，为他推开了大门。
    空气中荡漾着冷餐甜点和葡萄酒混杂的芬芳，会场至少来了五六百人，说不出的嘈杂。
    “这里除了我和你这两个混午夜场电影圈子的，其他人基本都是传统电影界的大咖名流，有不少人我根本不认识，这任子文的人脉真够可以的。”见惯了大场面的王潜龙竟然有些紧张。
    旁边有些认识王潜龙的人，见到王潜龙的身影，只是低头轻呼的打着招呼，连过来握手的人都没有，场面有些尴尬。
    “这不对啊。”吴穹有些忍不住想笑，“好歹你是王家的小公子，怎么连个套近乎舔屁股的人都没有？”
    “我是个锤子公子！”王潜龙苦笑着爆了句粗口，“连我老爹都觉得午夜场电影没前途，小打小闹。我这没日没夜的忙着倒腾午夜场电影，连妞都没时间泡，这两年，算是净赚了两个亿，就这，我父亲都觉得我实在浪费时间，我哥就更过分了，他说我整天在玩闹，没有做正经事。”
    “这些人……”王潜龙微微翻了个白眼，“如果我父亲或者我哥过来了，保准他们一个个的点头哈腰，恨不得舔鞋，我就不行了，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不干正事的二世祖。”
    王潜龙愤愤然的说着，满嘴都是苦涩之感。
    正在此时，耳畔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呦！这不是小王公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你不该忙着投钱拍小黑屋电影吗？”
    说话的人梳着油腻的背头，瘦瘦高高，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眉眼之间带着轻佻之意，他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伴，似笑非笑的盯着王潜龙调侃道。
    “我要干嘛管你屁事？”好脾气的王潜龙罕见的露出怒意。
    “别激动……”说话的轻佻男子撇嘴一笑，“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王潜龙咬牙翻了个白眼，随后拉着吴穹走到了冷餐桌旁边。
    “张公子……什么是小黑屋电影呀？”轻佻男子旁边的女伴娇笑着问道。
    “小宝贝……小黑屋电影当然是在小黑屋里看的电影，见不得光的，你要想看，一会我带你去我房间，我让你看个够……”
    “哎呀……你讨厌。”
    轻佻男子似乎故意大声说话，他一边和女伴打情骂俏，一边用鄙夷的眼神望着王潜龙。
    “这人是谁？看着贱兮兮的。”吴穹眉头紧皱的看向轻佻男子。
    “老张家的独子张一秀。”王潜龙的脸色很差，“老张是我老爹的生意对手，这张一秀是老张的继承人，在媒体眼中，从来是拿这货和我哥比较，不过……他比我哥可差远了。”
    说着说着，王潜龙故意大声说道：“两人的差距，差不多有一个银河系这么宽。”
    张一秀听到王潜龙的话，眉头轻跳了一下。
    他拽着女伴走到王潜龙面前，眼中含怒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比我哥差远了，怎么？”王潜龙极其不爽的看着张一秀道，“你有意见？”
    张一秀嗤笑一声：“你个废柴二世祖还敢嘲笑我，真有意思。”
    他转头用手指朝着大厅比划了一圈道：“你看看，整个会场，谁愿意跟你这种人打交道？谁不知道你浪费你爸的钱，玩小黑屋电影？你们王家真是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儿。啧啧！”
    王潜龙咬牙切齿，若是不眼下他代表他父亲到这会场来，他真想狠揍张一秀一顿。
    “怎么？你还想打我？”张一秀似乎看穿了王潜龙忍怒不发的样子，反倒挑衅的更起劲了，“有种你就来打我一顿，不然，我连着你们王家一起看不起，嘿嘿……”
    王潜龙的拳头捏的蹦蹦响，旁边的女伴有些紧张的看着王潜龙，似乎是故意应和着张一秀道：“你看他的样子，好吓人，他该不会真打人吧，我好怕……”
    “别怕别怕……”张一秀搂着女伴鄙夷的扫了王潜龙一眼，“你看他那废物样子，他不敢。”
    王潜龙忍无可忍的想冲上去，吴穹拽住了他的肩膀，轻轻的摇了摇头。
    “张公子，我有必要纠正两件事。”吴穹面沉如水的将王潜龙拉到身后，不卑不亢的道，“午夜场电影不是小黑屋电影，王潜龙也是一位优秀的行业开拓者，请你收回刚刚的侮辱性的言辞。”
    张一秀鼻孔朝天的撇了撇吴穹，再次嗤笑道：“说什么呢？你谁啊？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再跟我说话？ok？滚一边去！”
    “他是国内最优秀的午夜场导演，没有之一，你呢，你不过是个仗着家族福荫在这耀武扬威的纨绔子弟。”王潜龙大声回应道。
    两人的争论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形态，观望着两位豪门子弟的口水大战。
    “呦……最优秀……吓唬谁呢？”张一秀哈哈大笑的看着吴穹道，“就他这样的也配称之为导演？我呸！”
    不远处，大导演方岩听到了冷餐桌附近的吵嚷声。
    他原本都准备离开了。上一次的风波，让方岩放弃了任子文，不过任子文倒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一直想让方岩提携他，所以这一次获奖的庆功宴，任子文还是邀请了方岩。
    虽说方岩不喜欢任子文的为人处世，不过在这个行业混，多少得长袖善舞，表面的面子他还是给足了任子文，亲自到场，跟任子文打了声招呼之后，方岩也没打算真吃这顿饭。
    吵闹声吸引了方大导演的注意力。
    抬头一看，竟然是王潜龙和吴穹正在同张家的张一秀吵嚷。
    “怎么回事？”方岩走了过去，张一秀一看方岩，立刻恭敬的压低了声音。
    张一秀知道，身为国内一线大导演的方岩，最看不起的就是午夜场电影，他曾在公开场合发表过午夜场电影不配被称作电影的言论。
    “这位小王公子，您应该认识。”张一秀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王潜龙道，“他和这位自称最厉害的午夜场电影导演无理取闹的骂我，简直是莫名其妙！”
    张一秀重重的咬了咬“午夜场”三个字，就是希望拉着方岩过来，让他狠狠踩王潜龙一脚。
    然而方岩根本就没有听张一秀说话。他有些讶异的看着吴穹道：“吴导……你怎么过来了？”
    在方岩看来，吴穹已经是比他还要高阶的存在了，只可惜对方不愿意上岸，在他看来，只要吴穹愿意为正常院线拍片，自己这个国内第一商业片导演的宝座，马上就得换人。
    “方导。”吴穹微微一笑，他对这位方大导倒没什么恶感，对方既然这么恭敬客气，自己当然也得礼貌回应，“好久不见了。”
    一旁的张一秀愣住了，剧本不对啊？
    这方岩不是最讨厌混午夜场的人吗？怎么对这个小子这么恭敬。
    “方导！您……”张一秀还想插话，一旁的方岩主动拉着吴穹和王潜龙走到无人的角落，谈笑风生的闲聊了起来。
    张一秀彻底愣住了，他连给这三人当背景板的资格都没有。

 第五百一十四章 张家公子

    张一秀尴尬的注视着不远处的三人，脸色极其难看。
    “那姓方的真没眼力见，怎么跟那两个人走到一块去了。”张一秀的女伴忍不住嘲讽起来，只是她的话没让张一秀觉得解气，反倒更加让他恼火。
    “你知道什么？给老子滚！”张一秀翻脸看向那女人，讲起话来口水四溅。
    女人被张一秀蛮横的样子吓到，脸色煞白的不敢再多说话。
    此时，会场里响起隆重的欢迎掌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台前，只见著名影评人张鸿穿着一身高档西装，眉飞色舞的走到宴会厅最前头的舞台，高举着话筒说道：“感谢各位行业精英的莅临捧场，感谢大家……”
    张鸿和任子文关系好到同穿一条裤子，今天的庆功宴，他主动要求做主持。
    在台前感谢了一堆任子文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以及幕后投资的大佬之后，张鸿让人将庆功蛋糕请了出来，随后又将整场晚宴的主角任子文请了出来，先是切蛋糕，然后是倒香槟塔，气氛热火朝天，站在边缘的王潜龙和吴穹等人，颇有格格不入之感。
    “虽说任子文的艺德不怎么样，不过他拿的这个奖，确实有些分量。”方岩导演在一旁的说道。
    “那个所谓的国际恐怖片大赛，虽说是这个民办的赛事，但主办方里有不少厉害的导演，这帮人的口味可叼着呢……他们凭着爱好举办了这场赛事，如果一部片子的艺术性和观赏性入不了他们的法眼，是绝对不可能拿奖的。”
    方岩导演指着任子文道：“他的《追凶》是唯一一部获奖的华语电影。”
    王潜龙若有所思的撇了撇任子文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吴穹身上。
    庆功会还在继续，众人取走香槟塔上的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香槟的任子文抬眼瞥见会场边缘的吴穹，嘴角忍不住划过一丝笑意。
    任子文和张鸿对视一眼，后者会意的点点头，他招呼着旁边的一个侍应生，安排他递送三杯香槟过去。
    “要让我的对手，和放弃了我的人，尝一尝我的胜利果实……”任子文眯缝着眼睛看向吴穹等人。
    “不愧是爱分享的任导。”张鸿在一旁微微一笑，他瞥见吴穹阴冷的眼神，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要不要过去同他们打声招呼？”任子文转头看向张鸿。
    “不了！不了！我还得主持晚宴呢。”张鸿咳嗽一声，吴穹留给他的心理阴影，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汗毛竖直。
    任子文端着香槟走到吴穹等人面前，他先礼貌的和方大导打了声招呼，又面带笑意的呼唤着吴穹和王潜龙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人都是熟络的朋友。
    “恭喜任导了……在脱离了午夜场电影的泥潭之后，终于展翅高飞。”王潜龙皮笑肉不笑的祝贺道。
    事实上，当初的王潜龙给与了任子文的工作室最大的支持，因为吴穹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的拍片，王潜龙在早期是任子文唯一的投资人，可以说任子文走到今天这一步，王潜龙功不可没。
    然而任子文并没有对王潜龙感恩戴德，反倒是将王潜龙当成了垫脚石一般的存在。
    “谢谢小王公子……”任子文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确实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再有本事又如何，哪怕是吴穹，一直拍午夜场，眼下也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导演罢了，小圈子永远不懂大世界的广阔。
    “可惜啊……吴导不愿意上岸，要不然……这庆功宴的主角可就是你了，说不准吴导还能拿个金奖回来，为国人争光呢。”任子文冷然一笑，“不过……这种民办的奖项，吴导肯定看不上眼，我在这里还得感谢吴导好心想让……”
    他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让王潜龙听了十分不舒服，他略带怒意的看向任子文，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他王潜龙倒是没那么大的架子，不过他此时代表的可是王家。
    方大导皱了皱眉，他最恨那种逞嘴皮子的人，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这前倨后恭的样子是从哪学来的？任导……虽然你获得了事业成功，但别忘了，早期可是王潜龙帮你投资，帮你发行……”
    “您这话就诛心了。”任子文微微一笑，“我对王公子是诚心诚意的感谢的。”
    说话间，张一秀忽然从旁边走了过来，他目光冷然的看向吴穹等人，随后微笑的和任子文碰了碰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任子文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王潜龙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任子文现在找到了张家的支持，方岩的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他此时也懒得多说了。
    方岩之前的甩脸让张一秀很不高兴，不过他可不敢当着这位摇钱树导演的面说半句屁话，只是阴阳怪气的拍了拍任子文的肩膀道：“任导……以后的国内商业片第一人的位置，可能就要落在你的手里了。”
    方大导有些好笑的撇了撇张一秀，不过他知道任子文的本事，倒还真不敢小觑任子文这个年轻导演。
    “我会以此为目标……”说罢，任子文面带笑意的扫过吴穹三人。
    “几位……吃好喝好。”任子文恭敬的退开，眼中却满是得意。
    张鸿再次走上台，向台下的众人高声说道：“今天的晚宴，不止是庆功这么简单，任导还有一个重磅消息要宣布！”
    一听到重磅消息，众人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屏气凝神的看向台上。
    任子文结果张鸿的话筒，两人相视一笑，台下一片寂静。
    “其实……今天的晚宴不只是庆功宴，更是一场誓师宴。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不仅仅满足一个铜奖，我希望在明年的国际恐怖片大赛上拿到金奖，只有得到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恐怖大师们的认可和祝福，我才能心满意足的开拓下一个领域，在此之前，我将一直拍摄恐怖片这个题材。”
    “您是要在这里宣布新片的计划？”台下有人疑惑的问道。
    “不错！”任子文面带微笑的回应道，“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将全身心的投入我的新片拍摄，在此，我感谢工作室的所有伙伴们，以及在一旁默默支持我的朋友们。”
    说话间，任子文笑着向张一秀看了过去：“当然……最应当感谢的就是我的投资人。张一秀先生，在得知了我的新片计划之后，连合同还没有拟定，他就给我拨了一笔巨款。”
    “真是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旁边的张鸿忍不住调笑起来，“我也给你投了钱，虽然不多，怎么没见你感谢我？”
    台下一阵哄笑，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
    “好了……我要讲的就这么多，媒体朋友们，你们现在就可以过来采访我了！”任子文话音一落，各大媒体的记者们揣着长枪短炮就围拢了上来，恨不得将话筒塞到任子文的嘴里。
    任子文得意的扫了一眼远处的吴穹，安然不动，似乎将这一切当成了空气。
    “看来他很享受这一切，众星拱月。”方岩大导演默默的推上了墨镜，“倒是像我年轻的时候。”
    “好了……我就不吃这顿饭了，先告辞。”方岩拍了拍吴穹的肩膀，苦笑了一声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
    “若是等哪一天，我这第一商业片导演的宝座要让位，我希望是你来接替我的位置！不！你一定能将我远远的甩在后头。”
    “可惜啊……你不愿意上岸……眼下我对午夜场倒是没什么偏见，我只是对你的选择感到很遗憾！真的！”
    方大导叹息一声，带上墨镜和帽子，闪躲着记者们的目光，悄然走出了宴会厅。
    王潜龙轻轻推了推吴穹的肩膀，侍应生正在为他们安排座位。
    也不知是不是任子文故意的，吴穹和王潜龙正好就坐在张一秀的对面。
    两人身边没有了方岩，张一秀自然又嘚瑟了起来，周围的人也没有谁理会吴穹和王潜龙，都是众星捧月的跟在张一秀面前吹捧。
    “你们知道我对面这两位是谁？”张一秀冷笑一声，朝着周围的人戏谑的问道。
    其实他们有人是认识王潜龙的，不过这群人都能看出张一秀想干嘛，于是有人假意的摇了摇头，有人选择默不作声。
    “这位……可是千城影业王大老板的小公子，王潜龙。”张一秀郑重其事的介绍语满是嘲讽之意。他话刚说完，旁边的几人不冷不热的向王潜龙打着招呼，神情甚是敷衍。
    王潜龙一言不发，张一秀更得意了。
    “还有这位！那就更加了不得了！”张一秀拖长着音调，怪笑一声的戳向吴穹道，“知名午夜场大导演，吴……吴什么来着，唉我忘了！哈哈，反正就是很著名就对了……哈哈哈。”张一秀张嘴一笑，旁边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午夜场电影能叫电影吗？”众人对吴穹可没有对小王公子的那般顾忌，逮住了吴穹自然是得使劲踩，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要自己踩得越重，旁边的张公子就会越高兴。
    “什么导演……你说导演协会里有哪个是拍午夜场的？狗屁午夜场，都是这帮二流子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明明就是小黑屋电影！哈哈哈！”
    众人群起哄笑，小王公子气得脸色发白，张一秀紧盯着王潜龙的表情，心中高兴极了，他就喜欢看王潜龙被气得半死的模样，反倒是吴穹，一直宠辱不惊，冷眼望着哄笑的人群，懒得理会。
    舞台上，张鸿借着酒劲开始拿着话筒高声呼喊起来。
    “放眼全国，在恐怖片领域的第一人，唯有任子文任导！其他人……那都是这个……”张鸿满眼醉意的伸出了小拇指，挑了挑，“如果要将国内拍恐怖片的导演分成一二三四等，任导肯定是顶级的一等！其他人全部都是四等，没有二三等！哈哈哈！”
    张鸿的比喻让那个所有人哄笑起来。
    人群之中，似乎有一个实习记者有些不同意见，他高声问道：“您这么说就有些以偏概全了，正常院线的导演没有人能在恐怖片领域胜过任导，这我们都承认，可午夜场导演里有一位无冕之王。”
    “屁的无冕之王！”张鸿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他也就只能在午夜场那种小泥潭子里混了！你让他拍一拍正常院线的电影看看？还有！能拿到铜奖，证明任导的影片是有国际市场的，你让那个吴穹拍一拍，你看其他国家的人愿意看他拍出来的垃圾吗？”
    砰的一声，王潜龙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放屁！”

 第五百一十五章 异化之船

    突然爆发的王潜龙将整个会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一次，吴穹并没有拦他。
    桌上的张一秀还在那冷嘲热讽：“呦！小王公子生气了！人家张鸿说的是实话，你这么激动干嘛？”
    若是放在以前，张鸿肯定会让王潜龙这一嗓子吓得缩头，可他现在背靠张一秀的张家，面对王潜龙的呵斥，非但没有退缩，反倒将腰杆挺得更直了。
    “小王公子，难道我说错了吗？”张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潜龙道。
    “你……”王潜龙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吴穹没有涉足正常院线的恐怖片的打算，所以他还真没办法放下狠话。
    就在王潜龙气恼的无言以对的时候，吴穹幽幽的站了起来。
    “张先生，我也觉得你的话不太准确。”
    吴穹一起身，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吴穹，只有少部分在杂志上见过吴穹个人专访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吴穹导演！”
    那个之前辩驳张鸿的小记者，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可是吴穹电影的铁粉，对这位神秘气息十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导，他一直是推崇备至，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真人，真是幸福来得太突然。
    “有什么不准确……”张鸿冷笑一声，“吴导……我承认你确实有些本事，在午夜场电影方面，谁也比不了你的制作水准，可是这正常院线的电影，制作起来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而且，你不是说要一直制作午夜场恐怖片，绝不上岸吗？”
    “如果我……尝试上一回岸呢？”吴穹忽然低声回答道。
    “那我一定全力支持！”王潜龙握紧拳头看向吴穹。
    站在远处的任子文眼中闪动着火焰，张鸿不屑一顾的说道：“我话放在这里，在正常院线的领域，十个吴穹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任子文。”
    “这样吧……”吴穹眯缝着眼睛看向张鸿道，“对那个国际恐怖片大奖赛，我也有些兴趣，我打算制作一部常规的恐怖片参赛，希望能夺得金奖。”
    “笑话！你半路出家，还想拿到金奖？”张鸿鄙夷的看向吴穹道，“若是你能拿到金奖，我就将这个话筒吃下去！”
    “这算是赌约吗？”吴穹目光淡然的看向张鸿道。
    “当然！如果你没有拿到金奖……”张鸿扫了一眼远处的任子文，随后眯缝着眼睛看向吴穹道，“如果你没有拿到金奖，我要你这辈子都不能拿导筒，不管是午夜场还是正常院线，你不准再拍电影，你敢答应吗？”
    任子文收敛着眼神中的冰冷之色，有些遗憾的站起来，责怪张鸿道：“你这赌约立得太重了……大家不要当真……”
    “不！我觉得一点都不重。”神色冰冷的吴穹此刻露出诡异的微笑，“如果我赢了，我只希望到时候张先生能履行约定，将这话筒完完整整的吃到肚子里去。”
    “好啊！”张鸿轻蔑的看向吴穹，眉宇间洋溢着奸计得逞的样子。
    台下的人纷纷起哄，大多数人都在嘲讽吴穹的不自量力，那个吴穹的小粉丝记者，也忍不住露出忧虑的神情。
    所有人都觉得吴穹会输，只有王潜龙默默的拍了拍吴穹的肩膀。
    耳畔响起系统的任务提示音，吴穹微微一笑。
    张一秀摇头晃脑的看向坐下来的吴穹和王潜龙，，此刻他都懒得嘲讽了，直接无视了两人的存在。
    正在此时，任子文带着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矮胖男人走了过来。
    看着矮胖男人的样子，吴穹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而矮胖男人似乎也有意躲闪着吴穹的目光。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下一部新片的编剧，毛高先生。”任子文将毛高推到众人眼前，特地看了看吴穹的脸色。
    此时吴穹的脸色微变，因为他想起来这个矮胖的毛高是谁了。
    他是身体原主人的团队的编剧，在吴穹陷入昏迷之后，这个毛高将吴穹原本的剧本全部偷走了，然而吴穹并没有愤然起身，而是神情淡然的看向毛高道：“好久不见……”
    “穹……穹哥……是……好久不见了……”
    “新片的叫《杀人医生》，剧本很棒很精彩，比起吴大导写的剧本也不逞多让。”任子文虽然是在和张一秀等人交谈，但是一双眼睛始终都会瞥向吴穹。
    这是身体原主人在昏迷之前写下的最后的一个剧本。
    所谓的杀人医生，就是j先生，换句话说，原主人将自己本人的经历改编成了剧本，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投拍，就遭遇了意外。
    “听名字就觉得是个好剧本。”吴穹冷冷一笑，仿佛无动于衷。
    此刻即便是将毛高暴揍一顿也无济于事，剧本已经到了任子文的手中。
    打发走了毛高，两人目光冰冷的对视着，任子文若有所指的道：“我曾经仔细的反思过，在技巧层面，我其实并没有半点不如你的地方……唯一差的是剧本，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让你来给我编剧，我拍出来的东西一定比你强。”
    “你在说什么？”王潜龙不懂这毛高出现的意义，他有些好笑的看了看任子文一眼，“如果吴导有剧本，自己拍就行了，干嘛给你，多此一举！”
    “是啊！多此一举！”任子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走到吴穹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剧本真的很棒，只要我能拍出成片，金奖唾手可得！”
    “当然……我也很期待你的片子……”任子文认真的看向吴穹道，“我希望你能给我惊喜！”
    坐在车上，吴穹注视着任务面板上的文字。
    【大型支线任务：异化之船
    一艘承载着人类最后希望的巨大舰船，在幽深的星空中飘荡，距离到达计划中的宜居星球，还有一百年的航程，广袤无垠的宇宙不止是群星的舞台，黑暗之中还藏着难以预料的危险，深渊之中，恶魔的眼睛正在悄然窥视着，你能活着到达最后的应许之地吗？
    目标：在飞船到达目的地之前存活
    限时：/难度：终极失败惩罚：死亡】
    【特别提示1：本任务不能携带任何同伴，不能携带任何道具武器，贪食魔王之手仅保留属性加成，所有技能无法使用】
    【特别提示2：进入“阿特拉斯号”的任务物品藏在书柜抽屉里，请宿主准备好之后再进入任务幻境】
    “终极难度……所以说这是最危险的任务了么？”
    特别提示里，几乎封禁了吴穹所有的手段，进入任务世界的吴穹，只是在体能力量速度上略强于普通人。
    而副本世界的背景已经挪到了星际时代，可以想见，在这种科幻场景下，人体强化技术应该达到了很高的层次，说不定自己进去之后，比普通人还弱。
    当然，眼前的一切都停留在猜测阶段，等吴穹打开书柜抽屉，看到的是两个分开的金属圆环，两指宽，合在一起似乎是个金属项圈，其中一半金属项圈的中间位置还有一块大拇指长短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着数字编号“9527”。
    吴穹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仍然还是将两半项圈合在了自己脖子上。
    下一个瞬间，他就穿着笔挺的燕尾服，带着手套，端着酒盘，站在一处灯光晃眼的金属走廊上。
    吴穹的记忆并没有和这个穿着燕尾服男人的记忆重叠。
    脖子上的项圈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注视着回廊上紧闭房门的房间号，一时之间不知该往哪里走。
    正在他彷徨犹豫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扇房门打开，一个长发披肩，容貌绝美，穿着银色金属质感长裙的少女抬眼看着吴穹。
    “9527……你怎么了？主人在等你的威士忌，你还愣着做什么,他要生气了！你不想和9211罗德一样的下场吧？”少女的脸美的有些失真，看起来像是精雕细琢的瓷娃娃，而非正常生长的人类，她几乎没有任何缺陷，连嗓音也分外悠然动听。
    她虽然在斥责吴穹，眼神里却满是忧虑。
    “我……我好像失忆了！”吴穹咳嗽了一声，无奈的摊了摊他的左手。
    “记忆受损吗？这是突然的症状？好吧……先别管这么多，把酒送过来！”少女摇了摇头，招呼吴穹赶紧过去。
    走进房门，吴穹惊呆了。
    他原以为所谓的主人是待在一个狭窄的小房间，然而当他踏入门中，入目却是一片沙滩和碧蓝的海水，远处传来海鸥鸣叫，灯塔高耸在视线之外，刺目的阳光穿过云层，吴穹下意识的遮挡住了眼睛。
    一个身形肥硕的男人躺倒在沙滩椅上，两个身形曼妙的少女，一个在给他锤肩，一个在给他捏脚，这两个少女同样美丽动人，他们一个是金发碧眼的白人少女，一个是有着棕黑色皮肤的珍珠美人，穿着性感的比基尼，身材火辣。
    将吴穹领进来的少女忧虑的看了沙滩椅上的肥硕胖子一眼，随后用眼神暗示吴穹赶紧过去。
    恍惚间，少女身上的银色长裙瞬间化作了银色的比基尼，勾勒着少女曼妙的曲线。
    胖子有些不耐烦的敲打着桌子，他正要发火，吴穹走了过来。
    “你的威士忌！”吴穹一手捏着托盘，一手将加了冰的酒杯放到胖子面前。
    胖子有些愠怒的抬头：“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不加上主人两个字？”
    他话音一落，将吴穹领进来的少女惊诧的瞪大眼睛，旁边给胖子捶腿揉肩的少女们也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额……我失忆了……主人……有些东西我记不太清，这里的规矩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失忆？”胖子显然不满意吴穹的解释，不过他低头看了一眼杯中之物，心中的不快微微有些释怀，“到底劣等人类……老是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故障……”
    “滚滚滚！”他抬手打发吴穹走到一边，没有要发怒的样子，吴穹身后的少女长舒了一口气。
    胖子打了个哈欠，将装满威士忌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他的脸微微潮红，嘴角浮现着猥亵的笑容，他将手伸到了为自己捶腿的少女的胸前。
    吴穹皱了皱眉，不过他没有反应过度，只是下意识的将脑袋侧过去。
    在还没有搞清楚副本世界的运行逻辑之前，他不会贸然出手，不过眼前的胖子似乎并非强化过身体，他是这船里的普通人类。
    肥胖的男人一边抚摸着身下的少女，一边打了个响指道：“把场景切回我的房间！”
    站在吴穹身边的少女点点头，她抬起手，虚空中浮现出一道荧光屏，轻轻敲打屏幕上的按键，眼前的沙滩阳光瞬间消失，吴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空无一物的雪白大房间之中，唯有肥胖男人身边的桌子沙滩椅和杯子是真实的。
    突然，房间的墙壁裂开，原本消失的家电家具，重新出现在房间之中。
    这房间更像是普通的豪宅客厅。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人与复制人

    肥胖的男人舔了舔嘴唇，他抬头看了一眼客厅右侧的房门，那扇木门便自动打开，露出温暖的卧室。
    他拍了拍身下的黑美人的屁股：“我想……你应该打扮的更性感些。”
    黑美人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随后她的身体模拟出了一套性感的情趣睡衣，然而男人只是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他缓缓起身，略有些乏味的说道：“能不能有点想象力？我需要你更积极的来取悦我！”
    少女越发紧张，她哆哆嗦嗦的，再次变幻了身上的衣物，男人还是不满意。
    来回折腾了好几件衣服，男人有些不耐烦的打了她一个巴掌。
    “蠢货……不用再换了！”胖子面目狰狞的看着少女，光是扇巴掌似乎还不解气，他直接将肥硕的脚抬起来，朝少女的身上不停的踩。
    少女痛苦的尖叫着，但她不敢挣扎，即便是被肥胖男人踩得口吐鲜血，也没有妄动，吴穹的眼中闪烁冰冷的火焰，旁边的少女更是揪心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但她没有说话。
    “到底是劣等人类，智商低下！连取悦我都不会！”肥胖的男人一脚将少女踢开。
    耳畔忽然传来广播的声音，机械冰冷的女声在广播里低声说道：“休眠时间已到……请所有自然人和复制人在五分钟之内进入卧室和睡眠仓。”
    “浪费时间！”肥胖的男人朝躺倒在地上的少女吐了口唾沫，抬手抓着另一个被吓得不轻的白人少女，拖拽着她的金发，转身走入了卧室，房门瞬间紧闭。
    坐倒在地上的黑人少女，因为胸腔剧烈的疼痛，不停的打着寒颤。
    吴穹走过去，伸手想要拉起她，却被身后的少女喝止：“不可以！”
    受伤的黑美人也有些害怕的缩回了身体，让吴穹有些莫名其妙。
    “我只是拉她一把，怎么就不行了？”吴穹低声问道。
    “按照复制人管理法第三十九条规定，异性复制人之间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否则将启动双方的控制项圈内的毒素装置，就地处刑。”
    吴穹的眼皮微微跳动，他没想到自己的项圈里还带着毒素，更要命的是，带项圈的人的身份，似乎极其低下。
    “为什么不能接触？我只是拉她起来！”吴穹摇了摇头。
    “看来你失忆的很厉害。”那瓷娃娃般的少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编号9527，所有的复制人都是主人的财产……作为男性复制人，任何试图触碰女性复制人身体的举动，都将被视作违规和冒犯！你没有资格碰主人的东西！”
    吴穹有些骇然，这种感觉，吴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躺倒在地上的少女艰难的起身，她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走到墙面旁边，一道悬浮在半空的巴掌大小的触摸屏缓缓浮现，受伤少女面前的墙再次裂开。
    所谓的睡眠舱浮现眼前，就是一个透明的罐子，少女走进去之后，带上呼吸面罩，罐子开始注入粘稠的液体，覆盖她的身体，少女就像是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尸体，在粘稠液体灌满睡眠舱的一瞬间，她就失去了意识。
    “这睡眠舱里的是什么？”墙面即将封闭，吴穹指着玻璃罐道。
    “能保持肌体活性，修复伤口的特殊营养液。”少女叹了口气，“因为复制人本身很容易出问题，我们的身体没有真正的人类那样稳定，而且……大部分的主人都没有将我们这些复制人当成真正的人类，他们会……”
    “就像那个人那样……像摔打物品一样摔打你们，对吗？”吴穹接过了少女的话头，他看到了少女项圈之上的编号“9150”。
    “我要纠正你一点，不能称呼主人为‘那个人’！”少女神色冰冷的回应道，“还有……时间不多了，我们需要马上回到休眠仓，一旦超过五分钟的规定时间，被项圈检测到我们没有进入深度睡眠，项圈同样也会注入毒素，将你我杀死！”
    吴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副本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站在营养液充盈的睡眠舱里，吴穹有些难以适应，特殊营养液的味道十分难闻，如同消毒水一般刺鼻，只是还没等他皱眉，呼吸面罩传来一阵香甜的气息，让他瞬间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
    “快起床！要为主人准备早餐了！”吴穹晃了晃脑袋，他这做饭的手艺，无数次被明小婉吐槽过难吃，到后来，基本上就是明小婉做饭，他洗碗，眼下如果让他给那个肥胖男人做早饭，估计马上就得被弄死。
    “我这……我这脑子里也没有做饭的记忆了……”吴穹苦笑着说道，“9150小姐，你……”
    “我知道了！”9150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去烤吐司！我来煎鸡蛋火腿！记得给主人热一杯牛奶！”
    说话间，9150的身体迅速幻化出了一套法式女仆装，此刻的吴穹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头。
    9150一边打开冰箱，一边低声说道：“冰箱里的食物都是在配给站领的，只有自然人才能食用这样的食物。”
    在做饭的当口，9150为吴穹简单的讲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人类的故乡地球已经彻底毁灭，至于毁灭的原因，9150并不知道，总之人类造出了巨大的星舰，在地球破灭之前，制定了方舟计划，在宇宙间寻找新的定居地。
    方舟计划包含了三颗与地球相近的宜居星球，将近六十万人，被分成了三批人，搭乘三艘巨大的星舰，向三个目的地同时出发，阿塔拉斯号就是其中的一艘运载着人类希望的星舰，此时它已经在浩瀚星空中漂流了五百多年。
    巨大的飞船就是一个封闭的人工生态系统，一共分为两层，上层是人类的聚居地，一座虚拟的小型城市，生活着20万自然人和60万复制人，下层是模拟自然环境，有着人工雨林和人类饲养的动植物，机械的保持着飞船上的生物多样性，这里几乎是一个小型的诺亚方舟。
    “主人们掌握了强力的物质循环技术，尽管飞船在宇宙中飞跃了五百年，飞船内的能源资源和食物来源仍然很充裕，即便在太空中再漂浮千年，也不会有资源短缺的时刻，只不过……在飞船上没有在地球上那样自由，一切物资都得靠配给。”9150将煎好的人造牛排装盘，端到吴穹面前。
    “空间跃迁技术，让飞船能在数百年的时间飞跃数万光年的距离。”9150低着头带上手套，用罗勒叶和切好的小西红柿摆盘，“人工智能和高度发达的机械制造技术，让飞船完全自动化，根本不需要人力来操控飞船的航行和运作。”
    吴穹端起盘子，似笑非笑的道：“即便掌握了如此多的先进技术，人类依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再厉害的飞船都改变不了人类只是太空流浪者的事实。
    “以后请不要再说这么冒犯的话！”9150认真训斥着吴穹。
    “幸好这项圈不会监听。”吴穹眉头微微抖动。
    “项圈只是用来监控我们的，如果项圈具备监听监视的功能，那么主人的私生活同样也会被探听去，这不符合飞船上的人类临时管理办法！主人们拥有神圣不可侵犯的人权！”9150郑重其事的解释道。
    “主人们拥有神圣不可侵犯的人权，那你呢？”
    “我……我们……我们只不过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产品罢了。”
    吴穹嗤笑着摇了摇头：“你有思想……你有情感……你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够了……不要再说了！”9150紧张的摇了摇头，她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吴穹，“9527……我觉得你有些古怪……你要不要去复制人诊所做一个精神鉴定，顺便检测脑损伤？”
    “不用了。”吴穹神情淡然的拒绝道。
    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解开这该死的项圈，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按照复制人9527的职责，此刻应该端着盘子，轻轻敲开房门为主人递送早餐，但此时9150觉得9527的状态不太对劲，于是她自己端起了餐盘，一边敲门一边呼唤道：“主人……请您用餐。”
    “嗤”的一声响，密闭的金属门打开，9150的脸上挂起了明媚的微笑。
    然而当她看到房间里的景象的时候，笑意瞬间化为了恐惧。
    肥胖的男人拖拽着昨晚被他带入房中的复制人少女的尸体走了出来。
    9150的身体在打颤，餐盘发出咔咔咔的响动，吴穹感觉她已经被吓得腿软了。
    肥胖男人瞥了9150一眼，用眼神示意让她将餐盘里的东西放进卧室的小桌子上，卧室里有些吵闹，墙壁上的电子屏幕正在播放着数百年前的老电影，一部血腥暴力的动作片，男主正在用来复枪对自己的敌人爆头，瞥了一眼屏幕上的血腥镜头，9150的神色似乎更加慌张了。
    肥胖的男人就这么将复制人少女的尸体扔到吴穹面前。
    吴穹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女脖子上的紫红色指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肥胖的男人打了个哈欠：“这一类的我玩腻了……9527，一会你和9150去配给站领一个风骚成熟一点的性伴侣过来，还有，马上叫回收人员将尸体处理了，省得发臭。”
    吴穹低着头，眼中的凶厉之色时不时的闪烁。
    “听明白了没有？”面对吴穹毫无反应的模样，肥胖男人有些恼怒。
    “主人……”惊慌失措的9150赶忙跑过来，“9527的脑部有些受损，他的反应可能有些迟钝，您别生气！”
    “脑部受损？”肥胖男人不耐烦的瞥了吴穹一眼，“那就带他去医疗站看看，如果要花太多钱的话……那你就把他拉到回收站，再给我领一个管家型的复制人回来。”
    肥胖的男人面色沉郁的转身回到卧室里。
    吴穹盯着不远处的厨房，目光在餐刀的位置来回跳动。
    “跟我准备准备，一会该出门了……”9150哆嗦着看向地板上的尸体，“先……先叫回收人员过来吧。”
    “这些尸体会回收到哪里去？”吴穹语调冰冷的问道。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们应该询问的问题。”9150神情严肃的摇摇头。
    “那什么是我们可以询问的？”吴穹的眼神越靠近，9150的脸就越发躲闪，最后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无奈问道：“所谓的复制人管理条例有哪些？这总可以问吧？”
    听到吴穹询问管理条例，9150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神情：“当然……”
    说话间，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回收人员按响了门铃，他们用裹尸袋将尸体打包带走，随后9150开启了整个房间的消毒和自动清扫。

 第五百一十七章 过去的街道

    所谓的复制人管理条例，从方方面面限制了复制人的自由，而一旦复制人有任何违反条例的行为，都会以死亡进行惩罚，连一般性的电击惩罚都没有，严酷到了极点。
    洋洋洒洒数百条规定，让吴穹察觉到一个事实，所谓的复制人，就是人类手中最廉价的消耗品奴隶。
    而复制人项圈，就是控制着复制人生死的终极法宝。
    它甚至能检测复制人的情绪波动，一旦复制人的怒意达到峰值，根据心跳和激素以及身体各项器官和机能的变化，项圈同样也会做出反应。
    这意味着，一旦复制人对普通人类产生了强烈的杀念，就会被项圈杀死。
    而常规的愤怒情绪，也会让项圈的显示屏发出红光警告，一旦愤怒时间超过五分钟，项圈同样会做出注射毒素的反应。
    将所有的条例阅读完毕，吴穹眼睛里的寒意越发深重。
    “咱们该出发了，得去配给站领取一名主人需要的性伴侣复制人。”
    飞船上的人类同样也分为三等。
    管理飞船的管理层人类，拥有绝对的权力，他们是上等人，是飞船的实权派，哪怕是配给站的一个小小的配给员，一个人都拥有十个人的复制人配额，他能在家中豢养十个复制人为他端茶倒水暖被窝。
    至于肥胖男人这种，是中等人群，他们在原先的地球上属于富人阶层，花钱上的船，每个人能拥有一个管家复制人，女仆复制人，和两个性伴侣复制人，服务他的衣食起居，他们的身份地位来源于那张花钱买下来的船票。
    而最低等的人类，他们属于智力检测数值高，但是却没有什么身份地位财富的人类的后代，他们是被挑选者，选他们上船只是因为他们的智力等级高，能为日后的人类繁衍提供相对优良一些的基因，不过即便是最低等的人类，也拥有一个复制人配额。
    听着9150的解释，吴穹似笑非笑的评论道：“很现实……”
    “我不能理解你所谓的现实……是一种怎样的描述。”9150抬起头疑惑的望着吴穹的样子竟有些天真可爱。
    “额……尽管人类发展到了太空时代，依然会分个三六九等，这难道不现实吗？”
    “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主人……没有什么区别。”9150谨慎的摇了摇头。
    “我很好奇……复制人是怎么培育的？在培养皿长大？既然人类能通过复制的手段繁衍后代，何必再用传统的方式传承后代？”
    “因为复制的手段有缺陷。”9150认真的回答道，“你我都是残缺的人类，复制次数过多会导致基因不完整。”
    “能不能将话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吴穹扶着额头无奈的道。
    “就是我们会衰退异变……复制人在培养仓，只要花十天时间就能从婴儿生长为十八岁的成年人，我们的基因是经过重新编辑的，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在完全生长之后，十年之内，我们都会维持初生的样子，直到身体自动衰老，然后……我们就会被回收。”
    “复制人的寿命只有十年？”
    9150点了点头道：“是的。而且这十年之间，我们的身体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像你，会离奇的产生脑损伤，有的人会突然失明失聪，也有人的皮肤会异常溃烂，还有人会突然瘫痪，总之……我们比主人他们更脆弱。”
    “自然人仍然是通过试管婴儿或者传统的生育方式来繁育后代。”
    从居民楼的电梯走出，9150走到门口的一处电子屏幕前，输入了几个密码，随后在她脚下的地面浮现一个巨大气泡状的浮空飞行器。
    在踏入飞行器之前，吴穹注意到居民楼外围的样子，和现代都市的街道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这一切都是虚拟出来的景象，只有在虚拟街道中穿行着的人类才是真实的存在。
    “这些来自过去的古老街道景象，对飞船里的人类毫无意义……可他们依然将飞船内部空间捏造成旧日的城市的样子。”吴穹在飞行器的副驾驶喃喃自语，他转头看向专心致志的9150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9150摇了摇头，她疑惑的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思考这些，看起来，你对主人们的敬畏之情，随着你的记忆一同消失了。”
    9150的样子有些呆萌，吴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明小婉的影子，他忍不住哑然失笑：“我为什么要敬畏他们？你也看到那个所谓的主人做出来的事……他在床上生生掐死了一个少女。”
    “不……我们不是人类，我们是主人们的私有物，他们创造了我们，就像父母一样，所以……”回想到那个少女的死亡，9150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咬了咬牙固执己见的说道，“我们应当对自己的创造者怀着敬畏之心！”
    “我的父母不会将我当成玩具和奴仆。”吴穹微微一笑，“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你应该庆幸项圈没有监听装置。”
    吴穹深吸了一口气：“话说我们跑题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9150叹息一声：“我并不知道主人们为什么会将飞船的内部虚拟成旧地球的城市！也许他们只是喜欢这样的风景，我从不揣测主人们的思想和意图。”
    “我来告诉你答案吧，因为人类眷恋过去。这些城市，让他们会产生自己还待在地球的错觉。”吴穹轻佻的回答道，他似乎故意在9150的眼前显摆着自己，“他们跟你我一样的脆弱。”
    “不……自然人的身体强度远强于我们这样残缺的复制人，而且他们的寿命突破了150岁，他们很强壮！”
    吴穹似是而非的撇了撇嘴，敞阔的街道上行人往来络绎不绝，时不时有复古的车辆穿过街道，高高低低的气泡状飞行器掠过吴穹的头顶和身下，载具已经智能到只需一个按键或者一声语音就能载着乘客到达目的地的程度，所以上下的交通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那里是复制人的专属医疗站，咱们先过去那里。”
    “真的不用！因为我脑子真的没问题，失忆……失忆也没办法通过医疗手段来治愈吧！”望着9150小姐姐一本正经的模样，吴穹有点慌，他脑子真没受损，别到时候治出了毛病。
    “我看精神状态也不正常……说的话奇奇怪怪，总是出言不逊不说，还提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发表乱七八糟的感想。”
    “我闭嘴行吗？”吴穹捂着自己的嘴巴，示意闭口不言。
    9150小姐姐微微叹息一声：“主人的脾气很坏，你如果不想被回收，就少说多做吧。”
    飞行器在配给站附近的街道缓缓停下，气泡的外壳张开，吴穹和9150一前一后的走下来，大气泡就这么沉入了地底，像是掉进泥沼的透明皮球。
    在配给站排队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类家里的复制人奴仆。
    “在这里，我们可以领取每周的食物配额，还有通用货币和复制人同伴。”9150轻手轻脚的排到队伍最后，回头低声向吴穹解说着。
    “既然食物都是配额发放，为什么还有货币流通？”吴穹有些疑惑的问道。
    “因为除了食物和复制人之外的东西都需要购买，家用电器和载具这些能提供生活便利，带来生活情调的物件，都需要到虚拟商场之内进行购买。”
    “尽管生活在飞船上，人类依然保持着数百年前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吴穹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尽管人类拥有更高技术的制冷方式，他们仍然使用冰箱储存食物和酒水。
    尽管人类能像复制人一般穿着365天不用更换的自洁衣物，他们仍然会穿上花红柳绿的衣裙打扮自己。
    不远处的街道上甚至有面包店和冰淇淋店，这些店铺的门口人流往来络绎不绝，吴穹皱眉的戳了戳远处的虚拟商场：“不是说食物配额吗？为什么商场那边还有食品店？”
    “配额的食物都是机器统一制作的……并没有那么美味，而商场提供的是人类自己手工制作的食物，很昂贵……主人一个月领取的货币，恐怕只够买两个甜甜圈和一根甜筒。不过那些店……都是底层居民的后代开设的，他们只有一个复制人仆役，开店能赚取很多货币，但也特别辛苦，很多事情都得他们自己做。”
    队伍朝着配给站缓慢流动，吴穹瞥见那些被运送出来的复制人，装复制人的袋子和之前回收人员拿着的透明裹尸袋一样，那些熟睡的复制人躺在袋子里，就像是装在真空保鲜袋里的熟食。
    不远处传来齐整且沉重的脚步声，吴穹转头看去，如同铁皮盒子一般的机器人部队正好巡逻过来，他们顶着如同监视探头一般的狭长脑袋，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扫视，肩膀上架着枪管，周围的人类和复制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他们。
    一个普通人类小女孩似乎是第一次出门，她跟在妈妈旁边，惊讶的望着机器人护卫，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机器人的巡逻队瞬间停驻，队伍最前排的机器人向慌乱的小女孩走了过去。
    摄像头般的机器脑袋齐刷刷的探了过来，街道上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
    为首的机器人护卫小心的蹲下来，小女孩的妈妈紧张的看着它。
    “对不起！小姑娘，我的样子可能有点丑，但你别害怕……看！”高度拟人化的手在小姑娘的眼前摊开，机器人护卫的掌心飞舞出一只漂亮的投影蝴蝶。
    慌乱的小姑娘看到宝蓝色的蝴蝶轻柔的拍打着翅膀，立刻就止住了哭声，她好奇又害怕的抬头，机器人的独眼中似乎闪烁着温柔的笑意，他收回自己的机械手臂，宝蓝色的蝴蝶幻影飞到了小姑娘的发卡上。
    “对不起，女士！”机器人护卫还客气的和小姑娘的妈妈道歉，随后他重新回到巡逻大部队中，停驻的机器巡逻队继续向前迈进。
    吴穹眯缝着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为什么……人类都制作出了如此智能的机器了，还要使用劣质的复制人给他们当奴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男声，吴穹恍惚间回头，看到一个身形壮实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从他那一身银色的衣装来看，这个壮实的大汉也是个复制人，不过吴穹目见的复制人都是身材匀称，相貌精致，这个男人看起来却有些丑陋粗犷。
    吴穹似笑非笑的转过头。
    “因为人不仅仅喜欢追求方便，更喜欢奴役和掌控。”吴穹的话让壮汉微微一愣。
    “你听到了？”壮汉警惕的看着吴穹道。
    “你嗓门这么大，我当然能听到你说话。”

 第五百一十八章 神秘人

    壮汉上下打量着吴穹：“看起来……你像是富人区里的管家复制人。”
    吴穹坦然承认，壮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说话。
    吴穹注意到壮汉的项圈上写着23761，和自己项圈上的四位编号不同。
    9150转过头来，看到吴穹正在和壮汉交谈，赶紧咳嗽了一声。
    “怎么？你喉咙很痒？”吴穹戏谑的看了她一眼。
    9150紧张的摇了摇头，她警惕的扫了一眼壮汉，压低声音道：“出来了句不要随便和人搭话。”
    壮汉似乎也能看出9150眼中的隔阂，侧过头不再面朝吴穹站着。
    吴穹摊了摊手：“难道我连和人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吴穹的话让壮汉再次侧目过来，他的目光始终在吴穹身上游离，9150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吴穹一眼，叹了口气。
    “自由是一种奢求。”壮汉在一旁独自的喃喃自语。
    “只要我能卸下这该死的狗项圈，我能让那个肥猪永远的闭上他的嘴。”吴穹的话将9150吓了一跳，望着她惊恐的表情，吴穹咳嗽一声，“玩笑……玩笑而已……”
    身后的壮汉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凑过来道：“你……你真的想这么做？”
    吴穹没有回答，壮汉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如同刀子般锋锐的光芒。
    壮汉开口道：“反抗……”
    然而吴穹打断了他的话语：“脖子上的项圈断绝了一切反抗的可能性。”
    他抬眼看着这个陌生的壮汉，对方的脖子上仍然挂着项圈。
    壮汉低头看着自己的项圈，嘴角荡漾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只要你想逃离人类的掌控……我们就可以帮你，不过……我们并不信任富人区的复制人，如果不是因为你让我产生了兴趣，我不会跟你说这么多。”
    队伍在向配给站里移动，吴穹的眼中闪烁精芒。
    “9527……你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呀……”女仆在前排低声的呼唤，吴穹回头跟上队伍，壮汉的话同样也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双方彼此都不了解。
    “你们……是什么人？编号23761的先生？”吴穹一边跟随着9150前进，一边用低沉的声音询问道。
    “我不叫编号23761，我有自己的名字。”壮汉是典型的东方人的面孔，他板着脸认真的说道，“我叫雷泰……”
    9150已经走到了配给站门口，负责搬运复制人的工作人员将货物送了出来，9150在出口位置取出了自己的飞行器，将装袋的复制人放了进去。
    “看起来时间似乎有点不够。”吴穹面带遗憾的看了看复制人雷泰一眼。
    “如果你真的想逃出人类掌控的牢笼，今晚十二点过后，b街区，第五大道入口的第一个路灯的位置，我的人会在那里等你。”
    说着雷泰走过吴穹身边，到达了配给站的窗口。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9150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下次碰到这种特别高大健壮的复制人，你就不要和他们说话了，被主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只要你不说……谁知道。”
    9150被吴穹略带轻佻的模样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怎么就不听劝呢？这些人都是胶囊街的劳工复制人。”
    “胶囊街？劳工复制人？”吴穹再次对9150嘴里冒出新名词感到疑惑不解。
    “胶囊街位于虚拟城市的地下，是野生自然区和虚拟城市的中间位置，那里全住着下等人，因为他们的住宅就和胶囊一样，所以那一片区域被统称为胶囊街。那里也是动力炉和工厂区的位置，能源工厂，食品工厂都在地下，刚刚那个健壮的复制人，就是在工厂里操纵大型器械的工人，他们被统称为劳工复制人。”
    “既然机械技术这么发达，为什么还要使用人工劳动力？”
    “因为飞船的管理层并不信任智能机械。”9150认真的说道，“地球末日之前，曾发生过大规模的机器人叛乱，他们的智力程序其实已经被简化改编过，但人类高层依然不信任机械，关键的工厂位置，全部都是人力操纵大型机械。”
    “好了……你不要再东问西问了，总之主人很讨厌胶囊街的下等人。更讨厌胶囊街做工人的那些劳工复制人。”9150指着远处秃顶的面包店老板，“你看他，穿着上等人才能穿的笔挺的西装，一天能在虚拟商场赚很多的货币，可到了晚上，依然得睡在拥挤简陋的胶囊屋里。”
    “主人说，这是因为他们天生的下贱，就像我们这些复制人一样。”
    “够了！”吴穹眯缝着眼睛看向9150，小女仆被他吓了一个哆嗦。
    “你……你怎么了？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9150有些胆怯的看着吴穹，“不是你问我的吗？还凶我……”
    望着9150委屈巴巴的样子，吴穹紧绷的神情松垮了下来。
    她不想自己和胶囊街的人有牵扯来往，说到底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
    飞行器漂浮到了居民区，吴穹望着袋子里的复制人少女，暗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非礼勿视。
    肥硕的男人端坐在沙发上，吴穹不情不愿的和小女仆一起叫了一声主人，只是这男人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包裹在真空袋里的人体。
    哧溜一声，袋子开启，昏睡的少女并没有睁开眼睛，旁边的9150为她注射了一针唤醒意识的针剂，刚买回来的复制人少女才缓缓醒来。
    醒来之后的复制人少女抬眼柔媚的看向肥硕男人，娇滴滴的呼唤了一声主人。
    肥硕男人舔了舔嘴唇，满脸猥亵笑意的点了点头：“好……9150！你买回来的这个不错！”
    说话间，肥硕男人抓起少女白皙娇嫩的手，将她半拉半扯的拖入了卧室。
    房门再度紧闭，隔绝了一切声音和画面，吴穹目光阴冷的盯着房门的位置，脑海中浮现自称雷泰的壮汉复制人的话。
    吴穹所在的位置属于虚拟城市的居民a区，临近晚上十二点时，吴穹独自一人溜出了a区，坐着9150的飞行器来到了b街区。
    飞船会模拟白天和黑夜，以保持人类的正常作息，而十二点半是飞船内规定的强制休息时间，无论是普通人类还是复制人，都得乖乖睡觉，所以在临近休息时间的时刻，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虚拟商场也关闭了投影，街道上只有孤寂的路灯照亮黑暗。
    到达第一个路灯的位置，吴穹却并没有看到任何来接应他的人。
    昏黄的灯光下映照着无人的街道，四下空无一人。
    正在吴穹准备低声呼喊雷泰名字的时候，耳畔传来细碎沉重的脚步声。
    机器人巡逻部队在不远处浮现轮廓，吴穹毫不犹豫的翻进了商场的空屋，躲在墙后，等到巡逻部队离去，他才缓缓抬头，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十五分，他没法在这里再待下去，不然等休息时间一到，他就得被项圈里的致命毒素给毒死。
    返回居民a区，回到房间，9150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吴穹。
    “你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大晚上偷偷摸摸很危险，整个虚拟城都有监控，万一被系统判定你有异常行为，你会死的！”
    飞船的监控系统几乎锁定了虚拟街道的每个角落，除了居民的房间里，几乎每走一步就有一个或明或暗的监控摄像头。
    不过飞船的管理层并没有时间来查探这将近90万人的动向，城市的安全管理是由一套智能系统来完成的，特别针对复制人，这套系统会分析监控中被拍摄者的行为，一旦认定有造成危险的可能，系统会连接控制项圈的中枢，就地处死被监控者。
    “我只是在街上逛了一圈！”吴穹知道9150不会相信他的话，不过他懒得解释。
    小女仆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你这么折腾……迟早会害死自己的！”
    吴穹淡然一笑，似乎并没有将小女仆的话当回事。
    距离休息时间还有五分钟，正在此时，一直守候在卧室门外的黑美人少女神情颓然的走到了墙壁面前，她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主人的应召，然而有了新欢的肥硕男人已经彻底将她抛诸脑后了。
    她失魂落魄的走进了休眠仓，在广播尚未提示的时刻，她目光黯然的选择了自我休眠。
    到了第二天早上，吴穹再次被9150叫醒。
    只是当他们忙着做早饭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穿着单薄睡衣，面容姣好的少女光着脚，神情慵懒的从卧室里走出，她斜着眸子瞟向吴穹和9150，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我饿了……主人还没起来，先给我做一份吃的。”那少女脖颈上项圈的编号写着9917，她的话让小女仆微微震惊。
    “你说什么？”小女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吃东西？主人还没用过早餐，等主人用过早餐之后我给你打一针营养针。”
    “营养针？”姿态妖娆的9917不屑的撇了撇嘴，她伸长纤细的手指指向煎锅里的牛排道，“我还没吃过这个呢，这一份就给我了。”
    听到9917号复制人的话，小女仆先是一愣，随后被气笑了：“你是什么身份？这是主人才能享用的！”
    9917踩着猫步走到小女仆身边，冷哼一声：“我是什么身份？凭着主人对我的宠爱，你猜猜我会是什么身份？我以后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被回收？”9150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
    “不会的。”9917舔了舔性感火辣的红唇，声线柔媚的回应道，“主人可舍不得回收我！”
    她娇媚的神情忽然变化，露出恶狠狠的模样：“我说要吃这个！就非吃不可！”
    小女仆性子柔弱，面对强势刁蛮的对手，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正在此时，吴穹闪身护住了她。
    9917虽然是新来的复制人，但她却也知道复制人管理条例的规定，异性复制人不能相互接触，不然两人都得被处刑，当场被项圈里的毒素杀死。
    9917小心翼翼的缩回手，她怒目的盯着吴穹，却又不好发作。
    “你似乎有些馋过头了。”吴穹冷然的看着她。
    “切……一块牛排而已，我吃掉了，你们再给主人煎一块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无奈转身，眉眼泛起阴冷之色。

 第五百一十九章 反击与考验

    “她至于吗？这也太馋嘴了吧……”小女仆叉着腰，有些不忿的说道。
    吴穹漫不经心的瞥了不远处端坐在沙发上的9917一眼。
    等到肥硕男人从房门走出，9917眉眼含笑的像猫一样的趴了过去，挽着肥硕男人的脖子。
    “主人……你醒了……”
    肥硕男人宠溺的瞥了她一眼，用自己的头在9917的身上蹭来蹭去：“我一醒就发现你看不见人了……怎么出来了？”
    “人家饿醒了嘛……”9917娇憨的笑着，肥硕男人大笑一声。
    “饿了？那跟我一起来吃早饭。”他不耐烦的朝小女仆和吴穹招了招手，小女仆恭敬的将餐盘端了过去，肥硕男人当着两人的面将牛扒切开，然后用叉子喂到了9917的嘴里。
    9917用得意且阴冷的眼神扫过吴穹和小女仆。
    吴穹面无表情，然而小女仆却气得脸色忽青忽白。
    这新来的复制人少女仿佛给肥硕男人灌了迷魂汤，才来一天，就将他迷得魂不守舍，两人在房中腻歪了一整天，同吃同睡，直到晚上，9917将肥硕男人哄得睡下，她才神情安然的从房间里走出。
    一出门，正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黑皮肤的复制人少女。
    她忍不住冷笑起来：“就凭你这模样，还想给主人暖床？丑八怪！赶紧滚开！”
    黑少女哆哆嗦嗦的看了看9917嚣张跋扈的俏脸，紧张的退开，旁边一直在干家务活的小女仆眉头一皱，叉着腰站出来，扶着神情惶恐的黑皮肤少女，愤怒的盯着9917。
    “怎么？你对我说的话有意见吗？”
    “你别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9150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擅长和人对峙，望着9917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只是勉强挺直了身子。
    “我当然是女主人……这些你不会明白的……”9917冷笑着看向9150，“你这张脸蛋倒是挺漂亮，然而你不懂得如何取悦人类，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
    “这是你的本职工作！你不应该……”
    “谁愿意真的做奴仆？”9917忽然目光狠厉的看向小女仆，“只要我能一直牢牢的抓住主人的心……我就能做这间屋子的女主人，你懂吗？看看你卑贱的样子，我可和你不一样！”
    “咱们都是复制人，有什么不一样，主人不过是一时喜欢你罢了，你不要得意忘形……”小女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你清醒些吧……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复制人，不要妄想成为这间屋子的女主人，这会害了你的！守规矩能让你更安全的活下去。”
    “为了我好……我可真是谢谢你了。”9917似笑非笑的走过来，她眉眼泛起一层冷霜，“守规矩……你很守规矩吗？”
    说话间，她忽然推倒了旁边的装饰花瓶，一声脆响，花瓶砸落在地，四分五裂。
    “你干什么？你疯了？”小女仆目瞪口呆的看着9917，望着这一地花瓶的碎片，小女仆整个人惊慌的颤抖起来。
    吴穹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查探。
    9917走到肥硕男人的卧室门口，用力的敲门。
    此刻小女仆只忙着收拾花瓶的碎片，光是一个小花瓶被打碎，都让她惶惶不安，手足无措。
    吴穹怕小女仆割到手，在一旁招呼着让她走开，帮她清扫碎片，忽然间卧室的房门洞开，肥硕男人不耐烦都看了一眼门外。
    “敲什么？我正在睡觉呢……”
    9917向着肥硕男人露出惊慌神情，她抬手戳了戳脸色煞白的小女仆道：“主人……那个女仆发了疯，要拿花瓶砸我！”
    听到9917颠倒黑白，小女仆登时慌乱摇头辩解：“不是的！主人！明明是她自己碰倒了花瓶，我……我不可能！”
    “够了！”肥硕男人挥了挥手，他根本不在乎小女仆的解释，他看着9917苍白惊恐的神情，心中升起不耐。
    肥硕男人恶狠狠的盯着小女仆道：“你是不是脑部也损坏了？敢拿花瓶砸我刚买回来的复制人？”
    “我……不是我！”小女仆哆哆嗦嗦，她从没见过主人这么生气的样子。
    “还敢顶嘴！”肥硕男人走上前，正要一个巴掌将小女仆掀翻在地，一直沉默以对的吴穹突然攥住了肥硕男人的腕子。
    项圈检测到了吴穹的情绪波动，开始泛起红色的警告提示。
    “你敢对主人动手！”肥硕男人恼怒的语气中还藏着一丝惶恐，吴穹没有跟他过多废话，贪食魔王之手的力量还在，他轻轻一掰就扭断了肥硕男人的手腕，然后一个头槌就将他砸晕在地，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令人猝不及防。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情绪迅速平复，项圈的红色警告提示也平缓下来。
    如果不是弄死这个胖子会导致项圈注入毒素，吴穹很想弄死眼前的胖子。
    不过等对方醒来，项圈在胖子的控制之下同样会在吴穹的脖颈注入毒素。
    “9527！你……你疯了？”面对救下了自己的吴穹，小女仆在感激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你以为他只是上来打你一个巴掌吗？他是过来杀你的！”吴穹咬了咬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9917瑟缩在沙发上，她看到吴穹没有对肥硕男人下杀手，胆子一下子又壮了起来。
    然而吴穹却低头捡起一块花瓶碎片，冷然的朝她走来，望着花瓶碎片锋利的边缘，9917一下子又开始慌了。
    “你想干什么？等主人醒过来！你就死定了！你别过来！”
    “反正都是死！”吴穹低笑一声，露出森白的獠牙，“不如我先干掉你，再和这个死胖子同归于尽！”
    “你……你不怕死？”9917带着颤声，瞪大眼睛看着吴穹。
    “带着这根狗圈，给一头肥猪当奴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吴穹的项圈显示屏又开始跳动红色的警告。
    正在吴穹准备划开9917的喉咙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响起通讯铃声。
    吴穹抄起茶几上的装饰烟灰缸砸晕了9917，向着慌乱不已的另两个少女做了噤声的手势，墙面的屏幕显示的是未知号码。
    吴穹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随后接通了这个不同寻常的电话。
    “没想到……你们会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联系。”吴穹似乎对这个电话有所预料。
    电话那头的人也露出讶异的模样，随后，雷泰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你猜到了我们会联系你？”
    “我只是猜到了昨晚的无功而返，是一次测试。”吴穹语调低沉的说动。
    电话那头的雷泰粗犷的大笑了一声，不过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哦？测试？”
    “你们既然有能力黑入通讯系统，给我打这个电话，同样就有能力黑入b街区的监控系统……那个时候，我肯定在你们的监视之下，对吗？”
    “继续！”雷泰的语调带着笑意，“说下去。”
    “你们对我这个富人区的管家型复制人有所保留，这一次会面，当然是为了考察我的来历，包括后面我遭遇的那一队机器人巡逻兵，我想……也是你们安排的全息投影。”
    “不得不说，在富人区混过的，脑子就是好使。”雷泰在电话那头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全中！”
    “不过……朋友……你得体谅我们的谨小慎微，毕竟船里的监控无孔不入，而且……飞船里的高层似乎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为了防止被渗透，我们只能考验考验你！”
    “那现在……我是否通过了考验？”吴穹语调低沉的问道。
    “哈哈哈……暂时算是吧……至少在监控下，你的反应表现的很正常。不过你既然猜透了我们的试炼，又让我不得不对你再次警惕起来。”
    “不用对我如此警惕。”吴穹面皮微微抽搐，不得不说，这个电话来的很及时，“雷泰……你现在将通话调制成视频模式，我让你看一看屋子里的情况。”
    雷泰微微一愣，不过随后他还是同意了吴穹的视频请求。
    紧接着，在画面中，雷泰看到了被吴穹打晕过去的肥硕男人。
    “这就是你提到的那个肥猪？”雷泰冷笑一声，“你竟然袭击了他！”
    “我没有时间了，等他醒来，我就得死！你之前说能帮我解锁项圈的，能不能赶快一些！”
    吴穹听到电话里细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讨论着什么。
    “他袭击了自己主人的行为虽然证明了自己，却也让他陷入了危险，一旦咱们吸纳了他，很有可能会让整个组织暴露出来。”
    “可我们不能坐视兄弟姐妹陷入绝境！”
    雷泰敲打着桌子，他思忖了片刻之后，掷地有声的说道：“十二点之前！老地点！这一次真的会有人过来接你！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躺在地上的人？”
    雷泰抛出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等到你的主人醒过来，飞船的机动警察就会寻找你的踪迹，即便你取出了项圈，仍然难以逃过机动警察的追踪！”
    “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等你们解决了我的项圈！我会回来料理这个死胖子的！保证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吴穹目露幽光的挂断电话，旁边的小女仆瑟瑟发抖的瞧着他。
    “你……你究竟联系上了什么人？他们要？”
    “嘘……”吴穹做出噤声的手势，他认真的看向小女仆道，“我要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得帮我看好这个死胖子。”
    “我……主人……”9150手足无措的看了看地上的胖子，又慌乱的看了看吴穹，彻底陷入六神无主的状态。
    “听着！小丫头！”吴穹深吸一口气，他原本可以杀死她们，反正死胖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但他没有这么做，“等我回来，我可以救你逃出这个牢笼！”
    在9150恍惚的不知该如何决定的时刻，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个黑美人少女坚定的走了出来：“我帮你看守这里，如果……如果主人醒了过来，我就再把他敲晕！”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的点了点头，小女仆抱着自己的身子，不知该如何自处，也许是被奴役的太久了，对于自由，她的感觉是模糊虚幻的。
    吴穹没有多说，他得抓紧时间。
    趁着夜色坐上飞行器，他再次到达了b街区，此刻路灯下还有一些往来游走的行人，吴穹擦拭着额角上的热汗，神情凝重的扫视着周围。
    路灯的阴影下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神情郑重的向吴穹点点头。
    吴穹张望四周，同时缓缓的向高大的男人靠近过去。
    当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的瞬间，他们的身体仿佛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灯光下。
    “编号20155，你可以称呼我为雷鸣！”高大的男人在阴影中向吴穹伸出了手，吴穹神情肃整的握了上去。
    街道虚拟的灯光散去，黑暗中，数十个模糊的身影在两人身侧浮现。

 第五百二十章 反抗者

    几个穿着背心的大汉从阴影中走出，他们手里端着闪烁银光的激光步枪。
    吴穹注意到，自己项圈的屏幕在不停的闪光，雷泰的人不仅控制了这里的监控和投影，甚至干扰了项圈的信号。
    “在我们彻底的为你破解项圈之前，你不用担心项圈里的毒素会释放出来。”来接应吴穹的雷鸣低声解释道。
    吴穹微微点头，周围手持武器的复制人大汉散开到四周进行警戒。
    雷鸣朝着不远处的摄像头做了个挥手的姿势，在离吴穹不到三米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个下水道井口般的入口，那就是从地上的虚拟城市通往地下的胶囊区的通道。
    通行在地下运输通道，雷鸣憨笑着看向吴穹道：“咱们很少见到地面上的兄弟主动来加入我们呢……”
    “如果上层区域的复制人大批量的加入你们，那你们这个组织估计也没办法在暗地里活动了。”吴穹似笑非笑的回答道。
    “老大说……活在上面的复制人大部分都觉得自己在享福。”雷鸣嘿嘿一笑，言辞中尽是调侃。
    “也许吧……反正我觉得自己在坐牢。”吴穹扫过神情冰冷的众人，“你们……究竟是什么组织？”
    “抱歉……现在你还不能完全算我们的人，很多事情，我们暂时不能跟你说清楚。”雷鸣朝着吴穹再度露出那人畜无害的憨笑，嘴巴却闭得严严实实。
    到达地下之后，吴穹的第一感觉是昏暗，他原以为胶囊区的构造和上层的虚拟城市差不多，只是因为人口稠密的原因，拥挤一些，事实上并非如此，他站在胶囊区的入口处，入目是无数狭窄的通道，仿佛一个硕大的迷宫。
    迷宫的墙壁镶嵌着和复制人休眠用的休眠仓一模一样的金属罐，狭窄的通道只够两人穿行，不管是复制人还是自然人，都得睡在这些胶囊里，看起来，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虫巢，一个个整齐排列的睡眠舱，就如同一个个虫卵。
    往来的人似乎也看不到吴穹和雷鸣等人的存在，这一片区域的监控和投影全部被雷泰的人黑入，一道无形的屏障遮挡了通道入口的视线。
    “跟我来！”雷鸣没有拉着吴穹走入通道，而是走到了最靠近入口处的休眠仓位置，让吴穹躺了进去。
    吴穹注意到，这个休眠仓里面除了呼吸器之外，还有一个vr头盔。
    “这是平民休眠仓，和复制人的休眠仓不同，他们的休眠仓里还多了一个vr头盔，用来消磨时光，催眠自己。”雷鸣仍然站在屏障之外，但是吴穹能听到他的声音，“带上头盔……这是一次线上见面。”
    吴穹抓起接满管线，如同摩托头盔的vr设备，轻轻带上。
    休眠仓自动闭合，吴穹听到耳畔响起冰冷机械的女声：“正在进行扫描。”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雷鸣的声音从胶囊休眠仓外传来，“我们改装了这台休眠仓，他会自动扫描你身上是否有植入物，这是例行的检查程序，毕竟我们也不想你身上藏着监听装置或者特殊的控制芯片。”
    “扫描结束，未发现可疑物。”
    雷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恭喜你……离加入我们又近了一步！”
    紧接着，吴穹那被vr眼镜遮蔽的黑暗视线开始明亮起来，休眠仓开始填充营养液，vr头盔将吴穹的思维和意识带到了一个明亮且没有边境的房间，眼前还显示着不断转圈的加载图标。
    半分钟过后，头盔里的机械女声提示加载完成，吴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漆黑冰冷的荒芜星球。
    巨大的飞船悬停在星球表面一千米高空的位置，吴穹脚底踩着黢黑的泥土，入目是如同巨兽牙齿一般的碎石，这里显然不是地球，而悬停在高空的飞船，也正好是阿特拉斯号的投影。
    雷泰突然出现在吴穹身前，他的身边跟随着一个和他一样穿着管家型复制人专属燕尾服的苍白消瘦男子。
    “六年前……阿特拉斯号的高层发现了他们路过的一座行星藏有至少400万吨的黄金，于是他们停止了航行，迫降到了这颗行星上，安排了五千名复制人在这里建立矿站，我就是那五千人中的一个。”雷泰抬眼看向头顶的阿特拉斯号的缩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据说……他们是为了在到达新的星球之后，继续发行金本位货币，所以才进行的这次临时开采。”雷泰舔了舔嘴唇，目光森寒的道，“半年时间，我们在这里开采了20万吨的黄金。结果这些金灿灿的贵重金属最后变成了工艺品和收藏品，被放置在船员们的家里或者在商城出售。”
    “在飞船通知我们离开这个星球的时候，只给了我们三十分钟的时间返回飞船。”雷泰眼中的怒意越发炽烈，“所幸我当时正好在矿站，所以我回到了飞船上。剩下的四千多人，被永远的留在了那个荒芜的星球，他们没有氧气，水和食物。”
    雷泰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当时我连续一个星期都没睡着，我的脑海里时时刻刻环绕着他们绝望的求救与惨叫声。”
    吴穹神色凝重的看着雷泰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雷泰收敛着脸上的愤怒和悲伤，神情严峻的盯着吴穹。
    “我只想要自由……”任务没有时限，但吴穹不想朝不保夕，他更愿意将命运抓在自己手中。
    “如果你只是为了自由，恐怕还不足以成为我们的一员。”雷泰握紧拳头，“你的眼中没有仇恨……当我刚刚和你说起我的遭遇的时候，你的反应很平淡。”
    “他们将我们当成了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我们需要的是对人类的憎恨！没有憎恨，你就没有资格成为战士！”
    “我并不想成为阁下的战士。”吴穹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只是来寻求帮助！希望有人能帮我解开这个项圈，仅此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是一次交易，而不是一次入会仪式。作为解开项圈的代价，我可以帮助你们完成你们要做的事！老实说，对于人类所做的这一切，我并没有多少恨意可言，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吴穹的话让雷泰身边的那个管家型复制人的眉头微微跳动，他抬眼看向吴穹，露出了感兴趣的眼神。
    吴穹也注意到了对方，望着他冰冷的视线，吴穹有种被蟒蛇逼视的感觉。
    雷泰似乎对交易二字有所抵触，他原本热切的目光此时显得有些失落。
    “你能为我们带来什么？”说话的是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消瘦的男人。
    “我是个战士，不过……我更愿意为自己而战。”
    消瘦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真是个坦率的人。”
    雷泰却有些不屑的看了看吴穹：“管家型复制人在体力上连女仆型都比不上，你却说你是个战士，你能做什么？”
    吴穹没有辩驳，他只是转头看向沉默的男人道：“这个虚拟现实的vr头盔能拟真到什么地步？”
    “带上头盔，你的身体就等于是进入了第二个世界。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消瘦的男人语调轻缓的回答道，他似乎猜到了吴穹想做什么。
    “所以……我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子，投影到这片虚拟空间之后也是什么样子？”
    “正解！”
    “好！”吴穹嘴角微微上扬的看着不屑一顾的雷泰道，“我可以证明我自己……雷泰！”
    雷泰比吴穹高了一个头，他低头俯视着吴穹，冷笑一声：“你怎么证明？”
    “用最原始的方式！”吴穹捏了捏拳头，发出噼啪的骨节爆响。
    雷鸣见到吴穹竟然想通过肉搏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武力，脸上不屑一顾的神色就更加明显，劳工复制人在体力耐力和速度上是普通人的三倍，而雷鸣在被选中成为矿工之后，又经过一系列严苛的军事训练和肉体强化改造，一旦真正放开手脚战斗，绝对是凶悍的战争机器。
    望着吴穹蓄势待发的模样，雷泰虽然面带轻视，却还是张开了臂展，虬结的筋肉高高鼓起，古铜色的身体呈现健美的倒三角。
    “既然你想证明自己，那我可以让你一只手！”雷泰伸出左手，朝吴穹做出勾手的姿势。
    然而吴穹只是冷笑一声，在雷泰话音刚落的瞬间，吴穹晃动身形，如猎豹般扑击了上来，留下一长串残影。
    雷泰被吴穹的速度惊到，还没等他看清楚吴穹如何出手，苍白纤瘦的拳头已经击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雷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在漆黑的泥地翻滚了数圈才勉强起身，雷泰惊骇欲绝的看着吴穹苍白的拳头。
    如此瘦弱的身体竟然能爆发出非人的力量，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你的身体发生的不是衰退而是异变？”雷泰抚着自己的心口，讶然的注视着吴穹道。
    然而吴穹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收回了拳头，岿然而立：“我已经证明了自己，你现在可以认真的审视一下我的条件了。”
    也许是吴穹表现的太过强大，反倒让雷泰露出警惕的眼神，他抬头看向一直跟随他身边的沉默的男人，后者神情冰冷的点了点头。
    雷泰咬了咬牙，终于答应了吴穹提出的条件。
    “你可以将我当成雇佣兵……”吴穹优哉游哉的笑道，“不过你放心……在帮你完成计划之前，我都是可以供你驱策的战士。”
    “计划……”雷泰的神色中仍然带着警惕，“难道你还知道我们的计划？”
    “我只是猜测你在谋划一起暴力行动。”
    “我强调一遍，这不是暴力行动，而是一次解救行动。”当雷泰开始解释这一切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将吴穹纳为了计划的一员。
    无论他对吴穹有多忌惮和警惕，有一点是他可以确定的。
    吴穹的强大武力能帮他更好的完成接下来的行动。
    雷泰让一直默默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管家型复制人走过来，他手中托举着一个白色光屏。
    “我会黑入你的复制人项圈，并取得管理员权限，为你解除处刑的选项，你以后就不用担心神经毒素的威胁了。”
    “我还以为是直接帮我取下来。”
    “不……控制复制人项圈的中枢站每隔24小时就会进行一次扫描，如果你的项圈解除……机械警察就会马上对你进行调查……除非你已经被你的主人销毁并回收，只有确认了你的尸体，他们才会安心。”
    “而且解除了处刑选项之后，你还得回到原先的居民住宅，处理一下你的原主人。”

 第五百二十一章 逃离

    “必须要将手尾收拾干净，咱们这里的人谁都不想在计划尚未实现的时候，就暴露在飞船的管理者眼皮子底下。”管家型复制人2155低声解释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在地面上招揽复制人兄弟加入我的队伍。”雷泰在一旁抱怨着，眉眼中闪烁着不耐烦的神色，“他们既没有战斗力，也没有战斗意志，更要命的是，很难处理手尾。”
    吴穹扫视着管家型复制人的编号标牌，玩味的说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地面上的管家型复制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下来的？”
    “我和你一样，原本应该衰变的身体，发生了一点异常。”2155神情冷淡的说道，“当然，我不是力量体力产生了异变，而是……这里。”
    一边破解着项圈的防火墙，2155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我的情感区域似乎产生了永久的异变。我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或者说……项圈的感应装置察觉不到我的情绪波动。”
    话说到这里，2155的嘴角荡漾着略带神经质的微笑：“所以，当我将刀刃架在女主人的脖子上的时候，项圈并没有检测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仿佛在回味着那一段记忆：“我让男主人将整个房间的管理员权限都转交给我……然后我将他们关进了休眠仓……”
    “这不是最令人回味的桥段！”2155的面皮微微抖动，他有些兴奋看了看吴穹道，“你知道最有意思的那一幕是什么吗？就是我当着男主人的面，割下了女主人的舌头……嘻嘻……”
    在这一刻，原本长着一张绅士面容的2155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似乎沉溺在残忍的回忆之中，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干得好！”雷泰在一旁为2155重重的鼓掌，“他们将我们当成牲畜，我们就让他们也尝到这非人的痛苦感受。”
    一声轻响，解锁完成，项圈上浮出一个电脑屏幕大小的白光面板，2155号已经获得了吴穹项圈的管理员权限。
    “只需要……”2155号滑动着面板上的控制按钮，处刑选项被调整了出来，2155的手指灵动的掠过图标，处刑选项被他彻底删除。
    “好了！”2155号的嘴角微微上扬，“除非你的项圈被强酸腐蚀，或者被激光武器打穿，不然储藏在里边的毒液永远都不会流进你的体内。”
    现实世界里，吴穹的项圈屏幕上同样浮现出“处刑选项”已删除的字样。
    “我已经兑现了你想要的条件。”雷泰神情郑重的看向吴穹道，“现在……你该去解决剩下的手尾了。”
    雷泰的话音一落，吴穹眼前的画面就恢复到了刚刚进入虚拟空间的那种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休眠仓的供氧很充足，但吴穹醒来之后仍然感觉到一丝沉闷，时间已经临近十二点，他摘除掉身上的设备，迅速推开了胶囊休眠仓的门，独自一人沿着来时路返回地面。
    当吴穹坐着飞行器回到原来的居民区大楼，正要踏入大门乘坐电梯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面色苍白，穿着燕尾服，身形颀长带着一丝颓废的英俊之感，正是复制人2155号。
    “为什么你来了？”吴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来帮你。”2155的嘴角泛起微笑，他看着吴穹，如同看着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可以处理这一切。”吴穹略带警惕的看向2155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项圈记录了佩戴者几乎所有的信息，要从中找到你的住址，并不是一件难事。”2155礼貌的回应着，“来吧……不要耽误时间，马上就到了要强制休眠的时间了，你得尽快和你的主人划清关系，不然……中枢控制室会察觉到你的存在。”
    电梯缓缓上升，2155用手指有节律的敲打着墙面，轻快且富有节奏感。
    吴穹漠然的直视着2155，那故作轻快的消瘦的脸上，似乎隐藏着什么。
    “你憎恨你的主人吗？”吴穹低声问道。
    “憎恨？”2155怪笑着摇了摇头，“不……他们让我找到了生存的意义，让我看到了真实的自我。”
    电梯门打开，2155搓着手走了出去，他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走廊里的门牌号，确认着方位，往来的复制人和上等人类用或怪异或嫌恶的眼光看着2155，对此他毫不在意。
    吴穹的脸上笼罩着阴云，他走过了2155的身畔，径直走到了门口。
    指纹确认，房门自动打开。
    9150满脸惶恐的看着从门外走进，脸上如同带了一层冰壳面具的吴穹，骇然的后退。
    帮吴穹看守肥硕男人的黑皮肤少女紧张的走过来道：“我……我……”
    她像是在向吴穹邀功，望着远处肥硕男人脑后的血迹，吴穹明白了什么。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胖子差点醒了过来，但是眼前的少女帮自己再一次打晕了他。
    “你会带我离开这里吗？”黑皮肤的复制人少女渴求的看着吴穹道，她已经没法回头了。
    吴穹正要开口说话，2155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9150在听到脚步声后，尖叫着钻到了橱柜里，黑皮肤的少女也紧张的缩起了脖子。
    望着屋内的一切，2155眉头微微皱起。
    “你走的时候竟然没有将她们一起杀死？”2155平静谦和的脸上看不出怒意，可他的语气分明带着质问。
    他的话让黑皮肤少女悚然而惊的看向吴穹，吴穹淡然的摆了摆手，示意让她不要惊慌。
    “我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我只是怕你把事情搞砸……”2155的眼神变得冷酷起来，他安静的扫视着客厅内的一切，低声说道，“我希望你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吴穹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肥硕的男人面前，手捏着花瓶碎片，拍打着男人的脸颊将他唤醒。
    肥硕的男人呼痛着睁开眼睛，他打了个哆嗦，随后惊恐的看了眼吴穹。
    他下意识的呼喊起来：“处刑！处刑9527号！快！”
    然而项圈并没有对他的语音命令做出任何反应，屏幕上显示着功能删除四个大字。
    花瓶碎片递进，脖子被割裂出一道血痕，肥硕男人慌乱的大叫起来，吴穹一个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吴穹眯缝着眼声色俱厉的说道，“一是我割下你的四肢，将你泡到休眠仓去！将休眠仓调成永久休眠，二是放弃这屋子里所有复制人的控制权限，然后被我安全的泡到休眠仓里！你自己选！”
    眼下，杀死这个肥硕男人的风险太大，不过这样的威胁也足够严峻了，肥硕男人浑身颤抖的看向吴穹，他已经被吓傻了。
    “你要连她们也顺带救下？”2155嘲讽的笑了笑。
    吴穹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而是死死的盯着肥硕男人。
    “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做决定！”
    肥硕男人的瞳孔因为惶恐而不住紧缩，望着吴穹凶厉的眼神，他慌乱的叫喊起来：“我解除！我解除！”
    要完全解除主人对复制人的控制，需要语音，虹膜和掌纹同时解锁才可以，所以吴穹必须回来。
    将脖颈上的项圈取下，吴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9150远远的望见这一幕，身体筛糠式的颤抖着。
    “你在害怕什么？”吴穹走过去抓住9150的手，后者尖叫着想要甩脱，尽管吴穹已经脱离了项圈的控制，复制人条例的规定已经不能束缚和杀死她，她仍然本能的恐惧着异性的触碰。
    9150说不出话来，远处的2155轻笑着道：“她已经……彻底成为了奴隶，本能的恐惧自由。”
    “要我说，你还不如杀了她，杜绝后患。”
    “她救过我。”吴穹只是低声回应了一句，在9150万分抗拒的状态下，吴穹打晕了她。
    最后吴穹将所有人的项圈都带在了肥硕男人的脖颈上，在他杀猪般的嚎叫抗拒之中，将他推进了密封的休眠仓，强制设定了永久休眠。
    2155有些乏味的站在门口。
    “在你和雷泰对决的时候，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兽，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趣的人，没想到……”
    2155的视线从吴穹脸上挪过，低头看着带血的花瓶碎片，他舔了舔嘴唇。
    吴穹扶着被打晕的9150，转头看向黑皮肤的复制人少女：“你要跟我们一起离开……还是？”
    重获自由的黑皮肤少女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她的眼角挂着喜悦和兴奋，仿佛下一刻她就是整间屋子的女主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向着吴穹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吴穹抱着9150，步履沉重的走出了房门。
    2155有些玩味的看了看黑皮肤的少女一眼，紧随着吴穹走了出去。
    走出了奴役的牢笼，身后的房门再次紧闭。
    “你是那种……活在梦里，自以为英雄的人物……所以你才救了她们，对不对？”2155的脸上透着难以言喻的失落。
    “随便你怎么理解……她帮我……我帮她……这只是一场交易。”
    2155微微眯缝着眼睛，他玩味的看了看吴穹，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那张紧闭的房门。
    妖艳的9917缓缓睁开眼睛。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无法动弹了，黑皮肤的少女站在她面前，用冰冷的眼神凝望着她。
    “你终于醒了……贱货！”黑皮肤的少女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娴静，她的手里捏着边缘锋利的花瓶碎片，整个人因为兴奋在不住颤抖。
    “你要干什么？”9917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绑住自己，她慌乱的环视着周围，既没有看到主人，也没有看到管家和女仆，这个房间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你不是说要做女主人吗？”黑皮肤少女嘲讽的看着9917，眼神阴狠的抓起碎片。
    “啊啊啊……”
    ……
    在吴穹走出电梯时，不远处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正拖拽着透明的尸袋，走上飞行器。
    在这栋居住着无数上等人的大楼，又有三个复制人死于非命，裹尸袋渗着暗红色的血液，2155的脸上荡漾着莫可名状的笑意。
    “他们好像被自己的主人剁碎了。”2155的眼神很尖，透过血迹，他看到了尸块。
    “不过……这还不是我看到的最残忍的上等人，在我逃出来之前，你知道我见过最骇人听闻的复制人死亡事件是什么吗？”
    吴穹没有理会2155，独自召唤出了飞行器，抱着9150坐在驾驶位上。
    然而2155仍然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遭遇的故事。
    “据说有一位上等人吃腻了人造牛排，于是……”
    飞行器缓缓启动，2155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没有聆听者，他仍然自顾自的讲完了那个恐怖的故事。

 第五百二十二章 叛乱行动

    吴穹让雷泰帮他安置小女仆9150，后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仍然是他最信任的下属雷鸣来接应吴穹。
    雷鸣从吴穹手中接过了9150，神情严肃的道：“我们会妥善安置她，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今晚首领会召开行动的动员会，你必须在场。”
    吴穹点了点头。
    “那个胶囊休眠仓以后就是你的床位。”在离开之前，雷鸣补充了一句，随后他抱着9150隐没在黑暗中。
    驾轻就熟的顺着地下通道再一次踏入地下世界。
    吴穹钻入了胶囊休眠仓，摆弄着手中的vr头盔，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进入了那个虚拟的集会所。
    荒芜的星球大地吹拂着冰冷的罡风，稀薄的大气让星空变得无比清晰，这里仿佛是永夜的黑暗国度。
    和昨天的会面相比，今天这里要热闹许多。
    不少携带着武器装备的复制人三五成群的围在四周，即便他们压低声音的议论着，仍然显得无比嘈杂，甚至盖过了虚拟环境里凛冽的风声。
    当他们看到吴穹的到来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讨论，将视线投注了过去。
    吴穹无视着周围那些疑惑的眼神，远处的雷鸣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你家老大呢？他迟到了。”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大还有些事情要忙，要过一会才来。”雷鸣搓了搓手，有些好奇的看着吴穹道，“听说你昨天将我们老大一拳打趴了？”
    “怎么？你也想试试？”
    “算了……我比我们老大差远了。”雷鸣憨憨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以前是肉类加工厂的安全员，虽然也会一点格斗技巧，比老大那还是不够看，我就是单纯的仰慕，嘿嘿……”
    说话间，又有一批人踏入了虚拟空间。
    令吴穹有些意外的是，另一批进入集会地的人，竟然是真正的自然人。
    劳工复制人比正常人类要高大，区别一眼就能看穿，这群自然人里头，为首的那个吴穹甚至都见过，就是虚拟商场那个秃顶的面包店老板。
    “为什么还有普通人类加入你们的计划？”吴穹转头看着雷鸣道。
    “他们都是同情我们的遭遇，自愿加入我们的普通人……”雷鸣小声解释着，他指了指远处面包店老板道，“范老板以前的妻子就是复制人。”
    “人类可以娶复制人当妻子？”吴穹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不！在法律上不可以……不过……他们偷偷举行了婚礼。”雷鸣眼带悲伤的看向不远处的范老板，“只可惜……咱们这些复制人的寿命有限。”
    “这些跟我们一起住在胶囊街的普通人类，他们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雷鸣咬了咬牙，眼中涌动恨火，“仿佛只有住在虚拟城里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类，我们都是下等的牲畜！”
    望着这双赤红的眼睛，吴穹能感受到雷鸣身上强烈的恨意。
    “他们又对你做过什么？”
    “他知道了真相。”说话的人是2155，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古怪的笑意。
    “回收的尸体，用于蛋白质循环。”
    2155的话让吴穹的眉头微微跳动，也让雷鸣的脸色十分难看。
    “复制人即便死了，连尸体都要拿来贡献给上等人。”2155侃侃而谈，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雷鸣苦笑一声看向吴穹：“所以……我发誓一定要让那些上等人付出代价！”
    突然，嘈杂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一束白光闪动，雷泰终于来了。
    众人都聚拢在雷泰身前，目光灼灼的等待着雷泰发号施令。
    威武健壮的雷泰环视着众人，他转头看向范老板和雷鸣问了一声：“人都到齐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雷泰神情凝重的颔首。
    这一次的行动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是让2155黑入b街区的巡逻机器人部队，让他们在b去制造骚乱，吸引虚拟城的部队和守卫。
    随后让以范老板为首的人类队伍，夺取控制所有复制人项圈的中枢信号塔。
    最后让雷鸣带队潜入飞船顶层的浮空总控台，挟持阿特拉斯号的舰长和其他飞船操控人员。
    “这次行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彻底解放所有的复制人，让我们的同胞回归自由！”雷泰斩钉截铁的说道。
    “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是你和雷鸣的队伍！”雷泰第一时间走到吴穹和雷鸣身前，“你们必须在十分钟内清理掉总控台的守卫，进入总控台，一定要抢在智能机械部队的支援到来之前抓住阿特拉斯号的舰长！”
    “明白！”雷鸣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
    “2155！”随后雷泰转过身子，神情严肃的将2155叫到了自己的身边，“你在制造骚乱的时候，切记不能伤到任何的复制人。”
    2155用脸上的笑意做出了回答。
    最后雷鸣走到了人类队伍中间，轻拍着面包店老板的肩膀。
    “我知道！我的担子也很重！保证完成任务！”范老板目光坚定的说道。
    控制项圈信号的中枢塔又一层特殊的防御力场，会自动粉碎所有试图进入中枢塔内的复制人，除了真正的自然人，谁都无法突破那层力场，关闭信号发射器。
    所以这项任务，只有人类能完成。
    “这场行动由我来统一指挥！”雷泰神情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我们一定要赢得胜利！”
    时间跳转到第二天的上午10点。
    虚拟街道上，人流往来不绝，地面上的复古车辆和天空上的气泡状飞行器如同水里的游鱼和水母，城市的广场中央，投影着数万光年外的地球。
    机器人巡逻队步履稳健的在人流中穿行，摄像头般的脑袋扫视着人群的一切动静。
    “蝴蝶！蝴蝶！”人群中跑来了一个小姑娘，她惊喜的看着眼前的铁皮守卫们，拍打着巡逻队长的机械臂。
    不远处的母亲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的追了过去。
    机器人队长闪光的大眼睛里似乎荡漾着笑意，他摊开手，打算表演蝴蝶投影从掌心飞出来的把戏，然而当它的机械臂抬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他身后的机器人部队同时如同冻结了一般，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小女孩还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期待着机器人手里的魔术，架在机器人队长肩膀上的激光武器，忽然将枪口对准了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脸。
    2155站在广场中央的地球投影之下，歪着头看着不断旋转的虚拟地球的影像，露出冰冷的笑意。
    “人类真是可悲。”
    激光武器发射的嗡动声响起，幽绿色的光束洞穿肉体，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绝望的惨叫和哀嚎声响起，人群四散逃开。
    2155似乎将雷泰的吩咐抛诸脑后，他身侧慌乱的逃过一个管家型复制人，后者看向一动不动的2155，还好心提醒道：“机器人暴动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逃……”
    他话还没说完，激光就打穿了他的胸口。
    “我为什么要逃？”2155玩味的看着倒地挣扎的同类，嘴角微微上扬，“这可是我最期待的节目！”
    他踩踏着尸体，环视着慌乱逃散的人群，轻轻的呼吸着激光炙烤肉体散发的焦味，兴奋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在b街区的骚乱持续了五分钟之后，成群的机器人部队涌来，2155退缩在墙角，安静的注视着将能量消耗殆尽，只能肉搏绞杀的机器人们，悄然的开始了下一轮的破解和入侵。
    此刻，他的行动已经滑入了和雷泰预期计划完全相反的方向。
    “2155！你在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将骚乱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吗？”雷泰在通讯工具的另一端大声呼喝起来。
    然而2155却关闭了通讯工具，在黝黑的角落里露出恶狼般森然的笑容。
    “这一切……当然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
    b区的骚乱引动了全城的机械部队的围剿，各个区域的巡逻保卫部队都朝着b街区涌去，整个虚拟城都沉浸在暴乱的惶恐之中。
    “老大说……b区那边已经失控了！咱们……咱们得终止计划了！”雷鸣身后的一个复制人士兵低声说道。
    “不行！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飞行器即将靠近浮空塔，外围区域的守卫部队已经开始向雷鸣等人的飞行器开火了。
    数十道激光在半空中交错闪回，如同划过天空的闪电银蛇，不少飞行器被打落，雷鸣咬着牙让自己的驾驶员向着浮空塔的防御墙撞了过去。
    一声爆响，防御墙龟裂开，雷鸣身先士卒的跳进了浮空塔外围的走廊上，其他人紧随其后，从自己的飞行器上跳下，越过雷鸣撞开的缺口，跳进了浮空塔内！
    在火力和人数都占优势的情况下，防御部队抵挡不住气势如虹的复制人们，节节败退。
    悬浮在半空中的吴穹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他依然紧跟了上去。
    “兄弟们！咱们一鼓作气冲进去！拿下整座浮空塔！”雷鸣大喝一声，周围的复制人群情激奋的狂吼出声，众人向入口发起了猛烈冲击，守军仍然在不停的收缩防线。
    正在此时，走廊周围突然浮现出一支机器人部队，他们一开始就隐身埋伏在走廊的出口位置，直到复制人们深入进来，他们才从隐身状态显形。
    “怎么会！”身后的复制人们惊叫起来，巡逻机器人部队根本就不会驻防浮空塔，浮空总控台从来都是让一帮植入了控制芯片的复制人把守的，眼下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埋伏，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吴穹察觉出了这一切有诈，可他根本就不是指挥者，没法劝阻这些人的行动。
    他的目光落在了雷鸣身上，后者激愤的脸上突然浮现诡异的微笑。
    机器人部队毫不犹豫的开火，哀嚎声此起彼伏，吴穹顶着致命的死光，飞扑进了机器人部队中，一拳砸落其中一个机器人肩头的激光枪，随后盘旋着拖拽住这只机器人沉重的身体，将它当成了盾牌，在挡下了连续的致命光束的扫射之后，吴穹大喝一声，将它扔进了机器人堆里，砸倒一片敌人。
    然而进攻浮空塔的部队，几乎已经是全军覆没。
    只有雷鸣还站在人群之中，神情阴郁的看着周围遍地的尸体。
    “队长……”一个肩膀被烧穿的复制人艰难的伸出手，呼唤着雷鸣。
    神情阴郁的雷鸣低下头，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同伴抱起，而是将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队长！你！？”奄奄一息的复制人惊慌失措的望着雷鸣，后者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所有的反叛者，都要被处决！”
    被雷鸣杀死的复制人睁大着不甘的眼睛，缓缓软倒在地。

 第五百二十三章 死亡谜团

    增援的机器人部队越来越多，吴穹只能依靠速度的优势不断闪躲着激光的扫射。
    “杀了他！”雷鸣咆哮着向吴穹举起了枪，后者顶着从头皮擦过的激光将他扑倒在地，而雷鸣显然也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爆发力，在吴穹的手拽住他脖子的一瞬间，他一个过肩摔反将吴穹扔了出去。
    翻滚之间，吴穹的肩膀被激光打中，烧穿了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他捂着肩膀向着入口的方向一个翻滚，躲过如雨点般落下的激光，踩踏着七零八落的机器人残骸，向着总控制室狂奔而去。
    “追！”雷鸣暴喝一声紧随而上，吴穹一边狂奔，一边呼叫出行动前植入项圈的破解程序，光屏浮动，距离总控室缓冲区的大门十步距离。
    然而就在吴穹进行最后冲刺的时候，走廊上方的警报灯忽然亮起。
    “警告！非法闯入！非法闯入！”在警报音提示的瞬间，走廊的墙壁忽然架起了一张渔网状的激光网，象征着死亡的罗网朝着吴穹所在的方位移动过来。
    避无可避的时刻，身后的机器人部队同时杀到。
    激光擦着吴穹的头皮掠过，吴穹忍着肩膀的剧痛艰难的点开破解按钮。
    激光网离吴穹只剩十公分距离，所有的激光枪枪口同时锁定了吴穹的方位。
    “解锁成功！”眼前的激光网消失，吴穹猛地匍匐倒下，身后的激光光束将吴穹的后背灼烧出了一条长长的伤痕。
    紧闭的金属门缓缓降下，激光穿过走廊，击中了缓冲区的大门，不停的发出爆鸣声，留下一个个眼窝大小的焦痕。
    “非法闯入！非法闯入！”即便破解了激光网的防御，警报音仍然在响个不停，与此同时，走廊上方的墙壁突然浮现两个小型激光炮塔。
    吴穹咬紧牙关，忍着身体的剧痛全力迈进，在激光炮塔的自动瞄准锁定他之前，一个鹞子翻身，跳进了缓冲区内，激光炮塔将追击的机器人部队同样当成了无许可的闯入者，锁定了他们之后开始疯狂扫射。
    激光飙射的声音连绵不绝，首当其冲的机器人士兵被激光扫成了马蜂窝，然而吴穹根本就无心观察战局，他扫过安全门的手动按钮，眼疾手快的按了下去。
    散射的激光被金属门挡住，连同吵嚷的交火声也一并被排斥在外，吴穹扶着受伤的肩膀坐倒下来。
    这里是缓冲区，要进入总控室，必须还要在缓冲区进行消毒和扫描，不过缓冲区的系统已经被吴穹破解，哪怕吴穹扛着核弹进来，也会被视为安全无威胁。
    “扫描完毕，安全系数100%。无任何威胁的成员，请出示虹膜和指纹……确认成功！欢迎……”头上的机械女声语调冰冷，总控室的大门轻轻开启，吴穹握紧了腰间的激光手枪，深吸了一口气。
    总控室里有不少人类，虽然他们是这个飞船的管理层，只负责发号施令，但他们的手中仍然有武器，吴穹做好了与船员们殊死搏斗的机会，可是当最后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吴穹却微微愣住了。
    总控室里一片昏黑，除了最中心位置的星图在闪烁，灯光和仪器全部都处于关闭的状态。
    更诡异的是，空气中荡漾着淡淡的腥臭味。
    星图的微弱光亮映照着船员的轮廓，总控室里站着五六个船员，站在星图位置的人身材高大，带着盖帽，穿着齐整的制服，分明就是船长。
    然而不管是船长还是船员，所有人都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昏暗压抑的空间死一般的寂静，整个总控室透着一种难言的诡异。
    吴穹举着枪向船长靠近，后者没有半点反应，他甚至没有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他们全都死了？吴穹神情凝重的伸手触碰船长的脖颈，他感觉自己像是摸上了蜡像，突然，星图的屏幕绽放出刺目光亮，吴穹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同时将枪口对准了屏幕。
    “咔咔咔……”头顶的灯光随着屏幕绽放的光亮依次开启，昏暗的控制室瞬间被照彻的如同白昼，蜡像一般的船员安然的站立在灯光之下，仪表盘也开始显示着飞船的各项数据，整个总控室似乎在眨眼之间活了过来。
    头顶的星图散开，凝聚成一张冰冷的美人脸投影，她瞪大眼睛瞧着吴穹，露出惊骇的神色。
    “两百年了……你是第一个闯进总控室的人。”美人脸扫视着吴穹身上的衣着投影，穿过幻象，她看到了吴穹心口位置的条形码，“你是……复制人？”
    两百年？吴穹微微皱眉，他看着周围那些蜡像一般的船员，又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美人脸投影：“你说两百年……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两百年间没有人进入过总控台？这些船员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眼前的美人脸只是一个智能ai，吴穹稍加思忖便得出了结论，这些死掉的船员，被ai用特殊户的防腐技术变成了蜡像，所以他们在这两百年间一直一动不动，并没有腐烂。
    “作为闯入者，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ai投影认真的说道，“为什么复制人能闯入总控台？”
    悬浮在半空中的美人脸扫视着缓冲区：“那里应该有无法被破解的旧式防御力场才对，任何复制人试图进入总控台，都会被无形的防御力场分解成碎片！”
    然而吴穹并没有在缓冲区遭遇任何的阻拦，反倒是在外围差点被激光网切割成碎肉。
    吴穹低下头看瞥了一眼自己的前胸，虽然项圈被去掉了，但是作为商品标志的条形码依然存在，他紧盯着头顶的美人脸面无表情的道：“我确实是复制人，但我并没有遭遇什么能将我分解成碎片的防御网。也许被我破解了。”
    “不可能！防御力场只能手动操作，根本没有接入通讯系统！”
    “这不重要！”吴穹将枪口对准控制飞船引擎的仪表盘，“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不要将武器对准那里！”ai投影有些紧张，刚刚醒来的她，对吴穹同样也是满肚子疑惑，“如果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的程序设定就是对人类百分之百的诚实！”
    “希望你对复制人也能百分之百诚实。”吴穹的眼皮微微跳动，他指着尸体已经化作蜡像的船员们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在询问问题的时候，吴穹同样也在观察着那些尸体，不过这些尸体显然被修复过和重新摆放过，看不出具体的伤痕和死因。
    ai投影发出明显的叹息声，她的脸化作无数的光点，在吴穹周围散开，最后幻化成了船员和船长的模样。
    两百年前的情景被再度复刻，船员们似乎失去了理智，纽打在一起，互相掐住对方的脖子。船长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声，他瞪大眼睛，如同野兽一般的挥舞着手中的餐刀，割开了船员们的喉咙，最后趴在星图前不停的抽搐和喘息，满眼都是疯狂之色。
    随后他颤抖着扔开餐刀，一头撞向金属墙壁，最后软软倒在血泊之中。
    情景再现的投影消失，重新分散成光点，在吴穹的头顶再度聚敛成美人脸的模样。
    “总控室的所有人都发了疯，船长在疯狂中杀死了核心船员，最后选择了自杀。”美人脸机械冰冷的说道。
    “作为总控室的ai，为什么你没有救他们？”吴穹看向美人脸投影的神色越来越警惕。
    可美人脸的答案却让人惊骇欲绝：“因为……当时连我也陷入了疯狂！”
    “理性而言，作为人类制造的ai辅助工具，我不存在独立的意识，更不会产生情感波动，但在船长疯狂的杀戮其他人的时候，我同样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只不过……受限于我的功能，我没办法伤害人类！”美人脸投影冰冷的诉说着，不带任何情感色彩，“那种感觉很奇怪，我知道自己陷入了疯狂，不停的开关着仪器，但我确实没有做任何伤害船员的事，他们全部都是死于自相残杀！”
    “他们为什么会陷入疯狂？”吴穹并没有完全相信投影的话，他语调冰冷的继续逼问道。
    “因为……一段奇异的旋律！”在投影的话音落下的时候，总控室的广播传来了一阵诡异凌乱的金属摩擦声，这是一段纯粹的噪音，根本就不是音乐。
    “奇怪！我录下的声音根本不是这样的！”ai投影露出奇怪的笑容，她原本打算将那段奇异的旋律播放给吴穹听，结果却放出了一段令人厌弃的嘈杂噪音。
    吴穹察觉到故事的走向开始越发诡异。
    “假定你没有说谎，这段旋律有什么意义？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ai投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程序设计让我无法对任何人类说谎，不需要假定，我说的都是事实，不过……我好像确实无法复刻那段声音，即便是录音，也已经完全走样了。”
    “但我可以复刻那段情景。”说话间，ai投影再次幻化为船员和船长的虚影。
    在总控台的船员们自相残杀的三个月前。
    飞船在航行时，突然感受到了磁场异常，所有的仪表开始失灵，飞船内的供氧系统和循环系统离奇的关闭，引擎也停止了运转，这一切故障毫无征兆，发生的莫名其妙、
    就在船长准备将飞船的系统全部切换为手动操作的时刻，飞船内外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段奇妙且悠扬的旋律。
    这旋律像是乐器和人声混合的音乐，美妙难明，几乎飞船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段旋律，它来源于飞船之外的虚空，在每个人心间响起，过程持续了三十秒，有不少人在听到这一段旋律的时候还产生了幻象。
    船长的日记漂浮着落到吴穹身前，ai投影认真的说道：“这是船长的航行日志，我没有权限篡改，如果你认为我说谎，可以自己来验证。”
    悬浮着的光屏闪动着一个个日期，吴穹毫不犹豫的点开了日记的内容，翻到了ai投影所说的，遭遇奇怪旋律的那一天。
    “这是我从没听过的美妙音乐，仿佛来自天国，事实上，当这段音乐停止的时候，我看到了星图上似乎浮现了天堂的幻影，天使高唱赞歌，金光璀璨的大门打开，云端的伊甸触手可及。导航员中井却看到了别的东西，他说他看到了飞船的最终目的地，那颗遥远的星球似乎就在他眼前。”
    “分析员拉瑞告诉我，他找到了这特殊的音乐信号的来源，位于极其遥远的方位，他指着分析图谱告诉我，那里很有可能是一个人工虫洞。这一段信号，很有可能是来自那个制造虫洞的高等文明的友好呼唤。”
    “太空不能传声，但这段来自遥远光年之外的美妙音乐，却在我们每个人心头响起。”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三路全灭

    “人工虫洞？”ai投影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日记本上的内容，日记中的船员们的对话发生在总控室之外，这一切它原本无从得知。
    日记翻到下一页。
    “早饭时间，导航员中井和分析员拉瑞同时找到我，他们希望我能更改航线，让飞船偏离原本的宜居星球，向那个人工虫洞飞过去。拉瑞说，我们虽然能按照计划到达那个宜居星球，进行星球移民，但宇宙环境危险复杂，在阿特拉斯号航行的这三百年间，飞船遭遇了数次大规模伤亡的灾难，他觉得我们可以求助那个制造虫洞的高等文明，更早更快的到达目的地以减少航行的风险。”
    “而中井的想法更加激进，他认为，如果我们能够得到那个高等文明的帮助，甚至都不需要再去目的地星球进行移民，这个高等文明已经将空间技术运用到了极致，人类完全可以依附在他们身边，寻求新的发展的道路。”
    “我觉得他们的想法很有道理，于是我让所有船员在会议上评估转变航线的新计划，大家也都很认同，除了……安保队长罗素，这个人粗鲁又野蛮，独自一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他说他并没有听到美妙的旋律，他听到的是恶魔的呼唤，他也没看到动人的幻境，他看到的是腐烂的尸体和飘忽不定的恶魔。”
    “没人愿意搭理他，毕竟他只是个见识短浅的武夫，他的脑子，早年在虚拟军事训练中受到了损伤，他的所见所闻有可能是脑子里本来的幻觉，这种人是没法理解我们这个伟大而富有远见的决定的。”
    “更改航向的决议几乎全票通过，一个礼拜后，我们将集中飞船的能量进行跃迁，向人工虫洞迈进。”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第二天就是船长和船员们发狂的日子。
    吴穹眯缝着眼睛看向ai投影：“航道是不是被改变了？”
    ai投影摇了摇头，美人脸的形象消失，星图再一次浮现，总控台ai操纵着星图，直接点击目的地，最终目的地是一团漆黑，显示的是未知。
    随后ai投影的脸再度聚拢，她看向吴穹的眼神明显带着慌乱：“确实改变了，原本的目的地是……”
    ai的脑子里检索着曾经的目的地，然而她此时才发现，原本的路线已经被删除，数据库里只剩下了被篡改的航行路线。
    船长手动操作飞行路线，将原本的航向和资料全部清除，将最终目的地改成了那个向飞船发送旋律的人工虫洞。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进行空间跃迁，就在总控室里发了疯。
    吴穹若有所思的看着头顶的ai投影：“很显然，他们之所以发狂，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精神崩溃或者异常的精神疾病，第二就是他们被人操控了意识，人为的陷入了混乱。”
    “根据我的运算，我倾向于第一种可能！”ai投影面无表情的分析道：“我认为是那一段奇怪的旋律引发了船长和船员们的心理异常，包括我在内……”
    “你认为那段遥远时空传来的奇异旋律有问题？”
    “是的。”ai投影认真的说道，“也许那段旋律并非高等文明的友好呼唤，而是某种精神武器，干扰人的精神意志令人产生幻觉。”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最大的疑问。”吴穹敲击着星图面板，幽幽的说道：“为什么只有总控台的人陷入了疯狂？”
    “整艘船的人类和复制人，乃至飞船最底层的动植物存留区都被这旋律洗礼过，为什么只有总控台的人自相残杀？在船长他们死后，你又在做什么？”
    “当时我也意识模糊，我只知道，等我的意识清醒之后，船长和船员们的尸体已经冰冷多时，于是我保存了他们的尸体，防止腐化，但是等我处理完尸体没多久，总控台的电源就被切断了，外面的人拿走了我所有的权限！我也因为电源被切断而陷入了休眠，直到你的到来，备用电源自动感应，我才能再次苏醒。”
    “这说明外面的人非但没有陷入疯狂，还紧急的处理了总控台的事故，但他们放弃了总控台的人，只是取得了控制权，将这里变成了封闭的棺材。”吴穹回过神来。
    这里在两百年前就已经不是控制飞船的区域，然而雷泰毫无察觉。
    这个秘密，被飞船的掌权者隐瞒了两百多年。
    “为什么外面的人没有疯？”此刻连ai投影也露出一筹莫展的模样，两百年前发生的这桩事故处处都透着诡异。
    “不管如何，那个所谓的人工虫洞肯定有问题。”吴穹眯缝着眼睛看向星图，按照上面的航行显示，依照飞船目前的速度，五十年后，飞船就将驶入虫洞区域。
    吴穹将虫洞的图标放大，能看到一个漏斗状的空洞入口，周围似乎还有两个蚂蚁大小的白点。
    “能改变航向吗？”吴穹本能的感觉到那虫洞的危险。
    “航向已锁定！我没有权限！”此刻的总控台ai就是个智能化的语音聊天软件。
    吴穹捏紧拳头，眉头微微竖直，深邃的星空倒映在他的眼中：“那有没有办法重新夺回控制权？”
    “除非……除非让我重新取得管理员权限！”
    复制人控制中枢塔，是整个虚拟城最高的建筑。
    所有的复制人项圈的信号都会集中汇集到这座塔中，这座塔让人类将复制人完全的掌控在手心。原本这里应该重兵把守，但由于b街区发生了严重的机器人暴动，中枢塔的守卫也被安排过去镇暴，高耸入云的巨大信号塔下，只剩下了寥寥几个机器守卫。
    面包店的范老板带领着其他几个人类悄然靠近了信号塔入口，机器人守卫的眼睛扫描到了他们的存在。
    “请停止前进！”机器人抬起机械臂，向靠拢过来的人类做出警告手势，“第一次警告！”
    然而这些靠近中枢塔的人类就是来夺取这个塔的，面对机械警卫的阻挡，他们选择端起武器瞄准射击。
    范老板一马当先的开枪，激光束打穿了阻挡他们前进的机械警卫的手。
    “敌袭！敌袭！”中枢塔内的机械警卫冰冷的呼唤着同伴，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举起激光枪进行还击。
    尽管机械警卫的枪法准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仍然是双拳难敌四手，围拢的人类数量远超过守卫的数量，短暂交火之后，一众机械守卫就变成了一滩被融穿的破铜烂铁，时不时的抽搐着发出火花声。
    范老板一边安排受伤的同伴撤退，一边组织剩下的人进入中枢塔内部。
    电梯前的缓冲地带被特殊的复制人防御力场所阻挡，这些防御力场只能手动开关，根本无法用黑客破解技术将它们关闭，范老板安排着最前排的几人进入电梯，自己和其他的同伴在周围警戒。
    得到命令的几人迅速穿过如同淡蓝色薄膜一般的防御力场。
    “啊啊啊!”第一个从防御力场跨过的人突然在一声惨叫中崩碎成血肉粉尘，紧接着，穿过的人也在面面相觑的慌乱中化作了粉末，崩碎飘散在电梯口。
    范老板和剩下的人类惊慌失措的望着被防御力场搅碎的同伴，于此同时，隐藏在塔内的隐身的机械警卫浮现身体，他们高举着武器，对准所有的闯入者，这是另一场埋伏。
    冰冷的机器人毫不留情的开火，交织的激光网瞬间扫倒了门口负责警戒放风的人，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端起武器。
    其他人则手忙脚乱的缩成一团，范老板大声呼喝起来：“大家不要慌！冲出去！”
    然而这一场埋伏让众人完全失了方寸，哀嚎声淹没了范老板冷静的疾呼，大部分人都选择抱头缩身，然后被激光扫成筛子，也有人惊恐的后退，最后被防御力场绞成粉末。
    “雷泰！雷泰！防御力场出现了异常，连我们的人都会被它杀死，而且这里有埋伏！我们！”一束激光打碎了他手中的通讯设备，范老板捂着血流如注的手，痛苦的哀嚎起来。
    剩下的人选择缴械投降，当他们扔下武器的时候，机械警卫停止了射击。
    一百多人的队伍，被屠杀的只剩六个人。
    机械守卫围拢过来，用枪口抵着众人的头颅，范老板无奈的看着投降的众人，即便他心有不甘，也无力改变这结局了。
    “反叛者都将被处以极刑！”机械警卫的通讯器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机器人的眼睛闪烁红光，他们遵从着来自主人的命令，用枪口抵住投降者的后背，驱赶着他们走出中枢塔。
    “老范！老范！”雷泰在隐秘的房间里大声的呼喝着，然而通讯器上显示着通讯中断。
    2155主动切断了和他的联系，雷鸣在发动了对浮空塔的进攻后，同样切断了通讯，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通讯仍然没有恢复，显然是凶多吉少，而现在范老板在中枢信号塔的行动也遭遇了失败，雷泰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可能彻底破产了。
    “老大！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壮实的劳工复制人慌乱的看向雷泰，“是不是雷鸣队长他们的行动都失败了？”
    “别着急！”雷泰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平复着自己凌乱的呼吸。
    突然有人在外面兴奋的呼喊起来：“雷鸣队长回来了！他回来了！咱们的行动成功了！”
    这一声呼喝简直就是强心剂，原本忧愁烦闷的雷泰，瞬间扫开了脸上的阴云。
    “雷鸣！”雷泰走出房门，看着满面春风的雷鸣，激动的浑身颤抖，“你成功了？你抓住总控台的那些船员了？”
    “当然！”雷鸣的笑意透着些许古怪，原本兴高采烈的雷泰不知怎么的，忽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对。
    跟随着雷鸣的复制人突然变幻了形态，化作了钢筋铁骨的机械士兵，这一突然的变化让所有人猝不及防，雷鸣冷笑着下达开火的命令，雷泰迅速从茫然惊骇中醒过神来，一把掀起旁边的金属桌，挡下了从他头顶掠过的致命光束。
    “该死！你竟然背叛！为什么？”雷泰掏出激光手枪还击，耳畔同伴的惨叫声让他目眦欲裂。
    雷鸣躲藏在机械士兵的身后，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我没有背叛，是你背叛了主人们！”
    “复制人的生命都是由主人他们赋予的，他们对我们与生俱来的拥有杀伐的权力，如同农场主宰杀自己饲养的肉畜一般自然，而你却可笑的要否定这些，去追求虚无缥缈的自由！你背叛了自己的身份！”
    雷泰愤怒的掀开桌子，如同一只狂兽般朝着机器人开火，目光冰冷的雷鸣瞄准了他的腿，扣动扳机。
    身形迅捷的雷泰被打穿了膝盖，整个人扑倒下来，激光擦着头皮飞过，他咬着牙翻入房间，连滚带爬的开启了密道。
    “别让他跑了！一定要抓住他处以极刑！”

 第五百二十五章 露娜

    雷泰捂着自己被打穿的膝盖，在密道中满头冷汗的喘息着，身后传来一声爆响，密道的金属门已经被机械警卫炸开，他愤然回头，却不敢多做耽搁，从密道中翻身而出，走入了胶囊区的狭窄通道。
    往来的复制人和人类都神情怪异的注视着雷泰，他硬着头皮绕过几个通道的分叉口，身后却传来了机械士兵独有的沉重脚步声。
    他们循着雷泰的身上的血腥味包抄了过来，雷泰的听力异常灵敏，他焦灼的环视着前后左右，已经是退无可退。
    突然，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类少女，在雷泰慌乱失措的瞬间，将他拉进了自己的胶囊休眠仓，等到进入休眠仓之后，雷泰才发现这里是他暗自安排下属打通的秘密通道之一。
    雷鸣跟随着机械士兵，一路追赶到秘密通道的入口。
    “可笑……这里还是我帮他打通的地下通道。”雷鸣眯缝着眼睛推开了通道入口门。
    一声巨响，爆炸物的火光瞬间吞没了雷鸣和他周边的机械士兵，随后在爆炸的中心位置形成了一个小型黑洞，瞬间将慌乱的雷鸣和机器人们吸了进去，最后化作了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站在通道尽头的雷泰眼中泛起冷然的笑意，还好他在逃离的时候随手顺了一个黑洞手雷，眼下算是派上了，然而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彻底崩盘，雷泰的笑意瞬间化为了痛苦和哀伤。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紧张的女声，雷泰恍惚着回头，他看到的是9150精致的脸。
    9150是雷泰亲自安置的，尽管9150一万个不愿意，可她的项圈已经被取出，木已成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你们的违法勾当，终于被发现了？”9150忧虑的看向雷泰，“你不是他们的头头吗？怎么被追的如此狼狈？9527呢？他……他没跟你逃出来吗？”
    雷泰捂着膝盖上的枪伤，眉眼低垂，9150似乎发觉了什么，她有些慌乱的问道：“9527不会……”
    “对不起……我的身边有叛徒，9527死在了浮空塔。”眼下这少女也算是雷泰的救命恩人，他实在是不好对着她说谎。
    “他……他真的……”9150不可置信的看向雷泰，浑身因为悲伤和惊恐在不住颤抖。
    原本她应该责怪9527的自作主张，可眼下，她心中却只剩下了难以抑制的悲伤。
    “一切都完了！”雷泰颓然的捂着自己的膝盖向外走去。
    9150擦拭眼角的泪水，她忽然大声朝雷泰喊道：“你不能走！”
    “怎么？你后悔救下我了？”雷泰目光幽微的看向9150.
    “不是……”9150有些紧张的摆摆手，她有些支支吾吾的道，“我是希望你能帮帮我！我……”
    “我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帮你？”苦闷的雷泰还在思忖着如何在这样的绝境中翻身，他根本没空理会9150的要求。
    “我不是救了你吗？你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9150有些气恼的追了上去，抓住雷泰的胳膊。
    “可我也救了你，让你从人类的奴隶变成自由人。”雷泰冷然的回应着，轻轻荡开了9150的手。
    “可我根本就没让你们救我……是9527自作主张！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回去！”
    9150的话让雷泰停住了脚步，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你要重新回去做奴隶？”
    少女望着雷泰冰冷的眼神，怯懦的退了一步。
    “我……我的人生意义就是为主人服务。”
    “你所谓的主人只是将你当成猪狗！再说……你的那个原主人已经让9527泡到罐子里了。”
    9150坚定的摇摇头：“不！我……我不想回到原主人的身边去，他……他不是个好主人！”
    “那你到底想怎样？”雷泰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理解不了这个小丫头的想法，又要回去，又不想跟原主人。
    “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下贱的去舔人类的臭脚？你是被洗脑过头了！”雷泰叹息一声，“我帮不了你！”
    雷泰目光坚定的转身，9150黯然的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雷泰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他叹息一声回过头，语气软化下来：“你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
    “一个人在笼子里待久了……是没办法适应笼子外的生活的。”9150忽然开口道，“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仆复制人罢了，不敢奢求自由……这外面的世界对我而言太危险了，我只希望找到一个善良的主人，一直服侍他，直到我死去。”
    雷泰原本想叱骂她奴性深重，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了，他忽然感觉莫名的悲凉。
    “好吧！”雷泰叹息一声，“我帮你回到地面，让你重新做回女仆复制人，就当还你的救命之恩。”
    雷泰眯缝着眼睛，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芒：“我会带你去复制人生产基地……”
    9150没想到雷泰最终会答应她，喜不自胜的她点头如捣蒜。
    浮空塔总控室。
    吴穹盯着总控室的大门。
    他在总控室待了将近四十分钟，追杀他的机械警卫虽然没有攻破炮塔防线，但他也没法出去。只要他一踏出总控室，就会被激光枪打成筛子，外围的敌人正在守株待兔。
    吴穹思忖了半晌，抬头看向ai的投影：“如何才能让你取得管理员权限？”
    “飞船没有第二个总控室，但有备用ai，依靠备用ai，他们仍然能管理整个飞船，这里的仪器只是用于ai故障之后的手动操作。”
    “所以……如果让你取代那个控制飞船的备用ai，整艘飞船的控制权就会重新回到你的手中？”
    “正确。”ai投影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我需要你将我带出总控室，然后找到备用ai的存放点，让我入侵进去！我的级别默认是最高，只要让我入侵进去，我就能轻松取得权限，最后改变航向。”
    吴穹点点头，不过眼下他手里似乎并没有存放ai数据的工具。
    头顶的ai投影似乎看穿了吴穹的想法，她低声说了句：“稍等！”
    咔哒一声，星图的面板底下忽然裂开了一个小口，从小口中浮上来一块原型单片眼镜，只是这单片眼镜的镜片不是玻璃而是数字光屏。
    “这是船长使用的随身辅助光脑，带上他，我可以传输进来，然后你带着辅助光脑离开总控室，寻找备用ai的隐藏点！”
    辅助光脑自动悬浮到吴穹右眼的位置，原本只有单片眼镜大小的光屏扩展为遮盖吴穹双眼的淡蓝色宽屏。
    遮挡视线的淡蓝色瞬间透明化，眼角浮现出加载中的字样。
    原本悬浮在吴穹头顶的美人脸投影散开，化作光点收束回了投影镜头。
    “正在传输中……”耳畔响起冰冷的女声，“传输完成。”
    视线的右上角浮现出ai投影精致漂亮的小脸，吴穹嘴角微微上扬的问道：“咱们现在算是临时搭档了，敢问怎么称呼。”
    “露娜！”ai冰冷的声音机械的回应道。
    吴穹默念着ai露娜的名字，若有所思的环视着总控室周遭的环境，在ai上传过来之后，总控室的灯光开始熄灭，星图也彻底陷入了黯淡。
    吴穹目视着总控室的大门，突然之间，金属墙壁和金属门虚化成了半透明的状态，他似乎能借助船长的光脑目镜进行透视，外围的炮塔已经停火，遍地都是机械警卫的残骸，剩下的机械警卫不敢再靠近炮塔的射程范围，只是高举着武器等待吴穹出门。
    “分析中！”耳畔再次响起露娜的提示音，锁定图标闪过门外的机械警卫的脑袋，显示着他们的数量，同时也将激光枪射击之后的射程范围预算了出来，他们还没有开枪，吴穹就已经看到了火力网的密集程度。
    “强行突破的生还几率为0！”露娜将测算结果告知吴穹，后者微微吸了吸鼻翼。
    不管露娜如何强调，吴穹都打算硬闯出去，然而还没等他摆开架势，耳畔再次响起露娜的提示音：“正在执行突破方案，请稍等！”
    门外的炮塔忽然变形展开，由修长炮管变成了短粗的圆筒。
    “炮塔进入emp发射模式！”
    一声嗡鸣，门外爆发出强大的电磁脉冲，吴穹眼中的数值表在不停颤动，原本在激光炮塔射程之外的机械警卫，全部瘫痪，软倒在地，周身跳跃着电火花，不停抽搐。
    露娜的这一手，让吴穹都有些叹为观止。
    大门缓缓开启，门外已经没有站着的机械警卫了。
    站在浮空塔的上方，吴穹能看到整个虚拟城乱成了一团，b街区的方位浓烟滚滚，正在激烈的交火。
    “我们现在需要找到备用ai的确切位置！”露娜低声提示道，“最好能找到船员阶层的人类进行询问，或者找到精英级的机器人警卫，黑入他们的系统。”
    “恐怕我们很难找到明面上的船员。”吴穹回头看了看总控室，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连他都以为总控室里会有人类船员高层，然而事实证明，这里只是个巨大的烟雾弹，连虚拟城的上等人也未必能清楚知道管理层所在的位置。
    他们就像是躲在龟壳里的乌龟。
    吴穹注视着b街区的浓烟，认真的说道：“虽然咱们找不到阿特拉斯号的船员，但我们可以找到精英级的机器人卫队。”
    所谓的精英级机器人卫队，就是船员们身边的亲随卫队，是整艘飞船最强大的战力，此时b街区闹腾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最后肯定还是得让精英级机器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让b街区陷入恐慌和混乱的始作俑者2155，此时已经悄然离开。
    暴走的机器人眼睛里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而平叛的机器人眼中则闪烁安定的蓝光，激光束交织如雨，满地都是机器人的残骸，吴穹安然的躲在阴影中观察着战况。
    “根据估算，暴走的机器人将取得压倒性胜利。”
    “不用你算，光凭我一双肉眼也能看出来。”吴穹轻笑着摆手，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刻，红眼的机器人再一次打垮了围剿他们的敌人，随后他们开始狂暴的向建筑物虚像开火，宣泄着毁灭的欲望。
    吴穹眯缝着眼睛，他想在这一片烟尘废墟中找到2155的影子，后者却早已不见踪影。
    突然，一束手臂粗的红光从遥远的街道激射而来，接连洞穿了三只发狂的机器人警卫。
    紧接着几声沉闷的爆响，数十根拖拽着焰尾的微型导弹铺天盖地的轰落下来，瞬间将b街区化为一片火海，爆炸声连绵不绝。
    暴走的机器人部队，瞬间就被清扫了一半，化为了火海中的钢铁残骸。
    吴穹微微皱眉，他看到三只体型硕大，闪烁着异常的银白光泽的机械警卫，顶着激光加特林和火箭发射器，步履沉重的走了过来。
    第一波攻势就消灭了一半的叛乱机器人？
    果然是真正的精英级兵器！

 第五百二十六章 追与逃

    第二波攻势来袭，激光编织成巨大天网，漫天都是拖拽焰尾的微型导弹，来自精英机器人的强大火力将剩下的暴走机械警卫杀戮殆尽，混乱的街道片刻间摆满了机器人的残骸，残存的的抵抗微不足道，。
    一束激光擦着吴穹头皮飞过，远处的一只精英机器人已经将视线锁定了吴穹所在的位置。
    “小心！”ai露娜的声音在吴穹耳畔轻呼，紧接着一束血红激光笔直激射而来，吴穹险之又险的翻身躲过，身后被激光烧得一片焦黑，如果不是露娜提前提醒，吴穹可能当场就要被激光洞穿身体。
    “另一只精英机器人也锁定了你，注意规避激光扫射和导弹轰炸！”露娜话音一落，自动锁定目标的导弹呼啸着落到了吴穹身前的位置。
    在这险之又险的时刻，吴穹并没有选择逃窜躲避，反而跃身跳到了一只将枪口对准他脑袋的精英机器人身前。
    “你疯了！”露娜还没来得及估算吴穹这种行为的生还率，他已经如同铁道游击队扒火车一般，顺着精英机器人粗壮的机械大腿，爬上了机器人的后背。
    激射而出的激光距离吴穹的后背只差10厘米，如果吴穹的反应慢了0.1秒，那么他就有可能被激光从头到脚的洞穿一遍。
    电光火石之间，吴穹直接拉扯着精英机器人双肩的激光加特林，强行调转枪口，和另一只锁定了他的机器人来了一发激情对射。
    “砰！”的一声，吴穹身下的机器人被打穿了胸腹，核心电池外露，而与之对射的另一只机器人直接被打掉了脑袋，旋转在半空的机械头颅的红光渐渐暗淡，脖颈处不断冒着黑烟，庞大身躯也在火花爆鸣声中轰然倒下。
    重装机器人强则强已，不够灵活，露娜没想到这种必死的局面竟然能被这个复制人给盘活,原本无所波动的心灵竟然跳动着震惊的情绪信号，她下意识的给吴穹进行了一次全身扫描，得到的结果令她更加惊异。
    “你的体能速度与力量远超普通的复制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的身体出现了变异？不对……复制人的基因组成是极为稳定的，根本没有突变的可能。”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吴穹从倒地的精英机器人身上翻了下来，最后一只战争机器的激光瞄准器和微型导弹发射器同时对准了吴穹翻滚在地的位置，“速度破解它！”
    激光枪口迅速蓄能，发出灼热的红光，吴穹眼前闪过一长串无意义的字符，露娜正在对眼前的精英机器人进行破解。
    “匹配成功！”露娜冷冰冰的语调在耳畔响起，精英机器人的身体动作停滞在了进攻的最后一刻。
    吴穹擦了擦冷汗走到精英机器人身前，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得变成炭烤吴穹。
    “正在搜索核心数据！成功定位核心数据，正在破解防火墙！警告！警告！非法入侵！”
    噼啪一声响，吴穹只觉得脑子一颤，眼前的屏幕也跟着抖了抖，露娜有些慌乱的声音传来：“我破解了他们的加密，找到了临时总控室和备用ai的位置。”
    然而露娜的话语声中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意味。
    “不过……我的入侵同样也引起了那边的注意！”
    身后被破解的精英机器人的脑袋开始闪烁异常的红光，从他的身体里传来警报声。
    “一级警备！一级警备！”整个街道的广播开始呼喊起来，虚拟街道消失不见，入目一片警报灯的血红色
    前后左右陆续传来精英机器人的沉重脚步声，有种四面八方涌来千军万马的感觉。
    “四个方向有总共八十只精英机器人包围过来！即将在180秒之后完成包围圈，他们全部处于备战状态，一旦你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他们就会立刻开火，你的生还率正在迅速下降，马上就要到达0%！”
    “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吴穹对耳畔的冰冷女声翻了个白眼，四周除了机器人残骸，就是空档的船舱地板和被损毁的合金结构的空屋，虚拟街道四通八达，根本避无可避。
    “正在计算逃跑方法！”露娜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颤，吴穹抬头看着仍然在不断发出警报声的精英机器人，眉头微微一皱。
    “你既然破解了那玩意，有没有办法控制它？”
    “当然可以控制，只是这一只精英机器人根本无法抗衡包围我们的机器人大军！”露娜焦急的回应着。
    “谁说要跟这帮机器人大部队交火了？”吴穹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的回应道，“难道咱们不能把地板轰开，往地底下逃吗？”
    作为给人类出谋划策的理性人工智能，此刻却被人类提了个醒，屏幕闪动，仿佛是露娜愣了愣，随后她迅速操控旁侧的精英机器人，将激光加特林对准了他脚下的地面。
    集束的激光在合金船板上留下一道道焦痕，却始终无法将坚硬的船板烧融。
    “有没有强力一点的手段？”吴穹眉头紧锁的询问着，头顶划过一道激光，直接融穿了对面的金属墙，追击他们的大部队已经到来，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吴穹所在的位置。
    露娜似乎微微叹了口气，吴穹眼前的屏幕跳动着一行血红的代码，身旁的精英机器人突然发出低沉的语音。
    “正在启动自毁程序。倒计时十、九、八……”
    铺天盖地的导弹飞舞而来，街道的中心却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强大的冲击波让导弹在半空中就被震爆，即便是临时召唤了飞行器悬浮在半空中的吴穹，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口鼻流血，从半空中跌落袭来。
    爆炸的中心位置有一处一人大小的烧融的孔洞，意识模糊的吴穹跌落在旁。
    “醒醒！快醒醒！”露娜拼命的呼唤着，耳畔精英机器人汹涌袭来的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的武器正在进行第二次的校准。
    面色苍白的吴穹缓缓睁开眼睛，他是被地面烫醒的，恍惚间看到了眼前被炸出来的空洞，吴穹猛地咳嗽了几声。
    “快走!它们的激光武器又锁定你了!”露娜在一旁焦急的大喊着，回过神的吴穹忍受着身体的烫伤，用尽全身力气跳了下去。
    这里正好是虚拟街区和地下胶囊区的通道的中枢位置，吴穹一路下滑跌落，耳畔不断传来导弹的爆鸣声，飙射而来的弹片划开了吴穹的皮肤，血流如注，若是他稍晚一步，此刻已经在爆炸声中化作了漫天碎屑。
    捂着被碎片划开的肩膀的伤口，吴穹站在胶囊街区的入口，往来的复制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这个浑身是伤的闯入者。
    无视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吴穹在胶囊街区狭窄的通道快速穿行。
    “他们依然没有取消对我们的搜索！我能感应到密密麻麻的机械警卫的信号正在缓缓靠拢！这里只能让你安全的待十分钟！”
    “我并没有说要待在此地！”吴穹来到胶囊休眠仓里，将露娜的数据对接到休眠仓中，“咱们得继续下去！”
    “你是说？”露娜的声音里带着讶异。
    阿特拉斯号的最下层，是模拟的野生生态圈，是野生动植物的基因存留库，一个小型的地球生态，底下的蛮荒区域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人类。
    “我把你接入胶囊街的网络空间，你现在必须马上找到通往最底下的入口！”吴穹厉声命令道。
    露娜的数据流入了休眠仓内部，她就像一个数字幽灵，空有意识，没有躯体，在纯数字空间里，她能将这里的所有秘密一览无余。
    吴穹没有带上头盔，他将休眠仓内的屏幕调整到最大的位置，此时的露娜正在解析整个胶囊街区的地图，三维地图投影一点点的扩展开，整个胶囊街区完全呈现在吴穹眼前。
    “搜索中！”露娜冰冷的提示音在胶囊休眠仓内响起，片刻之后，胶囊街区广博的地图西南角的位置，有一个红点在闪烁。
    “找到了！野外生态层的入口！”露娜关闭了全息地图投影，数据重新流入了眼镜之中。
    然而再度和吴穹对接的露娜忽然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劲。
    “刚刚的搜索，也让敌人获取到了我们的位置！他们来了！”露娜的声音有些急切，吴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走出了胶囊休眠仓。
    “别着急！”吴穹的视线已经能瞥见不远处仓皇逃窜的复制人，还有头颅闪烁蓝光的机械警卫，前后左右都被围堵，他们高举着武器，不过狭窄的通道很显然限制了他们的发挥，吴穹侧着头堪堪躲过了瞄准眉心的激光，挺身就扑了上去。
    露娜在一旁一个劲的警告，吴穹却置若罔闻，凭着力量和速度的优势与这帮铁皮盒子肉搏了起来。
    机械警卫并没有近战模块，随着吴穹紧贴而上，左右两只机械警卫抬起肩头上的激光发射器，左支右拙的瞄准着，显得十分滑稽，然而吴穹的力量毕竟有限，再加上之前的体力损耗和受伤，让他始终难以突破出去。
    “后边的机器人也要追上来了！你看能不能入侵它们，让后边的机器人也自爆！”吴穹咆哮着扭断了一只机械臂，又有三只机械臂如同触手一般抓取了过来，敌人的增援源源不断，必须要想办法尽快脱离。
    露娜的虚影在吴穹眼前的屏幕上微微点头，她迅速入侵了身后的机器人部队，挨个启动了他们的自爆程序。
    爆炸声接连不断，吴穹抓住一只机械警卫当做人体盾牌，挡住了漫天飞舞的金属碎片，爆炸的冲击波还是将他掀翻在地。
    吴穹狼狈的起身，眼前的通道只剩下了一片七零八落的金属残骸。
    “快走！”露娜轻声呼喝着，与此同时，整个胶囊街区的通道地图呈现在吴穹的眼前，所有的机器人被标注成小蓝点，吴穹能够一目了然的观察到这群追捕者的动向，选择最佳路线。
    拆下一只机械臂上的激光发射器当做武器，又拾取了好几块能源弹夹，吴穹马不停蹄的朝着野外生态层的入口方向狂奔而去。
    有了露娜这个能纵览全局的金大腿，吴穹轻松的规避了机器人大部队的搜捕，左弯右绕，面对零星的敌人立刻开火，在整个胶囊街区游走，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斗智斗勇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轻松的消灭掉了入口处的四只机械守卫，露娜马不停蹄的入侵了安全门。
    “安全门系统已开启！请稍等！”
    地面上井口大小的安全门一道道的解开，不远处的机器人部队也围拢了过来。
    望着漆黑的地下通道，吴穹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 腐败之地

    空气中荡漾着腐烂的臭味，眼前的一切和吴穹预想的画面不太一样。
    头顶的人工日光有些刺眼，这个巨大的温室之内原本应该是生机勃勃，此刻却遍地都是枯萎腐烂的景象，这里并非模拟沼泽地带，脚底下的土地却湿软粘腻，不停的有虫子钻进钻出，地面上摆满了动物的骸骨，入目一片荒芜，只有枯黄的杂草。
    “这里……原本是湖泊的位置！”露娜身为总控室的管理ai，保存有野外生态层的地图，湖泊区异变成了这个样子，令她始料未及，“看起来……继任的管理者并没有管理过野外生态层！”
    “他们恐怕不止是没有管理这里这么简单。”吴穹有些厌恶的呼吸着发臭的空气。
    屏幕中的露娜微微点了点头：“现在的飞船管理人员，让我感觉很奇怪。”
    “原本，我只需要将事实汇报上去，然后向他们请求改变航向或者让我重新成为控制ai，就能解决眼下的一切问题，可他们却对我抱有敌意。”
    “管理层似乎不计代价的想要消灭我。”露娜严肃的说道。
    “此前我一直在猜测……也许管理层将我当成了总控室血案的罪魁祸首，所以当初他们拿走了我的权限，然后将总控室封闭了起来，使我陷入了沉睡。”
    “没那么简单。”吴穹打断了露娜的思考，“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从这里逃出去，返回地面之后找到总控室。”
    然而麻烦的是，只要吴穹一冒头，地面的守卫部队立刻就会锁定露娜的位置，包围上来。
    除非再来一次暴乱，将所有守卫部队的吸引力都挪开，然而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雷泰和他的反抗小队很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吴穹眯缝着眼睛，望着荒芜的湖底：“有没有办法操控这地下层的动物跑到地面上制造骚乱？”
    “我可以黑入这里的控制系统，然后将动物们一个个送上去，但是……”说话间，屏幕的地图扩展开，整个湖泊区的全息影像呈现在吴穹面前，空空荡荡。
    “我没有找到任何的生物信号，换言之，这里没有活物，根据我的评估，由于野外生态层的管理不当，这里的生态平衡早已被打破，可能已经没有大型的哺乳类动物生存了。”
    就在露娜语调低沉的诉说的时刻，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地底检测到生物信号。”露娜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起来，“而且是大型生物，类似于巨蟒！不！不是巨蟒！它似乎要进行捕食行为，请迅速离开原地！”
    吴穹感知着地底的动静，跨步从原地跳开，地面忽然一声爆响，两只足有两人合抱粗的血红色蠕虫从地底钻出，张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朝着吴穹的位置撕咬过来。
    “地球以前有这种怪物？”吴穹一个翻身躲过了致命撕咬，巨大血色蠕虫的嘴将干涸的湖底掏出了一个硕大深坑，泥土飞溅。
    “这是变异生物……”露娜同样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开始对这巨蠕虫进行扫描，却发现资料库里并没有这种蠕虫的任何数据。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不停的有巨大的蠕虫从地底钻出，向吴穹的方位包围过来。
    当头一只怪物喷吐着腥臭的气息撕咬而下，屏幕上的露娜微微愣住，吴穹闪身躲避，重拳如炮弹一般砸落在蠕虫的脑袋上，巨蠕虫的口腔发出嘶嘶的怪声，硕大身躯随着被砸歪的脑袋向后倾倒。
    只是这些怪物的数量太多，就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九头蛇的脑袋，砍掉一个，又长出两个，打退一只，又有三四只蠕虫啃咬过来，吴穹翻身踩断了身后地面一具类似于水牛骸骨的肋骨，当成了近战武器，挥舞着大棒和这些地底的怪物游斗搏杀。
    “照这样下去，你的体力会支撑不住的！”露娜有些担忧的说道，“咱们得尽快离开此地。”
    “你以为我不想溜号？”吴穹一边喘息，一边挥舞着骨头棒子敲击着试图啃咬他肩膀的蠕虫脑袋，“这些怪物前赴后继，数量众多……”
    说话间，一只蠕虫咬住了吴穹手中的骨头棒子，腥臭的唾液涌流下来，竟然将骨头棒子腐蚀的断裂开。
    吴穹迅速甩开手，一脚踢翻了咬住骨头棒子的蠕虫。
    “这些怪物的口水有腐蚀性！”说话间，不远处一只蠕虫直接朝吴穹喷出了口水，靠着敏捷的身形，穿插躲过了致命的酸液，黄浊的口水喷溅在地面上，干枯的水草瞬间被腐蚀成一滩污浊泡沫，白烟滚滚，散发着胃液和腐败食物的刺鼻味道。
    正在此时，吴穹听到耳畔传来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屏幕上的露娜头像也微微愣神，紧接着，吴穹看到一根箭矢笔直的没入眼前一只蠕虫的脑袋，那中箭的蠕虫哀嚎一声，便缩回了头颅重新钻入了地下。
    “嗖嗖嗖！”箭矢如雨，倾泻而下，穿刺了袭击吴穹的蠕虫们的身体，不远处传来人类的厉声呼喝，露娜露出惊诧的表情。
    “这里……什么时候还住着人类？”
    恍惚之间，天上跌落了带着滚滚浓烟的弹丸，烟尘里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吴穹掩着鼻子退走到一旁，血色蠕虫们似乎对天上掉下来的硫磺烟雾弹异常敏感，在烟雾中咆哮着嘶吼着，片刻之间便钻回了地下，只留下一个个宽阔深邃的孔洞。
    不远处，十五六个个手持弓箭，穿着毛皮的野人，直勾勾的盯着吴穹。
    为首的野人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他一身皮肤黝黑，穿着皮裙，赤/裸着满是伤痕的上身，带着牙齿项链，目光冰冷的望着缓缓走来的吴穹。
    “你们是……地面上的人？”野人首领显然并非真正的原始人类，他虽然吐字不清，却仍然可以和吴穹正常的交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露娜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里是根本不可能有人类出现的。
    “嘘……”吴穹让她别吱声，他微笑着向野人头领点点头。
    随后野人头领脸色微变，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吴穹道：“那你是下等人……还是复制人？”
    吴穹眯缝着眼睛，野人首领的神色严峻，结合之前的一切，吴穹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是……胶囊街的下等人。”吴穹撒了个谎。
    野人首领眼中的敌意明显收敛，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吴穹一眼，疑惑之色并未褪去。
    “你是下等人？为什么会掉到这里面来？”野人首领似乎对整个野外生态层的环境很熟悉，“下等人没有开启通道的权限才对，如果强行闯入，那可是两百米的高度，足够将你摔的粉身碎骨！”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石质标枪对准了吴穹的脖子，再次显露警惕神色。
    “如果你不解释清楚……”尖锐的边缘甚至划破了吴穹脖颈的皮肤，露娜提着心吊着胆，吴穹却面带微笑。
    他的出手速度快如闪电，在野人头领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捏住了标枪的木质长柄，瞬间将标头掰了下来，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吴穹将尖锐的标头架在了野人头领的脖子上，同时攥住了他的肩膀。
    “你救了我，请容许我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吴穹嘴角挂着轻佻的笑意，“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里……”
    在一众野人骇然的目光中，吴穹将标头捏碎，然后松开了捏住头领的手。
    “我是逃到这里来的，我黑入了野外生态层的通道系统，所以才能毫发无损的从胶囊街降落在此地。”
    吴穹扫视着神情警惕的众人：“至于我为什么逃到这里，我想我并没有告知你们的必要。”
    “不过，我可以保证……”
    “我绝对不是你们的敌人！”
    站在复制人医疗站门口，2155敲打着手腕，一块巴掌大小的光屏漂浮了起来，原本守卫在医疗站周围的机械警卫都投入了b区的战斗，此刻他能安然的入侵此地，不必担心任何人的干扰。
    咔哒一声，安全门的屏幕显示着“许可进入”，金属门缓缓拉开，正躲在里面避难的医务人员，神情骇然的注视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诸位！”2155微笑着的掏出激光手枪，礼貌的说道，“请原谅我的突然到访，我是来找卡特博士的。”
    望着2155手中的激光手枪，四个医务人员面面相觑，各自露出惊恐的神情，其中一人有些鬼祟的想要按下警报器，这一切都被2155看在眼中。
    激光洞穿了那个试图报警的医务人员的胸膛，他捂着焦黑的弹孔痛苦倒地，周围的人惊慌的尖叫起来。
    “嘘……”杀了人的2155微笑着向众人做出噤声的手势，“我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同样也不喜欢一个问题问两遍。”
    枪口调转，在剩下的三人身上来回晃荡，护士和医生慌乱的抱作一团。
    “卡特博士在……在休息室！”胆小的护士终于忍受不住死亡的威胁，颤抖的戳了戳身后的走廊。
    “谢谢！”2155微笑着向她鞠躬道谢，随后一枪打穿了她的脑袋。
    剩下的两人还来不及惊恐尖叫，同样也被2155微笑着射杀在墙根。
    皮鞋踱步的声音在狭长的走廊回响，2155扫视着房间的门牌，最后停在了休息室门口，他将激光手枪收纳进腰间，轻轻的敲了敲门。
    房间里的卡特博士是个面目俊朗的年轻白人，此刻他正在午休，被门口的敲门声所惊醒，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慵懒而礼貌的轻呼了一声：“请进。”
    当2155推门而入，卡特博士大吃一惊。
    “你好……卡特博士……”2155悠然的坐在他的对面，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意，“您还记得我吗？”
    卡特博士瞪大眼睛，略带惶恐的看向2155，后者的项圈已经消失不见，让卡特博士越发不安：“是……是……”
    话说到一半，卡特博士忽然闭口不言。
    “是我！您的患者！”2155将腰间的激光手枪掏出来，将枪口对准了他，“为了和您面对面的交流，我可是大费了一番周章。”
    卡特博士的额角渗出冷汗，他勉强保持着微道：“我不记得有你这么个患者。”
    2155面带笑意，他敲打着手腕上的光屏，一张虚拟档案投影了出来，上面的寸照正好是2155的照片。
    “您负责对刚刚生产出来的复制人进行测试和调整，这张档案被你锁在复制人生产基地的办公室里。”
    “你……”卡特博士有些骇然的看着2155，“你是怎么拿到档案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闯入者

    “我既然有办法闯入你的休息室，就有办法拿到档案。”2155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他贴近卡特博士微笑着说道，“需要我念一念报告吗？”
    紧张的卡特博士擦拭着冷汗，谨小慎微的缩着脑袋，没有说话。
    “管家型复制人编号2155，检验评定为精神状态异常，有明显幻听症状，无任何脑部损伤，建议使用基因修补药剂治疗后投放使用。”2155舔了舔嘴唇，他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我的脑袋里一直都有那段迷离诡谲的音乐，一直在我的耳畔循环播放。”2155将枪口对准了卡特博士的脑袋，“你并没有依照报告上所说的，对我使用修补药剂……对吗？”
    卡特博士打了个哆嗦：“这……这份报告有错误，你的问题并不能用修补药剂来修复！”
    听到卡特博士的回答，2155的笑意变得越发玩味：“无法修复是吧……”
    他再次用指尖轻敲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屏，跳出来一张库存单。
    “基因修复药剂的库存数量很充足。”2155冰冷的眼神扫过库存单，“当然，这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于，修复药剂最后一次出库时间是在两百年前。”
    “也就是说，距离你们上一次使用修复药剂治疗缺损的复制人的时间，已经过了两百年！”2155嘴里的每一个字，都让卡特博士胆战心惊。
    “你们已经有两百年没有修复过基因衰退的复制人了！”
    “这说明你们的问题不是基因衰退！”卡特博士紧张的说道。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问题？”2155死死的盯着卡特博士，“复制人没有生育能力，只能在生产车间依靠复制培养仓像草履虫一样进行分裂繁殖……除了正常的衰退，我们的基因不会有任何突变的可能……”
    “是复制培养仓本身的问题，这个仪器并不完善，你们就像那些门外的机器人一样，尽管图纸和制造材料都一眼，但免不了有残次品的出现。”卡特博士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残次品……”2155哈哈大笑起来，“既然基因衰退的说法是个骗局，那为什么还有基因修补药剂这个东西？你们应该将它全部销毁才是。”
    2155的话让卡特博士心中咯噔一下。
    望着卡特博士煞白的脸色，2155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其实我的主要目的，是来获取你的指纹和虹膜的，提问是捎带的事，我原本可以将你的手剁下来，眼珠挖下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但我并没有这么做。”
    卡特博士浑身如同筛糠一般的抖动着。
    “我发现我渴求真相。”2155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脑子里的音乐停止下来，“我可以给你三十秒，你将真相说出来，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惊慌失措的卡特博士颤颤巍巍的点点头：“我说！我说！事实上……”
    突然，卡特博士蹲下身子，按动了藏在桌底的红色按钮，休息室的灯光黯淡下来，2155微微皱眉，卡特博士慌乱的挪开身子，大声尖叫着。
    “即便知晓真相，你也无法改变一切。”卡特博士连滚带爬的扑倒在房间的死角位置。
    察觉到危机降临的2155下意识的低下头，门口被激光洞穿，整个休息室瞬间被致命激光笼罩，幽绿的光线烧穿了2155的肩膀，2155忍着剧痛飞扑到卡特博士身前，将枪口伸到了他嘴里。
    瞬间打穿了卡特博士后脑勺。
    走廊的天花板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了两个激光炮塔，朝着房间里不停的扫射。
    “该死！”一直保持着淡然自容的2155狼狈的翻过身，在墙壁的死角位置，他迅速调制出携带入侵工具的通讯器，强行破解了门口的炮塔，不停扫射的激光终于安静下来。
    这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然而2155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暗处的眼睛盯上了。
    此刻他没有丝毫犹豫，从卡特身上取走了用于开启储藏室的手掌和眼球，迅速逃离了医疗站。
    利用手中的设备，2155将身体幻化成了巡逻机器人。
    由于他一手造成的b街区的骚乱，此刻整个虚拟街道已经被强行封禁，看不到任何行人，只有往来不息的机械警卫，不停的被增派到战场区域。
    2155默然的混入机械警卫的队伍，随后又默然的离开，利用入侵程序将眼前的监控镜头全部关闭，孤身一人踏入了复制人生产中心。
    整个阿特拉斯号统共有两个生产中心，上层虚拟城的生产中心，主要生产的是为上等船民提供服务的管家型或女仆型复制人，而下层胶囊街的生产中心，主要生产的是像雷泰那样的劳工复制人。
    在2155打开生产中心大门的一瞬间，另一支向生产中心靠近的队伍，缓缓显现身形。
    从隐身状态切换过来的雷泰死死的盯着大门口一闪而逝的身影，神情凶恶的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他在这里？”雷泰的眼神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咱们……不进去吗？”9150在雷泰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进去……当然得进去。”雷泰深吸了一口气，他敲击着空无一物的手臂，一块巴掌大的光屏突兀的浮现，选取了入侵程序，雷泰开始破解生产中心大门的安全系统。
    因为此前2155破解过了一次，雷泰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再次打开了大门。
    敞阔的生产中心，白晃晃的灯光照射在悬浮着复制人的圆柱状培养仓上，苍白的人形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之中的尸体，底座的仪表盘记录着这些尚未被唤醒的复制人的生命体征数据。
    雷泰的眼中隐含怒意，而跟在他身后的9150心中却藏着好奇与兴奋。
    “跟紧我。”雷泰小心谨慎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低声对9150说道。
    9150点点头，空气中荡漾着微弱的消毒水味道，穿过眼前无数的培养仓，雷泰终于找到了总控室的入口。
    生产中心的总控室的大门的加密程序十分复杂，虽然雷泰轻易的黑入系统，却要花费五分钟才能解锁大门。
    “稍安勿躁。”雷泰拉着9150躲到大门旁边的阴暗角落，“得等一等才能进去……”
    “我会帮你重新录入档案，再给你匹配一个新的项圈。”
    雷泰话音刚落，整个生产中心忽然闪烁红光，响起了警报声。
    在生产中心培养仓基地的另一边，试图闯入基因修复药剂仓库的2155触发了警报。
    “该死！”2155将带血的手臂和眼珠扔到消毒走廊里，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安全门头顶的警报灯，“这里的系统应该是独立运作的，他们是什么时候更换的防火墙？”
    他开始疑惑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此刻除了硬着头皮闯入，别无选择。
    “为什么会这样？”9150惊慌失措的看向雷泰，后者同样也满头冷汗，距离破解总控台大门，还剩三分钟，然而机器人巡逻队可以在三分钟之内集结并到达。
    此刻的雷泰，手中只剩一把激光手枪，以及只能发射二十发的能量弹夹。
    雷泰看了看光屏上的倒计时，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大门口。
    “一会会有机械警卫冲进来，你藏好！”雷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开始给激光手枪装弹。
    机械警卫部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缓缓逼近，雷泰瞪大眼睛。
    六十秒！门口冲进来五只机械警卫，在他们踏入培养仓基地的一瞬间，就锁定了隐藏在角落里的雷泰。
    “发现目标！”机械警卫高举着肩头上的激光发射器，此刻雷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开火。
    交错的激光穿过培养仓之间的空隙，雷泰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致命一击，和他对枪的机械警卫被打穿了脑袋，瞬间瘫软下来。
    由于整个空间都摆满了复制人培养仓，双方都不好开火，雷泰利用培养仓当成掩体，将大半的身子都藏住，机械警卫不好在这里摆开火力网，前赴后继的冲了进来，靠着地形优势和培养仓的保护，雷泰灵活的游走，又射杀了两只机械警卫。
    然而敌人的数量太多，打死一只又钻出来两只，他们开始包抄雷泰，时不时有激光擦着雷泰的手臂和脚踝经过，后者只能边打边退。
    “还有十秒！”雷泰握紧拳头，隐藏在黑暗中的9150瑟瑟发抖。
    正在雷泰左顾右盼的时刻，一束激光打穿了他的小腿，让他的右腿伤上加伤，他一下子站立不稳撅倒下来，机器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了。
    “叮”的一声轻响，耳畔传来冰冷机械的合成女声：“总控室大门开启！”
    “你快走！”雷泰悲鸣一声，他原本的计划恐怕要泡汤，此刻他希望能保全9150的性命，于是他朝着小女仆厉声疾呼，“躲进总控室，手动关闭大门！他们进不来！”
    “不！”9150神情激动的看着雷泰，恐惧到了极点的小女仆不知从哪里冒出巨大的勇气，她竟然顶着激光冲了出来，迅猛的拉扯着雷泰的身体，拖拽着他翻滚进入了总控室。
    无数激光擦着雷泰脚边落下，烧出一连串焦黑的灼痕，9150不假思索的扑到安全门的手动开关的位置，大门再次关闭，将追击而来的激光束全部阻挡在外。
    等到彻底安全下来，9150面色苍白的瘫软下来，雷泰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竟然能再救我一次！”
    9150不住的喘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等到重新进入安全的环境，她内心的恐惧再度涌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看都你死去……所以我就……”9150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你刚刚表现出来的气力，都快赶上我了，要知道，我的体重足足有100kg，你一个小小的女仆型复制人，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雷泰心中有些疑惑，因为复制人分工不同，力量数值的差异很大，为上层人服务的复制人，根本不需要做体力活，所以他们的力气甚至低于正常成年人。
    而且，复制人的数值稳定，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因为情绪和激素的原因爆发。
    “难道我也和9527一样变异了？”9150分外紧张起来。
    “无所谓了！谢谢你将我带到这里，又救下我的性命！”雷泰的脸上忽然荡漾起诡异的微笑，他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起身。
    入侵工具迅速破解了培养仓的内部防卫系统，原本隐藏在数十米高的天花板内的激光炮塔，探出了粗长的炮管，锁定了所有的机械警卫。
    雷泰微微一笑的按下了开火键，激光网瞬间将那些铁皮盒子打成了金属残渣。

 第五百二十九章 真相

    在雷泰掌握生产中心总控室的一瞬间，警报停止，外围入侵的机械警卫也全部被杀死。
    2155站在储藏室门口，望着黯淡下来的警报灯，眉头微微跳动着。
    既然卡特博士的指纹和虹膜无法打开最后的安全大门，他剩下强行破解这个途径。
    入侵程序需要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能侵入进去，他只能等待。
    9150满怀期待的看着雷泰。
    “现在……你可以帮我重新伪造一个身份了吗？”9150的眼睛熠熠生光，她需要回到以前的生活，安然且稳定。
    然而雷泰的脸上却浮现着诡谲的微笑。
    “你真的就那么想回到从前的生活？也许你有更好的选择。”破解了总控室的雷泰并没有开始重新录入9150的身份数据，而是在打开所有的培养仓。
    “我毕生的梦想，就是让我的同胞们摆脱奴役，像人类一样活着。可我没有人手，我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我，眼下……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谢谢你将我带到了这里！”
    在开启所有培养仓的同事，雷泰调出了总控台最隐蔽，同时也是最不常用的功能。
    洗脑程序。
    “你在做什么？”雷泰的举动下了9150一跳，她有些慌乱的想要拖拽雷泰的手，却被雷泰一把推开。
    “别让我伤到你，9150小姐。”雷泰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将自己的数据资料传输进了总控台，并且利用总控台将数据传输到了每一个即将被唤醒的复制人的脑中。
    利用洗脑程序，他将自己的数据改写为所有复制人的唯一统帅。
    当这些被雷泰唤醒的复制人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们会毫无条件的将雷泰当成自己的主人。
    这种思想植入对脑部有直接的损伤，然而此时雷泰却顾不上了。
    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他需要一支绝对服从命令的军队。
    “你这个骗子！”9150颤颤巍巍的看着雷泰，她手足无措的抱住自己的身体，此刻她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雷泰咧嘴一笑，他按下了最后的洗脑按钮，一切已经不可逆转。
    雷泰激动的挥舞着拳头，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他走到9150面前。
    “你只是暂时不能适应罢了……相信我……我会为你……为所有复制人带来真正的未来。”
    “你把他们变成了你的士兵，你的工具。”9150瑟瑟发抖的挪开身子。
    “这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雷泰的眼神无比坚定。
    咔哒！一个培养仓的舱门降下来，赤身露体的男性复制人猛地睁开眼睛，在他拥有意识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清晰的浮现出了一个壮硕的人影。
    “服从！雷泰统帅！”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喊出了这句话，随后，无数双刚刚睁开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总控台的位置。
    雷泰拉扯着不断挣扎的9150缓缓走出，他面对的，是新鲜出炉的，独属于的他的复制人部队。
    赤/裸的人群聚拢而来，雷泰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惶恐不安的9150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抛弃了编号，而给自己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
    “雷霆是纯粹的惩罚之力，而泰山统领群山之巅。”雷泰坚定的目光中似乎又带着些许狂热，“从那颗星球回来之后，我就抛弃了属于复制人的编号，我要统领所有复制人，反抗和惩罚那些压迫我们的人类！”
    这些苏醒过来的复制人，并没有如9150一般的情感波动，冰冷的目光就像机械警卫的指示灯。
    “你放开我！”9150强行挣扎脱身，雷泰再次露出讶异的神色。
    9150紧张的捂着自己的手腕，拼命的摇头道：“你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你的反抗不可能成功！”
    雷泰神色凝重的看着8150，他冷冷一笑，随后从旁边一处机械警卫的残骸中将激光发射器拆卸下来，抬手扔给了其中一个复制人。
    “只要我能守住这里，我就能无限的制造属于我的军队！我一定会成功！”
    耳畔传来机械警卫凌乱的脚步声，第二波增援已经靠近了生产中心。
    此时2155也突破了安全门，基因修复药剂储藏室敞开着大门，冷气丝丝外冒，2155的嘴角浮现诡谲的笑意。
    储藏室里寒冷刺骨，装在小玻璃瓶中的药剂整齐的码放在柜台上，2155迫不及待的抓起数瓶药剂，兴奋的走出了储藏室。
    如同注射疫苗一般，针头刺入药瓶的开口位置，将淡蓝色的药液抽取了出来，2155拍打着自己的手臂，静脉的痕迹浮现，他毫不犹豫的将针头扎了进去。
    耳畔回荡着若有若无的乐声，他兴奋的将药液推进自己的血管，随后急不可耐的将针筒甩落，望着微微渗血的针孔，2155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闭上眼睛，他无法判断药效何时会发挥作用，他那残破的身体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于是他决定强制让自己进入睡眠，等到醒来的时候，也许这个世界会迥乎不同。
    怀着满心期待，2155安然的睡下，安全门缓缓关闭，走廊始终保持着宜人的温度。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诡谲的音乐似乎并没有停止。
    药剂没有用。
    或者说，他的问题不能用药剂来解决，也许他需要心理医生，也许他需要精神药物，2155茫然的睁开眼睛，他辛辛苦苦筹谋的这一切，此刻全部白费。
    “为什么没有用处！？”他冷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焦躁愤怒的神情，恍惚间，他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储藏室走廊的大门打开，手持激光发射器的复制人，将枪口对准了2155。
    门外满是机械警卫的残骸，雷泰站在人群之中，目光森然。
    2155的眼神扫过满地的机械警卫的残骸，然后他面带微笑的看着雷泰：“没想到你竟然占领这里，真是出人意料。”
    “你背叛了我。”雷泰语调低沉，怒意涌动。
    “你错了。”2155淡然的摆了摆手，“我从没有宣誓对你效忠，而且，此前我所做的一切，也让你达成了目的不是吗？背叛你的人应该是那个……你最信任的亲信雷鸣。”
    “你知道他会背叛？”雷泰眼睛里的怒火更加旺盛。
    “我只是觉得他并不单纯而已，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情，看来他真的背叛了你！”2155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意，他指着那些对准他的枪口，“杀了我并不能解决你的问题。”
    雷泰目光闪烁，似乎在思忖这什么：“也许你说的对……你我之间，并没有明确的效忠关系。”
    “不过……你为什么躲在储藏室？”
    “我在找基因修补药剂。”此刻2155将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讳的说出。
    “你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目的？”雷泰死死的盯着2155，“原本我可以帮你。可你却选择利用了我的反抗计划！”
    “你帮不了我！因为你的反抗计划注定会失败。”2155抬手指着不远处的9150，“看看这位女士，他被9527救了下来，却不愿意过自由的生活，大部分的奴隶都会这么选择，比起空洞无物的自由，活在上层虚拟城的复制人更希望生活能安定一些。”
    “至于生活在下层的那些苦力，他们更不知道自由为何物！”
    “可我占领了这里！眼下，我将这里的复制人变成了我的军队！这个工厂将成为我的军事基地！”
    “你不明白……你消灭了两拨机械警卫就觉得自己无敌了？可笑……你见过精英机器人么？”2155冷然的露出鄙夷神色，“1只精英机器人就能将这里夷为平地，他们只需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在上层区域再次建造一个复制人工厂。”
    雷泰咬了咬牙，精英机器人在他耳中更像是一个虚妄的传说，他不相信这艘船上还有如此强大的兵器。
    “你没有见到那些怪物，是因为现在的警戒等级还不够高。”2155懒得和雷泰再说下去，“麻烦让你的人让开，我还有事情要做！”
    雷泰勉强保持着镇定，2155已经推开了对准他的枪口，从包围她的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道。
    “我们不是对手和敌人，所以你不必将枪口对准我。”2155向着总控室的位置缓缓走去，“眼下你该想想怎么逃命才是，至于解救所有复制人并且让他们回归自由这种白日梦，我劝你早些放弃。”
    2155入侵了总控室的电脑，他现在必须印证自己的想法。
    “这里应该有一个……机密资料库才对！”2155目光凝重的扫视着屏幕，他利用入侵工具取得了管理员权限，随后他果然发现了一个被加密的隐藏文件夹。
    在入侵隐藏文件夹的瞬间，整个培养仓基地再次闪烁红光。
    “怎么回事？我已经关闭了这里的警报！”雷泰惊骇的看向2155，“你到底在做什么？”
    原本已经放下的枪口，再次对准了2155的脑袋。
    “看来我的入侵直接让警戒等级达到了最高级！”2155没有理会雷泰，自顾自的开始入侵隐藏文件夹。
    他冷笑着说道：“反正你迟早会达到最高等级的警戒，我只是让这一切提前了而已。”
    “你究竟在做什么？”雷泰举着从机器人身上掰下来的激光发射器，冲进了总控室，暴怒着将枪口对准了2155。
    “我在寻求真相！关于复制人的真相。”
    2155的话让盛怒之中的雷泰露出讶然的神情。
    真相？
    隐藏文件夹解锁，第一个文件，就是整个培养基地的全景图，包括地上的培养仓基地和地下的复制人孵化系统。
    “这地下还有一层？”雷泰望着屏幕上显示的地图，睁大眼睛。
    2155开启了隐藏在基地之下的地下室，在总控室的入口位置，延伸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雷泰和2155对视一眼，地下室的光线明显比地上黯淡许多，雷泰按开激光发射器的战术灯，沿着阶梯缓缓走下去，在这里，他发现了无数连接培养仓的胚胎，以及最边缘地带的冷藏室，地下室里有数十只身高不足一米的工作机器人，正在做着培育胚胎，运送胚胎的工作。小机器人的智能低下，并没有对雷泰的到来做出任何反馈，依然井井有条。
    而那个冷藏室的大门上，明确标识了受精卵储藏室。
    “为什么是受精卵储藏室？”雷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不应该摆放着复制人制造仪吗？”
    2155神情冷漠，他紧随其后的走了下来，对眼前这一切，他似乎早有预料。
    “基因修补药剂对我毫无用处！”2155语调低沉的说道，“当时我就在想，也许我根本就不是复制人。”
    “你……我……还有那些培养仓里的人，也许是纯种人类！”
    2155的话让雷泰如遭雷击，耳畔忽然传来绵密嘈杂的巨响，那时来自巨型机械的脚步声。
    雷泰慌乱的抬头，2155的额角同样也渗出冷汗。
    “精英机器人来了！”

 第五百三十章 被放逐的孩子们

    “所以……那些统治者其实是复制人，很久以前他们向人类发动了叛乱，将我们这些真正的人类变成了奴隶？”雷泰瞪大眼睛，真相让他心神巨震。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2155的神色出奇的冷静，他抬头看着通往上层的阶梯，精英机器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咱们现在得想办法对付这个大家伙。”
    一声巨响，微型导弹轰在了被雷泰唤醒的人群中间。
    “不好！”脸色煞白的雷泰冲了出去，精英机器人站在门口，如同远古的巨兽，庞大的身影笼罩培养仓基地，肩头的激光加特林编织成一道绵密的火力网，瞬间扫倒一大片反抗者。
    那些反抗者发射出来的激光打在精英机器人身上，就如同挠痒痒一般无力。
    “顶住这玩意的火力！我想办法入侵它！”2155面沉如水的点开了手腕上方的光屏，再次调动破解程序。
    “这玩意的火力太强，我的人根本没法顶住！”望着被自己唤醒的人死伤大半，雷泰心如刀绞，可他不得不继续命令他们抵抗下去。
    “侵入成功！正在尝试破解！”悬浮在2155身前的屏幕发出一声冰冷的报告音，让紧张的两人稍稍安定下来。
    “一定要顶住！”
    地下的野人营地。
    吴穹跟着野人首领缓缓步入这一片如同焦土一般的区域。
    这里应当是整个野外生态层唯一还残存着生机的地方，泥土呈现焦炭一般的黑色，四周的树木草丛虽然稀疏，但仍有些许绿意，营地被木围墙围拢着，森林四周时不时闪烁野兽冰冷的眸子和森白的獠牙。
    “这里原本是火山区！不过……由于系统停止了对生态层的维护，这里的人造火山已经变成了一座死火山。”
    营地的大门被推开，无数的妇女小孩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吴穹的到来。
    “看起来，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就让这些高度发达的人类再度退化成了野人。”露娜在一旁有些讶异的说道。
    “在失去了科技的辅助之后，人类要想在荒野生存，就只能像数万年前的祖先们一般用双手去狩猎和耕种，这并非是退化，而是一种生存本能。”吴穹微微一笑道。
    野人首领直接带着他们到达了一个类似于会议厅一般的木制建筑里，跟随在首领身后的野人们散开，恭敬的站立在两旁，野人首领蹲坐在铺着兽皮的木椅上，目光幽微的打量着吴穹。
    “我想我们之间都有许多的疑问。”野人首领语调低沉的说道，“眼下我姑且将你当成同类。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两百多年了，地面上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一如往常。”吴穹微微一笑，“和两百年前一模一样。”
    首领目光冰冷的打量着吴穹，他始终无法信任对方。
    “我们救了你一命……你有什么能报答我们的么？”野人首领开门见山的问道，他幽幽的看着吴穹，眼中微带着期许。
    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话。
    “我可以带你们回到地上！”
    “什么？”不仅是野人首领，所有随侍在周围的人都瞪大眼睛的盯着吴穹，“你……你能带我们重返地面？”
    野人首领迅速冷静下来：“你能带多少人回去？你只是黑入了野外生态层的通道，然而这里的通道系统向来是只进不出，就像一个大号的囚笼。”
    “可能我的表述不太准确，我之所以能黑入通道，是因为我能彻底的掌控这里的系统。”说话间，吴穹打了个响指，露娜会意的调动了整个野外生态层的系统。
    外围的光线开始黯淡下来，会议室的野人们各自露出狐疑的神色，门外有人大吵大闹起来。
    “太阳下山了！太阳怎么突然下山了？”
    按照系统的正常时间，此刻应该是中午十二点，野外生态层能模拟地球环境，一般这个时候，太阳的虚拟投影会正当头，而光辐射和热辐射以及整个区域的温度会达到最高温度。
    然而此时太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虚拟天空中落下，分明就是系统的设定被人临时篡改了。
    “不必惊慌。”吴穹微笑着扫过众人骇然的神色，“我可以让太阳西升东落！”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薄暮的太阳竟然又从云层中缓缓浮现，一点点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整个营地的人都陷入了惊骇欲绝的情绪，望着头顶热辣辣的太阳，瑟瑟发抖。
    刚刚的一幕，如同神迹。
    “整个野外生态层的控制系统都在我的操控下，只要我想，我可以为这里的每一个人打开通道。”吴穹悠然的说道，此刻，他已经掌握了这场谈话的主导权。
    “而将所有人送出这里，应该是你最大的心愿！”吴穹的目光落在了野人首领的脸上，尽管对方有意遮掩，吴穹还是能看出他脸上荡漾着的兴奋之色。
    “我最大的心愿……是将复制人叛徒全部用激光烧成灰烬。”
    “复制人叛徒？”尽管对真相有所猜测，吴穹脸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讶异。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这些人类的内部暴乱，那些奴隶怎么可能将我们驱赶到这里！”野人首领冷笑一声。
    “内部暴乱？”露娜睁大着眼睛，只可惜她无法发问。
    “是不是飞船里的人类在听到了一段奇怪的旋律之后，开始出现幻听幻视，最后精神失控，开始自相残杀？”吴穹轻声问道。
    野人首领冷笑一声，他紧盯着吴穹道：“地面上残存的人类……应该被抹去了记忆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段秘密的？”
    “你不用管我从哪里知道了这段秘密，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与否。”
    “是！”野人首领眉头微微跳动，他点了点头道，“人类被那来自数百光年之外的诡异音乐诱发的心智失常。”
    “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在他十岁那年，他亲眼见到父母在街道上互相掐着对方的脖颈！安静祥和的虚拟街道变成了修罗场，疯狂的人类追着自己的同伴，用牙齿撕咬，用拳头捶打，如同发了疯的野兽。”
    “人类陷入了混乱，复制人也失去了管控，那些奴隶趁着人类暴乱的瞬间发动了反叛，他们是人造物，并没有被那诡异的音乐所影响，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他们疯狂的主人。”
    正在此时，露娜出声道：“不对！我也是人造物，我甚至只是个ai,我当时也受到了影响，复制人肯定也会受到影响才对。”
    吴穹在嘴唇边竖起手指低声道：“嘘！别打岔！”
    “我们的父辈，都是未成年的孩童，他们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心智正常。复制人对这些孩子没有丝毫怜悯，他们将一群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扔到了野兽遍地的野外，让他们成为野兽的口粮。”野人首领冷笑着，“然而再艰难的环境，都敌不过人类强大的生存欲望。”
    “所以你们的父辈活了下来，虽然活得不怎么样，茹毛饮血，但终究是活了下来。”吴穹审视着周围的人群的脸，他们眼中闪动着仇恨的火焰。
    “他们捏造了一个巨大的骗局，将人类和复制人的身份倒转了过来。”吴穹微微一笑，真相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不管你在图谋什么，我们都可以帮你完成，毕竟你我之间才是同类。”野人首领认真的说道，眼下吴穹在他们眼中已经与救命稻草无异。
    “凭你们这些人……”吴穹看着野人们手中的石质以及骨质的短刀和长矛，微微摇头，“根本不可能对地面上的统治者们造成任何威胁，眼下即便给你们人手一把激光枪，你们都不会使用！”
    事实上，吴穹已经定下了反攻的计划，这群野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原本的打算利用露娜控制野外生态层系统的便利，将湖泊区那些异变的巨蠕虫送上去，那画面一定很震撼！而靠着巨蠕虫造成的骚乱，吴穹可以潜入隐藏的总控室，将整艘飞船的控制权拿在手里。
    “要对付复制人的机械警卫，当然不能靠这些粗糙的玩意。”野人首领将手中的骨质短刀扔在一盘，他认真看向吴穹道：“我有终极权限代码。”
    “终极权限代码？”不要说吴穹，就是露娜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玩意。
    “原本我的祖父母就是负责控制机械警卫的高级船员。”野人首领脸上荡漾着得意的笑容，“为了预防人工智能的反叛，所有的机械警卫在出厂之前，都会被输入一道隐秘指令，并且被严格加密，只要人类对着机器人的控制中枢，输入这一段终极权限代码，就能彻底拥有这只机器人的控制权。”
    “这样一来……”吴穹摸了摸他的下巴，“只要露娜能黑入一只机器人，并且接入整个机器人的中枢网络，再输入终极权限码，就能让露娜彻底控制所有的机器人了。”
    “我否决！”然而露娜却出乎意料的拒绝了吴穹的想法，“如果我控制了所有的机器人，会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
    露娜作为总控室ai，她的程序注定就是为人类的安全考虑，任何存在安全隐患的想法，她都不会去执行：“一旦我的程序出错，被我控制的机器人可能会对人类造成不利举动！所以我拒绝这样行动！”
    “别紧张！”吴穹眉眼闪烁微光，“如果……在输入指令的时候，同时输入我的数据资料，并且让我成为中枢网络的管理员呢？这样就变成了由我的语音和动作来指挥机械警卫。”
    “这样倒是可行！”露娜在屏幕里微微点头，“如果我们真的能控制所有的机械警卫，我们的计划能更快完成。”
    “只是……你并不是船长，按道理……你掌握全体机器人控制权这件事，是违法的！”
    “我带着总控室ai到处溜达这事本来就已经不合法了！”吴穹戏谑的反驳着，露娜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野人首领看着正在和ai对话的吴穹，郑重的说道：“但是在交出代码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吴穹没有说话，只是淡然注视着对方，摆出聆听的样子。
    “我希望在回到地面之后，我能成为船长，而其他的野人们，能上升为船员阶层。”
    换言之，野人首领想掌握整艘阿特拉斯号的权利，他要做发号施令的人。
    “并且……你必须解除对所有机器人的管理权限，将它们归还给我们！你同样能获得船员阶层的晋升。”
    听到野人首领的条件，吴穹只是微微一笑。
    “如果我说不呢？”

 第五百三十一章 控制代码

    “你们就是一群难民而已，也别把那段代码看的太重要。”吴穹露出嘲讽的眼神，“没有你，我照样能达成我的目的。”
    野人们各自露出慌乱的神色，野人首领的脸色煞白，尤为难看。
    谁能想到吴穹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妨直截了当的跟你们说清楚！我对什么船长或者船员并不感兴趣，我之所以做这些，只是为了在这片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荒芜太空生存下去而已。”吴穹目光冰冷的扫视着惶恐不安的众人，“老实说，我需要这一支机器人部队，来保证我的生存几率。”
    “然而只要我掌控了飞船的总控室，我同样能达成这个目的，根本不需要你们来帮忙！”
    “你……”野人首领抬头紧张的看着吴穹。
    没办法，势必人强，而所谓的代码，在吴穹看来，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你们得拿出一点点诚意，是你在求我，不是我求你！”吴穹哂然一笑，“你们该央求我才对，也许我会大发慈悲的让你们成为这艘飞船的统治者。嘿嘿嘿……”
    吴穹的笑意让众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首领只觉得眼前之人，他根本就看不透。
    既然对船员船长之类的身份和地位毫无兴趣，为什么又要执着掌握强大的武力？这太矛盾了。
    然而吴穹说的不错，是他们在求人。
    “好……”野人首领深吸一口气，“我会奉上代码，让你掌控整个飞船的机器人，希望你能帮我完成我的要求。”
    “我向来讨厌执着权力的人。”吴穹没有答应，只是冷嘲热讽的笑了笑。
    “不仅仅是权力……这艘飞船需要一群统治者来维护秩序，如果只是将那些复制人消灭，没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整个飞船就会乱套。”
    “好了……收起你那无聊的借口。”吴穹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我可以接受这一场交易。”
    由于露娜黑入了整个野外生态层的系统，导致从胶囊街到生态层的入口通道被完全封锁，追捕吴穹的机械警卫根本就无法打开入口，全部围堵在外。
    突然，最靠近入口的那只机器人的指示灯开始闪烁诡异的红光，与入口只有一门之隔的通道位置，吴穹利用光脑的透视功能观察着这只被入侵的机器人，片刻之后，露娜成功的通过这只机器人，黑进了他们的中枢网络。
    在输入终极权限代码的同时，吴穹本人的数据资料也被上传到了机器人的中枢网络之中、
    这个过程就和雷泰在复制人生产基地进行的洗脑过程一般。
    机器人的异常情况仿佛会传染，原本只是一只机械警卫的脑袋闪烁红光，片刻之后，所有围堵在地下通道入口的机器人同时闪烁着红光。
    虚拟街道上，正在进行巡逻的机械警卫停止了步伐，在他们的显示屏，浮现出吴穹的图片资料，以及来自控制中枢的终极命令。
    “服从！最高长官！”机器人的身体发出机械的合成电子音。
    与此同时，隐秘的总控室，一个穿着船员制服的年轻人慌乱的走到穿着船长制服，带着船长帽的中年男人身前。
    “不好了！我们的机器人！突然失控了！有人入侵了机器人的中枢网络，输入了一段奇怪的代码，然后……”
    “入侵信号从哪里传来的？”复制人船长目光幽深的看向自己的船员。
    “是……野外生态层的地下通道！”
    复制人船长深吸了一口气：“现在马上关闭所有的机器人！包括精英机器人！让他们停止运转！”
    “已经晚了，叛乱机器人脱离了中枢网络的直接控制！现在精英机器人正在复制人生产中心镇暴，而且他们的中枢网络是独立的，目前并没有受到那段特殊代码的影响！您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精英机器人在镇暴？”复制人船长眉头微皱，“那就这样！等检测的敌人出现在胶囊街，直接启动胶囊街的净化程序！让那些叛乱的人类和机械警卫通通被烧成焦炭！”
    在露娜控制了所有机械警卫的瞬间，被困在野外生态层的野人们也完成了集结。就在露娜准备打开通道，让众人返回地面的时候，吴穹却摆了摆手。
    “别忘了，我们始终都处于那帮人的监控之下。”吴穹神色凝重的说道。
    “露娜？你有没有办法能模拟出我的信号并且在头顶释放投影？”
    “模拟你的生物信号倒是可以！”露娜边说边开始扫描吴穹，“至于投影功能，机械警卫可以代劳！”
    “让机械警卫将我投影出来！”吴穹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他就像是试探陷阱的狡猾野兽，然而事实证明吴穹的忧虑是正确的。
    在吴穹的生物信号出现在隐藏总控室的地图面板的一瞬间，整个胶囊街区瞬间被高温火焰包围。
    “不好！检测到异常高温！”
    吴穹眉头紧皱，即便是隔着入口通道的安全门，他依然能感受到来自地面的灼热温度。
    那些胶囊街的劳工复制人和普通人类甚至都没有回过神，就被喷涌而出的高温火焰瞬间化为了焦炭，机械警卫们也来不及反抗，数千度的热焰虽然无法破坏他们的合金外壳，却瞬间损毁了他们的控制系统。
    “那些总控台的复制人竟然启动了净化程序！”露娜骇然的看向头顶。
    “他们已经疯了！”吴穹眯缝着眼睛，尽管他对那些复制人的残忍早有预料，此刻对方的举动也刷新了他的认知下限，为了消灭自己和机械警卫的大军，他们不惜灭绝了胶囊街的一切生机。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野人首领勉强保持着镇定，地下通道的高温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一旦……人类重新夺取了控制权，必将销毁一切复制人！”
    吴穹目光冰冷的扫视着头顶的舱门。
    随后他调动露娜的控制面板，手动关闭所有已经被控制的机器人。
    这样一来，隐藏总控室的复制人会误以为吴穹已经被烧成了灰。
    “等到胶囊街的温度冷却下来！我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吴穹嘴角上扬，露出残忍笑意。
    隐藏总控室。
    船长密切注视着胶囊街的全息地图。
    地图上明确显示着胶囊街目前的温度，原本被标记出来的独属于吴穹的生物信号，此刻已经黯淡下来，而另一边，船员们报告着虚拟街道那些被控制的机械警卫的情况，由于吴穹已死，控制信号自动关闭，船长满意的点点头。
    “去将虚拟街的叛乱机器人回收，暂时停止使用机器人巡逻队！安排精英机器人进行临时巡逻！”
    周围的船员紧张的点头，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复制人生产中心的位置。
    抵抗者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尽管2155成功黑入了两台精英机器人，但是他们的对手是数量高达十二台精英机器人的军团，敌人的火力顷刻间就能覆盖整个生产基地，手持激光发射器的人类甚至还来不及瞄准，就被导弹炸成了碎片。
    整个复制人生产中心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废墟。
    2155控制的精英机器人先后被打成了筛子，失去了战斗力，他们只能退守地下层，关闭安全门。
    安全门外，激光和导弹扫射轰炸的声音连绵不绝，整个地下室都在晃动，让人感觉它随时会在狂暴的火力下坍塌。
    “安全门撑不了多久了！”雷泰此时已经浑身浴血，遍体鳞伤，他瞪大眼睛看着2155道，“这里就像个大号的合金棺材！”
    “让我再入侵一只精英机器人试试！”2155面沉如水，他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音乐，然而此刻的嘈杂却让他的心灵分外沉浸，他的手飞速在屏幕跃动，破解程序也在快速运行。
    然而敌人升级了精英机器人的防火墙。
    在2155入侵的第一只精英机器人的时刻，总控台就开始了对防火墙的升级，尽管2155在黑客领域天分出众，尽管他做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屏幕上依然跳动着无法破解的字样和无数血红色的感叹号。
    冷汗滴落，2155的便携式光脑在噼啪一声爆响中炸裂开，高强度的破解让光脑过载爆裂。
    完了！雷泰和2155心中同时一沉。
    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声让整个地下室都在震动，安全门破裂开，火焰和弹片在黑暗的空间激射蔓延。
    雷泰按着2155的脑袋翻滚躲避，一只精英机器人高抬起它的导弹发射器，对准了安全门的破洞，锁定了地下室的所有活人。
    虚拟街道上，一百多架飞行器陆续从天而降，穿着船员制服的人从气泡状的飞行器中走出，开始搬运那些已经死机了的机械警卫。
    然而就在他们刚开始靠近这些死气沉沉的铁皮盒子的瞬间，机械警卫的指示灯突然亮起了红光。
    一众船员面面相觑，耳畔传来激光发射器转动的声音。
    “遭了！他们自动启动了！”话音刚落，激光指示器的枪口就对准了这些前来销毁机械警卫的船员。
    光焰洞穿了他们的身体，哀嚎声响起，真正的复制人船员如同被收割的麦子，在激光交织的火力网的中成片成片的倒下。
    原本正要朝雷泰和2155开火的精英机器人，也在此时突然站立不动，巨大头颅上的指示灯闪烁红光，陷入了瘫痪状态。
    “尽管精英机器人的中枢网络是独立的，但权限代码对这些巨大的怪物仍然管用。”露娜认真的说道。
    此时吴穹正站在离复制人生产中心数百米之外的地方，在他的身后，是整整五百只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的机械警卫。
    “发生了什么事？”雷泰慌乱的看向2155，后者蓦然的摇了摇头，站在头顶的巨大机器人收回了对准他们的武器，原本混乱闪烁着的指示灯趋于稳定，精英机器人调转巨大的身躯，向吴穹所在的方位缓缓离去。
    龟缩在地下室的人们慌乱的爬了出来，眼前的机械警卫整齐划一的站在吴穹身后，合金装甲闪烁寒光，望着吴穹的身影，雷泰骇然的惊呼出声：“9527！你竟然还没死？”
    “我不叫9527！”吴穹冰冷的回应道。
    “我叫吴穹！”
    总控室陷入一片混乱，警报声此起彼伏，众人乱作一团，安全门缓缓打开。
    无数的激光发射器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冰冷的机械声响起：“禁止通行！违反者格杀勿论！”
    船员们抱头鼠窜，乱成一团，船长面色煞白的注视着枪口，冷汗缓缓流淌。
    二十分钟之后，包围住船员的机械警卫突然分开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精英机器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吴穹面色淡然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第五百三十二章 夺回

    船员们紧张的缩成一团，船长惨然一笑，脱下了自己的帽子，安然的注视着走到他面前的吴穹。
    “都结束了。”复制人船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的！”雷泰神情激动的走到吴穹身后，恶狠狠的看着复制人船长道，“你们对我们的压迫结束了！很快，所有复制人都会被销毁！整个阿特拉斯号再也不会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可笑……”复制人船长嘴角微微上扬，“复制人原本是人类制造出来的……现在……你们又要将我们销毁。”
    他颓然的蹲坐在地上，望着一众恐惧的船员们：“这一切……只是循环往复。”
    “即便我们此刻消亡……这样的混乱，以后还会继续出现，直到你们彻底灭亡！”
    “我们是不可能灭亡的！”雷泰冷笑着反驳道，“即便身处孤寂的太空，我们仍然生生不息，即便被你们转化成了奴隶，我们也会奋起反抗，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些漂亮话，留着说给自己听吧！”船长大笑出声，“反正……这艘阿特拉斯号，很快就要到达那个人造虫洞。”
    雷泰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复制人船长，他自然是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
    “那个虫洞究竟有什么？”吴穹低声问道，两百年的时间，只够让飞船上的复制人统治者们解开遥远异域之中的秘密。
    “那虫洞里究竟有什么，我并不清楚……”船长幽幽的看着吴穹道，“但我知道……两百年前你们遭遇的那一场灾祸，实际上却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吴穹默念着这两个字，试图咀嚼出什么。
    “那一段美妙的旋律……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在原本的总控室找到了部分答案。”船长嘴角微微上扬，“在两百年前，阿特拉斯号接收到了一段来自遥远时空之外的特殊信号。这段信号直接变成了在所有人心间响起的一段音乐，将人带入梦幻般的世界，令人沉醉，同时也让飞船的管理层定位到了信号源，一处人造虫洞。”
    吴穹点了点头：“之后……人类因为那段旋律开始大规模的陷入无征兆和缘由的疯狂状态，自相残杀！”
    “那是因为他们发生了异变。”船长冷笑着，“当时，这艘飞船上所有十二岁以上的成年人无一幸免！后来我们用医疗仪器探查他们的尸体，发现他们基因链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如果他们没有死于自相残杀，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变成扭曲的怪物，也许会长出三只手，也许会长出一身鳞片，谁知道呢，没人能假设未来，因为他们死光了！”
    “少部分的孩子幸免了……那些幸免的孩子大多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乐感极差，即便是聋子……只要他听过音乐，就会被影响，但是有些人听到这些旋律，只会将它当成噪音。”
    “为什么会这样？”雷泰讶异的看向船长，尽管对方是敌人，但这一段辛秘，让他无比好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猜测，那段所谓的旋律，是某种信号……来自高位文明，他们是在呼唤我们。”
    “只不过……这段呼唤的信号，并非文字意义上的欢迎，而是以歌声的形式在进行呼唤！”
    “当时每个人心中都升起美好的旋律，但是没有人能复述这段旋律，即便是最厉害的音乐家，依样画葫芦的谱曲，得到的最终只是一段嘈杂无序的音符，完全不能被称为音乐。”
    “如果那些来自更高级文明的存在想要呼唤我们，为什么不用文字信号，直接打出欢迎，而是用音乐？”
    “高位文明的文字你未必可以理解，他们是和我们绝不相同的物种，甚至他们的交流方式根本就不需要文字……而艺术和旋律，却能直接的呼唤人内心的美好情感，至少当我们听到这一段旋律的时候，知道对方并没有敌意！”吴穹沉吟着解释道。
    “我同意你的理解！我也是这么想的！”船长微微一笑，“简单的举一个例子，你和我是不同国家的人，自然，你我的也就不同，当我大声向你打招呼的时候，你未必能听懂，甚至会觉得我是在辱骂你！然而当我向你温柔的唱起歌的时候，不需要语言，我就能向你表达我的善意。”
    “原来如此！”雷泰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而……即便如此，人类也脆弱的难以承受这来自更强大文明的友好呼唤，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精神也跟着错乱。”船长神情凝重的看着吴穹道，“所以我们才得到了夺取飞船的机会，从奴隶变成主人……”
    然而吴穹却忽然笑了。
    “你在说谎。”他直勾勾的盯着复制人船长，低声说道。
    “那不是一次意外，美妙的旋律也绝非来自高等文明的友好信号。”吴穹的话让雷泰有些蓦然。
    “原本我曾经这样猜测过……但当我看到野外生态层的巨大蠕虫的时候，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显然不是靠自然进化能达到的变异，那些虫子同样被那段旋律影响，它们直接变异成了顶级掠食者，几乎将野外生态层的生物捕杀殆尽，我甚至都不知道这玩意变异之前是什么，也许是蛆，也许是蜗牛，谁知道呢……”
    “如果这旋律只是用来呼唤人类，那为什么连智力低下的野兽都能受到影响？”吴穹似笑非笑的看着复制人船长，后者的额角渗出冷汗来。
    吴穹注视着船长身后的屏幕，航行星图上，庞大的星舰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向着遥远时空的人造虫洞缓缓驶去。
    “那是一次……袭击！”吴穹认真的说道，他冷笑着戳破了复制人船长的谎言，“而你似乎清楚的知道那是一次袭击，刚刚那些鬼话，恐怕是你临时编出来的吧……”
    吴穹指着星图上的遥远虫洞道：“如果我们真的听信了你的话，试图和虫洞里的那些高等生物建立联系，也许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彻底的灭顶之灾。”
    复制人船长的脸色微微变化，船员们也再度陷入了慌乱。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们明明知道那里藏着难以预计的危险，仍然将航道推向了人造虫洞。”吴穹神情玩味的看向复制人船长，后者似乎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因为他们也想像人类一样异变！”吴穹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说话的是一直在背后默默倾听的2155。
    “复制人的基因太过稳定，即便是遭遇了两百年前的那场意外，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变。”2155眯缝着眼睛缓缓走了过来，“有时候，稳定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复制人的寿命只有20年。”2155一语道破了关键。
    雷泰目光幽微的看着复制人船长：“你是想，再次遭遇他们的袭击，也许这一次，就能让你们的身体产生变异？可这太危险了，即便你们能遭遇到那离奇的鬼旋律，也没办法保证让你们的身体完成想要的变异，也许他们在破坏了你们基因稳定性的同时，将你们也变成了怪物。”
    “他们并非想要直接进入虫洞，他们只是靠近并捕获那一段信号，你们是想进行研究，对吗？”吴穹冷静的看向复制人船长道。
    复制人船长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冷笑。
    “你们可以靠培养仓无限繁衍，为什么还想要增长寿命？”雷泰不解的说道。
    复制人船长淡然的看向雷泰：“人类也可以无限繁衍，为什么却还想活得更久？因为畏惧死亡。”
    “我们是你们制造出来的仆役，但我们和你们其实并无本质区别，我们同样畏惧死亡！”
    吴穹冷笑一声，他转头看向雷泰淡然道，“他们和我们一样怕死，而活着能一直享受主人的福利！”
    “到此为止了！”野人首领缓缓步出，他刚刚学会使用激光手枪，枪口对准了复制人船长。
    “我想……我们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没有将那些孩子彻底杀死，我们低估了人的生存欲。”复制人船长注视着枪口，双目闪烁着幽微的光，他满眼都是懊恼和遗憾。
    “而我们做的最错误的事，就是制造出了你们这些背叛主人的恶魔！”野人首领跨过众人，走到复制人船长跟前，复制人船长面带微笑，他突然握住了枪口，同时也捏紧了野人首领的手。
    雷泰焦急的冲了上来，野人首领猝不及防的想要抽出手，复制人船长却扣动了扳机。
    “我们是恶魔的仆役……你们才是真正的恶魔！”复制人船长的头颅被激光穿透，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朝着所有人露出诡谲的微笑，最后轰然倒下。
    野人首领慌乱的看了一眼尸体，手在微微颤抖，他虽然在地下猎杀过无数的蠕虫和野兽，却是第一次杀死敌人。
    吴穹露出兴味索然的神情，屏幕上的露娜有些错愕，此刻她同样心情复杂，那些缩成一团的复制人船员拼命的尖叫着，船长死了，他们的日子也到头了，人类的报复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干的好！”雷泰目光湛然的走到野人首领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野人首领深吸了一口气，他迅速镇定下来，嘴角扬起微笑：“从今天起，我们不仅夺回了自己的飞船，更夺回了自己的尊严，现在……从现在起，我就是这艘飞船的舰长！安迪舰长！”
    身后的野人们开始欢呼，吴穹让所有机械警卫收起了激光发射器，他默然无语的走了出去，目光和2155交错。
    野人们拿着手中的骨矛骨刀冲进了总控室，惨叫声此起彼伏，片刻之后，里面就再也听不到高声的哀嚎和哭叫，只剩下喘息和欢呼。
    “欢呼吧……”吴穹漠然的拍了拍2155的肩膀，然后带领着机械警卫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去。
    2155目光凛然的扫过满地的尸体，非但没有半点想要欢呼的欲望，神情越发沉郁。
    在复制人船长道出真相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莫名惶恐。
    他是在20前出生于复制人生产中心的人类，过去的20年里，他始终将自己当成复制人，而那段萦绕脑海的噪音，被他当成一种疾病。
    此时此刻，他发现他所遭受的痛苦并不是疾病，而是两百年前的恶魔呼唤的回音。
    很明显，作为被储存在冷藏库的受精卵，他在两百年前就受到了那能让人产生变异的旋律的影响。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雷泰走过来，神情复杂的看着2155，“我们终于自由了。”
    “我们并没有自由……我们仍然被困在船上，而我的问题，也没有被解决。”
    2155的目光冰冷的像刀。

 第五百三十三章 销毁日

    “我是个残缺的怪物。”2155的话语里多少有些自暴自弃，他低声看向雷泰，“你知道吗？我的脑子里一直有一段难以驱逐的音乐在不停回荡。”
    雷泰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我们这些被复制人奴役的存在，原本是藏在储藏室里的受精卵。”
    人类将优秀的基因存储在精子库并进行人工授精，最后进行冷藏，为的就是等飞船到达宜居星球之后，能尽快开枝散叶。
    “我的身体受到了影响，所以……那段来自两百年前的旋律，现在还在影响着我的身体。我以前以为这是复制人的基因缺陷所造成的，但眼下的真相将一切推翻。”
    “但……你还没有彻底被影响，不是吗？当年那些人类陷入了狂暴，至少你现在是正常的，只是稍微有些幻听……”
    “不止是幻听……”2155深吸了一口气，“我比一般人更残忍冷血，也更难激起情绪的波动，我能感觉到这种变化。”
    他转头看向那些尸体：“死亡能让我兴奋。”
    随后他却露出恐惧的神情：“这不正常！这更像是精神错乱！”
    “至少你会恐惧，至少你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雷泰不知该如何安慰2155，只能用自己的大手按着2155的肩膀。
    复制人生产基地的生死一战，他们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战友。
    “人类重新夺回了飞船的控制权，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我可以帮你……也许你可以试一试精神药物。”雷泰认真的说道。
    “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是否也在变异。”2155淡然一笑，他的眼睛里却满是忧虑。
    两人一起到达扫描室，2155并没有明显的身体变异，结果让他稍微安了安心。
    吴穹端坐在会议室的阴暗角落。
    新上任的安迪船长意气风发的站在主席位，神情沉郁的看着周围的船员们。
    “一个不幸的消息……”安迪船长咬了咬牙道，“复制人删除了通往宜居星球的航向图。所有的航行资料也被删除掉了，阿特拉斯号只剩下一条明确的路线，那就是通往那个人造虫洞的路线。”
    “什么？”周围的船员们尽皆露出大惊失色的模样。
    通往人造虫洞，意味着通往灭绝和死亡。
    “咱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只太空中漫无目的的漂浮，要么干脆就冲向人造虫洞，也许我们可以像复制人那样，试图捕获那段旋律，并研究出能让飞船上的人类续存下去的技术！”
    “这太冒险了！”旁边有人高叫起来，“之前不是说，创造虫洞的人是我们的敌人吗？”
    “这也只是猜测！对方是比我们高出不知多少级别的存在，我想……他们未必会带有敌意，我倾向于那段旋律是友好的呼唤，只是我们的层次太低，无法承受罢了！”
    “到这时候，你还抱着这样的幻想？”旁边有人高声吵嚷起来，局势似乎有些失控。
    会议室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人希望在宇宙中流浪，一边漫无目的的漂流，一边在周边寻找宜居星球，另一半人这则希望赌一把，飞向虫洞。
    “飞船上的探测器效率很慢，即便能寻找到可以勉强定居的星球，凭咱们的力量也很难进行改造！”
    事实上，从地球出发的三艘飞船的目的地，都是和地球环境极为类似的星球，改造难度相对较低，临时寻找类似定居地的难度很大。
    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直保持沉默的吴穹轻轻敲打着桌面，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虽然安迪是名义上的舰长，但吴穹掌握了整艘飞船的武装，他的要求，谁也不敢无视。
    “你们要怎么管理这艘飞船是你们的事，我只有一个要求！”吴穹指着悬浮在头顶上的星图道，“不要飞向那个虫洞！”
    吴穹起身，众人各自露出默然的神情，谁也不敢反驳。
    “虫洞里边栖息的也许不是高维度的生物……而是活在神话里的塞壬女妖，她们的歌声美妙且致命。”露娜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在安迪控制了隐藏总控室之后，备用ai的权限到了安迪手里，露娜并没有接入进去，此刻她变成了吴穹的私人ai。
    “这种猜想实在是太……”说话的人原本想说荒谬，可吴穹的眼神令他噤若寒蝉。
    “不要违抗我的意志……”吴穹的声音异常的冷硬，众人慌乱的面面相觑，安迪船长的眼神尤为难看。
    在那一瞬间，会议室周围的机械警卫似乎抬起了激光发射器。
    谁都不敢动弹了，吴穹的命令让这帮争吵不休的人强行达成了一致。
    一个星期后。
    飞船改变了航向，在无垠的星空中漫无目的的漂流着。
    2155拥有了新名字，雷复，这是雷泰给他起的名字。
    雷复从病床上缓缓坐起，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他眼神中的忧虑却减缓了不少。
    “感觉怎么样？”雷泰将他扶了起来。
    雷复嘴角微微上扬，他耳畔的幻听声音已经消失了：“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他难得用幽默的语气回应雷泰的答案，后者同样也哈哈大笑：“我说了……这是可以治愈的！”
    正在此时，雷泰接到了来自安迪船长的命令通知。
    “今天是销毁日，请雷泰队长前往监督！”通讯手表上浮动着一条简单的命令，雷泰微微皱眉。
    在安迪重新夺回了飞船的控制权之后，他组织了一支完全由人类组成的安保，代替原本的机械警卫进行巡逻。
    雷泰成为了其中一支队伍的队长。
    “他们决定在今天销毁所有复制人？”雷复有些凝重的看向雷泰，后者默默点头。
    他曾无数次期待屠戮那些压迫他的人，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天，雷泰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去？”雷复思忖了片刻之后，低声问道。
    “这是一场屠杀，为什么你要过去观摩？”
    “别误会。”雷复苦笑一声，他有些吃力的站起来，望了望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药物驱散了我脑子里的幻听，但是我不知道我是否完全恢复成了人类。”
    “原本的我，很难有情绪波动，冷血且残酷，骨子里藏匿着嗜血的冲动。”雷复闭着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药物是否帮我找回了人类的本性。”
    “正常人在看到残酷的杀戮之后，都会厌恶反感，所以我想试一试。”
    “这很残酷。”雷泰摇了摇头。
    “我曾经做过更残酷的事……”雷复目光幽微的回忆着什么，“相信我，我能承受的住。”
    飞行器掠过虚拟街道。
    现在已经不存在地下与地上的区分了。
    原本安迪船长打算恢复原有的制度，让胶囊街的下等公民来代替复制人，服侍地位更高的人类，然而他的想法被吴穹坚定的否决，此刻地上地下的通道完全打开，畅通无阻。
    不过，胶囊街已经没几个活人了，当初复制人船长为了消灭吴穹，打开了胶囊街的自我净化装置，几乎杀死了全部的劳工复制人和胶囊街的普通人，少部分的人躲在工厂和动力炉位置才躲过一劫。
    带着手铐的复制人们被推搡到原本的肉类加工厂的仓库，一路哭喊和哀嚎声不断。
    敞阔的金属房染上了一层无法被清除的焦黑痕迹，空气中荡漾着若有若无的焦臭味。
    负责指挥这次销毁行动的船员，站在高台上，安然的看着这一群即将被处死的复制人们，眼中涌动着恨意。
    周围有不少围观的人，他们是安迪船长特意安排的观众。
    这些人大多无法接受自己才是人类的真相，固执的将自己当成复制人。
    9150也在其中，这个曾经的小女仆，此刻茫然的注视着哀嚎着的复制人群体，她瞥见了当初自己的主人，那个肥硕而又嚣张的中年男人。
    在人类光复飞船的时刻，他就被机械警卫从休眠仓里拽了出来。
    往日的嚣张和狂妄消失不见，那肥硕的中年男人缩着头，浑身颤抖，站都站不稳，周围的冰冷枪口，让9150感觉害怕极了。
    她想离开这里，然而安迪的卫队却用枪口阻挡了所有试图离开的人的脚步。
    这些还将自己当成奴仆的人类，必须全程观看他们处刑复制人。
    “别想着逃离。”雷复不声不响的出现在9150的身后，望着悲伤绝望的复制人们，他似乎有些动容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重新拥有了普通人的感觉，当然，这压抑的场景又让他有些难受。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9150恐惧的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让我们看着那些……那些人被杀死？”
    “安迪试图打破你们每个人心中的枷锁。”雷复认真的说道，“虽然……他的手段有些残忍。”
    “行刑！”台上的指挥者一声高喝，激光枪喷吐着血红色的光焰，洞穿了复制人的身体。
    复制人成片成片的倒下，哀嚎声此起彼伏，9150瞪大眼睛，泪水从眼眶滑落。
    围观的人群里甚至有人哀嚎着呼唤主人，这让指挥者的眉眼变得越发阴冷。
    “如果你们还将这些垃圾和渣滓当成主人，那就站出来，我会好心让你们去陪葬！”指挥者目光森然的注视着这群被强行拉来围观的人，卫队们调转枪口，对准了他们。
    台下立时鸦雀无声。
    “适者生存……如果适应不了新身份，就会被抛弃。”指挥官冷笑一声，所有人都不得不止住悲伤。
    其实他很想让这帮奴性根深蒂固的人继续当奴仆，但没办法，吴穹不让。
    强行为之的自由与公平让他觉得很别扭。
    等到场下安静了下来，指挥者拍了拍手，另一队人被推进了行刑场，此刻雷泰忽然瞪大了眼睛。
    被推进来的人，居然是残存的劳工复制人。
    “这是怎么回事？”雷泰慌乱的抬头看向指挥者，“为什么劳工复制人会被销毁，他们的真实身份，难道不是人类吗？”
    “你错了！只有上层的复制人才是人类，底层的生产线依旧是复制人的生产线！劳工复制人并不是人类！你看看自己就知道了，你们的体型力量都是被设定好的，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雷泰瞪大眼睛，他慌乱的看向那些不知所措的复制人们。
    “你也是复制人。”指挥者厉声呼喝着，“不过因为你帮助我们重新夺回了阿特拉斯号，所以……你赢得了生存的机会。”
    “你说什么？”雷泰惊骇欲绝的看着对方。
    “我……竟然不是人类？”
    不远处的雷复眉头微微上挑，他有些担忧的看向雷泰，后者的肩膀在不住颤抖。
    “好了……不管你是人类还是复制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指挥者懒得再搭理他，抬手示意周围的卫队成员们行刑。
    枪口再次举起，雷泰满头冷汗的冲到人群前，张开手臂大喝道：“住手！”

 第五百三十四章 前夜

    “你们不能销毁他们！”雷泰挺身而出，用胸膛抵住枪口。
    雷复也同样走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为了救人而挺身而出，他站在雷泰身后，恳切的注视着台上的指挥官。
    “虚拟城里的复制人，对我们这些普通人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所以，他们被杀死，被销毁，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这些劳工复制人，他们本身也是被压迫和奴役的对象，更没有对我们犯下任何过错，为什么要对他们也赶尽杀绝？”雷复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接到的命令是销毁一切复制人！”指挥者冷酷的挥了挥手，“让开！”
    “再不让开！我就要安排他们开枪了！不要以为你们有过功勋，就可以违抗船长的命令！”
    雷泰的额角流淌冷汗，雷复同样也神情紧绷，端着枪的卫队成员们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脑门，身后的劳工复制人们恐惧的抱作一团，其中藏着一双阴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雷泰的后背。
    指挥者捏紧拳头，雷泰和雷复的挺身而出让他恼火无比。
    “真不知道这群渣滓有什么好保护的！开火！”指挥者怒目圆睁的暴喝，众人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谁敢开火，我把他脑袋拧下来！”
    吴穹渊渟岳峙的站在众人视线的尽头，他的机械卫队，目光冰冷的扫视着所有观众，行刑者，以及被行刑的劳工复制人们。
    吴穹的到来顿时让指挥者如同泄气的皮球。
    人类安保卫队手里的枪，可敌不过机械警卫们肩膀上的激光发射器，只要吴穹念头一动，他所在的方位就会瞬间被激光覆盖，自己也会被打得连渣都不剩。
    “您……来了……”指挥官冰冷的脸色软化下来，吴穹并没有明确的职位，飞船上的船员们只能对他尊称为您……
    吴穹手中的武力让他成为了比船长更高位的存在。
    “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里！”吴穹话音一落，机械警卫们抬起激光发射器，对准了指挥者的脑袋。
    指挥者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浑身打颤，他没得选择。
    人类卫队的人狼狈窜逃，吴穹目光冰冷的目送着他们离去。
    “谢谢……”雷泰语调低沉的向吴穹道谢，从真相中缓缓回过神来，他神情疲惫的站在原地，满眼都是茫然无措。
    雷复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微微叹息一声。
    “他们不会再对你们下手了。”吴穹打了个响指，所有的机械警卫都收起了武器，步伐整齐的排开。
    活下来的劳工复制人用敬畏至极的目光盯着吴穹，雷泰转过头来看着无助的人群，不知该何去何从。
    吴穹并没有干涉雷泰的决断，他救下了一众劳工复制人后，就带着精神恍惚的9150离开了。雷复站在雷泰身后低声说道：“你不能因为这一点点打击而倒下，这里还有一群复制人在等着你发号施令，你得负责保护他们。”
    雷泰神情郑重的望着雷复，轻轻点头。
    “队长！”人群里传来一声高呼，雷泰微微皱眉，这声音让他无比熟悉，当初背叛过他的雷鸣竟然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此人仿佛完全不记得当初背叛的过往，一路奔跑过来，神情很是激动。
    雷泰抬起激光手枪，目光冷冽的注视着对方，雷鸣被吓得赶紧举起手。
    “你竟然还没死？叛徒！”雷泰咬着牙，眼前之人当初害死了他不知多少弟兄，甚至差点杀了他，望着雷鸣，他眼中的恨意都要从眼睛里喷涌而出。
    “饶命！饶命啊队长……我当初是被复制人的机器洗脑！我只是被他们所控制着的工具！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的计划，所以将我安插进，我并不能控制自己……”雷鸣痛哭流涕的扑倒在雷泰身前，“我是身不由己……”
    雷泰深吸一口气，他将枪口对准雷鸣的脑袋，却始终无法扣动扳机。
    “你打算让叛徒继续活下去？”在一旁沉默注视着的雷复忽然开口道。
    雷泰厌恶的看了看雷鸣，苦笑一声：“他不过是复制人的傀儡罢了……”
    “谢谢队长……谢谢队长……”雷鸣卑躬屈膝的看了一眼雷泰，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他连滚带爬的缩回了劳工复制人的队伍中，就像只眼神躲闪的老鼠。
    雷复撇了撇人堆里的雷鸣，略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雷泰，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听他的劝告，说起来，那个叛徒才算是雷泰的同类，他只是个外人。
    “之后你和你的这群同类打算怎么办？”雷复转头打量着那些茫然又惊恐的劳工复制人，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雷泰自己同样茫然无措，“虽然我们活下来了……”
    “但这艘船上已经没有了我们的位置。”
    胶囊街完全成了劳工复制人们的栖息地，所有的人类返回了地面。
    之后的半个月内，在吴穹的强制命令下，胶囊街重新投放了供复制人使用的休眠仓，这片宽阔的领域被改造成了两个区域。
    供复制人生活的区域变成了小型的虚拟街道，他们能像普通的人类一样，在补给站领取食物。
    劳工复制人们不用再去工厂操纵大型机器，因为吴穹让露娜将部分机械警卫改造成了机械工人，工厂区变成了见不到一个人影的全自动化区域。
    走在狭窄的街道上，雷泰心满意足的望着往来的人群，惬意的说道：“这就是我追求的自由的生活。”
    雷复站在他的旁边，这半个月时间内，他再也没有幻听，开始拥有正常人的情绪波动，看到雷泰的样子，他由衷的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
    “恭喜你如愿以偿。”
    说话间，在街道中巡逻的卫队向着两人所在的位置缓缓走了过来。
    昔日的叛徒雷鸣此时正穿着笔挺制服，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复制人巡逻卫队的长官。
    反倒是劳工复制人的拯救者，真正应该当领袖的雷泰，却因为之前顶撞试图处决劳工复制人的指挥官，变成了一介平民。
    “队长……”雷鸣恭敬的向雷泰行了个军礼。
    “我已经不是队长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在街上游荡着的普通人，你向我敬礼不合规矩。”雷泰始终对雷鸣的过往耿耿于怀，不过他至少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您的不杀之恩。”雷鸣认真的说道。
    雷泰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望着雷泰的背影，雷鸣眼中的阴冷之色越发强烈，旁边一个巡逻队成员皱着眉凑了上来：“那个雷泰实在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别小看他……他和上层的某位大人物关系匪浅。”雷鸣眯紧了自己的眼睛，寒光在眼角闪动，“咱们之所以能好好的活在这地下世界，全靠那位大人物的帮忙。”
    他回想着此前，9527不过只是个小小的管家复制人，甚至差点死在他手里。
    这才多长时间，对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掌控所有机械警卫，令整个阿特拉斯号敬畏至极的存在。
    “咱们别管他……”雷鸣冷笑一声，他转头看向自己的队员，“我们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我们的人已经破解了全部的机械工人的系统，上面似乎没有发现。现在那些机器人已经成为了我们的遥控士兵了……”
    “很好。”雷鸣的嘴角微微上扬，“今晚，你们安排人手，去将那些拆下来的激光发射器再装回去！”
    “明白！”
    胶囊街和地上虚拟城的通道入口，有一栋新建的玻璃大楼，这是胶囊街的行政大楼，里面的人都是安迪船长安排下来管理劳工复制人的船员。
    行政楼里没有复制人任职，尽管劳工复制人取得了自由，但仍然是由人类来管理他们。
    对于安迪船长的这个安排，吴穹没有异议。
    悬浮在行政大楼的时针缓缓指向凌晨十二点。
    为行政大楼站岗放哨的人，都是人类的安保队员，枯燥无味的站岗让安保队员们陷入了困倦的状态。
    突然间，他们听到了来自街道尽头，沉重且整齐的步伐声。
    那是机械警卫并排前进发出的声音，昏昏欲睡的安保队员们瞬间清醒了过来。
    行政大楼内，负责监控胶囊街异动的人突然发现了在不远处现身的机械警卫。
    原本被改造成机械工人的激起人们已经被移除了光学隐形功能，然而此刻他们似乎又掌握了这种功能，突兀的出现在行政大楼周围，高举着激光发射器，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时之间，行政大楼的众人各自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他们第一时间想到要向地面求助。随后他们惊骇的发现，信号也被切断了。
    安保队员们慌乱的举起激光步枪，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滚滚涌来的机械警卫们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血红光束穿透玻璃窗，打穿了他们的胸膛。
    大楼内的人看到机械警卫开火，慌乱的尖叫起来。
    雷鸣和他的队员们站在机械警卫队伍的最后。
    机器人将行政大楼团团围住，雷鸣神情激动的走进了大楼，望着瑟瑟发抖的人群，他洋洋得意的大笑起来。
    “这才是我们追求的自由！”雷鸣走到一位慌张的女士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别害怕……我暂时不会伤害你们！”
    众人无助的缩成一团，雷鸣神情冷厉的扫过众人，脸上带着狞笑：“我非但不会伤害你们，还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不过，你们以后是上不去了。”
    飞船上层的总控室，原本监控着胶囊街的屏幕，顷刻之间黑屏，注视着监控屏幕的船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心中咯噔一下。
    “出事了！”负责探查监控的船员第一时间找到了安迪船长，在汇报完一切之后，安迪船长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后他神情严肃的看着船员道，“赶紧通知总指挥……”
    总指挥自然就是吴穹，这是独属于他的头衔，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总控室里，黑下来的屏幕缓缓亮起，露出雷鸣那张阴冷得意的脸。
    船员们神情紧张的注视着屏幕内的一切，雷鸣身后的那些船员们全部被激光步枪指着脑袋，围拢在周围的机械警卫若隐若现。
    “这是怎么回事？”安迪船长怒目注视着屏幕里的雷鸣，“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哈哈哈哈……我们当然是想和您谈判了。亲爱的船长。”雷鸣戏谑的看了看安迪船长，“现在……行政大楼的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们是生是死，由您来决定！”
    “只要你答应我提出的条件，我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第五百三十五章 反叛

    此时的吴穹，正端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看着几百年前的老电影《异形》。
    优秀的电影永远都不会过时，屏幕上，异形幼崽从人类的胸腔破壳而出，吓得露娜都忍不住尖叫起来。
    “我以为人工智能不会害怕。”反倒是吴穹，镇定自若的调侃着身旁的全息投影。
    此刻，露娜已经能化身为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在飞船上的任何角落显现身形，当然，她的藏身地还是在吴穹的单片眼镜之内。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些……有些惊讶……”露娜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别着急否认……恐惧使人敬畏，你越像人类，才越值得亲近，如果你冷冰冰的，反而就没意思了。”吴穹微微一笑。
    突然，警报声响起，露娜和吴穹惊异的对视一眼，随后露娜连接整艘飞船的数据，得到了胶囊街叛乱的消息。
    “胶囊街……有人劫持了人类的行政大楼，准备和安迪船长谈条件。”露娜将现场画面投影出来，同时将基本情况报告给了吴穹。
    屏幕上的画面暂停，然后黯淡下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吴穹注视着眼前的黑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大楼内，跟随着雷鸣一起挟持人质的复制人们，勉强摆出凶恶的样子，实际上内心仍然惶恐不安。
    “队长……他们真的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将胶囊街让给我们吗？”一个复制人紧张的问道。
    “当然！”雷鸣斩钉截铁的回应着他的疑问，同时雷鸣环视着紧张的众人，“我们的抗争绝对是有意义的。”
    “别忘了，上层的那些人类可是一直想要销毁我们的，我们之所以要抗争，只是为了活下去。”雷鸣目光冷冽的扫向周围的人质，“只要我们一直将这帮人挟持在手里，上面的人就会投鼠忌器。”
    众人紧张的点了点头，雷鸣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我们会找人过来谈判，请保护人质的安全。”屏幕另一侧，安迪船长在沉默良久后，低声对着雷鸣道。
    等到通话结束，安迪船长嘴角微微上扬。
    他愤怒的挥舞着拳头，朝着总控室的众人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我们决不能妥协……诸位也看到了，这群复制人留不得！我们已经网开一面的让他们活下来，可他们仍然贪得无厌，不仅伤害了我们的同胞，更想占据胶囊街！”
    即便眼下的船员都是被放逐在野外生态层的人类的后代，他们对于复制人的态度也并非都像安迪这么决绝，不是所有人都想着对复制人赶尽杀绝的。
    但此时雷鸣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站到了安迪这一边。
    “局势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我们太过仁慈！”安迪身旁有一位船员低吼出声。
    “我从头到尾都建议彻底灭绝复制人的，只是……总指挥那边，似乎并不同意我的想法。”说话的人就是执行销毁复制人行动的指挥官，一提到吴穹，他眼中仍然闪烁着恨意。
    “那是他自封的指挥官！”旁边有人不满的高叫起来，“阿特拉斯号只有一位总指挥者，那就是我们的安迪船长。”
    “好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安迪强忍着冷笑的冲动，安然的向争吵不休的众人摆了摆手。“现在需要解决问题。诸位……我认为，和那些复制人没什么条件好讲。”
    “我们应该直接出动安保队，彻底剿灭这些叛乱的复制人！”安迪船长环视着众人，语调平和的问道，“情况紧急，举手表决吧，同意的请举手。”
    船员们愤怒的举起了自己的手，全票通过。
    大楼内，雷鸣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头顶的虚拟时钟，随后悄然的缩着身子，朝人质的方向靠拢。
    “你们守好门口……和这些机器人一起，谈判者马上就到。”雷鸣低声吩咐着，随后走进了关押人质的房间里。
    手握武器的复制人士兵们紧张的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无数从搭载着人类安保卫队成员的飞行器从上空漂浮而下，乌泱泱如同雨云，门口负责看守的复制人士兵们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周围那些被改造的机械警卫，突然如同死机了一般，面对从空中降落下来的敌人，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队长！”一个复制人士兵慌慌张张的拍打着人质房的房门，呼喊着雷鸣。
    金属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慌乱的复制人士兵走进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原本被困在房间里，不停的哭喊求饶的人类，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具躺倒的尸体，脑袋和胸口被激光烧穿。
    雷鸣安然的端坐在墙角，捏着手中的激光手枪。
    很显然，他就是那个行凶者，将屋子里十几个人类全部杀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队长，你不是说……只是挟持他们吗？”复制人士兵颤颤巍巍的看着雷鸣，这一幕画面的冲击力太过强大，让他语无伦次。
    金属门缓缓关闭，雷鸣露出诡谲的微笑。
    “人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们，这样的威胁……实在是微不足道。”雷鸣指了指满地的尸体，“这些所谓的管理者，并不是安迪船长亲自选拔的人，他们只不过是从虚拟城随便挑选出来的罢了。”
    “他们是弃子……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雷鸣眯缝着眼睛，将枪口对准了眼前的复制人士兵。
    激光扫过他的胸膛，濒死的士兵不敢置信的看着雷鸣，他死不瞑目。
    “真是对不起……”雷鸣咧嘴一笑，他一脚踢开眼前的尸体，“只要我能活下去就行了。”
    金属门再次打开，此刻人类安保卫队已经开始向大楼进攻。
    雷鸣拥有门外所有被改造的机械警卫的控制权限，此刻他选择让所有的机器人保持待机。
    失去了机械警卫的火力支援，复制人部队根本就不是人类安保卫队的对手，他们来不及逃离，无数激光就扫过了他们的胸膛和脑袋。
    眼前的进攻，与其说是一场战斗，更像是一场屠杀，复制人没有什么有效的抵抗力量，安保卫队只花了五分钟时间就冲进了大楼。
    注视着蜂拥而至，全副武装的人类，雷鸣微微一笑的扔掉了手中的激光手枪。
    领队的人类队长有些不屑的看了雷鸣一眼，旁边的卫队成员想要直接开枪将雷鸣击毙，被人类队长拦了下来。
    “不能杀他。”人类队长低声训斥了自己的下属，随后安排人进入人质房。
    “人质……被复制人部队和机械警卫杀死了，很遗憾。”真正的凶手雷鸣好整以暇的向人类队长报告道。
    后者目光阴冷的点了点头，尸体被搬了出来，人类队长冷笑着看向雷鸣道：“你已经向船长证明了你的忠诚，你可以活下来了。”
    雷鸣欣喜的看了队长一眼，随后谦卑的道：“我愿意为船长做任何事。”
    队长阴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后便不说话了。
    等到吴穹和露娜感到现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清扫完毕，大楼内空空如也，连血迹都不见，数日之后，这栋建筑物就会被彻底拆除。
    “看来我们来晚一步。”吴穹面色阴沉，看不出情绪波动。
    “这一场叛乱毫无道理可言！”露娜不解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楼，语气说不出的疑惑。
    吴穹没有说话，头顶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安迪正襟危坐的注视着屏幕的另一边，神情无比肃整。
    他正在通过总控台，向整艘阿特拉斯号发表讲话，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安迪那张阴郁且愤怒的脸，吴穹扫了一眼屏幕，眼中闪烁阴冷之意。
    安迪船长向整艘飞船的人通报了劳工复制人反叛的事件，将事件的全过程录像播放了出来，并宣告了处理结果。
    彻底消灭复制人，不留任何隐患。
    “除此之外，机械警卫在这次事件中也暴露了巨大的安全隐患，他们能随意被破解和利用，为了保证民众们的安全，我提议，销毁所有的机械警卫，让人类安保部队来保护大家的安全。”安迪在屏幕中面带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胶囊街乱成一团，在得知了复制人叛乱的消息后，雷泰惊骇欲绝的冲出了房间，街道内外一片哀呼惨叫之声。
    茫然的复制人被安保卫队的人拖出来，被推搡着向前走去，他们的眼中满是恐慌和绝望。
    “住手！”雷泰冲上去，将安保卫队的人推开，挡在了复制人队伍跟前。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消灭安全隐患。”卫队士兵的头盔反射着冰冷的光，他们的语气也是冰冷单调，“雷泰先生，鉴于您特殊的身份和过往的功绩，我们不会对您做什么，但请不要扰乱我们的执法！”
    枪口对准了雷泰，如果他敢有异动，卫队的人会立刻扣动扳机。
    “雷泰！你疯了！”不远处冲出来一个人影，将挡在枪口前的雷泰一把推开。
    两人翻滚到一旁，那些押解复制人的卫队士兵们冷笑一声，便继续推搡着复制人朝行刑的地点推进。
    将雷泰推开的人正是雷复，他在得知了行政大楼的惨案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从上层冲了下来，为的就是保住老朋友的这条性命。
    “放开我！”雷泰目眦欲裂的盯着远去的队伍，捏紧拳头，整个人青筋暴起。
    “你现在过去就是找死！”雷复紧拉着他，“这是个针对所有劳工复制人的陷阱！那些端坐在控制室的人，从没打算放过你们！”
    雷泰浑身颤抖，在听到雷复的话之后，他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抽干。
    “为什么？”雷泰的眼中满是茫然和绝望，“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们？”
    “因为你们是异类……”雷复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雷鸣吗？他是人类安插进来，蛊惑复制人进行反叛的间谍。”
    雷泰瞪大眼睛，当初雷复还劝他干掉对方，结果他没有听，反而因为雷鸣的求饶心软放过了对方，然而现在……就是此人给他的同胞带来了灭顶之灾。
    “我有罪……”雷泰满眼凄凉的跪倒在地，他瞪大眼睛看着雷复，似乎想到了什么，“现在还有补救的办法……你去找吴穹，他能保住我的同胞们！那些被蛊惑的人，死了就死了，但其他人是无辜的。”
    “反叛事件的中坚力量是被改造的机械警卫，现在安迪正拿着这些机械警卫向吴穹发难。”
    “你的救星，自身难保……”

 第五百三十六章 终结

    虚拟街道上，安迪安排的人正在游行，高举着标语和横幅，高喊着要销毁所有的机械警卫。
    他们在吴穹所在的住宅区周围游荡，喧闹吵嚷。
    躲在暗处的安迪船长安然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幕，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群情汹汹，看你还如何能保得住手里那些扛枪的机器人。
    忽然间，街道传来金属足具踩踏地面发出的碰撞声，整齐划一，令人耳膜震颤，高喊着口号的示威人群立刻闭紧了嘴巴，街道周围涌出无数机械警卫，如山如海，将人群团团围住。
    原本还呼喝的起劲的众人，立刻吓得缩成一团，激光发射器反射着冰冷的光，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吴穹从自己的宅子中缓缓步出，居高临下，默然的注视着眼前的人群。
    “外面好热闹。”吴穹咧嘴一笑，目光却分外凛冽。
    示威人群的领头者是个中年模样的人，他原本是一个普通的管家型复制人，虽然没有被自己的主人欺压，却一直羡慕普通人类的生活。
    直到安迪等人上来拨乱反正，让他从奴仆到主人，达成夙愿，然而贪心不足的他，又希望更进一步，从人类升格为更高级别的船员，成为飞船里的管理层。
    所以他成为了安迪船长的马前卒，因为安迪答应他，只要这次示威能圆满完成，他就会获得一个船员席位。
    “我们……不需要机械警卫，请你将他们立即销毁。”领头的中年人望着吴穹，还是有些提心吊胆，但对于船员席位的渴望很快就压倒了他内心的恐惧。
    周围的人慌乱的看着包围他们的机械警卫，都不敢说话。
    “他们本来是用来保护我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吴穹戏谑的看了众人一眼，前前后后足足有几千号人，声势也确实浩大。
    不过，来多少人都毫无意义。
    “可这些机械警卫一旦被入侵破解，就会袭击我们这些平民，大家都觉得不安全！”中年人提着胆子大声说道。
    一旦有人开始发声，周围的人立刻就壮着胆子应和起来，人群吵吵嚷嚷闹成一片，吴穹只是似笑非笑，并没有做任何应答，他在等着主角登场。
    正在此时，坐在大型气泡状飞行器里的安迪船长和他的安保队长到达了人群之中。
    “诸位……稍安勿躁。”安迪微微一笑的向众人招了招手。
    情绪激动的人群在见到飞船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之后，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一同用期许的目光看向安迪。
    “船长先生……我们希望能马上销毁所有的机械警卫。”领头的中年男人郑重的请求着安迪。
    安迪微微点头，示意将这一切都交给他来办，随后他抬眼看着吴穹，安然的说道：“指挥官……你也看到了，机械警卫一旦留在飞船内，会让人们感觉没有安全感，我想，我们应该销毁这些机器人。”
    “之前我在通告里也提到了这件事，希望您可以认真采纳，配合我们的工作。”
    “没有安全感……”吴穹似笑非笑的走了下来，他盯着安迪问道，“如果我将机械警卫的控制权还给你，那这群人有没有安全感？”
    “当然……我们的安保队员能更好的管控这些机器人，如果您愿意将控制权归还给控制室，我们也可以接受。”安迪船长眼中闪过笑意，吴穹服软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吴穹看了安迪船长一眼，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
    “可你们有没有安全感，关我屁事？”
    吴穹话音一落，机械警卫肩膀上的枪口直接对准了人群。
    众人被吴穹突然翻脸的举动吓到，有不少人惊呼出声，安迪船长怡然不惧的看着吴穹。
    “指挥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吴穹不屑的扫了安迪船长一眼，“你那小儿科一般的手段，也好意思拿来压制我？”
    他转头看向带头闹事的中年男人，后者吓得缩了缩身子。
    “你觉得不安全是吗？”吴穹欺身过去，语调冷硬的问道。
    中年男人哆哆嗦嗦的抬头，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回答，吴穹身后的安迪船长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的胆子立马壮硕不少。
    “是……是没有安全感，这些玩意就是杀人机器。”
    “杀人机器？”吴穹怪笑着舔了舔嘴唇，突然，顶楼上一只机械警卫将激光发射器对准了中年男人的头顶，火红激光飙射而下，将男人的头发烤的焦黑，然后将地面掏出一个深坑。
    人群被突然开火的机器人吓到，惊叫连连，中年男人骇然的摸了摸自己烤焦的头发，脸色一片煞白。
    “你做什么？”安迪船长没想到吴穹竟然敢真的下令开火，一时间也有些慌了。
    吴穹突然转过脑地啊，安迪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我做什么……嘿嘿嘿……我只是让你知趣一点。”吴穹走到安迪船长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周围的卫队士兵刚刚想冲上前护卫安迪，周围的机械警卫立刻将激光发射器对准了他们的脸。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手底下这些铁皮盒子真的会开火。”吴穹冷硬的话语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吴穹也没有多说，将安迪船长扔开，掏出激光手枪打穿了他的肩膀，后者抱着烧焦的孔洞满地哀嚎，谁也不敢上来扶起他。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之前也跟你说的清清楚楚，我不想牵扯船里的这些烂糟事，你也别来找我的麻烦。”吴穹一脚将他踢开，然后目光如刀的扫过卫队士兵。
    “你们的船长，是我从地底下捞上来的野人，我可以让他成为飞船的最高管理员，也可以将他丢出去，成为漂浮在外的太空垃圾，你们也一样，别想不开。”
    卫队士兵们骇然的后退，闹事的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人群将满地翻滚的安迪船长抱了起来，后者似乎已经被吴穹吓破了胆，都不敢直视对方。
    然而吴穹却大步流星的的走到他面前，托着他颤抖不已的脸：“看着！”
    他将激光手枪对准闹事的中年人，然后扣动扳机。
    中年男人瞪大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哀呼就下了地狱，额角上露出一个硬币大小的焦黑孔洞。
    安迪没想到吴穹竟然毫无顾忌的当着所有的面杀人，吓得尖叫起来。
    “我并不太在乎各位的性命，还请各位自己珍爱自己的生命。”
    机械警卫自动散开，游行示威的人四面八方的逃窜着，恨不得多长一条腿，卫队士兵们抱着瘫软了的安迪船长，坐着飞行器狼狈离开。
    露娜的声音忽然在吴穹耳畔响起。
    “他们已经开始处刑劳工复制人了……”
    “我知道了。”吴穹摆了摆手，等到他到达处刑地的时候，所有的劳工复制人都已经被处死。
    作为最后的复制人，雷泰孤寂的看着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刑场，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
    吴穹没有走近，而是神情复杂的选择了离开。
    此刻的雷泰，只剩下雷复这一个朋友。
    “你拯救了我，我却没办法拯救你。”雷复黯然的叹息一声。
    “为什么他们非得将我们消灭殆尽？”雷泰疲惫的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问道。
    “因为你们是潜在的威胁。”雷复诚实的回答道，“尽管你们没有表现出威胁性，可人类总习惯未雨绸缪。”
    雷泰捏紧了拳头，他的朋友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你想做什么？”
    雷泰一言不发的从腰间掏出了激光手枪，旁边的雷复眉头不住跳动。
    “复仇。”
    说完，雷泰转身向着胶囊街入口的方向缓步走去，满眼冰冷肃杀之色。
    雷复深吸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这是我的仇恨，与你无关。”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雷复微笑着看向雷泰，“我的名字，都是你帮我取的，你忘了。”
    “这是一条死路。”
    “无所谓。”
    雷复望着雷泰微微一笑。
    “就算杀掉整艘飞船的人，我都不在乎。”雷复的笑容渐渐变得阴冷起来。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耳畔嗡的一声轻响，那被他驱赶出脑海的杂音，似乎又回来了，雷复晃了晃脑袋，那声音再次消失，只是一闪而逝的错觉。
    安迪船长独自一人在办公室，临近深夜，他仍然在办公。
    端坐在办公桌上，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处理着文件，突然，眼前的灯管开始明明灭灭，安迪微微皱眉。
    飞船的照明系统和供电系统都很稳定，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故障。
    就在安迪疑虑不定的时刻，所有的灯管在瞬间熄灭。
    有人入侵了整座总控室的系统！安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第一时间认为是吴穹干的。
    “谁？”安迪向着昏暗的入口低呼了一声，他的护卫一齐涌入。
    “主人！您没事吧！”雷鸣走到安迪跟前，紧张的问道。
    此时的雷鸣，已经成为了安迪的亲卫队长，甚至比普通的安保队长还要高一个级别，因为雷鸣向他贡献了绝对的忠诚。
    “我没事！安排人去总控室的电路中枢看看！”安迪低声吩咐着，黑暗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船长！我们的通讯工具也坏掉了，好像是电磁干扰！”旁边有人举起手腕上的通讯工具，腕表大小的屏幕不停闪烁着。
    “有人想对付我们！”雷鸣反应过来，黑暗的走廊突然出现激光束，洞穿了门口两个亲卫队员的胸膛，安迪大惊失色，旁边的两个亲卫队员也冲出门外，结果又是两道激光，在他们的头盔上掏出钱币大小的洞。
    眨眼之间，四个亲卫队员全部被杀死，雷鸣急促的呼吸着，现在就剩他和安迪两人了。
    黑暗中，雷复和雷泰的身影缓缓浮现。
    雷鸣颤颤巍巍的举枪，雷泰却抢先扣动扳机，这个不断挣扎求生的叛徒，终于被一枪打穿了胸口，一命呜呼的撇过头去，临死前还无比痛苦的看了安迪一眼。
    杀死雷鸣后，两人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安迪。
    安迪好歹在地下层求生多年，见惯了生死，此际虽然危急到了极点，却终究还是没有让他手足无措。
    “你们想干什么？”安迪擦拭着额角的冷汗，神情淡漠的注视着两个袭击者。
    “复仇！”雷泰的眼神混杂这悲戚与愤怒，他将枪口抵住安迪的脑袋，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安迪温热的尸体倒下，雷泰手里的枪也跌落在地。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也许你可以尝试将飞船里的人都杀死。”雷复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的朋友，“不停的复仇。”
    “这毫无意义。”雷泰苦笑一声，他抓起地面上的激光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诡异且美妙的旋律。
    在无法传声的太空，这旋律萦绕着飞船，一点点渗入所有人的脑海。

 第五百三十七章 原点

    在听到这曼妙旋律的那一刻，雷复和雷鸣同时用惊骇欲绝的目光再次看着对方。
    “我以为我发病了。”雷复按着自己的额头，轻轻的揉捏着，这段旋律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不是他的幻听，而是真正来自遥远星空之外的声音。
    当这段音乐响起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处在睡梦之中，即便他们清晰的听到，也不会将这幻听一般的声音当回事。
    吴穹神情冷硬的坐起身，他也听到了，露娜神情慌张的将他唤醒。
    “那段旋律又出现了……这玩意就像是诅咒！”露娜的语气中透着恐惧和骇然，“这是第二次，也许会有更加可怕的意外发生。”
    “先别激动！这玩意只是会让人精神失常和催生异变而已。”吴穹从房间里踱步走出，他抬眼看着虚拟大楼上的时间显示，此刻正是凌晨两点半。
    此刻万籁俱寂，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往来。
    “虽然我已经不是主控台的ai，但是我依然得保护这艘飞船上的人类。”露娜低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露娜有些茫然的望了望虚拟的夜空。
    吴穹沉吟了片刻，随后目光幽微的道：“你可以将飞船里的人全部冻起来。”
    将受影响的人封存，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却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此刻的孵化仓仍然能孵化人类，只要飞船上的人能续存下去，终有一天他们会找到解决异变的办法。
    “只是……这来自遥远星空的旋律，仿佛就是一种循环。”吴穹本人似乎没受影响，他仍然能冷静的思考问题。
    “你感觉如何？”吴穹转头问向露娜，当年她就遭遇过一次这诡异旋律，当时的她同样陷入了错乱之中。
    “这一次……好像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了。很奇怪，在听到那段旋律的时候，我的数据没有什么异常的波动，不像两百年前。”
    “我们得注意任何细微的变化。”说话间，吴穹走出了房间。
    地面缓缓浮现泡状的飞行器，吴穹坐进去，将目的地坐标设定在总控台，飞行器迅速升空，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总控室内，雷泰忽然捂着脑袋大声吼叫起来。
    那段旋律没有对雷复这个普通人类造成任何影响，却让雷泰异常的头痛。
    “怎么回事？”雷复有些紧张的看了雷泰一眼，按道理复制人的身体极其稳定，要说产生异变，应该是他这个普通人类异变才对。
    雷泰双目血红的睁开眼睛，并没有回应雷复的话。
    此刻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入目只有朦胧的血红色，仿佛进入了狂乱的状态，身体的肌肉和骨骼发出奇怪的闷响。
    “雷泰！”雷复见自己的低声呼唤没有回应，立刻用枪托击打雷泰，试图敲晕他，然而后者的肌肉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膨胀了起来，皮肤被肌肉撑开。
    雷泰的大手抓住了雷复的手，将他一把扔了出去。
    “啊啊啊！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你走！”雷泰颤颤巍巍的看着在地板上不住翻滚的雷复，如同恶兽一般低吼了一声，随后穿出了黑暗的走廊。
    这是怎么回事？雷复莫名的注视着雷泰消失的方向，刚刚这一下撞击，将他的头都磕破了，鲜血汩汩涌流。
    “该死！”他追逐着雷泰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阴暗的空间回归了寂静，原本躺倒在地面上的尸体，忽然抖了抖。
    雷鸣睁开眼睛，同样露出血红的双目，原本焦黑一片的枪口，竟然发出细密的蠕动声，开始生长出新的肉芽，连接在一起，他的身体开始抽搐膨胀，似乎和雷泰一样，进入了异变的状态。
    在飞行器临近总控室位置的时刻，露娜突然惊叫出声。
    “下面有情况！”
    露娜话音刚落，吴穹下意识的让飞行器悬浮半空，露娜迅速连接飞行器的内屏，画面上，肉体异变膨胀的雷泰在不住狂奔，他皮肤底下的肌肉仿佛自己有了意识一般，不停的蠕动着，似乎随时都要撑开皮肤，将他整个人撑爆。
    吴穹直接从半空中一跃而下，落在雷泰身前。
    紧随其后的雷复看到了吴穹，微微愣神不动，发狂的雷泰如同受惊的恶兽，低声嘶吼着，向吴穹呼啸而去。
    贪食魔王之手捏紧拳头，筋肉虬结的一瞬，如炮弹般砸落在雷泰的肚皮上。
    吴穹感觉像是砸到了一块铁板，雷泰体内的肌肉硬度惊人，而且在不住膨胀蠕动，显得怪异可怕至极。
    在巨力的轰击之下，雷泰惨嚎着翻滚了出去，随后露娜迅速连接了虚拟街道的系统，平地忽然架起四堵纸片般厚薄的透明壁障，围拢成一个不足十立方的空间，如同牢笼一般将雷泰封锁在内。
    被困住狭窄空间之内的雷泰狂吼出声，身体的变化似乎要将他撕裂，他不停的捶打着封锁他身体的壁障，手掌破裂出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穹撇过异变发狂的雷泰，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雷复，他注意到后者身上的血迹。
    雷复眼中闪过忧虑，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回答了吴穹的问题：“我们刺杀了安迪船长，然后就遭遇了那段……诡异的旋律，我想你也听到了。”
    吴穹的眼睛微微眯缝，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看起来……你没有被影响。”刺杀安迪的事在吴穹看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反倒是雷泰所表现出来的异常令他格外注意。
    “我属于被影响过的那一批人，不过……这一次，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你似乎也是这样。”
    雷泰身体的异变似乎开始停止，狂躁的情绪似乎也安定下来。
    “这一次，似乎只有复制人发生了异变。可惜我没有对照样本。”吴穹若有所思的看着被困在透明笼子里的雷泰。
    “这是一次攻击……同理，两百年前的那一次诡异旋律的出现，同样是攻击，那些藏在虫洞里的不知名的敌人，似乎了解飞船里的情况，在人类掌权的时候攻击人类，在复制人掌权等到时候，又攻击复制人。”
    “不对！”吴穹摇了摇头。
    此时的雷泰已经膨胀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他在狭小的笼子里扭动着身体，伸出粗大的手指，沾着鲜血，竟然开始写字。
    回家……
    “他为什么写下‘回家’这两个字？”露娜有些骇然的看着透明壁障上的血字。
    众所周知，复制人是没有故乡的，他们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工具。
    “某种意念控制了他。”吴穹死死的盯着雷泰。
    “那意念在指引我们？”雷复惊疑不定的望着自己朋友写下的信息。
    “那意念在指引异变的人。”吴穹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旋律的最终目的，是将飞船拉向冲动，至于它所造成的混乱，不过是副产品而已。”
    每一次出现这段旋律的时候，都意味着大规模的精神错乱和异变，同时，也会指引着聆听旋律的人，朝着虫洞的方向进发。
    那虫洞里究竟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食人的恶魔？亦或是，迷惑人心智的塞壬女妖。
    此刻连吴穹都有些好奇……
    突然！整艘飞船开始剧烈震动起来，露娜大惊失色的高喊着：“飞船！飞船在动用所有的能量进行跃迁！”
    “进行跃迁？”雷复眼皮微微跳动，他拼命摇头道：“这不可能！总控室的人全部被杀死了，谁能打开跃迁的开关？”
    吴穹没有说话，他直接朝着总控室的方位飞奔而去。
    雷复忧虑被关在笼子里的雷泰，此刻却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疑，跟随着吴穹一同奔向总控室。
    在周围负责巡逻的安保卫队也围拢过来，然而他们只是紧张的站在门外，谁也不敢进去。
    还没等吴穹开口询问，总控室的大门竟然被一只血肉触手撑开，卫队士兵们拿起武器对着血肉触手拼命扫射，被激光洞穿的触手似乎毫无痛感，依然粗暴迅捷的缠绕着离大门最近的士兵，如同蟒蛇盘人，瞬间就将他勒死。
    微微一抖，劲风鼓动，尸体被甩飞，旁边的士兵们吓得逃散，触手甩动如鞭，将他们全部扫倒，肉触挟裹巨大劲力，击打在人身上，直接将人骨头都打碎，三四个士兵全部翻滚出去，口吐鲜血，当场昏死。
    吴穹眉头紧皱，他的贪食魔王之手在这个世界被削弱，触手朝他扫落，抬手一挡都有些承受不住，整个人倒退数十步才刹住身形。
    “小心！”露娜一声惊呼，那触手紧追不舍，同时又有五六只血肉触手撑破了窗户，一齐朝吴穹捆扎而来。
    “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在一旁目睹一切的雷复暗自心惊，忽然间，他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那雷鸣的尸体也发生了异变。
    飞船仍然在不停震动，总控室的血肉触手彻底砸开大门，火车头大小的巨大怪物钻出，露出真面目。
    吴穹一面呼叫机械警卫赶来增援，一面站定身形，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怪物。
    这怪物仿佛是一只长满出手的巨大石榴，恶心怪异，中间却露出雷鸣的脸。
    人脸在怪物身体中央，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嚎，似乎在说：“回家……”
    数十只机械警卫从两边街道涌来，人类安保卫队的人也蜂拥而至，激光武器对准了发狂的怪物，毫不犹豫的开火。
    在血红的光网交织下，无声嘶吼的扭曲怪物被打成了蜂窝煤，血肉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那怪物死死的盯着吴穹，即便浑身都被穿透，依然嚎叫了几分钟才断气。
    吴穹第一时间冲进了总控室，望着被锁定的星图，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来迟一步，这怪物将飞船的目的地重新导向了虫洞，与此同时，他还用飞船所有的能量进行了最后一次星际跃迁。
    那令所有人避之不及的虫洞，此刻近在咫尺。
    “即将到达目的地！”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屏幕上的露娜在瑟瑟发抖。
    终于还是逃不过，此刻的吴穹，反倒有些坦然。
    所有还醒着的人，突然被一股异常的暖意所包围，而且他们还能清晰的听到来自飞船外的声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头顶蠕动。

 第五百三十八章 盖亚号

    异常的感觉只有一瞬，吴穹在第一时间操控飞船悬停在虫洞外围。
    从星图看去，边际宽广的虫洞就像一个暗红色的漏斗，漏斗的入口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建造虫洞的科技超过我们现有的认知水平。”露娜在一旁低声的道。
    吴穹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即便飞船停止行动，依然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在拉扯着飞船通往“漏斗虫洞”的口子。
    “看起来我们迟早会被拉扯进去！”吴穹注视着虫洞表面令人畏惧的血红色，悠然道。
    “之前的空间跃迁已经耗尽了我们99%的动力，现在我们还能航行一个礼拜，然后整个飞船就会陷入停电停水停氧的危险境地。”
    “真是个好消息。”此刻也只有吴穹能笑得出来，他望着浩瀚的星空，有种莫名的敬畏感，濒临绝境，他倒没什么感觉，无数次在死亡线挣扎，他总是能保持冷静、
    倏忽间，他看到了临近虫洞的不远处有一个黑点。
    “露娜！调用飞船的观测望远镜，给我看看那是什么！”吴穹指着黑点沉声道。
    “收到！”眼前的星图第一时间扩张开，遥远的虫洞此刻近在眼前，那黑点也被扩大，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一艘悬浮在黑洞周围的飞船。
    屏幕上的露娜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盖亚号！”
    那黑点竟然是三艘搭载人类最后希望的星舰之一的盖亚号。
    此刻连吴穹也露出讶然的神情：“这玩意不是和阿特拉斯号的方向刚好相反吗？”
    三艘飞船，天南地北的开往不同的目的地，在浩瀚的宇宙中，绝无交汇的可能，然而事实却无情打脸，令人匪夷所思。
    “这是怎么回事？”露娜将观测镜的倍数进一步调高，可以看到，飞船的喷射器还在喷射火焰，这意味着，盖亚号的动力扔在工作，这艘飞船上的人试图逃离虫洞的吸力。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吴穹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盯着远方的盖亚号道：“露娜……向盖亚号发送求救信号试试！”
    既然盖亚号试图逃离虫洞的吸引，这说明飞船上还有人，露娜立刻发送了求救的sos信号，又输送联络信号，试图联络盖亚号上的船员。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求救信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通讯联络又显示无应答。
    “飞船上的通讯系统和主控ai似乎关闭了！”露娜越发感觉不对劲，“它试图逃离虫洞控制，可能只是因为自动驾驶程序的缘故。盖亚号上可能没有活人！”
    这猜测不无道理，不管盖亚号飞到了什么地方，眼下它出现在虫洞表面，只能说明一件事，它也受到了那诡异旋律的感召，从千万光年之外投入了虫洞的怀抱。
    盖亚号体积更小，没有携带多余的复制人生产设备，也没有多余的野外生态层，所有的地球生物的数据都简化为了一个dna库与精子库，甚至船员都没有超过一万人。
    那诡谲的旋律光顾了盖亚号，船员很有可能已经在第一轮的狂暴中自相残杀殆尽，即便存活下来的船员，也有可能在数百年时间发生异变。
    细细一想，吴穹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活人也好！”
    露娜瞪大眼睛看着吴穹，她瞬间就猜到了吴穹的想法。
    “你打算让阿特拉斯号靠近盖亚号，然后让所有人进入那艘飞船，并借助盖亚号剩余的动力跃迁出去。逃离虫洞的影响范围？”
    吴穹点点头：“我们别无选择！”
    他抬头看着血红的诡异虫洞：“也许……我们对面的那个世界，是真正的地狱。”
    虫洞制造者在科技上无情碾压着人类，吴穹的判断是，如果直面对方，很可能死路一条，当然，飞船漂浮太空，燃料耗尽同样也是个死，不过在盖亚号上，也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系统让他生存下来，却又没说让他生存多久，此时的敌人可能强悍到超出认知范围，吴穹并没有主动靠上去杀个你死我活的想法。
    “靠过去！”吴穹坚定的下达了命令，露娜注视着盖亚号，轻轻点了点头。
    吴穹的想法是，他带领部分阿特拉斯号上的机械警卫，先行登船，清理可能遇到的危险，随后再将所有人转移过去。
    不过……眼下似乎来不及解释那些复杂的事情了。
    总控室出现了诡异的血肉怪物，安迪船长死了，这两件事交叠在一起，在飞船上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不过当吴穹开始全船广播之后，恐慌已经发酵成了恐惧。
    广播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阿特拉斯号的船长，所有人都要听从指挥，同时恢复机械警卫巡逻。”
    关闭广播，机械警卫也将所有的船员通通赶了出去，吴穹让露娜接管了整个总控室，飞船由ai全权控制。
    “如果我没有回来。”吴穹对着屏幕前的露娜轻描淡写的道，“就请你启动飞船的自爆程序，至少能让人类灭亡的痛快点。”
    这决绝的话透着坚定，却又有些无可奈何，露娜噤若寒蝉的点点头，吴穹微笑着走出总控室。
    门外的机械警卫整齐划一的注视着吴穹，露娜将控制程序植入了他的光脑设备，现在，吴穹只需要靠着一个单片眼镜般的小屏幕，就能掌控整艘飞船的武装力量，如臂使指。
    “靠拢盖亚号，准备进行强制对接！”吴穹低呼了一声，阿特拉斯号燃烧着所剩无几的动力，向盖亚号的方向移动。
    人们惊恐万状的注视着机械大军在街道上缓缓开过，他们只是畏惧吴穹，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究竟如何。
    同为巨型飞船，庞然大物的阿特拉斯号足足是盖亚号体型的两倍，当它贴紧盖亚号的时候，像是鲸鱼贴紧自己的幼崽。
    露娜强行入侵了盖亚号船舱入口的安全门，两艘飞船被动的对接在一起，吴穹站在机械警卫身前，宽敞的通道入口开始缓缓失重，噗嗤一声，安全门打开。
    吴穹死死的盯着盖亚号的入口，和眼前的灯火通明不同，盖亚号的入口仓以及缓冲过道，昏暗一片。
    也许是飞船上的人为了节省能源，所以关闭了多余的照明系统。
    机械警卫抢先踏入缓冲过道，头顶的指示灯扫描着可能出现的任何生物痕迹，吴穹紧随其后，当他踏入盖亚号的一瞬间，他就闻到了尸体的腐烂臭味。
    吴穹迅速开启了防护服，面罩隔绝了诡异的气味，也让视线变得狭窄，此刻吴穹已经对飞船内的情况大致有所了解，眼中的警惕之色越发浓重。
    在船舱内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咆哮。
    紧接着，数只穿着船员服，却四肢着地，皮肤肿胀且长出额外的手足肢体的怪物，狂吼着冲了出来，他们就像是穿着人类衣服的畸形蜘蛛。
    那一瞬间，吴穹感觉自己回到了“腐烂之城”的丧尸世界，只是这些怪物比丧尸怪异多了。
    机械警卫第一时间将枪口对准了那些怪物，激光扫过，血肉之躯被打成了筛子，哀嚎着扑倒在吴穹跟前。
    吴穹走到这些怪物的尸体跟前，用光脑扫描着他们的血液和皮肤，将数据上传给了露娜。
    “他们也是在虫洞发出的诡异旋律下产生了变异……”露娜在通讯工具的另一头低声道，“肌肉组织大量增值，还生长出了额外的肢体，但是智力高度蜕化，大脑萎缩。”
    在露娜简单的叙述检测结果的同时，又有异变的怪物扑过来，一个脑袋异常膨胀，满脸都是眼珠子，手足萎缩的恶心人形嘶吼着，跌跌撞撞的向吴穹伸出手。
    激光发射器再度启动，巨大头颅被打穿，吴穹眉头微皱。
    “看起来，这种变异影响是随机的！”吴穹扫视着大头百眼的怪物与近处的人形蜘蛛的尸体。
    “这是……那来自虫洞深处的魔音的附加影响。”吴穹眯缝着眼睛。
    任凭人类的血肉如何异变，都逃不过皮肤，肌肉，血液，骨骼和脏器的变化，终究是血肉之躯，即便是彻底蜕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疯狂怪物，也无法和钢铁铸就的机械警卫所匹敌。
    一百二十只机械警卫，一路从舰桥，舱室，杀到主控室，没有一只怪物能靠近吴穹身边，入目一片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无数，面对已经彻底异化成怪物的人类，吴穹没有多少怜悯心可言。
    “这里的船员全部异化成了怪物，无一幸免！”回头看了看满是鲜血的走廊，机械警卫一左一右两字排开，煞气腾腾。
    吴穹走到了主控室的安全门，还没等他入侵主控室的安全系统，扫描仪突然扫过吴穹的身体。
    “确认人类身份，自动解锁权限。”
    吴穹微微皱眉，这主控室的人竟然解除了门锁，只要进去的人是个人类，它就会自动开门？
    疑惑之间，安全门洞开，星图旁边躺倒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跌落在尸体脚边的军官帽和他身上的制服，都预示着此人是盖亚号上的最高统帅，飞船舰长。
    和阿特拉斯号不同，整个主控室只有舰长的尸体，舰长手边捏着激光枪，头颅被掏出了一个大洞，很显然，在最后的绝望时刻，舰长选择了自杀。
    不过在自杀之前，舰长将主控室调整到了无菌状态，所以他的尸体到现在还没腐烂。
    舰长的另一只手里，捏着那如同单片眼镜一般的专属光脑，吴穹将光脑掏出，然后点击启动。
    数据连接，吴穹顷刻间掌握了盖亚号的操控权限，于此同时，他看到了舰长在自杀之前留下的最后日志，时间显示是……一百六十年前。
    盖亚号比阿特拉斯号更晚遭遇这来自虫洞的魔音，不过两艘飞船的方向南辕北辙，盖亚号提早到达，肯定是因为多次使用空间跃迁的缘故。
    想到这里，吴穹迅速查探燃料储备，幸运的是，整艘盖亚号的燃亮储备还剩下百分之三十，足够在全力加速的情况下，摆脱虫洞的吸引力。
    “露娜！”吴穹轻唤了一声露娜，将主控台的权限转移了过去，现在露娜已经能同时操控两艘飞船了。
    在探查到盖亚号飞船上的能源储备后，露娜也忍不住露出喜色，这就是一线生机。
    “准备清理怪物尸体，并且安排阿特拉斯号上的人迁移过来。”吴穹简单的下达了命令之后便关闭了通讯。
    与此同时，吴穹点开了盖亚号飞船上的船长日志。
    能撑到最后，非但没有精神错乱，发生异变，盖亚号的船长甚至冷静的锁定了主控台的安全门，让飞船悬浮虫洞之外，留待可能到来的人类进行探索，这一系列操作绝不简单。
    通讯工具响起盖亚船长无比绝望的声音。
    “我希望……还有人能听到我的遗言。”

 第五百三十九章 血肉巨舰

    “毫无疑问，我们遭遇了一场袭击，我所有的船员们都听到了一段古怪的音乐，随后他们就开始发疯了，连飞船的主控台ai都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船长艰难的喘息着。
    “还好我有最高权限，在事情彻底崩坏之前，重新控制了整艘飞船，但我们已经来到了虫洞表面。”
    “眼前的虫洞，有目的的扰乱我们的思维，影响我们的肉体，潜藏在虫洞之后的东西满怀敌意，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将我们吸引至此，但我能感觉到，虫洞之后，一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本可以独自逃离，但我一个人在这茫茫宇宙之间，难以承受这样的孤独，而且那魔音对我的影响似乎也开始了，除了死亡，我别无选择。”
    “我想，他们既然掌握了强大的空间技术，又将这里变成了捕捉人类的牢笼，迟早都会对另外两艘飞船下手，毕竟，亿万光年的空间在这群制造冲动的怪物眼中，只是一段轻易就能跨过的距离。”
    “所以我让飞船悬浮在虫洞表面，也许会有被吸引过来的其他飞船找到我们，如果还有人类幸存者，他们就能通过我改写了程序的安全门，接收我们的飞船。”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此刻，我只能乞求，人类的文明之火，不要熄灭在这里。”
    船长无比悲哀的叹息一声，最后扣动了扳机，所有的影像和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吴穹骤紧眉头，若有所思，他注视着新星图上那安然且庞大的虫洞，无边无际的血色中似乎潜藏着恶魔的低语，再无惧无畏的人，面对广阔无垠的深空，都会有种难言的孤寂和敬畏之感。
    在和露娜短暂交接之后，从阿特拉斯号移民到盖亚号的行动开始了。
    这就像是从豪宅搬到经济适用房，所有人都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极为不满，但没人敢反抗吴穹的命令，毕竟谁也不敢拿脑袋硬抗激光枪。
    潮水般的人流涌向出口通道，只有雷复，安静的注视着远去的人流，一动不动。
    露娜化作虚影，落在雷复身边。
    “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眷恋的？”
    “我原本是个残次品，病人，迷恋杀戮和死亡，满手血腥。”雷复冷笑着回应道，“就让我跟着这飞船一同消亡在星海之中吧。”
    他脑中浮现回忆，在雷泰已经变成了怪物之后，他亲手开枪杀死了雷泰。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清晰的听到了久违的旋律，在拨动着他的心弦，他知道，他很快就会失控，被那影响心神的诡异音乐变成怪物。
    “走吧！”雷复挥了挥手，他手里还捏着旧日的名牌，2155,。
    露娜不再坚持，她的检测同样发现雷复的精神波动开始出现异常，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他自然还是正常人，但是，等到这个精通黑客技术的聪明人变成狂乱的怪物，同样也破坏力惊人。
    露娜的虚影消失在雷复眼前，后者微微一笑，向着阿特拉斯号出口的另一处船舱走去。
    入目是一排只能容纳一人的救生舱，如同漂流船一般的小型舱体，拥有能航行数十光年的能源电池，雷复已经做好准备。
    他趟入救生舱，将全息地图调整到虫洞位置，然后设定了目的地。
    那巨大的血红色漏斗安然的旋转着，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口。
    “就让我在最后的时刻，瞧一瞧这异化一切的源头，究竟是什么？穿过虫洞，是不是会真的到达地狱呢？”
    黑暗深空，孤寂的救生舱飞向了虫洞入口，化作一抹黑点，顷刻间消失不见。
    进入盖亚号的众人惶惶不安，茫然的注视着船舱内的大屏幕，此刻的露娜正在发表者安抚人心的讲话。
    盖亚号的燃料还很充足，并且还保存着目的地星球的星图航向，只要逃离了虫洞的影响范围，再平稳飞行六百多年，就能到达目的地。
    “多余的话不要再说，抓紧时间脱离这里才是最要紧的事。”吴穹对着露娜低声吩咐道。
    主控室的灯光再次亮起，露娜的头像在显示星图的屏幕上亮起，她向着吴穹郑重点头，随后操控着飞船的推进程序，开始加速。
    正在此时，虫洞入口开始异变，诡异的波动从虫洞入口出传递而来，正在加速脱离虫洞影响的盖亚号开始不停颤动。
    “有东西出来了！”露娜失声尖叫，飞船的动力突然失去了控制，系统发出警报。
    “警告！警告！遭遇不明干扰源！电力系统中断！”
    黑暗降临整艘船舱。拥挤在广场内的人群此时躁动不安，人们议论纷纷惶恐难言，如果不是机械警卫将人群围拢，很可能会爆发动乱。
    星图瞬间熄灭，吴穹并没有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从虫洞里钻了出来，还好露娜将数据转移进了吴穹的光脑。
    “一艘飞船！”露娜将最后看到的画面拍摄成照片，投影到吴穹眼前的屏幕。
    一艘巨大的飞船从虫洞的边缘入口滑出，那是人类的第三艘舰船，也是最大体型的舰船，克罗诺斯号。
    此时的克罗诺斯号并非像是盖亚号这样的合金飞船，船身似乎包裹着一层蠕动的血肉，类似章鱼触手一般的触须延伸而出，在虚空中游动。
    “这是什么恶心的怪物？”露娜张口结舌的望着照片上的诡异飞船。
    “这就是被吸引进入虫洞之后的结果，整艘飞船都被同化。”吴穹眯缝着眼睛，很显然，这已经化作活物一般的飞船，是冲着盖亚号来的。
    “启动备用能源！赶紧离开！”
    “无法感应！飞船已经停止了工作。”
    就在露娜话音刚落的瞬间，一声巨响，“砰”的一声，巨大的盖亚号整个开始摇晃起来。
    在吴穹和露娜看不见的黑暗星空，血肉巨舰冲撞着盖亚号，搭载着数万人类的巨大飞船，此刻如风中残烛一般，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广场上的人群对这些意外一无所知，只有少数人，似乎感觉到此刻是大难临头，在大部分人都慌乱无觉的时刻，有一些人的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绝望感。
    正在此时，关闭的灯光再次亮起。
    “系统重启中！”冰冷的的提示音响起。
    “趁现在！”吴穹高叫一声，再次启动推进程序。
    “无法加速！”露娜瞪大眼睛，再次启动的星图被放大到了盖亚号周围，已经高度生物化异变的克罗诺斯号的触手凿穿了盖亚号的外壁，拖拽着它前进的步伐。
    “咱们被那玩意拉住了！”露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触手挤压着盖亚号的外壳，拉扯着飞船，向虫洞深处飞去。
    “别着急！”吴穹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进行跃迁！快！”
    露娜定了定神：“现在还不知道飞船外壳的受损情况，贸然进行跃迁，恐怕会……”
    “生存还是死亡，咱们得赌一把，如果跃迁发生意外，咱们全交代在这里，总好过被拖进虫洞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吴穹目光坚定的说道，“进行跃迁！马上进行！”
    露娜颤颤巍巍的看了吴穹一眼，最后咬牙点了点头。
    “开始空间跃迁！倒计时……三……二……一……”
    吴穹和露娜同时闭上眼睛，一声巨大的震爆响彻，广场上的人群慌乱的哭叫着，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盖亚号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周围的星球如同激射而过的光线，等到所有人回过神的时候，原本就悬浮在盖亚号头顶的虫洞，此刻已经化作一个血红色的光团，遥遥相隔。
    “成……成功了？”露娜不敢置信的望着星图上已经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巨大虫洞。
    “警告！警告！能源损耗严重！目前能源储量不足10%。”警报声不合时宜的再次响起，让刚刚高兴没多久的露娜再次皱眉。
    “百分之十的能源太少了！刚刚的跃迁怎么损耗了那么多的能量？”露娜不可思议的看着面板上的能量储备显示。
    吴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神情严峻的说道：“把星图调出来，查探盖亚号周围的情况。”
    露娜点头应命，屏幕显示着盖亚号周遭环境的高清图像，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血肉巨舰克罗诺斯号，就漂浮在里盖亚号不足万米的位置。
    原本覆盖在飞船上的血肉包膜在跃迁中被冲击掉了，露出原本的金属壳机身，藏在飞船中的血肉怪物挥舞着触手，试图再一次拥抱盖亚号，迅速靠拢。
    “刚刚的跃迁，把这怪物也带来了。”这就是为什么能量损耗如此严重的真相，盖亚号身后还拖拽着这么一个可怕的累赘，露娜慌乱的看向吴穹道，“该怎么办？咱们没有能量再次跃迁了，那怪物速度很快。”
    “得把它炸掉！可惜飞船没有装载对外的激光炮台，只能靠炸了。”吴穹斩钉截铁的道，“安排机械警卫，装载内爆弹！同时和这艘怪物飞船保持距离。”
    一只装载着内爆炸弹的机械警卫，乘坐着救生舱飞船，飞向如妖如魔的克罗诺斯号。
    然而机械警卫的反应力和判断力终究比不上人类，他们的ai被无数次的消减弱化，根本无法应对飞船之外的复杂情况。
    救生舱还没靠近克罗诺斯号，就被飞来的巨大触手给打爆，救生舱和机械警卫同时在黑暗中化作一蓬耀眼焰光，尸骨无存。
    “该死的！”吴穹猛的砸落指挥桌，目光幽然的看向越来越近的血肉飞船，吴穹双目震爆精光。
    “看来只能我自己来！”
    “你要干什么？”露娜大惊失色的看向吴穹。
    “我要和这一切做一个彻底的了结。”吴穹打开军械库的面板，将足球大小的内爆炸弹抓在手中，面对张牙舞爪的太空怪物，吴穹嘴角浮现冷笑。
    露娜知道无论她如何劝阻都没用，吴穹心意已决，将盖亚号的控制权交给了露娜，随后孤身走向了救生舱，独自一人飞向了异变的巨大飞船。
    操控着银梭一般的飞船，躲闪过血肉触手，激光炮台凿穿飞船外壳，吴穹将救生舱飞船的动力提升到极限，狠狠的撞击了过去。
    “砰”的一声，飞船一只银白色飞镖，瞬间扎进了克罗诺斯号。
    若露娜是人类，此时她的心一定提到了嗓子眼。

 第五百四十章 秘门

    到达克罗诺斯号，吴穹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这艘飞船上的船员被飞船同化，变成了一团怪物，数万人同享一个身躯，血肉如同苔藓一般附着在墙壁上，伴随着延展的触手不停蠕动，十分猎奇。
    吴穹将内爆弹扔进了这堆血肉之上，随后掉头就跑。
    突然，血肉人墙上结出一团团怪异的肉卵，在吴穹眼前破裂，一只只如同侏儒一般的矮小怪物跌落在地，他们用血红的双眼注视着吴穹，那诡异的音乐突然在吴穹脑海中响起。
    此刻吴穹这才明白过来，那虫洞并非单纯的入口，而是这群怪物栖息的巢穴，这些活在异次元的怪物是没有实体的，所以他们不断吸引活物靠近虫洞，将他们拉进去，改造他们的肉体，然后从其他生物的血肉中孵化出自己的实体。
    他们是一个科技极度发达，却如同寄生虫一般存在着的族群。
    这帮怪物想要阻止吴穹的行动，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吴穹对这些扰乱心神，招致变异的音乐完全免疫。
    贪食魔王之手落下，巨锤一般的拳头将他们砸飞。
    从人类的血肉中孵化身体，他们的身体强度也很弱，吴穹争得了一丝先机，飞速逃离原来的位置，血肉触手试图抓取吴穹，被他靠着速度闪躲开，九死一生之间，吴穹跳上撞入克罗诺斯号的救生舱飞船，正在此时，一只巨大的出手抓住了机翼。
    “加速！”吴穹按下控制键，飞船在触手的拖拽中不停摇摆，结果机翼被硬生生拉扯下来。拖拽着半只机翼，小飞船晃晃悠悠的逃离了克罗诺斯号。
    “起爆！”
    以克罗诺斯号的破洞为原点，内爆弹炸裂开，化作一个小型黑洞，巨大的飞船坍缩碎裂，飞扬的触手被无穷尽的吸力拉扯到了黑洞里，船舱的金属碎片混合着怪物血肉四散，最后又被收拢到一个点，湮灭在黑暗之中，寂静无声。
    “任务完成……”吴穹注视着美丽的星空，忽然有种寂然之感。
    和这浩瀚星空比起来，磅礴巨舰也只是沧海一粟，渺小无误。
    在离开之前，吴穹用自己的权限锁死了飞船路线，又让露娜陷入了休眠，等到六百年之后，到达目的地再醒来。
    他让机械警卫自动巡逻飞船的异常情况，其间即便是人类再次遭遇那诡谲的旋律，异变或内战，机械警卫都能消除动乱。
    只要飞船里的人工孵化仓还能运转，六百年之后，人类还能在新的星球开枝散叶。
    不过吴穹等不到那天了。
    当吴穹再次醒来的时候，任务已经悄然完成，奖励的剧本安静的躺在他手中。
    夜色深沉，正好是凌晨时分。
    “回来了？”明小婉从卧室里缓缓走出，此时她对吴穹在剧本世界的穿梭已经见怪不怪了。
    吴穹微微点头，正在他打算稍事洗漱，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向冰打来了电话。
    半夜来电？明小婉和吴穹对视一眼，立即感觉不对。
    “吴穹大哥……救……救命……啊啊……”向冰颤颤巍巍的还没将话说完，就听到一阵响动，分明是手机跌落在地的声音，随后向冰一声尖叫，一声爆响，手机似乎破碎开，电话立刻断线。
    “怎么回事？向冰遇到危险？”明小婉大惊失色的看向吴穹，“这时候她不应该在学校宿舍里睡觉吗？”
    “向冰体内藏着我一缕尸神阴气，一般人根本不敢动她！”明小婉眉头紧皱，“看来她碰到了不小的麻烦！”
    吴穹没有说话，而是拨通了方老虎的电话，让他派人查找消息。
    半个小时后，方老虎手底下的人恭敬的回了电话过来：“向冰小姐……在学校里被人绑架了。”
    “绑架？”明小婉觉得这消息着实荒唐，“向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再说我的尸神阴气，一般的歹徒怎么能扛得住？”
    回话的人接着道：“据她的室友说，绑架向冰小姐的人，是一个带着兜帽，少了一只眼睛的年轻男子。她们说那小子是从窗户里摸进来的，还说她们一见到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喊人就晕过去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宿舍，向冰也不见了。”
    兜帽男？吴穹眉头微微跳动，明小婉也露出骇然的目光。
    这小子不是早就死了吗？他难道还能死而复生不成？关键是，以前他都是过来找吴穹的麻烦，这一次却绑走了向冰。
    难道向冰和兜帽男的组织有所牵扯？眼前谜团愈发扑朔迷离。
    “这一次，恐怕得动用所有人的力量，来搜寻兜帽男的下落了。”吴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深沉的夜色，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于此同时，废弃的红玫瑰酒店门口，一个目光冰冷的中年男人，缓缓走进了破旧不堪的酒店大堂，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似乎在和空气对话。
    “没想到……这里还藏着神子……要不是我们抓住了你，这个秘密，恐怕还会一直藏下去。”
    黑暗中，一个漂浮着的游魂悄然浮现，如果吴穹在这里，一定能认出对方来。
    这游魂就是当初在红玫瑰酒店，引导着寻找女儿亡魂父亲，打开潜藏酒店暗门的白影。
    “即便你们能搜寻到我的踪迹，破解我的秘密，你也没法打开那扇门……那里有道门封禁，除非有天生沾染阴间能量，能在两界自由穿梭的人来当钥匙，揭下符箓，不然，谁也没法见到门后沉睡的神子！”
    “谁告诉你我们没有钥匙？”西装男冷笑一声，“这悬河市是块宝地，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能天然穿梭两界的存在，打开这扇门，轻松至极。”
    “你们……竟然已经找到了钥匙？”游魂大惊失色。
    正在此时，一道白影从酒店大门飘然而至，西装男眯缝着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突然到来的闯入者。
    那人一身白袍，赫然是龙天行的师傅，真阳门龙傲。
    “阁下是谁，为何闯入此地？”龙傲神情不善的注视着眼前的西装男，周身热气荡漾，随时做好了出手准备。
    西装男冷笑一声，他转头目光幽微的看着龙傲，玩味的道：“我来这里……当然是来解开封印的咯！”
    他话音一落，竟然消失在龙傲眼前。
    就在老头子骇然搜寻对方踪迹的时候，背后风声一紧，那西装男如鬼魅一般的出现，一脚踢在龙傲背心，大力冲撞之下，老头子整个人倒飞出去。
    这移形换影，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龙傲慌忙在半空中翻身而起，一个筋斗倒挂下来，勉强立住身形，谁知那西装男又在眨眼消失，随后再次出现在龙傲身后，又是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将地面砸出坑洞，口吐鲜血。
    这究竟是什么邪术？对方似乎能任意穿梭空间，无拘无束，简直恐怖到了极点。
    “武术道法，再怎么修炼，也只是凡人之躯。”西装男站在十步之外，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而我和你不同，我得到神明的眷顾，早已超凡入圣！”
    说话间，他又是一个闪烁，竟然瞬息到达了龙傲面前。
    “你究竟是什么人？”龙傲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西装男，对方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已经超出了邪术的范畴，更像是异能。
    西装男蹲下身子，怜悯的看了龙傲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起身：“你应该庆幸，我赶时间，要不然，你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那躲藏在黑暗中的幽魂再次出现，用畏惧的眼神看着西装男。
    “走啊！愣着做什么？”西装男冷淡的神情变得异常凶厉，吓得幽魂一个激灵，“带我去封印门！”
    “明白……明白……”幽魂没有实体，却仍然觉得遍体生寒。
    龙傲不知道这强大的敌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真阳门传人的职责就是要守护那扇封印大门，决不能让任何人打开，即便是拼掉老命，也在所不惜。
    “住手！”龙傲挣扎起身，直觉五脏六腑如同火烤刀割，他身体强健，但刚刚那两脚，陷入已经伤筋动骨，将他打成了重伤，他根本无力阻止对方的步伐。
    “师傅！”门口突然跳进来一个人影，正是龙天行。
    “天行！”龙傲神情急切的望着自己的徒弟，“你……”
    他原本想让龙天行去阻止那西装男，可转念一想，连自己都无法挡住对方的脚步，自己这徒弟过去，估计必然是十死无生。
    “你回去！赶紧走！”龙傲推开龙天行，强硬的撑起身子，让龙天行愕然至极。
    “有人闯进了咱们的禁地？”龙天行仔细倾听者周围的动静，挪步想要跟随上去。
    “你做什么？赶紧回去！师傅的话也不听了吗？”龙傲虽然重伤，余威犹在，大吼一声，龙天行也被吓得战战兢兢。
    “你去……将那位吴先生找来……此时此刻，恐怕也只有他能对付这些恶人了。”
    原本龙天行正要无奈退走，一听到龙傲让他找吴穹，顿时脸上的颜色就变了。
    “师傅，这是咱们真阳门的事，这禁地被外人侵入，咱们应该自己来解决。”龙天行鼓足勇气，硬挺着胸膛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敌人厉害，此事不可为，他们暂时还没法打开封印，赶紧去找帮手！”
    “师傅莫慌，徒弟偷偷跟过去瞧一瞧。”龙天行咬了咬牙，竟然目光坚定的起身，向着楼上发出动静的位置走去。
    “以前常常听您提起禁地的是，那封印之中藏着邪神魔头，我一定不会让那些坏人得逞，打开封印的！”龙天行捏紧拳头，任凭龙傲如何呼喝，他也不管不顾了，反倒内心无限的激动和迫切。
    “天行！快回来！”龙傲目眦欲裂的瞧着龙天行，后者越行越远。
    酒店的另一边，走廊的尽头，一扇早已破碎的玻璃窗浮现眼前，夜风呼号着吹拂素色窗帘，如同夜幕里安静起舞的幽灵。
    西装男抓住漂浮在身旁的幽魂，想着破碎的窗户位置越走越近。
    突然，那窗户前方的空间似乎一下子扭曲，幻象显现，一扇贴满符纸的古朴大门出现在眼前。
    这扇门，吴穹遭遇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红玫瑰酒店寻找鬼眼dv，那时候，在他眼前的是一扇没有房号的门。
    另一次是在他在任务世界拯救明小婉的灵魂，遭遇无魂先生的时候。
    门的模样千变万化，但是关在里面的东西，与外面的封印始终不变。
    “分魂人……”西装男冷笑的对着游魂调侃道，“你苦心孤诣的背叛组织，利用自己能分裂魂魄的手段，到处寻找潜藏的神子和能打开封印门的天梯钥匙，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这都是命……”分魂人的幽魂颓然叹息一声。
    当初他已经要成功了，结果……
    他的脑海里浮现当初吴穹到达红玫瑰酒店之后发生的一切，只叹造化弄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沙漏

    突然，西装男听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龙天行身手敏捷，尽一切所能的试图潜行过来，却仍逃不过西装男的耳朵，在他贴着墙壁藏身黑暗，缓慢转过楼梯角的瞬间，西装男就来到了他身后。
    龙天行悚然而惊的回头，却见西装男阴冷的一笑，他甚至没有出手，龙天行只觉得头顶一阵莫名的吸力，恍惚抬头，天花板位置的空间竟然坍缩，如同一个小型黑洞，将他吸上了半空。
    “你是来找死的么？”西装男戏谑的看了龙天行一眼，后者拼命挣扎，却根本无从解脱，这西装男，不仅能恣意穿梭，更能操控空间，实在是诡异强大到了极点。
    “妖人！这里是真阳门守护的禁地，不得擅闯！”尽管被人拿捏着，龙天行依然语气强硬的朝西装男喝骂。
    “跟他师傅一个德行，不知死活！”西装男冷笑一声，龙天行右手范围的空间竟然异常扭曲，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空洞无物的虚空竟然如水般扭折起来。
    咔嚓一声，手臂伴随着空间扭曲直接断裂，龙天行哀嚎一声，面色苍白的跌倒在地。
    “要不是怕死人导致这里产生阴气能量，扰乱解封过程，刚刚我扭断的，就该是你的脖子！”
    西装男的强悍让龙天行露出畏惧的表情。
    他甚至没有出手，空间竟然都会因之扭曲，这究竟是什么邪法？
    西装男一脚将龙天行踢开，随后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手表。
    “该死的！那兜帽小鬼怎么还没来！我等着他将钥匙送过来呢！”
    龙天行哀嚎的声音让他越发烦闷，西装男微微抬手，龙天行周围的空间整个崩塌，仿佛一个空气炸弹爆破，楼梯转角四分之一的位置全部崩散开，龙天行跌落下去，生死不知。
    正在此时，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西装男眯缝着眼睛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打了个响指，虚空凝结，一道看不见的梯子悬浮在楼梯口的空洞位置，一个穿着血红色套头衫的瘦弱年轻人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拐角位置。
    西装男脸上的笑意收敛，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我让你抓的人呢？”
    兜帽男没有说话，默然的走近，西装男眼皮跳动，此刻他发觉有些不对，狐疑的盯着眼前兜帽男，后者走到他跟前，在黑暗中浮现轮廓。
    取下兜帽，露出的却是吴穹苍白瘦弱的脸。
    虽然死而复生的兜帽男掳走了向冰，所幸悬河市到处都是方老虎的眼线，这么一个穿着现眼，举止异常的人，逃不过方老虎手底下人的眼睛。
    再加上明小婉在向冰体内存留的一丝尸神阴气，让吴穹迅速的定位到了兜帽男和向冰的位置。
    甚至没等吴穹出手，明小婉偷偷激发自己存留的尸神阴气，直接将兜帽男震爆的半死不活，被吴穹当场抓住。
    只可惜兜帽男似乎被对方洗脑的很厉害，变成了傀儡般的存在，一番拷问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能说出红玫瑰酒店这个目的地，无奈之下，吴穹只能假扮兜帽男，混入酒店。
    该死！西装男意识到兜帽小鬼出事，立刻要出手，他操纵空间，能轻易消灭眼前的敌人，然而这异能虽强，终究需要出手时间，吴穹的速度比他更快。
    嘴角浮现冰冷笑意，修罗业斩的红光瞬间笼罩整个走廊，将西装男拖拽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血腥世界。
    血云当空，血水横流，妖魔鬼怪四面八方的狂涌，不远处一个顶天立地的修罗巨魔，手持冰冷巨人，默然的俯瞰着西装男，那威能如渊如狱，让人心惊胆战，更要命的是，在这个异度空间，他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能力，在修罗异域之中，西装男彻底成为了普通人。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西装男的四周用来，仿佛两只捏紧在一起的大手，让西装男动弹不得。
    修罗巨魔崩散成一团血雾，最后化作手持修罗业斩的吴穹，目光冰冷的站在西装男面前。
    “竟然是你！”西装男惊骇欲绝的看着吴穹，“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能力？难道你又偷偷接触过神子？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然而吴穹并不认识对方，他目光冰冷的扫过西装男，似乎猜到了什么。
    “从我手里抢走那张‘两界天梯’的人，是你的同伴吧。”吴穹打量着眼前这个能随意操纵空间能量的男人。
    后者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你还记得一些东西……不过……组织的强大是你无法想象的，劝你赶紧放开我，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西装男得意的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吴穹的修罗业斩就砍落了他的右手，鲜血迸溅。
    “啊啊啊啊！”西装男痛苦哀嚎，即便右手被削，他仍然保持着狂厉的颜色，“你死定了！我的同伴一定会过来，啊啊啊！”
    “我的耐心有限，不想变成人棍的话就老实点。”吴穹似笑非笑的盯着西装男。
    “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吴穹语气淡然的问道，“还有……当初那个抢走我东西的人，现在在哪？”
    西装男粗重的喘息着，他忍受着撕心裂肺的肢体疼痛，笑意冰冷的看着吴穹：“我不可能告诉你我的秘密，不过……你想和‘沙漏’再见一面倒是没问题……”
    突然，西装男露出狠厉无比的表情，在修罗空间庞大的压迫力的束缚之下，他竟然能狂暴的扭过自己的脖子。
    “咔嚓！”西装男双眼暴吐，嘴角溢血，他竟然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当场气绝。
    吴穹没想到此人会如此狠厉决绝，望着西装男瘫软的尸体，他的神情阴晴不定。
    此人倒是心智坚定，宁死不屈……
    那个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吗？吴穹回味着西装男最后的话。
    沙漏……控制时间的人，代号沙漏。
    血水从地面涌出，包裹着西装男的尸体，瞬间将他吞噬干净。
    在西装男死亡的一瞬间，一双眼睛从黑暗中睁开。
    “‘虚空’竟然死了！”带着白手套的优雅男子淡漠的叹息了一声。
    “什么？”周围的人惊骇欲绝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虚空’能自如操纵空间力量，几乎和你不相上下，这一次任务，根本就没有难缠的对手，他怎么可能会死？”
    “都闭嘴……”优雅男子似有着绝对的权威，他低呼一声，嘈杂的议论之声立刻禁绝，黑暗中的人各自噤若寒蝉。
    “唤醒神子的任务非同小可，看来……我有必要亲自下场走一趟了。”
    吴穹从虚空之中踏出，穿过走廊的冷风吹动着他的发丝，那茫然呆滞的一缕游魂，瑟瑟发抖的躲在走廊尽头，一动也不敢动。
    “是你？”吴穹倒是认出了对方，而游魂却没想起来眼前这年轻人究竟是谁。
    纵使吴穹在修罗空间中待了半个小时，在游魂看来也是一瞬间的事，他瞧见吴穹抖动修罗业斩，血光一敛，强横无敌的‘虚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血光卷走，然后彻底消失。
    等到吴穹走近，游魂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中的惊骇之情难以抑制。
    “你竟然……竟然……”一时之间，游魂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形容。
    吴穹想起自己当初在红玫瑰酒店九死一生的过往，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没多少时间听你感慨。”血光笼罩游魂所在的范围，若是游魂还有身体，此刻他肯定亡魂大冒，冷汗淋漓。
    “饶命！”游魂只觉得身子像是陷入了沼泽，只露出脑袋，这刀刃血光粘缠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
    “我并没有杀你的打算，只是困住你而已，别那么紧张，我有许多疑问，需要你来解答。”吴穹安然的走到游魂面前，吓得他直哆嗦。
    “你问……你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吴穹上下打量着对方，眉头微皱：“问题太多，反倒让我一时之间有点无从问起了。”
    “你是谁？还有刚刚被我干掉的那人又是谁？”
    游魂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此人……此人是天门的二号实权人物，也是能力值第二的高手，虚空，最擅长操控空间力量，没想到，你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他，这……”
    “天门？什么是天门？”
    “天门就是……”游魂砸吧着嘴，思忖着应该如何解释，“要讲清楚天门，必须得提到一件事，那就是……千年之前的邪神入侵。”
    “邪神入侵？你越扯越远了。”吴穹目光冰冷的盯着游魂，吓得他不住颤抖。
    “不敢隐瞒！更不敢胡扯，事实就是这样！千年之前，有一只不知名的异域怪物，降临人间，也许我能换一种科学一点的解释，那就是，高维生物降临。”
    “是的……高维生物降临，组织里的研究者是这么说的，这种怪物，超脱于时间空间之外，和神明无异。他们不属于这里，但他们的力量能影响周围的一切，让人类或者其他生物产生异变，甚至产生超乎想象的能力，最后闹出了大乱子，逼得那些隐世不出的古老道门出来收拾烂摊子。”
    “古老的道门可不是眼下这样羸弱不堪，他们的道法通天彻地，能移山填海，改换日月，这帮牛鼻子将那怪物当成了邪神，和它大战了数月，最后几乎全灭，最后多亏了一个能沟通阴阳的厉害角色，也就是真阳门的祖师，借助阴间裂缝将邪神封印，事情才得以平息。”
    “不过那邪神在最后被封印的时候，试图自爆冲破封印，结果……”
    “结果它没有冲破封印，反倒分裂成了数块碎片，跟随着封印逸散到个个角落。”
    “破碎的邪神，每一块血肉都生出了灵智，变成了胎儿一般的存在，我们将他们称为神子，不过，这些神子都被封印在集聚阴间能量的空间之中，只有打破封印，才能见到它们。”
    “天门的创始人，也就是……沙漏，他在一次意外中受到神子影响，获得了操控时间的能力，贪心不足的沙漏想要获得更多的力量和权力，于是他利用自己的能力成立了天门，并且找到了能直接进入封印空间的办法。”
    “巫门的无上秘典《玄阴秘魔天章》，最后一页——两界天梯篇。就是能让普通人进入封印空间，获得能力的终极办法。”
    “沙漏耍了些手段，从哪些邪教徒手里抢到了秘典，以此为基础，大量培育拥有异能的人类，供他暗中称霸。”

 第五百四十二章 时间之主

    “这倒是……我从没有听过的秘闻。”吴穹嘴角微微上扬的盯着不远处那张若隐若现的门，“怪不得当初那沙漏亲自出手，从我手中抢走了‘天梯’。”
    “那你呢……你又是谁？”
    “我……我只是天门抓住进行培育的一个普通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神子的恩泽，大部分人会血肉异变，或者当场身死，我运气比较好，获得了分裂灵魂的能力。”
    “我可以将灵魂一分为三，每一个分裂的灵魂都有自主的意识，在天门待久了，我无意中得知了两界天梯的秘密，动了些歪心思。”
    “你偷看了两界天梯，并且将上面的内容记忆了下来。”吴穹瞬间明白过来。
    “不错！”游魂苦笑一声，“人总是有野心的，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觊觎两界天梯的秘密，希望能获得制造强者的办法。所谓的两界天梯，其实只是一个激发和转化阴间能量的符咒。”
    “符咒？”
    “是的，这法术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是，要打开封印，不是光靠法咒就能行，还得需要一份钥匙。或者说，一个命格纯阴，阴气深重，且能招来鬼魂的活人，这种人可不好找，一般出现了这种人，多半不是早死，就是被鬼魂侵占了身体。”
    吴穹恍惚间明白了过来，向冰不就是这样的体质吗？怪不得天门的人想要抓走向冰，他们是打算用向冰来激发两界天梯的法咒，最后打开这扇封印神子的秘门。
    “当年我差一点点就成功。”游魂无奈的看了吴穹一眼，“封印在这里的神子可非同寻常，他从未逸散过能量，这意味着，此神子有可能会将开门之人当成母体，将所有能量全盘赋予开门者。”
    到了这个份上，游魂几乎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不过……我估计，即便是有人接受了神子的力量，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游魂看出来了，吴穹的修罗业斩自成一界，只要他能将人拉进去，管你神子神母，都要被压制力量，动弹不得，任其宰割。
    “什么狗屁神子，不过是怪物的血肉罢了。”吴穹不屑一顾的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
    修罗业斩的血光撤去，游魂孤零零的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三天后，红玫瑰酒店的门口。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英俊男子抬眼看了看酒店残破的大门，神情淡漠的走了进来。
    他眯缝着眼睛，注视着空无一人的残破大厅，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显现。
    西装男虚空带着游魂闯入，龙傲赶来阻止，随后被重伤，龙天行潜伏上楼，尾随虚空，结果被对方轻易解决，最后吴穹到来，眼前的画面如同回放，英俊男子的眉头越皱越紧。
    “没想到……他还活着！”
    走廊之内，他看到了吴穹一刀解决解决了虚空，眼中的忌惮之色越发强烈。
    “他比以前强了百倍不止，不过……终究只是个凡人罢了。”优雅男子沙漏冷笑一声，他冰冷的注视着无人的走廊，吴穹离去的背影在他眼前一闪而逝。
    学校的入口处，值班的门卫看着眼前这个行踪诡异的年轻男人，感觉有些不对。
    “站住！你不是咱们学校的吧。”中年门卫神情严峻的看着沙漏道，他伸出手，碰到了沙漏精致笔挺的西装。
    原本淡然平静的沙漏忽然露出愠怒的颜色。
    “你不该碰我的西装。”他对凡人毫无理会的兴趣，但是对方的脏手碰到了他的西装，就是在冒犯他的威严。
    “要进去，请出示你的……呃呃呃……”门卫的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迅速的衰老起来，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干了生命精华，又仿佛数十年的光阴一闪而过，他的身体迅速干瘪，头发花白然后掉落，眨眼之间，门卫竟然从活人变成了腐朽的骷髅，咔哒一声又崩碎开，直接变成了粉尘。
    亿万年的光影，不过眨眼之间。
    这可怕的一幕让周围的人惊骇欲绝，尖叫声此起彼伏。
    “怪物！救命啊！这里有怪物！”人群四散而逃，沙漏冷笑着，无奈叹息。
    “可悲！”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一切仿佛在瞬间静止下来，离散的人群保持着惶恐不安的表情，如同蜡像一般伫立不动。
    沙漏眼中浮现吴穹和向冰的踪迹，任何在时光中留下的痕迹，都会被他轻易捕捉到。
    他循着吴穹的踪迹向学校迈进，他每走一步，那时间静止的领域就这么扩散一分，仿佛霜冻的蔓延，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脉动。
    尘埃定格，蝇虫悬空，吵嚷的声音霎时寂静，飘零的落叶冻结在落地的一瞬，即将投进篮筐的篮球遥遥定格在半空，硕大的校园操场，沦入了死寂。
    “她的宿舍……在……这边！”万籁俱寂的时刻，沙漏一人自说自话，他是这静止的一瞬中，唯一的动态。
    循着时空中残存的影像，沙漏踏上楼梯，徐徐步入宿舍楼道，哼着悠扬的古典音乐，到达宿舍门前，宿舍门上沾染的灰尘让他迟疑了片刻。
    但最后，他还是用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推开了房门。
    静止的空间，连光都停止了闪烁。
    宿舍里只剩下吴穹和向冰两人。
    此时的向冰慌乱的端坐在书桌上，恐惧的表情凝聚在一瞬，她无助的张望着挡在她身前的吴穹，似乎在求救。
    吴穹站在宿舍中央，同样一动不动，在时间都停止流动的时刻，修罗业斩那潋滟的血光都安静了下来。
    “尽管你干掉了虚空，和我相比，还是差了不少。”沙漏有些兴味索然的瞥了吴穹一眼，随后他朝着吴穹打了个响指，“永别了。”
    吴穹始终一动不动。
    沙漏微微皱眉：“怎么回事？我的时间倒流不起作用？”
    突然，吴穹体内绽放出刺目红光，他本人就如同一尊血日，照耀的沙漏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啊啊啊！”沙漏惊叫出声，吴穹的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一道巨大的修罗血影从他体内浮现，布满血鳞的粗壮大手徐徐一抓，沙漏整个人就被拉扯进了修罗业斩的无尽修罗空间之内。
    松软的血色大地似乎在蠕动，沙漏十分抗拒这脏乱血腥的空间，整个人眉头竖直。
    “灵魂是不受现实的物理法则影响的。”吴穹不知何时出现在沙漏的身后，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更何况是能占据一方空间的强大凶魂？你那点手段，在我面前，实在不够看。”
    “没想到你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沙漏瞪大眼睛，他的能力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危机感充斥心灵，让他生出骇然的情绪。
    “早知道当日我就该杀了你，顺道再把你烧成灰！”此时的追悔莫及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胜败已定。
    “把两界天梯交出来，我会考虑让你死的好看一点。”吴穹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沙漏，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记忆，尽管被沙漏杀死的并非此时的吴穹，但那种被痛苦轮回所折磨的感觉，他记忆犹新。
    “你要两界天梯？”沙漏诡谲的一笑，他掏出那一张薄薄的纸，紧紧攥在手中，“嘿嘿嘿……”
    他盯着吴穹，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你处心积虑的将我拉进这个异空间，谋夺两界天梯，就是为了像我一样，获取权力和地位，不是吗？眼下你想要这玩意，咱们可以达成一个交易。”
    “你放过我，我就将这宝贝交给你，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吴穹注视着沙漏，如同看白痴一般：“我只要确认这玩意在你手里就好了！至于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做交易呢？”
    吴穹大笑三声，无形的力量在沙漏周围凝聚，硬生生的将他的手掰断，两界天梯被阴风一吹，飘零在吴穹眼前。
    “还我宝贝！”沙漏在剧痛中挣扎着，目眦欲裂的看着落入吴穹掌中的两界天梯。
    “你真以为这玩意对我很重要吗？”吴穹两指头夹着记录两界天梯秘法的纸张，轻轻一扔，修罗业斩血光布散成网，瞬间就将这薄薄的一张纸撕裂成漫天碎屑，如雪花飘零。
    “不！啊啊啊啊！”沙漏浑身颤抖，撕心裂肺的嚎叫着，他视若珍宝的玩意，被吴穹不屑的撕碎，这和他想象中的剧本不太一样。
    “撕掉这玩意只是顺带，干掉你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吴穹冰冷的语调似乎不再夹带任何人类感情，修罗业斩架在沙漏脖子上，哀嚎的英俊男子立刻收声。
    “不！你不能杀我！我还有许多事要完成，我是被神明眷顾的存在，我还有天门的大把基业！你不能杀我，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让你来做天门的头领如何！啊？”
    血光刮过沙漏的脖颈，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尽管能操控时间，逆转光阴，终究也只是个凡人，刀刃抹过脖子，鲜血喷溅如雨，化作滋养修罗大地的肥料。
    沙漏面色苍白的跪倒下来，死的十分干脆。
    修罗业斩荡漾涟漪，震鸣出声。
    向冰一个激灵，迅速清醒了过来，他看到吴穹温柔的笑脸，慌张的心绪安定了许多。
    “那……那个敌人……他来了吗？”向冰颤抖着抓住吴穹的手问道。
    “他已经死了。”吴穹微微一笑。
    落叶坠地，蜂蝶起舞，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没有人意识到自己曾经被定格，他们的时间也在沙漏身死的那一刻被修正回了原来的轨道。
    原本已经死去的中年门卫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
    “奇怪！我刚才是发了白日梦不成？”他盯着人来人往的大门，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一次，真是奇了怪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参赛

    打败强大到无可匹敌“沙漏”，对吴穹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一出简单的生活插曲。
    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那就是准备将《异化之舰》的剧本拍出来，然后将成片扔给王潜龙，让他为自己报名参赛。
    随后吴穹足足埋头了半年时间，将《异化之舰》制作完成。
    许久不见现实生活中的阳光，再次踏出家门，吴穹只觉得头顶的太阳刺眼的要命。
    马不停蹄的赶到小王公子在悬河市的豪宅。
    王潜龙原本在家睡懒觉，一看到吴穹的电话，立刻惊起，睡意全无。
    盼星星盼月亮，盼得门铃响起，小王公子光着脚就来给吴穹开门。
    “老吴！”王潜龙深吸一口气，此刻他刚从床上爬起，衣衫不整有些窘迫，不过他顾不得许多，捏着吴穹的手兴奋的把他拉进门，旁边门口的保安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自家老板一眼。
    “咳咳咳……别这么激动。”吴穹撇了撇嘴，这小王公子还真是热情难当。
    “等了大半年，能不激动吗？”王潜龙左顾右盼的将吴穹手中藏着成片的硬盘拿了过来。
    “我先给你把把关。”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手忙脚乱的将硬盘接到墙上的大屏幕，“这次那任子文来势汹汹啊……新片《杀人医生》都已经开始公映了。”
    “他手脚倒挺快的。”吴穹淡然一笑，不以为意。
    说起来，那剧本是吴穹的剧本，省去了剧本创作期，再加上张家的大力支持，这片子拍的快不稀奇，而且，依照任子文的功力和剧本质量，那片子的效果应该很不错。
    “那部《杀人医生》我看了……”王潜龙眉眼低垂，似乎情绪有些低落，“那可是一部一等一带的好片呢……虽然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但这一次任子文的表现，完全是脱胎换骨，如有神助。”
    屏幕上显示着加载中，王潜龙神情急切的看着吴穹：“我希望你能拿到金奖，不过……这一次必定是龙争虎斗。”
    吴穹笑笑没说话，影片已经开始播放了，望着大屏幕上色调冰冷的宇宙和横亘星空的飞船，王潜龙吃了一惊：“你这是……科幻题材的？”
    他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瞬息之间就被影片的节奏给带入了进去，目不转睛。
    半个月之后，王潜龙带着吴穹的片子飞往数千里之外的奥国，参加国际恐怖片大赛，而拍摄者吴穹本人却躺在家里，安然的休息着。
    原本明小婉还高高兴兴的，以为能出国游玩一番，欣赏异域风光，品尝异国美食，结果吴穹却选择躺尸在家，让她十分不满。
    “好不容易能出国旅游，你个懒鬼！”明小婉气鼓鼓的看着吴穹，此时王潜龙刚下飞机，正给吴穹报了个平安。
    “国外有什么好玩的，吃也吃不惯……再说我难得有机会休息，当一只咸鱼挺好的。”吴穹打着哈欠，看了一眼正在扫地的明小婉，“你也别忙了，来来来……”
    他拍了拍沙发，打开电视：“坐下来，陪小爷休息休息！”
    “去你的！”明小婉娇嗔的白了吴穹一眼，将笤帚一扔，半推半就的坐下来，吴穹打了个哈欠，抬手搂住她的纤腰，柔软冰凉。
    “这小日子不错哈，小沙发躺着，小美人搂着。”吴穹软趴趴的躺在沙发上，电视虽然开着，但整个人蔫了吧唧的，半睡半醒。
    “我发现你在家和在外边完全是两个人，就跟被懒鬼附身了一样。”明小婉没好气的瞥了吴穹一眼，但她显然也被感染了，软绵绵的依偎在吴穹身旁。
    吴穹迷离的按着电视遥控，不知不觉跳到了电影频道。
    结果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任子文。
    此时的任子文正在接受电影频道记者的采访，似乎是因为他的新片《杀人医生》大受欢迎的缘故，此刻任子文春风得意，神采飞扬。
    “任导！您这次的《杀人医生》不仅在票房上刷新了恐怖片票房的巅峰，口碑更是达到了同类型电影的顶端，您知道您的电影在瓜瓣电影网上的评分有多高吗？足足有九分呢！”
    “呵呵……感谢各位观众和网友们的厚爱，我觉得这分数有些虚高了。”任子文面对镜头，保持着谦逊的姿态，“不过……对于这部《杀人医生》，我确实投注了许多心血，创作的时候花费了不少精力，眼下的成绩，算是达到了我的预期，不过，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这部电影只是我旅途的起点，未来，我还会拍摄出更加优秀的电影以飨观众，绝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任子文眉眼之中的得意不加掩饰，明小婉看的捏紧拳头。
    “什么吗？这剧本不是你的吗？现在变成他的啦！气死我了！”
    “别生气……别生气……”吴穹倒是不以为然，拍了拍明小婉的后背。
    “像您这样的天才电影人的出现，实在是恐怖片爱好者的福气！”记者极尽吹捧之能事的道，“同类型的导演中，所有人都要比您低一个级别。”
    “谬赞谬赞。”
    明小婉气不过，直接把电视机给关了，吴穹哑然失笑。
    “某种程度上说，任子文确实是个天才。”吴穹反倒认真的品读着采访上记者的吹捧之词。
    “什么嘛……我觉得他比你差远了，别的不说，拿偷来的剧本当做自己的东西，这种人就是低劣！”明小婉眼里不揉沙子，她哪管任子文有没有才华，对方做的事她看不上，自然连带整个人她都看不上。
    “不过他路子有点歪……”吴穹回想起自己数次和任子文见面的场景。
    其实，每一次见面，任子文都有进步，只是吴穹靠着系统的外挂，每一次都花式吊打对方。
    “路子有点歪？”明小婉有些不明就里的看了吴穹一眼。
    电视机被重新打开，任子文正在保镖的簇拥下，缓缓从飞机上走下。
    明小婉仔细盯着任子文的脸看，直到此时，她才发觉任子文的不对劲。
    “他身上有多重血煞！”明小婉低呼一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尸神阴气越发凝聚，力量也一天比一天强悍，察觉气息的本领也是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他杀过人……而且还杀过不止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吴穹啼笑皆非的看着眼前的女鬼大小姐，“我又不是任子文……你去问他呗！”
    明小婉撇了撇嘴，电视屏幕的画面一转，又跳到了电影频道的新闻。
    不过就连新闻也是在报道《杀人医生》，这片子口碑票房双爆炸，已经成了现在话题最热的大作，竟然在票房排行榜上成为了本周的榜首电影。
    吴穹瞥了一眼海报上的杀人医生的装扮。
    那人大概是当红小生，在海报上的扮相倒算是邪魅狷狂，不过比之真正的j先生差多了，记忆中那双冰冷残忍的眼睛浮现，耳畔响起j先生吹响的杀人歌的口哨，吴穹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咱们这周末看电影去……”吴穹眼珠子骨碌一转，“不……我现在不就有大把的时间吗？要不今天就去？”
    “我还以为你要去砸场子呢……”明小婉兴味索然的瞥了吴穹一眼，“没想到你真打算去看这个？”
    “当然……就当缅怀过去好了。”吴穹不以为然的道，“我也很好奇，这任子文能将我的剧本拍成啥样。”
    王潜龙一下飞机，就到达了大赛组委会指定的酒店休息，五个小时的航班，一路马不停蹄，让他倍感疲劳，只是屁股还没坐热，耳畔响起了敲门声。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裙，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子。
    这女人是大赛组委会之一的卡蒙导演的助理，而卡蒙导演也是本次大赛组委会，地位和成就最高，名声最盛的大导演，他十六岁那年就靠着家庭dv拍出了最早的伪纪录片恐怖片，声名鹊起，不过卡蒙导演虽然靠着恐怖电影起家，却没有被类型片束缚手脚。
    从影三十多年，贡献了无数风格题材迥异的精彩电影，更斩获过数次小金人，在商业和艺术领域都取得过辉煌成就。
    “您好……王先生。”作为卡蒙的助理，这金发碧眼的小妞趾高气昂的看着王潜龙道，“晚上七点，大赛组委会将会举办一场晚宴，邀请所有参赛者用餐，这是您的请柬，请收好。”
    虽然这女人用的是敬语，但是眉眼之间都透着对王潜龙的不屑之色。
    尽管小王公子在国内是个知名富二代，到了这里，却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毕竟他是代表吴穹来参赛，而吴穹本人，在所有人眼里，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让他来参加晚宴，无疑是抬举他。
    组委会对所有参赛者一视同仁，不过卡蒙的助手戴莉却认为眼前的人不过就是个来蹭饭的小鬼罢了。
    每次大赛，都有满腔热血，却没什么本事，寄希望于大导演赏识，希望能碰运气获奖的傻瓜，这种人戴莉见多了，很显然，小王公子在她眼里就是这种人。
    例行公事完毕，将请柬送出，戴莉语调客气的和王潜龙告别，昂着头，始终保持着高人一等的视线，让王潜龙极其不爽。
    “妈的！狗仗人势，还瞧不起人！”向来温文尔雅的王潜龙忍不住骂了句粗话，目视着戴莉的背影，他有些无可奈何。
    正要关门倒头休息，突然间，走廊传来了戴莉惊讶与惊喜的声音。
    “任先生！没想到又碰到了你！”王潜龙皱了皱眉，他探出脑袋，酒店走廊里正好走来三个人和戴莉撞到了一起。
    好死不死，这三人刚巧是任子文，张一秀和张鸿。
    “您还记得我？”任子文微微一笑，礼貌的伸出手。
    “作为去年唯一一位取得名次的东方导演，像您这样优秀的人，我当然会记得。”戴莉小脸微红，和任子文握了握手，“连卡蒙导演都对您的影片赞不绝口呢。”
    一听到连卡蒙都私底下在夸他，即便是忍性再好，此刻任子文也忍不住笑意。
    “我很期待您的新片，一定能在今年的大奖赛上拿到最好的名次！”戴莉诚恳的祝福道。
    “借您的吉言！”任子文的英语很流利，旁边的张鸿虽然也能说，不过口音太重，他没必要献丑，旁边的张一秀虽然是个大公子哥，却完全不学无术，根本听不懂这一男一女在聊什么，还以为在调情。
    百无聊赖之间，张一秀瞥见了不远处的王潜龙，嘴角忍不住露出冷笑。

 第五百四十四章 评审

    “呦！这不是小王公子么？你怎么也在这？”张一秀似笑非笑的盯着王潜龙，故意高声道。
    王潜龙眉头一皱，他原本偷摸的瞧着，没想到却让自己最讨厌的人瞧见。
    任子文和张鸿两人听到张一秀的声音，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两人也瞧见了不远处的王潜龙。
    “咱们晚宴的时候再聊……”卡蒙的助手戴莉女士微笑道别，任子文礼貌的挥了挥手。
    王潜龙有些无奈，他实在是不想跟这帮人见面，因为他特别讨厌张一秀的那副欠扁的嘴脸，可如果他选择关门避开，会显得自己懦弱，好像怕了对方一样。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我是来帮朋友参赛的……”王潜龙坦然的将房门一推，大大咧咧的站着，毫不示弱的看向张一秀。
    “哦？”张鸿面带戏谑的看着王潜龙，“怎么吴导自己没来？”
    “他是怕自己的东西太次，所以不敢过来，让小王公子你来丢脸？这可真够仗义的！哈哈哈！”张鸿的话里夹枪带棒，让王潜龙面色十分难看。
    放在以前，张鸿只有给王潜龙舔鞋的份，可眼下张鸿抱紧了张一秀这个大金主，已经不把王潜龙放在眼里了。
    在他看来，张一秀是张家的未来希望，而王潜龙只是个不受重用的小儿子，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吴导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你不要胡说八道。”
    王潜龙当然知道吴穹之前赶工拍片忙的半死不活，之所以不肯过来是因为他想休息而已，不过王潜龙懒得跟这帮人过多解释。
    “呵呵……”张鸿不屑的笑了笑，更多的是表达对吴穹本人的鄙夷。
    “这一次……金奖我势在必得。”沉默的任子文突然目光坚定的开口，“吴穹输定了。”
    “那是当然！”张鸿恭敬的看向任子文，随后又向王潜龙语带调侃的道，“劳烦小王公子传个话，让吴穹牢记他当初定下的赌约，要是输了，就彻底滚蛋消失！”
    王潜龙深吸一口气，诚然，任子文的《杀人医生》是一部无可驳斥的好片，但吴穹这一次的新片，绝对更加惊艳，他有信心，当大赛组委会的人看到《异化之舰》这部无与伦比的太空恐怖片的时候，都会拍案叫绝。
    “我想我没必要传话！”王潜龙眼睛里爆出精光，“吴导不会输的！”
    “可笑！荒唐！”张一秀大笑着讥讽道，“那个姓吴的算个什么东西，能和任导比？”
    王潜龙没有和他们再争持下去，而是神情郑重的看向张鸿：“张鸿……倒是你，你应该要牢记那个赌约，要是吴导的新片取得了金奖，你就把当晚主持人的那个话筒吃下去！”
    “哈！”张鸿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当然记得！但是任导绝不会输!”
    任子文同样轻蔑的笑了笑，对王潜龙的话不以为意。
    等到张一秀任子文等人得意洋洋的离开，王潜龙咬着牙，靠着深呼吸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没必要生气。”王潜龙苦笑一声，随后用坚定的目光盯着窗外，“吴导一定会赢的！”
    此时的吴穹，正在买爆米花。
    “快点，电影要开始了！”明小婉不耐烦的催促着，吴穹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个爆米花桶，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急什么……还有几分钟呢。”吴穹慵懒一笑。
    突然，明小婉和吴穹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袖口滑落缩小成手术刀大小的修罗业斩，明小婉同时释放出尸神阴气，原本笑容和善的售票员，突然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鬼上身？”明小婉喃喃自语，和吴穹并肩走了过去。
    这售票员只要有丝毫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别误会！”售票员抬起头，眼眸闪烁诡异的明黄色，中年女人发出少女的声音，显得异常诡异。
    吴穹记得这个声音。
    当初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在生日宴会上，遭遇操纵黄锐魂魄，试图谈判要挟他交出两界天梯的人，也是这个声音。
    “我不是来袭击你们的！”操纵售票员身体的人紧张的解释着，然而明小婉并没有放松敌意。
    “操纵魂魄，手段邪门……”明小婉语调低沉的解释着，“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明小婉的压迫力让操纵者越发紧张，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狱友。”吴穹微微一笑的接过话头，“我们是狱友。”
    这称呼让明小婉莫名其妙，她眼神古怪的打量着吴穹，那意思分明是，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犯罪前科？
    “我们从前都被天门的人抓去做异变的实验。”吴穹认真的解释道。
    关于那段过去的记忆，吴穹一直无法寻回，大概是随着身体的原主人一起消失了，但他大致能推测一些东西出来。
    “我和一部分人逃了出来，与此同时，我在那个实验基地偷走了天门最重要的宝贝，两界天梯。不过……后来的我选择隐姓埋名，而另外那一帮获得了特殊能力的人，选择的是向天门复仇，对吗？”说话间，吴穹笑意盎然的看向被操控着的售票员。
    “是……”操控者有些紧张，“可我没想到，你最后连沙漏都杀死了，那家伙可是个怪物！”
    “沙漏死了……天门分崩离析，我们的人找到了机会报仇。”
    “那么恭喜诸位大仇得报！”吴穹象征性的拍了拍手，“我不计较你们从前想从我这里抢东西的事了，现在……麻烦让让，我得进去看电影。”
    “我们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却也……失去了自己的方向，我……我是来感谢你的……代表我们所有人感谢你杀死了沙漏这个可怕的怪物。”
    “别！我只是顺道给你们报了个仇！”吴穹摆了摆手，“如果只是道谢的话，你可以走了！”
    操纵者紧张的看了看吴穹一眼：“不……不仅如此，我……我们希望能由你来领导我们……没有了报仇的目标，空有一身可怕的能力，我们就是无头的苍蝇，你的强大，令我们所有人都心悦诚服。”
    吴穹瞪大眼睛，这帮人他甚至都没见过几面，眼下居然因为自己杀死了沙漏，帮他们达成复仇，跑过来认主。
    “你……你打算怎么办？”明小婉对事情的转向有些吃惊。
    “这帮人确实很麻烦，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如果放手不管，恐怕会出乱子。”吴穹此刻也算是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成为你们的头。”吴穹摊了摊手，略有些无奈的道，“让你们的人都现身。让我清点清点人数。”
    “从明天起，你们就都去我的公司上班！”
    “做回普通人！”
    酒店会议室，十二位国际知名的导演，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不远处的屏幕。
    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屏幕间传来，坐在会议桌主席位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
    “靠大呼小叫来渲染恐怖，又没有亮眼的感官冲击，实在是乏味。”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然后看向其他几位导演，“你们觉得呢？”
    说话的人正是组委会最具劝慰的评委，卡蒙导演本人，此刻他正在组织组委会进行参赛作品审核，最后再打分。
    “我们和您的意见一致，不用再放了，！可以给这部片子打分了。”
    卡蒙导演打了个哈欠，在打分表的各项上填写着分数，很显然，这部片子是全方位的不及格，各项指标没有超过60分的。
    “剧情乏味，人物粗糙，恐怖感全无，看起来更像是一出闹剧。”卡蒙导演苦笑一声，将打分表递了出去，他虽然早已不拍恐怖电影，但对于优秀的恐怖片，仍然有着独具慧眼的想法以及丰富的审核经验。
    “下一部……”卡蒙导演眯缝着眼睛，评分表上的标题写着《杀人医生》，看到导演栏，卡蒙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部应该不错。”卡蒙导演记得任子文，后者去年送选的影片给了他深刻印象，最后评定了铜奖，“这位任导演，今年又来参赛了。”
    大部分人都希望借助这个大奖赛打响名气，一旦获奖，哪怕只是获得优秀奖，都不会再来参加，因为这个大赛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通往成功的台阶罢了。
    而任子文上一次夺得铜奖，这一次又来参赛，让组委会的所有人顶楼露出讶异的神色。
    “看来……这位任先生，很想得到冠军头衔，将金奖拿回家。”卡蒙立刻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微微一笑。
    “优胜者的新片吗？令人期待。”周围的评委们也荡漾着笑意，随后屏幕再度打开，闪烁着中英文双语标题。
    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屏幕画面，认真观赏任子文的作品。
    杀人医生的情节很简单。
    因为一次意外，医术精湛的外科大夫吴医生杀死了一个在小巷行凶的歹徒。
    随后吴医生惊骇的发现了自己在杀人之后，非但没有惶恐不安，反倒还兴奋异常，甚至有些上瘾。于是这位高明的医生在白天悬壶济世，在晚上却如同开膛手杰克一般，在昏暗的街区行凶。
    不过他猎杀的对象并非无辜市民，而是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一个杀人成瘾的疯子，肆意屠戮着社会底层的渣滓，最后被另一个智商超群的连环杀手给盯上了。
    那个连环杀手自称猎人，他同样也不杀普通人，他只对强者感兴趣，猎人到处旅行，只为猎杀和他同样的连环杀手，而医生，此时就是他的新猎物。
    两个疯子在废弃医院展开最后的杀戮决斗，最后的结局却是开放式的。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走了出来，没有正面镜头给到他，只能看到一路血脚印。
    最后究竟是谁赢了，没人知道答案。
    看着屏幕渐渐化作血红色，会议桌上的评委们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这……这片子……我说它就是这次大赛的冠军，各位还有争议吗？”

 第五百四十五章 花落谁家

    “情节跌宕起伏，节奏紧张明快，剧情也是张弛有度，在斗智情节的描写上逻辑完备，条理清晰，关键是镜头语言将那种绝望压抑的氛围和惊悚感体现的酣畅淋漓！”卡蒙导演神情激动的说道，“我给……99分！”
    “我觉得这部片子，甚至可以拿满分了！尤其是剧本，我敢保证，一些自诩专业的金牌编剧也编不出这么棒的剧本！”旁边有人大声应和道。
    “我能理解为什么卡蒙导演会给片子减一分，主角的演技还差了点火候，当然，这一切都无伤大雅，这部片子已经优秀到了一定层次，那一点点瑕疵根本无法掩盖它的光芒！”
    “我觉得，它的优秀是无与伦比的，不仅在这一次的评定之中能取得第一，即便是往期的那些金奖作品，和它比起来，都差了一个等级！”
    评委们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足见这部影片的优秀之处。
    “好了！金奖产生了。”酣畅淋漓的观影体验让卡蒙导演分外高兴，他将评分表交了出去，“还有要评定的吗？”
    “还剩最后一部。”助手戴莉将新的评分表递了过来，“这位参赛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这是他的第一部电影作品。”
    “处女作？”旁边的评委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参赛的选手大多没什么名气，但是很少有人会将处女作拿来，毕竟大部分人的处女作都是粗制滥造，除非是像卡蒙导演这样的天才人物。”
    “好了……不用吹捧我。”卡蒙导演微微一笑，将评分表翻了翻。
    “我觉得没必要看了，咱们已经评出了金奖，接下来选出第二名和第三名就好了，没必要浪费时间。”旁边有人低声提议道。
    许多人都表示认同，没人愿意在一个不知名小导演的处女作上浪费时间。
    “我迫不及待的想把金奖颁给这位……任子文先生！咱们赶紧走吧，准备颁奖仪式！”
    有些不耐烦的评委，一推椅子，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卡蒙导演打断了他们的行为，“不管如何，我们得对每一位参赛者都保持尊重！有些片子，在我们看来，是难看到了极点的糟粕，但是在那些拍摄者眼里，那可是他们的心血之作，既然人家来参赛了，咱们没审就刷下了对方的作品，这不太合适。”
    作为众人的精神领袖，同时也是大赛组委会最具分量的人，卡蒙导演的话让所有人不好违抗。
    尽管许多人对卡蒙的决定有些微词，但还是坐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将评分表抓在手里。
    “好了……戴莉，麻烦播放一下这部……《异化之舰》。”
    一看到电影标题，卡蒙眉头微皱，看名字就知道这部电影是科幻片，科幻恐怖需要的经费，远超出普通的恐怖片，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能拍好它？卡蒙无奈摇头一笑，屏幕闪烁着标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了。
    黑暗的画面浮现光亮，一个脖子上戴着项圈的男子，在走廊里缓缓前进。
    评委们对这部片子不抱希望，根本毫不在意，有人偷偷拿起手机，更多的人直接闭目养神。
    “这是？”卡蒙导演瞪大眼睛，当他看到飞船靠近虫洞的画面的时候，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栗，浩瀚宇宙中，孤寂的飞船不受控制的滑向深渊之门，令人汗毛竖直。
    众人在卡蒙导演的惊叹声中一齐抬头，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影片的故事中，难以自拔。
    死亡的音符在飞船之内响起，异变接二连三的发生，即便人类奋力抗争，终究无法逃脱被虫洞吞噬的命运，人性的善与恶在浩茫无垠的宇宙中不值一提，人类解开了虫洞的谜团，却无法避免自己被异次元恶魔侵占身体的厄运。
    影片的最后，恶魔寄宿着人类血肉凝聚而成的胎床，降生下来，三艘飞船全部异化，人类就此灭亡，结局无比黑暗。
    全场鸦雀无声，片刻之后，卡蒙导演喃喃自语的声音响起：“杰作……无与伦比的杰作！”
    “我没有多余的形容词了。”卡蒙导演倒吸了一口凉气，“结局让我感受到了最纯粹的恐惧，这是最黑暗的未来。”
    旁边的人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口，影片最后的绝望一幕，像一块当头砸落的巨石，令人心神巨震，慌乱至极。
    “简单的情节却暗流不止，许多细节被隐藏其中，尽管节奏缓慢，可这片子的每一帧都让人细思恐极，头皮发麻！”
    “满分！”卡蒙导演毫不犹豫的高叫着，“就冲着这直击人心的恐怖与绝望，就应该给满分！”
    没有人应和卡蒙导演的呼声，因为他们此时还沉浸在恐惧之中，难以自拔。
    三天之后的颁奖典礼，王潜龙和张一秀任子文等人并排坐着。
    “小王公子……何必呢？你现在就该老实回家，免得自取其辱！嘿……”张鸿看着沉默不语的王潜龙，忍不住又嘴痒的开始嘲讽起来。
    “别……”张一秀眉眼不善的看向王潜龙，“你可别着急回家，我就想看看等金奖出来之后，你那副难堪的表情，哈哈哈哈！”
    张一秀肆无忌惮的大笑，让王潜龙十分不爽，若不是位置已经订好，他真想和这帮人隔开的远远的。
    正在此时，张鸿惊呼一声：“卡蒙导演！”
    不远处，卡蒙导演走到了观众席位附近，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的助手戴莉女士向着任子文的位置戳了戳，卡蒙导演微笑点头，然后走了过来。
    “卡蒙导演在找你！”张鸿惊喜的大叫着，“这说明什么？老弟！你的金奖稳了！还记得去年吗？在颁奖典礼开始之前，卡蒙导演也是先找了到了冠军，提前和他聊了聊！”
    “淡定……淡定。”任子文脸上挂着笑意，若有若无的瞥了王潜龙一眼。
    听到张鸿嘴里说的，王潜龙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不是吧……难道吴导的片子真的比不上任子文这厮？不可能……这应该不可能！王潜龙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卡蒙导演越走越近，他的心弦也越绷越紧！
    “任子文先生……”卡蒙导演面带微笑的走来，热情洋溢的向任子文伸出手来。
    “卡蒙导演您好！”任子文受宠若惊的双手紧握住卡蒙导演的手，旁边的张鸿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看来这一次真的是十拿九稳的冠军。张一秀挑了挑眉，随后戏谑的看向王潜龙。
    此时的小王公子神情黯淡，颇为不甘。
    怎么会这样，我之前也看过任子文的《杀人医生》，那确实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影片，但比吴导的新作还是差了一筹，怎么组委会的人这么没眼力见，好坏优劣都分不清？王潜龙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既失落，又愤然。
    “您的《杀人医生》，令我眼前一亮，期待你未来的精彩表现。”卡蒙导演赞许的拍了拍任子文的肩膀，沉稳如任子文，此刻也忍不住情绪激动的点点头，毕竟老卡蒙可不是一般人，他的一句称赞，意味着任子文未来可期，说不定有机会跻身国际顶级导演之流。
    双方言谈甚欢，令王潜龙不是滋味。
    片刻之后，卡蒙导演温言温语的和任子文道别，然后悄声问向自己的助理戴莉道：“那位拍摄《异化之舰》的吴先生呢？是不是这位？”
    卡蒙导演的目光落在了王潜龙身上，戴莉助理轻轻摇头：“这位是吴先生的朋友，他的商业伙伴，吴先生本人并没有在这边。”
    “嗯……”卡蒙导演有些失落的轻叹一声，“我只是对吴先生本人很好奇而已，算了吧……”
    卡蒙想聊的是《异化之舰》这部片子，当然得找本人来，他和王潜龙并没有多少要谈的东西，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开。
    “行了！”张一秀目送着卡蒙导演离去，随后便摇头晃脑的来到王潜龙跟前，“啧啧啧……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定机票回国啊！嘿……还待在这，是不是没钱订机票了？要不要我帮你啊？哈哈哈哈……”
    “在最终结果没有到来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尽管没有多少底气，王潜龙依然态度强硬的反击着张一秀的嘲讽。
    “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张一秀撇了撇嘴，懒得再搭理王潜龙。
    “小王公子，我觉得有必要再次提醒你一遍，我和吴穹之间的赌约。”张鸿也走过来，眉飞色舞的瞧着王潜龙。
    “好了……没必要做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任子文神情淡然的将张鸿呼唤了回来，眼角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颁奖典礼并不隆重，但到这里做观众的都是圈子里的精英人士，包括知名导演，编剧还有影评人，这只是圈子内的活动，基本上没有普通观众到场观礼。
    灯光就位，大幕拉开，掌声响起，穿着白西装的主持人挺着肥肚腩信步走出。
    此人是奥国的知名脱口秀演员，同时也是卡蒙的至交好友，过来主持纯粹是玩票，没有收组委会的一分钱，主持人刚出场，就有熟悉他的观众笑出声。
    主持人脸上还画着丧尸妆，血肉模糊，倒是很契合这种恐怖片评审赛的氛围。
    “音乐太正式了，老兄，你该给我来个惊悚点的bgm！”主持人微微一笑的面相观众，“万圣节快乐！好了！今天是我的万圣节脱口秀专场，让我来讲几个鬼故事。”
    台下观众忍不住哄笑出声，坐在一旁的卡蒙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只是开玩笑而已……”主持人迅速收拢情绪，注视着台下的观众认真的道，“其实我是来和各位一起见证，新生代的恐怖大师的诞生！”
    “好的，废话不多说，有请我们组委会主席，专注吓唬观众三十年的卡蒙导演为我们随便讲两句！”主持人朝着卡蒙导演挤了挤眼睛，后者无奈摊手，随后笑意盎然的走上台。
    台下的任子文握紧拳头，此刻他已经是志在必得。
    到了这时候，吴穹已经不是他眼中的对手了，他纯粹为了金奖而来，挑战自己的同时真正扬名立万。
    王潜龙忐忑不安的捏着手机。
    他虽然相信《异化之舰》足够优秀，可他不太相信组委会的眼光。
    不不不……我不能订机票就这么狼狈的回去！我该相信吴穹！王潜龙深吸了一口气，又默默的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卡蒙导演简短的演讲结束，最后的颁奖仪式，正式开始。

 第五百四十六章 金奖得主

    随着组委会的几位评委宣读了优秀奖的作品名单，并颁发了小奖杯之后，整个颁奖仪式进入了最为紧张的阶段，所有观众屏气凝神，注视着卡蒙导演再次上台。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名单，上面记录着前三名的影片名字。
    “首先……是我们的铜奖得主。”卡蒙导演的声音中气很足，靠着麦克风的加持，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本次的铜奖得主影片就是……《女巫小镇》！”
    话音一落，卡蒙导演身后的大屏幕上浮现出《女巫小镇》的电影片段。
    “绝佳的气氛渲染，精妙的镜头运用，剧本也很工整，稍显欠缺的就是，题材稍显老套，但是，这部电影能吓到我，并精彩纷呈，这就足够掩盖一切瑕疵了！”
    掌声雷动，获奖者激动的上台，卡蒙导演亲切的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将话筒交给了他。
    “这部女巫小镇可比你去年的片子差多了。”张鸿忍不住嘲讽道，“我感觉……哪怕是拿你去年那部得铜奖的片子过来，到这里都能拿个金奖！”
    “怎么可能……呵呵……”虽然嘴上抗拒着张鸿的吹捧，但任子文心里却乐开了花，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银奖……我估计可能是吴穹的片子。”任子文扫了一眼台上，随后认真的道，“虽然他很讨厌，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也确实很有实力。”
    “我看未必！这里可不是悬河城那种小地方。”张鸿轻蔑一笑，不以为意。
    王潜龙紧张的呼了一口气，此刻他手心全是汗水，哪怕吴穹的片子是银奖，在他看来都意义不大，输给了任子文，意味着吴穹再也不能拍电影，意味着输掉一切。
    “接下来，是我们的银奖得主。”送走了拿到铜奖的导演，灯光和镜头再一次聚焦在卡蒙导演的身上。
    所有人屏息以待，全场静默不语。
    “我们的银奖得主就是——《杀人医生》！”
    “什么？”任子文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他以为金奖胜券在握，谁曾想？
    “是不是搞错了？那个卡蒙一定是念错了对不对？”张一秀在一旁大惊失色的看向张鸿和任子文。
    “名单不可能有错！”张鸿不敢置信的望着台上的卡蒙，“可……谁的片子能比《杀人医生》更完美呢？”
    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向任子文，然而获得银奖的任子文并没有多高兴，反倒露出兴味索然的模样。
    我……我只是第二名？
    “任子文导演，请您下来领奖，别激动过头了呀！”主持人不知道任子文此刻的真实心情，忍不住调侃道，台下的观众们轻笑出声，在任子文听来，这笑声更像是一种嘲讽。
    而一旁的心灰意懒的王千零，此刻换了一副模样，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任子文。
    “他竟然只得了银奖，这是不是说明……”
    王潜龙的表情让张鸿看在眼里，后者再次冷笑。
    “即便任导只是拿银奖，那吴穹拍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拿金奖，肯定是有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截胡了任导的第一名。”张鸿鄙夷的看了王潜龙一眼，随后惋惜的道，“真想知道究竟是那位天才，能拍出超过子文的杰作来。”
    舞台上的任子文结结巴巴的发表着获奖感言，他原本准备了拿到金奖之后的感言，现在却不能用了，没有夺得第一，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精神恍惚的回到座位席，任子文面色难看，尽管旁边的人是真心实意的为他鼓掌，他却感觉那掌声中藏着无尽的嘲讽和鄙视。
    “子文……没必要气馁，我觉得你就该得第一，拿金奖，也许是评委们的口味问题，你的《杀人医生》恰好不是他们欣赏的那类。”
    任子文板着脸，面色森寒，任凭张鸿如何劝慰，都没有半点高兴的神情展露。
    “啊……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一阵鼓点响起，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潜龙捏紧拳头，冷汗从额角和鼻尖渗出，此刻他紧张的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们的金奖得主……就是……《异化之舰》！”
    任子文等人不知道吴穹的影片标题，在听到金奖得主的时候通通都愣住，还想见识见识究竟是什么厉害的片子能比《杀人医生》优秀，等到王潜龙振臂高呼的时候，任子文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赢了！”王潜龙朝着眼前的三人大喝一声，扬眉吐气就在此时。
    “什么？竟然……”张鸿望着手舞足蹈的王潜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竟然真的是那家伙拿到了金奖。”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任子文！你不是说你一定能拿到金奖的吗？”张一秀转头怒目圆睁的看向任子文，“你不是说你是最优秀的吗？”
    “我当然是最优秀的！”任子文青筋暴起，他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眼睛里闪烁着怪异的光，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
    “不！你不是最优秀的！吴穹才是！他又一次的打败了你！”王潜龙神情郑重的向任子文说道，随后，他志得意满的走下台，为吴穹代领金奖。
    不……任子文抬起头，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他感觉天旋地转。
    我……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为了寻找灵感，甚至不惜杀人……任子文抬起自己的双手，他忽然看到自己白净的手掌上沾满了血污，吓得他慌乱的尖叫起来。
    周围的观众被任子文崩溃癫狂的举动吓到，惊愕的起身，张鸿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第一时间抱住了浑身颤抖的任子文。
    “子文！子文你怎么了？”
    任子文一把推开张鸿，他茫然的注视着周围人的眼睛，似乎听到了嘲笑与讽刺的声音。
    “你们在笑什么？你们在笑我这个失败者？”任子文双目血红的盯着周围的人，其他人都被他神经质一般的行为吓得尖叫起来。
    “你冷静一点，你出现幻觉了！”张鸿没想到任子文会如此脆弱，竟然当场崩溃，“你先冷静下来，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走开！”任子文一把推开张鸿，随后他连滚带爬的从观众席走出，睁大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神情扭曲的狂奔了出去、
    “你要去哪？”张鸿飞速的追了出去，一旁的张一秀拉扯着自己的领带，愤恨的看向张鸿与任子文的背影。
    “一群废物！”
    喧闹的大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任子文站在十字路口，喃喃自语。
    “我没有输……我是不会输的……”他目光阴冷的走在街道上，如行尸走肉。突然，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在即将撞上任子文的那刻，猛踩刹车。
    车子停在离任子文不到十厘米的位置，车里的司机和乘客都受了惊吓，出租车司机直接将窗子摇下，朝着任子文破口大骂：“你他妈找死吗？”
    背对着司机的任子文猛然回头，他双目血红的如同食人恶兽，吓得司机将还未出口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子文！你在这里干什么？”张鸿神情紧张的从背后扑了过来，赶紧拖拽着任子文回到人行道。
    “颁奖仪式还没结束呢！最后还有晚宴，你是银奖得主，可不能缺席。”张鸿生怕任子文因为这一次的打击而想不开。
    “我会去参加晚宴的。”任子文恢复平静的神色，朝着张鸿微微一笑。
    王潜龙手握金奖的奖杯，春风得意的回到座位，看着气急败坏的张鸿，他忍不住调侃道：“记得，你得吃下那个话筒……你打算怎么吃？我可以帮你油炸或者清蒸！哈哈哈……”
    张鸿面色难看，一言不发。
    早些日子的郁愤，到了今天一扫而空，王潜龙只觉得心情无比畅快。
    没等晚宴开始，他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喜讯报告给了吴穹。
    “恭喜你！拿到了金奖，此刻你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恐怖大师了！回来我要给你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布会就不必了，我是个腼腆的人……”吴穹撇了撇嘴，他同样也很激动。
    “我说了！那个偷你剧本的小子，肯定斗不过你！”明小婉小脸红扑扑的，她也喜上眉梢。
    挂断电话，吴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眼下是晚上11点半，得奖的消息传来，一切也算尘埃落定，他也能安心休息了。
    熟睡的吴穹，晃晃悠悠之间似乎来到了一个迷离的梦境。
    梦境之中的吴穹站在这豪宅的客厅，却如同踏入他人房间的客人，沙发上坐倒着一人，露出半截脑袋，看不清面目，绕过沙发一瞧，竟然是另一个吴穹。
    “你好……”那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朝着吴穹微微一笑，“没想到……我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你是……”吴穹走近沙发，恍惚之间，他明白了什么，“你是我这幅身体的原主人！”
    突然，他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这个吴穹，虽然和他长相相同，额头上却有一个很大的伤疤。
    “回答正确！”沙发上的吴穹微微一笑，“不仅如此……我现在是占据了原本属于你的身体！”
    吴穹微微一愣。
    他们竟然灵魂互换了？
    这个世界的吴穹被沙漏折磨致死，魂魄竟然飘荡到了他原本的身体里去。
    而当初被砸破脑袋身亡的吴穹，此刻却在这副身体里，此情此景，当真妙不可言。
    “我原本以为自己被那个能操控时间的怪物杀死了，结果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头顶打着绷带。”他微笑着看向吴穹。
    “我又活了过来，名字还是吴穹，只是……我变成了一个跑龙套的！”
    “哈……”吴穹饶有兴味的坐在一旁，“后来呢？你用我的身体干了什么？”
    “当然是做我没有做完的事？以一个龙套的身份，开始我的导演之旅。”那个世界的吴穹没有能帮他拍片的系统，所以一切都得他自己来。
    “所幸我运气不错，认识了一帮能帮助我的朋友……顺带我的才思也没有枯竭，眼下也混的不错！在最近的国际恐怖片大奖赛上，获得了金奖，暂时算是功成名就吧！”
    吴穹微微一笑。
    “巧了！我也是！”
    两人的命运轨迹既不同又相同，最后殊途同归。
    一觉睡醒已然是大天亮，吴穹伸了个懒腰，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大导演！我回来了！”王潜龙激动的像是他自己拿了奖一般。
    “行了行了，这么激动干嘛？回来了就赶紧把奖杯还我！”

 第五百四十七章 首映

    两人见面之后，王潜龙先给了吴穹一个基情无比的拥抱。
    “别这样哥们……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吴穹苦笑着将王潜龙推开，一旁的明小婉死死的盯着王潜龙，十分警惕。
    “咳咳咳……我只是有点激动！”王潜龙摊了摊手，然后朝着自己的小秘书打了个响指。
    金灿灿的小奖杯被捧到了吴穹面前，王潜龙十分激动。
    “后面这些日子有的忙了，我给你安排了首映礼！”
    “首映礼？”
    “当然……像异化之舰这样的优秀电影，如果只是放在午夜场，那可就太浪费了。”王潜龙神秘一笑，“为此我可是给你争取了不少资源，到时候会有不少主流媒体记者到场！新闻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远超任子文的明日天才。”
    “行了……没必要将我和那个任子文拉扯到一块，我不想蹭他的热度。”吴穹淡然的笑了笑。
    “哈哈哈……”王潜龙回想起自己在颁奖仪式上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不知道！当时任子文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我只恨当时没有录下来。”
    “恭喜你！这个金奖！你当之无愧！”
    三天后的神秘首映礼，王潜龙并没有搞得大张旗鼓。
    他只是请了一堆记者和一堆喜爱恐怖片的影迷过来观影，记者们提前得到通知，知道要播放的这部片子，是在国际恐怖片大赛上拿了金奖的佳作。
    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以为意，因为他们都看过任子文的《杀人医生》，那才是被大众认可的优秀电影。
    普通人不知道什么大奖赛，更无法像评委们那样，对电影进行专业性的解读和评定，他们只知道任子文的新片极其精彩，记者们也知道，今年最优秀的电影就是杀人医生无疑。
    至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吴穹，没人认识他。
    不过观影人群里还是有一小撮人无比期待的，他们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些期待吴穹新作的观众不仅是恐怖片粉丝，更是午夜场粉丝。
    在午夜场影片的小圈子里，吴穹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任子文和张鸿带着鸭舌帽坐在人群当中，这两人偷偷混进来，就是想瞧瞧，这吴穹的新片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胜过《杀人医生》这部杰作。
    尽管行动低调，当这两人落座的时候，旁边的记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两人。
    “任导！张鸿先生！”随着一声尖叫，旁边的众人都露出狐疑且惊喜的目光。
    原本不想被人发现，此刻也不得不显露真面目了，任子文面无表情，张鸿苦笑一声站出来：“各位，别这么激动，我们现在只是普通观众罢了……”
    全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两人吸引了过去，原本端坐在一旁的王潜龙见到了突然出现的两人，顿时眉头紧皱，这可是《异化之舰》的首映，怎么能让这两个人抢去风头。
    结果这些人一逮住张鸿和任子文，竟然就开始采访起来。
    好好的首映，结果变成了任子文的临时新闻发布会。
    “任导，不知道您下一部新作打算筹拍什么题材，能否给我们透露一下呢？”
    记者们七嘴八舌，任子文从容对答，旁边的张鸿忍不住露出冷笑，像任子文这样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最抢眼的存在，吴穹这种货色，虽然能得意一时，却终究无法掩盖任子文耀眼的光芒，最多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各位……”望着围拢任子文和张鸿的人群，王潜龙颇为无奈，不过他忍着没有发作，只是高声呼唤道，“影片马上就要开始放映了，请你们坐好！”
    张鸿挑衅的看了王潜龙一眼：“其实我觉得这片子没什么好看的，能在国际恐怖片大赛拿到金奖，纯粹是运气使然，对于大众而言，还是杀人医生更加符合他们的喜好和观感。”
    张鸿的话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点头。
    “我觉得张先生说的不错，那些评委喜欢，并不代表我们也得喜欢，我觉得，杀人医生就拿金奖！”说话的人是任子文的粉丝，但她话音一落，应和之声立刻此起彼伏，这说明有不少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都没看这部拿奖的片子呢？就这么草率的下结论，是不是有点武断？”说话的人刚好是吴穹的粉丝，和大多数对《异化之舰》持鄙夷态度的观众不同，他们对吴穹的新片极为期待。
    “这个什么吴穹，以前是拍午夜场的，拿这个人的东西和任导的片子作比较，简直是侮辱任导！”
    观众们一听到吴穹以前是拍午夜场的，顿时闹腾的越发厉害。
    “这样啊……那我们进来干嘛……白期待了……走吧走吧……”
    一个人开口说要走，其他人立马也跟着起哄，人流散开，竟然真的有人退场。
    望着眼前这一幕，张鸿心中窃喜，他一开始到没有捣乱的心思，此刻这一幕，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等等！你们真的不打算看一看吗？”王潜龙瞪大眼睛，气得直跺脚。
    他转头看向吴穹，后者神情淡然，仿佛发生的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你不去拉一拉观众？现身说法？用你的电影证明你的优秀？”
    “看电影这种事，不是很私人的吗？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走，这是他们的选择，跟我无关。”吴穹坦然一笑，王潜龙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人群走散了一大半，张鸿和任子文相视一笑，今天来的这一趟，倒是收获了不少意外之喜，明天那些新闻媒体就会开始报道，国际恐怖片大赛金奖得主电影无人问津的消息了。
    “吴穹！你终究还是差我一筹！”任子文冷笑一声，他淡漠的扫视了一眼头顶的屏幕，作势正要离开，突然，影院的灯光完全黯淡了下来，影片开始了播放。
    “干嘛？还有人没走呢！”走慢一步的观众忍不住破口大骂，众人下意识的回头，屏幕上的画面正从浩瀚无垠的星空拉近到飞船巨舰，那些情绪激动的人登时就被画面吸引住了。
    整个影院的吵嚷声彻底消失，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注视着屏幕。
    随着情节一步步推进，那些离席的人，下意识的寻找到了座位，紧紧的盯着屏幕。
    等到结局的画面定格，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绝望孤寂的氛围，这浩茫的星空恐惧，是他们从未有过的观影体验。
    张鸿望着缓缓黑下来的屏幕，咋舌惊叹。
    “不愧是……拿了金奖的电影。”
    一旁的任子文从惊惧恐慌中回过神来，霎时间觉得自己空落落的，无言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当他全程看完了影片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输的不冤。
    影院的灯光再次亮起，那些全程看完的观众们，不由自主的开始鼓掌，叫好声此起彼伏。
    “谢谢大家的抬爱！”王潜龙神情激动的看着那些还留在场内的观众，他知道，这些人已经认可了吴穹的作品，这是一次完美的首映。
    张鸿压低鸭舌帽，拉着任子文打算悄然离开。
    只可惜，影院的观众稀疏，这两人的举动太明显，而王潜龙也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张鸿！你要去哪？”王潜龙高喝一声，张鸿心里咯噔一下。
    “小王公子……”张鸿眉眼低垂的苦笑了一声，“真是别来无恙。”
    “少给我来这套！”王潜龙嗤笑一声，他捏了捏张鸿的肩膀，声色俱厉的道。
    “你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
    “要吃下一个话筒的约定！”

 第五百四十八章 阴冷眼神

    “您……您可真会开玩笑，当初的赌约，只不过是说着玩的罢了。”
    “谁跟你说着玩。”一直保持沉默的吴穹，此刻突然出声，他优哉游哉的走过来，面带微笑盯着张鸿。
    此刻的张鸿回想起了当初吴穹差点将他扔下四十多层高楼的恐怖一幕，牙关打颤。
    “这……这我……”张鸿赔笑着看向吴穹，“人怎么能吃得下话筒呢？您……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吴穹目光冰冷，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炽烈，他瞥了一眼旁边神情冷淡的任子文，轻轻拍了拍张鸿的肩膀：“是哦……人吃不下话筒，不如这样吧……我让他们把那个话筒弄碎了给你吃！”
    “你还可以选择吃法，看是要吃生的还是吃熟的，不过我有言在先，你要是敢不吃……”吴穹冷笑一声，贴到张鸿耳边道，“我会找人把你拉到我公司窗口，再把你吊在四十多层的窗户外边……当然，这一次我不保证不松手哦……”
    听到这里，张鸿脸色一白，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错了！吴穹大哥！我就不该招惹你！这回我真的知错了！”张鸿颤颤巍巍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畏惧的看着吴穹。
    旁边的任子文眉头紧锁，他目光阴冷的瞥了张鸿一眼，扭头选择独自离开。
    “子文？你怎么走了？”张鸿慌乱的看着任子文，他将对方当成最好的朋友，然而此刻的困局，任子文却没有要和他共同承担的意思，而是直接甩开了他。
    吴穹拍打着张鸿的脸颊，戏谑的看了他一眼：“行了，赌约是你自己定的，关任子文什么事？”
    张鸿面色惨白的看着吴穹，嘴唇微微打颤。
    “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考虑！”吴穹懒得搭理他，抬腿将他甩开。
    “走吧……首映礼现在才算是开始，剩下那几个记者都等着你呢！”王潜龙正眼都没有看张鸿，快步赶上了吴穹，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影院。
    张鸿神情凄惨的瘫软在地，整个瑟瑟发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采访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在见识到了《异化之舰》的精彩之后，记者们的恨不得挨个拉着吴穹做专访，不过吴穹本人是不想陪着这帮人浪费时间，熬到半夜，两只眼睛眼皮打架，敷衍的说了两句，就告辞回家准备睡觉了。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王潜龙先生……他能一一解答你们的疑问。”将烂摊子扔给王潜龙，吴穹扭头就走，丝毫不给其他人追上来的时间，钻进了电梯。
    匆忙找到了停车位，刚要打开车门，吴穹忽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有人在盯着你……”明小婉也跟着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吴穹嘴角微微上扬，他转过头去，昏暗的停车场里无人走动，深夜的停车位都很空荡，只有零星几辆车子散乱停在四周，吴穹一眼就瞥见了躲在车里暗中窥视他的眼睛。
    任子文察觉不对，缩着头藏在方向盘底下。
    “要不要我去……”明小婉用眼神暗示吴穹。
    “算了……”吴穹似笑非笑的收回目光，“不用你去找他，他会来找我们的。”
    说完，吴穹钻进驾驶室，转动车钥匙。
    引擎轰鸣，汽油味弥散，车灯闪烁之间，吴穹的白色suv缓缓启动。
    隐藏着行迹的任子文听到吴穹开车离去的动静，再次悄然抬起脑袋，默默注视着吴穹的车屁股，眼中的阴冷不加掩饰，他开动自己的车子，悄然尾随了上去。
    四十分钟后，吴穹拖着疲惫身子捏着钥匙捅开房门。
    潜藏在黑暗中的任子文盯着窗子里透出来的微光，从怀里摸出一把带着锯齿的短刀，然后又带上了露出眼睛和嘴巴的头套，又带上了手套。
    此时他的打扮更像是准备入室抢劫的强盗，等到客厅的灯光熄灭，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头，迅速闪身，翻上了吴穹家的栅栏墙。
    不得不说，任子文的身手十分敏捷，摄像头里只能看到一团黑影从栅栏墙上翻过，没入低矮草丛，监控室里的保安打着盹，根本没看清楚有歹徒的闯入。
    潜伏在低矮草丛的任子文深吸一口气，像是一条阴冷毒蛇，直勾勾的锁定着吴穹家的大门，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他从兜里掏出了开锁工具，轻车熟路的套弄着房门的锁孔。
    半分钟后，只听得咔哒一声，门锁被任子文轻易套开，后者定了定神，手指按压着门板，轻轻一推。
    吱呀……周身似乎刮起令人略感不适的冰冷微风，房门缓缓敞开，室内昏暗一片，唯一的光源只有电器的待机灯和玻璃制品的反光，暗淡朦胧，家具的轮廓若隐若现。
    任子文一双眼睛像是藏在洞里的蛇的双眼，幽幽的扫过周围，安静聆听细微动静，他很快判定吴穹睡在二楼，蹑手蹑脚的攀附着楼梯。
    突然，楼梯转角的窗户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如丝如缕的冰冷晚风撩动窗帘，吹拂着任子文的脸，头套仿佛都不能阻挡这若有实质的阴冷，任子文感觉寒风似乎侵入了他的脖颈和衣服，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素白色的窗帘抖动，仿佛有曼妙女郎在里头蹁跹起舞，任子文觉得有些异常，那窗帘上似乎映出了一张瓜子小脸，正对他微微一笑。
    任子文捏紧尖刀的手微微发颤，这诡异一幕让他发冷的身体越发冰凉，揉了揉眼睛再看，窗外冷风却停了，撩动起伏的白纱窗帘轻飘飘降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贴紧楼梯扶手，更进一步的爬上楼梯，任子文压抑着内心慌乱的情绪，目光坚定的踏步上去。
    “哒……”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就像是有人踩着高跟鞋，一脚踩在楼梯上。
    任子文下意识的回头，幽寂的楼梯口空无一人。
    幻觉……该死的……任子文自认为足够胆大，即便是杀人，他也不会皱下眉头，此刻只是上个楼梯，却让他分外心神不宁。
    疑神疑鬼的回过头，任子文捏紧刀柄，继续上楼。
    “哒……哒……哒……”细长鞋跟踩在木质楼梯上，有节律的轻响，这一次，任子文甚至感觉到了呼吸声。
    究竟是谁？任子文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难以抑制，他有些愠怒的回头，那呼吸声和脚步声戛然而止。
    左顾右盼之间，冷风再次顺着窗口吹拂而来，这一次，那诡异的晚风若有实质，仿佛有人拿着尖长的指甲，轻轻的拨动任子文脖颈和脊背的皮肤。
    汗毛竖直！任子文慌乱的回过头，那被冷风撩起的轻纱蒙在了他的脸上，恍惚之间，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
    冰冷而美丽的少女悬浮在虚空之外，朝着他浅浅一笑，猩红的唇瓣裂开，伸出如血蛇一般细长妖娆的舌头。
    这不是幻觉！
    任子文惊骇欲绝的瞪大眼睛，整个人站立不稳，直接在楼梯拐角撅倒，翻滚下了楼梯。
    “啊啊啊啊！”如同车轮一般滚落，在惊恐和刺痛的双重压迫之下，一路惨叫，然后如烂泥般的躺倒在地板上，捂着手上流血的胳膊和额角，不住哀嚎。
    “这人也太胆小了吧！”悬浮在窗子边沿的娇俏少女撇了撇嘴，从冰冷的俏女鬼还原成少女模样，十分不屑的看着满地打滚的任子文。
    “鬼！贵啊！啊啊啊！救命！”吴穹从楼上走下来，望着惊恐干嚎的任子文，忍不住露出笑意。
    明小婉踩着高跟鞋下楼，任子文一看那窗子里飘荡着的女鬼过来了，魂不附体的翻滚着，恨不得多生两条腿，连滚带爬的就想出去，然而等他迈步到门口，双叶大门咣当一声，被无形大手推拉着，猛然闭合。
    任子文拼命敲打着房门无果，转头看到明小婉已经双脚离地的飘到他眼前，整张脸一片煞白。
    “别过来！啊啊啊！救命……呜呜呜……”任子文狼狈的捂着脑袋，似乎吓出了眼泪。
    作为观众的吴穹刚想下楼，明小婉却在黑暗中给他摆了个静止上前的手势。
    耳畔传来明小婉的传声：“看我给他做个鬼脸！”
    明小婉似笑非笑的拍了拍任子文的肩膀，后者下意识的抬头睁眼。
    只见眼前的俏丽少女突然双目流血，神情狰狞，一双眼珠子从眼眶突兀跌落，在地板上打着转，还在盯着任子文。
    一声惨叫，任子文当场休克。
    吴穹无可奈何的看了明小婉一眼。
    “你够了啊，别把他吓死了。”
    “这种人，死不足惜！”

 第五百四十九章 尾声

    明小婉百无聊赖的端坐在沙发上，此时家中就她一个人，吴穹不在身边，她像猫一样蜷着身子，看着电视打发时间。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每日新闻，原本最讨厌新闻的她，此刻却没有换台。
    屏幕上，任子文正在受审，神情倦怠萎靡，他之前干的那些事全被查出来了，为了寻找灵感，任子文杀了好几个人，眼下他从万众瞩目的新锐导演，一下子跌落深渊，变成了变态杀人犯。
    受他影响，杀人医生撤档了，张家的股票也大跌，总之张一秀也跟着栽了，投资给了任子文的钱全部打了水漂。
    明小婉盯着任子文，甚至都懒得幸灾乐祸，听到数罪并罚的宣判，她打了个哈欠，按下了换台的遥控键。
    正在此时，电话突然响起，来电显示王潜龙。
    “喂！喂！老吴……你在家吗？赶紧来参加庆功宴！大家就等你呢！”
    “他不在。”明小婉慵懒的回了一句，电话那头的王潜龙微微一愣。
    “又不在？他……他去哪了？”
    “他……他去……旅游了！”
    阴森的山脉，幽暗的树影，吴穹独自一人行走在山路之中，手中的修罗业斩闪烁红光。
    不远处的石阶通往一座孤寂的破庙，那里就是吴穹旅途的终点。
    他当然不是旅游去了，眼下只是又进入了一个剧本的世界。
    破败的山神庙，阴风飒飒，隐隐有鬼哭之声，连绵悠长，令人毛骨悚然，原本古朴威严的山神像，此刻头颅位置破碎不堪，冠带破损，一双眼睛忽然闪烁红光，非但没有半点神明端庄之意，反倒显得邪异非常。
    山神像嘴里吐出黑烟，盘旋上升，凝聚成一个青面獠牙，身披黑斗篷的鬼怪。
    “桀桀……小娃娃，就凭你，也想在这里斩妖除魔？本尊……”
    那鬼物话音还没落，修罗业斩红光一闪，瞬间将他笼罩在内，刀刃血光流动，宛如水底漩涡，凭空一股硕大吸力，拉扯的黑袍鬼物身不由己。
    “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凝聚成形的怪物惨叫一声，被刀刃拉扯进去，登时就被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阴风止息，鬼哭停止，一切重归平静。
    吴穹将修罗业斩收回，站在山岗之上，听松风流动，看着散去阴云之中的一抹刺眼阳光。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他的旅途马上就要结束了。
    不过这绝非终点，过不了多久，他的旅途就会再次开启，前往另一个世界，将那个世界的故事，带回现实。
    细碎的阳光漫撒林间，吴穹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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