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人间》 第001章十年如一日 青玄大陆武道鼎盛,有九州天下。 天地东方,有大州东玄,东玄极东,一片被誉为东荒的地方,有碣石面临大海,据传闻乃上古先贤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上古之后,东海之滨,气运衰竭,逐渐被世人遗忘,直至‘东玄大帝’横空出世,才重新出现在人视野。 二百年前,武神历221年,更有玄煌大帝一统东荒,建大秦王朝。 东荒极东,暮霭城,桃花巷,巷弄口一座石碑千仞壁立,上面竖着篆刻一行大字,‘暮霭桃花甲天下’。 桃花巷地处暮霭城东南角,背靠暮山,有大河环绕,碧波流淌,已是夜晚,街巷两侧楼阁却是灯火通明,甚至能听到不断有嬉笑打闹的声音从楼阁窗口传来。 自从大秦建朝以来,玄煌大帝励精图治,政治清明,可谓国富力强,即便是远离大楚京畿之地的暮霭城,也能看出鼎盛繁华之象。 此刻,在桃花巷街道两侧,能看见一座座青楼酒馆门口都站着几位身材丰盈妖娆的女子,正对路过的行人花枝招展,搔首弄姿,恨不得将清凉衣衫里的胸脯抖露出来的架势。 暮霭城虽是远离东玄州内部大陆,靠近东海,但二百多年来的底蕴积累,也形成了几个有模有样的家族帮派,虽说气象不大,可也绝非寻常的散修团伙规模可以媲美。 桃花巷最为恢宏的一座青楼,号称娇丽八百,跟大秦王朝一样,经过数十年‘励精图治’,杳然成为整条街巷头号勾栏,一名身材修长的俊朗青年站在门口,嘴角上扬,眯眼看着厅堂里面的一块牌匾,上书‘纤细玲珑小蛮腰,双峰降服天下剑’,惹人流连忘返。 作为整条街巷执牛耳,跟其他青楼显然不同,在这条花枝招展的弄巷,便显得鹤立鸡群了,并不见那些坦胸露乳风景独好的迎宾女子,只有一名身段纤柔的女子站在楼外。 青年打量了半晌牌匾,对身后的一名随身扈从道:“憋了这么长时间,今儿咱们哥俩可得好好快活一番,事先说好,这次你可不准浪费了公子我的银钱知道不。” 楚天,十六岁,楚家嫡系子弟,暮霭城有名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琴棋书画不行,风花雪月倒是样样都是行家里手。 跟在少年身后的灰衫青年佝偻着腰,哭丧着脸,“少爷,你就饶了小的吧,下个月就是楚家三年一次的开灵大会了,老祖宗之前可是交代过,你若是这次还不能过,小安我也要跟着一起发配三千里。” 一个还字,可谓道出了小安心中苦涩,小安还想说些什么,被楚天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青年一挥手,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怕什么,你跟着本少爷这么些年,难不成还不知道本少爷的本事,可不只是胯下仙剑厉害的,书上有句话说得好,那叫什么来着……” 小安一头黑线,心道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才对,不过嘴上还是小声嘀咕,“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楚天一副孺子可教神情,拍了拍小安肩头,笑道:“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咱哥俩虽然武道天赋差了点,但肚子里的学问还是有的嘛!” 叫小安的扈从扯了扯嘴角,要是光看这份意气,他差点就信了,可整天跟在这位少爷身边,哪里还不清楚这位少爷的斤两,连几句上不了台面的旖旎诗句都背不好,还肚子里的学问呢。 “少爷,我知道您玉树临风,天资绝顶,妖孽无双,可……” “可什么可?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对少爷我还不信任?”楚天板着脸说道。 小安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道我倒是想信你,可少爷你至少也拿出点让我信服的态度吧,哪怕是装装样子也成,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少爷的性子,只得唉声叹气。 楚天看小安生无可恋模样,一手搭在小安肩头,语重心长道:“小安呀,你这心境可就不对了,我辈武道修士,怎么能这般唉声叹气自怨自艾,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指不定咱哥俩的运势跟桃花运一样,哪天就都来了呢。” “……”小安一脸黑线,心道祸都是你闯,锅都是我背,你这会儿可是厚颜无耻。 楚天好像知道小安心里所想,一本正经道:“你这就不对了,咱俩可是兄弟,自然是有难同当才对。” 说罢,楚天走上青楼台阶,对门口的身段纤柔得女子道,“今儿本公子来你们秀月楼,还是想听清婉姑娘弹琴,你进去禀告一声,不管多少银钱,反正今儿清婉姑娘是本公子的了。” 女子微微一怔,她自然清楚眼前这位公子的身份,可在整个暮霭城,毕竟不是楚家一家独大,若是平常还好,只是今儿另外那位要清婉小姐的,可不是常人。 虽说楚天是楚家嫡系子弟,身份地位非常人能及,只是在这天底下,说到底还是实力为尊,现如今楚天在家族的地位可并不乐观。 略作权衡,女子颔首施礼,歉意道:“实话跟楚公子说了,清婉小姐今晚兴许是抽不出空来了,咱们暮霭城城主府的少公子今儿也在,还望楚公子能够体谅。” “城主府?”楚天皱了皱眉,双眸微凝。 二百多年前,东玄州东荒大地一片赤土,直到玄煌大帝横空出世,一统东荒,建立大秦王朝,下令举国各地兴建城主府,学宫,山门宗派,砥砺武道,一些天赋纵横的强者纷纷在各地开枝散叶,也形成了不少高门氏族。 暮霭城作为东海之滨的蛮荒之地,远离东荒腹地,虽说偏僻了些,但也形成了以城主府为首的几大家族,而楚家便是其中之一。 据说楚家当年的老祖乃是跟随玄煌大帝征战南北的一名统帅,因在疆场厮杀中受到重创,这才回到故里,创立了如今的楚家。 暮霭城内,除了城主府和楚家,还有暮霭学宫以及韩、林两大家族,也被称为一宫一府三家族。 按理来说,暮霭城位于东海之滨,远离内地,地广人稀,虽然灵韵气机斑杂了点,但山泽荒峦中却常有金精银矿,足够各大家族划分采掘,和气生财,可应了那句人心不足的老话,各大家族明面上还算和气,背地里却势同水火,生怕别人比自己好了。 尤其是十年前,楚天清楚记得,当年东海之上,兽潮如海浪扑卷,铺天盖地,以城主府跟学宫为首的各大家族,本该互为掎角,奋力抵抗,他却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韩家所陷害,淹没在兽潮之中。 时至今日,楚天依稀记得,小时候那些环绕在自己耳畔的欢声笑语,老爹常说娘亲是多么的天赋超然,跟了自己可是吃苦啦,咱家小天将来必定随他娘亲……小天,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你长大些,爹便带着你跟娘亲一起去看看外面世界的风景……咱们楚家老祖宗,当年可是跟随玄煌大帝身边征战天下的将军呢…… 可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女子见楚天失神,稍稍打量了这位楚公子一眼,小声问道,“楚公子,要不你今晚看一下清霜小姐的霓虹舞?我这边可以进去帮你安排一下,想必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楚天深吸了口气,脸上恍惚一闪而逝,随后点头笑道:“那就多谢了。” “多谢楚公子体谅。”身为青楼中人,大多心机深沉,察言观色的本事都不差,更何况青楼本是消息风声走漏最快的地方,小小暮霭城背地里的暗流,女子多少知道些,其实她还有些怕这位楚公子耍脾气的。 楚天跟随女子从正门走过,走上二楼,透过窗子向后园望去,灯火辉煌,正有嬉笑吵闹声传来,甚至能看见十数道身影中间,一名身子丰盈的漂亮女子席地而坐,在身前有一张古琴,琴声袅袅。 楚天稍稍驻足,多看了眼后园方向,清婉姑娘如今也算秀月楼花魁之一,清吟,卖艺不卖身,想来自己不用过多担心,再说这些年来,清婉姑娘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比起当年出道之时,早就多了玲珑心肝,遇到一些个不算棘手事情,总能应付过去。 穿过一条长长走廊,走过圆拱形花厅,楚天跟女子来到一间别致优雅的房间,女子这才略低头施礼道:“楚公子在这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帮公子安排。” 楚天点点头,笑道:“不急。” 等女子离去,小安叹了口气,试探问道:“公子,既然清婉小姐今日没空,咱们不如先回去,等以后再来?” 楚天眯起眼睛:“要不你先回去?” “别,老祖宗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小安赶忙摆手道。 之后小安目光流转,望向花厅那边一处灯火辉煌地,一位衣衫华丽的公子哥,正将手伸入一名胸脯风景独好的女子衣领内,女子欲拒还迎,看的小安直皱眉。女子命贱如草,人间苦难不好说,小安微微叹息,比起这些身不由己的女子,自己也算命好的了。 楚天淡然一笑,闭上双眸,嘴角轻轻挑起,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十年了,已经十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一位体态纤柔的淡妆女子走入房间,小袖长裙,透露出一股清丽脱俗的感觉,“楚公子久等了,先前云裳走的急,没有给楚公子上茶,清霜这拿些上好的灵酒来,权且当是给公子赔罪了。” 楚天微微一笑,“清霜姑娘哪里话。” 淡妆长裙女子嫣然一笑,亲自倒了一杯灵酒给楚天递去,青楼本是是非之地,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想要活的好些,可不比外面江湖容易,察言观色,曲意逢迎,一颦一笑,一哭一闹,都要讲究恰到好处,不然遇上楚天这样的还好,遇上了脾气不好背景又高的那种,对她们可不讲究怜香惜玉。 楚天接过少女斟满的一杯灵酒,灵韵氤氲,显然是眼前女子下了功夫的,哪怕秀月楼在桃花巷一枝独秀,这种灵酒,也算得上大手笔,尤为珍贵。 无奈良辰美景,天公并不作美。 楚天端起酒杯,还未入口,便听外面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楚天抬头望去,便见三名男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衣冠楚楚,一副翩翩公子哥模样,只是狭长的眼眸透漏出几分阴厉之色,在青年身后,是两名健壮大汉,浑身气势凌人。 那位长相俊美的青年,不请自来,径直走入房间,瞥了楚天一眼,阴阳怪气玩味笑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脸面,竟然连我兄弟叫的女人都敢抢,原来是楚兄。怎么?听说你十几年非但武道修为没有寸进,就连开灵都没有成功,我若没记错,下个月可是你们楚家三年一次的开灵大会,你这不会是自暴自弃,已经放弃了吧?” 楚天神情不变。 狗仗人势,阴厉青年身后的两名壮汉也哈哈大笑:“文公子你这是哪里话,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楚公子好歹也是楚家的嫡系子弟,就算是个废物,也能活的滋润,整天风花雪月也不错,这辈子也称得上逍遥快活了。” 楚天看着来者不善的阴厉青年,双眸眯起,对方显然来者不善,楚天皱了皱眉,看向两名壮汉:“原来是韩文师兄,只是这两人不会是你们韩家调教出来的看门狗吧,如此没教养,师兄不怕落了韩家的颜面?。” “哈……”阴厉青年冷笑一声,目光阴骘,对楚天的话不置可否,却是挑了下眉头,越过楚天,向身后女子看去,“俗话说先来后到,一个青楼里的婊子,你也敢冷了我兄弟的场子?清霜,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平地惊雷,女子面如土色。 清霜脸色难看,强颜欢笑道:“韩公子,我们嬷嬷已经跟那位客人说过了,并且还给了赔金,你可以去问问那位客人的。” 阴冷青年阴拉长嗓音哦了一声,盯着面色难看的女子,眯眼道:“我怎么刚听说,是你自己冷了我那兄弟的场子?难不成是我在这无事生非了?” 清婉娇躯一抖,不想风云变幻会横生这般祸事,她双目含泪的向楚天看去,她一个风尘女子,哪里惹得起这些武道世家的子弟。 楚天沉默片刻,看向眼前娇柔女子,不似作假,微微皱眉。 抬手将这位身世凄惨的女子拉到身后,楚天呵呵一笑,“韩兄,你这就不对了,明人不做暗事,你何必跟一个女子过不去,冲我来就直说是了。” 姓韩的男子诧异的看了楚天一眼,没想到楚天会如此干脆,笑眯眯道:“有意思,不愧是楚家弟子,也是,楚公子怜香惜玉的名声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咱们暮霭城可是人尽皆知。” ……………… ps:新书发布,求 第002章楚家有蛰龙 韩文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壮汉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暮霭城,楚天虽说是出了名的雪月浪子,可身为楚家嫡系子弟,公然维护青楼女子,要是这么个消息传出去,也会成为不小的笑话,至少楚家弟子在整个暮霭城都要有很长时间抬不起头来。 楚天身后,那叫小安的扈从脸色铁青,正要上前说话,被楚天一把拦住,眯眼道:“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韩文笑眯眯看向楚天身后女子,似乎来了兴致,“楚兄,你说我能如何?虽说咱们多年交情,可规矩便是规矩,区区一个青楼娘们,竟敢冷落我兄弟场子,总得给个交代吧。” 寒霜脸色惨白,眼神求助的望着楚天。 楚天叹了口气,他自然明白这韩文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韩楚两家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争斗不断,无奈城主府里的那位看上了韩家的一名女子,这让韩家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架势。 楚天眯眼看着韩家这位‘天之骄子’,左手抬起,轻轻握住悬挂腰间的云纹刻刀刀柄,心神却平静无比,淡声道:“废话不用多说,你想要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月后,我将在玄武台接受你的挑战,你若能赢,我手中的东西便是给你又如何。” “哈哈,你早答应我不就完了,我也不会整天看你笑话,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这次能开灵成功,否则我可是会很失望的。”韩文哈哈笑道,眼中露出一道锋芒,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韩家有习俗,所有嫡系子弟,八岁之时都会有一场摸骨看命,与韩文同期,有不少韩家子弟都被冠以‘财狼之姿’、‘虎豹之态’一类谶语,唯独韩文,只得了‘资质平平’四字评语,久而久之,哪怕身为嫡系子弟,在韩家内部,身份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韩文如何忍受,可让韩文想不到的是,他竟在一次意外中听到,楚天手中拥有一枚青云阁青云令。 暮霭城西方一千万里,有山高耸入云,名青云山,青云山脚下,有青云城,而青云阁便是青云山为中心,方圆三千万里内最大的宗门,也是无数人心里的武道圣地,一旦能成为青云阁弟子,不说封王拜相,也绝对能称得上直上青云。 暮霭城位于东荒极东,可以说是东玄州最为荒芜贫瘠之地,二百年来,青云阁极少会有人前来招收弟子,只有每过十年,才会有青云使者降临,赐下十枚青云令,让各大家族赏赐给资质出众的家族子弟,前往青云城参加宗门选拔,资质绝佳者,甚至有可能成为内门甚至是核心弟子,当然,持有青云令者,即便资质再如何不济,也能成为外门弟子。 正因如此,韩文这些年来才会对楚天百般刁难,若他韩文能得到青云令,成为青云阁弟子,定然能练就一身神仙一般的通玄手段,到时候定要让家族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好看。当然,他也不敢真的将楚天招惹急了,万一楚天鱼死网破,将自己手中的青云令交给家族,可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少爷……”小安看见楚天竟真的答应,顿时急了起来。 楚天眯眼笑道:“放心吧,一个月后,少爷我会让暮霭城所有人都知道,我楚天的名声,可不止是胯下的剑厉害的。” “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笑,老祖宗要是知道了,你要如何交代?”小安焦急的看着楚天,少爷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虽然他这些年,一直相信公子会跟老爷一样,一鸣惊人天下知,可实际上,面对家族的勾心斗角,小安还是打心底为公子担忧。 清霜咬着嘴唇,眼睛通红,看着眼前这位名声并不如何好的公子。 楚天看了眼韩文趾高气昂的背影,回头看着命比纸薄的女子,递给女子一个锦秀钱袋,随后坐在椅子上,轻声道:“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这些银钱拿着,就当是对你的补偿。” 楚天咧咧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好好地心情,让个王八弄没了。” 清霜早就清楚楚天的秉性,也不推迟,接过银钱,咬了咬纤薄嘴唇,轻声道:“楚公子,可需要清霜先起舞再陪公子沐浴?” 楚天拍了拍身边椅子扶手,笑道:“今儿便不麻烦了,你舞一曲便好,一会得赶紧回家,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以后出关,我可就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到清霜仙子了。” 清霜双眸透露出一抹失落 ,楚天自然清楚清霜的意思,身为青楼中的风尘女子,可以说是万事都不由己,要说青玄大陆强者为尊,弱者连蝼蚁都不如,那在这藏污纳垢青楼中的女子,比砧板上的鱼肉还不如,自然希望能得到世家公子的垂怜,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不能说有多大好处,至少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些。 女子见楚天右手双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双眼微闭,叹息一声,小心翼翼拿出一副画卷,是一副《高山流水图》,展开之后,能听见有风声水生叮咚而起,如琴瑟相伴,美妙无比。 之后女子缓缓倒退两步,向楚天施了个万福,便开始轻舞起来,不得不说,这叫清霜的女子身为花魁之一,舞姿确实非凡,伴随着《高山流水图》中悠扬琴瑟之声,如仙子蹁跹,美不胜收,哪怕先前一脸焦急的小安,都暗自叫好。 琴瑟之声由温煦婉转到慷慨激昂,再由嘈嘈切切到清韵娟秀,清霜的舞姿也不断地腾转变幻。 琴瑟之声微顿,清霜美眸秋波荡漾,向楚天望去,只见楚天手肘抵在桌上,正手托脸颊,嘴角翘起一抹微妙弧度,好似早已被那美妙的舞资吸引,流连忘返,女子会心一笑,双脚更是一旋,妙曼身姿如蝴蝶飞舞,绣鞋轻轻点起,一枝独秀。 楚天风流之名早已遍布整个暮霭城,只是据传闻这位楚家公子虽是风流,可眼界却很好,一般的青楼女子从不入得法眼,便是清霜,被楚天点过几次名,也都是点到为止,每次到了最后那真刀真枪提马上阵的一刻,还没开始短兵相交,便兵败如山倒,这让不少青楼女子都心里愠怒,即便楚天名声不好,在家族地位也不如想象中那般高,可好歹也是楚家嫡系子弟,若能得到青睐,今后总能比现在好过些。 清霜双眸瞥了楚凡几眼,嘴角翘起,似乎觉得今日楚天能够回心转意,真的能留下一夜。 只是清霜小安两人并不知道,眼下楚凡看似沉浸清霜的妙曼舞姿中,实则早已进入了坐观冥想境地。 青玄大陆之人崇尚武道,所有武修,从小便能够冥想坐观悟道,引天地灵韵入体,练气养神,锻炼神魂意志,滋养温润神魂,一旦开灵,便能成为一名魂武修士。 楚天的父亲楚万里本是楚家当今家主之子,排行老四,天赋纵横,年轻之时曾被誉为暮霭城第一人,不到二十岁,便踏足魂武七境,在暮霭城十数万魂武修士中,可谓一枝独秀。 正因如此,楚家才会遭受韩家妒忌,生怕楚万里带领楚家称霸暮霭城,恰巧遇上了东海兽潮,在韩家的算计下,楚天父母两人双双陨落。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在楚天父母陨落后,那些叔伯非但不想着替楚万里报仇,反而开始不顾一切打压楚天,若非有家主护着,怕是早已不会有楚天这个人了。 这十多年,为了掩人耳目,楚天整日不学无术,除了风花雪月,便是在暮霭城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直到如今,竟然都没有开灵成功,这在暮霭城,早已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想当年,楚万里何等的风华绝代,如今楚天却如此不堪。 当然,在楚天极力掩饰下,韩家也早就放弃了对楚天的重视,如此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废物,即便知道当年事情,想着报仇,又能如何?废物终究是个废物而已。 高山流水,琴瑟铮鸣,一股淡弱的灵韵汇聚于楚天体内,沿顺经脉,宛若水龙游走于大江湖海,经过三魂七魄,恍若旭日东升,朝霞照耀于胎光之上。 水滴穿石,积水成渊,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楚天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只见在丹室之内,有一黑一白两道蝌蚪大小的流光,缓缓旋转。 十多年来,外人都知道楚天在武道一途,是实打实的废物一个,修炼十数载,都不曾开灵成功,却不知道,楚天即便没有开灵,却能如魂武修士那般,汲取天地灵韵,汇聚丹室,凝聚灵力。 琴瑟渐缓,女子腾转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在楚天脑海,恍若惊鸿一瞥,有行云流水而过,楚天突然抚掌笑道:“清霜姑娘的舞姿确实不俗。” 清霜弯腰施了个万福,轻声道:“楚公子过奖了。” 楚凡站起身,再次留下一个钱袋,笑道:“清霜姑娘谦虚,今日便先到这,等我哪天有空再看看望姑娘。” 女子眼神微暗,不过很快便恢复笑容,轻声道:“清霜多谢楚公子。” 楚凡嗯了一声,看了眼这个姿色算是不俗的风尘女子,向小安摆了摆手,向屋外走去,经过女子的时候,另一手悄然伸出,在女子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 原本正幽怨的女子浑身一颤,咬着嘴唇错愕的向楚天看去,却只看见一道坚毅背影,女子神色有些恍惚,突然感觉那慢慢走出房间,走下楼梯的青年,那背景竟是让他心里莫名惊艳,好似整个世界在那背影映衬下都暗淡下来。 楚家有蛰龙,十年不鸣。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003章月下开灵,仰头望天 暮霭城,楚家。 作为暮霭城三大家族之一,楚家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光是从外面看去,就能看出楚家的门庭之高,门口的两尊玉石狮子气势恢宏,哪怕已是夜晚,门口的大红灯笼也将周围照的恍如白昼。 夜色清冷,洁白的月色洒落下来,就像是流水一般,偶尔有一阵清风吹过,路两边都会响起一阵飒飒声响。 “公子,等咱们回到家,你要不要去老祖那边问候一声,毕竟你这都好几天没去过了。”小安跟在楚天后面,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小安曾是一个孤儿,被楚万里收养,自小便跟在楚天身边,这些年来物是人非,哪怕楚天早已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子,甚至于在家族饱受诘难,在外面饱受白眼,他依旧跟在楚天身边,楚天对待这个扈从,也是当成兄弟来看待,平日里不愿意跟别人透漏的话,也多会跟小安对饮畅谈。 楚天仰起头,看着天上恍若美人眼眸的明月,无奈苦笑。 虽然年龄不大,但自打父母离开,楚天这些年来,不说饱经风霜,也见惯了人情冷暖,酸甜苦辣,他如何不明白,当年父母健在那会,爷爷将家里最好的资源都留给了父亲,便让那些叔伯不满,如今父母不在,自然将那些不满都发泄到了自己身上,倒是爷爷,当年兽潮身受重创,如今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说话的分量也不比以往,若自己时常跑去看爷爷,指不定又得给爷爷招惹什么麻烦出来。 只是想到自己十年隐忍,马上就能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那些堆积在心里的破烂烦心事,楚天就觉得就要烟消云散,楚天想着到时候大声的说:我楚天,是爷爷楚鸿的孙子!是楚万里的儿子!嘴角笑容更胜。 “不着急,爷爷身子不好,这些年一直闭关静养,若出关的话恐怕也要忙着开灵大会的事情,我便不去打扰了。”楚天斜眼道。 小安看了眼少爷略显孤寂的背影,心里有些苦涩,要是少爷也能跟老爷一样就好了,要真是那样的话,看家族里的那群家伙谁还敢整天对少爷冷嘲热讽。 虽说楚天的名声在暮霭城‘一片狼藉’,但小安知道,少爷绝对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样,别人看到的是少爷的放浪不羁,看到的是少爷的纨绔风流、胸无大志,但他看到的却是少爷坚毅的背影,孤独前行的脚步,尽管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楚天刚走到家族门口,便看见两个人走出来,为首一人身材修长,穿着青色长袍,面容冷峻,看见楚天走来,眼神玩味,打量着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堂弟,“呦,这不是堂弟嘛,你怎么还好意思回家来了?也不知道家主怎么想的,你一个废物,直接逐出家族去龙溪山挖矿去得了,还非得要你过了十六,让你坚持开灵。” 这家伙叫楚啸,是楚天二叔的儿子,年仅十九岁,便达到了魂武三境,在家族后辈弟子中,也算是不错的资质。 东海暮霭城,比不上大秦王朝中心腹地,天地灵韵稀薄,武道风光自然萧条,同样的武道天资,成就便有云泥之差。 就像是有些事,生来注定。 当然,天无绝人之路,如若心智足够精诚坚毅,前半程的负重前行,也有可能成为厚积薄发的根基底蕴。 楚啸身后,是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佝偻着腰,一副小人嘴脸,看见楚天后,脸上顿时露出比楚啸还夸张的讥讽笑意。 楚天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两人,眉头微皱,暗叹运气背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先是被那叫韩文的垃圾恶心一顿,眼下又遇见楚啸这家伙。 见楚天沉默不语,楚啸脸上满是讥讽之色,打量着这位堂弟,“怎么了?也对,眼下还有一个月时间,便是你最后的开灵的机会,若还不能成功,便是家主都帮不了你,不过你借着家族名声逍遥了这么些年,也该知足了。” 记得当年楚万里还没陨落那会,这个叫楚天的堂弟可也了不得的很,三岁便能坐观冥想,沟通天地灵韵,被誉为楚万里后又一天才,而他们这些楚家子弟,尽数沦为陪衬,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想楚万里死后,楚天不知为何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便天赋全无,这十年来,身子体魄倒是不差,可惜始终未能开灵。 楚天抬头看了楚啸一眼,沉声道:“我没心思跟你磨嘴皮子,让开路。” 十年来,楚天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只是今日在青楼听高山流水琴瑟和鸣,看清霜婀娜舞姿,让自己的魂灵隐隐有突破封印的迹象,尽管他并不清楚十年前自己那场大梦春秋是怎么一回事,但这十年的观悟修炼,确实让他的丹室形成了一颗磨盘般的黑白灵源。 “堂弟,你这是怎么跟堂哥我说话呢,难不成你觉得我教训的不对?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是该收收心了,等一个月后,你要是不能开灵的话,就算爷爷想帮你,也没办法了,实在不行,你现在就开始体验一下下人的生活,免得到时候不适应。”楚啸哈哈笑着,瞥了眼站在楚天身后的小安,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接着讥笑道,“怎么?就连楚天都不敢在我脸前摆脸色,你不过我们楚家豢养的一条狗,也有脾气?” 楚啸说着,上前一步,一脚闪电踹出,小安吃痛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楚天脸色阴沉,深呼吸了口气,弯腰将小安从地上扶起,帮他拍了拍衣服上尘土。 楚啸见楚天依旧隐忍不发,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向外走去,“整日不学无术,花街柳巷,败坏我楚家名声,如若不是爷爷,我早让你一死百了,如今我教训你一下,算是轻的。” 楚府的丫鬟护卫看到这一幕,都是摇了摇头,便各自离去,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楚天紧握拳头,抬袖帮小安擦去额头汗水,眯眼向楚啸背影望去,沉声道:“小安,对不起。等我开灵之后,我一定将所有的耻辱十倍讨还回来。” 小安胡乱抹去嘴角血迹,咧嘴一笑,“没事的少爷,小安骨头硬的很,耐打。” 楚天见状,拍了拍小安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 …… 楚家后院,月色如流水倾泻下来,楚天静静的坐在一颗桐木树下,映衬着他那坚毅的脸庞。 树影婆娑,倒映在庭院中的水塘中,如同卷起的细致波纹,层层荡漾。 有灵韵恍若涓涓细流在庭院流淌,汇聚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细密纹路,以楚天为中心,布满整个庭院。 随着楚凡坐观冥想,灵韵纹路汇入楚凡体内,一时间在他意念之中,好似气蒸云梦,卷起一幅幅浩然波浪,与此同时,楚天体内的黑白灵源急剧旋转,就像是阴阳图录,汇聚成天地两极,阴阳相生。 “引灵韵入体,如水走游龙,通奇经,过八脉,入神魂,炼精魄,心念融于天地,冥想天地之灵……”楚天心湖就像清泉叮咚,慢慢回想着引灵之法,使天地间的灵韵慢慢吸入体内,沿顺经脉窍穴,周天循环。 “以灵韵凝体化形,开灵聚魂,形魂灵之体!” 夜幕下,楚天心中轻轻呢喃,按照开灵之法缓缓引导体内灵韵之力构建魂灵之体。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韵进入体内,只见楚天头顶渐渐凝聚出一道虚影,好似一幅白玉画卷,散发出道道七彩光芒,画卷色泽流转,不断变换。 在楚天身旁不远处,小安看见少爷头顶慢慢汇聚的灵韵武魂,心里激动无比,双眼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生怕自己看见的是幻境,一闪而逝。 “灵韵武魂!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小安脸上洋溢着惊喜,不断喃喃自语。 相传,万物有灵,天地间蕴含无尽灵韵元力,而人类作为先天灵长,体内拥有灵脉窍穴,可坐观吸纳天地灵韵,如同龙走江河,沟通三魂七魄,于灵台凝聚灵韵武魂,成为魂武修士。 武魂乃是人类踏足武道的根本基石,很大程度上决定魂武修士以后发展成就。 虽说普通人也能坐观感悟,吸纳天地灵韵,但并不能将天地灵韵转化成为自身灵元,驻存体内,就像有朋自远方来,总有离去之时,往往只能在体内循环一周,洗涤筋脉魂魄,强身健体。魂武修士,则好比君王开疆拓土,所过之处,攻城略地,自会有军士驻扎守城。 因此,只有凝聚灵韵武魂,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吞食天地灵力,成为强大的魂武修士,而人之三魂七魄,同样是凝聚武魂法相的根本。 就好比世上不会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不同武魂修士,心性不同,感悟不同,成长不同,经历不同,对天地灵力汲取乃至对自身精气神具象显化同样不同,所能凝聚与心灵相近的武魂法相,自然千差万别,有些如刀枪剑戟善于厮杀,有些如山岳河流恢宏霸道,有云海奇景,有钟鼓馔玉,有草木之灵,有鱼虫鸟兽。 月色缓缓推移,将楚天两人身影愈垃愈长,庭院树叶飒飒作响,池塘表面涟漪阵阵。 细如发丝的灵韵元力,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在虚空流转,赤橙黄绿,形色各异,晶莹无比,就像是任由小鱼咬住鱼饵的丝线,轻轻颤动。 楚天盘腿静坐,一动不动,只见头顶那幅好似白玉画卷的武魂,伴随时间流逝,更是光华绽放,色泽流转。 小安看着天地间如瀑布洒下的月华,照亮了整个庭院,而楚天头顶的那幅武魂画卷,恍若引起了天地共鸣,狠狠的咽了口吐沫。 寻常人类修士,想要凝聚魂武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一般只有坐观感悟,引天地灵韵将自身灵脉窍穴,神魂精魄洗涤到无瑕之状,才能借助外物让自身与天地形成灵桥,凝聚魂武,这也就是所谓的开灵。 楚天这些年厚积薄发,竟有一朝悟道,一鸣惊人的迹象。 尤其是围绕在楚凡身旁的绚烂灵韵,气若游龙,在空中缓缓游弋,如同朝拜帝王。 时间慢慢过去,魂武画卷终于开始光华内敛,楚天心有感应,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少爷,你成功了,成功了……”小安满脸惊喜的跑过来,语无伦次道,“少爷,你凝聚的武魂是什么灵韵属性?” 想到少爷先前凝聚武魂时那惊心动魄的壮丽画面,绝对差不了才是,要知道少爷可是没有使用‘开灵台’,而是自己开灵的呢,整个暮霭城,能有几人? 楚天脸色古怪,抬起右手,手面向上平伸,一道古朴的雪白画卷缓缓浮现,隐隐有灵韵波动。 “好像…无属性……”楚天略微尴尬,看着手掌的画卷武魂道。 “啊…无属性?”小安也是愣住了,怎么可能,他先前可是看见少爷凝聚武魂时有七彩灵韵流转的,少说也得有双属性契合才对啊。 世间武魂,千奇百怪,因人而异,大体上不会逃脱五行之属,比如刀枪剑戟近金伐之力,草木之灵近木灵本源,山川河流多为水木之灵,武魂修士之所以能汲取天地灵韵凝聚灵元,自然与其武魂属性息息相关,只有如此,才有在武道上有立足的根本。 小安见自家少爷对着掌上武魂皱眉不语,怕少爷想不开,小声道:“没关系的少爷,不用伤心,虽然没有属性,但只要能汲取天地灵力,凝练灵元便是好的,以后也不见得会比别人差了。” 楚天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哪只眼看见我伤心了?” “啊…可是,可是少爷……”小安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可是?枉你小子平日读了这么多圣贤书,书上不是说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苦心人天不负的嘛!”楚天咧咧嘴,“再说了,哪怕真的无属性,以后温养炼化一件何时的本命法宝,少爷我不一样叱咤风云。” 小安愣了愣,小声嘀嘀咕咕看着自家少爷,虽然历史上也有无属性的魂武修士,但武道成就都不高,因为对于无属性的武道修士来说,置身此方天地,就好比眼见金山银山,遍地财宝,却拿不动拿不走一个道理。 楚天同样眼神古怪,感受白玉画卷中如同烙印下的灵元印记,不明所以。 小安愣了半晌,重重点头,笑道:“公子说的是。” 楚天亦是笑着点头,眯眼道:“那是。” 夜色清凉,楚天坐在院中,仰头望去,月色如水,天上好似有人间,有人在对自己招手微笑。 楚天同样招了招手,闭上眼睛。 爹娘,有你们在天上看着,我便不会孤寂。 第004章厚积薄发,一人前行 小安见自家少爷真的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两句激励话语,才转身离开庭院。 楚天笑着摆摆手,直挺挺向后仰倒去。 天阶夜色凉如水,有云海在天空翻滚而过,波澜壮阔。 楚天看着天空夜景,庭院树影婆娑,许久,才坐起身,楚天眼神如空中明月,清澈明净,小声碎碎念:“知足常乐,路总要一步一步走嘛,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积土成山,积水成渊。” 楚天笑着盘膝而坐,心随意动,《引灵诀》运转,目光看着周围隐隐烁烁晶莹的灵韵光纹,清秀俊逸的脸上笑容愈加灿烂。 实际上楚天并不清楚自己的武魂为何属性不显,那种感觉,好似泼墨入水,似乎自己武魂法相,跟天地万千灵韵本源,分庭抗礼,泾渭分明。但是十年隐忍,能够不需借助外物开灵成功,楚天对自己打心底满意的。 上古之时,武道昌盛,有道德圣人行走四方,点化万物,据说那个年代,世间有天梯可一步登天,更有仙韵润泽苍生,有天选之子开灵之时,天地异象,白虹贯空,万里举霞,龙腾凤舞,更有甚者,天空可现九层天阙,令人心神往之。 那个时候,武者开灵,上承天意,下顺本心,并没有借助外物开灵一说,只是岁月变迁,仙韵溃散消弭,传承至今日,能够不借助外物开灵,本源心生者,已是凤毛麟角。 楚天自然不清楚自己开灵之时天地异象所承载之重,想到爹娘欣慰笑容,心神有些恍惚。十年以来,那天的生死别离,早已在他心里成为一股执念,父亲楚万里,曾经是楚家百年一见的武道天才,九岁开灵,凝聚三品武魂,十岁踏足魂武二境,十二岁踏足魂武三境,十四岁踏足魂武四境,之后两年,武道境界一路攀升,成为魂武七境的强者。 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现如今楚家当代家主,巅峰之际,便是魂武境巅峰,魂武九境的强者,修成琉璃真身,骨骼如玉石,晶莹若琉璃,一拳可开山断河。 暮霭城位于东海之滨,比起同样位于东玄东荒的大秦王朝京畿腹地,属于那种近乎被武道抛弃的荒芜之地,正因如此,暮霭城方圆千里,极难出现魂武九境之上修士,但凡有一人能突破魂武九境壁障,便被称为‘天选之人’,方圆数千里都会为破镜之人一起庆贺。 正因如此,当初的楚万里如东海之上旭日东升,可谓风华绝代,被称为楚家凤雏,麒麟璞玉,暮霭千年以来最有望破开魂武九境壁障之人。 只是世间人,怀璧其罪。 如若楚万里立足魂武之上,暮霭城必定打破百年平衡,楚家子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另外几大家族,自然不会乐见其成。 楚天至今仍然清晰记得,小时老爹经常跟他吹嘘,说自己多么英明神武,风华绝代,说他楚万里如何将他娘亲追到手的,那会儿追逐他娘亲的俊彦才子,可是能从咱们楚家大门口排出暮霭城呢……说他楚万里的儿子,将来也必定是人杰,说他们楚家老祖,当年多么的威武,说大秦王朝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那时候的老爹,永远都是神采奕奕,生当为人杰嘛。 楚天更记得,当初爹娘在时,在家族说话的分量便是最重的存在,那个时候,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集所有的目光宠爱于一身,几位叔伯见了自己更是笑脸相迎,会和蔼的叫上一声‘小天’。 当时楚天就没有在意过,以为自己身为楚家子嗣,长辈关爱晚辈,本该如此才对,可后来楚天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人情冷暖,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小天,我不是一个好爹,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只是爹希望你以后要坚强,好好的活下去,如果以后你不想在家里待了,便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很大,外面的风景很好,就当替父亲母亲看看这个世界,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和你娘亲一样好的姑娘。” 楚天脑海想着爹娘走前的话,微微闭上双眼,咧嘴而笑,碎碎念叨:“爹,娘,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不用愧疚的,我觉得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了,真的。你们放心,我不会怪罪家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冤有头债有主的,我一定会走出大秦,去看看外面你们不曾看过的天地山河。” 人情冷暖,升米恩斗米仇。 十年隐忍,楚天早已看得清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世界,有几人能逃离‘名利’二字?如此想来,楚家的人也都不过凡夫俗子,自己父亲在的时候,压着所有的人喘不过气来,虽说能为家族带来荣耀,可一旦不在了,曾经的‘污点’,便会一一暴露。这就像一个好人,只做了一件坏事,便会千夫所指。 如此说来,楚天也就不再将自己的愤怒都放在家族这些人身上,当然,有些屈辱,该还还是要还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爹娘,为了小安。 我不管你们心里如何去想,侮辱我没关系,但不能侮辱我爹娘,不能因为我侮辱小安。 青玄大陆,实力为尊,楚天自然清楚,所谓的天经地义,便是拳头大小,所以这些年,哪怕再屈辱,他也要隐忍。 哪怕只是我一个人前行在路上,去面对整个世界,可我并不觉得孤单。 因为父亲曾经笑着说‘小天,这个世界很大,外面的风景很好,替父亲母亲走出去看看,我们会在天上看着你’。 是不孤单,可是有时候想起,却是很伤心啊,伤心的都要死了。 小时候的欢声笑语,总是一闪而逝,可那场告别,让楚天心里很是委屈。 自从那时起,楚天便对爹说过,他啊,一定会替爹娘走出去看看的,不光如此,他还要努力修炼,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甚至是比很厉害更厉害的人,要身边的人以后永远不会再有那种生死离别。 所以楚天打心底也不在乎自己的武魂本源根邸如何,他相信自己会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楚天千里清秋,天地很大,天地的法则很残忍,规矩也很大,可以后,我楚天所到之处,千里之内,便是规矩! 这是楚天还在少年时,便隐匿在心底的信念。 成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这就像凡夫俗子比那王侯将相,凡夫俗子有一飞冲天的时候,王侯将相也有没落之时。 楚天相信他心志坚定,总会有机会的。 “十年隐忍,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 楚天心里是这样想的。 所以淬炼了十年的神魂体魄,楚天今天终于凝聚了武魂,哪怕武魂看上去并无属性,哪怕武魂看上去如一副苍白画卷,文文弱弱,楚天依旧信心坚定。 只是楚天并不知道,十年磨一剑,一年一重天。 浓郁的天地灵韵汇聚在楚天周围,只见楚天双手平摊,放于胸前,呈托天之状,头顶,有白玉画卷悬空而立,绽放光华,画卷页面,白纸黑字。 心随意动,《引灵诀》下,以天地灵韵为墨,意念为笔,在赤色画卷下勾勒出一道道灵韵符文。 楚天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武道功法,也不懂所谓的武学真谛,他只是知道,天地之间,万物有灵,而在他身边,各种属性的天地灵韵,在他的白玉画卷下,由最开始的分庭抗礼,一番对峙之后,就像顽劣孩童,慢慢熟识之后,宛若乳燕归巢,纷纷烙印在画卷之上。 树叶飒飒作响,有绿叶在画卷上凝聚,那是草木之灵;月色倾斜洒落,在画卷上汇聚成一条洁白弯弯河流,那是星辰之力;有赤红纹络腾转弥漫,那是火元之力;有碧波跌宕卷起,那是水纹之灵…… 春风,夏雷,秋叶,冬雪,雷纹,河流,金刀,山峦…… 随着楚天坐观冥想,画卷之上,有一副壮美画卷缓缓凝聚,好似将他心中所想,意念所致,尽数收拢起来,小桥流水,竹杖芒鞋,有坚毅背影缓缓前行,走过千山万水。 伴随天地灵韵缓缓汇入白玉画卷,与楚凡形成一道灵桥,在体内周天运转,最终积聚于丹室之中的黑白圆盘内。 咚咚咚咚咚…… 楚天体内,咚咚作响,连绵不绝,如春雷在地面滚动,天地灵韵在体内沿顺经脉流转,好似河流奔腾激起阵阵浪花。 灵韵积聚,最终在丹室跌宕汹涌,楚天不为所动,依旧屏气凝神。 时间慢慢过去,无尽的灵韵堆积在丹室之中,终于,楚天体内感到一股就要胀裂的剧痛,好像再这样下去,楚天这副体魄就要爆体而亡。 楚天眉头微皱,下意识屏气凝神。 “给我破!” 楚天脸色青红交接,体内翻江倒海,随即双全猛握,有灵韵大震,气浪滔天,将四周花草尽数吹弯。 劲风劲草。 凝聚灵韵武魂,可引灵韵入体,积聚驻存丹室之内,衍生灵气,一旦灵气溢满,便会冲击壁障,丹室化丹田,真正成为魂武修士。 楚凡双臂有青筋暴起,随着他一声怒喝,丹室内,灵气如惊涛拍岸,直接卷在修为壁障上。 一声砰然巨响。 修为壁障直接给这道汹涌浪潮震开,出现一道裂缝,灵气如河水剧烈翻滚,这一瞬,丹室内就像是沧海入桑田,被无数的灵气灌溉,原本就坚韧无比的灵脉也跟着一寸寸扩大。 感受到灵气贯通,更加运转如意的周天循环,楚天嘴角升起一抹笑意。 之后便是一阵细密的声响,灵气如甘露流入良田,沁人心脾,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萦绕心头,让楚天心里震惊无比。 “魂武一境!这就是魂武修士的真正力量!?” 楚天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这一刻能一拳轰死一头牛。 魂武修士,一境一重天,一共九重境界。 魂武一境,可以真正汲取天地灵韵,汇聚于丹田之中,形成灵力。 魂武二境,灵力融入自身体魄,脱胎换骨,可拥有九牛二虎之力,与寻常人相比,可谓百人莫挡。 魂武三境,灵气由内到外,遍布全身,成就铜皮铁骨,力量更胜。 魂武四境,在灵气由内而外浇筑之后,再次由外而内,器脏再次淬炼,有吞金化石之能,恢复愈合之力强大无比。 魂武五境,经脉窍穴再次蜕变,甚至能让后天资质更上一层。 魂武六境,体内灵气可化气为罡,让灵气外放,如刀锋剑刃,可隔空而出,百步杀人。 魂武七境,体内灵元已凝聚成实质,可环绕周身,短时间内离地腾空凌空飞跃皆不在话下,比起魂武六境更是百尺竿头 魂武八境,踏空而行,逍遥游于天地。 魂武九境,成就琉璃真身,号称人间万法不侵。 “楚天千里清秋,会当凌绝云顶,爹娘,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楚天感受到体内蕴藏的恐怖力量,心神坚定道。 随着修为真正踏足魂武一境,楚天只是震惊片刻,并未就此‘心满意足’,他清楚知道,要想安然离开楚家,离开暮霭城,走出大秦,魂武一境不过是武道的开始,还远远不够。 灵韵依旧不断向楚天体内汇聚,在丹田中化为灵元,之后再次随《引灵诀》调动而出,在经脉窍穴间周天运转。 对于寻常武道修士来说,每进一步,讲究的都是水滴石穿的耐心毅力,所谓一境一重天,绝非危言耸听,许多魂武修士,往往开灵之后三年不得真正踏足魂武一境,哪怕当年被誉为楚家凤雏璞玉的楚万里,在开灵之后,也是第二年才真正成为魂武一境修士,而像楚天这般,开灵之后,随即跨入魂武真境,若是传出去,定然轰动整个东荒。 而此刻,楚天竟在魂武一境后,犹不满足,继续向魂武二境冲刺。 这并非楚天好高骛远,而是十年砥砺的水到渠成,哪怕是楚凡,也并不知道,他十年隐忍,所磨砺的武道根邸,心道本源,意义之大,承载之重。 楚天只是知道,在他凝聚白玉画卷武魂,开始坐观修炼之时,好似一步便迈入了武学大殿,走入了一副千里江山的壮阔画卷,此刻的感觉,就好像他在这画卷中进阶魂武一境,窥探魂武二境,都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灵韵浩浩荡荡,席卷天地,如风暴在庭院内肆虐,楚天体内也是霍霍作响,在丹田化为磅礴灵气,沿顺经脉窍穴层层推进。 楚天心神平静,腰杆笔直,衣衫无风自飘摇,哪怕体内灵气如风暴刮在经脉上,刺痛难耐,楚天依旧神色温醇淡然。 楚家有青年,静坐如千仞壁立,千仞岗! ……………… ps: 第005章一夜两境 庭院之中,楚天恍若陷入了天人之境,行走于浩瀚天下之中,有山清水秀,琴声袅袅,有清风拂面,月影朦胧,在这一刻,楚天恍若看到了自己这些年来默默前行的所有岁月。 时光长河,岁月如水。 无论是小时有爹娘陪伴身边的美好时光,还是亲眼目睹海妖兽潮席卷城池的炼狱场景,甚至于在那之后,家族中人的羞辱诘难,外人的冷嘲热讽,一切的一切,历经十年磨砺,都在这一刻在心里坠地,然后担在肩头。 清风袭来,静极思动。 全身灵脉窍穴中的灵气如瀑布倾泻而下,如沙场之中,千军万马,铁骑凿阵,哪怕是神魂精魄,都发出难以忍受的刺痛,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丝线,在自己体内纵横穿梭,抽丝剥茧,可楚天脸上始终灿烂而笑。 纨绔子弟?无所事事?风花雪月?欺男霸女? 这些大概是十年以来,整个暮霭城对楚天的评价,然而有谁知道,所谓的风流,只是为了掩盖一个少年默然前行的脚步。 时间慢慢过去,汗水从楚天背脊渗出,汇聚成一条晶莹,缓缓淌下。 相比冲刺魂武一境,魂武二境何止难了一筹,在魂武修士的世界,本就是登天而行,不要说楚家这般寻常的武道世家,便是那些依附于青云阁这株大树的家族,想要培养出一位踏足魂武九境之巅的强者,都未必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楚天神色微动,这些道理,并不难懂,生于青玄大陆,本就是实力为尊,爹娘已给过自己最好的童年,那么如今,生死荣辱都与他人无关了,自己有什么理由退却。 ‘轰……’ 再次一个时辰后,突然一道轰响在楚天体内炸裂开来,第二道魂武壁障终于冲破,浩浩荡荡的灵气在体内汹涌,丹田之中,如云梦大泽,浩瀚烟海,景象壮阔。 耳目一新,雨后彩虹,这一刻,楚天觉得先前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浑身就像是躺在飘渺的云雾中,飘飘欲仙。 体内汹涌的灵气渐渐平稳,随后如潺潺细流,缓缓流淌。 楚天收起坐观姿势,有些说不出的喜悦,咧嘴而笑。 天地间的灵韵细流慢慢消散,最终归为平寂。 楚天睁开眼,向庭院四周望去,感觉整个人都想是经历的了一场蜕变,魂武二境,可有九牛二虎,千斤巨力! 想到这,楚天站起身,感受了下浑身充盈的恐怖力量,猛地一拳轰出,只听有破空声霍霍作响,虽然是打在空气中,让楚天觉得哪怕眼前有一块巨石,也能一拳轰碎开来。 “爹娘,从今日起,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楚天攥紧双拳,向夜空看去。 曾几何时,忍辱负重的少年,终于第一次真正抬起了头颅,那清秀而俊朗的面孔,是如此坚毅,双眸若星辰闪亮,深似夜空。 从今天起,他楚天终于不用在卑微低头。 从今天起,之前所有的耻辱,他都要一点点讨来。 从今天起,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楚天,楚万里的儿子,不是废物。 楚天伸出手,一幅白玉画卷缓缓凝聚,色泽流转,楚天看着画卷之上,有《月下少年冥想图》,月光如水,树影婆娑,池塘碧波,风声震荡…… 楚天看着自己掌上山河画卷,一头雾水,生于暮霭城楚家,楚天对魂武修士的理解实在算不上‘鞭辟入里’,更谈不上能有什么真知灼见,不过楚天知道在这个暮霭城,所有魂武修士凝聚的武魂,大致都是刀枪剑戟,或者是草木明月之类,却从未听说过,有谁的武魂能如自己手心画卷般,汲取天地万物灵韵,化为一方世界图录,就像在记录着自己心中所想,脚下所行。 “大梦春秋三千年?” 楚天看着手心画卷,随后轻轻握拳,画卷随即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当年父母陨落,楚天一场大病,之后一蹶不振,没有人知道,在那场大病中,楚天曾进入过一场春秋大梦之中,仿佛是天地神灵,御空而行于浩瀚天地间。 在那场大梦中,楚天便隐约记得,自己曾手持笔墨,一路挥毫。只是这种奇异梦境,楚天从未在意过什么,直到今日凝聚武魂,楚天才想起当初的一些情景。 楚天抬头看了眼尚未天明的夜空,抚平衣衫上的褶皱,笑着摇头:“不管如何,以后有你我一起前行,总是好的。” 体内画卷似乎回应般,光泽流转,荧光闪烁,缓缓汲取着天地间的灵韵气息,让楚天心神微动。 他从未听说过,武魂法相竟然还能主动汲取天地灵韵的存在,不过楚天也并未有多大意动,天地之大,他才不过走出了第一步,说是井底之蛙,那都是对自己的溢美之词,他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当然,这要是被那些真正的‘武道大能’知晓,怕是就很不正常了。 回到屋子,楚天在床板上轻轻躺下,虽说修炼了大半夜,实际上楚天并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饱满,只是楚天觉得,此时此景,他就应当这样静静的躺在这,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回忆着小时的往昔岁月。 实际上楚天在踏足魂武二境之后,是有机会一鼓作气冲击魂武三境的,只是楚天觉得自己打磨了十年的底子虽然不错,但一口气爬这么高,未必就是件好事,不然青玄大陆,魂武世界,也不会有‘事不过三’这么个说法,任何宗门大族的天子骄子,长辈绝对不会允许晚辈一口气连破三境,哪怕有再大机缘也不行,这其中的道理原由楚天不懂,但这种道理能传到暮霭城,可见其本身的‘威望’绝非虚言。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家族开灵大会,如今我没有借助‘开灵台’便已经开灵,想必到时候一定能让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大吃一惊,不过到时候应当还会有一场斗法会,凭我现在的实力想要取胜怕是还很困难。” 楚天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暗自想道,轻轻叹息。 只是有些事情,该来总会来的,既然躲不掉,就应该坦然面对才行,没有站在原地束手待毙的道理。 …… …… 一夜无语,一抹鱼肚白越上东方天际,楚天也是一大早便从床板上跃起,走到庭院中打了一通‘王八拳’,随后便向庭院外走去。 虽然楚天一直被视为楚家的耻辱,废物一个,但楚万里当年好歹也是楚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对家族的确有过不少贡献,算是留有余荫,再加上楚家老祖宗的溺爱,拥有一座独立小院自是不在话下。 天空还有一丝夜色尚未消散,家里已经有不少奴仆丫鬟在忙碌了,一路上,那些丫鬟奴仆看见楚天后,都是露出一抹惊异之色,按照道理来讲,楚天这个时辰不都是应该在温柔乡里做春秋大梦才对吗。 不过不得不说,抛开武道天资,这位楚家少爷确实算得上玉树临风,光是看背影,就有一种让那些少女丫鬟春心萌动的感觉,但想到楚天的狼藉名声,都是暗叹一声,当然,那些目光中也不乏夹杂着一些冷淡讥笑。 楚天自然不会无所事事便起这么早,一个月后,便是家族的开灵大会,根据以往经验,在开灵大会后会有一场斗法会,也就是家族同辈弟子之间的比斗,若是能取得好成绩,不但能得到家族大力栽培,还会有不少奖励。 对于所谓的奖励,楚天并不在意,只是有些东西,放下了十年,是时候拿起来了。 虽说昨天夜晚楚天摇身一变踏入了魂武二境,但武道底子还是薄了些,并不懂什么魂武战技,正因如此,才会一大早起来去家族的‘魂武阁’,看看有没有可以上手的魂武战技。 ‘魂武阁’算是楚家的藏书阁,不过收藏的都是魂武战技或修炼功法,非家族亲传弟子不得靠近,除非是对家族有重大贡献,或是得到家族长老首肯才行。‘魂武阁’藏书颇多,据说有收纳功法战技有数十门之多,不过在这之前楚天并未来过,只是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 作为收录楚家所有功法战技的殿阁,自然是楚家的重地,说夸张些,称作是楚家百年传承,屹立暮霭城的根本也不为过。 在魂武之外,凡俗之人,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说法,在魂武世界,其实亦然,就拿暮霭城来说,无数散修草莽,除非资质极其逆天,被各大家族收入门内,寻常武修,往往会为了一门修炼功法在生死间徘徊,其中坎坷,非外人可以想象,甚至有些人因此误入歧途,走上歪道。 穿过几条青石过道,走过几座廊桥,一路向‘魂武阁’走去,约莫半柱香光景,才看见一座三层高的楼阁耸立在眼前,远远观望,便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 ‘魂武阁’门口有一行守卫,常年守在殿阁门口,除了为首两人,其余都是楚家从外面招募而来的护卫,修为大概在魂武五境左右。 楚天看了眼巍然耸立的殿阁,深吸了口气,正要向前走去,忽然皱了皱眉。 在廊桥前方,悬挂有‘魂武阁’牌匾的方位,有一行人正向自己看来,为首一人,是一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青衫玉冠,显得极其不凡。在男子身后,另一人也是一身青色长袍,相比昨日见到楚凡时的冷峻,脸上带着几分恭敬,正是楚天那位二叔的儿子,楚啸。楚啸身后,一名尖嘴猴腮的家伙也正向楚天看来。 “呦,原来是堂弟,堂弟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还来这‘魂武阁’了?难不成是昨天受了什么刺激,今儿准备来这挑选一门上乘战技,好修成神功扬眉吐气?” 楚啸几人向楚天走来,一脸戏谑道。 楚天皱了皱眉,虽然楚啸一脸嘲笑,甚至说是带着羞辱之意,但楚天早就对这种情景习以为常,对于这种人的狂妄自大,只要不会触碰自己的底线,他也懒得理会。 世间总有些人,井底之蛙不自知,一些鸡毛蒜皮的腌臜事,总不能事事放在心上。 楚天看向楚啸身边青年男子,微微抱拳,尽量和气道:“见过楚辰大哥。” 第006章波澜乍破,初露锋芒 身为楚家后辈天骄之一,楚辰所凝聚武魂不但是水属品秩极高的龙蛟之属,年仅二十岁,便达到了魂武五境,在整个楚家,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地位自然高出楚啸一头。 虽说按照道理来讲,武者武魂法相并无优劣高低,事无绝对,龙蛟之属,比起蛇鲤之流,先天优势自是不可相提并论,只不过后期武道修士心道本源优劣相差,便会造就鲤鱼跳龙门这般后来居上的光景。 比起楚啸,楚辰更像一位武道世族子弟,可以说的上玉树临风,极其的不凡,望向楚天道:“既然有心来武魂阁,便好好参悟,希望这最后一次能开灵成功。” 楚天抱拳道谢,虽说楚辰相比其他楚家子弟更显高傲冷漠,但这些年以来,却从未故意找过楚天麻烦,不管是不屑还是如何,都算是事实,正因如此,楚天愿意对楚辰保持一份敬重。 楚天这些年来在暮霭城看似风流放浪,实际忍辱负重,蹒跚前行,心里艰辛委屈,没人的时候真的很想大声哭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会儿,毕竟才是十来岁的孩子,即便如此,楚天每次伤心委屈的不行的时候,都会仰头望天,好像能看到天上有人在对自己招手微笑,好像在说,男儿自当坚强,能承受多大的委屈,便会有多大的胸怀,将来便会有多大的回报。 楚天也有咬牙骂娘的时候,狗娘养的老天爷,不说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嘛,怎么就不见老天开眼。 楚天那时候抱怨一通后,大多都会在心里默默念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算是对自己的安慰。 只不过不因善人而长生,不因恶人而早夭,这在玄灵大陆,在武道世界,根本就是人之常情,天经地义。是非善恶,终归还是要看拳头大小才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总归是改不了的,楚天有时候也会黯然叹息,那些真正走到武道之巅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对于这十年来的风霜经历,楚天的心道不是没有过动摇,只是在最后,爹娘小时的谆谆教导,都会在楚天心湖响起,不管何时何事,都当扪心自问,但求问心无愧,所以楚天对于楚辰,愿意打心底保持那份敬而远之的尊重。 楚辰并没有欠他楚天什么,更没任何责任和义务去帮助他楚天。 但是对于楚啸,则完全不同。 我楚天哪怕真的只是废物,别人来踩上一脚,吐上一口吐沫,那是别人的事情,你想要驻足看热闹,可以,人之常情嘛,你觉得无趣,觉得看一个废物脏了眼睛,也没关系,但是你想着也跟着踩上一脚,甚至比旁人踩的更狠,便是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哪怕他楚天现如今没有底蕴实力,可总有一天,天不开眼,我便替天行道。 这些道理,并没有人跟楚天说过,但是经历的多了,自己总会明白的,尤其是经历过太多磨难之后。 当下,楚天对楚辰抱拳施礼,楚啸皱着眉头,眼神冰寒,却不料在他身后,那尖嘴猴腮的扈从突然一步上前,厉声喝道:“怎么,楚天少爷一夜不见,耳朵聋了不成?没听见我家少主跟你说话?” 狐假虎威,小鬼难缠,莫过于此。 楚天神色平静,再次向楚辰拱手抱拳,随后向‘魂武阁’走去,不打算理会楚啸跟他身边这条疯狗。 这个世界本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世界,说到底,青玄大陆,武力为尊,拳头大,这才是‘天经地义’,对楚天来说,眼下境况,能忍则忍,并没有什么,吃亏是福嘛。无论受到多大折辱,只要不死,便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尖嘴猴腮的男子扯着嘴角,面带冷笑,哼道:“果然是废物,事到如今,连开灵都不曾通过,还有脸来‘魂武阁’,想必你爹娘当年没教你别的,只教了你胆小怕事吧。” 楚啸一脸冷笑,戏谑的看着楚天。 楚辰皱了皱眉头,楚天看上去再不济,也是他楚家嫡系弟子,付成不过是楚啸身边一条走狗,有何资格侮辱他楚家子弟,正想说话,却见楚天突然停住脚步,冷眼看向付成,“跪下来道歉,我饶你不死。” “噶……” 听见楚天的话,不止是付成、楚啸两人,便是楚辰也微微一愣。 付成身为楚啸身边的走狗,这些年来没少帮忙干那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自然得到过不少赏赐,如今不到二十岁,也达到了魂武二境修为,这也是付成在楚天身边引以为豪的根本,不然光凭借楚啸的威势,他一个下人,哪里敢跟楚天正面扳手腕。 “哈哈,我没听错吧,你饶我不死?”付成嗤笑一声,见楚辰没有说话,便壮起了胆子,挺直腰道,“你一个未曾开灵的废物,根本就是丢楚家的脸面,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付成转头看向楚辰两人,谄笑道:“辰少爷,少主,这楚天若不是有老祖宗护着,早就被逐出家族主脉了,如今看他还不死心,不如我帮忙教训一下,让他醒悟过来,省的开灵大会还执迷不悟。” 楚天冷眼看着付成,见楚辰没有说话,脸色难看了些,显然是默认了付成的话,尤其是楚啸脸上,更是毫不隐藏的轻蔑讥讽。 “怎么样楚天少爷,不如咱们就简单切磋一番,省得你还看不清现实,不过你放心,点到为止,我不会下手太狠的。”付成眯眼笑道。 虽然他也不明白少主为何会三番两次让自己找楚天这个废物的麻烦,不过既然少主指示了,他自然要尽心办好。 楚天抬头看了眼楚辰,再看了眼楚啸,心里暗自叹息,最后看向付成,冷声道:“不过是一个走狗而已,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你。” 虽说楚天一夜顿悟,算不得一步登天,但凝聚武魂法相,踏足魂武二境,对付一个下人已经不在话下,楚辰原本想要开口制止这场风波,只是他不明白,楚天今日为何会如此强势。 有些苦可以吃,有些辱可以忍,但有些界限,绝对不可能跨过。这就像玄青大陆,武力为尊,拳头大就是道理一样,在楚天心里,不容动摇置疑。 楚天难不成没睡醒?付成怔了怔,以往楚天不是没反抗过,但从来没今天这般硬气,甚至他看向楚天的眼神,有一股心悸的感觉,如芒在背。 付成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楚天双眸一道寒芒闪过,左脚一步踏出,刹那间恍如变了个人似得,身影一闪,灵韵汹涌,一拳朝他面庞轰来。 “你成为了魂武修士?” 见楚天毫不犹豫向自己轰来,付成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脸色愈发寒意森森,前几日他还记得楚天跟废物一样,怎么今天便成了魂武修士?只是长期以往在楚天面前的高傲,突然遭遇挑战,付成哪里能忍,闷哼一声,同样一拳轰出。 “即便你成为了魂武修士又如何?还不是废物一个?既然你不知好歹,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付成踏足魂武二境早已有数年之久,可谓根基深厚,岂会惧怕一个刚刚成为魂武修士的废物? ‘砰!’ 两拳相撞,顿时传出一声闷响。楚啸眼角寒芒一闪而逝,楚辰却是双眸眯起,微微惊异,接着便看见闷响过后,两人各自借势反弹,‘蹬蹬蹬’向后退去。 感受到拳头上传来的刺痛,付成脸色终于难看下来,再没有之前的张狂,沉声道:“魂武二境?楚天少爷隐藏的可真深,看来你早就开灵成功了,难怪老家主会一直维护你。” 楚天倒退数步,站定之后,双眸杀机闪现,冷声道:“你不过楚啸身边一条狗而已,也敢三番两次提及爷爷?该死……” 虽然楚凡昨夜才凝聚武魂,成为魂武修士,但体内灵力绝对不会比踏足魂武二境多年的付成差半点。实际上,楚天并未修习任何魂武战技,但凭借十年磨砺而来的体魄,也足以轻松轰杀付成,退一步来讲,楚天凝聚画卷武魂,坐观十年,一朝悟道,画卷之内早已蕴含诸多天地灵韵,只要他祭出武魂画卷,光是凭借其中灵纹水磨硬砸,也能将付成怼死。 只是眼下楚辰两人就在眼前,楚天可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再加上踏足魂武二境以来,正愁没人来陪自己喂拳,眼下有人送上门,自然要好好捶打一番。 听到楚天一句一个走狗,付成心里更是大怒,脸上升起一抹厉色,浑身灵韵流转,再次一拳轰出。 楚天见状也不甘示弱,随后冷哼一声,让楚啸几人心生悚然,“按照家规,以下犯上,辱骂主人,当杀。” 付成作为楚啸身边的扈从,本就是奴仆下人,只是常年在楚天身边耀武扬威,让他得意忘形,再加上想到楚啸交代自己的话,顿时双眼通红,原本就声势骇人的拳头,刹那有赤色光芒闪现。 轰! 这一次,声势更甚,一触即发,双拳相撞,楚天脸色顿时大变。 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拳头上传来,楚凡整个人跟着倒飞出去,摔倒在地。 “魂武战技!?”楚天站起身,抬手抹去嘴角血痕,瞥了眼拳上血痕,死死盯住付成,沉声道。 付成讥笑一声:“废物就是废物,你以为成为魂武修士便能咸鱼翻身?就算我是少爷身边扈从,也比你一个废物好。” 楚啸见状双眼寒芒一闪而逝,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好似来了兴趣,斜倚在廊桥栏杆上,哈哈笑道:“恭喜啊,没想到堂弟竟然真的是魂武修士了,既然堂弟想要前往‘魂武阁’选择战技,付成你可得让我这堂弟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魂武战技,也好积累点修炼心得才是。” 楚辰脸色依旧冷峻无比,淡淡的瞥了楚啸一眼,随后看向付成,沉声道:“既是切磋,本该点到为止就好。楚天才踏足魂武境界,尚未修习战技,今日便到此为止。” 楚啸眉头一皱,正要出声,便见楚辰眼神凌厉瞪了他一眼,心里更是不满。 他楚啸虽说也是家族嫡系子弟,但比起楚辰还差了些,正因如此,在楚辰面前,使得他处处低头,甚至只有站在背后恭维陪衬的命。 楚啸正想说话,便见楚天却是一步上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付成,沉声道:“我说过,侮辱我爹娘者,死!” 看见楚天竟自己找死,楚啸微微一愣,旋即心里冷笑起来,就是楚辰心神也猛地一沉。 只见楚天突然再次一步踏出,眉心隐隐有光华闪现,随着这一拳递出,整条廊桥传出一阵沉闷震动,在这一刻,楚天恍若与廊桥融为一体,周身有月华流淌,汇聚于拳头之上,恍若拳罡砰然爆发。 付成脸上讥讽瞬间化为惊惧,只觉一股巨大压力向自己倒卷而来。 ‘砰!’ 一拳砸在他的额头,付成惨叫一声,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随后轰在一株树木上,跌落倒地,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 楚辰神色凝重,眯眼向楚天看去,显然没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楚啸脸色却是难看无比,眼中阴厉更胜。 楚天神色如常,慢慢走到付成身前,冷声道:“我说过,你不过只是楚啸身边的一条狗而已,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也就算了,却敢侮辱我父母,该死。” 话音落下,楚天抬手就是一拳轰下。 这一拳,楚天可是没有半点保留,魂武二境的力量如泉涌而出,十年屈辱,一招爆发。这一拳若是轰在付成身上,哪怕不死,怕是也会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付成大惊,心神惊颤,显然没有想到楚天竟真敢轰杀自己,还是当着楚啸两人的面。 “住手……” 眼看楚天就要一拳头打爆付成的头颅,楚啸心中大怒,一脚踏地,猛然向楚天奔来。打狗还得看主人,付成好歹也是他的扈从,要是就这样被楚天轰杀,他楚啸脸面何在? 背后一股杀机凛然,让楚天浑身一冷,不等一拳轰在付成额头,楚天身体前倾,整个人顺势一滑,向一侧倒去。 凛冽的杀机一闪而逝,楚天顺势在地上滑过,转过身,死死的盯着楚啸。 楚啸脸色如常,看了楚天一眼,眯眼道:“家族虽允许打斗,但不许下死手,若是打死了付成,堂弟你也得受不小刑罚,我看此事便到此为止如何?” 楚天盯着楚啸,沉默不语。 目光凛寒幽深,看在楚辰楚啸眼里,如深水急流,震荡心弦。 第007章丹书古卷 先前楚啸一拳,灵气拳风如好似白练破空,从楚天背后擦过,即便楚天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依然感觉到了撕裂肌肤的剧痛。 楚天死死盯着楚啸,咬紧牙关,脸色冰寒沉冷,楚天自然清楚,哪怕自己已是魂武二境修为,对付付成可以,但比起被家族视为砥柱的楚啸还差上许多。 先不说楚啸武道境界已是魂武三境,便是灵气运用和魂武战技的掌控上,楚天眼下也只有望尘莫及的份,楚天更是肯定,先前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哪怕能轰杀付成,自己在楚啸那一拳下,也会身受重创。 只是感受到楚啸身上的冷厉杀意,楚天双拳紧握,看着楚啸沉默不语。 感受到气氛有些凝滞,素来冷峻寡言的楚辰走到楚天两人中间,目光冰寒看了付成一眼,淡声道:“天弟好歹也是我楚家嫡系,付成一个奴仆,多次挑衅侮辱就不说了,直呼家主名讳便是已触犯家法律规,我会告知刑罚大长老依法处置。至于楚啸,你身为堂兄,如此放纵扈从,我建议你回去好好反思。” 楚啸没想到楚辰会插手进来,更没想到竟会帮助楚天说话,心里恼火更胜,脸色变幻片刻,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付成见状,也是从地上踉跄爬起,阴沉看了楚天一眼,这才向楚啸追了上去。 楚辰饶有意味的看向楚天,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已踏入了魂武二境,希望你这次斗法会上能表现好些,‘魂武阁’一层右侧应当有你需要的魂武战技。” 说罢,楚辰撂下一句‘你很不错’,就转身离去。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楚天深吸了口气,这才抬手捂住嘴角,有鲜血顺着指缝淌出,背后如火烧般疼痛,显然,先前楚啸那一拳,要比表面上看去严重的多。 楚天深吸了口气,“天底下没有白欠的账,不要被我找到机会。” 轩辕青青一直没有出声,这会儿打趣道:“说的挺有禅机的嘛!” 楚天沉默不语,默默运转引灵法决,调转体内灵力恢复伤势,这才转身向‘武魂阁’走去。 ‘武魂阁’作为楚家藏书楼,占地极广,虽然只有三层,但每一层都有不少演练修习功法的场所,可以提供家族子弟在‘武魂阁’内顿悟修炼。 之前一场风波虽然耽误了些时间,却让楚天认识到,自己若想在一个月后的斗法会上稳住跟脚,一门强大的魂武战技必不可少。 ‘武魂阁’内除却几名昨夜未曾离开的家族子弟,并没有多少人,看见楚天走进来,都是露出了一抹惊诧神色,显然没想到,这个在家族内久负盛名的废物竟会来‘魂武阁’,一时间所有目光就像箭矢般齐刷刷落在楚天身上。 “呦,这不是楚天少爷吗,这个时间你不应该正趴在哪个女人肚皮上睡觉才对,怎么跑来‘武魂阁’了?”楚天才刚刚走入‘武魂阁’,顿时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 楚天顺着声音看去,一名灰袍青年正一脸嘲弄向自己看来,是家族分脉的一名弟子,叫楚海,天赋不错,年仅二十岁便达到了魂武三境。 楚家虽然比不上那些传承千年的豪门大族,但在暮霭城也能算得上‘树大根深’,除了主脉之外,还有几条支脉,凡是资质出众的支脉弟子,都有机会同主脉弟子一样受到家族栽培,而这楚海便是支脉比较出众的弟子之一,甲子之内,有望踏足魂武后期。 相比楚天这种嫡系子弟,楚海等人进入‘武魂阁’可不容易,那都是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考核历练的,因此看见楚天这种整天无所事事花街柳巷的家伙毫无限制出入‘武魂阁’,心里不平自然而起。 楚天感受到那些齐刷刷朝自己投来的目光,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笑容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好奇,再过一个月就是楚天少爷最后一次机会开灵了,这个时候不想着如何开灵,怎么就有空跑这来了?”那灰袍青年毫不掩饰言语的轻蔑。 嫡系子弟又如何?再过一个月,还不是要被逐出主脉,比高等奴仆都不如。 “开灵?”楚天看着灰袍青年,摆手笑道,“多谢楚海大哥关心,我早就开灵了,并且已经踏入了武魂二境,今儿特意来‘武魂阁’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战技。” “哈哈哈……”楚海身边的一名青年哈哈一笑,也学楚天一样摆了摆手,周围几名家族弟子更是像看白痴一样,露出无语的表情,“楚天少爷你早就开灵了,并且还踏入了魂武二境?” 他们可是知道,眼前这位纨绔大少昨天在桃花巷巫山云雨,今儿跑到这来,便自称早就开灵了,还踏入了魂武二境,开什么玩笑。 楚天翻了个白眼,“信不信随你们,我真的早就开灵了。” 魂武阁中几人都是露出一脸鄙夷,楚海更是嗤笑道:“既然你说早就开灵了,敢不敢将你的武魂释放出来,让大家看看。” 楚天讪讪一笑,好像被捉奸在床一样的尴尬表情,“我的武魂有些特别,昨晚没休息,现在正睡觉呢,要不等它醒了,再给你们看看?”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武魂还能睡觉的。”楚海忍不住捧腹大笑,周围几人更是纷纷摇头,他们都是支脉子弟,想要在家族出人头地,自然要比主脉嫡系付出更多努力,因此对楚凡这种花天酒地的主脉嫡系打心底不爽。当然,他们也不敢像楚啸那样过分。 楚天歪着头,摊了摊手:“不信就算了。” 魂武阁内,功法区和魂武战技区分别排列在殿阁两侧,中间是供家族弟子修炼的区域,无论是坐观冥想,还是演练战技,或者抄写功法,刻画符箓,每一块区域也都泾渭分明。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楚天目光在两侧书架上的图录玉简上一一扫过,不时走走停停,或者翻看书卷。 人类武修,可以坐观冥想,沟通天地灵韵,洗炼经脉体魄,锻炼神魂,之后心神归一,便能够搭建灵桥,凝聚武魂,成为魂武修士。说简单点就是‘天人合一’,能够将天地灵韵引入体内,化为灵气,拥有神鬼莫测之能,超脱生死,因此灵桥又叫长生之桥,其中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嗯,距离开灵大会还有一个月时间,希望能来得及……” 楚天目光在书架玉简上一一扫过,目光最终落在一张枯旧泛黄的羊皮卷上,只见上书《丹书古卷》四字,由于经历了太长岁月洗礼,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在先前几排书架上,楚天看到不少刀法拳法棍法剑法,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看见一门魂武战技让自己心动的,而眼前这破旧的羊皮古卷,竟然让他有一种‘一见倾心’的感觉。 随手将羊皮古卷捧在手心,认真细看,只见上面刻画着不少古怪的符文图录,看上去有些像云纹石刻,目光落上去的时候,这些云纹符箓就像活了过来一样。 在羊皮卷第一行,还写着‘第一卷,符文天书’几个大字。 “御风符,可感悟天地风之意境,御风而行,一瞬千里……” “镇字符,可镇压天地,如山岳当头,让人身处其中承受浩瀚威压,灵气凝滞,神魂难以运转……” “剑符,化灵为罡,如凭空借剑,杀人千里之外……” 楚天看着羊皮卷上的符文介绍,一阵错愕心惊,很难想象,这羊皮卷上刻画的这几个小小符文,竟有如此大的威能。 虽然楚天对魂武世界并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所有的魂武修士,只有达到魂武六境才能炼气成罡,凝聚罡元,达到隔空御物杀人的境地,可这一个小小的符文,竟然有这种本事。 慢慢向下看去,除了之前的‘御风符’、‘剑符’,还有零零总总七八种古怪符文,好像是无限缩小的山岳、河流、星辰、草木。 “有意思,我若是能修成这几种符文,岂不是比魂武六境的修士还厉害?”楚天捧着羊皮卷,另一手摸着下巴咧嘴而笑,想入非非。 想到这,楚天便直接沟通武魂画卷,开始参悟羊皮卷上的古朴符箓。 “嗯,怎么回事?”一幅白玉画卷在眉心若隐若现,不等楚天反映,心里蓦然一惊,原本玄妙无比的符文图录,宛若月华般氤氲开来,直接形成道道光华向画卷涌去,甚至来不及反映,便看见数道扭曲纹络烙印在画卷画卷之中。 “我滴个乖乖,难不成本少爷还真是绝世天才,有那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武道天资?” 感受到画卷武魂中清晰无比的符文图录,楚天瞪大眼睛,脑海中观望一道道玄妙灵纹在画卷扑展开来。 先是一缕清风在自己脑海闪现,妙不可言,好像自己一瞬间便能凭空御风,逍遥天地之外。 随后便感觉天地倾覆,一座万丈山岳镇压下来,让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再之后是天地间有一剑闪过,如白虹掠空,更似银河挂天地,随后天地为之静止。 万物有灵,世间福源机运,得失尽在不知不觉间。 …… 楚天怔怔愣在原地,依旧保持手捧羊皮卷的古怪姿势,瞪大了眼,跟看见娇俏小娘一样。 “喂,那家伙不是傻了吧……” “嗯,我看也像,怎么捧着那破旧的羊皮卷半天合不拢嘴,真是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在顿悟呢。” “怎么可能,那羊皮卷都仍那不知多少年了,从来没人看懂过,还什么丹纹之道,不就几个符号吗,况且还残缺不全。” “哈哈哈,还别说,咱们楚天少爷指不定正想着昨天晚上的旖旎芳艳之事呢。” ‘武魂殿’中的楚家子弟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看见楚天的模样,都忍不住鄙夷讥笑。 听见周围越来越大声的讥笑声,楚天终于回过神来,看见不少人都怪异的看着自己,顿时咧了咧嘴:“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哈,没事情,就是看楚天少爷感悟不小啊?”有人笑道。 楚天皱了皱眉,看着周围古怪讥笑的目光,自然清楚这群家伙在想什么,也不作假,笑着点了点头:“这《丹书古卷》有点难,略有一点感悟,不大。” 第008章人心分善恶,有剑符破空 ‘魂武阁’中,楚家弟子听见楚凡的话,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虽是一脸古怪惊诧,却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嗤笑讥讽。 “没想到楚天少爷竟然真能从《丹书古卷》中有所顿悟,恭喜恭喜!”有人抱拳笑道。 “那是,咱们楚天少爷可是楚家千年一遇的‘武道天才’呢,整个暮霭城都知道的,那可叫一个‘剑术’无双,多少妙龄女子都屈服在咱们楚天公子‘剑’下!” “嘿,你们懂什么,非凡之人自有非凡之处,这暮霭城楚天公子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一道道讥讽的笑声在魂武阁响起。 楚天哑然失笑,他好歹也是楚家子弟,怎么听上去,自己在外面那些风流韵事,很有光彩一样。 楚天不以为意,略显羞赧,点头道:“诸位师兄真想夸我的话,可以等我离开以后再夸的,毕竟我脸皮有点薄,不禁夸啊。” 一名楚家子弟眼神玩味,跟活见鬼一样,“楚天师弟你脸皮薄?你这也太谦虚了点吧,谦虚是好,只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过犹不及是吧。” 楚天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我的天才之名,你们早就知道,羡慕就羡慕,真的没必要说出来的。” 所有楚家弟子脸色古怪。 人群中,一名年轻弟子看了楚天一眼,“看来楚天师弟真的是对此次开灵大会志在必得了,这是好事。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年的武道天资确实不差,嗯……应该是很好,虽然后来因为叔父婶娘发生意外,你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楚天诧异看着曾有过一面的年轻人,也是楚家支脉弟子,比自己大两岁,已经魂武四境巅峰修为,算是支脉中最为煊赫的人物之一,平日沉默寡言。 这名年轻弟子继续说道:“武道一途,重在脚踏实地,最怕心比天高,你说已经开灵成功,我是愿意相信的,不过你要知道,魂武战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量力而行,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否则并不算什么好事,指不定还会积弊许多,后患无穷。” 楚天笑了:“多谢师兄提点,我会注意的。” 年轻弟子不再说话。 魂武战技,乃是无数先辈悟道总结顿悟而来的术法,顶级的战技不光是对天地灵韵,更是对自身和天地的完美契合,哪怕是极不显眼的魂武战技,也绝非初入武道的后辈可轻松顿悟,往往要‘千锤百炼’,慢慢感悟修炼才行,而楚天这才来魂武阁多久,竟敢自称对《丹书古卷》有所顿悟。 如果真能有所顿悟自然是好事,就怕一股脑钻入其中,还是转牛角尖的那种,不肯出来,也出不来,误入歧途是小,影响武道心境可就是大了。 不说其他,就只说灵纹图录,虽说暮霭城没有什么灵纹大家,但并不代表暮霭城的人便孤陋寡闻,至少如楚家这般势力,还是听说过灵纹之道的,只是灵纹之道驳杂精深,甚至比武道更难,便是大秦王朝,也没有哪一势力能称之为灵纹正统,不过是在王朝或者宗门之间开辟一脉或者一峰而已。 更何况,《丹书古卷》本就是一部残卷,扔在这不知多长时间,从未有一位弟子能参悟一二,如今楚天竟然敢说有所参悟,自然被看做天大笑话。 楚天懒得理会身后那些讥笑声,将《丹书古卷》放回书架,这才向另外一排书架走去。 魂武世界,大抵便是如此,不管是凡夫俗子,还是天之骄子,不管地位卑微,还是地位尊崇,遇见比自己差的人,多半会趾高气昂的炫耀两下,甚至于踩上两脚,遇见比自己强的人,便会卑躬屈膝,低眉顺眼,哪怕那人有相同经历。 曾经楚天便听人讨论过,想要修炼魂武战技如何困难,听上去比登天还难,正因如此,楚天还担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够他熟练掌握一门魂武战技,眼下看来,这些年来的隐而不发,还是有因缘际会这么一天的嘛! 楚天从一排排书架旁走过,最终选着了一套拳法《形意拳》。 《形意拳》介绍也很简单,只有几个古朴拳架,外加一套灵气运转的法门。 根据《形意拳》的介绍,这套拳法实际上算不上正中拳法,而是一种拳法的起手式,只有运转法门,以拳架起势,融合自己对拳势感悟,才能慢慢形成自己的拳法。 大概在魂武阁呆了两个时辰,楚天将《形意拳》所有法门路数都印入武魂画卷中,这才向外面走去。 只是楚天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一个中年男子看着楚天背影,脸色古怪的摇了摇头,“没想到,小天这孩子竟然也选择了这两套功法战技,果真不愧是四弟的儿子。” 中年男子身边,一名青年负手而立,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正是之前在廊桥与楚天相遇的楚辰,面无表情道:“四叔当年也是选择的这两套功法战技?” 中年男子无奈道:“那《丹书古卷》乃是当年老祖所留,百年来,我楚家弟子没有一人能够参悟,至于那《形意拳》,倒是有几人专研,略有小成。原本四弟身为我们楚家百年一遇的天才,不但领悟了《丹书古卷》真意,更是差点被青云阁收为内门弟子,可惜,福祸难料啊。” 楚辰微微皱眉,他自然也经历了十年前那场兽潮动乱,清楚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情,哪怕知道在其中有韩家的影子,可那一场劫难,让楚家实力大损。 “韩家的人会不会在一个月后的开灵大会动手?”楚辰沉默片刻,看向他父亲道。 中年男子满脸忧容,苦笑道:“虽然还没发现明显迹象,但我估计此次开灵大会,不会太顺利,这些年,苦了天儿那孩子了,先不说这份隐忍力,受了多少折辱。” 中年男子顿了顿,看向远处廊桥渐渐消失的身影,轻声道:“楚家对不起他,好在不愧是万里的儿子,这些年小天看似纨绔子弟,却能精华内敛,如此心性,让人欣慰啊。对了,你们最近一定要盯紧了这暮霭城的动静。” 楚辰脸色冷峻道:“若韩家敢动手,我们楚家也不是吃素的。”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本是壮年,却两鬓微白。 有句话他没说,不怕外患,就怕内忧,祸起萧墙。 …… …… 暮霭城外一座山脉峡谷,一条瀑布如剑幕从天而降,砸落在一个巨大的青石寒潭中,发出阵阵轰隆隆的沉闷声响。 在青石寒潭对面,是一座样式古旧的角亭,此刻,正有一名青年男子端坐在古亭中,如入定老僧,双目直直的盯着对面剑幕水瀑。 这青年男子正是楚天,已经在这坐观了三天,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看着眼前瀑布倾泻而下,就好像看一条剑气横贯长空。 “剑符,以天地为剑,意念为符,意之所动,剑之所指……” 武魂画卷在楚天眉心若隐若现,有一缕晶莹剑气慢慢凝聚,细致看去,就像是一片绿叶悬空而立,只是随着楚凡心神所动,那缕剑气并不稳固,好像油尽的烛火,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之覆灭。 三天时间,楚天以意念沟通武魂画卷,调动‘剑符’真意,以眼前瀑布为根本,坐观参悟,原本以为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想半路之上,沟渠到处堵塞,而这三天的成果,只是凝聚了这么一丁点的‘剑符痕迹’。 楚天屏气凝神,先是看了看眼前百丈瀑布,砰崖转石,如万壑惊雷,在翻眼瞥了瞥眉心那抹晶莹‘剑气’,无语的眨了眨眼,小声嘀咕了半晌,终于深吸了口气,准备试试自己三天以来的成果。 “炼气成罡,那可是魂武六境的能力,本少爷能凝聚这么一抹‘剑虹’,可不是天纵之才!”楚天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根据‘剑符’法决做了个起手势。 只见楚天右手抬起,双指并拢,咬了咬牙,随后轻叱道:“去!” 楚天一指点出,眉心‘剑虹’一声呼啸,如音爆响起。 “我滴个乖乖,人小鬼大,这么霸道……”楚天看到那‘剑虹’威势,顿时瞪大了眼,暗自得意。 楚天正想着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这三天‘画地为牢’在这风餐露宿,总算没白遭罪,还没来得及欣赏那‘剑虹’声威,当即眼光一闪,嘴角抽搐起来。 只见那抹‘剑虹’,在呼啸而去后,还没走出十丈,便被一阵‘风吹雨打’,整个化成一团光幕爆裂消散开来。 看着眼前化为虚无的璀璨‘剑虹’,楚天翻了个白眼,只觉苍天无眼,双手抱着后脑向后倒去。 一阵清风吹来,楚天看着悬浮头顶的武魂画卷,看着画卷中那几道古朴纹络,咧了咧嘴。还以为能轻松学会《丹书古卷》上的几道灵纹符箓,没想到第一道‘剑纹’便让自己栽了个大跟头。 休息片刻,楚天再次猛地坐起身,原本的懒散一扫而光,双眼目光灼灼,熠熠生辉,“区区几道灵纹,也能挡住我的路?” 深吸一口气,楚天再次坐直了身子,双目微闭,意念转动间,双手呈剑指状,交叉横于胸前。 一抹亮光在眉心闪现,十数息后,楚天再次轻喝一声:“去!” 剑纹闪烁,如流光掠空。 晶莹剔透的剑纹比之前更晶莹了几分,随着楚凡轻喝,顺势破空而出,但是当剑纹疾驰四十丈就要轰在青石崖壁上的时候,强弩之木,再次溃散开来。 “小爷我能在暮霭城隐忍十年,这才区区三天,我不信还学不成几道灵纹符箓。”楚天暗自咬牙,“第二次比第一次好,第三次比第二次强,实在不行,我便是水磨工夫也能如意运转。” 楚天一路走来,虽说经常会自嘲抱怨,但对他来说,实则不过是闲来无聊的‘下酒小菜’,实际上楚天心念之坚韧,绝非常人能想象,否则岂能声色犬马自辱十年? 对楚天来说,只要能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便是他走出暮霭城,走出大秦王朝,走向玄青大陆的信念。 随着第一道灵纹‘剑符’祭出,楚天在歇息片刻后,直接将体内灵气运转到了极致,如果细致倾听,甚至能听见楚天体内经脉传来的潺潺声响,他周围更是出现了一道道灵韵纹络,而且如云雾涌起,越来越浓。 浓郁的灵韵汇入体内,在经脉窍穴形成周天运转后,化为精纯灵气,随着楚天意念法决运转,双手在虚空不断刻画,凝聚成道道‘剑符’。 第二道剑符,如长虹掠过,四十丈外才溃散消失。 第三道剑符,便直接发出了破空之声,直接轰在四十丈外的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刻痕。 接着便是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到了最后,‘剑符’就好像铁骑凿阵一般,气势恢宏无比,能在虚空留下一道惨白印记,击在青石崖壁上,也能留下一道拳头大的坑洞。 只可惜,楚天依旧觉得他所领悟的‘剑符’有一丝缺憾,好像少了一种神意。 短短一个时辰,楚天便凝聚了数十道‘剑符’,从最初的微小荧光,化为璀璨剑纹,最终竟是如玉石雕刻般,晶莹剔透。 楚天很郁闷,半柱香拼命砥砺磨炼,灵诀运转,狂暴的灵韵在体内疯狂冲撞,哪怕是他魂武二境,根邸坚实无比,也憋得脸色通红,龇牙咧嘴,仿佛有火龙在体内到处乱穿。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将第一道‘剑符’运转如意。 当然,楚天不知道,灵纹符箓本就比寻常战技困难百倍,要是有人看见他才三天时间,便能做到这种地步,保证能惊的眼珠子掉下来。 又是半柱香光景,这次,楚天所凝聚的‘剑符’终于凝聚了那一抹神意,但是还没来得及祭出,体内的那一口灵气便瞬间枯萎,‘剑符’消散,楚天只得吐出一口浊气,瘫坐在地。 最后楚天身体后仰,双手撑地,闭上眼睛。 哈,秀月楼有一个女子,跟自己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009章练拳 夜幕降临。 月色下,楚天静静的盘坐在古亭之中,慢慢运转《引灵诀》恢复体内近乎干涸的灵元,随着灵诀运转,楚天胸腔也跟着一起一伏,气息平稳而绵长。 四天时间,楚天终于领悟了‘剑符’真意,经过千百次锤炼,就在先前,应了熟能生巧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么句老话,他双指并拢,心随意动,眉心便有璀璨剑纹浮现。 一指祭出,‘剑符’破空而去,如青丝挂长虹,瞬间轰在青石崖壁上。 轰! 一声巨响,青石崖壁直接被崩裂出一道一尺多长的巨大沟壑。 足足半个时辰,楚天才再次平稳了丹府气海,随后睁开双眸,向山崖望去。 青石山崖,有瀑布如长河从空中垂落,在月华的照耀下,如剑幕横空。 楚天目光顺着瀑布向上望去,最终看向夜空,看向那轮皎洁明月,月是故乡明,眼前的明月依旧,可却早已物是人非。楚天记起小的时候,记起每次跟父母一起赏月的情景,恍若历历在目,近在眼前,可如今,父母却早已不再。 楚天收起思绪,站起身,右手猛然抬起。 双指并拢,在空中划过,一道‘剑符’刹那刻画而出,随后向山崖呼啸而去。 ‘砰……’ 再一声闷响,‘剑符’凝聚的剑纹直接穿入水幕之中,带起大片水花。 天阶夜色凉如水,楚天深吸了口气,双手环抱在后脑,向后仰躺而去。这些年来,楚天声色犬马,花街柳巷,诗文武艺的确不堪入目,但是并非一无是处的,青楼本就是最为龙蛇混杂之地,楚天暗地里是学了不少东西的,比如有散修佣兵头目,带领手下去山野围剿妖兽,楚天就在一旁听过不少‘沙场厮杀’的战阵兵法,什么横向布阵,一字长蛇,七星八卦,林林总总。听各大世家子弟千金买诗文,看各个青楼间的勾心斗角,听那些走南闯北的山泽野修南腔北调,看青楼嬷嬷和领家的嬉笑怒骂,当然,最多的还是长时间耳濡目染青楼女子如何欲拒还迎的勾搭男人。 世间百态,一样米养百样人。 清风依旧,夜色褪去,有一抹鱼肚白跃然出现天边。 感受到旭日东升带来的温暖,看着天际东方卷起的大片朝霞,楚天咧嘴一笑,并未像以往那般静坐在古亭中参悟《丹书古卷》,而是摆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古朴拳架。 《形意拳》,以拳法拳架为根基,以心神形意为神意,淬炼形态神魂,可借天地之势,聚浩然之威。 在摆出那古朴拳架后,楚天心中默念着拳法纲要,只见左脚轻轻后滑半步,随后灵元运转,双拳有一股恢宏气势慢慢喷薄而出。 之后,楚天一拳缓缓递出,脚步轻移,气沉丹田,吐出一口浊气后,再次将另一拳缓缓递出。 一步一停,一拳一气。 伴随拳意层层递进,楚天感受到自己体内,经脉之中,好似有一条火龙缓慢游弋,或迅猛前行,或驻足观望,或悠然盘旋,或扶摇直上。 哪怕楚天身影极其缓慢,可看上去却好似浮光掠影,拳势大开大合,气势恢宏,步伐隐有龙虎之势,在楚天周身,更有一股玄妙气息,渐渐形成一股飘渺浑厚光幕,环绕周围。 一个时辰后,天色彻底放明,百丈瀑布依旧砸的水潭隆隆作响,水雾弥漫,阳光照射下,水幕之上有一挂彩虹。 “起……”似有惊雷炸响,楚天一拳递出,随着楚凡沉声大喝,天地间骤然升起一股凛冽拳意,有白色光幕破体而出,如同月下瀑布,向前层层递进席卷而去。 ‘轰!’拳风卷在一株古木之上,顿时一道沉闷轰响,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木整个颤动起来,树叶飒飒,不断飘落。 “魂武三境,灵气由内而外,淬炼体魄,可达铜皮铁骨!”楚天看着自己一拳带起的强大拳风,心神一颤,暗自惊喜道。 虽然还并未完全踏足魂武三境,楚天却知道,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让自己的武道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一拳以后就叫《撼瀑》!”楚天抬头向轰隆砸落的瀑布看去,心想自己那一道拳风宛如瀑布垂落而下,不知道自己何时能一拳断开眼前瀑布。 修行无岁月,楚天这一修行,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从楚凡来到这片峡谷,整整七天时间,不但顿悟了灵纹‘剑符’,更是领悟了《形意拳》第一式,《撼瀑》。 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已不能用天才两字形容。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跟楚天十年的韬光养晦有很大联系。 虽说楚凡的拳法并未形意圆满,甚至跟登堂入室还有不小差距,但其中拳意却臻至玄妙,比起魂武五境拳法修士丝毫不差。 寒潭之中,水幕倾泻而下,楚天站在水幕之前一块巨石之上,一拳拳递出。 拳意倾泻,拳风激荡,不断卷在瀑布水幕之上。 最初是水幕瀑布激起一片片浪花,随后浪花不断扩大,如此反复,再次两天之后,百丈倾泻而下的瀑布水幕,竟是在楚天拳风下被轰出一个个巨大窟窿。 这一次,在楚天休息了两个时辰后,纵身一跃,再次落在了瀑布水幕的青石之上。 楚天深呼一口气,全身灵气轰然爆发,体内气机一瞬千丈,声势比眼前瀑布更是浩大,随后一声怒喝响彻天地:“开!” 轰! 一拳出,拳风如龙蛇飞舞,直接轰在瀑布之上,顷刻间,乱流激射,整条瀑布为之一顿,恍若有天人从中硬生生拦腰截断,不过刹那后,便恢复如初。 楚天看到眼前乱流激射的壮阔画面,背影坚毅,玉树临风的少年,陡然哈哈大笑起来,升起一股气吞山河的壮阔之感。 “一步之遥,便能拳法大成,一旦突破武道三境,凭借‘剑符’跟这一拳,想必整个家族年轻一辈也罕有敌手!”楚天深吸一口气,随后恢复拳架起手之势,最后气沉丹田,抬起头眯眼向瀑布之巅看去。 骄阳当空,照耀在瀑布之巅,耀眼无比。 一阵清风吹来,卷起一簇水花飘过,洒落脸颊,沁凉舒爽。 “还有不到二十天,等到开灵大会,我楚天定能一鸣惊人。”想到自己在家族遭受十年屈辱,终于能挺直腰杆,楚天不由嘴角上扬。 “眼下我拳法大成,更是顿悟了‘剑符’,不过都是攻击手段,若是能再掌握一门防御法技,等到破境之后,哪怕是面对魂武四境甚至是魂武五境的修士,恐怕都有一战之力。”楚天收起拳架后,抬手摩挲着下巴,暗自想到。 意念在魂武古书中缓缓扫过,一道道古朴纹络在脑海浮现,最终将意念停留在‘千仞符’上。 《千仞符》,有壁立千仞之意,一旦催发,恍若山岳横亘,坚不可摧。 想到这,楚天眼神明亮,就要转身返回古亭。 虽说灵纹符箓参悟不简单,但符道一途,多少有几分相通之处,哪怕做不到一法通万法皆通,至少可以根据‘剑符’它山之石而攻玉,相对要简单许多。 几乎是纯粹的本能,楚天正侧过身,便感觉背后一道寒风呼啸,他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向右侧倒去,同时左手探出,五指呈勾,直接向眼角余光中的一条绿芒抓去。 不过让楚天惊诧的是,那条绿芒虽然气势浑厚,却并未有丝毫杀机,反而丝滑柔顺,不过楚天可来不及多想,身体右倾同时,浑身灵力陡然爆发,向一侧甩去。 与此同时,空中传来一声清脆尖叫,接着便看见一道身穿绿裙的妙曼少女朝瀑布水幕撞了过去。 ‘哗……’少女一头撞入水幕之中,声势浩大,竟比楚天全力一拳更胜几分,看的楚凡眼角一阵抽搐,下意识就要转身逃跑。 只见一个绿裙少女从水潭中一跃而起,直接落在楚天对面的青石上,一脸愠怒,委屈的盯着楚天,一双晶莹的眼眸泫然欲泣。 楚天看见眼前少女,顿时一阵头大,扯了扯嘴角,讪讪笑道:“原来是惠儿妹妹。” 尽管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但楚天对眼前这少女还是有不少耳闻的,是远房族叔的女儿,比楚天小一岁。 据说这个叫楚惠的妹妹天资极好,年仅十五岁便已达到了魂武四境,甚至可以说是楚家年轻一辈第一人,正因如此,才会被家族破例直接入主脉修行。 少女见楚天眼睛直勾勾的盯在自己身上,顿时双手抱胸气急败坏道,“流氓,你再敢乱看,看我不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个远房堂哥,在暮霭城的名声是何等恶劣。 “啊…惠儿妹妹,我眼神不好使,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楚天见楚惠恼怒模样,赶忙摆手,明显的睁眼说瞎话。 当然,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嘴上最然说着,但楚天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眸可没半点收敛的意味,清秀脸庞,嘴角更有弧度微微翘起。 身为暮霭城有名的公子纨绔,自然见过不少环肥燕瘦玉软花柔。但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远房堂妹绝对能在所有美人中占据前三甲。 尤其是这丫头被楚天刚刚丢入水潭中,刚刚出来,衣衫尽湿,墨绿衣裙紧贴在那玲珑妙曼娇躯之上,那诱人的曲线可谓纤毫毕现。 看见楚天非但毫不收敛,反而愈加肆无忌惮,少女双眸通红,更显娇俏惹人怜爱,好一个清水出芙蓉的绝美少女。 楚天眨了眨眼,有些口干舌燥,目光最后落在少女出具规模的胸脯上。 “畜生流氓登徒子,我杀了你……” 见楚天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还不忘吞咽口水,楚惠魂武四境的灵力轰然爆发,一副真要杀人模样。 楚天见状赶忙纵身一跃,跳回古亭,不断摆手道:“惠儿妹妹,我真什么都没看见,不信我发誓。” 少女见楚凡跳回古亭,正想跟上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混蛋,想到自己衣裙还未干透,硬生生止住步伐,恼怒道:“好你个楚天,家里都说你是废物,没想到竟然骗了所有人,我刚刚不过是给你打招呼,竟然敢把我甩瀑布水潭里去。” 楚天尴尬一笑,先前他根本没注意,便觉得背后有破空风声,至于将楚惠扔到水潭里,那根本就是对危机反应的本能。 楚凡知道这种事情不好解释,越解越繁,便转移话题道:“对了,惠儿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专程来找我的?” 少女哪里不知道楚天心里的想法,恶狠狠的盯着楚天,嘟囔着嘴道:“谁是专程来找你的,本小姐只是恰巧路过,刚刚听见这边有声音,没想到是你个混蛋。” 楚天身为暮霭城最大的风流纨绔,那可是万花丛中过,看见少女神色,就知道今天的事不会有多大麻烦了,便笑道:“惠儿妹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过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呢……” “你还说……”听见楚天还说自己,楚惠满脸通红,少女攥了攥拳头,看见楚天还在笑吟吟的盯着自己,心里更是忍不住暗骂混蛋。 约莫是憋的不行了,少女终于壮起胆子,直愣愣的看向楚天,问道:“喂,你先前那是什么拳法,为什么我在家族‘魂武阁’内没有见到过?” 第010章世间事,如饮酒 楚天看见少女双手掐腰,一副小大人愠怒审问模样,一阵愕然。 实际上,楚天跟着个叫楚惠的少女并不熟识,但是在整个楚家,这个少女却是在楚天心底印象最好的几个人之一。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上一届家族开灵大会,整个家族所有后辈子弟,都看不起折辱他楚天,只有眼前这个少女,傻了吧唧的站出来帮他说话。 这个叫楚惠的少女,虽说平日凶了点,但楚天知道,这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而已,由小而来,她出身并不好,是家族很偏的一个支脉,父亲也在十年前的兽潮陨落,跟母亲两人相依为命,为了让母亲高兴,才养成了表面嚣张的小大人脾气,但在这层伪装下,却只是一颗十几岁少女本该有的脆弱心灵。 当然,这少女现如今在家族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自打三年前开灵以来,也就是少女十二岁的时候,被接入主脉,从此一年一境,眼下不到十六岁,就已经踏入了魂武四境,并且听说少女的武魂法相,极其罕见,楚天从爷爷那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好像叫什么‘隐灵’之类的称呼。 魂武法相不比武道修士的天赋根骨,讲究‘先天而定’,但也极有讲究,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就好似生于市井巷弄跟王侯门庭,起点就不一样。 楚天面色古怪看着楚惠,听这丫头的意思,家族整个‘魂武阁’的魂武战技,这丫头都看遍了? 见楚天一脸古怪的盯着自己,少女心里更似愤懑,怒道:“混蛋,你还敢看。” 楚天愣了愣,一脸茫然,让少女咬牙切齿。 她瞪了楚天片刻后,神色懊恼的运转灵力,这才想起来将衣裙蒸干,嘴里念念有词,估摸着是将楚凡骂了十八遍。 楚天忍住笑意,扬了扬拳头:“我这拳法你自然没见过,不但厉害,更很有考究来历,可听好了,我这一拳叫《撼瀑》。” 说完,楚天还不忘一番得意洋洋,“怎么样,霸气不霸气!” 少女皱了皱眉头,见楚凡那得意模样,更是气得不行,使劲鼓起腮帮:“大混蛋,刚刚你把握扔水潭里去,必须得补偿我,把这个拳法教给我,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呦,没看出来,还挺有江湖侠气的嘛。”楚天咧嘴道。 “那是,也不看看本侠女是谁。”少女冷哼一声,微微撅嘴。 楚天看她一副豪气在胸模样,心里暗笑,问道:“我若是没记错,你凝聚的魂武法相应当是月魂,怎么会对拳法感兴趣了?” 少女看自己身上裙衫已经蒸干,伸出手扯住两侧裙角抖了抖,将褶皱抖平,随后轻轻一跃,同楚天一样落在古亭上,居高临下环顾四周,神秘兮兮道,“我给你说,你发誓要帮我保密。” 楚天撇了撇嘴,“那还是算了。” 少女本来就是被楚天那套拳法吸引而来,目的就是想要将那拳法骗到手,眼下听见楚天这么说,顿时使出全身解数皱着眉头,气愤道:“混蛋,能不能有点男子气概,铁骨铮铮一些,不就是帮我保守个秘密,能有多难?” 身为楚家后辈第一人,楚惠的眼光算不上毒辣,但用‘别具慧眼’四字,还是恰如其当的,一眼就看出了楚天那一拳不简单,嗯…比‘魂武阁’最顶尖的拳法好显得玄妙许多。 楚天忍俊不禁,“咦,丫头你咋知道哥哥我是铁骨铮铮真男子,不过这样就想让我教给你我压箱底的拳法,你想什么呐。” 看见楚天一副义正言辞模样,少女使劲鼓起腮帮,脸色气的通红,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办才好。楚天就那样饶有意味的盯着眼前清秀灵动少女,大眼瞪小眼,坚持了片刻,少女终于露出了败退神色,哭丧着脸,绷紧嘴唇,泫然欲泣。 楚天当即哭笑不得,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清澈脸庞,双眸如一泓秋水,泪水就在那打转,楚天无奈道:“还能不能好好讲道理了。” 楚惠眼圈通红。 楚天一头黑线,心道天底下女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一哭二闹三上吊,古人诚不欺我,无语的摆手道:“算了,看在你当年帮过本少爷的情面上,我就勉强答应你,不过……” 少女听见楚天妥协,瞬间阴转晴,刚要露出欢快表情,听见不过两个字,才舒展开的小脸顿时耷拉下来,鼻子都要气歪了,“就知道你个大混蛋后面还有个不过……” 楚天忍住笑意,突然伸手捏了捏少女通红脸颊,“不过你以后见到我,至少得叫一句堂哥才行,不准一口一个混蛋,成何体统。” 少女第一次被外人捏住脸庞,顿时好像舒麻触电了一般,赶忙退后一步,双眸愤怒的盯着眼前这混蛋,可看到那张讨厌的面孔,想到自己还想学那套拳法,终于强忍下愤怒,哼道:“混蛋哥哥。” 楚天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少女一般见识,距离开灵大会还有不少时日,足够他破境同时掌握《千仞符》,眼下抽出点时间教这丫头拳法倒是没多大问题。 世间武道修士,除了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还有就是心道沉稳的寻常修士,前者根骨出众,不管汲取天地灵韵还是练习魂武战技,感悟灵诀道法,多如江河滚滚入东海,楚惠无疑便是这一类。至于楚天,先不说武道资质如何,至少这十年来,走的坚定沉稳。 当然,即便是天资出众者,想要在武道上走的高远,也不能少了脚踏实地。 楚天想了想,看向少女道:“想要学我这拳法也不是不行,不过前提是,你自身要有能学拳法的资格和心念。” 少女自然明白楚天的意思,心神一动,只见眉心有一道淡蓝色拳印若隐若现,如水凝冰,渐渐化实,竟是一道拳印武魂。 楚天愕然看向悬于少女眉心的淡蓝色拳印,啧啧道:“好一个‘月中隐灵’!” 大长老曾经说过,楚惠的武魂法相,品秩尤比万里当年还要高出一等,属于生而觉醒的哪一类。 对此,楚家弟子并不懂得生而觉醒这几字的分量,楚天倒是在秀月楼听过一些只言片语。 楚天原本不动如山的身体,猛然一步踏出,双手向前,摆出一个古朴拳架。 只是一瞬,少女心里竟是蓦然一颤,好像先前这惹人讨厌的家伙,刹那变成了一个气势惊人的翩翩少年。 脚步缓缓向前滑行,双拳交叉递出,楚天沉声道:“《形意拳》,以心神形意为拳法神意,一拳出,心神所向,可借天地之势,日月之力,我这一拳乃是从眼前百丈瀑布感悟而成,一拳递出,定要天地变色,瀑布倒流,故而叫《撼瀑》!” 随着楚天话音落下,少女心神如脚下水潭,随瀑布飞流直下,不断震颤,轰轰作响,恍若楚天那一拳递出,真能叫瀑布倒流,天地震颤,恍若眼前这道纤瘦背影,瞬间顶天立地! 少女呼吸微微凝滞,有些目瞪口呆。 她在家族的地位,绝对不会比任何嫡传弟子差,便是魂武七境的长老出手都见过不少次,可她从未见过眼前这股少年敢叫天地变色的气魄。 无与伦比。 伴随一道砰然巨响,楚天一拳已经轰在瀑布之上。 没有魂武六境的炼气化罡,只是纯粹的拳风,便将飞湍急下的瀑布轰出一个巨大窟窿来。 楚天收起拳架,见少女目瞪口呆模样,忍不住上前揉了揉少女脑袋,难得跟楚天水火不容的少女竟是没有躲闪。 下意思咽了口吐沫,少女吐了吐舌头,缩头道:“你刚刚的拳法是《形意拳》?” 楚天咧嘴一笑,看在少女眼里好像有点…神采飞扬,“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少女心里暗自嘀咕,没看出来,这混蛋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嘛,不过想到先前这混蛋竟敢将自己丢到水潭里,自己要是承认了多没面子,哼哼道:“还有点像模像样,倒是刚能入本小姐法眼。” 楚天无语的咧了咧嘴,丢给少女一块刻画的青石碎片,道:“这上面刻画了《形意拳》的拳法纲要,你自己能领悟多少,可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少女见楚天一副牛气上天的模样,歪了歪嘴,轻哼一声,这才蹦跳到古亭外一片空旷碎石地上有板有眼的演练起来。 楚天见少女果真在那有模有样的演练拳法,眯眼看了眼倾泻而下的山崖瀑布,心神一动,有一道白玉画卷缓缓浮现,意念重新落在那道如眼前山崖一般的正楷灵纹上,正是取自壁立千仞的《千仞符》。 这一次,楚天要比第一次感悟《剑符》简单了许多,虽说灵纹符箓极难参悟,想要刻画描摹成功对自身灵韵品秩要求也很是苛刻,但楚天淬炼打磨了十年的体魄,加上武魂法相玄妙之能,对灵纹符道感悟自然比寻常人近水楼台。 楚天静静盘坐在古亭之中,双手不断在空中刻画,能看见指尖有灵纹如荧光闪耀。 两个时辰之后,楚天已经能刻画寸许符文,随后化作一块丈许石碑横亘眼前,石碑消散,再次有符文凝聚出现,如此反复。 时间慢慢过去,楚惠早已将拳法《撼瀑》练出了几分雏形,虽说距离登堂入室还有不小距离,但她也并不着急,眼见楚天盘坐在古亭内不断凌空刻画,心生好奇,就那样眨眼盯着楚天,直到收到家族传讯才急忙离开。 又是半天时间过去,伴随楚天一声轻叱,终于有一道淡青色光华猛然一闪,在眼前化为数丈崖壁,恒跟眼前,久久不散。 看着横亘眼前的青石崖壁,楚天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家族那些家伙知道自己两天就能掌握《丹书古卷》中的灵纹符箓得是怎样的表情。 月色清凉,楚天深深吸了口凉气,环顾四周,见楚惠那丫头早已离去,摇头一笑。 距离开灵大会大概还有半个月时间,如果不出意外,在开灵大会之后的斗法会绝对比以往激烈,据说第一名有可能会奖励一枚‘青云令’。 先前听楚惠那丫头说,大伯的女儿楚月已经踏足魂武六境,除此之外,因为开灵大会近在眼前,楚辰几人都是厚积薄发,达到了魂武五境修为,这让楚天有些意外。如果想要在家族大会崭露头角,看来至少要在半月中踏足魂武四境或者攀升至魂武五境才行。 楚天看着倾泻而下的山崖瀑布,微微皱眉,在秀月楼酒色风流十余年,楚天的眼界和见解比起暮霭城寻常勋贵子弟,其实要宽广不少,更是清楚半个月时间达到武道五境,是多么……不简单。 楚天从身旁包裹拿出一壶醉花酿,喝了一大口,喉咙传来一阵灼烧疼痛。 世间事,不过如此,就像这口酒,入口灼热,但只要喝进了肚子里,总是让人心生痛快! 第011章并肩而行 短短半月光景,楚天便掌握了‘剑符’和‘千仞符’两种玄妙灵纹符箓,更是依据青石崖畔的百丈瀑布衍练出了《形意拳》的第一式《撼瀑》,可谓收获颇丰。 非但如此,楚天的武道境界也隐隐有破开二境步入三境的迹象,不过楚天并不着急。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在窥探破镜的时候,会欣喜若狂,甚至恨不得马上破镜,但楚天却不同,他经历了十年的隐忍磨砺,一朝开灵破境,先不说那种水到渠成、势如破竹的玄妙感觉,凝聚武魂山河画卷,直接攀升魂武二境,之后跟付成一战,更让楚天感受到了自己武道根邸与寻常修士的不同。 那种感觉,捉摸不到,却在心底明白,那样很好。 因此,楚天在触碰破境壁障的时候,并不急着踏足魂武三境,而是想要看看自己在压境的情况下,心境根邸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就算没什么鄙夷,也不算亏就是。 压境修炼其实并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就好比强行往桶里装下一缸的水,挤压的厉害,如若缸壁不够坚韧,总有不堪负重砰然碎裂的时候,楚天体内丹田眼下便面临这种境地。 经脉有灵气若流水潺潺运转,汇聚于丹田,凝聚灵气,由最初的气蒸云梦,逐渐化为雾霭朦胧,整个丹田被浓郁的灵气充斥。 撕裂一般的剧痛传来,楚天咬着牙齿,已是汗如雨下。不过让楚天惊喜的是,的确如他所预料一样,随着丹田灵气不断积聚,充盈在体内灵脉窍穴的灵气运转也愈发迅疾,不断撞击在灵脉窍穴壁上,寸寸扩展。 哪怕修为境界依旧止步不前,却能感觉到实力在节节攀升。 天色渐渐明亮,楚天感受到丹田近乎液化的灵气,这才气沉丹田,将心湖稳下,停止了修炼。 疾风劲草,烈火真金,也要讲究火候和松弛有度。 出来半个多月,感受到体内更加浑厚的灵力,楚天愈发满意,不知道现在的底子,能不能一拳将那叫付成的家伙打死。 抬头看了眼跃上头顶的骄阳,楚天深吸了口气,这次没有学在家里庭院那样乱耍一通王八拳,而是陡然摆出了一个古朴拳架。 周身气势浑然一变,恍若久经沙场的大将,气势凌人,然后就那样一拳拳递出,足足打了三十六拳,才停下身来。 收起拳架后,楚天没有继续留在峡谷‘闭关修炼’,收拾了一下古亭中的包裹,带来的吃食酒水已经见底,便哼着小曲向楚家走去。 距离家门还有段距离,楚天便听见一阵吹捧声传来,那声调语气好像张口便能吞吐日月似得,抬头看去,正巧看见一行人出门。 为首一人,是位身材婀娜的女子,长发随风飘舞,衣裙飘摇,哪怕常年混迹花丛的楚天,也不得不承认女子长得颇为不俗,不过楚天对这女子的印象却极为差劲。 这女子正是楚天二叔的女儿,楚雪。跟楚啸是亲兄妹,如今二十二岁,魂武五境修为。 楚雪身边,是一名身穿白袍的俊逸青年,光是看上去,便给人一种玉树临风超凡脱俗的错觉,在他身后,跟着一名青衫扈从,身形矫健,气息绵长,修为竟是达到了魂武六境。 再往后,是一对青年男女,男子在二十岁左右,身材修长,脸色冷峻,是楚天三叔的儿子楚辰。女子漂亮活泼,看见楚天后,眼睛一亮,赶忙朝楚天招了招手,正是前两天跟楚天‘偶遇’的楚惠。 此刻,楚雪正跟她身边的白袍青年谈笑风生,看见楚天后,微微一怔,眼神露出一抹不快,随后向青年男子笑道:“韩大哥慢走,我就不送了,本来还想陪韩大哥欣赏一下我们家的云霞园呢,没想到你走的这么急……” “嗯,我也没想到家族突然叫我回去有事,雪儿妹妹留步,放心,等我哪天有时间,必定再次登门拜访,一定会好好欣赏一番楚家的‘云霞仙园’,看看‘云霞小秘境’的浩瀚风光。”白袍青年向楚雪拱手抱拳笑道。 那模样,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再度离别,一副的恋恋不舍。 楚天皱了皱眉,不明白韩家的人为何会到楚家来,暮霭城三大家族,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实际上背地里早已势同水火,别的不说,就那白袍青年,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别人不清楚,楚天可清楚得很,那位白家大公子,表面看上去风度翩翩,实际上根本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别人去桃花巷花钱买乐,这家伙却是花钱买命,这些年来,光是楚天知道死在那家伙手上的青楼女子,就不知有多少。 魂武修士,视凡夫俗子为蝼蚁,那么比凡夫俗子还不如的青楼女子,可不就是比草芥还不如?只是楚天依然认为,这根本就不符合武道的道理。 强者出拳向更强! 这才是武道根本,本当顶天立地! 楚雪送走了那白袍青年,冷眼瞥了楚天一眼,嘴角带着鄙夷冷笑,然后转身直接向家里走去。 倒是楚辰,让楚天意想不到的给自己点了点头。 “喂,混蛋哥哥,你怎么舍得跑回家来了?”看见楚雪两人走远,楚惠这才放松了心情,蹦跳下台阶看着楚天问道。 实际上她对楚天的印象并不算差,再加上古亭相遇看见楚天竟能自己顿悟那套叫《撼瀑》的玄妙拳法,心里更是有些佩服的紧。 楚天环顾四周,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守卫,咧嘴道:“小丫头你不想好了,以后叫我天哥知道不。” “切…”少女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我还想一会找你去呢,你怎么回来啦?” “怎么,本公子好歹也是楚家大少,怎么就不能回来?”楚天双手负后,大摇大摆的向家里走去,惹得不少护卫都瞪大了眼。 楚惠见状,也是双手放在背后,十指交叉拧在一起,噘着嘴跟在楚天后面,突然问道:“混蛋哥哥,这两天我的《形意拳》感觉已经能算是登堂入室了,为什么没有你打出来的那种威势?嗯…就那种瀑布重叠垂落的感觉?” 楚天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少女见楚天敢不理自己,正要发怒,突然瞥了眼周围的几个家族护卫怪异眼神,立刻后悔起来,因为她才记起,家族好像还没有人知道楚天是魂武修士,不知道自己唐突的这句话,会不会给楚天带来麻烦。 楚惠当然不知道,楚天在开灵第一天,就在‘魂武阁’那边狠狠的教训了一番楚啸身边那个叫付成的家伙,自然也不担心自己是魂武修士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楚啸几人并没有将楚天开灵的消息传出去。 一路上跟在楚天身后,楚惠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念头,就那样自顾自的念叨,说韩家的人虽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但那个叫韩雄的白袍青年的确气度非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虽然看上去风度翩翩,可给人的感觉,就像山谷背阴的溪水一样,让人心里发寒,还不如脸上冰冷的楚辰大哥给人的感觉舒服。还不断嘀咕,按理说不应该啊,那家伙明明一直都表现的温文尔雅,难不成是自己感觉错了。见楚天不搭话,少女眼珠子一转,又说她私底下藏了两颗‘雪灵石’,要是楚天给她说为什么自己的拳法没有那种神意,便将一颗‘雪灵石’送给楚天修炼。随后还念咕,你说奇怪不奇怪,二叔他们怎么会想要跟韩家走的这么近…… 到了后来,少女不知觉间加快步伐,跟楚天仅有半步之差。 青年少女,好似在并肩而行。 楚天一路上时不时斜眼看身边少女神采飞扬,听少女在那一路嘀咕,神色微微变幻。 一直走到自己的那座小庭院中,楚天这才熟门熟路的搬了两条竹椅仍在院子中央的大桐树底下坐下,问道:“你刚刚说,二叔那边打算让楚雪跟韩雄联姻,来化解楚家和韩家之间的矛盾?” 少女使劲点了点头,道:“嗯,我也是刚刚听说的,虽然爷爷那边不同意,但大伯和二叔两人坚持,说是楚雪姐跟韩雄两人本就郎才女貌,并且相互喜欢,既然如此,不如就顺了年轻人的心愿,也好让两家借这个机会缓解矛盾,让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到这的时候,楚惠蹙了蹙好看的眉头,说其实三叔那边也是不同意的,还说这只是韩家的一个圈套,绝对不能相信,可二叔坚持。 楚天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不知为何,他心里也有一丝不好的感觉,接着问道:“你感觉韩雄那家伙如何?” 少女抽了抽鼻子,双手抱着膝盖,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也不喜欢楚雪姐,但还是不希望她跟那个叫韩雄的家伙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可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楚天沉默半晌,见楚惠知道的也不多,也就不再庸人自扰,挠了挠头道:“你先前说自己的《形意拳》缺少神意?” 听见楚天的话,正皱着眉头的少女眼睛一亮,好像先前困惑一扫而光,挺起胸脯道:“嗯,我就是按你教我那样练的,可是每次到最后,眼看就要递出那一拳,结果都会散去大半神意。” 楚天哑口无言。 看见少女一双灵动眼眸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满怀希冀模样,楚天随手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念什么?” 少女一头雾水,瞥了眼地上怎么都不算好看的字迹,小声道:“神意?” 楚天点了点头,“是念‘神意’,你自己再写一下看看。” 楚惠更是不明所以,用手指在地上笔画了一下,抬头道:“这和我练拳有什么关系?” 楚天翻了个白眼,道:“《形意拳》本就是以起手拳架为根基,以自身拳意领悟为神意,相互融合才行,我的拳意那可是在古亭对着那条瀑布大眼瞪小眼,琢磨了许久才得来的,你就想直接拿来用,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楚惠一副恍然大悟模样,还暗自嘀咕,原来如此,难怪本小姐这么冰雪聪明,天资绝顶,始终差点火后。 楚天一头黑线。 楚惠琢磨片刻,似有所悟,踮起脚尖伸手拍了拍楚天肩头,语重心长道:“不错嘛,这难不成就是大长老说过的术业有专攻?” 楚天眯眼而笑,问道:“帅不帅?” 少女伸出大拇指,“帅的,就是比我还差那么一点点!” 第012章火气 楚天一番话,虽说算不上口吐莲花那般的珠玉良言,也是让少女醍醐灌顶,世间道理往往如此,无非像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么简单,非黑即白,可大多人,往往就是灯下黑。 感觉自己明白了一个武道至理,这让楚惠很开心。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拳打死了一头拦路老虎那样,酣畅淋漓,神清气爽! 楚惠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少女矜持,一个蹦跳起身,便在桐树下摆出了一个古朴拳架,吓得楚天一个激灵。 楚惠一脸认真,还不忘自言自语,“本小姐可是百年一遇的武道奇才,天底下还有我练不成的拳法?” 楚天咧了咧嘴,便不再理会,自顾眯起双眼倚在椅背晒太阳。 少女并不知道,楚天所衍练的拳法《撼瀑》,还真跟寻常魂武修士所说的天赋根骨扯不上关系,而是要求对自身拳意融入其中,达到一种极致。 但问题在于少女天赋不差,所修炼掌握的拳法不少,其中每一种拳法真意都有所不同,而她又没有将所有拳法真意融合一起,就形成了灯下黑,想要尽善尽美,而每种拳法真意又给少女形成一种无形负担,每当她最后要凝聚神意的时候,便会有大半神意溃散。 约莫一个时辰后,楚惠先前的意气风发便再次被消磨一空,颓败的坐在碧绿竹椅上,嘟囔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楚天。 楚天看着可怜巴巴的少女,无语摇头,有些无奈。 在山下人间,士子文人有个说法,读书越多,知道的越广,心思难免越杂越重,楚惠眼下便是这么个状况。 楚惠见楚天眉梢轻挑,原本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好似受了天大委屈模样,顿时大怒,“楚天,你敢笑话我……” 楚天愕然一愣,无语的看着一张小脸蛋皱在一起的少女,满是无奈。你小丫头练不成,管我什么事?只是这《撼瀑》拳法,好像并不多难吧。 楚天眨了眨眼,眼角余光瞥了眼少女皙白脖颈下,胸脯上那小荷才露尖尖角处,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小丫头你年纪不大,心倒是挺高的,哥哥我刚刚看你练拳,好像每一拳都带着股阳刚拳意,既然如此,你不妨试试将那种一往无前的拳意融入其中,一拳递出,不管生死,只要一往无前就好。” 楚天顿了顿,“只要那一股拳法真意便好,至于剩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该丢的就丢掉,画蛇添足,过犹不及。” 少女将信将疑,皱起好看眉头:“你没骗我?” “不骗你,这一次保证能成功。”楚天眯眼而笑。 楚惠这次却慢了许多,白皙秀眉拧在一起,使劲琢磨着楚天的话,跟那大大咧咧火急火燎的性格大不相同,最后站起身后,愣了许久,好像把所有细节捋了一遍,这才开始摆出一个古朴拳架。 欲速则不达,贪多嚼不烂。 随着少女开始一拳拳递出,楚天诧异的瞪大了眼眸,我滴个乖乖,果真不愧是有‘隐灵’之称的美玉良材,这才一拳递出,就真打出了那么几分拳道真意? 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震响在庭院响起,恍若神人擂鼓,气势恢宏。 日上三竿,随着最后一拳递出,一股罡风震荡,直接将不远处的一面影墙轰出个窟窿来。 楚天瞪大眼睛,心道这小丫头莫不是怪物不成。 楚惠看见自己一拳将庭院中的影墙砸出个窟窿,瞪大美眸,显然没料到自己这一拳威势如此之盛,少女缓缓转头,赧颜笑道:“有点意外,意外了,我不是故意的啊……” 楚惠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赶忙取出一枚晶莹灵石,“我这里有一枚‘雪灵石’,要不”就送给你当做补偿了!?” 楚天看着少女伸出皙白小手,掌心上正放着一块雪花般的晶莹宝石,怯怯的看着自己,无语咧嘴。 这么个混世小魔王,也有如此羞怯的时候? 少女见楚天不说话,哭丧着脸,泫然欲泣模样,“楚天哥哥,我就这么一枚‘雪灵石’了,要不我给你讲故事?都是大长老给我讲的,是大长老年轻的时候行走江湖的奇闻趣事,很有意思的……” 楚天呵呵一笑,“你这‘雪灵石’我可不敢要,不然大长老还不得找上门来跟我算账。不过还别说,我这么些年,别的爱好没有,还真就喜欢听故事,不如你说来听听。” 玄灵大陆,万物皆有灵,不仅仅是人类修士,就是山泽妖兽、草木鱼虫,也有可能孕育灵智,化为人形,成为不弱于人类魂武修士的存在。同样,天地间也有许多蕴含灵力的矿藏宝物,能够让人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就像是登山‘捷径’,而‘雪灵石’便是孕育天地灵气的一种宝石,晶莹如玉,状似雪花,才被叫做‘雪灵石’。 不同于寻常精金银矿,‘雪灵石’虽是天地孕育矿藏之一,却极其稀少,哪怕是暮霭城楚家这般‘庞然大物’,一年的收益也不会太多,正因如此,只有家族真正的核心子弟,每月才会被奖励两颗‘雪灵石’用来修炼。 得到楚天应允,楚惠顿时眉开眼笑,就是说嘛,自己的眼光一向不差的,虽然楚天混蛋了点。楚惠坐在翠绿竹椅上,说大长老当年除了去过青云阁,还去过东荒境内许多山河国家,见过许多的高山大水,奇闻趣事,比如当年在一个叫明月国的地方,见过一座明月湖,湖心有一株高达千丈的巨木,亭亭如华盖,树荫之下,每月十五都有万尾红鲤越出湖面,景色壮观,更让人玄妙惊奇的是,那颗巨木数千年汲取天地灵韵,竟是凝聚出了一个如红鲤的小精灵。除此之外,少女还说大长老当年路过铁谷国的时候,亲眼目睹两军交战,十数万人,凿阵厮杀,场面之惨烈壮阔,震撼人心。还有在外面世界,除却各大豪阀宗门,还有许多来自上古圣人传承下来的道统门派,道观寺庙,神邸鬼魅。 少女说道最后,就好像那疆场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意气风发,少女眼中满是向往之色,说等自己长大了,也要学大长老那样,走出去,看看外面的高山大河,少女看了眼手中晶莹灵石,直接丢给了楚天,说是还有半个月时间便是家族的开灵大会,就当是借给楚天用了,等到时候记得还给她就好。还说要是楚天觉得欠了她的钱,觉得睡觉不安心,以后还给她两枚就好了。 楚天呆了呆,还能这样的? 说实在的,若是能有一颗‘雪灵石’,楚天肯定他能踏足魂武四境,如果顺利的话,踏足魂武五境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楚天心里清楚,这一枚‘雪灵石’可不是自己平日花天酒地的金山银海。 楚天看着一脸大气凛然的少女,纳闷道:“这样不好吧?” 少女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鄙夷道:“你是不敢要?” 楚天翻了个白眼,“这天底下,有本公子不敢的事情?” 楚惠灿然一笑,“这不就得了。” 看着少女一脸得意神色,楚天微微皱眉,怎么感觉自己被这小丫头算计了呐。 楚天欲言又止,少女站起身摆摆手,“我楚惠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所以这枚‘雪灵石’你就心安理得的收下好了。” 楚天呆了呆,便看见那小丫头灿烂一笑,转身蹦跳离去。 楚天不知道的是,在去年的时候,有一天夜晚,楚惠独自一人路过桃花巷,跟楚天有过一次‘偶遇’。 身为楚家子弟,作为女子,哪怕是出生于支脉,实际上对桃花巷的印象也极其不好,不光是认为桃花巷里面那些伤风败俗的女子,尤其是想到家族不少子弟,每每在里面风花雪月,甚至相隔很远就能听见的那种靡靡之音,就让她心里满是厌恶。 至于那一次‘偶遇’,仅仅是因为她路过桃花巷的时候,在一条弄巷远远的看见过楚天,具体事情她并不清楚,但隐约听见好像是韩家有个叫韩武的家伙,看上了一座青楼的某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好像并不是卖身的那种,结果韩武便让人暗地里将那女子掳走,恰巧被楚天碰上,结果双方大打出手,那个时候的楚天似乎真的不是魂武修士,结局可想而知,事后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特意问了一句,结果只记得楚天很鄙夷的看了自己一眼,说了句什么:婊子无情,不过是生在了无情地,比那些看似谦谦君子,实际上衣冠禽兽的家伙强了一百倍。 当时楚惠看着楚天的背影就恨的咬牙切齿,后来好奇心下,还用手段改换脸面偷偷跑去过几次桃花巷,这才对那些风尘女子有了不小改观,对楚天的看法也好了不少,生活不容易,可想要好好的活着,更不容易。 正因如此,才会有楚惠在峡谷瀑布跟楚天的相遇,才会有先前的一幕。 楚家支脉出身,尤其是父亲陨落于那场兽潮,楚惠的生活境地其实不比‘贫寒’两个字好多少,这也是少女能用心体会那些风尘女子的根本所在。 楚天摇了摇头,心里对楚惠那小丫头感激不少。 清风吹荡,庭院中草木深深,有鲜花怒放,半个多月的紧张修炼,虽说修为实力有很大进展,但对于一个初入武道的少年来说,猛的松弛下来,心神还很是疲惫的。 不知不觉,楚天便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日暮西斜,已是临近傍晚,楚天看了看天边夕阳,便打算再次出门前往那石崖古亭,这一次半个月时间,还有一颗‘雪灵石’,轻松踏足魂武四境总不是问题。 楚天刚走出家门,看见一个身穿青衫的矮小男子笔直向自己走来。 楚天不明所以,直到那矮小男子走到身前,向楚天抱了抱拳道:“请问这位可是楚天,楚公子?” 楚天点了点头。 矮小男子也没怀疑,更没多问,显然是有备而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色信封,递给楚天道:“有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说罢,直接转身离去。 楚天微微皱眉,打开信封,里面一张纸条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蝇头小字:城西剑纹山。 ‘城西剑纹山’,这几个字倒没有什么奇怪,一百多年前,剑纹山曾是暮霭城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矿藏山脉,不但盛产金精铜矿,运气好些,甚至能碰上品秩相当不错的‘雪灵石’,正因如此,剑纹山在整个暮霭城,名声都极大。 三十多年前,剑纹山在三大家族合力开采下,渐渐空旷,从此以后便成了一个废弃矿山,不过在之后岁月,依旧有散修和部分氏族子弟会前去碰运气,要是运气好,指不定还能‘捡’到一两颗‘雪灵石’,对于暮霭城的人来说,那可是天降横财,并且不用上缴家族。 只是让楚天心神凝重的是,这几个歪曲的蝇头小字,却是出自小安的手笔。 小安跟自己一样,自小父母双亡,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楚天自然不会认错,这张纸条上面的字迹,绝对是小安亲手所书。 难怪自己回到家一天都没看见小安踪影。 楚天抬头向街道看去,只觉有冷风吹来,天色已隐隐笼上一层夜幕,给人一种雾霭朦胧心头的阴深感觉。 这让楚天心情沉重,虽然不清楚小安为何会给自己留下这几个字,但楚天知道,小安现如今一定身处险境,而那站在背后的人,目标显然是自己。 楚天神情凝重,深吸了一口气,从新走回庭院,将背后包裹放下,慢慢向城西走去。 尽管楚天走的很慢,步履很重,却给人一种迅疾如飞的感觉。 夜色笼罩,暮霭城街道两侧的灯火辉煌无比,照耀着街道上的行人清晰可见,楚天攥了攥拳头,一阵咯吱脆响,风吹过,少年眼神冷峻坚毅,锋芒毕露。 楚天在这暮霭城隐忍十年,同族嘲笑,外族欺压,可即便如此,再好的心性也难免堆积一层层‘阴霾污垢’,难不成真将他楚天当成了泥菩萨? 殊不知,纵然是泥菩萨,也是有三分火气的。 楚天一步重重踏出,街道砰然震动,随后化作一道残影,向剑纹山奔去,如风刮过,瞬间消失不见。 第013章肩扛天地 暮霭城,楚天身影如飞虹急掠,转瞬即逝。 如果说在楚家还有楚天最关心的人,除了爷爷,便是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安,他绝对不允许,小安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什么意外。 剑纹山在暮霭城城西六十里处,楚天不明白那背后之人为何会选择剑纹山,只是对方既然以小安做威胁让他前往,楚天便不会有半点犹豫,这并非楚天莽撞,只是楚天心里为数不多的一分执念,人这一世,有些事情,哪怕明知是死,也要义无反顾。 出了暮霭城西门,一路向西疾驰,楚天心里默默念叨,‘小安等我来’。夜色浓重,城外行人渐少,偶尔有三三两两进山探寻机缘的武道修士,多是暮霭城熟门熟路的山泽野修,看见楚天身影疾驰如飞虹,诧异转头回望,显然是有人认出了那疾驰飞奔的青年跟脚。 风声呼啸,楚天屏气凝神,目光如鹰隼向远处望去。 正要加快速度,就发现十里外古亭上,一道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 楚天瞳孔一缩,飞掠脚步猛然踏地,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到小安正被一道绳索绑在古亭廊柱上,嘴上被塞着一团麻布,此时正一脸惊惧向楚天拼命摇头。 小安两侧,分别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哪怕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中,依旧能看出身体虬壮,气势凌人,显然不是初入武道的魂武修士。 楚天脚步上前,眼睛死死盯着石坪古亭中的两名黑衣男子,脚下速度不减反增,很快来到古亭不远处,沉声道,“两位是谁,不知楚某与两位有何仇怨?” 虽说楚天在暮霭城名声煊赫,但也只限在烟花街巷,跟登山而行的武道修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一名黑衣男子意味深沉,打量着楚天。 楚凡微微皱眉,虽然不清楚对方身份目的,既然以这种手段将他引到此地,绝非善类,甚至于楚天能感受到,这两名黑衣男子眼神中的狭促玩味,好像惊疑主家会花费如此大价钱,请他们两个魂武四境修士,对付这么一个魂武二境蝼蚁。 左侧那黑衣修士打量了楚天半晌,突然踏前一步,玩味笑道:“你我并不相识,仇怨确实说不上,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黑衣男子顿了下,将斜跨在腰间的绿鞘长刀摘下,双手拄地,淡声道:“我们兄弟俩也不为难你,凭你魂武二境修为,不可能是我们对手,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动手,如若你自己动手的话,还能留下全尸,放心,在这之后,我们不会为难你这仆从,也算是有人为你收尸,如何?” 楚天脸色难看,心念百转,他没想到,自己才显露武道修为,便遭遇这种事情,如果同是魂武四境,楚天自信不惧眼前这两名黑衣修士,可他眼下才魂武二境巅峰,与对方两境之差,况且,在这暮霭城中,有谁不知道他是楚家嫡系弟子?既然敢在此截杀自己,必然是那些常年在刀口舔血的狠辣角色。 “想要我的命,你们两人怕是还不够,就怕拿了钱,没有命去花。”楚天死死盯着两人,可任是谁都能听出来,语气并不轻松。 “哈哈,果真不愧是楚家大少爷,就是有气魄,就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有没有口气这么大。”那黑衣修士哈哈笑道。 楚天双眼死死盯着眼前两人,双拳紧握,《引灵诀》心随意动,全身灵气如泉涌,灌入经脉,急速循环,一滴滴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楚天全身都进入了难以言喻的紧张状态,还有一丝的兴奋狞厉。 十年屈辱,是该走到头了,生而为人,来这世上走一遭,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假,也不丢人。 只是苟且偷生十年,只是有些时候,天地下没有这样的狗屁道理! 生而为人,况且是男人,有些时候,便该当死则死,肩扛天地! 何况是想要他楚天的命,也要拿命来换才行! 楚天眼神愈发坚毅,死死盯着眼前两人。 另一名黑衣修士感觉到楚天冷厉神色,皱了皱眉,心里隐隐升起一抹烦躁,声音沙哑道:“区区一个魂武二境的蝼蚁,跟他费什么话,直接解决便是,免得再生变故。” 话音落下,这黑衣修士周身气势猛然一变,魂武四境的强大气息席卷而出,一步踏前,同时有寒光乍破。 哐啷一声,黑衣修士右手握住悬挂腰间刀柄,直接向楚天当头斩来。 一直屏气凝神小心蓄力的楚天心神一凛,一脚踏后,自然而然的摆出一个古朴拳架,大开大合,气势浑厚。 楚天眉心有雪幕闪现,周身衣衫无风自舞,就像百丈瀑布垂落而下,哗哗作响。 拳意如疾风席卷,覆盖全身,似浪潮一浪接一浪,前赴后继,眼看寒冽刀锋就要劈在楚天头顶,千钧一发之际,楚天一拳递出。 我有一拳,摧山撼城! 铿! 如一拳砸在金石之上,铿锵作响,楚天魂武二境巅峰,底蕴何其浑厚,一拳之下,竟是打的那寒铁长刀卷起阵阵涟漪波浪,巨大的反震之力,更是让黑衣修士接连后退数步才止住身影。 魂武九境,六境之后才是一条巨大分水岭,可炼气成罡,隔空御物,杀敌百步之外,在六境之前,虽说每一境都有巨大差别,却难逃本质飞跃。 手臂剧痛的楚天眼中更是有寒芒闪过,浑身杀意激荡,他心里清楚,面对两名魂武四境修士,若不能尽快拼命将对手拿下,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等身体止住,楚天倒退三步之后,双脚同时用力,巨大的反震力道轰入地面,踩踏出一个半尺沟壑,随后拳架不散,拳意不倒,整个人如箭矢激射,从沟壑中拔地而起,身形不退反进,一口浑浊死气吐出,一拳再次递出。 方才硬碰之下接了对方一刀,楚天不认为自己没有一战之力,哪怕只是魂武二境,楚天却感觉自己体内灵力不会比对方差多少。 身为暮霭城散修佣兵,自然知道楚天废物名声,哪怕楚天达到了魂武二境修为,黑袍修士依然没有将楚天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自己一刀足够将楚天直接斩杀,不想一刀之下,他竟丝毫不占上风,眼下看见楚天不知好歹再次向自己杀来,黑袍修士眼里升起一抹戾气。 “不知死活……” 一声冷哼,那黑袍修士再次横刀在胸,鼓动全身灵力向楚天斩来,楚天深吸一口气,在一拳递出瞬息,身影落地,猛踏在青石地面上,踩踏出一个巨大坑洞,同时再次借力飞身而起,体内气机一瞬百丈,如江河决堤,尽数涌入那一拳之中。 ‘开!’恐怖的灵力充斥在手臂拳风中,青筋暴起,楚天好像面对那百丈瀑布,怒喝一声,一拳凶狠砸在刀芒之上。 可开山裂石的一击,与寒冽刀锋轰在一起,爆发出一片恐怖的疾风浪潮,灵力四散,扬起无数碎石尘土。 寒光乍破,那黑衣修士胸口一闷,当即倒飞出去。 楚天深吸一口气,看着那被自己一拳轰飞的黑衣修士,脸色不悲不喜,与此同时,背后有杀机涌现,速度之快,若大地滚疾雷,让楚天心里一寒。 先前一拳递出,楚天没半点留手,那一口浊气憋在胸口,尚未吐出,没想到另外一名黑衣修士竟会在这时出手,时机抓的更是恰到好处,如果这一击得手,楚天就是不死,也再无一战之力。 小安瞪大眼睛,肝胆欲裂。 眼看那一道寒芒就要将楚天斩成两半,楚天强行将涌上喉咙的一口鲜血咽下,满嘴腥甜,并不见他转身。 在那黑袍修士的目光下,竟是微微闭上了双眼。 “好一个楚大公子,看来整个暮霭城的人都被你蒙在了鼓里,若非今日我们两人前来,还真吃了哑巴亏。”背后冷风呼啸,那黑衣修士冷声讥笑。 在楚凡前方,那被楚天一拳轰飞的黑衣修士,更是露出了一抹阴厉神色,站起身后,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先前正是他说楚天不过一个魂武二境蝼蚁,结果没想到自己竟被一拳轰飞,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还不是就要被一刀直接斩杀? 刀光砸破,快若闪电,楚天前方的黑衣修士脸上甚至出现了佯狂冷笑。 只是这两名黑袍修士,并不曾看见,在楚天双眼微闭后,周身气势浑然一变,好似整个人都融入了虚空,左右双手,有一圈圈灵纹涟漪缓缓波动。 小安疯狂挣扎,嘴角咬出大片殷虹血迹,看着那恐怖的刀芒,脸色惨白。 “壁立千仞,剑破惊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好似闭目等死的楚天,骤然睁开双眼,杀机弥漫! 在两名黑袍修士的惊愕目光下,一座青石崖壁横空出现,挡在那凛冽刀芒之下。 ‘轰……’ 刀芒闪过,直接劈斩在青石崖壁上,崩碎大片青石碎屑,精铁刀锋直入石壁半尺,才生生止住。 但是楚天也浑身一震,好像被巨锤轰在胸口,原本强行憋在胸口的浊气,让他脸色青紫扭曲,闷哼一声,狂喷一口鲜血,整个人撞倒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在楚天前方,那个之前被楚天一拳轰飞的黑袍修士,瞳孔收缩,下意识眯起双眼。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在空中有一道寒芒乍破,如一滴淡青水珠炸裂,穿越空间,瞬间来到他眉心处。 先前以半条命的代价强提一口气机,楚天双手同时凝聚《剑符》、《千仞符》两道灵纹符箓,在《千仞符》挡住背后一击之后,那两名黑袍修士震惊同时,《剑符》便已破空而至,来到了那黑袍修士眉心。 血花四溅,那黑袍修士只觉眉心一阵冰寒,眼中涌起无尽不甘。 轰隆一声,身体倒地,他到死都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一个魂武二境的蝼蚁手里。 “炼气化罡?不对,你若是魂武六境,我们两人根本不是你一合之敌……” 楚天背后,这黑袍修士看见另一名队友陨落,神色一惊,没想到眼前这小小的魂武二境修士,隐藏的竟如此深,至于那名队友,不会白死,至少帮他试探出了楚天的底牌。 …… …… 石坪古亭后,有一名长相妖艳异常俊美的青年男子,坐在一颗高大古松的枝干上,一身大红长袍随风翻滚,漂亮如天边卷起大片红云,看见古亭外的惊心动魄,呵呵一笑。 随后,妖艳俊美的青年男子目光向更远处看去,有一个还算俊朗的青年修士,看着古亭外的一切,神色阴沉无比,沉声骂道:“两个废物,竟还不如一个魂武二境的蝼蚁。” 第014章破境 第一次真正对敌,楚天便以《剑符》出其不意斩杀了一名魂武四境修士,若非有人亲眼所见,定然不敢相信,就是楚天自己,此刻也觉得有些神色恍惚,匪夷所思。 只是如今这一切,楚天早已来不及多想,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浑身忍不住颤抖,死死盯着眼前另外那名黑衣修士。 之前楚天跟那名死掉的黑衣修士对战,第一拳虽然没有什么保留,但在他身形倒退的时候,早已暗中将胸中的那口浊气吐了出来,并且在最后一步,将反震力道全部通过双脚泻入地下,这才有之后奋起反击,对那黑袍修士的全力一击。不曾想那一拳击退了黑袍修士,却被另外一人找到了可乘之机,让楚天无法吐出憋在胸口的浑浊之气,因此无法正常运转灵诀,让体内顿滞灵元从新运转,这才有了楚天拼掉小半条命,强行提气,并指捏诀,从白玉画卷中攫取灵纹符箓的场景。好在这两名黑袍修士想不到楚天区区魂武二境修为,竟拥有类似魂武六境修士炼气化罡的玄妙手段,这才暗中杀死了一名黑袍修士。 只是,眼下虽说杀死了一名黑袍修士,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饶是楚天体魄比寻常修士结实,根邸坚固,也跟四处漏风的茅屋一样,强弩之末。 说到底,人类修士体内经脉窍穴,就像是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驿路驿站,而引入体内的灵诀,便如同驿路上的车马行人,如果行人太多,或者车马太重,难免会在平整驿路上踩踏出一些坑洼来,要是再遇见脾气暴躁的客人,或者山路崩塌,少不了驿路阻断,或者驿站破败。 眼下光景,楚天的体魄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拳法《撼瀑》虽然气势恢宏霸道,但负荷也确实大了点,当初练拳就是一步一拳,一拳一气,之前淤积在胸口的浊气没来得及吐出,结果又强行提气,接连刻画《剑符》、《千仞符》两道符箓,这还不算,楚天还正面扛了这黑袍修士全力一刀,后果可想而知。 这也多亏是楚天,有那十年砥砺。 武道修行,首要条件是讲究根骨天资,在这之后,更为重要的是心性沉稳,其中道理,便是应了那句古今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同样道理,在拳法真意上,其实更为重要的是凝气提神之后的收放自如,只是眼下楚天的武道境界,与心随意动的收放自如之间,还有不小差距,若非十年的底子打的好,眼下可就不是气机翻腾,吐两口血这么简单了。 楚天瞥了眼倒地不起的黑袍修士,确定对方真的死绝,随手从地上操起一根木棍,半拄在地上,抬起另一只手胡乱抹去一脸血污,死死盯着另外那名黑袍修士。 哪怕体魄已是风雨飘摇,眼中坚毅冷厉丝毫不减。 看见楚天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黑袍修士并未露出半点袍泽被杀的愤怒,不光眼神玩味诡谲,面容神色也从容无比,好像面对的并不是一场生死厮杀,而是风月闲谈,那气定神闲模样,让楚天都不由皱了皱眉。 只是黑袍修士不奋起发难,楚天更是以不变应万变,同时悄无声息的运转‘引灵诀’,恢复体内竹篮打水的灵元。 在石坪古亭后方的那颗高大古树上,长相妖艳的青年男子眯了眯眼,好整以暇的晃动着耷拉下来的两条腿,啧啧道:“了不得,了不得,区区魂武二境,体内灵力竟能浑厚到这种地步。” 青年男子看了眼暂时休战古亭外的场景,再瞥了眼远处脸色铁青的俊逸青年,玩味道:“真是个窝囊废,冤有头在有助,有什么恩怨,自己动手就是了,竟叫了两个魂武四境修士来,自己还缩在后面不敢露面,比娘们还不如。可惜了那魂武二境的小子,武道根邸着实不错,还是一个灵纹师,就是可惜,那副体魄差了点,魂武战技也不咋滴,若是能有点实用的魂武战技,或者能有一门品秩不错的炼体功法,与那霸道的拳法相匹配,这一战未必没有一丝胜算,现在嘛,可惜喽!” 妖异青年双眼眯起,竟是带着一股狐媚,斜倚在枝干上:“此行不虚,一个小小的暮霭城,鸟不拉死的弹丸之地,竟能出现这么个有意思的家伙。真想不到,这家伙是怎样修炼的,竟能堆出这等武道根基。” 妖异青年扯了扯嘴角,继续向古亭外的战场看去。 经过数十息吞纳恢复,楚天脸色终于好看许多,武魂画卷恍若一道隐蔽漩涡,与外界天地形成一架无形的桥梁,让楚天干涸丹田逐渐有冬去春来的迹象,虽说不如雨后春笋那般壮阔光景,至少五脏六腑不再翻江倒海。 感受到短短数十息,楚天周身便趋近平静的紊乱气息,黑袍修士微微皱了皱眉头,拧转了下手上钢刀,即便楚天能压制下体内暴乱气机,他也始终不急不躁,只是眯起眼睛紧紧盯着楚天,相比之前那黑袍修士,他更喜欢以静制动,与人对敌,就像隐匿在暗处的毒蛇,耐心寻找敌人漏洞,从而一击毙命,如此一来,竟是给了楚天恢复体内灵力和伤势的机会。 实际上,并不是这黑袍修士大意,或者有意给楚天休养生息的时间,而是他知道,哪怕楚天再诡异,一个魂武二境修士,经过先前一番拼命厮杀,就是再浑厚的灵力底蕴,也必然不堪负重,如果想要疗伤恢复,除非是有足够的时间和静谧环境,否者就像是在狂风骤雨中修补破旧门窗,得不偿失。 至于他为何迟迟不肯动手,是怕楚天还有什么诡异手段,临死前回光返照,拼命一击,让自己阴沟里翻船。 黑袍修士眯眼盯着楚天,突然发出一阵如夜枭般的沙哑笑声,“好一个楚大公子,原本以为你只是一个初入二境修为的蝼蚁,不想隐藏的竟如此深,不过也罢了,我能感觉得到,先前虽然不知你用什么手段挡住了我那一刀,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这么轻松,还有你体内的气血,隐隐有溃散枯竭迹象,我劝你也别再垂死挣扎,就算是我这样拖着,不给你运功疗伤的机会,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仅剩的气机就会散掉。” 楚天咧了咧嘴,哪里不清楚这黑袍修士的伎俩,就凭借这两句话,也想试探出自己的虚实? 楚天深吸一口气,张口吐出一口乌血,脸上并无半点惧色,双手拧了拧拄在地上的树枝,眯眼笑道:“我是不是油尽灯枯,还有没有一战之力,你大可一试,不用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对我用不着,小爷我能在暮霭城一言不发隐忍十年,心境自然不是你这三言两句就能动摇的,至于你会不会向先前那人一般死于非命,还真说不好。” 黑袍修士心神凝重。 魂武二境巅峰,随时都能踏入三境,这便是楚天的底气,虽然不能说是唯一,但确实是跟眼前黑袍修士扳手腕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黑袍修士的错觉并不错,如果说是在楚天挡住他第一刀之后,紧接着一鼓作气将楚天斩杀,即便楚天再厉害,也只能束手待毙。可惜短短数十息休养生息,让楚天稳住了心神气机,一旦他不顾一切踏足魂武三境,在那一瞬,无论是体内灵力,还是神魂气魄,都将空前壮大。当然在那之后的根基底蕴,也注定更风雨飘摇。 身陷死地,楚天若不顾一切殊死一搏,这黑袍修士还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楚天周身魂武气势逐渐攀升,就要再次攀至顶点,蓄势待发。 黑袍修士一改先前稳操胜券神态,眯起眼眸,握刀右手轻轻颤动。原以为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两个魂武四境,对付一个魂武二境,那还不是举手投足的事情,即便对象是楚家子弟又如何,他不信楚家会为了一个废物大动干戈,可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这个被整个暮霭城修士视作废物的楚家子弟,竟是比寻常魂武四境修士还棘手。 黑袍修士咽喉蠕动,咽了口吐沫,面对一个二境修士,竟然觉得口干舌燥,不过身为四境修士,自有其气魄威严,一脚踏后,横刀在胸,摆出一个威武架势,灵力运转下,一阵阵凛冽寒光在刀身周围流泻,气势十足。 黑袍修士左脚轻踏,骤然发起攻势,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横刀劈砍,只见双脚不断踩踏出一连串的莲花步伐,身形好似融入漆黑夜空,横在胸前的凛冽长刀一瞬间幻化出一片刀幕,泼水不进,不仅如此,那些刀幕每一道都像凝成实质,杀机凛然,然后齐齐从虚空向楚天头顶劈下。 楚天凝聚武魂尚且不足一月,十年以来更是隐忍不发,极少动手,即便是打架,也跟泼皮无赖一般,往往就是一通王八拳,哪里经历过什么生死之战,打斗经验更谈不上丰富,至于魂武战技,除了一招《形意拳》,着实没什么能拿出手,先前斩杀那名魂武修士,还得益于楚天这十年来的缜密心性,眼下看见大片刀幕向自己席卷而来,哪里敢正面硬碰。 显然,这一片刀幕,绝对不是之前一刀硬生生砍过来可以相提并论,先是有个黑袍修士因为大意付出了性命代价,剩下这个家伙,绝不会再有半点马虎。 一阵凛冽寒芒当头笼罩,楚天闷哼一声,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本就临近魂武三境的壁障,瞬间冲破,体内灵气怒浪滔天,浑身撕裂剧痛之下,楚天一脚猛然踏在地面上,整个身体斜飞起来。 果不其然,楚天闪身同时,那片刀光便如雨幕卷在楚天之前落脚处,青石地面瞬间皲裂,崩起无数碎石激射,楚天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尚未稳住,立马就感觉侧面有一道凛冽刀光拦腰劈来,好快的刀法战技,楚天心里一沉,双手猛拍地面,身子再次倒飞而出,只是相比上一次,这次楚天不退反进,凌空站立,周身气势骤然上升,摆出一个古朴拳架,灵力若瀑布在空中激荡流淌,直扑向黑袍修士。 不曾想那黑袍修士看见楚天向自己冲来,身形一顿,竟也是果断无比,手中钢刀顺势下垂,横于胸前,先前那一片刀幕般的狂暴攻伐,看似声势骇人,实际上耗费了他不小灵力气机,眼下楚天不知用什么秘法将修为强行提至魂武三境,他自然也不愿跟楚天硬碰。 横刀在胸后,他瞬间便化攻为守,在周身凝聚一片刀幕,如刀阵围拱,形成一个‘刀山拱卫’之势。 第015章那我谢谢你 先前楚天还是魂武二境,便能跟黑袍修士正面交手不落下风,眼下不知以何种秘法将修为提升至魂武三境,黑袍修士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倒不是黑袍修士化攻为守的根本所在,别人不知道,但身为当局者,黑袍修士心里可清楚的很,那个拿钱买命的家伙,就躲在附近不远处关注着这里,一旦他跟楚天两败俱伤,结果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钱财没捞到,还搭上自己一条小命。 黑袍修士眼眸露出一抹阴冷笑意。 本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结果因为消息有误,不但让他们赔上了条人命,自己还陷入了艰险境地,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他了。 一道璀璨拳影当空袭来,周身灵力激荡,恍若有罡风席卷,形成大江浪潮前赴后继,就是漆黑夜色,都被映出淡黄色涟漪。 楚天此刻精气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眼眸熠熠,携裹凛冽拳风席卷而下,风声裂空,直接轰在黑袍修士周身刀幕之上。 ‘咚……’ 拳裂刀山,发出震天轰向,若平地惊雷,沉闷无比。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沉闷声响,如神人擂鼓,震人心魄。 随着第一拳轰在刀幕上,楚天好像再次站在了青石崖壁的那条瀑布之前,一拳递出,气息未平,气势再起,随后一拳紧跟而上,如此反复,短短十数息,便是十数拳轰出,轰的那密不透风的刀幕崩裂出片片雪亮火花。 石坪古亭后那株高大树木上的妖异青年,看着眼前壮观景象,啧啧惊奇,虽然以他的眼界阅历,如此场景并不出奇,但能在一个才入魂武三境的小子身上看见,着实称得上天纵奇才四字评价。 “如此良才,若是半路夭折,岂不可惜?”妖异青年抬手摩挲了下并没有胡渣的下巴,喃喃自语。 古亭外,随着楚天最后一拳轰出,天地间如有山岳崩塌,只见那一片璀璨无比的刀幕终于不堪负重,彻底溃散开来。巨大的反震之力让楚天跌落在地,一连串倒退十数步,嘴角殷虹,染满鲜血,黑袍修士更是倒飞而出,在地上倒滑数丈。 楚天深吸了口气,将一口鲜血强行咽下,满嘴腥甜,浑身剧烈颤抖。 黑袍修士踉踉跄跄坐起身子,倒提钢刀,放在腿上,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后转头向漆黑夜空喊道:“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这笔买卖到此为止,说好了只是一个寻常魂武二境修士,结果不但搭上了个兄弟,再这样下去,我的命也得交代在这。” 楚天心神一紧,顺着黑袍修士目光看去,瞳孔急剧收缩。 就看见漆黑夜色中,有一道身影慢慢走来,那人走到黑袍修士跟前停下脚步,他低头看了眼黑袍男子,淡声道:“这次是我提供的消息有误,没想到这废物隐藏的竟如此深,不过在这之后,我会给你适当的弥补。” 黑袍修士愕然,显然没料到走出来的青年男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苦笑道:“那在下就先行谢过公子了,不过先前一战,我们已是两败俱伤,如果没猜错,那叫楚天的小子也已是强弩之末,公子趁此机会,只要全力一击,必然能将此子斩杀,也不枉此次谋划。” 青年男子看着身体摇摇欲坠的楚天,嘴角上扬,泛起冷笑,他的确没想到楚天竟隐藏的如此深,不过这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自己手上。 青年男子收回目光,并不急着动手,再次低头看了黑袍修士一眼,竟是弯下腰试图将黑袍男子扶起。 黑袍修士嘴角轻扯,原本还以为这家伙会先解决了楚天,既然如此,倒是也没什么区别。 经过先前一战,脸色惨白,气机萎靡的黑袍修士,像是真正的强弩之末,临近油尽灯枯的境地,可就在青年男子弯腰瞬间,他却毫无征兆突然暴起,倒握在手心的钢刀寒光乍破,刺破夜空,狠狠向青年修士心口插去,哪里还有先前奄奄一息的萎靡架势。 青年男子弯腰动作不见减缓,身子却好像未卜先知,生生向一侧拧转寸许,不光躲掉了凶险一刀,于此同时,手中一柄雪白短剑,已经插入黑袍修士胸口,透心凉! 黑袍修士身体僵硬,双目圆瞪,满脸不甘的看着眼前青衫男子,这一刻,黑袍修士满怀不甘和愤怒。 青年男子眯起双眸,充满讥讽之色,手腕慢慢拧转,黑袍修士脸庞愈加扭曲,“多谢段兄出手相助,今日恩情,我必当厚报,放心,以后段兄忌日,我一定会让人上香敬酒。” 青年男子低头俯视黑袍修士,转过身向楚天看去,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畅快大笑。 看到转过身来的青年男子,楚天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悲愤和失望。 哪怕对方蒙着面孔,十数年相处,依旧无法逃脱楚天眼睛,原本还以为是韩家所为,不想却是…楚啸这畜生。 青年男子慢慢走到楚天身前,笑望向楚天,“那两个杀你的黑袍人已经被我帮你解决,也算是帮你报了大仇,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 楚天并未理会青年男子的话,只是死死盯着眼前青年,沉声道:“能告诉我为什么?” 青年男子微微一愣,满脸惊诧的看着楚天,随后哈哈一笑,满脸欢愉,在周围缓缓踱步,轻声笑道:“为什么?一个废物,有什么资格拥有‘青云令’?对了,这我还得多谢你那个狗奴才,要不是之前被我无意听见了他跟韩文那垃圾的谈话,这么大的事,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辱没了你送给我的大好机缘。” 楚天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身材颇显修长的青年男子瞥了眼楚天,“你也不算寂寞,先前有两个家伙帮你探路,一会还会有个人跟你作伴,到了那边,好歹也有个奴仆,你看我是不是很慈悲了,没办法,如此机缘大恩,我实在无以为报。” 最后这位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子自顾摇头,突然向前一步,叹息道:“既然你不愿自己动手,那我来帮你好了……” 青年男子话音未落,突然眼神惊惧的转头望去。 身后,一袭大红长袍肆意翻滚,猎猎作响,一名长相妖异无比的青年修士,手掌轻轻搭在他肩头上,如万丈山岳,让他不得寸动。 长相妖异的青年修士走到与他并肩而站的位置,拍了拍手,呵呵笑道:“不错,才来第一天,便看见了这么一场有趣的大戏,不愧是东海暮霭城,当真是地灵人杰!” 仅仅是在肩头轻轻一拍,就让青年男子恍若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心中惊惧更甚,再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口干舌燥道:“见过前辈,不知前辈驾临,让前辈见笑了。” 他楚啸好歹也是魂武三境修士,在这暮霭城,不算高,也不算低,至少很难有人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别的不说,至少魂武六境之前的修士,都不可能,再加上这妖异男子的话‘才来第一天,不愧是东海暮霭城’,其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他不敢想象。 毫无疑问,自己绝非此人对手。 妖异男子沉默不语,楚啸愈发战战兢兢,楚天倒是释然许多,反正情况已经不能再坏,如若不是眼前这神出鬼没的妖异家伙出现,说不定他已经死在了楚啸手里。 “不见笑,不见笑。”妖异男子随意摆手道,可越是漫不经心,在楚啸眼里越是高深莫测,就让他越是忐忑,他不明白,眼前这妖异男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妖异男子走到楚天身侧,环视一圈,啧啧道:“你小子很不错嘛,区区魂武二境修为,能有这般根邸体魄,即便搁在这东荒之地,着实称得上惊艳两个字了,就是在我们那边,也排的上号,死了怪可惜的。” 妖异男子随后转向楚啸,玩味笑道:“你也很不错,虽然这份心性不是很惹人喜欢,但也不免是一条走的更远的路,当然,也更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这场戏很精彩,我喜欢,所以你可以走了。” 听见妖异男子的话,楚啸皱了皱眉,显然,今夜的事情,已经算是他跟楚天两人彻底撕破脸皮,若不能将楚天斩杀,后果难料。 神色妖异笑眯眯的男子一愣,之后诧异道:“怎么,你还不愿意离开?难不成也想留下来?” 楚啸浑身一颤,咽了口吐沫,不敢露出半点异色,赶忙低垂头颅,躬身抱拳道:“晚辈这就离开,多谢前辈。” 说罢,他甚至不敢去看妖异男子,躬身倒退,直到离开数十丈后,这才转过身快速离去。 楚天看着那道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抬头向一身大红长跑的妖异青年望去,心里震惊无比,那种威势,哪怕在爷爷身上,都不曾感到过。 楚天稳了稳心神,事已至此,福祸都得接着,索性抱了抱拳,平静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不知前辈尊姓?” 妖异青年拍了拍随风起舞的大红长袍,嘴角轻挑道:“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出门在外,不要随便问人家名讳。” 楚天讪讪而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妖异青年见状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有点意思,魂武二境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确很不错,可惜你缺少一门像样的炼体功法,不然的话,就算我不出现,想必最后站着的那个人也是你。” 妖异青年说着,随手丢出一枚青纹玉简,玉简呈淡青色,上面篆刻有一道道花草云纹,光看材质就非同寻常,玉简外面一侧,刻画有《玄体道诀》四字。 楚天看了眼妖异青年手上玉简,微微皱眉,“我家长辈教过我,无功不受禄。” 哪怕不清楚‘玄体道诀’是什么品秩的功法战技,但楚天清楚记得,在楚家‘魂武阁’,哪怕是篆刻最顶级的功法图录,也没有这云纹玉简如此光鲜亮丽。 妖异青年惊诧的盯着楚天,愕然无语,随即哼道:“好不爽快的家伙,放心,这功法不是白给你的,将来你可要加倍偿还的。” 见楚天皱眉不语,妖异青年咧了咧嘴,一巴掌拍在楚天肩头,“虽然欠人人情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情,至少我剑一就会睡不着,可有别人欠我人情还是很舒服的,不过眼下也由不得你,不然的话,就算你根骨再坚韧,也难免留下暗疾来。” 楚天一脸苦笑,天底下还有这样强买强卖的生意经? 大红长袍青年好似知道楚天心中所想,眯眼笑道:“人生在世难免不称意,你能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就知足吧。何况我可是能解决你眼下的燃眉之急,让你少忍受一些烂泥塘里翻滚的痛苦。” 楚天突然笑道:“那我谢谢你!?” 第016章魂武之上 楚天心里直贼骂娘,脸色无奈。 这妖异青年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绝非寻常人可以拥有,至少楚天觉得整个暮霭城,在这个年龄,即便身份再高,也做不到,这是不是说眼前这家伙的身份,只会更高,是暮霭城外某个大家族门派的弟子? 妖异青年一脸愤然,咋滴,他剑一想要跟人结份香火人情,何时变得这么难啦?要知道,在暮霭城外面的天地,谁要是能跟自己攀上点交情,哪怕是芝麻绿豆这么大点的交情,还不得当成是天大的福气才行? 剑一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眯眼看着楚天道:“要不然收下这枚玉简,就当欠我一份天大的人情,要不然就把命留下,反正不愿意欠我人情,我救你这条命对我来说也没啥用处。” 楚天呆了呆,嘴角不断抽搐,讪讪笑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了,你这有点…不太讲道理吧。” 妖异青年咧了咧嘴,低头寻了处平滑的青石,一屁股坐下,“狗屁的七级浮屠,老子从不信神仙鬼怪,更不可能信秃驴,至于道理,呵呵……你跟我讲道理?” 楚天咽了口吐沫,不再说话。 夜色清凉,微风拂面,剑一看楚天目瞪口呆模样,翻了个白眼道,“你要是觉得晚上睡不着觉,以后可以不睡嘛,又没人逼你。” 楚天松了口气,说到底,今日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楚天想明白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呵呵一笑,摇摇晃晃转身向古亭走去,小安看见一身大红长袍的古怪青年没有为难楚天,也是放下心来。 剑一跟在楚天身后走入古亭,看了眼瘫坐在地的楚天两人,玩味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要知道,你虽然不是我主动结交的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但却是第一个让我费了这么大力气的,要是再墨迹一会,你的小命可真不一定保得住,虽说你有些福缘……嗯,根骨应该也不差。” 楚天扯了扯嘴角,心神落在手中云纹玉简上,竟是一门炼体功法,大致是说人体有奇经八脉三百六十窍穴,而这玄体道诀,在引灵气入体的同时,可以由外而内,由皮肤融入肌肤血肉骨骼,乃至经脉窍穴之中,如器师炼器,千锤百炼,或者类似炼气成罡,对自身抽丝剥茧,从而日夜淬炼,增强体魄。 按照《玄体道诀》描述,若能将此门功法修至大成,便可成为琉璃玄体,堪比金石,哪怕正面承受魂武九境强者全力一击,都能相安无事。 “好霸道的功法……”楚天看着玉简上的描述,心里暗自震惊,他可是知道,魂武九境,将会凝聚琉璃真身,到时候全身筋骨都通体晶莹若琉璃,形成质变,据说每一位魂武九境强者,都有开山断河的通玄本领,而琉璃玄体,竟能正面承受魂武九境强者全力一击。 似乎能看出楚天心里的震惊,剑一拢了拢自己的大红长袍,之后抬手将搭在耳边的头发向后撩去,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姿态,笑道:“咋样,是不是感觉自己赚大了?” 楚天刚要点头,剑一便咧嘴讥笑道:“没见识,要不是我身上实在找不出比这更垃圾的功法……” 话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有些点到为止让楚天心里发毛的感觉,接着点头道:“嗯,其实说实话,我给你的这门功法也不算差,至少比你们暮霭城最顶尖的功法还要好上许多。” 楚天早就见识了这妖异青年的诡异手段,一本正经点头道:“嗯,玄体大成便能挡住魂武九境强者的全力一击,的确很厉害。” 剑一瞪大了眼,整个人呆了呆,就那么一手托着腮帮,直愣愣的盯着楚天。 “怎么了?”楚天诧异道。 剑一摇摇头,“魂武九境的强者?” 楚天跟着点点头。 剑一扯了扯嘴角,转头看了眼一头雾水的小安,再看向楚天,哈哈大笑:“的确,魂武九境在你们这暮霭城,的确算是强者了。” 剑一拍了拍楚天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啊,你的路还很远,等你哪天走出去暮霭城,便会发现,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说到这,剑一突然叹了口气,感慨道:“即便是我,都没见过真正的强者。” 楚天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讶异,心道你这样都不算强者,那我这样算什么?剑一斜倚在栏杆上,妖异青年转头笑道:“所以,我才会让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指不定将来真能让我赚的盆满钵满。” 楚天欲言又止,一身大红长袍的妖异青年呵呵一笑,摆手道:“不说玄灵大陆,就只说这大秦帝国,就不知几亿万里,而你所谓的魂武九境,实际上就跟眼下的暮霭城比玄灵大陆差不多少。” 见楚天直勾勾盯着自己,剑一也不藏藏掖掖卖关子,淡声道:“武道九境,魂武境不过是第一境,不管是你们所说的魂武一境开灵聚魂,还是魂武二境气血重生,或者魂武三境四境的淬体炼魄,乃至于魂武九境的琉璃真身,说到底都离不开两个字……‘炼体’,也就是所谓的淬炼体魄,只是与我给你的《玄体道诀》相比,就要显得粗糙许多,这也是真正的高门大族子弟,都要比山泽散修根邸浑厚,实力强大的根本所在。” 剑一打量了一下楚天,赞赏道:“倒是你,虽然未曾真正炼体,根邸体魄却出奇的好,嗯,应该是很不错。当然,以后你若是修炼《玄体道诀》,根邸只会更好。” 楚天知道外面世界很大,天也很高,眼下难得有机会知道一些自家屋外的东西,更是屏气凝神仔细聆听。 剑一露出得意神色,慢慢说道:“不过有一点,搁在哪里说的都不错,那便是‘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这倒不是说魂武九境,每一境有多高,进阶有多难,相反,魂武九境每一境的进阶最简单,简单到只要有修炼资源,就是一头猪都能堆上去……” 楚天脸颊狠狠抽搐,哑然无语。 要知道,整个暮霭城,明面上的魂武九境强者,不足一手之数! 剑一哪里会理会楚天心里的惊涛骇浪,风轻云淡道:“至于为何会说‘一境一重天’,是因为魂武九境,乃是魂武修士攀登大道的根邸基石,就像是这古亭的地基,根基越牢靠,将来的武道路途也将会走的越远,这也是为何有些人武道资质并不好,却能走的很远,甚至比很远更远的缘故。也就是说,如果根基打的牢靠,每进一境,将来的成就便有可能高出一重天来。” 楚天恍然大悟,难怪他隐忍十年,在开灵之时能够一跃踏足魂武二境,难怪在他触碰魂武三境壁障之时,会生出一种压境很好的错觉,难怪在武道攀升之中,会有‘事不过三’的跃境金玉良言。 “所以,你魂武二境能斩杀魂武四境修士,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剑一说话同时还不忘打击楚天,“不过有一点,物极必反,魂武九境,每一境都力求完善是不假,但凡事过犹不及,随着年龄增长,人的根骨筋脉也随之成型,如果为了夯实根基,故意在魂武九境过多停留,一旦根骨塑形,成就也会有限,这也是有以进阶速度论根骨天资的原因所在,在咱们大秦帝国,一般站在山巅的那些天才,大致上都会在二十二岁之前突破魂武九境,再差点的天才是二十五岁。” 楚天有些目瞪口呆,二十二岁,突破魂武九境? 楚天终于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怪异的大红长袍青年,试探性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突破的魂武九境?” 剑一脸上升起一抹豪情,得意洋洋道:“剑某不才,十九岁才突破魂武九境,现在距离神桥二境还有半步之遥。” 楚天愣在当场,如遭雷劈,喃喃道:“神桥境?” 剑一眯起双眸,摆出一副长辈教导晚辈的神色,语重心长道:“神桥境,便是魂武境之后的武道境界。你知道魂武修士要先引灵入体,开灵凝魂,随后淬炼经脉体魄,一旦达到魂武九境,便能称为魂武大成,之后再想攀升,便需要淬炼神魂精魄。“ “也就是在人体三魂七魄之间构建神桥,将之链接为一体,相当于在天生经脉之上,于神魂之上再开拓另外经脉路线,让自身突破极限,一旦能构建九道神桥,使三魂七魄完全贯通,便能达到神桥九境,只是具体如何构建神桥,因人而异,玄而又玄,便不是我能随便跟你说的了。” 楚天不断点头,将这些从未听闻的武道经验仔细记下。 剑一都没注意,他竟也有如此善谈的一面,难不成这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沉思片刻,剑一看见楚天眉头紧锁,拍了拍楚天肩头,站起身道:“你小子也不用多想,现在听起来挺玄乎的,实际上一旦走到那一步,基本上都会水到渠成,指不定你小子将来有机会见识见识神桥境之后的丹河、元婴之境,哪怕对于我,都算得上高高在上的神仙境界,传闻丹河境强者,先天经脉窍穴与神魂神桥融为一体,可构成一幅浩瀚丹田星河画卷,拥有神鬼莫测之能。” “至于元婴境,嘿……更是能于紫府凝聚本命元婴,据说可与天地同寿,永生不灭,实际上真假我也不清楚。” 楚天看着眼前身穿大红长袍的妖异青年,皱眉道:“你为何会跟我说这些?” 剑一呵呵一笑,“我高兴行不行?” 剑一抬起头,向茫茫夜空望去,神采奕奕,整个人更显妖异无比,哈哈笑道:“天外有天,你我有缘再见。” 话音落下,剑一一脚踏地,拔地而起。 空中,一抹火红长虹贯空! 楚天看着那一袭大红长袍如长虹掠空,渐行渐远,只觉热血翻滚,心神激荡。 远处有豪迈声传来:“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站九天之外,傲视天下群雄!” 楚天拍了拍脸颊,不是做梦! 第017章意气风发 天地寂寥,楚天收回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只觉胸口前所未有的空旷,那种感觉,好像可容纳百川山海。 夜色清凉,明月高悬,透过古亭外的茂密枝叶望去,只见云海尽头有大片浪潮起落,那番景象,恍若海上生明月,照亮心怀。 虽说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不知为何,跟那妖异青年一番长谈,自己经脉丹田的翻滚气机竟在悄无声息中平息下来,甚至还有一种枯树发新芽的迹象,默默叹了口气,只得将那家伙的这份恩情再次记在心里。 看见楚天面色逐渐好看,小安也将悬在胸口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不用楚天吩咐,跑到古亭外将战场打理干净,同时不忘将那两个黑衣人的尸体掩埋掉,至于那两个黑衣修士的身份,楚天也没多少兴趣知道,只是对楚家充满了失望。 在这之前,虽然楚天对楚家的印象不好,却也不至于太差,人性如此,楚家的人也只是一些被利欲熏心的凡夫俗子而已。因此楚天对楚家没有报太大希望,但也不至于有多少失望,至少这十年来所遭受的屈辱,楚天并未打算以牙还牙,说到底了,也就是两看相厌,还不至于同室操戈。 但是经历今夜风波,楚天心里却升起了一抹杀机,楚天甚至去想,如果小安真有一点意外,他会不会抛却楚家子弟身份,不念旧情,也要让楚啸付出该有的代价,即便是跟楚家愈行愈远。 缓缓运转灵诀,牵引体内灵气如火龙游走,如清风拂过耳畔,小心稳固自己的三境修为。 等到小安打扫完战场从新回到古亭,楚天体内紊乱气机已经彻底平复,坐在古亭栏杆仔细翻看那本《玄体道诀》,虽说那一身大红长袍的妖异青年说的风轻云淡,其实楚天能感受的到,这本炼体功法绝非寻常,哪怕他以武魂画卷进行参悟,都有一种如坠云雾的错觉。 根据叫剑一的妖异青年所言,魂武九境只是玄灵大陆武道九境最基础的境界,哪怕是九境巅峰,凝聚了琉璃真身,也逃不开‘炼体’二字,眼下想来,确实如此,不管是他眼下魂武三境灵气由内到外,淬炼身体成就桐皮铁骨,还是魂武四境由外到内让器脏拥有吞进化石的能力,哪怕是最终的魂武九境筋骨灿若琉璃,都只是让自身体魄逐渐变强。 至于魂武境之上的神桥境,楚天只觉心神往之。 那么在神桥境之上的丹河、元婴境呢!难道真能与天地同寿,永垂不朽? 楚天稍微收起思绪,灵诀运转,意念完全沉浸在《玄体道诀》上,试图将玄法道诀烙印在自己的武魂画卷中。 《玄体道诀》初看很是简单,一共也就只有两幅图画,外加两句运转法决,分别对应玄体小成和玄体大成两个境界。其中玄体小成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金枝玉叶体,只是其中介绍,让楚天心神震颤,所谓的金枝玉叶体,竟是跟魂武九境有异曲同工之妙,自身筋脉筋骨通体塑造如金枝玉叶,恍若璀璨琉璃! 而玄体大成,也叫‘琉璃玄体’,介绍更是简单,如佛门金身,同境之中,坚不可摧。 两幅玄体图录,分别刻画在玉简两页,宛若两个玲珑透明的立体小人,其中有灵气法决的运转路线,如彗星在天空疾驰,拖拽出一条亮丽无比的长长尾翼,速度极快,乍一看眼花缭乱。 楚天心神盯着立体小人中如晶莹丝线般的运转轨迹,暗自叹息,难怪寻常散修,即便资质再好也很难有太高成就,不说每进一境所需要的巨大‘钱财’,就是这一门上乘功法,也能轻易成为其中关键所在。 正如那大红长袍的妖异青年所说,同境之中,真正的高门大族,轻松就能甩开寻常修士千万里之遥,并且那些豪门子弟资质再差,也能轻易堆到魂武九境,因为寻常修士,若没有足够机缘,根本不可能拥有一门真正像样的功法,更没有支持修炼的足够资源。 在玉简之中,除了两幅立体小人,以及两句运转灵诀和功法介绍,在最后还有几行密密麻麻的篆刻符文,看样子是之后加上去的,楚天大致看了一遍,应当是剑一那家伙当初修炼之时的感悟心得。 楚天心里感激更胜,依据那妖异青年的话来看,那家伙来历必然非同寻常,而这《玄体道诀》既是他当初所修习的功法,品秩可想而知。 要知道,这种功法若是流入暮霭城,足够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而自己与那妖异青年不过一面之缘,竟能直接送给自己。 足足两个多时辰,楚天才依葫芦画瓢,将第一幅立体小人烙印在武魂画卷上,小人盘坐于庭院桐树下,通体晶莹,是楚天第一天开灵所描绘的灵纹画卷。 小安在楚天收好功法后,才缓缓坐在楚天跟前,拿出两个兽皮袋子道:“少爷,我将战场简单掩盖了一下,那两个黑衣人的尸体也在路边就地掩埋了,这是我从他们两人身上搜来的百纳袋。” 楚天点点头,随手翻看了一下,微微一愣。 两个百纳袋中,除了一些精金通宝银钱和三本粗劣的功法秘籍,竟然还有七枚‘雪灵石’。 金精通宝银钱是一种特殊的精金矿藏所铸,因为之中蕴含一种罕见的金伐之气,可以被一些特殊的修士以‘抽丝剥茧’手法提炼出来,炼化成无形的杀伐剑气,类似于魂武六境修士的炼气成罡手段。当然,铸炼之人的手段境界不同,所炼化形成的杀伐剑气威力自然形色各异,因此被当做寻常修士交易的货币。 至于‘雪灵石’,相比金精通宝银钱,则要珍贵许多,哪怕是楚家之中的核心弟子,每月的‘雪灵石’也不过两枚,可想而知,这七枚‘雪灵石’对楚天来说得是多大的财富,便是用一夜暴富来形容都不为过。倒是那些粗糙的器胚功法,早已被楚天忽略了。 楚天将两个百纳袋整理一番,难怪有不少寻常散修,愿意干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还乐此不彼,果然有其道理所在。 取出两枚‘雪灵石’递给小安,楚天这才认真说道:“今日之后,楚啸那家伙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我,当然,这对我现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以后我肯定会离开楚家,前往青云阁,甚至是走出大秦,到时候不见的有能力带你一起走。” “小安,我知道你的武道天赋并不太差,甚至可以说放在整个楚家都算比较好的,所以我不能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有这样,很久以后或许我回来的时候,咱们兄弟才能一起离开。” 眼神清澈面容枯黄的青年泪眼模糊,端坐在楚天身前,也不矫情,将两枚‘雪灵石’接过后狠狠点头。 楚天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缓缓说道:“剑一师兄的话你也都听了,虽然你起步晚了点,但不见得就是坏事,说不定还有机会在二十五岁之前跻身魂武九境呢,到时候可是比起外面真正的天才都不差的,哪怕再晚点,在咱们暮霭城,仍算是年轻有为的大天才,到时候楚家谁还敢欺负你?” 剑一先前看见小安,莫名说了一句‘大愚之材’,说是小安运气不错,虽然只是无心之言,剑一脸上一抹异色,依旧落在了楚天眼里,能让那位心气如此之高的大红长袍青年看上一眼,可见小安身上确有些不同寻常。 小安只是咬着嘴唇,他从小就听少爷说,等长大一定会去外面的世界去看看,说这是老爷当年的心愿,作为儿子,理应如此,眼下看见少爷出息了,他打心底高兴,只可惜自己以后没办法继续陪在少爷身边了。 楚天哈哈一笑,拍了拍小安的肩头,“哭什么,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我们兄弟俩,指不定将来都能冠绝天下。成为魂武修士不容易,想要拥有一门像样的功法更不容易,眼下咱们兄弟俩既然有如此机缘,已经是站在这暮霭城的山巅了,在我离开之前,你争取也将这《玄体道诀》记下来,以后锋芒初露,加上我要是惹出来点动静,楚家一定会好好培养你的。” 楚天说到这里,摇头道:“魂武九境强者,在外面竟然随便都能堆出来,可笑咱们这暮霭城的人,坐井观天还不自知。” 楚天说着,自嘲一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在这之前,也以为魂武九境,真的是能开山断河的‘强者’! 楚天心里自嘲,可没有半点失落,明亮的双眸熠熠生辉,有遮挡不住的锋芒。 天下之大,是该出去走走。 只是在这之前,不提将十年来的屈辱讨要回来,身为楚家子弟,哪怕是良心上的顺心,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不能说是‘正本清源’,只是小安还在楚家,不能让某些楚家子弟的骄纵狂妄,埋下以后难以预料的祸根。 小安似乎也感受到了楚天的豪情壮志,抹了把脸上泪花,咧嘴笑道:“少爷放心,虽然我不指望能踏足剑一前辈所说的丹河、元婴境界,但一定会努力成为神桥境‘强者’,到时候估摸着也有资本能离开楚家,前往大秦京城看看,说不定还能听闻公子的传说呢。” 楚天哈哈一笑:“可不是,咱们兄弟俩,从今往后终于不用再看别人脸色行事了,我辈武者,理应如此,虽说不能全凭喜好,但遇见那种不平之事,就该一拳打碎,打平。尤其是楚啸这种小人,就该一拳狠狠打的他从此不敢抬头,才痛快惬意。” 小安笑着点头,心神有些恍惚,这才该是自家少爷。 星辰璀璨,周围有浓郁灵气如雾霭朦胧,不断向古亭汇聚,只见楚天头顶,一副《月下冥想图》晶莹流转,丝丝缕缕的灵气化作游丝,深入楚天体内,穿针引线,沿顺体内经脉窍穴缓缓游走,哪怕剧烈的疼痛让楚天不时颤抖,可少年脸色愈发坚毅。 一段时间后,楚天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一座火焰熔炉,不断接受火光的洗刷冲荡。 小安笑了笑,也是坐在不远处,试探开灵聚魂。 月华如流水,灵韵雾霭朦胧。 古亭中,两个堪堪能算作青年的少年,盘腿而坐,身子笔直。 第018章礼尚往来 魂武九境,本就以淬炼体魄为主,在这之前楚天的武道根邸便打的极好,眼下在《玄体道诀》帮助下,更是夯实稳固。 丝丝缕缕的灵气涌入楚天体内,不光是以武魂古书中的立体小人那般在体内穿针引线,滋养淬炼血肉筋脉,更是凝成了许多细小丝线般的罡芒,钉入楚天神魂之中,那种感觉,哪怕让楚天不由自主的想要打寒颤,却能感觉到,自身体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加坚实。 楚天心神摇曳,纸上得来终觉浅,亲身体会与道听途说,心中感触自然不同,随着体内虫蚁噬咬灼痛逐渐清晰,心境却跟着开阔坚定。 气若游龙,在体内抽丝剥茧,恍若要将楚天体内每一寸肌肤血肉翻犁一遍。 “好一个《玄体道诀》,哪怕境界没有丝毫攀升,短短几个时辰,竟能让体内灵力浑厚一倍有余,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哪怕不能在开灵大会前踏足魂武五境,对上寻常魂武六境修士,想必也有几分胜算。” 楚天心里暗自惊叹,这才修炼《玄体道诀》不久,楚天就感觉到自己的体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难想象,他若将自己的三境修为完全夯实,再加上灵纹符箓手段,会有多强。 月色当空,微风拂面,楚天盘腿静坐,恍若陷入天人之境。 终于将自己的三境修为彻底稳固,楚天稍稍调息之后,让心湖平稳,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小安竟是早已开灵成功,更是稳步踏入了魂武一境。 至于小安的武魂,让楚天有些艳羡咋舌,是一柄青绿相间的流星锤,色彩绚丽如萤火摇曳,虽说魂武法相觉醒后期,并无高低优劣之分,可在凝聚之初,还是有些贫家富家细微差别。 楚天早就知道小安的武道天赋不错,若不是这些年跟着自己,想必早已开灵聚魂。当然,福祸相依,小安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吃苦遭罪,未必就不是一场福缘,尽管小安起步晚了些,但比起寻常修士,根基却要坚实许多。 魂武九境,从根本上来看,便是讲究淬炼体魄,之前楚天不明白‘一境一重天’是什么意思,眼下他跟小安能误打误撞摸着其中真谛,用天大福运形容也不为过。 归根结题,魂武修士的武道有多远,基本上在魂武九境便已注定,除非真正出身豪门大族的核心弟子,哪怕一步走错,仍然可以迷途知返,以天地灵宝重塑根基,至于寻常修士,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在暮霭城这种偏僻之地,寻常修士往往都是为了破境而破境,往往资质越好,进境越快,根邸也就越是薄弱,就像是空中楼阁,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洗礼,而武道一途,却注定不会是风平浪静。反而那些资质寻常之人,每进一境都颇为不易,无一不是吃过大苦头,故而根邸体魄相对结实强健,最终的武道反而比所谓的‘天之骄子’更远些。 当然,无论是那些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天之骄子’,还是误打误撞夯实体魄根基的寻常修士,比起真正的高门大族子弟,无论如何,都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这其中原因,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底蕴’两个字。 底蕴不同,目光眼界也不同,即便是知道其中真意,往往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见小安没有醒来迹象,楚天取出两枚‘雪灵石’握在手心,继续以《玄体道诀》打熬体魄,同时继续夯实自己的修为。 原本楚天想着在自己进入魂武三境后,便一鼓作气,用楚惠那丫头送给自己的‘雪灵石’直接冲击魂武四境,眼下明白了魂武境的真意,自然不敢再为了攀升境界而随意破境,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追求破境速度,说到底得不偿失。 随着引灵诀运转,在《玄体道诀》主导下,楚天体内灵力不断冲击在经脉窍穴壁障之上,如同开山而行,浇灌磨砺楚天的神魂体魄,当然,这其中楚天每一次的呼吸吐纳,都像是无数针锥扎在脊骨心脉,比起被人抽筋剥皮一点都不轻松。 既然要走出去看看,自然是走远些好。 既然要砥砺根基,自然是尽最大努力做到更好! 不为别的,只为能带着那份心愿,走的更远,多看一些外面的世界。 楚天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但他知道,自己越是能多忍受一分疼痛,将来便越能走的更远些。 丝丝缕缕的灵气丝线好像犁牛翻田,在楚天体内肆无忌惮横冲直撞,撕裂出无数道‘沟壑’,随后在《玄体道诀》的作用下,被一种玄妙之力重新抚平,然后再被撕裂,再被抚平,如此反复。 直到太阳破晓,骄阳跃上地平线,楚天周围的灵气渐渐消散,他这才再次醒来。 抬头望去,朝霞万里,好似有紫气东来! “经过一夜淬炼,体内灵力竟是比魂武二境充沛十倍有余,若是再次遇上那两个魂武四境的家伙,想必能轻易胜之!”楚天感受到体内澎拜浑厚的灵力,双眼充满精芒。 虽然《玄体道诀》修炼起来实在遭罪,但其中裨益,也让人难以想象。 …… …… 回到楚家,已是日上三竿。 虽说昨天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战厮杀,却没想到会变成意想不到的天大福缘,不光自己顺利踏足魂武三境,根邸体魄比之前更加圆满如意,就是小安也厚积薄发,成为了魂武修士,并且一只脚踏足了魂武二境。 在这之前,不说小安,便是楚天都不敢想象他们会有这般光景。 才回到庭院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杂音传来。 “少爷……” 成为魂武修士,小安的感知也比以往敏锐了不知多少,听见外面的喧闹声后,皱眉向楚天看去。 楚天瞥了眼小安,先是打了个哈欠,随后气定神闲的伸了个懒身,微笑道:“自古以来,便有礼尚往来这么一说,原本还以为楚啸那垃圾能忍上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上门来,既然如此,咱们是该开门还礼了。” 自家少爷昨天一战斩杀两个魂武四境修士,如今修为更是精进了许多,自己也即将踏入魂武二境,小安底气也足了许多,小声道:“那咱们怎么办?” 楚天本来不打算主动去找楚啸麻烦,虽说那家伙对自己杀心小,可好歹也算送了自己一场机缘,若是从此能收敛老实,楚天也懒得斤斤计较,却不想自己才回到家,那家伙便敢主动找上门来。 “还能怎么办,他要是识趣,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跪在地上磕两个响头,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若是不识趣,少爷我正巧想找点事情做。”楚天双眸眯起,轻声笑道。 小安心里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庭院门口,有身影跃动,很快就有十数道身影闯出了楚天所在的庭院中。 为首一人,恰巧是楚天那位二叔的儿子,楚啸。相比以往,楚啸眼中隐约带着一股阴霾和沉重,只是眼神中的戾气不减反增,在他身后,都是楚家年轻一辈资质不错的家族子弟,年龄都在十六到二十二岁之间。 楚天瞥了一眼门口鱼贯而入的楚家子弟,翻了个白眼,咧嘴道:“我就说楚啸那垃圾怎么敢来,原来弄了这么大阵仗,这是想要恶人先告状了。” 小安也皱了皱眉头,那群楚家子弟,不乏有魂武五境的修士,虽说楚天已经踏足魂武三境,但对上魂武五境,未必占的到便宜。 十余名楚家子弟很快走到相距楚天三丈处停下,楚啸一马当先,上前一步,看见楚天竟没有半点受伤迹象,脸色微变,沉声喝道:“好你个楚天,真是狼子野心,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将我们大家蒙在鼓里。虽说付成平日对你多有诘难,可好歹也是我楚家外门子弟,你竟出手如此狠辣,非但将他重创,更是直接废了他的修为,今日若不能给大家一个说法,这事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放你的狗屁,付成那垃圾也值得我们少爷出手。”小安起先还不理解少爷那句‘恶人先告状’的意思,眼下听见楚啸的话,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哈哈,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子养出来什么样的狗……”听见小安的话,楚啸当即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叫嚣?” “你……”小安脸色铁青,就要说话,被楚天拦住,目光在十数人身上一扫而过,楚天这才起身眯眼而笑,说了句让别人都是一头雾水的话,“没想到你恶人先告状,既然如此,那便不用讲什么道理了。” 说到这里,楚天抬起手腕,双指做剑指手腕一翻,如有风吹过,庭院大门无声关闭,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庭院叫嚣?” 庭院深深,气态肃杀。 小安有些愕然,难不成少爷这是要关门打狗?可加上他,也才两个人啊。 那些跟随楚啸前来的楚家子弟,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们听说楚天这家伙十年来隐忍不发,如今已是魂武二境修为,昨天因为一些矛盾,将楚啸的扈从付成重创甚至废掉了修为,这才一起来讨回公道。 可即便楚天是魂武二境,在这种场景下,也不该如此吧。 十六岁的魂武二境,在楚家算得上核心弟子,但即便如此,随意废除他人修为,也不是件小事。 楚天能斩杀魂武四境修士,楚啸便知道自己不是楚天对手,这才不惜废掉付成,栽赃到楚天头上,拉拢家族弟子一起前来兴师问罪,却不想楚天竟敢如此蔑视自己,恼怒瞬间在脚底滋生,直冲头顶。 “好,好,好……你很好,你以为自己隐匿了修为,如今便能在家族无法无天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你废掉付成修为,还不知悔改,我们岂能轻易饶了你?”楚啸特意将‘我们’两个字咬的很重,显然不打算跟楚天正面碰撞,却不料家族一名青年弟子看了楚天一眼,淡声道:“哪怕是族长亲孙子,也不能随意触犯家法,既然付成是楚啸师兄你的扈从,你来亲手将楚天拿下便是,我们一起作证,让刑罚长老给个公道。” “楚云师兄说的对,我们都会帮你作证。”有人同样应道。 楚啸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有一种想骂娘的冲动,他要是能拿下楚天,还至于大费周章拉这么多家族子弟前来?要知道楚天连魂武四境的修士都能斩杀,就算楚天昨日一战还有暗伤,他自己动手,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可这些话,他又不能说出来。 第019章福祸无门,善恶有报 咫尺之间,杀机弥漫。 楚啸脸色铁青,他费了这么大力气,不想竟会是陷入这般境地。 多行夜路必遇鬼,多行不义必自毙。 楚天看着楚啸阴沉如水模样,满脸讥笑,“怎么,你不是想要拿我给付成那垃圾讨回公道吗,还不动手?难不成我这魂武二境修为,还没资格劳烦你楚啸的大驾?或者是你昨天见识了我的实力,不敢动手,今儿拉这么些人给自己壮胆呢?” 楚天丝毫没有身陷险境的觉悟,懒洋洋道:“诸位师兄,看在大家都是我楚家子弟的份上,我劝各位最好先去调查一下,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弄清楚了,别被人家当傻子耍了,到头来还不知道,平日里谁是什么品性,大家心里都清楚,至于你楚啸,真不是我小看你,楚家有你这样的子弟,祖上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话音落下,楚天似乎尤不尽兴,惊诧道:“你堂堂魂武三境修为,真的不敢跟我动手?就算是缩头乌龟,也没有这么孬吧。” 楚啸脸色铁青,他好歹也是楚家嫡系子弟,平日一直高高在上,什么时候受过此等侮辱,在他眼里,一直以来楚天都是地上的爬蚁,如今竟敢如此跟自己说话。 “拳脚无眼,你既然自己找死,便怪不得我了!” 说罢,楚啸全身气势轰然爆发,魂武三境的威势,若浪潮前赴后继,在楚啸周身三丈之内不断席卷,形成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波动。 先前楚天的一袭话,让楚啸测彻底愤怒,心里失了分寸,当然,他心里同时抱有几分侥幸,楚天昨日一战,哪怕未伤及根本,也绝不轻松,更何况他昨夜在一旁观战,对楚天的手段了如指掌。 虽说楚家弟子,平日里多数都对楚天不太待见,能成为所谓的‘核心子弟’,自然也没有那种真正的迂腐之辈,先前听见楚天的话,便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只是他们既然来了,也就乐得看一场好戏,不少人心里更想知道这个隐忍十年的家伙,突然冒出头来便说踏入了魂武二境,到底有多少斤两。 正因如此,先前那叫楚云的楚家弟子,才会直接拆台楚啸。楚云本是支脉出身,身份地位相比楚啸可谓云泥之差,能成为家族核心弟子,走到今日,付出自然不少,哪里原因心甘情愿被楚啸驱使。 不止是楚云,周围十余名楚家子弟,在看见楚天两人针锋相对之后,都下意思退后开来,显然不愿意插手这趟浑水。 家族争斗,再正常不过,能坐收渔人之利,没有谁会傻的一股脑往上冲,出力不讨好。 “难怪平日如此嚣张,魂武三境修为,竟然比起寻常魂武四境修士都丝毫不差了!”感受到楚啸周身若浪打潮的汹涌气机,楚天咧嘴笑道。 难怪楚啸踏足魂武三境两年来,依旧没有进阶魂武四境,眼下看来,应当也是在刻意压境,打磨武道根邸,只是这种打磨,比起楚天十年磨砺相差甚远,跟《玄体道诀》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我知道你这十年来也在砥砺武道根基,否则不可能有那种实力,先不说你体内有暗伤,区区魂武二境修为,竟然想要与我对战,我会让你知道狂妄的代价。” 体内灵力攀至巅峰,楚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双脚同时用力,整个人向楚天冲去。 实际上楚啸并不清楚‘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的真意,更不知道魂武九境每一境打磨根邸对武道的裨益,只是当初在他想要踏足魂武四境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三境还可以更强,这是不是就像积土成山,自己的三境修为积累到巅峰再踏足魂武四境,自己四境的实力也会更强? “龙影拳!” 楚啸身影一闪而逝,在前奔同时,身体在空中摆出一个虚无拳架,灵力在周身流转,恍若有龙影在拳头上浮现。 楚天心神绷紧,尽管他魂武二境能斩杀魂武四境修士,可楚啸魂武三境,比起寻常魂武四境只强不弱,哪怕他自信能轻易击败楚啸,也不愿掉以轻心,阴沟里翻船。 眼看楚啸一拳直轰自己胸口,楚天周身魂武二境气势陡然爆发,左脚猛然一踏,整个人向右侧斜飞出去。 “可以啊,魂武二境,能有这种灵力和反映,确实不错了。”周围一名楚家弟子轻声笑道,他也是魂武二境修为,甚至比楚天还小几个月,因此看见楚天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忍不住出口点评。 “确实,只是楚啸在家族同境之中,很少有对手,楚天堂弟若只有这点本事,怕是凶险了。” “哈哈,有点意思,楚天这小子能隐忍十年,直到临近这最后一次开灵大会才暴露修为,指不定还有什么底牌呢,估计楚啸师兄能赢也不会太轻松。” 家族之中,不禁争斗,眼下能看见不下生死相争的切磋,这些楚家子弟自然乐得自在,不时有人哈哈大笑,对着战场中腾转挪移的两人指指点点。 楚云瞥了眼周围高谈阔论的几人,冷笑道:“楚天虽是魂武二境,之前面对我们这么多人却毫无惧意,这倒是其次,你们看看楚天虽然不断闪躲,可有一点处于劣势的迹象?” “楚云,你什么意思?”一名身形壮硕的青年皱眉道。 楚云咧了咧嘴,“什么意思,你们谁二境能在楚啸手上坚持十个回合?先不说这件事情原委,楚天敢在这里等我们找上门来,怕是就没担心过自己会输。” 当局者迷,旁观者也不清,短短数十息,楚啸十数拳尽数被楚天风轻云淡一闪而过,让他脸色愈加难看。 原本以为是因为楚天昨日一战身受重伤,这才不得已躲闪,可十数拳过后,他这一口气机已有枯竭迹象,楚天却好似毫无异样。 “你昨日不是威风的很?今日怎就只会躲躲闪闪了,比个娘们还不如。你若有种,便跟我堂堂正正一战。” 别人不清楚楚天的手段,楚啸心里可清楚的很,先不说比自己‘龙影拳’丝毫不弱的诡异拳法,就那凌空杀人的手段,都让人防不胜防,一旦被抓到漏洞,他楚啸今日必定饮恨当场。 “就你也配跟我正面一战!?”楚天嗤笑一声,眼看又一拳当头袭来,这一次出乎意料没有闪避,双脚如同扎根地下,任由那气势汹涌的拳风席卷而来。 周围十余名楚家弟子,见状都是瞳孔猛缩,只见在那凶猛一拳眼看就要轰在楚天额头,楚天嘴角只有一抹讥笑,脑袋微斜,同时一拳递出。 《撼瀑》,百丈瀑布在我一拳之下尚且止步逆流,何况你区区一个魂武三境修士? 一拳轰出,双拳相撞。 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在这一拳之后,楚天并未如大多数人预料那般倒飞而出,反而再次一拳递出,拳拳相交,砰然炸响。 天地虚空,宛若凭空惊雷,空气炸裂,灵气激射。 转瞬之际,楚天十余拳尽数轰在楚啸胸口,楚啸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只听空中有轻蔑声传来:“前后十三拳,尽数还给你,也算是礼尚往来。” 楚天站在桐树之下,一手负后,玄青长袍随风飘舞,双眼斜视,睥睨众人,这一刻,所有楚家子弟心神惊颤,恍若面对人间帝王。 “怎么可能,魂武二境,怎么可能有如此实力?即便是魂武三境巅峰,也不可能拥有如此浑厚的灵力才对……”周围有人回过神来,惊声叫道。 “楚啸的魂武三境在同阶之中罕有敌手,即便放在整个暮霭城,也是最强者之一,竟然在楚天手中不堪一击?” “楚云师兄,你先前便知道楚天会赢?难不成是他隐匿了修为?”有人下意思咽了口吐沫,看向楚云小声问道。 显然,没有人相信楚天魂武二境,能够击败楚啸,况且这哪里是击败,根本就是虐杀才对。 楚云也是摇了摇头,瞳孔不断收缩。他年仅十八,便已踏足魂武四境,绝对是楚家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除了‘魂武阁’三层他还没资格踏足,其余所有魂武战技都有所了解,却从未见识过楚天那套拳法。 那一瞬间,恍若神人降临,不可一世。 拳拳相加,楚云怀疑就是自己正面相迎,也难以抵挡。至于楚天的修为,他绝对不相信会是魂武二境。 看见楚啸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口鼻鲜血直流,楚天咧嘴一笑。 走到楚啸身前,楚天一手将楚啸领口提起,冷声道:“原本以为你若能老实些,咱们之间的那些恩怨我也懒得计较,没想到昨日你让人截杀我,非但不来道歉,反而贼喊捉贼,倒咬我一口。看来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好,你不是说我废了付成那垃圾?今儿我便废了你,我倒是想知道能有什么后果。” “你敢……” 楚啸浑身一颤,嘶哑喊道,一直以来,他都将楚天视作蝼蚁,不高兴的话,便能随意践踏,可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有如此一天。 平日里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可一旦死亡气息落在自己头上,那种恐惧,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楚天眯起双眼,微笑道:“我不敢?嘿,不愧是我楚天的堂哥,落得这般境地,你这是在威胁我?” 说罢,楚天冷冷一笑,一拳直接轰在楚啸胸口,刚猛拳劲直透心脏,让他本就破败不堪的体魄气机顷刻坍塌。 楚啸呕出一口鲜血,直接晕死过去。 “楚天师弟,还请手下留情,如果杀了楚啸,哪怕是你也会有很大麻烦……”看见楚天抬起手又要一拳下去,楚家所有弟子顿时心底冰寒,楚云出声喝道。 楚天自然知道真杀了楚啸,自己也会惹上很大麻烦,收起拳势,起身微笑道:“既然楚云大哥都说话了,我自然得给这个面子才是。” 然后楚啸被楚天一脚踢在胸口,整个人笔直向庭院外飞去,重重摔在地上。 自古以来,福祸无门为人自招! 只是不等楚天开口送客,忍不住咧嘴一笑,眼角余光看见一道身影匆忙奔来,俏脸寒若冰霜。 第020章波澜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楚天看着远处来人,嘴角上扬,暗自冷笑,小的不行来大的,大的不行来老的。 “楚天,你好大胆子,身为楚家嫡系子弟,不但出手狠辣废掉他人修为,如今还殴打同族子弟,该当何罪?” 同别的楚家子弟不同,楚雪身为楚天二叔楚振峰的女儿,跟楚啸可是亲生姐弟,看见自己亲弟弟受此大辱,心里怒火冲天,人还未至,便暴怒出声。 楚天眯眼看去,在楚雪身后,郝然跟着那天见过的白袍青年,韩家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韩雄。 韩雄跟在楚雪身后,哪怕步履极快,也显得闲庭信步,潇洒无比,给人一种玉树临风之感,难怪一向冷傲无比的韩雪在这畜生面前一副小女人作态。 楚天叹了口气,眼下楚雪因为眼前景象暴走,这倒是小事,让楚天郁闷的是,这娘们身上此刻爆发出来的气势,竟是踏入了魂武六境。 魂武九境,六境是一道沟壑,对于所有魂武修士都有着‘鲤鱼跃龙门’之说,成则化龙,不但能够炼气成罡,杀敌于百步之外,甚至能以汇聚丹田的灵气凝聚成一股‘气罡’,类似于楚天所修行的《玄体道诀》,淬炼体魄,反哺肉身,与魂武五境有着天差地别。 虽说楚天自信根邸不错,就是对上魂武五境修士也不会落了下风,可面对魂武六境修士,还真没底,楚雪此次来者不善,指不定会有不小麻烦。 在楚雪之后,不过十数息时间,又有不少楚家子弟纷纷前来,女子清秀,男子俊逸,就连一些府邸的扈从丫鬟也驻足观望。 显然,这些人没想到,楚天这个被称作楚家废物的家伙,竟能翻起这么大浪花来。 楚雪身侧,楚啸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七窍流血不止,楚天最后那两拳,哪怕是没有废了他的修为,也对根基造成了极大损伤,他眼神恶毒无比盯着楚天,艰难抬手拉扯楚雪衣袖,沙哑道:“姐,你一定要帮我报仇,杀了这小畜生……” “住口,你还嫌不够丢人?”楚雪脸色愈发难看,秀眉微蹙,目光死死盯着楚天。 楚天神色冷漠,“真是笑话,我出手狠辣,侮辱同族子弟?先不说那叫付成的垃圾是被哪个畜生废掉修为栽赃于我,就说今日之事,可是你的宝贝弟弟楚啸亲自带人前来找我麻烦,若非我运气好些,还算有点保命手段,下场恐怕不会比他楚啸好到哪里去,到时候你会来此找你的宝贝弟弟兴师问罪?” 楚天声音不卑不亢,双眸微眯,扫视庭院众人,“哪怕退一万步来讲,这十年来,你们是如何对我楚天,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有一人站出来说过一句侮辱同族子弟的话?眼下他楚啸实力不济,反而把罪名都算到了我头上,真是天大笑话。” 楚天视线在数十人身上一一扫过,冷峻逼人,他双拳紧握,心里有一种对实力的极度渴望。 若他是魂武六境,哪里会跟楚雪讲什么狗屁道理,我唯有一拳,便是道理! 只是眼下,楚天哪怕心里再怒,也只得‘忍气吞声’,无他,魂武六境,对所有魂武修士都是一道天堑,极难跨越,楚天再自负,也不认为自己魂武三境便有跟楚雪叫板的底气。 修为实力,悬殊太大了。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时的冲动,只会让傲骨夭折,最终输的一败涂地。 看见楚天神色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楚雪这才冷静下来,她自然明白楚天说的都是事实,换句话说,玄灵大陆,本就实力为尊,她回头看了韩雄一眼,脸上寒霜蓦然绽放,微笑道:“让韩公子见笑了,我很快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 韩雄眯起眼睛,斜倚在庭院影墙上,望向楚天,嘴角扯起一抹玩味笑意,轻声道:“雪儿你慢慢处理就是,我不急。” 楚雪嫣然一笑,转过头,脸色笑意顷刻消散,冰寒无比,周身衣裙无风自舞,剧烈翻滚起来。 周围楚家子弟,感受到强大的气机压迫,纷纷向后退去,一些魂武二境的修士,随着楚雪周身气势攀升,一瞬涨的脸色通红。 楚天皱了皱眉头,将就要上前的小安拦在身后,语气沉重道:“楚雪,你好歹也算的上家族长姐,难道就因为楚啸是你弟弟,便不问事情因果,公报私仇?” 那一身白袍的韩雄站在影墙跟脚,双手环抱,火上浇油道:“雪儿,这件事虽说你弟弟吃了大亏,却也算家族内部子弟争斗,在所难免,谁家都少不了的。当然,你作为楚啸大姐,抛却家族层面,以私人身份帮楚啸讨要说法,也不为过,不过最好还是手下留情,真废了这小子修为,先不说家族颜面过不去,你也会有不小麻烦。” 楚天脸色冰寒,眯眼向韩雄望去,却见对方不以为意,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楚天,不得不说,之前我们大家都小看了你,能将楚啸伤成这样,怎么说也得是魂武四境修为了吧……” 楚雪脸色冰寒,双眸杀机毕露,沉声道:“身为楚家子弟,能隐匿如此之深,先不去问你有何居心,但你私自废除付成修为是真,重创楚啸也是真,哪怕我放过你,也难逃刑罚长老处置,我劝你最好自己废去修为,免得让我不念同族之情,亲自动手。” 楚天拍了拍胸口,一副惊惧模样,旋即哈哈大笑,眼神冷厉道:“同族之情?真是天大笑话,这十年来,你们跟我念过同族之情?若是刑罚长老不问事情因由,便问罪于我,那我楚天无话可说,至于你楚雪,还真没资格跟我说这些话,我倒是好奇,楚韩两家一向势同水火,楚家子弟都知道韩家的畜生狼子野心,你楚雪却个那畜生整天勾结在一起,居心何在?” “你放肆……”韩雄脸色一变,阴沉喝道。 楚天瞥了眼韩雄,嘴角轻佻,随后眯眼向楚雪望去,讥笑道:“怎么,难不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楚雪师姐可是给咱们楚家子弟做了个好榜样,找了个好情郎。” “你找死!”楚雪再能隐忍,也暴怒起来,一手探出,魂武六境气势陡然爆发,犹如一座山峰向楚天轰去,于此同时,一条淡绿色绫带如长蛇吐信,向楚天脖子卷去。 强大的杀机若浪潮汹涌,魂武六境的强大气势瞬间弥漫整座庭院,哪怕是周围旁观子弟,都感觉如坠冰窟,呼吸顿滞,楚天首当其冲,更是闷哼一声,脸色潮红,如被巨锤轰在胸口,身体缓缓颤动。 但是楚天神色毫无惧意,甚至眼神炽热,战意灼灼,浑身气势不降反升,一身浑厚灵力如同惊涛拍岸,与楚雪的杀机气势卷在一起,猎猎作响。 “我是不是找死,你大可以试试看!” 楚天一脚踏后,重重踩在庭院石板上,如平地惊雷,整座庭院轰然震动。 魂武三境的浑厚气机汹涌而出,面对那毒蛇吐信一般的淡绿绫带,楚天不躲不避,先是摆出一个古朴拳架,随后深吸一口气,一拳递出。 任你疾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 在这一拳递出之后,楚天原先摇摇欲坠的身体,竟是有一股‘山岳气象’。 壁立千仞。 楚雪微微一愣,有些恍惚,周围楚家子弟,都是瞪大了双眼。 之后,砰然炸响,如布匹撕裂,疾雷游走,众人瞳孔急剧收缩,只见楚天一拳轰在那淡绿长绫之上,竟是如万丈瀑布垂落九天,冲击磐石,气浪层层跌宕,如水花炸裂。 足足持续十数息,拳风消散,淡绿长绫倒卷翻转,无功而返。 楚天双脚轻轻滑动,弯腰如弓,一手负后,一手握拳,在身前胸口三寸向下倾斜,风吹过,衣衫飘摇,极具风采。 楚家众多子弟心神惊颤,不少妙龄少女更是芳心懵动。 韩雄神色凝重,楚雪冷若冰霜的神色愈发冰寒,哪怕她才进阶魂武六境,修为境界尚未稳固,也绝非魂武五境巅峰可以比拟,比起楚天更高出不知多少,但是眼前之人,这个在楚家隐忍十年的小畜生,竟能正面击退自己一击?要知道,哪怕她这一击并未动用全力,也绝非寻常魂武五境修士能够抵挡的。 楚天可没有功夫去多想别的,在一拳击退那淡绿长绫后,赶忙吐出一口浊气,运转灵诀稳固心湖气机。 楚天心里知道,虽然他那一拳看似不弱下风,实际上若非修炼了《玄体道诀》,体魄根邸浑厚,此刻早已无法继续站在这里。 正面接下一记长绫,虽然是被自己一拳打退回去,实际上有半数灵力杀机轰入了楚天体内,哪怕楚天体魄浑厚,一瞬间也差点被摧残的支离破碎,好在楚天运转《玄体道诀》,它山之石砥砺自身体魄,也算苦中作乐。 “难怪如此嚣张,竟有这般底气,若非我亲自出手,真想不到你能隐匿的如此深。”被一个废物蝼蚁折了颜面,楚雪心里火气更胜,周身灵力翻滚,头顶一条墨绿武魂长绫不断游弋,轻声喝道。 楚天面无表情,一身拳意如瀑布流淌,层层跌宕,“要动手便动手,何必多说这些屁话。” “好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我会让你知道狂妄的代价。”楚天那傲然漠视自己的言语神色,彻底让楚雪暴怒,猛然厉声喝道。 话音落下,双手打出一道灵诀,一抹绿芒自头顶武魂掠出,融入手中那条淡绿长绫中,之后轻叱一声,长绫化作一条青蛇向楚天席卷而去。 楚天双眼杀机闪现,冷冽若刀锋,十年以来,楚天忍受无数屈辱,即便如此,也一直沉默寡言,唯有几次被人提及父母,才真正触碰了楚天的逆鳞,尽管那几次他都被打的生不如死,可楚天从未有过后悔。 楚天看着那条如毒蛇般阴骘的淡绿长绫,深吸一口气,“武道切磋,生死自负,更何况楚啸不止一次找我麻烦,楚雪师姐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这些?” 楚天神色冷静毅然。 面对楚雪魂武六境威压,怡然不惧,纤瘦身躯,恍若可顶天立地! 第021章千仞 庭院之中,一片沉寂,只有灵气涌动以及那条淡绿长绫席卷的破空之声。 楚天默默运转灵诀,将体内灵力调转到极致,同时按照《玄体道诀》法门,引导一口气机余力,如游龙在体内游走,确保自己与那长绫短兵相接后能第一时间炼化侵入体内的狂暴杀机,哪怕杯水车薪,也比坐以待毙强。 至于这一拳下去能否取胜,楚天根本就不敢多想。 魂武六境修士暴怒之下全力一击,绝非楚天如今眼界可以想象。 尽人事,听天命! 但是楚天绝不会后悔,哪怕付出再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人生在世,总会有些事情,让人奋不顾身,哪怕一时冲动会造成难以承受的代价,但正因如此,才会有人生于世活下去的那一口气。 淡绿长绫在楚天瞳孔中急剧变大,甚至能看见长绫周围如刀芒席卷的灵罡刃纹。 千钧一发,生死之间,庭院中所有楚家子弟都瞪大了双眼。 楚天周身气势还在疯狂上涨,随后微闭双目,只是那坚毅神色,绝无半点放弃或者垂死挣扎的迹象。 他咧嘴一笑,只要不死,受点伤算得了什么!? 空中有呢喃响起:“壁立千仞!” 楚天身前虚空剧烈一震,有一道高达数丈玄青石壁陡然耸立。 刹那之间,恐怖的淡绿长绫如刺入一道坚实无比的光幕屏障,凌厉凝聚的气罡与石壁相撞,更似水石相激,炸开大片灵气罡风。 碎石纷飞,之后砰然炸裂,泯灭消逝。 楚天身体微微一颤,他魂武三境修为所凝聚的‘千仞符’,显然不足以抵挡魂武六境修士全力一击,只是片刻,玄青石壁砰然炸裂,像是下了一场漫天石雨。 之后淡绿长绫去势不减,与楚天拳风相撞。 ‘嘭……’狂暴的灵力罡风再度席卷,如山巅起大浪,在楚天周围凝聚的灵力气流,如同有千军万马被困在其中,做困兽之斗,左冲右突。 一身浩然拳意,卷在淡绿长绫上,也如同冰雪融化,尚未环绕长绫开始冲击杀伐,便纷纷溃败,兵败如山倒,瞬间消散。 楚天脸色慢慢由青转白,再由白变为潮红,最后就像燃尽了体内精血,苍白如纸。 数十名在一侧观战的楚家子弟,心神狂震,目瞪口呆,看着那年仅十六的俊朗青年,这一刻,深深烙印在他们心里,如丰碑屹立。 罡风席卷,楚天周身衣袂飘摇,发丝疯狂乱舞,哪怕身躯已摇摇欲坠,眼神却依旧坚毅清明。 数十息过后,淡绿长绫蓦然绽放一道璀璨光华,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楚天本就孱弱的体魄不堪负重,随后闷哼一声,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淡绿色灵罡随之炸破,四处激射。 “少爷……”小安快步跑到楚天身边,将楚天搀扶起来,满脸忧色。 楚天踉踉跄跄站直身体,挣脱小安的搀扶,哂然一笑,目光死死盯着楚雪,“魂武六境,也不过如此。” 楚雪强行压住心底惊骇,冷笑道:“很好,难怪能隐忍十年,我倒要看看你能挡住我几道灵罡。” 楚天脸色阴沉,神色却毫无惧意,“那你大可试试,今日楚某若能大难不死,日后必定双倍奉还。” 楚雪气极反笑:“双倍奉还?我倒是希望你还能有这个机会。” 庭院一旁,一直观望战局的楚云这才平复心湖,出来打圆场,以免楚天和楚雪两人彻底失去分寸理智,出声道:“楚雪师姐,楚天师弟,大家同为楚家弟子,我看此事不如就此作罢,交由长老来处理如何?虽然家族一向不在意同辈弟子之间的切磋比试,却都是点到为止,若再争执下去,难免失去分寸,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楚雪秀眉微蹙,看了楚云一眼,对这个支脉出身的子弟并没有太多好感,冷声道:“我楚雪教训一个不足魂武四境的废物,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楚云神色一怔,他显然知道楚雪这种主脉的天才弟子,平日很少将他们支脉子弟放在眼里,只是言语之中毫不留情的鄙夷,还是让他脸色难看。 楚雪将楚云的表情看在眼里,嗤笑道:“怎么,你是想为这废物打抱不平?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等你进阶魂武六境,才有资格对我如此说话。” 楚云眼角微微抽搐,脸色难看,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跟楚雪这娘们在家族之间的差距,还是将到嘴的话咽回肚里。 自古以来,任何高门大族,都少不了同门弟子相争,一般只要不闹出人命,家族长辈极少有人插手,可那都是建立在身份地位同等之间,若是他去主动挑衅楚雪,下场不会比楚天好多少。 对家族来说,主脉弟子能武道登顶,自然要有足够的垫脚石才行,为此牺牲几个寻常子弟算得上什么? 当然,楚云对此也不会多说什么,玄灵大陆,这本就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弱肉强势,强者为尊。 道理,只掌握在强者的手里。 法则,也只是强者制定的规则。 楚云不再说话,转头向庭院外走去,心思复杂无比,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唯有不断变强。 楚雪不去理会楚云打断自己横插一脚,什么支脉天骄,有望踏足魂武九境之巅,在家族令立一脉,在她心里根本不值一提,对周围这些观战弟子,心中所想,更懒得计较,不为别的,她一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便能超过这里所有人的分量,当然,这只是她自己认为。 她再次转头向楚天看去,冷笑道:“你若能再次挡住我一道灵罡,此次我便不再与你计较,只是家族长老是否会放过你,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楚天挥挥手,挺直腰杆,有震衣千仞岗之势。 他抬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双脚缓缓滑动,伸手向前,摆摆手,随后再次摆出古朴拳架。 不言而喻。 楚雪眯起眼眸,嗤笑道:“不知死活。” 楚天脸色坚毅,深吸一口气,体内灵气沿顺经脉窍穴疯狂运转,通体一瞬赤红,如置身岩浆之中,水汽弥漫。 拳意如洪水流淌,落在周围楚家弟子眼里,恍若神人降世。 只见楚天咧嘴一笑,轻声道:“此拳,《千仞式》!” 简简单单一个拳架,却让天地失色,让这座阴凉庭院,好似一瞬化为炙热熔炉。 楚雪轻叱一声,淡绿色长绫再次席卷而出,化作一道利剑,直接向楚天胸口轰去。 空中,淡绿色长绫激起一道道恐怖灵罡漩涡,嗤嗤炸响,而楚天却没有丝毫躲避之意。 长绫若龙卷轰在楚天胸口,灵罡轰然炸裂。 楚家所有弟子脸色瞬间惨白,不明白楚天为何不躲不闪,更没有出拳反击,他们很难想象,楚天被如此恐怖的一道灵罡轰在胸口,还能有生存的可能? 楚天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撕裂的剧痛让楚天仰天长嚎,响彻半座楚家大院,楚天身体更是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背后房屋也是随之坍塌。 “少爷……”小安脸色惨白,惊惶跑去,看着楚天瘫坐在地,七窍流血。 庭院内,所有楚家弟子呆呆的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心底冰凉。 楚雪讥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还以为有多大本事,敢如此狂妄。” 庭院中楚家弟子战战兢兢,楚啸眼中露出一抹锋利杀芒。 小安双手不断擦拭楚天脸上血污,神色呆滞。 许久,楚天才摇摇晃晃坐起身,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笑容,望向楚雪,神色依旧坚毅毫无惧色,轻声道:“再来!?” “你真要找死?”楚雪正欲转身离开,听见楚天的声音,俏脸更加难看。 在楚雪身后,楚啸已回过神来,看着楚天那坚毅清冷神色,竟是心神一颤,下意识嘶哑道:“姐,既然他不知死活,直接杀了就是,到时候家族也怪不到你头上来,更何况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花费口舌力气。” 楚天眯眼看着楚啸,眼中杀机毫不隐藏。 他先前之所以没有抵挡楚雪第三道灵罡,是因为心里清楚,前两次正面碰撞,早已让他体魄风雨飘摇,哪怕他全力一搏,也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能苟延残喘下来,就算万幸。 如此说来,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放弃抵挡,全力运转《玄体道诀》第二层功法,以退为进,借它山之石磨砺自身体魄。事实上,楚天的确赌对了,虽然他眼下看上去伤势惨烈,实际根本上却受到了极大裨益。 楚雪冷冷看了眼楚天,心湖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直到此刻,楚天展现的修为依旧是魂武三境,也就是说楚天很有可能没有隐藏实力,她不信有谁能够面对死亡危机还隐忍不发。 可一个魂武三境修士,竟能正面承受自己三道灵罡? 三境之差,三招攻击,别人不清楚,她从魂武三境一路走来,很清楚这其中所蕴含的差距。 “事不过三,我说过,你能承受我最后一击,此时就此揭过。”楚雪终究是平复心底怒意,沉声说道。 事实上她也清楚,楚天能坚持到现在,家族长老恐怕早已在背后注意了,哪怕她继续动手,也没有意义。 “姐,不能放过他……”楚啸心里大急,向楚雪大声喊道。 一身风华的女子收回长绫,冷冷看了眼自己弟弟,沉声叱道:“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 楚天摇摇晃晃站起身,终于止住嘴角血迹,看向就要转身离去的女子,咧嘴笑道:“好一个事不过三,楚某今日受了你三道灵罡,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你还想如何?”楚雪秀眉紧拧,蓦然转身,冷冷的盯着楚天道。 哪怕再厉害,也是魂武三境,竟如此不知进退。 楚天一手负后,神色朗然,“半月后,家族开灵大会斗法会上,我会亲自挑战于你,到时候你我恩怨一并算清,你可敢应战。” 楚天话音未落,沉寂庭院如沸水滚油,轰然炸开了锅。 楚天的实力是不错,可想要短短半月时间战胜楚雪,这怎么可能? 楚雪愣了愣,目光死死盯着楚天,见他神色认真,蓦然一笑:“如你所愿。” 第022章少女心 不怕真小人,只怕伪君子。 楚天看着楚雪与韩雄并肩离去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尽管楚天打心底厌恶楚雪姐弟两人,但不得不说,若是平心而论,楚雪虽然平日看上去如同冰雪美人,高傲不可一世,好像全世界都欠她多少钱似得,实际上比起楚啸那家伙的心性执拗,却称得上磊落风行四字。 至少楚家弟子都知道,楚雪那娘们既然说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那便不需要担心以后背地里纠缠不休的暗箭捅刀。 只是楚天想不明白,如此精炼寒霜一般的冰雪美人,为何会独独对韩雄那畜生情有独钟。 当然,不管楚雪那娘们跟那叫韩雄的畜生结果如何,只要别牵扯到自己,楚天也懒得理会。 倒是楚雪这个娘们,的确不简单。 二十二岁,踏足魂武六境,这搁在整个楚家来说,不说是后辈第一人,绝对算得上真正的领军人物。 楚雪之外,虽说楚云也不算差,可惜是支脉出身,况且魂武五境与魂武六境之间并不比寻常界限,有些人往往毕其一生都无法跃过龙门。退一步来讲,支脉子弟,只有登顶魂武九境,才有资格另辟蹊径重开一脉,真正与主脉弟子平起平坐。 主脉之中,楚辰的资质倒是不比楚雪差多少,不过年龄小了两岁,如今也只是魂武五境修为。 如此一来,家族之中的同辈子弟,楚雪很少将别人看在眼里,自然再正常不过,再加上楚天这十余年盛名之下,以及楚啸从中作梗,对楚天的印象可想而知。 不过先前一战,却让楚雪改变了对楚天的看法,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浪荡子,先不说能有如此实力,退一步来讲,光是十六岁的三境修为,搁在家族也能算作核心子弟。 何况楚天之前那种眼神,竟是让她生出一股心悸的感觉。 正因如此,楚雪才会有那最后一笑,才会正面答应楚天半月之后的挑战,她倒是很想知道,一个魂武三境修士,如何能在半月之中,拥有挑战自己的资本。 楚天收回目光,也不再多想,先前硬抗下楚雪那娘们的第三道灵罡,虽然好似被人抽筋剔骨一样折腾了一遍,但眼下雨后天晴,身上那种萦绕不断的积郁不但清减许多,他甚至感受到体内经脉筋骨,已经隐隐有向‘冰肌玉骨、金枝玉叶’转化的迹象。 《玄体道诀》小成,体内骨骼经脉灿若琉璃,如金枝玉叶! 楚天看了眼周围还未完全散去的家族子弟,呵呵一笑:“诸位师兄难得来小弟院子做客,本该款待各位,只是看来今日有点不方便了,以后各位师兄师姐若再次前来,小弟我必定扫榻相迎,今日便不送了。” 周围的楚家子弟苦笑不已,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楚天抱拳告辞,一些平日对楚天没有过好脸色的人,更是一副吃了狗屎模样。 楚天虽说年纪不大,没有经历多少大风大浪,也未曾出过远门,可这十年隐忍过活,人情世故绝对不差,自然明白这群楚家子弟各怀鬼胎,只是先前一战,楚天愈发笃定一件事情,只要自己的拳头够硬,那么道理便足够大,不管什么阴谋诡计,无非就是一拳的事,再说了,这玄灵大陆,从来都不兴讲道理。 随着庭院中楚家弟子纷纷离去,原本吵闹的院子再次清静下来,小安见楚天脸色已无大碍,便去收拾满院狼藉。 先前一战,不光是庭院地板被踩踏的破碎不堪,就是庭院影墙跟屋舍,都坍塌不少,两株命不太好的桐树,更是拦腰折断。 一场大战,酣畅淋漓。 虽然从头到尾楚天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好歹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斤两,对上五境修士,应当毫无压力。 当然,楚天最大的收获,便是以楚雪那娘们的灵罡杀机淬炼自身体魄,让自己的《玄体道诀》更上一层,隐隐有达到玄体小成金枝玉叶体的迹象。 “咦,混蛋哥哥,看来你没多大事啊,先前我听说你废了楚啸那家伙,楚雪姐亲自来找你麻烦,我还以为你得在床上躺十天半月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楚天正打算回房间休息,一声清脆的惊异声在院门口响起,紧接着便看见一道纤秀身影一个蹦跳,出现在楚天眼前。 楚天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一脸明媚笑容的少女,无语的咧了咧嘴,黑着脸道:“你这丫头是不是从不盼着我点好?” 少女双腿笔直拧在一起,双手负后,身子轻轻摇晃,玲珑体态纤毫毕现,噘嘴道:“哪有,我这不是听说你受伤了,第一时间便赶来看你嘛……” “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怎么能行?应该大度一点才对,就算我是故意来看你笑话的,那又能怎样?退一步来说,咱俩什么交情,是不是!?”少女嘻嘻一笑,肩膀在楚天身上蹭了下。 楚天龇牙咧嘴。 楚天眯眼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咬牙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少女笑眯眯道:“怎么,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啦?” “喂喂喂,楚天,你这是什么表情?太让人家伤心了,原本我还想着你受伤了,来给你送点疗伤丹药呢……” 不等少女说完,楚天赶忙抬手打断她的言语,冷声哼道:“那我还真得谢谢你。” 少女皱起纤细清秀的黛眉,用心想了想,点头道:“道谢就不必了,咱们这关系,老是提谢字多不好,伤感情的。不过我知道你这人,从不愿随意欠人人情,不如咱们再做笔小买卖,我拿手里的疗伤丹药跟你换一下你挡住楚雪最后一击的那股拳意,咋样?” 楚天扯了扯嘴角,他就说这丫头怎么来的这么巧,感情是先前一直躲在人群里偷偷看着呢,没好气道:“我谢谢你,你那些宝贝丹药,还是自己留着吧。” 少女双眸泫然欲泣,委屈道:“楚天哥哥,你看我这才魂武四境修为,就是想要帮忙,也帮不上啊,再说了,你干嘛老是这样拒人家于千里之外。你想啊,等你把那套拳意交给我,以后我变厉害了,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更何况,我拿丹药给你换,谁也不吃亏的。” 楚天一阵头大,瞪着少女道:“楚惠。” 少女顿时站直身子,“到!” 随后她一改泫然欲泣模样,惊疑不定的看着楚天,小声道:“楚天大哥,你这是答应了?” 楚天一头黑线,怒声骂道:“我答应你大爷。” 少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我没有大爷啊。” 少女明媚双眸微微上瞥,笑道:“大长老算不算?” 楚天脸颊抽搐,愕然无语。 愣了半晌,少女懊恼的咬了咬牙,取出一个精巧玉瓶,递给楚天道:“喏,给你的。这枚‘青蕴丹’可是我珍藏了许久的,对恢复伤势有很大作用,只要没有伤及根本,都没多大问题。” 楚天也不知道这丫头脑袋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看了眼少女手中的玉瓶,翻了个白眼:“先说好,我身上一穷二白,以后也不见得能还得起你。” 楚惠鄙夷的看了楚天一眼,突然说道:“大长老说让你下午去一趟执法堂,估计是付成和先前的事情,虽然不会真将你如何,但刑罚应该是少不了的,所以还是用这枚丹药将身子调理好再说。” 少女略作思量,犹不放弃,“至于你要是真的还不起,不如考虑一下,将接下楚雪最后一道灵罡的拳意教给我,等我融入自己的拳法中,绝对能帮你发扬光大。” 楚天一言不发,实际上他先前接下楚雪那娘们最后一击的时候,虽说赌对了结局,但体魄神意依旧被摧残的支离破碎,就好比一座房屋,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虽然屹立不倒,框架也没有动摇,可想要修葺完善,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玄体道诀》虽然是上等功法,讲究的却是破而后立,让自身的血肉筋骨不断淬炼打磨,如果真如楚惠这丫头所说,半日光景,他的确很难让身上伤势彻底恢复。 少女见楚天沉默皱眉,索性直接搬了条躺椅放在庭院中的檐下走廊坐下,双脚不断踢打在白玉栏杆上,遥遥望着院中的池塘,有一大片荷花,嫣然笑道:“你慢慢想,我也没什么事情,有的是时间等着你的答案。” 楚天嘴角抽搐。 少女斜瞥了眼楚天,漫不经心道:“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再说了,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眼下情景,这枚‘青蕴丹’对你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大老爷们家的,用不着这么在意脸面,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啦,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咱俩这关系,谁还不知道谁,所以你放心去疗伤就好。当然,如果你真还不起,又不愿意教我那股拳意,也不用内疚,觉得欠了我什么,实在不行,以后你使劲想办法加倍偿还我就是……” 楚天脸色黢黑,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怎么会认识了这么细皮嫩肉、厚颜无耻的……小丫头。 “咱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楚天皱眉道。 少女看着楚天瞪大眼眸,装傻扮痴,楚天脸颊抽搐,转身向屋里走去。 看见楚天走进屋,少女蓦然一笑,水灵双眸滴溜溜转动,得意洋洋到:“切,想让本小姐当免费苦力,来给这混蛋送丹药?门都没有!我不说,那老头不说,有谁知道这枚丹药不是我的?哼,若这混蛋以后不愿意将那种拳意教给我,看他自己的脸往哪搁。楚惠啊楚惠,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呐,虽然有点不地道,不过这也能叫做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说道这里,少女闭上双眸,身子随躺椅前后起伏,嘻嘻一笑。 楚天哪里知道自己被楚惠精心设计了一番,想到傍晚要去刑罚殿,就是一阵头大。不过看楚惠那丫头模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不然不可能这么风轻云淡模样,楚天可是知道,楚惠这丫头身为支脉弟子,能在楚家如此风生水起,完全得益于大长老青睐。 想到此,楚天也就不再忧心,爷爷都没送话过来,显然不会有什么大事。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句话说的好嘛,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023章望天 庭院中,楚惠看小安来来回回忙碌个不停,突然问道:“小安,要不要我帮忙啊,我看你要想自己将这庭院收拾完,怕是至少也得小半天功夫才行。” 小安正站在先前被灵罡绞成断壁残桓的影墙旁边,抬头看了眼这位平日并没见过几次面的大小姐,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给这丫头关系这么好了,随口回道:“不用了,楚惠小姐你坐在那休息就好,这种粗活哪里能劳烦小姐你来干。” 少女嘻嘻一笑,“你还当真啊,我就这么一说,逗你玩呐。” 小安神色一怔,尴尬一笑,只是弯下腰继续忙活,没有说话。 少女忍住笑意,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上,满脸的慵懒惬意,“真没意思,楚天那家伙怎么会让你这么个闷葫芦跟在身边。对了,你一直跟在楚天身边,知不知道他挡住楚雪最后一击的拳意是怎么回事?魂武三境,竟然能硬生生抗下魂武六境的全力一击,还是站在那里挨打,比我上次遇见的时候厉害了不是一点半点呢。” 少女突然坐起身,看向小安问道,“你要是告诉我的话,回头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求大长老帮你也用开灵台凝聚武魂,这样一来也能成为魂武修士了,怎么样,这笔买卖是不是稳赚不赔?” 小安站直身子咧嘴一笑,看上去很灿烂,却给人一种欠揍的感觉,只见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得亲自去问我家少爷才行。” 少女咧了咧嘴,没好气道:“也是,连本小姐都不知道,你一个小跟班,哪里能清楚楚天那家伙的秘密。” 楚天在床榻上坐下,看了眼手中玉瓶,里面一颗淡青色丹药散发出淡淡清香,光是闻上去就觉得心神清爽。 虽然楚天是楚家嫡系子弟,这十几年来,还真没见过这等好东西,听说青蕴丹是楚家三大宝丹之一,所有魂武境弟子,只要不是伤及武道根本,只需一颗便能让伤势痊愈,不要说他楚天,就是家族真正的核心弟子,也未必能拥有一枚,没想到楚惠这丫头竟然能有。 除了青蕴丹,楚天早听说过家族还有两种叫‘蕴灵丹’和‘洗髓丹’的宝丹,其中‘蕴灵丹’能够帮助魂武修士凝练体内灵力,对武道修为大有裨益。至于‘洗髓丹’,更是能够洗涤魂武修士体内经脉根骨,洗筋伐髓,净化杂质,甚至能让无法开灵之人凝聚武魂。 当然,这些也只是楚天道听途说,实际上有没有这么大功效,他也并不清楚。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再说了,凭楚惠这丫头的鬼灵,愿意拿出这枚‘青蕴丹’给我,想必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了。” 想到这里,楚天也不再杞人忧天,直接将手中丹药仰头吞下,一股清灵飘渺的错觉涌来,好像置身一片雾霭朦胧中,浑身舒麻,甚至能听见体内传来雷弧炸响的噼啪声,之后声音渐小,恍若滴水汇聚,汇成一条潺潺流淌的溪流,那种孑然一身的感觉,让楚天感觉到美中没有不足。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当他运转灵诀之时,体内原本还紊乱无比的灵元气机,瞬间开始变得云淡风轻。 这种奇妙的感觉,足足持续了小半柱香时间,才消失不见。 楚天心神摇曳,难怪这种丹药如此珍贵,根本不需要自己调息吐纳,就跟喝醉了酒以后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似得,并且只有小半柱香时间,体内那些支离破碎的伤势便十去七八。 看来传言并非虚言,这还只是家族三大宝丹之一的‘青蕴丹’,若是能得到‘蕴灵丹’跟‘洗髓丹’,小爷我的修为实力岂不是能一日千里?楚天有些遗憾,但很快就释然起来,楚家举全族之力,每年也就能得到十余枚这种丹药,便是楚雪那娘们都不见得能得到一枚,自己得不到也很正常,外力终究是外力,自己这半个多月,不一样能打的楚啸那垃圾哭爹喊娘。 楚天坐在床榻之上,武魂画卷在眉心缓缓流转,一个法相小人好似活了过来一样,从桐树下起身站立,随后脚步轻挪,双手如剑舞,行云流水,法相小人体内,一条火龙般的灵力气机迅猛游弋,所过之处,如虫蚁噬咬,只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加浑厚壮阔的气势在楚天周身氤氲流转。 凉风习习,从房屋窗户吹来,夹杂着泥土的清香。 楚天就这样静静的盘坐在床榻之上,以先前一战得来的‘机缘’砥砺自身武道根邸,修炼《玄体道诀》。 随着经脉窍穴被不穿冲刷洗礼,楚天终于发现,自己体内骨骼筋脉好似洗尽铅华,恍若‘铜臭’褪去,露出琉璃金辉,部分骨骼筋脉变得通体晶莹,如玉石琉璃,金枝玉叶。 于此同时,丹田之中,原本云雾诡谲的灵力,似乎形成了一道道缓缓流转的漩涡,被压缩在一起,化为一颗颗实质般的灵元珠子,让本就浑厚的灵力更加殷实。 太阳西斜,直到天色微暗,楚天才站起身,围绕房间打了一通《形意拳》。 福祸相依,楚天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硬生生以《玄体道诀》第二层功法强行抵挡楚雪的灵罡之力,竟是因祸得福,让自己误打误撞提前达到了小成境界。 至于《形意拳》第二式《千仞式》,完全是楚天依据《玄体道诀》第二层功法,以《千仞符》为根基,自身化为千仞壁立而形成的防御拳架,有些类似于佛门金身一类的功法,只是相比起来要粗劣许多,无异于破釜沉舟的自残手段。 正因如此,楚天可不敢随意教给楚惠那丫头,这根本就不能算作正常的魂武战技,若是命不好的话,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楚惠没有进屋打扰,想来也不着急前往执法堂,楚天坐在床榻上临时观摩起那道《御风符》,跻身魂武三境,自身实力已经能媲美魂武五境的修士,只是与楚雪一战之后,楚天发现自己攻防都不差,但闪避跑路手段确实拙劣了些,如果在这之前能领悟《御风符》,最不济也不用被逼的走投无路,拼死相抗,大不了惹不起躲开就是。 《御风符》的介绍很简单,可‘参悟风灵,借风起势,行走风云之间’,总之就是能在打不过的时候快速跑路,虽然有些丢面子,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丢面子比丢小命好。 至于剩余几种灵纹符箓,还有《镇字符》和《搬山符》两种让楚天颇为感兴趣。《镇字符》顾名思义,能够在对战过程中化为无形气势,震慑对方,就像是让对手感觉山岳压顶,具体如何楚天并不清楚,想来应当是之前自己对战楚雪时的那种感觉,气机翻滚,热血暴动,呼吸困难。 相比《镇字符》,《搬山符》则更有意思,说是可以‘移山化形,李代桃僵’,要是能将《搬山符》修炼成功,生死危机便可以‘搬来山岳’,异形换位,如此说来,岂不是近乎瞬移的通天手段?简直比《御风符》的身法走位还来的潇洒飘逸。 一道道灵纹符箓被楚天勾画出来,在楚天武魂画卷的包罗万象下,一缕缕风之意境被牵引如武魂画卷中,随后与画卷融为一体。 短短一炷香光景,房间中便传来一阵风声呼啸,楚天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身影都轻盈起来,似乎只要他愿意,就能很快随风而行。 魂武三境,武道根基愈加凝实,修炼起同样的灵纹符箓,果然要轻松许多。 掌握了《御风符》,楚天心里更是豪情起来,他相信若是再遇上了楚雪那娘们,哪怕自己不是对手,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等半月后,自己熟练掌握了《镇字符》跟《搬山符》,再进阶魂武四境,运气好些还能再衍练出《形意拳》第三式,后辈之中,或者说魂武七境之下的修士,楚天实在想不到自己有败的理由。 楚天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吐出,拍了拍手,刚要从床榻上蹦跳下来,突然当啷一声。 只见楚惠那丫头正蹑手蹑脚走进来,跟做贼似得鬼鬼祟祟,不小心将盆架一脚踢了个翻滚。 楚天扯了扯嘴角,生想要说话,不料那丫头非但没半点做贼心虚的觉悟,反而挺直了腰杆胸脯,噘着嘴道:“好你个楚天,我还以为你这半天在屋里疗伤呢,没想到竟是背着本小姐修炼秘密功法,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本小姐可是跟你没完。” 楚天扯了扯嘴角,“你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功法战技,可是每一个魂武修士的秘密跟保命手段,我不怪你偷窥也就算了,你竟还有理了?” 少女估摸着也知道自己理亏,可一想自己若是道歉了,那多没面子,嘟囔着嘴道:“就咱俩这关系,这怎么叫偷窥呢?你这么大一个男人,也太小气了点,不给说就拉倒,我还不想知道呢……” 少女使劲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也没关系的。我可以给你个台阶下,你给我说那是什么功法,我下个月的‘雪灵石’给你换,怎么样?” 楚天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忍俊不禁道:“也就是少爷我心地善良,不给你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要是换成别人,你敢这么无法无天,就是有大长老护着你,你也没好果子吃。” 少女咧了咧嘴:“换成别人,本小姐还不惜的理会呢。” 少女弯腰将地上的盆架扶起来,哼哼道:“大长老刚给我传来消息,你该过去了,不过本小姐可是给你说了很多好话的,我也不要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双倍报还就行!” 楚天一头黑线。 少女嘻嘻一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魂武阁’一共就选了两门 功法,一个是《丹书古卷》,一个是《形意拳》,这在家族早就传开了,还跟我藏藏掖掖的,我都为你羞了慌。”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向外面走去:“楚天,咱们可是说好了,以后有机会可得将修习《丹书古卷》的法门交给我,不然你欠我这么大人情,睡觉会不安心的,我可是很为你考虑的。”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一脑门黑线,收拾一番,这才向执法堂走去。 路上,楚天想着昨夜古亭一战,想着先前跟楚雪之间过招,楚天深吸了口气,暗暗想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自己该再勤勉一些才行! 楚天咧嘴一笑,抬头望天。 第024章傲骨 经过白天一战风波,楚家所有子弟对楚天彻底改观,虽然一路上依旧不少指指点点,却再没有任何冷嘲热讽。 能够跟楚雪正面一战,哪怕只是挡住了楚雪的三道灵罡,但是落在这些楚家子弟眼里,最不济的评语,也当得起‘虽败犹荣’! 要知道在整个楚家,年轻一辈,有胆量跟勇气向楚雪求这四个字的天才弟子,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楚天自然懒得理会家族那些子弟的指指点点,独自向执法堂走去。 暮霭城楚家,传承二百多年来,除了楚天爷爷——楚鸿一脉,实际上还有一条主脉,是楚鸿的大哥,也是当今家族大长老,执法堂堂主楚辉一脉。 只是相比楚鸿看重的家族传承,楚辉更看中自身的修为大道,因此他这一脉子嗣凋零,只有一个儿子楚轩,还传承了楚辉的性子,对家族事物不感兴趣,很早以前便离开家族前往青云阁,之后更是游历高山大河,如今已经有些年月没回过家族。 眼下楚辉所在一脉,也就是楚轩的子嗣,一共也就寥寥数人,而随着楚辉年岁越来越大,武道止步魂武九境多年,已经看不到踏足神桥境的希望,这才慢慢念起了天伦之乐,正因如此,才会对支脉出身的楚惠青眼相加。 楚天走到执法堂,大堂中早已坐着几人,为首一人白须白发,一身雪白长袍更是增添了几分神仙气息,正是楚天的伯公,也是楚家执法堂大长老,楚辉。 在楚辉左右两侧,各有一名中年男子,分别是楚天的三叔楚青渊以及楚啸那家伙的老子楚振峰。 楚天爷爷所在一脉,除了楚天父亲楚万里,还有大儿子楚云龙,二儿子楚振峰,以及三儿子楚青渊。 只是事实风波变幻,往往不遂人愿。在十年前那场兽潮,楚天大伯楚云龙跟自己父亲楚万里双双陨落,如今家族大事也多落在楚振峰跟楚青渊两人身上。 眼下楚家,虽然楚天爷爷楚鸿跟伯公楚辉都尚且健在,不过在那场兽潮之后,楚鸿心道受损,再加上身体有暗伤存在,渐渐有放手家族权柄的趋势,如此一来,自然让本就按捺不住的楚振峰蠢蠢欲动。 之前楚家有老大楚云龙身份压他一筹,继承楚家名正言顺。除去楚云龙,退一步来讲,还有楚万里资质胜他一分。可天公不作美,楚家这兄弟两人双双陨落,家族权柄自然而然最大可能会落在楚振峰手里。 若是如此,楚鸿直接放手,将家族事物尽皆交付楚振峰也就算了,可却不料应了那句老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楚振峰不光心性执拗,性情更是近乎偏激,尚未接受家族事物,便对其他分脉弟子大肆打压,还放出话来要与韩家联姻,以此消除两家百年恩怨。 如此一来,楚家本就动摇的根基更加风雨飘摇,中坚子弟受损严重,后辈子弟尚未起来,便成了眼下青黄不接的迹象。家族平白多出这么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楚鸿还不能多说什么,当真是一个有苦难言。 楚天抬头看去,见到楚振峰正向自己看来,眼中隐隐有一股冷意。 倒是楚青渊,看上去面无表情,却给人一种和颜悦色之意,楚天却是听说这位三叔平日很少过问家族事物,武道造诣极高,隐隐有成为家族第一人的迹象。 “楚天见过伯公,见过二叔,三叔。”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振峰这家伙可是实打实的魂武八境强者,自己就算认怂,也不丢人。 再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这玄灵大陆没有晓之以理这么个说法,可自己好歹也是楚家嫡系子弟,总能有几分动之以情。 将楚啸那垃圾打成那样,楚天是有些理亏,但要讲道理,自己还是占理的,再加上自己表现出来的武道实力天赋,楚天不信那长相不错的白发老翁跟自己三叔置之不理。 家族之内弟子恩怨,相比家族传承千秋万代,甚至成就山河霸业,算得了什么? 一名资质天赋出众的弟子,在任何家族所拥有的地位,绝对不可小觑。 “哈哈哈,好!” 看到楚天神色不卑不亢,楚辉突然哈哈一笑,白发老者朝楚天摆了摆手,“你便是万里的儿子,楚天吧。很不错,年纪轻轻就达到了魂武三境,听说能在雪儿那丫头手里坚持三个回合,了不起。” 白发老者看上去慈眉善目,但说起话来嗓门却大的很,“来来,上前来,让我看看。听说你这些年隐而不发,如今可是一鸣惊人,让我这老家伙都大吃一惊呢。” 楚天讪讪一笑,只得上前两步。 原本看见楚振峰在,还以为自己此次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看眼下情景,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乐观不少。 白发老者细细打量了楚天半晌,伸手捋须不住点头道:“是不错,跟万里那小子很像。你小子,这些年在外面可是没留下什么好名声,大爷爷我也没接见过你,你小子生不生气?” 楚天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讪讪笑道:“伯公说的哪里话,大爷爷你身为咱们楚家大长老,更是执法堂长老,整个楚家的主心骨,每日这么忙,楚天哪里敢打扰你。” “啧啧,听听你那一肚子怨气,有意思!”老者打趣道。 哪怕楚天真有怨气,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活了这么大岁数,楚辉什么事情没见过,手足相缠,兄弟厮杀,家族争斗,明争暗杀,本就不计其数。说到底,这玄灵大陆就是强者为尊的地方,只有足够实力,才有资格生存,不要看着小小的一个暮霭城,二百多年来,崛起败落过多少家族?多少门第府邸换过多少名号?真正能屹立不倒的,也就他们楚、韩、林三家而已,为何?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太平盛世,心中自有忧患’。 这也不光是楚家能屹立不倒的根本,也是允许家族弟子争斗的关键,家族子嗣何其多,可楚辉却只有一个,哪怕楚天身份比寻常子弟尊贵,若没本事,又算什么? 这根冷血无情没有关系,若不如此,即便能在家族庇护下生活,一旦出去,也必将死于非命。 说到底,任何家族宗门,豪阀高门,所有掌权者,都得讲究几个字,‘在其位,谋其政’,得能肩挑的起落在自己身上的重担。 这并不是说玄灵大陆那些高门大族中没有长辈护短的存在,有,近在眼前,比如楚振峰,这种人可以有,但绝不能多,否则对于家族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大伯……”看见楚辉没有丝毫责难楚天的意思,楚振峰皱了皱眉,向老者低声呼道。 听到楚振峰的提醒,楚辉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说实在的,他对楚振峰的印象并不好,不光是性子狭隘,为人处世也不惹人喜,可惜自己儿子不在家,几个孙子年龄还小,自己看好的两个后辈万里跟云龙还都意外遇难,至于楚青渊,心性跟他年轻那会差不多,就算将家族重担交给他,多半也打理不好,难免中道没落。 看了楚天一眼,楚辉想了想,微笑道:“虽说你确实不错,但家有家规,同族子弟斗法是常见的事,可你这小家伙下手也太重了些,还是要给些惩罚的……” 不等楚辉说完,楚天站直身子,抬手震了震衣衫,看向老者,不卑不亢道:“伯公所言差矣,拳脚争斗,受伤本就是常有的事。再说了,今日之事,本就是楚啸他带人去我庭院找麻烦,结果实力不如人,怪不得我。退一步来讲,我这十年来,在家族遭受侮辱打骂,伯公想必也有耳闻,我可曾有过一句怨言?那几次性命垂危,可有人说过一句下手重的话?” 楚天目光灼灼,盯着楚振峰,淡声道:“至于楚啸这些年来与我之间的恩怨,伯公跟二叔、三叔可以亲自去查看,可有我一分过错?如果说在这之前是因为我被成为废物,不值得家族理会,那如今,我楚天魂武三境,便能撑下楚雪师姐三招,半月之后,更敢于家族斗法会挑战楚雪师姐,他楚啸如今在我眼里,同样也是废物,我出手教训一个侮辱我的废物,有何过错?” 楚辉微微皱眉,双眸有精芒闪烁,尽管楚天打断他的话,但他看到楚天不卑不亢之色,少年震衣,那股千仞岗之势,让老者心神颤动。 这才该是楚家子弟! 不可有傲气,不可无傲骨! 楚振峰却是脸色冰寒,沉声喝道:“你当时处境岂能跟啸儿相比?小小年纪,便敢废他人修为,如此胆大包天,心狠手辣,将来家族还不得因为你蒙受大难?” 楚天哈哈一笑,“心狠手辣?昨日傍晚,小安被人绑架,威胁我前往城西剑纹山,在半路行亭有两个魂武四境修士截杀我,若非我运气不错,早被人灭杀,门口护卫皆可作证,今日一早才回到家中,至于那背后之人是谁,我没证据,也懒得说。” “至于说废人修为,昨夜付成那垃圾在哪,我不知道,楚啸却指责是我所为,你们大可以去亲自查看,我倒不信昨天夜里,家里没有人知道那垃圾行踪,事情真伪,一查便知。到底是谁心狠手辣,二叔你自己会知道的。” “你大胆……” 楚振峰看见楚天竟敢跟自己如此说话,顿时站起身子大声怒道,一股骇然威压席卷而出,轰在楚天身上,让他脸色刹那铁青。 楚天神色坚毅,苦苦支撑,却毫无惧色。 “振峰,退下。”楚辉皱了皱眉,看了眼楚振峰,冷声说道。 楚振峰神色难看,看见楚辉冷峻神色,不甘的冷哼一声。 楚天身上一松,看着一瞬威严无比的老人,如释重负,同时对楚家的失望也轻了些,虽然之前楚天对楚家已经失望透顶,好在还有大爷爷这种执法公正的人在,只是楚天也知道,家族枝叶繁盛,哪怕是大爷爷,也很难顾及到所有家族弟子,在这之前,还是要先能证明自己,让大爷爷看在眼里才行。 楚天转换目光,直直向楚振峰看去,身形笔直。 第025章刑罚殿 高门大族,传承久了,自然树大根深,可随之而来,也会有尾大不掉。 楚辉看着楚天,心思复杂,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将事情经过了解全面,也并未想到楚振峰真的打算不依不饶。 原本以为有他出面,这件事情也就和稀泥一样过去了,不管怎么说,楚振峰跟楚万里可是亲兄弟,哪怕自己那弟弟当年偏袒楚万里多些,毕竟都过去了这么些年,说句不好听的,‘死者为大’,也该放下了,可他小看了楚振峰心里的执念。 如果将楚家权柄交给楚振峰,那么楚家的将来,老人不敢想象。 楚辉喟然长叹。 暮霭城依旧是那个暮霭城,可楚家好像不再是那个楚家了,当年他跟楚鸿兄弟两人,相处的多好?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一辈,让他觉得有些看不懂呢。 如今他跟楚鸿还在,楚家的风气便江河日下到这种程度,要是他们两个老家伙不在了,楚家该是什么样子? 活了百十年,他没有走过太远的地方,可好歹却去过青云阁,见识过外面冰山一角的世界,外面的天,真的很高,外面的地,真的很大。当然,老人也见识过外面的大风大浪和人心险恶,他当时只是躲在一边偷偷观望,就差点被波及魂飞魄散。 眼下,楚家只是在暮霭城,在这一隅之地,家族弟子就以为自己能心比天高了? 楚辉年轻的时候只喜欢一件事情,就是追求自己的武道极致,想要走出去看看,要是能回头带领自己的家族走向大秦帝国,走出东荒,走向东玄州,那就更好了,不止是他,玄灵大陆,没有人不想这样,不想走的更远。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重视家族后辈中每一个天赋出众的弟子,才会将更多的心神注意放在那些后起之秀身上,这也就能理解为何十年来从未理会过楚天这种家族子弟。 可眼下,楚家年轻一辈,天赋跟外面的天才弟子相比,真的不算好,不光不好,而是很差,可就算是这样,心性怎么还就这么不济呢? 楚辉收回思绪,脸色凝重,看了楚振峰跟楚天一眼,淡声道:“楚天对同辈子弟出手过重,自然要罚,在刑罚殿面壁思过三日,任何人不得求情。至于楚天所说之事,我必定严查到底,若是查出真相,绝不轻饶。” 楚辉看向楚振峰,面无表情道:“振峰,我的惩罚你可还算满意?” 哪怕老者平日看起来身体佝偻,眉目慈善,可此刻,却给人一种难以直视的锋芒,那股压迫,哪怕是楚振峰,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大伯亲自处罚,振峰自然满意。”楚振峰脸色变幻片刻,向楚辉抱拳说道,只是眼神深处,隐隐有一股阴厉之色。 楚辉不再理会楚振峰跟楚天两人,转向楚青渊道:“将楚天送入刑罚殿,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私自放出来。” 楚青渊神色从容,点头道:“大长老放心便是。” 楚辉环顾四周,夜色漆黑,在老人眼里却显得‘乌烟瘴气’。在这之前,他并不打算过问家族事物,只要家族子弟不触犯什么大事,老人也就觉得得过且过,毕竟将来的楚家,还是要交到这些年轻人手里,却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老人冷哼一声,起身向外面走去。 魂武九境,寿命已能达到三百岁,他才刚过百岁,如此算来,当得起年轻力壮四字,若不是懒得以灵韵气机维护面貌,看上去不会比三十岁的青壮男子差,既然如此,他不介意插手家族事物,不过是舍弃楚振峰这一辈,培养下一代而已。 楚辉离开执法堂,楚振峰也是冷冷看了楚天一眼甩袖离去。 楚天无奈一笑,转头看向楚青渊,小声问道:“三叔,那刑罚殿?” 楚青渊咧了咧嘴,带着怜悯神色,走到楚天跟前,拍着楚天肩膀道:“是一个好地方,我当年进去过,出来的时候就从魂武五境进入了魂武六境,总之是一个机运,也只能祝你好运。” 楚天皱了皱眉,楚青渊不说破,他也不好多问,以前还真没听说过,家族刑罚殿是什么地方,最多就是一些只言片语,还都显得神神秘秘。 约莫小半柱香时间,楚天跟着楚青渊绕过执法堂,来到家族后山,看见眼前一扇朱红色大门,不由瞪大了眼,长这么大,还从不知道家族后山有这么个地方。 只是直觉告诉楚天,眼前这大门之后,绝非什么善地。 先不说楚振峰那家伙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就是这朱红大门,在楚天眼里,好像蒙上了一层阴深的血腥似得,大门周围,寂静的可怕,让人不寒而栗,是一种下意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就好比大冬天置身冰窖中,已经不是纯粹的寒冷。 “行了,我也就只能送你到这,三天后,若你能活着,自然能顺利出来。”楚青渊看了楚天一眼,语重心长道。 “啥?”楚天咽了口吐沫,瞪大眼睛看着楚青渊,“三叔,什么叫活着出来?” 楚青渊可怜的看了楚天一眼,“活着出来就是活着出来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一般进去的家族弟子,都是活着出来的……” 楚天翻了个白眼,哪有这样吓人的:“那我进去了。” 楚青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在楚天打开大门刚走进去同时,便听见背后轻飘飘几个字传来,“不过很少有人是站着出来的。” 楚天差点一头撞在石壁上,便听见背后大门桄榔一声关上,之后便是一阵肃杀阴风吹来。 眼前空间,幽深晦暗,在相距楚天不远处,似乎能看见两尊青石雕刻而成的石像,只是不知道多长时间不见日光,上面布满一层血污般的锈迹,咋看上去,幽光深深,更是助长了空间的诡谲气氛。 ‘嗖……’ 一道犀利破空声传来,楚天心里一惊,赶忙侧身向一边躲去,同时运转灵力双手灵纹闪烁,脚下生风,快速向后退去。 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只见一道通体漆黑如墨的箭矢,从楚天耳畔擦过,射在一侧石壁上,入石三分。 楚天没由来一阵胆寒,刑罚殿?难不成便是家族中传说的那个地方?想到楚振峰看向自己的目光,楚天顿时火冒三丈,只是看着眼前晦暗空间,还是深深吸了口冷气,让自己压住那股怒火,毕竟自己再恼怒,这刑罚殿也不可能对自己网开一面,反倒是让自己一不小心着了道,陷入里面,就真如楚青渊所说,自己要躺着出去了。 楚天微微闭眼,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底怒意,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尊石像上,眯起双眸,想起大长老最后的几句话来,不由扯了扯嘴角,自己在刑罚殿呆三天,若大长老查清此事,到时候不知道会如何处置楚啸那垃圾。 一直以来,在楚家都有着一个传说,当年建立楚家的老祖,乃是曾经跟随玄煌大帝东征西战的一员猛将,后来因为身受重创,不愿留在帝国中心无为度日,才重返故里,建立了如今的楚家。 因为那位老祖在帝国威望颇高,建立楚家之时,曾有王朝傀儡大师出手相助,一起打造了府邸楼阁,而这刑罚殿,据说就是当初打造的一处试炼之地,也是关押家族罪犯的地方,在刑罚殿主殿,更是有当今大秦王朝刑罚天君的彩绘塑像,坐镇楚家不受妖邪侵扰。 当然,这些早已成为楚家秘辛,除了楚家一些辈分极高的长老,极少有人知道,哪怕是有知情人,也很少会有人提及,久而久之,便只有一些只言片语流传下来,楚家也没谁会信以为真。 眼下,楚天看着距自己不远处的两尊青石雕像,暗暗咽了口吐沫,如果传言属实,他能否竖着走出这里,还真是一个问题。至少,根据传言来看,那两尊好似万年没动过的石像,绝对不止是表面看上去威风凛凛,很有可能蕴含当初那位傀儡大师精心设计的感应机关,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楚天看了眼刑罚殿布局,共分为东西南北中五方殿阁,每个殿阁尽头,都有不少石门雕刻,其中东方第三个石门中唯一透露着一丝光亮,隐约能看见外面的光景,哪怕只是管中窥豹的一抹远山景色,此刻落在楚天眼里,却是如此让人心神往之。 “看来要想安然走出刑罚殿,除了等到三日后被人抬出去,就只有闯过中间所有石雕傀儡,到达那边石门才行。” 楚天看了眼身后缓缓逼近的金精石板,再看了眼相距自己最近的两尊石像,暗自咬了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大长老要自己进入此地,显然不会全然因为所谓的刑罚,再加上楚青渊明言说过他当年也来过此地,自然没道理哄骗自己。 想到此处,楚天也不再犹豫,浑身灵力缓缓运转,双手捏诀,脚下有清风吹拂,慢慢向东方殿阁所在的甬道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在踏足甬道中心金精石板前,小心起见,楚天刻画了一道《剑符》,在楚天心神牵引下,如稚童学步,蹒跚前行,一路上还不断轻轻撞击在甬道两侧石壁上,看到没有危险,楚天心里大定,这才向前走去。 《剑符》散发出一道道灵纹光晕,向四周不断扩散,所过之处,如同被疾风卷过,短短数十息光景,楚天才走了十余丈,额头便有细微汗珠慢慢渗出,就是那道《剑符》也好似风中残烛,不断摇曳,随时都要熄灭迹象。 显然,比起楚天凝聚《剑符》直接御空杀敌,眼下以心神牵引,使《剑符》化灵纹扫荡探路,更费力百倍。前者只需要刻画灵纹符箓,通过法决以自身灵力激发就行,而后者不但要刻画灵纹,还需要在以心神牵引同时,以抽丝剥茧手法重新拆开进行探路,对心神意念耗费,自然很难相提并论。 直到《剑符》灵纹彻底熄灭,楚天才停下脚步,目光向那两尊彩塑石雕望去。 第026章素手弹琴,出拳如瀑 刑罚殿内,周围空间一片晦暗,直到眼下走近了,楚天才看清在两尊石雕身前,还有一块雕刻石碑,石碑不大,上面篆刻着几行细密诰文,楚天凝神细看半晌,才知道这两尊石雕大有来头。 按照雕刻石碑上的介绍,这两尊石雕乃是当年楚家开山老祖坐下两员猛将,也是楚家的两位‘开国功勋’,楚家最年老的两位管事,如今相距楚家建族已有二百余年,这两位年老管事早已成了传说,哪怕是楚天爷爷楚鸿,都未必有过一面之缘,楚天更是连只言片语的传闻都不曾听说。 楚天屏气凝神,目光再次落在两尊石雕身上,似乎能看到两尊石雕好似就要苏醒,微微颤动,抖落大片血污锈迹。 此刻,那两尊石雕上的锈迹已经抖落大半,露出里面精金铸造的光洁甲胄,有一团光芒在两尊雕像眼中汇聚,如同聚敛的烛火,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 当楚天再次跨过一块精金石板,那团光芒骤然一闪,如电芒疾驰,直接向楚天扑卷而来,楚天早有准备,双手法决打出,灵纹闪烁,脚下行云起风,侧身躲过。 于此同时,另外一道《剑符》刻画形成,瞬间祭出,不等那道电芒去而复返,便与剑芒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巨响,如楚天预料一般,双双泯灭消散。 既然大长老让自己进来此地,虽说是刑罚,但楚天更相信三叔所说的是一场机运。这里的机关傀儡术法建立之初既然被称为家族试炼之地,便不可能真的威胁到家族弟子性命,甚至如楚天猜测一般,此地的机关感应与自身修为境界应当有所牵连。 实际上这刑罚殿机关傀儡与楚天猜测如出一辙,在楚天进来之初,躲避第一枚箭矢时所爆发的灵力波动,便已被大殿的机关感应记录下来。虽说先前情急之下,楚天临时所爆发的灵力波动远超魂武三境,但比起楚天的真正实力却还差了些,正因如此,楚天才能轻易破解先前的电芒光束。 楚天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前行,走过那座雕刻石碑,脚下精金石板发出一连串咔咔声响,如齿轮磨损,让寂静的空间更显森寒,楚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两尊彩塑雕像已露出庐山真面目,果然是精金打造的金甲傀儡,哪怕空间光线暗淡,依旧熠熠生辉,在雕像两侧,分别有一条精金石板铺就的甬道,一条通往西方殿阁,一条通向中间大殿,虽然距离较远,楚天依然能模糊看见中间大殿上悬挂的精金牌匾,上书‘护国右将军’五个鎏金大字,历经二百余年岁月洗礼,此时大字略显暗淡。 三条甬道,一条继续通往东方殿阁,另外两条分别通往西方殿阁和中间大殿,甬道上光线极暗,但好像能看见一路上矗立着不少石雕,倒是每个殿阁前方,有一块巨大平台,上面摆有烧香礼拜的案几和香炉,香炉里还有一缕缕青烟飘荡,真的能让人生出一股虔诚叩拜的感觉来。 楚天慢慢吸了口气,收回视线,决定不去招惹是非,准备继续向东边殿阁的第三道石门走去。虽说这里是楚家的地盘不假,可当年的开山老祖,那可是跟随玄煌大帝南征北战的人物,纵然身受重创,也不是他这小小魂武三境能直视的,万一闹出来乱子是小,丢了小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楚天猛然抬头,只见眼前的两尊精金傀儡陡然晃动了一下,在两尊金甲傀儡背后,阴暗中走来一名绿裙女子,同样是精金所铸,可那一颦一笑却恍若真人。 楚天皱了皱眉,并未继续前行,眼下有三尊雕塑傀儡拦在身前,想要过去,显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幽深甬道并不算长,大概也就数百丈距离,可就是这数百丈,给楚天的感觉好似有十数里之遥,更诡异的是,殿阁所在地光亮清晰可见,而甬道上却依旧幽深晦暗,好像那些光线直接从殿阁映入楚天眼里,并未经过中间甬道空间。 楚天退后一步,目光死死盯着最后面那绿裙女子,左脚踏后一步,浑身灵力鼓动,拳意弥漫。 女子目光幽幽向楚天望来,明明是精金雕塑傀儡,那双眼眸深处,却流露出一抹异样柔情,不知为何,楚天好似透过晦暗空间,看到了那雕塑女子嘴角的一抹欣慰微笑,好像是长辈看待晚辈,慈祥而怜爱,让楚天心神微微一颤。 绿色裙衫,在晦暗空间中,却显得纤尘不染,她青丝如瀑,随意披散在肩头,缓缓取出一张古琴,盘腿席地而坐。 再然后,女子抬头看了楚天一眼,嘴角始终擒着笑意,双手缓缓在古琴上轻拢慢捻,空间如有涟漪荡漾,缓缓弥漫起一股悠扬琴声,若高山流水,阳春白雪,好像细密的阳光穿透殿阁穹顶,照射进来,驱散黑暗,让人心暖无比。 楚天皱了皱眉头,眼前诡异景象,超出他的想象。 在这之前,楚天想过很多,有那两尊金甲傀儡突然暴起,一起向自己杀来,有绿裙女子一声令下,晦暗甬道中再走出几尊傀儡,有一瞬间周围甬道射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唯独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一副场景。 只是楚天绝不敢掉以轻心,他能清晰感觉到,随着琴音弥漫,那两具冰冷的金甲傀儡似乎阳光照射,冰雪消融,周身渐渐弥漫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 如此看来,那青裙女子便是启动这两尊金甲傀儡的关键所在。 可按照石碑铭文来看,这两尊金甲亏来乃是楚家老祖当年身边亲卫武将,那绿裙女子又该是谁? 只是此刻楚天已经来不及多想,随着琴声袅袅,两尊金甲傀儡终于挪动了第一步,摇摇晃晃向楚天走来,与青裙女子不同,这两尊金甲傀儡双目无神,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让人心悸的冰冷寒意。 楚天目光死死盯在金甲傀儡上,心思一瞬百转,算计自己是擒贼先擒王,直接制服那绿裙女子,还是跟这两尊金甲傀儡正面碰撞。 相比当初面对两个魂武四境修士,楚天不但已经跻身魂武三境,更是修炼了《玄体道诀》,还掌握了《御风符》,实力上升了数倍不止。只是楚天不清楚这两尊金甲傀儡的跟脚,眼下才这一瞬,楚天就感觉到这两尊金甲傀儡的气势攀升到了魂武四境修士的极致。 琴音弥漫,从最开始的清幽妙曼,很快变为疾风骤雨,两尊金甲傀儡的脚步也愈发灵活细密,好像身上关机的铁锈被慢慢磨掉,原本蹒跚的步子,已与寻常人无异,矫健灵活。 随着一声砰然炸响,女子双手终于落下,仅剩余音袅袅,而那两尊金甲傀儡也终成掎角之势,眼看就要向楚天暴起攻来。 楚天早已摆出了那古朴拳架,严阵以待,很快,就见其中一具傀儡,大踏步向楚天奔来,每踏出一步,狭隘甬道上便响起一阵沉闷晃动,终于在第五步的时候,来到楚天跟前,一个跳跃,抬起精金所铸的拳头便向楚天当头砸下。 楚天脸色冰寒,强大的灵力波动如罡风卷在楚天脸颊耳畔,如刀锋卷过,于此同时,另外一具傀儡也开始迅疾奔跑,只是两步就高高跃起,周身一阵涟漪般的灵力波动,以泰山压顶之势轰向了楚天。 原本面对一尊金甲傀儡,楚天还想递出一拳试试能否占据上风,可没想到在第一尊金甲傀儡动手后,第二尊金甲傀儡毫不顿滞,也跟着向自己奔来,那声势更是浩大。 楚天哪里还敢硬碰,只得仓忙递出一拳后,迅速向后退去,同时双手不断刻画灵纹,想要以《千仞符》挡住这两尊傀儡的强悍攻势。 两尊金甲傀儡本就是精金所铸,哪怕楚天的《玄体道诀》已经小成,可毕竟是血肉之躯,正面碰撞,也难免吃亏,更何况这两尊金甲傀儡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御风符》加持在双脚之上,迅速退后数步,同时双手合拢,一道数丈高的淡青色石壁竖立在眼前。 先是‘砰’的一声巨响,楚天递出的那一拳所蕴含的拳风拳意跟第一尊金甲傀儡轰在一起,让周围空间都是猛地一震,随后第二尊金甲傀儡便已经欺身而至,轰隆一声砸在青色石壁上。 剧烈的震荡声不断传来,如滚雷撞击大地,隆隆作响,虽然在那金甲傀儡一冲之下,青色石壁没有当场崩碎,却也好似蛛网一样,瞬间哗啦啦的裂开一条条沟壑裂缝。 楚天神色自若,心里松了口气,自己的《千仞符》能挡住那金甲傀儡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他便有跟这两尊傀儡周旋的余地,道理很简单,自己跟着两具精金傀儡硬碰不过,便以防御来拖延就是,有《御风符》加持,不信这两具傀儡能始终不漏破绽。 青色石壁终于彻底皲裂,轰隆一声崩碎开来,灵力所凝聚的青色石壁顿时乱石穿空,于此同时,楚天身影一闪,瞬间就来到了前面那尊金甲傀儡侧面,嘴里默念了句“得罪”,一拳《撼瀑》狠狠砸在了傀儡身上。 踏足魂武三境之后,楚天体内灵力本就比寻常修士浑厚,再加上跟楚雪一战,《玄体道诀》小成,体内丹田如水凝冰,浑厚的灵力凝结为一颗颗晶莹璀璨的灵元珠,让灵力更是浑厚了十数倍,这一拳轰出,肉眼可见的灵力如同灵罡一般,爆发出一股璀璨光华,就像从高处垂落的雪白瀑布,隐隐有风雷疾驰,势不可挡之势。 一尊比楚天高出半身的金甲傀儡在这一拳下,愣是被轰的倒飞出去,金光流转,在地上摩擦出一串夺目火星。 在楚天轰飞一尊金甲傀儡同时,另一尊金甲傀儡撞碎了青色石壁,站起身再度挥舞手臂向楚天轰来,楚天掌握了《御风符》,哪怕没有修炼身法战技,可速度却真的不慢,眼看那一拳就要轰在楚天头顶,将他一拳打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清风卷过,楚天整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一样,瞬间不见。 第027章女子傀儡 在楚天身影消失刹那,那尊金甲傀儡的拳头便毫无花哨的轰在了楚天先前站立的金精石板上,轰隆一声巨响,不见石板崩裂,却肉眼可见一层骇人音浪向四面八方翻滚卷去,那声势,好似一座山岳撞落入海,卷起的滔天浪潮,前赴后继,层层叠叠。 楚天倒吸了口冷气,还好他机警,若是被这一拳正面轰中,即便他玄体小成,已淬炼出了金枝玉叶般的筋骨,也非得被打断几根肋骨来。 楚天目光快速瞥了眼最后面的绿裙女子,发现这位‘始作俑者’依旧不动如山,暗地里松了口气,这里的机关傀儡还算意气,没有全部一拥而上,那绿裙女子也没有趁火打劫,不然楚天真的怀疑自己能否闯过这条甬道。 楚天双脚扎根于精金所铸的石板上,双脚缓缓移动,一身气势攀至巅峰,同时以《玄体道诀》的炼体功法淬炼从地上倾泻入自己体内的音波浪潮。 先前一番针锋相对,楚天已经大致确定,最开始那绿裙女子一番作为,的确是类似于一种“充能”的手段,如今那尊金甲傀儡接连几拳,虽然气势依旧不比任何魂武四境修士全力一击差半分,可底气却在节节败退,也就是说哪怕他无法动摇这两尊金甲傀儡,也能凭借《御风符》跟《千仞符》的防御手段,以水磨工夫将这两尊金甲傀儡生生拖垮。 实际上楚天根本就没打算能撼动这两尊金甲傀儡,既然楚家老祖让大秦王朝的傀儡大师打造了这两尊金甲塑像,先不说两尊金甲塑像的品秩等级,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是楚天一个小小魂武三境修士可以损坏的,不说别的,就是楚天先前正面的全力一击,将其中一尊金甲撞飞而出,结果连个拳印都不曾留下。 好在楚天跟楚雪一战后,体内灵力比起寻常魂武五境修士都不差,《御风符》更是已经登堂入室,用起来得心应手,眼下倒是犯不着担忧。 又是接连两拳,其中一拳跟楚天的拳风轰在一起,如洪钟大吕的气机再次在甬道震动。 …… 刑罚殿外,后山的一座古亭之中,一声叹息蓦然响起。 一名身穿粉红长裙的少女坐在一条长凳上,双手环胸,两只脚不停的在空中来回摆荡,嘟囔着嘴道:“大爷爷,那两尊雕像也太不济了吧,上次你让我偷偷进去的时候,可是被打的鼻青脸肿,怎么眼下连楚天那家伙的衣角都碰不着?说实话,你是不是偏心?要是这样下去,别说三天了,只要一天,那家伙就能活蹦乱跳的从里面跑出来。” 少女身侧,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眯眼盯着眼前一片水幕般的光影,老人看着楚天在两尊金甲傀儡之间左逃右窜,嘴角带着一抹和煦笑意,听见少女的埋怨,嘴角抽了抽,瞪眼道:“你大爷爷我是那样的人?不过也真是奇了怪了,那小子的的确确就是魂武三境修为,两尊金甲塑像已经达到了魂武四境的境界,按理说不应该这么轻松才对……” 刑罚殿,本就是楚家祭祖禁地,除却中间祖坛,东西南北四方殿阁,都是楚家老祖当年留下的试炼之地,只是依据组训,除非是能在二十岁前踏足魂武九境,才有资格启动禁地试炼,否则九死一生。 正因如此,这二百年来,楚家从未真正动用过刑罚殿,甚至不为家族弟子所知,哪怕是楚天此刻面对的刑罚殿,也只是最基本的考核。 少女看着那两尊金甲傀儡被楚天耍的团团转,气咻咻的冷哼了一声,原本还等着三日后跑去狠狠的笑话一顿那混蛋,眼下看来是没戏了。想到这,少女顿时没了兴趣,起身向山下走去,身子轻盈,婀娜多姿。 老人目光看了眼走出古亭的少女,目光温和,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身为楚家大长老,他自然清楚刑罚殿的所有秘密,当年的雄心壮志,便是想要真正通过刑罚殿,带领楚家重新走向大秦,甚至是走向东玄州,可惜他到如今都没能突破魂武九境。 这跟自身资质有关,又何尝不是跟家族底蕴有关。 其实这刑罚殿,也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只是老人知道,有些事情,哪怕有一丝风声流传于世,明明没什么,也会被传的近乎神迹。而眼下的暮霭城,韩、林两家之所以百十年来对楚家虎视眈眈,这底下的暗流汹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这刑罚殿的传言所致。 老人叹了口气,年轻时追求武道,只留下一个子嗣,甚至每次走出家门,都是十余年不见踪影,想来真是愧对孩子他娘亲,想到当年那会,自己孩子他娘也体谅人,每次见自己回家,都是默默的坐在自己身边,当自己离开的时候,也是站在家门口笑着相送,那个武道资质连平平都算不上的女子,从未有过什么怨言,最后一次他出门,那女子没有等来自己,便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老人心头微微疼痛,不知为何,每次看见那叫楚惠的丫头,都好像看见年轻时候的她。 家族很少有人知道,老人为何会如此关照一个支脉子弟,最多也就是以为那叫楚惠的少女,武道资质让老人欣赏,或者背地里调侃一下楚辉大长老跟叫楚惠的少女就是有缘分。 老人擦了擦眼角泪痕,轻轻拍了拍长凳。 水幕之中,正巧看见楚天一拳狠狠轰在一尊金甲雕塑眉心之上,金光璀璨,照亮整条甬道。 在那之后,横冲直撞了近乎一个时辰的金甲傀儡终于好似耗尽了体内灵力,踉踉跄跄的倒退十数步,之后便见周身环绕的精金甲胄,如被剥去了神采,寸寸暗淡,最终再次化为一尊雕像屹立眼前。 至于另外一尊金甲雕塑,身上金精光华也暗淡了许多,在被楚天一拳轰退后,一脚狠狠踩踏在地面上,借势反弹回去,尽量以更强的力道向楚天轰来。 楚天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双手捏诀,如金蚕在空中穿针引线,很快构建起一张淡金色‘蛛网’,只见楚天一声轻叱,‘蛛网’快速向金甲傀儡疾驰而去,在金甲傀儡头顶绽放出一阵璀璨光华,倾泻而下,将金甲傀儡刚好笼罩其中。 “镇!” 楚天双手合十,轻喝一声。 原本只是光华流转的空间,如天威降临,强大的威压就像是无尽海水将金甲傀儡包裹其中,让金甲傀儡周身发出一连串炒豆子般的噼啪炸响。 之后在楚天愕然目光下,本身灵气就要消耗一空的金甲傀儡,终究摇摇晃晃止住脚步,随后全身光华迅速暗淡,很快熄灭。 楚天这才拍了拍手,御风凌空一般,一个起落飘到那尊金甲傀儡身边,伸手在上边拍了拍,轻声笑道:“叫你再皮!” 在两尊金甲傀儡几次冲撞后,楚天便发现其冲撞力道逐渐式微,哪怕那种痕迹微不可查,依旧没有逃过楚天的眼睛,在《御风符》的帮助下,经过一个时辰追逐,终于算是将两尊金甲傀儡耗到了油尽灯枯,让楚天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以金甲傀儡来锻炼《镇字符》,效果竟是意想不到的好。 楚家后山古亭中,老人看见眼前水幕中的景象,也是愕然瞪大了双眼。 那两尊金甲傀儡的力道他是清楚的,哪怕是修习了楚家最上层身法战技的弟子,也很难轻松避而不战,少不了被捶打的鼻青脸肿,可楚天那小子竟是活生生猫抓老鼠般溜了一个时辰,将那两尊金甲傀儡托垮。 让老人更心惊的是,相距楚天进‘武魂阁’半个多月光景,不但领悟了《形意拳》真意,更是掌握了《丹书古卷》中数种灵纹符箓。 楚天自然不清楚刑罚殿外面有人注意自己的举动,在两尊金甲傀儡上拍打了两下后,这才将目光落在那绿裙女子身上,试探性道:“这位仙子姐姐,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过去了?” 看不清容貌,但想来应当是极好看的女子,竟是缓缓收起了古琴,随手一招,如仙子谪落凡尘,周身有两条玉玲珑般的彩带随之飘舞,宛若游龙上下起伏,在楚天错愕目光中,只听她缓缓出声:“这么多年,你这小子倒是有些意思,不过若想从此地过去,却没有这么简单。” “啥玩意……” 楚天瞪大眼眸,看着那体态愈发飘渺朦胧的好看女子,难不成不是精金所铸的雕像傀儡,而是活生生的真人不成?楚天想到自己最初看到这女子眼中神采的时候,一时间如遭雷击。 却不料女子好似知道楚天的心思般,轻声叹道:“人已死,魂犹在,铸魂如生,终究算不得活人。” 楚天站在甬道中,狠狠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问道:“晚辈楚天,冒犯仙子姐姐还望见谅,不过还请问仙子姐姐尊讳?” 女子声音平缓,听不出半点深意,更不像马上要与楚天大战一场,只是轻声说道:“已死之人,有何名讳。小家伙你倒是有些意思,不过接下来我可不会留情,主人命令如山。” 话音落下,便看见女子周身一条彩带骤然绷紧,如蛟龙出海,向楚天急速卷来。 世间魂武修士,达到元婴境界,便可在紫府凝聚本命元婴,能够拥有本体之外第二神魂,元婴不死,神魂不灭,哪怕肉身破碎,也有希望以天材地宝重塑真身。而元婴境界之下修士,哪怕是低一境界的丹河境,一旦肉身破碎,神魂也会很快泯灭于天地之间,除非被傀儡师以秘法淬炼,以器化身,才可保存一抹神智不散,却跟活死人无异。 一旦如此,神魂主人便如同被人囚禁于傀儡之内,不但受制于人,傀儡不破,神智不灭,便永世不得超生,因此以人之魂魄祭炼傀儡,自古以来被玄灵大陆正道修士所唾弃。 当然,楚天自然不知道这些,眼看那条彩带若长龙急速卷来,楚天根本来不及反映,瞬间摆出一道古朴拳架,同时一拳向彩带长龙轰了过去。 第028章楚家子弟 从绿裙女子的周身彩带祭出,到奔至楚天身前,前后不过一瞬的功夫,便轰然跟楚天形意一拳相撞,空中顿时传来一阵布匹撕裂的刺耳声响。 楚天身体摇摇一晃,双脚蹬蹬蹬向后暴退而去,同时拳头上传来一阵骨骼断裂般的剧痛。 虽说楚天开灵时间不长,练习《形意拳》也不过半月而已,但是十年来的武道砥砺,尤其是在心道之上,即便面对狂风骤雨,也可称得上岿然不动,再加上《玄体道诀》捶打体魄,让楚天已经摆脱了最初修炼《形意拳》时的形意外放,因此无需再以拳架起手,而是达到了一种‘随心所欲’的境界。 在这之前,楚天也并不清楚登堂入室、拳法大成、随心所欲,到底有何牵连,但绿裙女子骤然出手,楚天紧迫之下不得已反击,才发现自己一身拳意早已信手拈来,就像坐帐中军的将军,统帅十万之众,能熟悉每一兵卒跟脚所在,如臂指使。 这种感觉,楚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就觉得,很是玄妙! 当初跟两名魂武四境修士角斗杀伐,楚天便在拳意倾泻上吃了大亏,因为一步一拳,一拳一气,让自己差点没能换过气来,活生生把自己给憋死,眼下能随心所欲,虽然依旧需要中间换气,但无形中要迅速了十倍不止。 这就好像当初是行走在山间小道,若是行走过快,难免磕磕碰碰,撞在小道两侧的山崖石壁上,而现在,体内一身拳道真意,如同在宽广驿路上纵横驰骋,天差地别。 绿裙女子诧异的看了楚天一眼,以她的眼界,自然能看出楚天的跟脚深浅,之前楚天跟那两尊金甲傀儡猫捉耗子,她便看出来了楚天虽然能应付自如,但体内气机流转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顺畅,这才像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楚天吃个大亏,总不算坏处,却不想楚天在那一刹那能突破瓶颈,或许就连楚天自己都没有发现。 “有点意思!”绿裙女子眯起双眸,之前她还有些心存轻视,此刻却足够重视起来。 她不明白楚家这二百年来为何从未启动过刑罚殿的试炼,但每次丢进来的楚家子弟,着实不怎么样,甚至有几次她是真懒得出手,直接被这里的傀儡机关活活打死。 他的后人,不应该有如此废物,这是她在心中的执念,也是甘愿被祭炼化为傀儡,只留下一道神智的原因,因此那几名死在刑罚殿的楚家后辈,死则死矣,留着出去也是废物,甚至死的更惨。 只见她伸手在空中一抹,一张灵力幻化而成的古琴在空中出现,而那两条彩色长绫如长龙蛰伏,缓缓悬在古琴两侧,像是趴在女子肩头。 ‘汀……’ 女子右手食指在琴弦一抹,清脆悦耳声音传来,音波阵阵,向四周扩散开来,肉眼可见的音波恍若水纹涟漪,一圈圈荡漾,目光看上去,涟漪如坠入水底的光影,不断折叠,瞬息紊乱,让人无迹可寻。以至于楚天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那些涟漪波纹到底是琴音还是水纹。 玄灵大陆,世间修士,都知道人类乃是万物之主,不仅仅是因为人体内含奇经八脉,神魂窍穴,可引灵气入体,如开辟洞天福地,与天地争锋,更是在踏入武道之初,可坐观冥想,得心道本源,也就是寻常修士所说的武魂。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各人心中一念之差,冥想观望心道本源不尽相同,上古以来,有人类大能以自身武道梳理天下经仪,将心道本源划分三六九等,也被通俗归为武魂三品七重,用以定论修士根基资质。 只是时间长河,自古亦有贫富之差,有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尤其是在武魂觉醒之际,更有心道宽广坚定者,后来居上,成就王侯霸业不说,更是可肩扛天地武道,触碰天下经仪,便有了后面的‘今人点评古人的经仪定论’,承认先天武魂有高低之分,可后天的心道觉醒历程才更精彩绝伦。 当然,这些传闻是真是假,不要说楚天,就是放眼整个玄灵大陆,怕是都如空中楼阁,雾里看花。 可眼下,楚天面对这绿裙女子的武魂古琴,竟有一种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女子轻轻一拨,楚天在琴音之中,好像面对人间女帝,忍不住匍匐颤抖。 女子笑意盈盈,楚天脸色铁青。 “我欲行万里而看天下,自有一拳可破天地,有一念可破魔障!” 楚天如同被万丈山岳压身,双腿颤抖,忍不住就要弯曲跪下,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沉声怒喝。 气血翻滚,楚天猛然抬头,挺直身躯,双目直直向绿裙女子看去,周围虚空原本层层跌宕的音波涟漪,就像被一拳破开的水面,无形化有形,再次层层扩散开来。 于此同时,楚天脚下生风,身影一闪而逝,拳罡大振,浑厚的拳意灵力堆积一起,厚重如同炼气成罡,笔直向绿裙女子轰去。 女子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楚天这么快便能破开自己的音波魔障,之后便感觉空中一股炽热气流席卷而来,拳风如火龙席卷,猎猎作响。 来不及细想,她面色古怪,古琴一端的彩带如蛇盘身,很快化为一团光幕挡在身前,之后是一声剧烈轰响,哪怕凭女子解开部分封禁的修为实力,也被震的向后倒滑而去。 “不对……”女子尚未止住身形,脸色微微一变,如青葱般的纤细右手迅疾抬起,空中拈花,古琴上另一条彩带猛然跃起,大放光华,瞬间化为一道光幕囚笼将她完全笼罩在内。 随后一连串‘叮咚’的脆响在空中弥漫,就见那条七彩玲珑的彩色丝带,急速旋转同时,外围光幕上被一连串的细密剑痕撞出片片璀璨火花。 “果然是灵纹修士!” 女子眉头微蹙,轻声呢喃。之前看见楚天使用灵纹,眼下才终于确定,楚天竟是一名灵纹修士! 灵纹修士也是魂武修士的一种,只是这种修士所凝聚的武魂法相多是星辰图阵,正因如此,才能在灵纹符箓,或者灵纹阵道上有极高造诣。 只是灵纹修士虽说能借助灵纹沟通天地之力,却有极大弊端,自身战力一般很差。只是楚天魂武三境,先不说身上灵力平生仅见,便是那一身浑厚拳意,也绝非战力平平之人,怎么可能是灵纹修士? 在这之前,女子一直以为楚家出了一位灵纹造诣……不错的人,这才让楚天身上有不少灵纹符箓,没想到楚天自己竟是灵纹修士。 从自己祭出武魂,以琴音乱心魔,到楚天挣脱琴音束缚,一拳强势破开琴音壁障,再到刻画灵纹剑痕,这一连串,其实不过一瞬之间。 一个小小魂武三境修士,纵然体内气机再浑厚充沛,也很难一气呵成才对! 并且前后这份算计,若是战场正面厮杀,哪怕对上任意一名魂武五境修士,就是魂武六境修士,恐怕都要饮恨于此。 以《剑符》为根本,以自身武魂画卷为依托,执笔画江山,抽丝剥茧,让剑纹分裂化为百十剑痕,连绵不断的冲撞在彩色长绫化成的光华囚笼上,涟漪阵阵,就像是细密雨幕落在彩色湖水中,溅起一片片的彩色细浪。 只是绿裙女子心里除了震惊,其实心底还是有些心疼的,她本已是死人,百年光阴才汲取天地灵韵汇聚成了这两道彩带,眼下被楚天这么一连串拼命摧残,就算能挡下来,也会损耗不小。 名为‘采青’的女子,虽然是精金祭炼所化的傀儡,实际上也是这座刑罚大殿的半个主人,虽然身负帮助主人挑选传人责任,可筛选过程,还是要启动刑罚大殿禁制才行,她也就是最终把关而已,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亲自出手,就算出手,也只是象征性,一旦她损伤惨重,这整座大殿都将陷入瘫痪境地。 因此在外面世界,她对于刑罚大殿,还有一个不太准确的称呼,‘大殿器灵’。 当然,若是解开大殿禁制,让她跟楚天放开一战,不要说区区一个魂武三境后辈,便是神桥三境,凭借她的根邸,以及各种玄而又玄的秘术神通,也能轻松将之斩杀。 若非觉得楚天有些意思,她这才动用部分本源之力,露出真容,哪里会有当前局面? 可楚天的不知好歹,非但没有收手迹象,双手灵纹不断洒落,显然是在加持层出不穷的符箓剑痕,这让女子有些愤懑,好一个得寸进尺的后辈小子,若是她这条灵韵彩带就此溃散,那可是覆灭了百年光阴的功果,就算是具傀儡,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当然,若是楚天真能就此崛起,完成主人当年心愿,就算她陨落当场,从此消散于天地间,也值了,只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当然,她也不否认楚天表现出来的惊人天资,只是主人当年,又何尝差了,甚至称得上风华绝代,在大秦帝国被无数人所敬仰,最终还是难逃陨落命运。 正因如此,采青从未将希望寄托在某一个后辈子弟身上,这才想着广撒网,筛选几名不错的后辈子弟,希望有一人能最终成功。 站在一侧的楚天愣了一下,不明白那绿裙女子为何不再攻击,只是转为防守。 看到楚天那双惊诧眼眸,落在女子眼里,竟是跟寻衅一般,这让女子更是大怒。 “也好,若你小子真有希望,我便废去半身修为又有何妨!”绿裙女子轻哼一声,衣袂飘摇,双手缓缓抬起,放在古琴之上。 这一刻,女子周身光华大放,乳白光晕圣洁无比,纤尘不染,墨绿长裙上下飞扬,露出皙白脚踝手腕,比真正的谪仙女子丝毫不差,那一张朦胧面孔终于彻底显露,美艳异常,人间仅有! 好美的一个仙子姐姐,可惜…… 楚天愣了愣神,狠狠咽了口吐沫,想到眼前女子早已被祭炼成为一具傀儡,暗自叹息。 既然准备一探究竟,绿裙女子便不再多想,只希望楚天真能出乎意料,不然殒命在此,可怨不得别人。 身为楚家子弟,便该肩有担当! 第029章仙子姐姐 狭隘晦暗的甬道之中,一时间气氛有些莫名其妙。 楚天不急着继续出手,毕竟他跟眼前这位漂亮姐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者楚天心底也清楚,就算他想要斩将过关,也实属妄想,眼前这漂亮姐姐看上去皙白皮肤吹弹可破,实际上可是金精所铸,只是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 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剑痕长河终于消散,女子周身的那条琉璃彩带光泽暗淡不少,让女子咬牙切齿,她斜瞥一眼,玲珑彩带上,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针孔剑痕,彩带中灵力就像被人拦腰截断的细密流水,运转顿滞。 “你很不错,不过若想通过这里,还需要更不错才行。”女子冰寒俏脸突然妩媚一笑,让人看不出深浅用意,“当然,若你能通过我最后的考验,我自会送你一场机缘。” 楚天自是看出了女子的愤懑,讪讪一笑:“小子楚天多有得罪,仙子姐姐你不如就高抬贵手,让晚辈过去如何?” 见女子秀眉紧蹙,楚天咳了一声,站直身,一本正经道:“嗯,我实话实说,之前我是在家族犯了点过错,这才被罚进来面壁三天,不用三天,我现在就已经想明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了,仙子姐姐你虽然只是傀儡之躯,可长的这么好看,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若是仙子一个人无趣的话,以后我保证回来陪你聊天咋样?” 楚天眨了眨眼,一脸真诚的看向绿裙女子。 刑罚殿外,后山古亭中,楚辉看见殿内变化,一脸错愕神色,刑罚殿这一辈的掌控权柄,数十年前便落在了他手中,正因如此,才会对家族秘辛有所了解。 当初老祖建立楚家后不久,便因疆场重创,伤势复发陨落,在那之后留下家训,说是但凡楚家子弟,能在二十岁前踏足魂武九境,便可打开刑罚殿试炼之地,若能顺利走出,可奉为楚家少主。 至于刑罚殿,那位老祖并未留下多少嘱托,从只言片语中来看,应当是留给后辈子弟的一处试炼之地,并没有什么独特天机。 可眼下他并未启动刑罚殿试炼机关,那本该是傀儡的绿裙女子,为何能摆脱自己掌控?甚至从言语之中,拥有堪比人类修士的独立意志。 刑罚殿,难道真的只是老祖昔日好友以机关傀儡术法,辅以玄妙神通手段,灵纹法阵,布置起来的试炼之地?那么此刻殿内脱离了实际掌控的绿裙女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暮霭城偏居一隅,远离王朝中心,老祖当年也没留下关键言语,楚家子弟也并不清楚其中真正秘辛。二百多年历史变迁,对外面的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瞬,可对于这些常年处于魂武九境之下的武道修士来说,与凡夫俗子并无太大区别。 当然,眼下殿内变故,楚辉并没有插手过问。 既然绿裙女子是刑罚殿内之人,自然在老祖布局之内,不管结局如何,都不是他应该干涉的。再者,那绿裙女子明显没有杀意,想必楚天身在其中能保证安全。 去而复返的少女看到眼前一幕,美眸大睁,哪怕听不到楚天的话,可看见那混蛋望向绿裙女子谄媚惊艳神色,忍不住咬牙切齿,心里更是不断嘀咕暗骂,在古亭中手舞足蹈,一通王八拳,好像恨不得将楚天那混蛋打死。 刑罚殿内,绿裙女子周身如神辉般的洁白光晕缓缓收敛,宛若乳燕归巢,汇于女子绿色长裙中,让她整个人更显飘渺若仙子,显然是用了什么秘法,来抵挡刑罚殿本身的机关秘术。 对于楚天先前的花花言语,女子根本不予理会,直到体内气机彻底理顺,才‘汀’一声右手食指挑拨了下琴弦,嫣然一笑道:“满肚子花花肠子,找打。不过我对你这小子倒是有些兴趣,说真的,若你能坚持下去,姐姐我不是傀儡之身,可能还真不介意让你小子占点便宜。” “当然,前提是你能坚持下来。” 女子声音轻柔,听不出妩媚风情,却摄人心魄,让楚天心魂颤动。 之后琴音袅袅,不绝如缕。 无尽音波好像月涌大江,狂暴之声更似神人敕令,伴随女子双手轻拢慢捻,蜂拥而出,一时间,江水滚滚,遮天蔽日,全部涌向孑然一身站在甬道中心的楚天。 “好恐怖的音波法技……”楚天体内翻江倒海,浑身气机一瞬千丈,恐怖的灵力像是沸水滚油,在经脉窍穴中发出阵阵风雷呼啸之声,比起运转《玄体道诀》第二式炼体还要煎熬刺痛。 音波层层叠叠,如洪水浪潮从楚天体内穿过,万箭穿心。 楚天双手抱头,脸色铁青无比,死死盯着眼前绿裙女子,之后精神紊乱,双手迅猛乱抡,像是溺水之人在大浪之中胡乱拍打。 女子抬头看着楚天,好看秀眉微蹙,轻轻摇头,自顾呢喃道:“难道如此不济?如此一来,我此次可真是要亏大了,百年底蕴消耗一空,刑罚殿免不得至少要关闭百年,不然出了意外,谁可担当不起。” 尽管如此,女子并未收敛手中力道,似乎对楚天的死活无动于衷。 实际上对她而言,哪怕楚天真死在此地又如何,她的任务本就不是庇护所谓的楚家子弟,武道九重,步步登天,可天道之上,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觊觎?正因如此,魂武修士本就在逆天而行,武道一途本就没有心慈手软,哪怕想要顾忌家族,首先得要有一人得道才行,否则哪来的鸡犬升天? 最现实的,好似近在眼前,女子如今只剩一抹神智,仍旧觉得历历在目。 大秦王朝,玄煌大帝,哪怕是称霸一个小小东玄东荒,伏尸何止百万?多少高门氏族,付之一炬,寸草不生。比起这些,一个家族后辈子弟,算得了什么?只是可惜了她百年积累,想要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又得是百年光阴,可她的这缕神魂意志,早已是残烛之末,还经得起百年损耗? 女子想到此处,神色更加淡漠,双手十指若乱雪纷飞,音波浪潮席卷天地,直直冲向蜷缩颤抖的楚天。 刑罚殿外,楚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急剧晃动的涟漪水幕,终于反应过来,向老人喊道:“大爷爷……” 老者双拳紧握,眉宇拧在一起,神色凝重,死死盯着随时都要崩裂破碎的水幕,终于轻轻摇头,叹息道:“是福不是祸,这刑罚殿内玄机,我等楚家子弟,已经无权干涉。” 无权,其实也已经无法干涉! 在绿裙女子全力出手那一瞬,老人便感觉到自己与刑罚殿的牵连已被生生斩断。 果然,老人话音落下,古亭中水幕砰然破碎,化作一团水银般的碎屑四处飞溅。 殿内女子望向满脸痛苦的楚天,轻声道:“你若只有这等实力,我便让你走的轻松一些,不然活着出去,也难以有多大成就。” 楚天只顾摇头,双目赤红。 又是数十息过后,只见楚天突然抬起头颅,眉心有一副山河画卷缓缓出现,画卷之中,有漫天星辰洒落,有庭院荷塘清水潺潺,有梧桐古树飒飒作响,有清风习习,有少年垂座…… 之后,楚天双手缓缓抬起,漫天星光好似凝为一体,拢入楚天手心,周身灵力汹涌流淌,大放光明。 “星怒!”楚天一脚踏后,躬身而立,双拳横胸,上下交叉,瞬间有星辰之力上下翻滚,充沛而凶猛的拳罡猎猎作响,震荡四周。 拳意聚而不发,那些江河入海的恐怖音浪尚未触及楚天衣衫,纷纷溃散,不是水波弹开向四周流淌,而是泯灭化为无形。 就好似无尽的妖邪鬼魅,陡然暴露在太阳曝晒之下,冰雪消融。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双目如岩浆燃烧,身体微侧,向后倾斜,随后猛然转身,一拳递出。 江河决堤,潜龙出海! 一道雪白拳罡猛然涌出,在浩瀚琴音浪潮中,好似蛟龙逆流而上,势如破竹,那些音波卷在拳罡上,水石相激,溅起大片浪花,然后消散不见。 一身长裙肆意飘扬的绿裙女子美眸升起一抹光华,哪怕脸色已经惨白无比,脚踝处甚至显露出精金本体,嘴角却露出一抹笑意,“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百年光阴,只为盼一人归来! 拳罡逆流而上,女子收起双手,原本还在激荡不已的琴音洪流瞬间消散,下一刻那道拳罡已经来到女子胸口。 一声惊天闷响,楚天瞳孔微缩,他不明白那女子为何在最后关头放弃抵挡。 只见那磅礴拳罡轰在女子娇躯之上,她好似浑然不知,嘴角擒着温柔笑意,身体摇摇晃晃,倒退十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楚天脸色难看,原本绿裙翻滚的好看女子,半身已化作青铜之色,并且隐隐有全身蜕化的趋势。 “前辈……” 楚天身影一闪,来到女子身前,低声喊道。 女子如定身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头看了眼渐渐僵化的本体,温柔笑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女子抬起一手,手掌有一枚淡青色珠子晶莹流转,她轻声道:“主人的心愿,希望你能完成,我在此等待百年光阴,总算可以安心歇息了。” 楚天心中激荡不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青色珠子接在手心,“这是?” 女子微笑摇头,她只是跟在主人身边,从不多问,也不愿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你到时候自会知晓。” 楚天沉默半晌,直直看着眼前女子,心里突然有些空荡,沉声道:“没有办法?” 女子自然知道楚天的意思,摇头道:“接下来我自会送你离开此地,到时候我会用最后灵力封禁自己,与此地寻常傀儡无异,从此以后,此地将会彻底封禁……” 女子顿了顿,目光轻柔看着楚天,“你若有心,百年之内踏入乾坤之境,可来此地打破这具傀儡禁制,送我步入轮回。” 楚天神色复杂,女子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仙子姐姐,前辈听起来不喜庆。” 楚天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女子摆摆手道:“出去之后,记得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更不要提及你手中这枚珠子。” 第030章寄托 尽管相遇不久,相处时间也不长,可不知为何,楚天心里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好似眼前这位生前很是漂亮的女子,跟自己这一面之缘后,便有可能再不能相见。 这让楚天想到了当年的一个孩子,面对生死离别,从自己母亲眼里看到过的柔情,还有深深的寄托和希望。 晦暗甬道如有星辰点点,之后将楚天全身包拢,在楚天的目光中,他的身体就这样慢慢消散,好像隐匿入虚空,最终看见绿裙女子抬手一挥,整个身躯连同衣裙一起化为金精之色。 楚天站在原地,清风袭来,清爽无比。 眼前已经没有那种阴深晦暗,也没有金精傀儡,更没有那好看的漂亮仙子深邃让人捉摸不透的明眸。 环顾四周,天色还有一抹朦胧夜色,楚家跟往日一样,并无异样。 楚天抬起右手,张开手看了眼那枚已跟寻常玉石无异的珠子,突然光芒闪烁了几下,竟是隐隐浸入手心消失不见。 楚天愣在原地,仔细凝视着手心,随后赶忙运转灵元之力,使体内气机迅猛游弋,就像巡城守卫,查看城内每一寸角落,足足小半柱香,体内不见任何异样,楚天才愕然眨了眨眼,跟做贼似得向四周看了一圈。 楚天想了想,既然那位好看的仙子姐姐等了百年时间,才将那枚珠子交到自己手上,没道理会害自己才对,况且自己也没感受到半点杀意,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实在不行,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犯不着现在忧心。 楚天握了握拳,浑身灵元迅猛流转,同样是魂武三境,比进入刑罚殿之前,何止强了数倍。 魂武六境之所以被称为魂武九境中的龙门境,有许多修士一辈子不得过,除了需要凝练自身灵力,全面锻造筋骨,为那一口冲破壁障的气机做准备,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正是将体内灵力转化为灵元,达到炼气成罡的境地。 道理很简单,任何东西一旦压缩到极致,都能化为实质,只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步步登天而行,试想一下,将一缸之水压入寻常碗中,碗壁需要承受多大压力,炼气成罡,也是同样道理,筋骨体魄不够坚韧,一个不甚,就是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而楚天在刑罚殿面对浩瀚琴音浪潮,借助武魂画卷铺就的山河星空,以体内全部灵力为根本,融入画卷吸引的星辰之力,竟是轰出了一拳灵罡,将无尽浪潮生生劈开,这还不算,那些轻松震杀魂武三境、四境的琴音,在与星辰拳罡接触后,更是如冰雪蒸发,泯灭消散。 楚天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自己进入刑罚殿时的那个朱红大门,叹了口气,不过心头阴霾很快散去,暗自嘀咕道:“三叔果然没骗人,这刑罚殿不光是个机缘,里面还有这么漂亮的神仙姐姐,就是可惜了,非得动手打打杀杀,结果还伤了自己,早知如此,一起坐下来促膝长谈一番多好……” 一旁,一名少女看见楚天莫名出现,眼里升起一股惊喜,正要飞身上前,突然听见楚天的小声嘀咕,顿时瞪大眼睛,咬牙怒道:“混蛋……” 白让她担心了整整一夜,这才看见,不想这混蛋竟满脑子都是些乌七八糟,至于那些刑罚殿的所有变故,早已被少女抛在了脑后。 “咦,丫头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谁又惹你生气了,这么一副凶神恶煞模样,不过还别说,你生气的样子还蛮可爱……”楚天看见少女,微微一愣,至于楚惠这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楚天早已见怪不怪。 “楚天,你个大混蛋,本小姐白担心你一夜,你竟然在这一脑子乌七八糟的东西……”少女一个箭步奔到楚天身前,抬手就是一记刚猛拳风,气的咬牙切齿。 “纳尼!?”楚天一头雾水。 侧身躲过少女花拳绣腿,伸手指了指自己,白眼道:“这样我也能惹到你的?丫头,你能不能讲点理,再说了,我也没让你担心啊……” 楚天突然一愣,瞪大眼睛道:“不会吧,丫头你是不是看上本少爷了,在这吃醋呢,这可不行,虽说你长得不错,年纪不大一看将来就是个美人坯子,可咱们之间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少女一脸通红,彻底恼火起来,“鬼才会看上你,臭不要脸!” 楚天翻了个白眼,“那不就得了,还吓我一大跳,不过你这莫名的大小姐脾气,得改改。” “嗯,还有啊,多谢你关心,虽然没啥用。” 楚天不气死人誓不休,撂下最后一句话后,自顾摆了摆手潇洒离去。 少女脸色铁青,狠狠跺了跺脚,跟着愤然转身。 刑罚殿本就建在楚家后山中,平日算是家族禁地,很少有弟子行走,一路上也没遇着什么人,正想着自己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被楚振峰那家伙看见会不会再没事找事,便看见路旁凉亭一位白袍老人正对自己微笑点头。 凉亭建在后山脚下,简单别致,亭前悬挂一块牌匾‘止步亭’,显然是告诫楚家子弟不得随意入内。 虽然不知昨夜在水幕破碎之后,刑罚殿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楚辉已经知道,刑罚殿在前不久跟自己彻底失去了联系,哪怕他去检查一番,也没发现任何端倪,甚至凭借家族传下的钥匙,也无法打开,眼下看见楚天安全出来,也算松了口气。 走到凉亭后,楚天看了眼老人,拱手抱拳道:“大长老。” 老人静坐在凉亭中,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刑罚殿发生了什么,你出来了就好,过后我会将这里的消息封禁,有什么事也不用担心。” 楚天看了眼老人,欲言又止。 楚辉摆摆手,呵呵笑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你不用跟我说,这应该是老祖的意思,我自然不会过问。” 楚天躬身抱拳道:“谢谢大爷爷了。” 老人哈哈一笑,突然说道:“暮霭城早就暗流汹涌了,一会我从后面送你出去,实在不行,短时间内便不要回来了。” 身为执掌刑罚殿的长老,楚辉自然能猜出,外面韩、林两家的猜测很有可能弄假成真了,刑罚殿或许真有连楚家子弟都不知道的秘密,并且这个秘密落在了楚天手里。 楚天心里升起一股感激,很显然,搁在平日,老人或许性情淡漠了些,但对于楚家真正的核心弟子,关系到楚家大事,老人一点都不含糊,更没半点歪斜念头。 楚辉站起身后抖了抖雪白长袍,眯眼笑道:“不用感激,你既然叫我一声大爷爷,我自然会护你一程,至于那叫楚啸的小子,已被禁足在家,成为了寻常仆役。” 楚天又要抱拳道谢,被老人一巴掌拍在肩头,“这可不像你在执法堂的模样,楚啸那小子狼子野心,竟雇佣外人截杀自家子弟,死不足惜。” 话音落下,老人抬手抓起楚天肩头,脚尖一点,快速向楚家后门掠去。 楚家后山不小,走出半里路,楚天似乎想起什么,“大爷爷,韩家那叫韩雄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凭韩家的狼子野心,他跟楚雪之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楚辉微微沉默,他何尝感觉不到其中暗流,只是不知楚振峰那家伙怎么就迷了心窍,还有楚雪那丫头。 “这件事情我们会注意,倒是你,三日后我就说你出来后直接离开了楚家,至于楚家的事情,暂时不用你去多想,能屹立在暮霭城二百多年,不是小小的阴谋诡计能压倒的。” 楚天不再多说什么,他也明白,除非自己能踏足魂武七境,否则这暮霭城再小,也不是谁都能在风浪中站稳跟脚,甚至占据一席之地的。 眼看一道小门出现在眼前,楚天想了想,还是说道:“大爷爷,刑罚殿恐怕至少也关闭百年,老祖留下的消息,若我有机会,百年后可以再回来。” 楚天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至于那绿裙女子是受老祖寄托,最后的话说是老祖留下的消息也不算错。 楚辉心中了然,点头道:“你自己小心。” 最后老人取出一张面皮,说是能改变人的面貌,魂武境修士很难看出端倪,还有十余枚‘雪灵石’以及两枚‘青蕴丹’,显然是早有准备。 楚天哭笑不得,在这之前,连正眼都没人看一眼,眼下家族核心弟子一年的修炼资源,就这样落在了自己手上。 当然,楚天也不会故作交情推脱便是。 向老人躬身行了个大礼,无需多言,楚天快步向外走去。 楚辉看着楚天背影,欣慰点头,他当年就是因为知道老祖定下的规矩,这才一心想要启动刑罚殿,一探究竟,带领楚家从新走回大秦中心,却不想二十岁只是堪堪踏足魂武六境,而立之年才魂武八境,出去后一次次历练,因为资质有限,机缘不足,最终四十岁卡在魂武九境,本源道心受损,至今未能破境一览魂武九境之上的大风光。 作为一个将这些执念变为心魔的百岁魂武九境修士,可不是透漏着一股凡夫俗子古稀之年才拥有的暮气?就像年轻时的锋芒,早已锈迹斑斑。 如今等了这么多年,虽然自己不能完成心愿,却让他看到了一个锋芒肆意的后辈,就像是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点光芒,让老人有了盼头。 这一刻,老人挺直了腰杆,似乎有一股朝气弥漫,就连满头白发,都好似朽木逢春,隐隐有白发变青丝的迹象。 楚辉眯眼看着门外的山河景象,若是有外人看见,必然难以置信,明明在暮霭城中心的楚家,走出门庭,不但没有该有的屋舍街巷,反而是青山绿水,清风习习。 老人摇了摇头,暮霭城中,也就楚家会有这般底蕴手笔,相传是老祖当年的那位至交好友,墨家一脉傀儡炼器大师,花费极大代价建铸而成。 老人孤零零站在门内,望向门口阵阵涟漪,抚须而笑。 门外,青山绿水。 门内,阳光明媚。 第031章闲卧河床听暗流 暮霭城城南,楚天站在一条水势湍急的大河水畔,说是大河,实际上不过是周围几座山头上的溪水汇聚而成,恰巧在龙脊峡这边汇聚一起,正所谓积水成渊,才成就了这番‘百河入海’的壮阔画面。 暮霭城城南五十里,再往南便是一连串的群山大川,每条山脉上都有不少清水潺潺的溪水流淌,单看每一条,都算不上规模,不知是天然如此,还是后来有人以大神通造就的鬼斧神工,反正所有溪水都在这龙脊峡汇聚,让方圆数十里的水势都随之高涨,自然也迅疾起来,久而久之,无数从山涧冲刷下来的青石便被打磨光滑,堆积在峡谷外面的河滩之上。 楚天一屁股坐在圆滑如镜的青石堆上,背靠在扎根河边的一颗歪脖子老柳树上,不时的抓起一把圆滑青石,不断向河水抛掷。 因为水势湍急的缘故,青石落在水里,根本不等水花泛起,便被哗啦啦的水流淹没覆盖。 抬头看了眼天色,骄阳当头,又是很好的一天。 距离家族的开灵大会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按照原来的打算,楚天是想直接闭关到开灵大会前夕,争取让自己的武道修为达到魂武四境,当然,能达到魂武五境更好,在这之间,再将《丹书古卷》中的几道灵纹符箓练会,好在斗法会上让爷爷扬眉吐气。 这些年,爷爷虽说是楚家家主,实际上过的还不如楚家那些支脉的寻常老人,尤其是为自己操碎了心。 但楚天没想到,短短几天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先不说楚家那些狗屁倒灶的腌臜事,就是这个小小的暮霭城,楚天也觉察到了一丝风吹草动的暗流,似乎在孕育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随时都有可能轰然爆发。 总之,现如今的暮霭城,给楚天的感觉就是黑云压顶,暗流涌动。 楚天看了眼周围的高大群山,距离自己最近的是一条叫‘白泽’的山脉,据说这条山脉方圆四百余里,暮霭城曾有一位魂武九境的修士走到过‘白泽’山脉最深处,被一头妖兽追杀差点没出来。 至于‘白泽’山脉更深处,是一片叫‘云溪’的山峦,纵横八百里,就是楚家这种雄霸暮霭城的‘高门大族’,也没有人进去过,只是听说在大秦王朝尚未一统东荒之前,曾经有一位无上大能从山脉中走出,据说是横穿了暮霭城南边的所有山脉,实际上是真是假,早已无法考证,当然,这种事情就跟那些上古传说中的武神一样,也就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要说凡夫俗子,就是跟暮霭三大家族的人,都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楚天深呼吸了口气,眯眼向‘白泽’山脉望去。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修炼踏入魂武四境,若是在之前,楚天突然得到了十数枚‘雪灵石’,定然会第一时间闭关修炼,直接冲击魂武四境甚至是魂武五境,但眼下,楚天既然知道了‘一境一重天’的武道真谛,自然不敢毛毛躁躁随意破关进境。 楚天揉了揉脸颊,暗自叹息,现如今自己三境修为,若是生死之战,不计后果,便是面对魂武六境修士都有一战之力,甚至能够拼尽手段将对方斩杀,可时至今日,依旧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三境修为‘钵满盆盈’,就好像登山而行,一口气爬到半山腰,那口气机突然强弩之末,进退不得。 “实在不行就进山找几头妖兽打磨体魄?”楚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这实在是身在樊笼,画地为牢,若是寻常人,不知道那狗屁的‘一境一重天’所谓何意,要是能一路破镜,估计早就能激动的涕泗横流,烧香祭祖了,可楚天眼下的局面,一旦自己肆无忌惮连连破境,真怕自己从身在樊笼变为久在樊笼,马瘦毛长,人穷志短,到时候可是想哭都来不及。 至于进山砥砺体魄,淬炼修为境界,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路,不然整个楚家也不可能找到几个六境修士给自己当陪练,先不说愿意不愿意,生死砥砺,可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的事,那可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除非是疯了,才会陪楚天一起。 小小暮霭城,也确实有趣,一群修为不过魂武九境的家伙,哪怕是在初入神桥境的修士眼里,都跟蝼蚁无异,却在背地里想要搅动风云,还以为多英雄好汉,能让自己家族在接下来岁月鼎盛千百年,甚至出现一名神桥境‘强者’? 也不怕被别人笑掉大牙! 楚天突然想到了那大红长袍青年,脸色一阵变幻,最后无语摇头。 将手心最后两颗圆滑青石全部丢入水中,这几天绷紧神经,难得松懈下来,楚天也就乐得忙里偷闲,盘算接下来的打算。 先回暮霭城添置一些进山必须的物品,顺便留意一下暮霭城暗地里的风声,趁家族开灵大会之前,进入‘白泽’山脉找几头妖兽打熬体魄,顺势一口气踏足魂武四境,若是运气好些,或许能看着魂武五境的壁障…… 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一个蹦跳起身之后,从自己腰间百纳袋中摸出一张面皮,敷在脸上后双手缓缓碾平,找到一处平静的水洼确定没有瑕疵,这才转身向暮霭城走去。 快到正午的时候,城南门口一块极大的空地上哄闹一片,多是暮霭城中的散修或者家世平平的子弟,聚集在一起商量着组队前往山脉历练,说是历练,其实就是打猎为主,多是欺负一些不济事的妖兽,顺便碰运气寻找一些品秩不错的草药。 在暮霭城,除了三大家族,以及资质的确出众的人会被收入暮霭学宫,这些散修能够踏足魂武五境,就能算是不俗的高手,一般敢组队前往大山历练的修士,大多都在魂武三境,毕竟实力不够,没谁愿意带着拖油瓶,平白跟着分一杯羹还不算,要真遇上了棘手的妖兽,误事是小,误命可就大了。 “喂,你们听说了没,昨天楚家的楚啸,被废了修为……” “什么?楚啸被废了修为?你开什么玩笑,据我所知,楚啸可是楚家的核心弟子,十九岁的魂武三境,在整个暮霭城同阶之中都很难找到对手。” “嘿,我还真不骗你,实话跟你说吧,我堂兄当年从暮霭学宫出来后,便在楚家当护卫,今天早上亲口给我说的。” “你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千真万确。” “快说说,因为什么?楚啸被废的话,楚家损失可不小啊,再说了,他爹不是楚老爷子膝下老二?” “可不是,你们可知道楚家那个废物?” “这谁不知道,整天无所事事,花街柳巷,楚大少爷的名号在咱们暮霭城可是响当当的。” “废物?嘿……” 那人冷笑一声,“说出来不怕吓唬你们,楚天那家伙这十年来一直隐忍自侮,可是骗了整个暮霭城的人。楚啸跟楚天不对付大家都知道,听说前天楚啸那家伙竟然雇佣两个杀手截杀楚天,结果被楚天一人直接反杀,昨天中午还去楚天那闹事,结果被反过来羞辱一顿,这件事情闹到了楚家大长老那,被查了个水落石出,这罪名可就大了……嘿,可不就直接被废了修为,连楚家老二都没话说。”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楚天无语的摇了摇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都说家丑不外扬,这才多大会,竟是闹的满城皆知。 楚天故意放慢脚步,有意多听一些平日很少注意的市井闲言,很快就得知了一些可用来茶余饭后的消息。 比如暮霭学宫又有一批弟子就要毕业,听说有十几个人提前被城主府给预定了下来,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个达到了魂武八境修为,还说这批毕业的弟子中,有一名林家子弟,年仅二十三岁,便达到了魂武七境,搁在整个暮霭城,都算得上骇人听闻。 暮霭学宫有弟子毕业,自然就要继续招收一批新学员,所有暮霭城修士,只要是年过十六岁,都可以前去尝试考核,一旦考核过关,便能进入学宫进修五年。 暮霭学宫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家族势力,据说是大秦帝国直接管辖,就连城主府都无权过问,任何暮霭城修士,只要达到标准,都能进入学宫修行魂武功法战技,当然,学宫的功法战技也并非随意修行,只有达到足够贡献分才可以。 在暮霭城,所有人都知道,底蕴最深,藏书最丰的地方,绝对不是三大家族,也不是城主府,而是暮霭学宫,并且学宫弟子毕业之后,绝对不可将所学功法外传,否则一旦被学宫执事发现,不管有多大身份背景,都是一个死字,二百多年不是没有人挑战学宫威严,事实证明,学宫威严不可侵犯! 除了议论声最高的暮霭学宫,还有一件事引起了楚天的注意,说是近期青云阁会有一名使者前来,具体什么事情还不清楚,但是有小道消息,那名使者在青云阁地位极高,由此可见,暮霭城很有可能会有一件大事发生,这让所有人暗自摩拳擦掌。 楚天没有去过青云阁,这辈子走过最远的地方,估计就是马上就要前往的城南‘白泽’山脉,不过楚天听家里的人提起过,说是青云阁建立在一座极其巍峨的大山之上,在半山腰就有云海遮蔽,恍若仙境,因此那座大山取名‘青云山’,有直上青云的之说。 家族中有长辈在青云阁当过外门弟子,每每跟家族后辈提及青云阁,都是一脸神往之色,说那才叫真正的武学高门,山上景象何其壮阔,跟青云阁相比,家乡这暮霭城,就好比大家闺秀跟乡野村姑,没得比。其中一位家族长辈还说曾有幸见到过一位超出魂武九境的前辈出手,那可真叫一个移山倒海,神仙手段。 楚天以前对这些其实也有兴趣,只是有意装无意,最多只是偶尔‘意外’听一耳朵,还被不少家族子弟冷嘲热讽。 沿着街道左转右拐,终于临近暮霭城中最大的一家‘万宝阁’,里面刀枪剑戟、符箓药丸应有尽有,当然,品秩都有待斟酌,以往楚天还是风流大少的时候,就没少来过,买一些小巧物件去桃花巷那边讨女子欢心,此次前来自然熟门熟路。 第032章冤家路宰 既然是暮霭城最大的一家万宝阁,里面的货物自然不全然浪得虚名,但凡暮霭城修士平日所需的物品,基本上都能找到,甚至于一些不常见更是不长听说的古怪东西,也能在角落看到一些。 当然,这对于当年游手好闲的楚天来说,算不得大开眼界。 足足花了三百多颗金精通宝银钱,楚天才将所需的物品购置完全,为首的一张两尺半长的角弓,是城东白云山的特产白檀木制成,弦是一头三级角牛的牛筋,十只羽箭都被万宝阁以特殊手段烙印了一道简单灵纹,除了角弓之外,楚天还买了一张‘白泽’山脉的形势地图,地图详细的记载了山脉中一些常见妖兽的分布以及简介,也算是未雨绸缪,好做到知己知彼。 至于风干的兽肉水囊,跌打膏药,自然也没少准备,既然是前往山脉砥砺武道,受伤在所难免,总要有备无患。 在最后,楚天还买了一卷记载青云阁的堪舆典籍,多是从青云阁那些外门弟子口中传出的闲散游记,被有心人编撰而成,久而久之也就被暮霭城这种偏远之地列入了典籍之列。 相比这三百多颗金精通宝银钱所买的东西,实际上楚天最看上眼的是一只‘寻灵兽’,巴掌大小,浑身雪白毛发,宛若浣熊,据说是山泽大川中灵脉矿藏孕育而成,对天地灵气具有极敏锐的嗅觉,可以主动在山野中寻找珍异灵宝,是所有出门历练修士最喜爱的东西之一。 只是迫于无奈,这只通体雪白的小家伙竟然要价一百枚‘雪灵石’,让楚天忍不住直抽搐,这让兜里揣了十几枚雪灵石的楚天,瞬间从天堂到地狱,原本还以为自己一夜暴富,结果不想只是从身无分文进一步到叮当作响,一样没逃离那个‘穷’字的樊笼。 短短半个时辰,将所需物件都准备完毕,楚天看了眼腰间收获颇丰的百纳袋,之后将背后角弓和包裹系好,这才再次出城,向‘白泽’山脉走去。 沿着山路兜兜转转,很快便能看见正前方一座云遮雾绕的高大山脉,一路上偶尔能看见三五成群的修士来来往往,有人跟楚天一样,正准备前往山脉砥砺武道,顺便猎杀妖兽换些修炼资源,拥有暮霭学宫弟子身份则多是为了回去兑换贡献积分,以此来修炼学宫内的功法战技。还有些人身上衣衫破碎,血迹斑斑,显然是刚从山脉返回准备回城,有些满脸喜气,意气高昂,有些则脸色阴沉,气势萎靡。 显然,不管是行走江湖,还是进山狩猎,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计,生死自负。 有生便有死,有际遇机缘,便有泥沼危机。 骄阳当空,一路向南行走四十多里,并没有任何风波,眼看‘白泽’大山就在眼前,楚天深吸了口气,嘴角扯起一抹弧度,颠了颠背后角弓,浑身灵元悄悄运转,如一抹长虹向山脉掠去。 尽管楚天从未进过山野之地,但魂武三境的修为根邸,哪怕是行走在崎岖山路上,也如履平地,一路上偶尔有人邀请一起组队,也都被楚天婉言拒绝,对此虽然让一些修士惊诧好奇,也见怪不怪。 暮霭城不乏有一些自恃修为的散修性格孤僻,喜欢独自一人进山历练修行,可那些人在暮霭城,无一不是声名煊赫之辈,倒是从没谁记得楚天这么一号人物,或许是才崛起的新人? 十里地对凡夫俗子来说或许不近,但对于可媲美魂武五境甚至是六境修士的楚天而言,实在是算不上多远的距离,约莫一个时辰,便闯入了这片诡秘山林,楚天心头竟莫名升起一股雀跃,好像闯入了一处洞天福地,里面有无尽的灵宝等待自己采掘。 对于楚天来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时间,若是搁在寻常人身上,他大可每天在寂静无人烟的地方安静练拳,以《玄体道诀》砥砺体魄,只要时间足够,便能水到渠成,顺利踏足魂武四境,只是眼下,只能剑走偏锋,如同铸造师锻造铁剑,千锤百炼,在最短的时间内捶打上去才行。 深吸了口气,楚天环顾一周茂密山林,拿出地形图端详片刻,很快选择一处方向快速离去。 细密的阳光透过林木枝叶散落下来,形成一束束明亮光线,让山林愈发诡异,不时有山风吹过,簌簌作响。 楚天本来想先寻找一处偏僻之地,将背后的包裹寄藏起来,可才刚走到一座青石峡谷,便被一声破天荒的哈哈大笑惊在了原地。 楚天环顾四周,看到峡谷中的人影,顿时无语的眨了眨眼。 这该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是该说是冤家路宰? 青石峡谷中,一道人影正在青石堆中撅着屁股来回蹦跳,正是韩家的那位大少爷韩文,这十余年来,韩文依仗自己修为,就没少欺辱楚天,上次在秀月楼,若不是自己提出一月之约,还不知这畜生会干出什么事来。 此刻韩文在青石峡谷中来回蹦跳,好似在抓捕什么,看那气喘吁吁模样,显然是折腾了不久。 半个月不见,韩文竟然也踏入了魂武四境,难怪敢独自一人前来‘白泽’山脉,楚天冷笑一声,心里冷笑:“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白泽’山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倒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十数年来,暮霭城对楚天冷嘲热讽的人不少,但真让楚天起了杀心的人,不多,楚家那叫楚啸的家伙算一个,另外这个韩家叫韩文的家伙也算一个。 既然今日撞上了,那么往日仇怨,不如一起结清。 “哼,我知道你有灵智,既然被我韩文遇上,便说明你我有缘,放心,只要你认我为主,以后我韩文绝不会亏待与你……” 之前在暮霭城桃花巷,韩文想着暮霭学宫招收弟子,正打算前去凑个热闹,若是能被选中进去混个身份也不错,却不想半路遇到了这鬼鬼祟祟的‘凰蝶’,身为暮霭城三大家族之一嫡系子弟,哪怕再孤陋寡闻,韩文也听说过玄灵大陆一些近乎玄妙的传说,而‘凰蝶’正是其中之一。 据说‘凰蝶’乃是上古氏族凰族精灵,身份类似世家宗族圣女,高贵无比,精通幻化之术,成年‘凰蝶’甚至拥有幻化天地,颠倒乾坤的通天手段。 当然,韩文也知道这种传闻中堪比上古神兽的存在,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小小暮霭城,可看见眼前‘凰蝶’与传说如此相似,便想捕捉回来,不料一路踉踉跄跄,从天色未亮到日上三竿,从暮霭城追到‘白泽’山脉,竟然都未能得手,这让韩文愈发肯定,眼前这跟‘凰蝶’有几分神似的东西,绝对不简单,甚至于可能是拥有‘凰蝶’血脉的异种,遗留在了这片荒芜山脉。 想到此处,韩文双眼更是流露出灼热光芒,若能追捕到手,他韩文从此以后岂不能平步青云?不要说这小小暮霭城,便是青云阁,都能一步登天。 韩文站直了身体,抹了把头上汗渍,咧嘴直笑,显然是在白日枕黄粱。 但是很快,韩文就呆在了当场,他怔怔转头,只见一枚羽箭从自己后胸射入,透心凉。 “你……你是谁?” 韩文脸色苍白,神色惊恐的看着慢慢走来的青年修士,低声喝道。 暮霭城中,没有人不知道他韩文乃是韩家嫡系子弟,任何人杀他,都要掂量一些后果,可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脸色苍白狭长的青年修士,竟敢毫无顾忌在背后射杀自己。 这让韩文心情异常沉重。 魂武四境,已经由外而内,灵力鱼贯入体,器脏再次淬炼,达到吞进化石之能,恢复愈合之力比魂武三境强了一倍不止,若是真正的灵纹箭矢,他韩文自认不会再有反抗之力,可这劣质灵纹羽箭,虽说能对他造成伤害,却不足以致命。 哪怕他被偷袭受了一箭,也自信能将眼前这魂武三境修士斩杀。 “自然是要你命的人!”楚天哪里不清楚韩文心中想法,冷笑一声,脚下生风,身体骤然消失不见。 韩文瞳孔收缩,尚未反映过来,便感觉胸口如遭雷击,闷哼一声倒飞出去,远处青石崖壁应声而响,之后轰隆一声跌落在地上。 撕裂的疼痛从胸口传来,韩文在这一拳之下,体内气机如瓷镜炸裂,破碎不堪,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铁青向楚天看去。 “不知前辈与我韩文有何仇怨,非要下此狠手,如果只是为了那只灵蝶,我大可以让给前辈,天地灵物本就能者得之,我自认技不如人,可前辈若真杀了我,我想前辈应当清楚,今后在暮霭城绝对寸步难行。”韩文踉跄坐起身,色厉内荏道。 楚天轻轻点头,笑眯眯道:“是这么个道理,韩公子毕竟是韩家大少爷,你爷爷的宝贝孙子……” 韩文脸色一喜,感觉有戏,便见楚天脸色一寒,皱眉道:“不过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韩文如坠谷底,脸色阴沉,“前辈这是铁了心要杀了我?” 楚天笑了笑慢慢走到韩文身前,啧啧出声:“不然呢?我若放了你,先不说留下活口一定会走漏风声,你堂堂韩家大少能饶了我?” 韩文双拳紧握,在他看见楚天没遮掩面容出来时,便已料到对方不会留情,原本看见楚天只是三境修士,他并没放在心里,可眼下,却让他心底冰寒,“前辈若放过我,韩文在此发誓,今后绝不为难前辈,若违背誓言,不得好死。” 楚天摇头微笑,眼神玩味。 “我本来是想放了你,可韩大公子不老实啊,先不说你发的誓狗屁不如,就算你遵守,不找我麻烦,让你爹找我麻烦该当如何?” 楚天站起身摇了摇头,拍拍手道:“算了,我还是觉得死人最能保守秘密,免得节外生枝。” 第033章有少女,姓轩辕 看见楚天玩味笑容,韩文终于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之前强行憋在胸口的一股胆气,如竹篮打水,终究涓滴不剩。他脸色惨白,想要竭力站起,可浑身根本不听使唤,一股淡黄色液体从裤裆淌出来,散发出淡淡腥臭。 原本还想要以自己的身份让对方心生一些忌惮,却不想楚天根本无动于衷,韩文浑身颤抖,眼里充满了惊惧和恐慌。 他韩文是韩家嫡系子弟,爷爷是韩家家主,他才进阶魂武四境,有无限的未来,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他不想死,没有谁想死。 “前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给你做牛做马,你想要什么,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我爹给你,你知道我爹的,我爷爷是韩家家主……”韩文全身无力,声音颤若蚊蝇。 楚天愕然,没想到平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韩家大少爷,竟有这样狼狈不堪的一面。 “废物……” 楚天终于吐出两个字,一拳轰在韩文头颅之上,根本没半点婉转余地,当场死绝。 楚天厌恶的看着如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尸体,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若说他楚天是纨绔,这些年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勾当,这叫韩文的家伙就是连畜生都不如,光是楚天知道的,桃花巷就有十多名女子在韩文手上死于非命,这种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垃圾,死一百次都死不足惜。 三两下挖了个坑将韩文的尸体掩埋,楚天转过头看去,只见一只通体晶莹的灵蝶正落在一块青石上扑闪着翅膀,让楚天诧异的是,这看似不凡的灵蝶,见着自己非但没趁机逃跑,反而慢慢悠悠的围绕自己转了一圈。 楚天一副见鬼了的模样,看着环绕了自己一圈的灵蝶再次落在青石上,无语道:“小家伙,你不会真开了灵智吧。这样哈,看在你帮我将韩文那畜生引诱到这里的份上,我给你十息时间,要跑就赶紧的,不然可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你才是小家伙,你全家都是小家伙,就你区区魂武三境修为,也敢威胁本小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一阵少女愤怒的声音传来,让楚天当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自打开灵以来,楚天就没少遇见各种奇怪的事,可加起来也没眼前这事诡异。 “你会说话?还是个母的?”楚天瞠目结舌。 “你才是母的呢,你全家都是母的。”七彩灵蝶突然高高跃起,一对七彩翅膀猛然扑扇了下,顿时一股强大气流席卷,让楚天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死。 七彩灵蝶犹不罢休,在空中旋转了两圈,好似在跟楚天耀武扬威,气咻咻道:“要不是因为你,本小姐哪里会被那登徒子追了大半天,你要是再敢对本小姐不敬,看我不让你好看。” 楚天愕然无语,揉了揉屁股,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七彩灵蝶。他自然听说过一些山泽妖兽修炼到一定程度便能开灵,更有甚者可以化为人形,但从未听说过,一个小小的灵蝶便能开口说话,听这口气,似乎张嘴就能吞天土地,比他楚天可要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喂,你叫什么?”七彩灵蝶见楚天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也不以为意,声音带着几分傲慢道。 楚天忍俊不禁道:“你这灵蝶倒是有趣,再怎么说,先前也是我出手帮你将那登徒子解决了,你不道谢也就算了,结果还能怨到我头上来,莫不是灵智还未完善,脑子不好使?” 听这灵蝶的意思,好像是因为自己,才会被韩文那垃圾追捕的。 七彩灵蝶悬停空中,好像是愣了愣,她今天晨曦刚醒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灵韵波动,这才忙不迭冒冒失失的从‘白泽’山脉向暮霭城飞去,不想半路上碰见了那叫韩文的登徒子,非得要抓住自己,硬生生将自己从暮霭城追回了‘白泽’山脉。 要是这样看的话,的确不能怨眼前这可恶家伙,但话说回来,眼下楚天站在她跟前,她明显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灵韵波动就是从楚天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此来看,罪魁祸首可不就是眼前这可恶家伙。 “你脑子才不好使,本小姐脑子好使的很!”七彩灵蝶想明白了事情的因果原由,悬停身体再次上下飘舞起来,突然硬生生问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凤灵气息?” “啥玩意?”楚天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灵蝶,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七彩灵蝶也是愣在了空中,不断扑扇着翅膀。 楚天咧了咧嘴,无语道:“小仙子是吧,本公子呐,来这‘白泽’山脉可不是游山玩水的,所以没时间陪你胡闹,趁我没改变注意,你赶紧离开,不然我把你抓住,想要离开都没机会了。” 七彩灵蝶呼啦啦转了一圈,茫然道:“不对啊,你体内分明有凤灵气息,难道真是我感觉错了?” 楚天无语的摇摇头,转身就走,若不是觉得自己跟这灵蝶有缘,帮自己‘截杀’了韩文那垃圾,早就辣手摧花了,管你什么‘大小姐’。 看见楚天就要离开,七彩灵蝶哪里愿意,赶忙跟在后面扑扇着翅膀道:“喂,我叫轩辕青青,你叫什么?” “那什么,本小姐原谅你了,你去哪里,带上我怎么样……” “喂,大混蛋,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当初莫名其妙跑到了这里,眼下好不容易看见一点机会,她哪里愿意放弃,看见楚天不搭理自己,顿时急的团团转,围绕楚天上下飞个不停。 楚天无语的停下脚步,看着悬停在自己眼前不断扑扇翅膀的灵蝶,咧嘴道:“轩辕青青?你却定要跟着我?” 七彩灵蝶愣了愣,怯生生道:“但是不许欺负人的。” 楚天翻了个白眼,你丫的明明就是一只小蝴蝶,哪怕是已经开了灵智,真把自己当成人啦?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七彩灵蝶顿时气恼叫道,“本小姐要不是遇上了意外,就是你求我,本小姐都不会理你的。” 楚天无语的看着眼前气恼的灵蝶,点头道:“行,本少爷不欺负你,既然你想要跟着我,总得有什么原因吧。” 七彩灵蝶顿时沉默起来,娘亲经常跟自己说外面人心叵测,比起那些凶狠的妖兽还不如,说遇见什么事,一定要留一手,尤其是女孩子家家的,更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楚天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 看见楚天又打算把自己甩开,七彩灵蝶愣在原地,心里好像委屈极了,‘哇……’一声大哭起来,那可叫一个撕心裂肺。 楚天愣了愣,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只见那只通体玲珑的七彩灵蝶,好似喝醉的稚童,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在空中不断打转,好似随时都要跌落撞在周围树干上。 楚天苦笑不得,他脑子里甚至出现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在自己跟前撒泼打滚,嚎啕大哭的场景来。 无语的走到灵蝶身边,伸出一只手,想要灵蝶悬停在自己手心,不料自称本小姐的灵蝶停住哭声,可还是不断委屈抽泣,脆声道:“我找不到娘亲了,爹爹也不见了,你也不要我,我以后就要死在这鬼林子里啦。” 楚天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 刚要将七彩灵蝶抓在手里,却不料小家伙灵巧一躲,小声道:“娘亲跟我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啥玩意?”楚天双手抱头,狠狠的抓了抓脑袋,无语道:“那你想怎么跟着我,难不成就这样一直跟在我身边飞啊飞的?” 楚天狠狠的看着悬停在自己眼前的灵蝶,摊开双手道:“你娘亲跟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那有没有给你说过人心险恶,怀璧其罪。就你这么一个小家伙,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跟在我身边抛头露面,你觉得合适?” “我不是小家伙,本小姐叫轩辕青青!”七彩灵蝶嘟囔着嘴道。 “好,轩辕青青是吧,就算我让你跟在我身边,你打算藏在哪里?我可不想被你给害死。”楚天咧嘴道,“再说了,你跟着我到底什么目的,最好给我说明白了。” 七彩灵蝶想了想,觉得以后想要回去,眼前这家伙多半是自己唯一的希望,索性暗自咬了咬牙,小声道:“那我跟你说了,你以后绝对不能对我有什么歹念,更不能欺负我。” 楚天白眼道:“顶天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你给我欺负我都懒得。” 七彩灵蝶使劲点头道:“对,君子一言重于云山,那咱们可是说好了。” 楚天一屁股坐在脚下一块青石上,斜眼道:“云山是什么鬼?很重吗?” 七彩灵蝶翻了个白眼道:“那当然,云山可是我们云庭天最高最大的山脉,自然很重。” 七彩灵蝶黯然叹了口气,“可惜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 楚天早就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对于云庭天是什么地方也没有在意,笑着问道:“这和你跟在我身边走什么关系?” 七彩灵蝶使劲点了点头道:“关系可大了去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怎么会有凤灵气息,但是本小姐的直觉肯定差不了,你体内的这种灵韵能帮助我最快恢复伤势,要不然,就凭借这鬼地方的稀薄灵气,本小姐耗上一百年都未必能恢复百分之一。” 楚天咽了口吐沫,“一百年恢复不了百分之一,丫头,你真的不是灵蝶?” 七彩灵蝶黯然点头道:“本小姐当然不是灵蝶,只不过修炼了一种千变神通,没想到出现了点意外。”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楚天,“我这都出来好几年了,我娘亲和爹爹一定很担心我。 ”楚天无奈道:“你说的凤灵气息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七彩灵蝶想了想,小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听说上天界有凤凰灵族,其中凤族的本命道源便叫做凤灵道韵,除了凤凰灵族,任何一个上古大族的传承都有自己的本命道源,跟血脉天赋有关系,我是因为在来到这里前动用了秘术,这才变成了‘凰蝶’的形态,所以对凤灵气息的觉察很敏锐。” 第034章山脉名叫白泽 对于七彩灵蝶的话,楚天听得云里雾里,就跟听天书差不了多少,不过楚天也没半点难为情。 东玄东荒本就是玄灵大陆比较偏僻的弹丸之地,更何况还是比弹丸更加弹丸的暮霭城,至于那什么‘上界天’、‘云庭天’、‘上古大族’,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知道,不过在这之前,需要的是自己脚踏实地走出亿万里路。 楚天闷闷点头,自称是轩辕青青的灵蝶,估摸着是许久没见过人烟,憋屈了一肚子的话,眼下终于可以倾诉,便欢呼雀跃个不停。 楚天很快就知道他们大秦王朝是东玄州上百个帝国之一,从白泽山脉一直向南,横穿过十万里大山,便是大周帝国。 在十万里大山深处,不但有无数大妖,也有数不尽的天材地宝,不过都有厉害的大妖看守着,就是人类丹河境的强者,进去都是九死一生,最后灵蝶说到她家乡的事情,突然扑扇着翅膀落在了楚天肩头。 楚天看见七彩灵蝶说道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些闷闷不乐,无奈道:“怎么了?这里距你家乡很远?” 她病恹恹道:“远啊,可远啦。就算是我能恢复全部修为,要想自己一个人过去,估摸着也得百十年才行。” 楚天无语的看着悬停空中的七彩灵蝶,好奇道:“这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过来的?够厉害的啊!” 她显然没有心情理会楚天的揶揄打趣,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李岇和柳宗那几个混蛋,非得说找到了什么上古秘境,让我们跟着一起寻宝去,结果也不知道触碰了什么玄阵,就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这里。” 楚天啧啧无语,心里更是震惊,听这丫头的话,那云庭天应该是比大秦王朝更远的地方才对,一个玄阵,就能给传送到这里来,这得是什么样的东西?难怪这小丫头一开口就如此的惊天动地。 “你以后若是想跟着我,也不是不行……”楚天想了想,拍了拍腰间的百纳袋,说道,“以后若是有外人,你必须自己藏进来,不然人家发现,本公子我可不会问你的事。” “啊……” 七彩灵蝶哪里见过这么不堪的兽皮袋子,顿时傻在了原地,扑扇了半天翅膀,小心翼翼问道,“我能不能不呆在那么丑的袋子里?” 楚天皱了皱眉,“不然你想呆着哪儿?” 她沉默下来,使劲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一下子来了精神,欢雀道:“虽然本小姐的修为十不存一,但是神通术法还是在的,再说你身上有凤灵道韵,想来应该没事。” 楚天一头雾水,就看见那七彩灵蝶突然在空中急速旋转起来,还不断碎碎念叨着什么,很快,那七彩灵蝶周身便升起一抹彩色光华,露出一副曲线婀娜完美无瑕的胴.体,不过沐浴在雾霭之中,让人看不真实,只是衬托的周围山林仙气袅袅。 楚天瞪大了双眼,只觉口干舌燥,哪怕没看清楚,也看出了个大概,那翩翩起舞的小家伙,还真是个漂亮仙子不成? 约莫十数息光景,雾霭消散,原本悬停空中的七彩灵蝶早已消失不见,一枚璀璨若琉璃的镯子悬在楚天眼前。 千变神通乃是最上等的玄通术法,修炼至大成,可随心所欲千变万化,甚至掩盖自身生机气息,与天地融为一体,这叫轩辕青青的少女显然没这份火候,甚至使用起来还显得有些生疏。 “喂,看在你身上有凤灵道韵的份上,本小姐就便宜你了,不过事先说好,你以后不能欺负本小姐。”不用楚天动手,那璀璨的镯子便光华一闪,落在楚天手腕上,让楚天一阵愕然,只觉得有些麻木。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镯子上一阵青光弥漫,浮现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虚幻小人,小人一身雪白长裙,玲珑体态纤毫毕现,浑身散发着一层乳白光晕,就那么悬浮在楚天眼前。 哪怕在暮霭城走遍了所有花街柳巷,见惯了无数尤物美人,楚天也忍不住惊艳。这虚幻小人跟先前那雾霭中娇躯修长的少女郝然都是那叫轩辕青青的少女所化,哪怕楚天还没有见到真容,就已经确定这天底下怕是很少有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 “喂,大混蛋,我知道本小姐很好看,你这么看也太没出息了吧。”少女撇撇嘴,轻轻一弹,直接跳到楚天肩头上鄙视道。 “真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片子长得还真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楚天嘿嘿一笑,还想着继续调侃这丫头片子两句,便感觉自己耳朵一阵刺痛传来,顿时让楚天龇牙咧嘴。 “嘿,小丫头片子,你再敢动手动脚,小心我将你丢在这不管了。” “不行,你可是答应我了,让我跟着你的,咱们说话得算话。” “放屁,你这小丫头片子先前还说男女授受不亲呐,现在不还对本少爷动手动脚?” “在我们家乡那有句话叫好男不跟女斗,再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又不是君子。” “那我还就说话不算话了,小爷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不成?” “哎,对啦,你来这‘白泽’山脉干什么来了?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真的?” “真的,本小姐从来不骗人的。虽然我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嗯…一共也就不到一年,但本小姐对这小小‘白泽’山脉早已了如指掌。” “呦,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份能耐,你要是真这么厉害,本少爷以后就大发慈悲当一回君子,不跟你计较。” “这还差不多……”少女趴在楚天肩头上,笑脸灿烂,“你还没说来这里干什么呐,对了,你叫什么也没给我说,男人不可以这么小气的。” 楚天环顾四周,看了眼小丫头道,“本少爷想要找几头四级妖兽来打磨自己的武道根邸,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地方,能让我最好在半个月进阶魂武五境,当然,是没有后顾之忧的那种。” “半个月从魂武三境进阶魂武五境?在这个鬼地方?”这次该少女目瞪口呆了。 “嗯,咋了丫头?”楚天白眼道,感情这是看不起自己呐。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这种地方吧,天地灵韵确实不怎么样,半个月进阶魂武五境…好像,是有点困难,一点点……”少女一本正经的看着楚天,轻飘飘从楚天眼前掠过,落在另一个肩头上。 “青青啊,你既然是大世界来的人,一定知道很多东西吧,比如有什么路子走起来没什么隐患,还很好走的那种……”楚天一本正经道,“你想啊,你帮我,那可不就是帮你自己,按照你的说法,我体内要真的是凤灵珠,只有我的修为高了,才能对你更有裨益,是不是这个道理!?” 少女蹙了蹙眉,好像是这个道理唉! 楚天谆谆诱导,“青儿啊,我听说有一些天灵地宝,人吃了不光能提升修炼速度,更能稳固根基,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你对这‘白泽’山脉熟悉,要不给哥哥我指点指点?放心,到时候只要我能掌控凤灵珠,第一时间便帮你恢复修为。” 少女趴在楚天肩头,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听到这些话后,整个人蹦跳坐了起来,“你说的啊!” 楚天赶紧使劲点头:“那还有假,我骗你做什么?你想想啊,再好的东西,也得是物尽其用才算好,那凤灵道韵对我现在又没多大好处,还不够糟蹋东西的呢,但那些寻常灵宝可就不一样了,是我现在正急需的。” 少女使劲点了点头,实际上还是孩子脾气,伸出手道:“我现在给你指的这条路,再走三十里,便有一些好东西,不过说实在的,你这区区魂武三境修为,真能打的过五级妖兽?咱事先说好,到时候本小姐可不会出手帮你的,不然在这鬼地方,本小姐想要恢复灵韵本源,可要费很大力气的。” 楚天翻了个白眼:“放心,区区五级妖兽,都不够本少爷塞牙缝的。” “吹牛!”少女撇了撇嘴,她家乡那的天才修士,比如她轩辕青青,魂武三境才能击杀五级妖兽,这里不过是天界之下,玄灵大陆最偏僻的地方,能有这种本事? “青青啊,你既然是以那什么千变神通才变成这个模样,那能不能便会本体啊。” “当然可以!”少女仰起头道。 楚天两眼放光:“真的?” 少女一巴掌排在楚天脑袋上,气咻咻道:“喂,混蛋,你想干嘛?我给你说,就算本小姐现在根基受损,修为下降的厉害,一般的神桥……不对,是丹河境的修士还是不怕的。” 嘴上这样说着,气势却越来越弱。 楚天笑道:“厉害啊。其实我楚天可是很正直的,不信你以后就知道了。” 少女一听到这个,立即咧了咧嘴,不断摇头道:“信你才见鬼了。” 一路上少女就这样趴在楚天肩头上,两人顺着少女的指引不断向山脉深处走去,自从莫名跑到‘白泽’山脉这边来,将近一年时间,她便独自一人,虽然少女看上去笑容灿烂,实际上心里早已委屈的不行了。 再加上少女心里清楚,她武道本源很魂魄受到重创,虽然嘴上说着多么厉害,实际上遇上魂武九境的修士,都不见得能占到上风,正因如此,在‘白泽’山脉才不敢随便出去,正如楚天所说那样,怀璧其罪,若不是突然感受到了凤灵道韵,这一次也绝对不敢露面。 甚至于壮着胆子跟楚天套近乎,少女都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喂,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白泽’山脉吗?”少女趴在楚天肩头,脸上洋溢着开心笑容,突然问道。 “为什么啊?” “因为据传言,这里是白泽大妖的家乡!” 少女说了句让楚天莫名其妙的话,不等楚天询问,少女便接着道:“上古时期,传闻有神兽叫白泽,统御天下所有妖兽鬼魅,是十大神兽之首,据说白泽神兽的家乡便是咱们脚下的这片山脉,我在家里的堪舆典籍上看到过,就是现在上天界也有白泽一族。” “这么厉害?” “那当然,所以啊,楚天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弱了吧,不过没关系,努努力的话或许能有本小姐的十之一二这么厉害。” 第035章富贵险中求 一路上轩辕青青叽叽喳喳个不停,楚天却满脸无奈,心道这丫头见识是比自己多了那么一点点,可还是个孩子嘛,好在小丫头还算靠谱,路上就找到了两株‘银月草’。 ‘银月草’是‘白泽’山脉最常见的一种药草,虽然难登大雅之堂,算不得灵药范围之内,但因为能够常年吸引月华光辉,草内蕴含极其浓郁的月华灵韵,在暮霭城这种地方,对于一些凝聚了有关星月武魂的修士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如果是楚天独自一人,早就选择一处常有四级妖兽出没的地方隐伏起来,通过跟妖兽战斗强行捶打体魄,要知道‘白泽’山脉虽然不大,水却不浅,不要说一些珍贵的灵宝,就是寻常能上品秩的灵药,都有大妖守护,魂武九境修士也极少有人敢孤军深入,楚天纵然再自负实力,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眼下有轩辕青青这丫头跟在身边,楚天这才起了弯弯肠子。 大道无捷径,实际上那只是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对于轩辕青青这种豪阀子弟,不要说捷径,就是登天梯都有不少。武道攀升,除了最笨的法子一步步打熬,对于豪门大族子弟来说,天材地宝同样必不可少,否则山泽散修,凭什么就比豪门子弟差,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跟豪门子弟相比,山泽散修普遍都显得不济事,偶尔有一两个散修出类拔萃,都极其耀眼。 天材地宝,就好比在武道之上搭建了一道登天梯,虽然有句老话‘是药三分毒’,天材地宝也不例外,哪怕蕴含灵韵再殷实浓郁,也难免有污渍杂质,但只要力度把握得好,不想着一步登天,搭建的梯子别成横跨虚空的独木桥,便可以回过头来从新捶打根邸体魄,就好比凿路登山,先凌空飞跃,然后上下其手,一起开凿,那么绝对比从下往上慢慢凿击攀爬的快上许多。 一路上沿着轩辕青青的指引,越过几条溪涧,又攀上几座石崖,终于来到了一片松柏错落的密林,随着少女‘嘘’声,楚天精神瞬间达到极致。 远方有一阵沉闷兽吼传来,楚天下意思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被这小丫头带到了沟里,但愿自己可别阴沟里翻船。 “青儿啊,你说的风水宝地就是这里?少爷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呐。”楚天左顾右盼,身上气息收敛,小心翼翼的躲在一块巨大青石后,向趴在自己肩头的少女问道。 少女对着楚天神秘兮兮的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那是,绝对错不了,放心,这里若是不出意外,一共也就几头五级妖兽,在你楚大少爷跟前,想来根本就不够看。” “啥玩意?丫头,你这是坑我啊……”楚天瞪大了眼睛。 少女一头雾水,眨了眨眼睛,一脸幽怨:“可是先前你自己说的,五级妖兽在你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嘛。” 楚天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这丫头是故意耍自己呢是不? 看楚天一张脸不断变换,少女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模样道:“楚大公子,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唉,武道一途,捷径走不得,哪怕你能凭借天灵地宝提升修为,最终还是要一步一步打熬出来才行,现在这里的几头妖兽不过是让你提前将体内的污气捶打出来而已,放心,本小姐还能坑你不成?再说了,富贵险中求,就算有灵药,也不能是大路边随便能捡来的吧。” 事实上轩辕青青说的也不错,虽然通过天地灵宝可以走捷径,但人家都会辅以传承秘法,这样才会彻底消除后顾之忧。 见楚天死死的盯着自己,轩辕青青撇了撇嘴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可是给你说了,这里有两株‘子持莲’,若是能弄到手,保证你可以顺顺利利踏足魂武四境。” 少女似乎怕楚天临阵退缩,小声嘀咕道:“子持莲可是五品灵药哦,一般十年才能成熟,本小姐当时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 轩辕青青似乎没注意到,在楚天听到‘子持莲’三个字后,眼睛就绽放出了一道璀璨光芒。 为了此次进山,楚天可是特意购买了许多堪舆典籍,其中就有对‘子持莲’的介绍,说这种灵药是汲取天地灵韵而成,虽然品秩不高,但贵在不含任何污秽杂质,哪怕不用淬炼提取,也无需担心寻常灵药带来的副作用。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捡到宝了,之前在‘万宝阁’的时候,楚天还惋惜自己一穷二白,要不然肯定买下那只‘寻灵兽’,根本不用处心积虑跟妖兽拼死拼活,就能找到天地灵宝淬炼体魄,让修为水到渠成堆上去,不想眼前这丫头,比‘寻灵兽’还厉害。 这还多亏楚天隐藏的好,不然被少女知道楚天竟敢拿她跟‘寻灵兽’比较,非得有掐死楚天的冲动。 轩辕青青见自己都嘀咕了大半天,楚天还在那愣愣发呆,顿时怒道:“混蛋,你连这个都不敢,还妄想半个月踏足魂武五境?你知不知道,寻龙师在上界天都是亿万里挑一的存在,地位尊崇无比,本小姐愿意给你指点引路,那可是你上辈子,不对……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算了算了,你不敢冒险就拉倒,本小姐还不伺候了呐!” 看她恼怒神色,楚天尴尬一笑,小声道:“真有‘子持莲’?还是两株?” “那还有假?”少女气咻咻道。 楚天心里暗笑,听这丫头的话,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寻龙师’?还亿万里挑一!看来自己果然捡到宝贝了,收敛笑容,楚天脸色一正,神色坚决道:“放心,这天底下,就没本少爷不敢干的事,不就几头五级妖兽?” 少女愣了愣,斜眼看着楚天,这混蛋脑子烧坏了? 不等少女反映,楚天便沿着一排高大古树开始弧线运动,小心翼翼向少女说的方向摸去,少女不明所以,这混蛋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得,趴在楚天肩头有些心虚道:“里面可是有好几头五级妖兽的,要实在不行,可别逞能啊。” 少女一边说,一边碎碎念叨,自己还得靠这混蛋的凤灵道韵恢复根基修为呢,若是这混蛋出了意外,我轩辕青青可得多少年才能走出这片该死的鬼地方。 楚天翻了个白眼,咧嘴小声道:“少爷我可是男人,怎么能不行?要不等一会让你这丫头见识见识?” “混蛋,流氓,不要脸……”少女听见楚天又开始对自己没正经,顿时咬牙怒道。 不过比起最开始的面红耳赤,少女也算是功力大涨,脸不红心不跳!用这少女的话说,天底下还有我轩辕青青降服不了害怕的东西? “喂,小心点……”楚天一番兔起雀落,很快就看见了一道‘峡谷’,少女赶忙小声叫道。 峡谷周围,有一大片青石场地,看上去平坦无比,周围还有几根巨大的石柱,错落在一起,就像是一道小型峡谷,‘峡谷’深处,郝然有两株晶莹剔透的碧绿莲花,跟水莲不同,这两株莲花通体‘翠绿’,约莫七寸有余,莲心有一抹乳白色光晕,散发出浓郁清香。 当然,比那两株莲花更显眼的是,在石柱一侧,有两头通体漆黑的牙狼正死死的盯着两株即将成熟的‘子持莲’,牙狼匍匐在地,吻部一对獠牙锋利坚韧,寒光闪闪,嘴角涎液滴落在地上,散发出浓郁的腥臭气息。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看见峡谷深处两株晶莹的莲花,双眼放光,神采奕奕,不过还是看了眼楚天,小声道:“两头牙狼,没问题吧。” 轩辕青青从小时候第一次外出历练,就梦想着能大杀四方,降妖除魔,可无奈她天资纵横,却是‘龙脉风水’武魂,要是单看高山大河,起伏龙脉,确实壮观,只是让少女郁闷的是,那巍峨壮阔的高山大河,‘中看不中用’!若是说堪舆地势风水,遗算天机,在整个家族无人能出其左右,可战力上,却不堪入目,比寻常同境修士强不到哪去,因此每次外出时连,不说身边跟着的那些讨厌鬼,背后也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关键是轩辕青青对父亲这些安排,还没有办法。 她甚至有一次偷偷跑出去,找了一头同境妖兽比划,没有凭借法宝的那种,结果不出意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头妖兽斩杀,远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 所以这也是少女在‘白泽’山脉不敢胡乱露面出入的原因之一,眼下楚天魂武三境,面对两头五级妖兽,还是五级妖兽中品秩靠前,凶狠无比的牙狼,她心里确实没底,但话说回来,少女心里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兴奋。 楚天眯了眯眼,脸色平静,盯着跟自己相距不过百米的两头牙狼。他自然知道,跟魂武九境相对应,妖兽也有九级之分,眼前这两头牙狼,便是在五级妖兽中的佼佼者,只是相比人类修士,妖兽先天体魄强壮,灵活矫健,实力只强不弱。 “两头五级妖兽,倒是没有多大问题,只是子持莲就要成熟,如此浓郁的灵韵波动,就怕节外生枝。” 楚天十年以来,心性早已比同辈修士缜密太多,哪怕看见两株‘子持莲’就在眼前,也并未着急动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自己跟两头牙狼拼死拼活,结果被他人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想哭都找不到地。 轩辕青青脸上洋溢着的神采微微一怔,抬手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胸脯,看着楚天道:“对啊,我怎么给忘了,咱们都能闻到灵药的馨香,那些妖兽的鼻子比狗还灵……” 少女赶忙皱起眉头,心里忐忑,要是刚刚他们就这样莽撞冲过去,真发生了意外,那她还不得后悔死啊。就算是真来了九级妖兽,她凭借秘法也能全身而退,可那之后的代价,一定得悔青肠子都不够。 不过少女很快就攥紧右拳在空中晃了晃,意气风发道:“老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嘛!” 第036章星怒 少女说完一番大话,笑着吐了吐舌。 楚天翻了个白眼,轩辕青青赶忙抬手拍了拍初具风光的胸脯,压压惊!楚天瞥了眼小巧玲珑的少女,眼睛一亮,小荷才露尖尖角,可看上去,比桃花巷最好看的女子还要引人遐想。 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以及轻重缓急,少女静静趴在楚天肩头,终于不再催促楚天动手,只是水灵双眸依旧死死盯着峡谷中的两株灵药。 那眼神,就好像稚嫩孩童看见了心神往之的糖果。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眼看两株‘子持莲’愈加光华璀璨,浓郁馨香恍若雾霭,在山林弥漫,楚天心神也猛的绷紧起来。 一股强大威压伴随雾霭升起,然后他便看见那两头牙狼猛然起身,浑身毛发倒竖,眼中露出一道凶狠光芒,仰天嘶吼的看着山林一方的洼地,于此同时,低洼的山林盆地,一道高大身影慢慢走出。 楚天目光微凝,少女更是下意识抓住楚天领口,轻声惊呼:“是六级妖兽金刚猿!”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 楚天眯眼看着对面走出的高大妖兽,嘴角抽搐道,“那两株‘子持莲’是好,可毕竟只是五品灵药,而那头金刚猿不出意外的话,怕是早已就是六级妖兽了,也会跑来分一杯羹?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少女也是哭丧着一张脸,嘴角往下,显然也没想到这两株‘子持莲’会引来一头六级妖兽,愤愤不平道:“就是,畜生果然是畜生,太不要脸了!” 不过少女很快就叹了口气,目光愤懑的望向那足有数丈高的庞然大物,无奈道:“只能怪咱们运气不太好,也不能说那畜生不要脸,毕竟妖兽进阶更高境界,跟人类修士终归还是有差距的,他们需要汲取更多的灵韵才行,先不说聊胜于无,蚊子再小也是肉这种臭不要脸的话。哪怕退一步来说,谁还嫌自己的宝贝少不成,就好比你楚公子,难道还会嫌自己身上的钱少了?有了雪灵石,便将金精通宝银钱不当钱?或者有了足够的月华晶,便看不上雪灵石?这一点上,我听娘亲说,人类是比妖兽还要可恶的,甚至有时候宁可涸泽而渔,也不愿意为他人留下一点好处。” 少女想了想,一副痛心疾首,不过很快释然,“算啦算啦,大不了本小姐再花点力气,重新找找哪里还有宝贝,像本小姐我这么冰雪聪明,总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反正要怪就怪那丑八怪运气太好了,刚好路过这遇上了灵药成熟,是谁都不可能放过的。” 楚天无语的看着趴在自己肩头自言自语的小丫头,白眼道:“你倒是想得开!” 少女不以为然,“不然呢!” 楚天嘘了口气,眯眼看向已经开始两军对峙的三头妖兽,牙狼本就是五级妖兽中的佼佼者,不知在这两株灵药跟前守了多长时间,眼下竟有人赶来趁火打劫,自然不可能甘心放弃。 “丫头,你找到这两株灵药费了不小力气吧。”楚天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 少女也不藏藏掖掖,一路上她觉得眼前这家伙是混蛋了点,可人还不错,甚至比家里的那些家伙有趣多了,点头道:“本小姐堪舆山河,点气寻宝,可是很耗费精气神的……” 楚天打断少女的话,“那不就得了,这可是咱们耗费很大本钱才找到的东西,怎么可能便宜了这几头畜生,那可不就是败家子啦!咱们这点小家小业的,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你难不成还想虎口夺食?”少女诧异的盯着楚天道。 楚天沉思片刻,嘿嘿一笑:“正面对付一头六级妖兽的确是没有什么胜算,但要说趁火打劫的手段,本少爷可不虚谁,何况你先前不是说了吗,富贵险中求。” 楚天看少女一天担心,转移话题道:“对了,看你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一串一串的,人小鬼大啊!” 少女咬牙切齿,要不是不远处就有三头妖兽,早就暴起了,不过也是顿时将危险抛到了九霄云外,小声怒道:“本小姐可是真正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的!被誉为我们云庭天将来最大最大的寻龙师呐!” “真的?”楚天瞪大眼睛。 看见楚天满脸的不相信,少女顿时弱了几分气势,悻悻然道:“也不全是真的,万卷书是真的,我想行万里路,可我娘亲不让啊,这不能怪我!不过这次等我回去,就是真的啦!” 楚天有些无语,这小丫头当真是可极品呐!要说没心没肺,可比谁都鬼机灵,要说城府深,却又显得没心没肺。 不远处,那头金刚猿终究受不了两头牙狼的挑衅,顿时嘶吼一声,两只小山般的硕大拳头在胸口鼓的隆隆作响,就跟春雷在空中炸开似得。 楚天咽了口吐沫,便看见金刚圈一脚踩在地面上,方圆数百丈都轰隆震动,尘土飞扬,然后扬起两个巨大的铁拳,向两头牙狼轰去。 虽然境界之间有些差距,两头牙狼的身形却比金刚猿迅捷太多,看见金刚猿向他们俩扑来,更是暴怒,同时朝金刚猿扑去,眼看两个巨大的拳头就要轰在牙狼脑袋上,在空中猛地一扭身子,跟猛烈拳罡擦肩而过,于此同时,露出锋利獠牙狠狠咬在金刚猿手臂上。 无奈的是,无论人类修士还是妖兽,五六之间都是一条巨大沟壑,即便两头牙狼躲过了正面拳罡,依旧被凛冽余波刮开大片皮毛,血肉模糊,加上金刚猿本就以力大无穷著称于世,在牙狼咬住手臂瞬间,便将两头牙狼甩了出去。 腾转挪移,扑闪游弋,一时间三头妖兽僵持在一起,周围山石纷纷碎裂,大片树木飞来横祸,拦腰折断,更有甚至整个被金刚猿一巴掌拍成齑粉。 “这牙狼还挺聪明的嘛,知道不是那怪物的对手,竟还会佯攻游弋,想要将对方生生拖垮?”楚天躲在青石后啧啧感叹道。 眼看三头妖兽慢慢远离峡谷,楚天拍了拍自己肩头,小声道:“你赶紧去你的镯子里躲起来,是本少爷我大发神威的时候了。” 轩辕青青古怪的看了楚天一眼,小声嘀咕着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在肩头一个蹦跳,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楚天晃了晃手腕,没看出半点端倪,不过当务之急是将两株‘子持莲’弄到手,便将这股好奇抛在脑后,慢慢向峡谷摸去。 楚天可清楚的很,若只是那两头牙狼还好,大不了就放开拳脚大战一场,可那头金刚猿,实在不是现在能抗衡的,光看那两头牙狼如此锋利的獠牙,只是在金刚猿手臂上留下一道小血槽,楚天很难想象自己一拳打上去,会不会只是给那畜生挠痒痒,这前提还得是那黑毛畜生站着不动让自己打才行。 蹑手蹑脚爬到峡谷深处,楚天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但是看见近在咫尺的两株灵药,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在半个月以前,他楚天这辈子连‘雪灵石’都没有摸过,眼下不光是正儿八经的魂武三境修士,连五级灵药都能搞到手,想想就有一股豪气填胸的畅然,这也忒他娘的牛叉了吧! 楚天忍不住给自己竖起大拇指来。 “混蛋,还不赶紧收了灵药跑路,那两头牙狼估计根本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手腕上一道急促声音传来,楚天猛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两株‘子持莲’小心收如自己的百纳袋,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少爷我跑得快!再说那两头牙狼那么猴精,一定能挺住的。” 楚天才碎碎念叨话音还未落下,心里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听手腕上传来一阵急迫声:“大混蛋,还不赶紧跑,本小姐要被你害死啦。你给我等着,若本小姐死在这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围巨大石柱猛然一颤,楚天只觉得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一声愤怒嘶吼猛然响起,周围十数里顿作鸟兽散。 楚天一阵头大,看见少女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自己肩头,慌张神色都有要哭出来的迹象了。 “楚天,金刚猿暴走的话可是比寻常七级妖兽都不差的,你才魂武三境修为,要是跑不掉的话,本小姐可不会陪着你一起死的……”少女越说越来气,抽着鼻子,要是楚天真的死了,那自己没有凤灵道韵帮助,得那年才能重塑根基,恢复修为? 楚天哪里还有心思顾忌这个一会鬼灵精怪一会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摆脱那头高大的黑毛畜生,但背后一道凛然杀意却早已锁定了楚天,带着凛冽罡风席卷而来。 楚天回过头,就看见那身形庞大的金刚猿双目赤红,抬起一只小山般的硕大拳头向自己轰了下来。 楚天敢肯定,若是他被这么一拳结结实实轰在身上,绝无幸存的道理,可想要完全避开,显然也没有可能,哪怕他以《御风符》强行扭转身体,也少不了跟之前两头牙狼一般,被凛冽拳罡擦的皮开肉绽。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屏气凝神的楚天一脚后撤,一脚横移,双拳同时横在胸前。 翩翩少年,如千仞壁立! 既然躲不过去,那便以正面一拳,硬抗金刚猿暴起一击。 趴在楚天肩头的少女双眸大睁,呆呆的看着气势浑然一变的少年侧脸,心神悸动,那双眼神,让她有一种感觉,好像光是看着,就足够让人心安。 一股气血在胸口翻滚,楚天好似再次回到了刑罚殿,面临那漂亮姐姐的恐怖琴音,灵元在经脉窍穴一瞬千丈,他猛然侧身,暴喝一声,武魂画卷在头顶浮现,洒落漫天月华,恍若星辰之力透过白昼,落在楚天双拳。 “星怒!” 楚天脸色平静,在微风中轻声呢喃,随后一拳猛然递出。 魂武三境,有拳罡倾泻,若江河之水横挂虚空,瞬息之间,与金刚猿硕大拳头轰在一起。 第037章砥砺 一声轰然炸响,拳罡倾泻,楚天只觉一股巨大力道,好似汹涌的大江,从自己的拳头灌入体内,顺着手臂一路向前,横冲直撞,卷入体内经脉窍穴。 那种感觉,就像是千军万马,陡然闯入了一条宽不过数丈的山野驿路,让楚天七窍流血,身体倒飞出去同时,轰出‘星怒’一拳的那条手臂,便在空中颓然下垂。 只是一拳,差距立竿见影! 楚天脸色阴沉,踉跄从地上爬起,胡乱抹了把脸上鲜血,死死盯着站在眼前的庞然大物,不知为何,楚天目光坚毅,心里竟是没有丝毫惧意。 当然,让楚天心里更为坚毅的是,他全力一拳,虽然未能对那高大怪物造成实质伤害,但在那一拳下,那头比人类魂武六境只强不弱的怪物,同样踉跄轰到在地! 这就已经足够! 十年隐忍,楚天所承受了多少屈辱和磨砺,别人不会知道,更不会知道这个被骂为废物的少年,心性是何等坚韧。但是楚天心里清楚,在千夫所指,天下皆敌的处境下,想要活下来,甚至是好好的活下来,需要怎样的勇气。 哪怕在这之前,楚天跟轩辕青青讨教武道捷径,实际上在楚天心里,并未真的打算完全凭借天灵地宝踏足魂武四境,因为少女虽然跟楚天说了许多道理,说那些真正的豪阀子弟,有不少捷径可走,更是解释了其中缘由,但楚天始终认为,自己毕竟不是那所谓的豪阀子弟,这也是楚天在并不清楚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真意情况下,依然宁愿夯实了根基,力求做到‘问心无愧’才会破境进阶的根本所在。 玄灵大陆,浩瀚天下,天才太多,天之骄子数不胜数,可所有修士,往往都仰望着武道之巅,想象着踏上巅峰看那朝阳升起,看那夕阳落下,看那脚下云海起伏,看那人间清风拂袖,可有几人,会在登山途中注意脚下一路风景,在楚天心里,觉得天下太大,可是即便自己走的再快,也总有看不完的风景相继出现,那么不如自己走的慢些,既然走过了,就要好好沿途欣赏,用心观望,就好比自己的武道,既然破境攀升,那就绝对容不得半点花哨浮夸。 正因如此,在楚天跟金刚猿全力一击下,少年非但没丝毫惧意,反而升起灼灼战意。 体内灵元一泻千里,丹田一颗颗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灵元珠,在这一拳激荡之下,如气蒸云梦,江海沸腾。 楚天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擦拭嘴角,以《玄体道诀》滋润低垂手臂,神色坚毅而淡然。 恍若星辰光芒聚拢而成的少女看见楚天一拳下去竟呆在原地,先是一愣,旋即大急道:“喂,大混蛋,你还呆在那干什么?赶紧跑啊……” 魂武三境,能一拳让六级金刚猿吃瘪,已是让少女心里惊涛骇浪,可你再厉害,难不成还想正面抗衡金刚猿不成?或者是这一拳将脑子给震坏了? 楚天咧咧嘴,转头向轩辕青青看去,突然笑了起来,“我要是能跟眼前这畜生拼个两败俱伤,你能不能带我离开?” 少女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瞪大眼眸,只觉整个人都凌乱起来,这都是哪跟哪啊,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么个笨蛋?不对,是大笨蛋才对!说是笨蛋都是侮辱这两个字! 不要说玄灵大陆这犄角旮旯的地脚,就是在她们云庭天,那些被称为圣子人物的家伙,也不可能在魂武三境就斩杀六级金刚猿吧。 楚天见少女没有说话,左右晃动了下脖子,望向那头巨大的金刚猿,眯眼笑道:“不说话,那我就当是你答应了啊。”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你真的打算用这头金刚猿淬炼体魄,打熬根基?你疯了不成……” 楚天微微一笑,朝远处少女摆了摆手。 虽然跟两头牙狼经历了一场大战,但金刚猿其实并未有多大损耗,没想到被一个魂武三境的人类小子轰倒在地,这让它满是惊异,眼下看见这人类蝼蚁与自己对战,还敢分心,更是露出了玩味神色。 相较其他妖兽,猿类本就比较容易开灵,眼前这头六级金刚猿,虽说尚未开灵,但比起稚童来相差无几。 感受到楚天周身灵元狂暴流转,金刚猿也缓缓抬起头颅,突然抬起双手在胸口猛烈捶打起来,好似来了几分猫耍耗子的顽劣心性,一双通红的大眼珠子向下斜瞥,好似在斜睨楚天,透露着狭促玩味。 一人一猿对视半天,楚天深吸一口气,不等金刚猿动手,决定先下手为强。 体内本就迅疾流转的气机更加猛烈,周身灵元如狂风席卷,楚天一脚重重踏在地上,如一道长虹冲天而起,笔直向金刚猿冲去。 ‘隆隆隆……’ 看见楚天敢主动攻击,金刚猿猛地捶打了几下胸口,那意思好似再说区区人类蝼蚁,妄想以卵击石!? 眼看楚天笔直向自己头颅轰来,金刚猿怒吼一声,都不见如何蓄势,便看见有一股狂暴元力在拳头上凝聚,轻描淡写向楚天轰了过去。 “砰!” 罡元炸裂的声音传来,楚天全力一拳直接跟金刚猿拳头轰然相撞,气浪滔天,周围本就断裂的林木如被巨浪携裹,向四处扑卷飞掠出去。 在远处悬停虚空的少女见状娇躯颤抖了下,赶忙双手捂住脸,不敢看虚空那惨烈一幕,想到楚天很快就要被那头黑毛畜生打爆头颅,少女心里愈发愧疚,泪水马上就要流出眼眶,要不是自己带着楚天过来,也不会遇见金刚猿,更不会被打成这个样。 狂暴的灵罡卷在身上,《玄体道诀》被楚天运转到极致,使劲咬着牙,可即便如此,在跟金刚猿拳风相撞的一瞬,整个人也被轰的倒飞出去,只是比起第一次的七窍流血,好了许多,堪堪被打散了那股在体内急速流转的气机。 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楚天心里充满了无奈,哪怕他能借助武魂画卷凝聚灵罡,比起这头畜生还是相差太远。 不过楚天心里并未有丝毫退意,站起身后,吐出堵在胸口的鲜血,裂嘴一笑,“难怪说于生死间砥砺武道,才是真正的登山捷径,看来本公子今天是走大运了!” 若是搁在别人,哪怕是魂武五境修士,接连被金刚猿轰上两拳,估计也早已轰破了一身胆气,甚至能轰碎了一身精气神,不说继续站起来,能保住心湖不破就已是万幸,可在楚天眼里,既然要打熬根邸,那就不能有半点瑕疵,既然《玄体道诀》想要大成必须破而后立,那在他倒下之前,便绝对不会退后一步。 看到楚天的不识好歹,金刚猿顿时暴怒,抬起一脚,闪电般踩踏而出,这一脚若是踩在楚天身上,怕是最好的后果也是横死当场! 楚天闷哼一声,灵元鼓动,竭尽全力凝聚出一道《御风符》,整个人贴着地表横飞出去。 仍然是被狂暴的罡风卷在身上,整个人被恐怖的灵罡余波狠狠的撞在胸口,砸在一块高大石柱上,跌落在地。 轩辕青青听见巨大声响,稍稍松开手指,透过指缝看见楚天蜷缩在地上,胡乱打滚,俏脸苍白,赶忙喊道:“大混蛋,你要再不跑,可就真的死啦!” 楚天咧了咧嘴角,一瘸一拐的站起身,身体微微颤抖,只是这一刻,他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顺心如意’! 先前那一脚带起的狂暴罡元,虽说毫无顿滞的轰在了楚天胸口,可在那一瞬,楚天感觉不光是自己体内的灵元气机被轰的支离破碎,更是有一种堵在胸口的污秽之气,伴随乌血被自己强行吐出。 眼下情景,在《玄体道诀》第二层功法的运转下,楚天感觉到体内溃散的那口气机,好似破镜重圆,重新汇聚成一条更为迅猛的火龙游弋,原本在体内经脉窍穴间周天运转,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将所有窍穴串为一体,法决运转,那股气机再无半点顿滞,在体内一气呵成,瞬间千万里。 楚天看见轩辕青青满脸焦急神色,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疼的龇牙咧嘴,“放心,本少爷命硬的很,区区一头畜生,想要我的命还差远了。” 随着楚天话音落下,便感觉周身一股杀机弥漫,紧接着又是一道巨大拳罡向自己轰来,已经打开了体内那道关键关隘窍穴,楚天自然不会继续跟金刚猿硬碰硬,不等自己被那恐怖拳罡笼罩,头顶武魂画卷光华大绽,一道道云纹符箓般的光华若星光洒落,跟着便看见楚天整个人的身影飘忽起来。 在开灵之处,楚天便坐观冥想万里之行,引灵凝聚山河画卷,此刻,画卷中无数灵纹符箓,在楚天心神牵引下,纷纷灵蛇出洞,护在楚天周身。 在金刚猿的凛冽拳罡轰来之前,楚天周身一阵狂风卷过,身体早已消失不见。 在那之后,轩辕青青便那么俏生生的悬停虚空,瞪大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眼前画面,惨不忍睹! 只见楚天周身流淌出一层宛若月华的素洁光辉,就在这层光辉包拢下,跟那头体型巨大的金刚猿玩起了猫爪老鼠的游戏,一个在后面狂暴踢打,一个在前面摸爬滚打,甚至还能看见楚天不时地抓住一些漏子,以牙还牙,出拳如神魔降临,狠狠轰在金刚猿身上。 足足持续了小半天之久,又是一阵滚雷声之后,楚天狼狈落地,全身疲软,脸色苍白,反看那头被楚天惹毛的金刚猿,也是呼哧呼哧的粗气连连,楚天这才苦笑着让站在远处看戏的少女带自己跑路。 “混蛋,你可真够拼命的!”轩辕青青看见楚天踉跄向自己冲来,如释重负,她还真怕楚天一根筋打到昏迷不醒。 少女嘴上骂着,却不敢迟疑,周身月华般的雾霭再次浮现,只见一道身影在雾霭中凝结而成,一身长裙宛若玲珑飞舞,皮肤细腻如琼脂美玉,美不胜收。 第038章四境 楚天看着空中缓慢凝聚的妙曼身影,哪怕有雾霭朦胧,可那一副曲线婀娜的修长娇躯,依旧让人惊艳遐想。 “丫头,你这是……”楚天瞪大眼睛,暗地里咽了口吐沫。 “登徒子,再敢乱看本小姐就将你丢给那头畜生!”轩辕青青愠怒道,随后她狠狠瞪了楚天一眼,右手在空中划过,围绕在周身的雾霭顿时荡漾起层层涟漪,宛若仙人采露,化为一条晶莹玉带,将楚天包围环绕,之后毫不留情拖拽而去,没有一点少女温柔。 金刚猿看见楚天两人身影渐远,发出怒天咆哮,只是经过半天折腾,也是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 少女一路疾驰,大概觉得那头金刚猿应该不会追上来了,身体蓦然悬停,然后轻喝一声,周围朦胧雾霭瞬间消散,露出山林真容,那条系着楚天的晶莹玉带也跟着消失不见。 ‘轰隆’一声,还享受着躺在云海飘然欲仙的楚天,在玉带消失之后,顿时狠狠摔在地上,心伤加旧伤,那可叫一个欲哭无泪,心里暗自嘀咕,唯小人跟女人惹不得,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少女一脸冷笑盯着楚天,看他嘴里碎碎嘀咕,美眸怒张,双手恰腰道:“混蛋,你说什么?” 楚天先是一怔,愕然抬头看着恢复小巧玲珑的少女,脑子快速转动,伸出大拇指,哈哈笑道:“我刚刚在夸你呢,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厉害啊!嗯……就是‘哗’一下,随手在空中这么一划,就弄出来一条这么好看的玉带,还跑得这么快!” 楚天哈哈笑着,抬手在空中笔画了一下。 少女高高扬起脑袋,得意洋洋道:“那是,本小姐的秘术可是多了去了,你要是敢惹的我不高兴,一定能教你好看。” “是是是,咱们青青是谁!”楚天竖起大拇指。 轩辕青青不断点头,飘到楚天肩头,“你也不赖啊,没想到真敢跟那头金刚猿正面厮杀,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武魂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比我的还好玩,刷刷刷,就跟有月光流淌似得,让你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 楚天如释重负,双手撑地,靠在一颗大树上,还好是个小丫头片子,这脾气很对自己胃口嘛,傻的可爱。 楚天转过头,抬起手掌,一幅雪白画卷缓缓浮现,对少女神秘道:“我这武魂可厉害了,能观想入定,吸纳天地所有灵韵,刻画成术法神通,咋样,厉害不厉害!?” 少女将信将疑,伸出手想要将楚天手心的画卷抓在手里,“真的假的?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楚天哈哈一笑:“我这叫外中内秀,返璞归真,懂不懂,别的不说,就说你见过几个人魂武三境敢跟六级金刚猿叫板的?所以我这可不是跟你吹牛。” 少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之后轩辕青青懒得听楚天在那跟自己吹嘘,索性进入镯子休养生息,本大小姐就是放在云庭天,也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更是被誉为万年难得一见的寻龙天才,什么样的怪物没见过?你一个小山沟里出来的家伙,不过是根邸打的厚实些,就想在本小姐跟前班门弄斧啦? 楚天见轩辕青青进入手镯,暗自叹息一声,尽管少女没说,但楚天能感受得到,之前帮自己逃遁,怕是承受了不小负担,不然凭借这丫头的脾性,绝对不会老老实实进入手镯中去。 “虽然跟金刚猿一战受伤不轻,但这苦头总算没有白吃,不光是打开了《玄体道诀》的关键窍穴,还弄到了两株‘子持莲’,正常冲击魂武四境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楚天斜倚在高大古树上,休息片刻,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取出一株‘子持莲’暗自想到,环顾四周,查看了一下周围环境,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楚天没丝毫犹豫,直接将手中‘子持莲’吞入肚中。 囫囵吞枣! 楚天手腕处光华一闪,有少女咬牙暗骂,不过此刻少女只觉得有些疲惫虚弱,也懒得出去教训这见识粗浅的家伙。 一股炽热气息在体内扩散,如火龙游走,原本因为之前一战而灵元耗尽而身体,好似雨后春笋,生机勃发,那股温热的气息,在体内周天循环,相比以往,就像官府驿路拔去了层层关隘,毫无顿滞,让楚天感觉就像是被温暖阳光洒在身上。 “果真不愧是五品灵药,这股精纯灵韵,怕是能轻松一鼓作气,冲开四境壁垒!” 在家族刑罚殿的时候,楚天就触碰到了魂武四境的壁障,只是楚天觉得,自己的三境根邸始终悬于半山腰处,哪怕他能够一鼓作气踏足魂武四境,可最终一定会少些什么,很玄妙,楚天说不上来,但那种感觉真实存在。 直到先前跟金刚猿一战,楚天才觉察到,之前体内经脉窍穴,一直有一股先天乌浊之气,正因如此,他在最初练拳的时候,那口精纯气机每一次流转,都像是清水中参杂了些污秽,要将那口浊气排出体外,才能重新提起一口精气。 这并不是说有那口乌浊之气在就一定是坏事,就像是有些魂武修士,明明是凝聚阳刚武魂,却偏偏喜欢寻找一些阴凉甚至是阴深晦暗之地砥砺根基,就像是磨刀石般,慢慢捶打精气神魂,只是楚天感觉自己体内的那股浊气,分量不对,若是不能捶打出来,或许在踏足魂武四境后,就会在根基上留下一道空虚,寻常不会有事,可一旦坍塌,整个武道大厦都有可能为此倾覆。 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 既然这句话能在整个武道世界成为珠玑箴言,自然有其中道理。 所以才会有无数天才修士,明明应该有更高的武道成就,却因为某些微不可查的因果,不进反退,更有甚者,武道崩塌,道心崩溃。 毕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哪怕是在高出天外的武道世界,绝对不少! 时间慢慢过去。 楚天体内那股火龙灵韵不弱反增,从最初的山涧小溪,变为千里江河,最后将丹田完全淹没,化为一方无尽海洋,浩浩荡荡。 那种温顺和煦的感觉也早已消失不见,转而变成抽筋剥皮的煎熬剧痛。 楚天死死咬住嘴唇,不让那种焚心灼魂的痛苦淹没神智。 魂武四境,灵力由外而内,器脏再次淬炼,达到吞进化石之能,想要破境进阶,自然要忍受锥心之痛,吞金化石,可不是吞刀子喝罡风! 夜色朦胧,月光再次倾泻洒下,楚天依旧没有醒来迹象。 体内那股磅礴灵力,凝聚成一股山洪,不断冲击着那道破境壁障,如惊涛大浪被巍峨山岳所阻,不断的发出轰轰闷响。 不知何时,一抹淡青色荧光在楚天眉心隐隐闪烁,如同一颗青色圆珠,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说不清的玄妙灵韵,就像流水潺潺,将楚天眉宇慢慢抚平。 在这之前,楚天从未想过,从魂武三境踏入四境,竟会是这般场景,当然,楚天更不会知道的是,寻常修士踏足魂武四境,是会遭遇筋骨淬炼之苦,但绝对不会有如此大的‘福缘’!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手腕一抹光华闪现,少女悬空而立,美眸望着楚天眉心那颗晶莹剔透的圆珠,就好像稚童小时候第一次看见心仪的玩具,“凤灵珠!果真是凤灵珠……” 少女咬着嘴唇,双眸不断闪着光芒,看了楚天一眼,小声嘀咕道:“大混蛋,咱们可是说好的啊,你会用凤灵道韵帮助本小姐恢复根基修为的,你放心,我只要一半,一半就好!” “嗯,就咱们这关系,可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这凤灵道韵,自然得见面分一半,既然是这样,那本小姐可就不客气了啊!” 少女眼馋的望着那颗晶莹流转的珠子,碎碎念叨,见楚天没啥表情,一时有点心神忐忑。 眼看凤灵珠光华渐暗,少女终于一咬牙,“反正你这混蛋早就答应我了,我可不算是偷抢!” 话音落下,少女赶忙落在楚天头顶,凝聚神意要牵引凤灵道韵进入自己体内。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那条火龙般的磅礴气息终于开始扩散,随着凤灵道韵融入体内,原本就势不可挡的灵元浪潮,顿时山岳叠加,并且重量不见减缓,反而不断递增。 当楚天感觉体内的灵元就要凝成实质,这才第一次有意识的深吸了口气,满身汗水,如刚从水潭捞出。 片刻之后,楚天闷哼一声,调动全身灵元向魂武四境的关隘壁障冲去。 灵元浩荡,浊浪滔天,一股强大的气势以楚天为圆心,向四周席卷而去,将沉浸在凤灵道韵中的少女惊醒。 她美眸大睁,看着眼前脸色青白相间的坚毅脸庞,微微一怔,旋即看到剩下的所有凤灵道韵被楚天一卷而空,顿时咬牙大怒。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楚天全身一震,好似体内有九天惊雷蛰伏,随后楚天蓦然睁开双眼,忍不住仰天长啸。 方圆数里,天地震荡,如同巨兽对天嘶吼,随后楚天浑身一颤,好似被抽干了浑身力气,跌倒在地,重重喘息。 轩辕青青看着大汗淋漓的少年,安静的躺在地上,双目如星夜般明亮深邃,透露着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心神微微一颤,不过少女很快就怒了起来:“喂,大混蛋,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你要是能调动凤灵道韵,都是本小姐的,结果你竟然自己独吞了大半。” 楚天看着脸色恢复如初,气息比最初见到时更绵长许多的少女,咧嘴一笑:“身不由己,身不由己,青青仙子见谅,见谅哈。” 少女没想到楚天竟然这么好态度认错,本来都想好的一大串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愣是憋得瞪大了双眸,气咻咻的盯着这个可恶的家伙。 楚天看着悬浮在自己头顶的少女,心里暗笑,小丫头片子,还想跟我斗!? 少女可怜兮兮,看着楚天直咧嘴。 第039章亭亭玉立 修为踏足魂武四境,那口堆积在楚天胸口的无形闷气也豁然消散一空。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魂武三、四两境,或许只是一字之差,但对楚天而言,哪怕再加上千字万字,也难以填补其中差距。 在魂武三境,楚天便能借助武魂画卷,化虚为实,凝灵元化灵罡,同六级妖兽金刚猿全力一战,如今魂武四境,再加上《玄体道诀》再进一步,体内灵元更加浑厚殷实,哪怕不借用画卷灵韵之力,也能‘顺心如意’,递出‘星怒’一拳。 这在整个暮霭城,甚至是大秦帝国,都是不曾出现的壮举! 前无古人! 至少千年以来,是如此。 当然,虽说这两天来修为实力哪怕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实际上楚天心里更是清楚,千里之行,才走出第一步。 前路,任重而道远!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暮霭城,树欲静而风不止,楚天早就觉察到了那股背地里的汹涌暗流。 退一万步来说,不讲究楚家半点恩情,光是刑罚殿变故,总有一天也会露出端倪,到时候不说暮霭城其他修士,就是楚家也难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楚天可不相信楚家上下,都是大爷爷这般赤诚之人。 人心难测,怀璧其罪,这一点楚天早已深有感受,早在十年之前,那场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兽潮,早在爷爷偷偷留给自己的那枚‘青云令’被韩文发现。 “我辈武修,自当有一口气,可吞吐天地!”楚天感受到体内彻底被打通的经脉窍穴,一道宛若火龙的气机迅猛游走,深深吸了口气,凝神向远处望去。 还有十数天便是家族开灵大会,手里这株‘子持莲’应当足够我稳固魂武四境,甚至是冲击魂武五境。 楚天暗自想到,随后眯起双眼,双脚前后交错,自由分列,一身拳意若水幕流淌,在周身哗哗作响,宛若实质,有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下来,波光粼粼。 《形意拳》第一式,《撼瀑》! 意随心动,脚下走游龙,楚天闭上眼睛,体内那股气机迅疾流淌,体内灵元瞬间凝于拳锋,向前轰然喷出,如大江之水浩浩荡荡,向前奔赴而去。 《形意拳》第二式,《千仞》!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楚天脚步微错,猛然驻足,原本风流写意的流转拳势,宛若大江之水瞬间冰封,可落在别人眼里,却丝毫不显突兀。 之后楚天双膝微蹲,双手合十,横于胸前,宛若一尊金身佛陀,气势磅礴坚不可摧。 拳意在楚天周身已化为一层壁障,将他护在中心。 轩辕青青站在远处,愕然看着楚天突然拳走游龙,看着那少年胸中一口气,敢吞天吐地的浩然气魄,少女心湖就像被狂风卷大浪,久久不能平息,甚至在少女看来,楚天不顾一切让那一口气机连续支撑自己打出这一整套拳法,就像是亲自将自身潜力抽丝剥茧一点点压榨而出,那种痛苦,哪怕旁观者清,她依旧惊心动魄。 哪怕在云庭天,她也从未见过,有谁在魂武九境,为了打磨体魄,塑造根邸,会如此不顾一切的拼命。 因为对所有修士来说,楚天这种做法,已与自杀无意。虽说武道深浅,多在生死间砥砺而成,但武道修士,尤其是出身豪阀的高门子弟,没有谁真的希望自己陷入生死一线的境地,因为那种命不由己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偶尔有一两次也就算了,若能挺过,权且当做砥砺武道心性的机运福源,值得自己吹鼓上十年百年,如若不幸陷入绝境,那便从此武道崩塌,沦为砥砺他人前行的磨刀石。 而楚天眼下行径,分明是将自己逼入绝境,若这一口气不停坠,楚天的武道自然会更加绵长宽广,可若中途崩殂,不说心道崩塌,最好的结果,怕是此生止步于魂武四境。 当局者迷,楚天自然不会去想这么多,他只是想到了小时候爹娘的温暖笑容,想到了那天自己坐在爹的肩头上,他笑着对自己说,‘天儿,我楚万里的儿子,自当楚天千里凌绝顶!不管天地多高,都当顶天立地!’ 楚天此刻,就觉得胸中有那一口气,可吞吐天地,与天地比肩,无论如何,他都要打出这一拳。 下一刻,楚天猛然睁开双眼,一脚抬起,重重跺在地上,身体后侧,一拳猛然向虚空挥出。 《形意拳》第三式,《星怒》! 不但是周围整个空间,四周林木如被罡风席卷,疯狂弯折,一些脆弱的枝干凌空折断,脚下枝叶几乎同时向周围飞射,于此同时,虚空在那浩瀚拳意下,轰隆一声,简直如同天雷炸落人间。 …… 楚天再次醒来,已经两天过后,便看见少女一脸焦虑的趴在一侧看着自己,嘴里还不断嘀咕着什么,大概是“活该倒霉,谁让你逞能,明明才刚刚四境修为,便学人家六境修士,还不知死活一口气想要当三口气用,真当是一碗饭分三顿吃啊……” 楚天慢慢睁开眼,看着一脸焦虑的少女,轻轻扯了扯嘴角,轻柔道:“谢谢你了。” 之前在进阶魂武四境之时,楚天凭借一口气机强行递出三拳,哪怕是体内灵元比同阶修士浑厚数倍,也经受不起如此折腾,在最后一拳递出后,更是让丹田干涸差点崩裂。 好在《玄体道诀》本就是破而后立的炼体之法,再加上楚天在最后一拳递出后,那股气机始终悬而不坠,才没有造成寅吃卯粮的惨淡局面,因祸得福,强行拓宽了自身武路道途。 少女看见楚天醒来,抽了下鼻子,蓦然红了眼睛,泪水马上就要流出眼眶,可是少女愣是拼命忍住,转而噘起嘴唇,气咻咻道:“大混蛋,本小姐才不要你谢。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上哪再找到凤灵道韵,本小姐要是这辈子都走不出这破烂地,再也看不倒娘亲,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的抽鼻子,看见楚天神色呆然,突然想到楚天打出最后一拳的情景,她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这样一想,少女突然愧疚起来。 她还记得楚天沉睡这两天,好几次在梦中那种无力的哀求和绝望,好像身上背负着别人永远看不见的坚毅和悲伤,轩辕青青突然一下子伤心的哭了起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楚天可不知道少女心里这一瞬间的千折百转,只是看见少女先是一脸焦虑,然后红了眼睛,随后咬牙切齿气咻咻骂了自己一通,最后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还跟自己道歉,这哪跟哪啊! 楚天一头雾水,哈哈一笑,晃了晃拳头,拍了拍胸脯道:“放心,本公子可没那么容易死,说会帮你修复根基,恢复修为,就一定不会食言了。” 楚天深处右手,手掌摊开,突然攥拳后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天看小丫头还是犹不罢休哭的稀里哗啦,更是弄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小声道:“丫头,咋地啦,你不会是看上哥哥我了吧,虽然我知道自己长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可没想到有这么大魅力,只是睡了两天,你就哭成这个样子啦!” 少女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楚天,一张脸使劲皱在一起去,鼓起腮帮,恼怒道:“你臭不要脸啊。” 楚天嘿嘿一笑:“这才对嘛!你生气的样子可比哭鼻子的模样可爱多了。” 少女死死盯着楚天,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楚天生吞了的表情,心里默念不跟这混蛋一般见识。 楚天双手抱头,自在的躺在青石上,眯眼看着透过枝叶洒落下来的阳光。 玄灵大陆虽说不讲道理,可世间还是有些道理是对的,比如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楚天都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自己的魂武九境,打造了多高的九重天穹。 少女气呼呼的坐在一侧生闷气,不过那股总共就没多长的闷气,很快就烟消云散。 …… 之后一段时日,在楚天一番真诚讨好下,少女终于决定跟楚天冰释前嫌。 短短三日光景,楚天便在少女的指引下斩杀了十数头四、五级的妖兽,对于暮霭城寻常的修士来说,任何一头上了品级的妖兽,不光是兽丹,就是骨骼皮毛都算得上宝贝,拿到城里的‘百宝阁’、‘万宝阁’,少说也能换几十颗金光闪闪的金精银钱,只是眼下楚天显然没这种功夫跟闲情逸致。 对楚天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砥砺武道根基,最好在家族开灵大会之前踏足魂武五境。因此,哪怕楚天再心疼自己这种‘一掷千金’的败家行径,也只得咬牙忍了,好在轩辕青青这丫头不知用什么秘法将每一头妖兽的精血都给炼化了出来,说是对淬炼体魄有很大妙用。 最开始的时候楚天将信将疑,尤其是最后轩辕青青要楚天将所有妖兽精血喝下肚的时候,楚天更是一头黑线,一度认为这丫头是在公报私仇。 只是最后被少女一番威胁鄙视加激将的组合王八拳打在身上,楚天只得捏着鼻子信了少女的鬼话,好在最后结果不错,让楚天感叹豪阔门阀就是不一般,哪怕是小小几头妖兽,都能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术法,凝炼出这等‘灵丹妙药’。 当然,轩辕青青没说,楚天心里清楚,实际上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少女凝炼的几滴赤红色精血,而是少女教给自己炼化引导精血运转的玄妙法决。 雪灵石在暮霭城之所以珍贵,自然有物以稀为贵这么一层原因,实际上更为主要的是,在寻常灵物中,雪灵石蕴含的天地灵韵最为精纯,以此修炼破境,能很大程度上减少不必要的弊端,可即便如此,依旧会有天地秽气被引入体内。 由此可见,寻常妖兽茹毛饮血,虽说血脉之中蕴含浓郁的灵元之力,实际上灵韵之斑杂,可以说是‘江河之水,泥沙俱有’,哪怕被人以秘密手段浓缩凝练,也远比不上雪灵石来的让人高枕无忧。 而轩辕青青教给楚天的炼化之法,其精纯程度,竟犹胜雪灵石一筹。这种秘法,楚天不用想也知道,一旦露出些许风声,便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楚天仰面躺在一块青色巨石上,脑袋枕着手臂,歪头看向少女。 亭亭玉立。 第040章千锤百炼 足足五天时间,楚天在轩辕青青的指引下,接连斩杀了数十头四级妖兽,魂武四境的修为根基,才好似深水静流那般,彻底稳固沉淀下来。 除此之外,数十颗四级妖兽的兽丹,外加上轩辕青青以秘法从妖兽身上剔除下来的几块骸骨,让楚天更有一番财大气粗一夜暴富的错觉,搁在平日,任何一枚四级妖兽兽丹,都能在暮霭城兑换千枚金精银钱,那可够楚天在桃花巷跟最好的姑娘缠绵半月光景,想到这里,楚天不由的傻笑起来。 轩辕青青见楚天傻笑入神,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气愤,飞快跑到楚天头顶上,狠狠的踩了两脚,恼怒道:“喂,混蛋,你在想什么呢?” 楚天讪讪一笑:“啊,我在想丫头你可真是本大少爷的福星,这次进山赚大发了!你看啊,本少爷不光宰了那个跟我有深仇大恨的垃圾,进阶魂武四境,稳固了修为,还弄到了这么多四级妖兽的兽丹,等回去可是能换大把的雪灵石……” 轩辕青青看见楚天不怀好意的笑容,将信将疑道:“真的!?” 楚天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看了少女一眼,“当然不全是,最重要的还有一点,就是能遇见咱们青儿大小姐!” 楚天说道这里,将脸上的猥琐全部收敛起来,还不忘大义凛然的拍了拍胸脯。不过楚天心里却是在想,这小丫头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傻了吧唧的也是可爱,关键是长得漂亮,本事也不小,以后要能娶回家当个小媳妇,也是不错的。 轩辕青青可不知道楚天心里的这些龌蹉想法,看见楚天一脸认真,嘻嘻一笑:“这还差不多,不枉本小姐这么帮你。” “那是!”楚天豪气在胸道。 少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少女心性,本就单纯。 将眼前妖兽体内的一块符骨剔除,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少女转头看了楚天一眼,笑道:“接下来是不是再去找那头金刚猿去?” 楚天愣了愣,看着一脸阳光的少女,比起跟自己刚刚相遇的时候,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焕然一新,嘿嘿一笑:“知我者,还是咱们青儿大小姐是也!” 少女听见楚天这么说,知道这混蛋又要嘴头上占自己便宜,赶忙双手掐腰,悬停在楚天眼前,学楚天的语气道:“那是!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姐姐我一眼就能看到底。” “啥!?”楚天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小丫头,几天功夫,竟能跟自己拌嘴了。 少女看见楚天吃瘪,顿时更加高兴起来,双拳扬起,在楚天跟前晃了晃,“混蛋,以后最好不要招惹本小姐,知道不!?不然下次就将你丢给七级……不对,将你丢给九级妖兽。” 楚天一头黑线,这丫头还真记仇啊。 很快,在轩辕青青的指引下,楚天两人便来到了那头六级妖兽金刚猿的巢穴外。 少女看了楚天一眼,轻哼道:“金刚猿在所有六级妖兽中都能算作佼佼者,虽然你的实力比之前厉害了很多,但也不见得能占据上风,实在不行,觉得火候差不多就赶紧跑路,不然本小姐可不会插手救你了。” 楚天瞥了眼悬在空中的青裙少女,没好气道:“丫头,你就这么信不过哥哥我?那金刚猿再厉害,也就是个傻大个,看哥哥我一会大发神威的。” 少女翻了个白眼,“有些人真是没羞没臊,揭了伤疤忘了痛,这才几天,就忘了自己的狼狈模样!” 楚天毫不在意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该几天,再说了,我当时魂武三境,最多那叫虽败犹荣,小丫头片子家的懂什么。” 少女显然知道楚天说的是事实,可嘴上还不愿意认输,气呼呼道:“君子不报隔夜仇好吧!还虽败犹荣,你那叫不知好歹。” 楚天撇了撇嘴,一脸讶异,没想到这小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伶牙俐齿。 见楚天不说话,少女顿时有了一种凯旋而归的豪情,哼哼道:“跟我斗!魂武三境跟六级金刚猿打的你死我活,就算是虽败犹荣,也是傻子一个。” 楚天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满头黑线的看着扬起下巴的少女。 六级妖兽,意识本就比寻常人类还要敏锐,更何况所有妖兽都有一种领地意识,在楚天刚刚释放体内灵元气势瞬间,那头金刚猿便怒吼一声从巢穴冲了出来。 这头金刚猿对楚天印象可是深刻的很,不光是抢了自己两株‘子持莲’,让它更不能忍受的是,一个小小的人类魂武三境修士,敢一而再的挑战自己的威严。 山林好似地震似得隆隆震动,一道璀璨罡芒从巢穴爆射而出,直指楚天。 轩辕青青见状,赶忙飞掠离开战场。 “来的正好!”楚天见金刚猿如风雷高涨向自己扑来,轻哼一声,体内灵元运转到极致,同样一拳轰了出去。 相比上次,楚天不光修为踏足魂武四境,《玄体道诀》更是百尺竿头,有大成迹象,自信全力一击下,绝对不会比金刚猿差多少。 退一步来讲,《玄体道诀》大成之后,据说可挡住魂武九境修士全力一击,哪怕言过其实,楚天相信凭借他现在的体魄根邸,硬抗一头六级妖兽,应当不会学上次那样,一溃千里。 轰隆一声巨响,楚天一拳跟金刚猿正面相撞,恐怖的罡风当即向四面席卷开来,显然,在这一撞之下,哪怕金刚猿以力大无穷而著称,依旧没占到半点便宜,双方都是身体一震,轰然倒退而去。 轩辕青青站在远处,看见眼前一幕暗自咋舌,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她忍不住暗自嘀咕,果真是个怪物,魂武四境,竟然能正面接下六级金刚猿全力一击,哪怕是在云庭天,也称得上骇人听闻。 短短一瞬,山林无数高大树木应声而断,一副天翻地覆场景。 先是楚天跟金刚猿正面一拳相撞,然后在双方震退同时,金刚猿先行止住身形,一脚狠狠向楚天当头踏来,楚天动作也不慢,不等那一脚落地,脚下生风,一个侧扑躲闪过去,同时一巴掌拍在地上,借势一跃而起,一拳轰在金刚猿腿上,迫使金刚猿跪倒在地,之后那头六级金刚猿好似暴走一样,浑身气势再次攀升,飞沙走石,数人合抱的高大树木都被生生撕裂,在山林中腾转挪移,一拳拳追杀楚天四处乱窜。 足足半柱香时间,金刚猿气势丝毫不坠,哪怕楚天将《御风符》发挥到了极致,不断躲闪,不愿跟这头畜生正面硬碰,期间也有一拳轰在了楚天双臂,将楚天打的生生撞在地上,撞出一个数丈大的窟窿。 当然,在楚天躲闪同时,有两次借势升空,狠狠踩踏在金刚猿背脊,让金刚猿轰撞在远处一面山崖石壁上,足有百丈多高的山崖石壁,被撞出无数蛛网裂痕,只是本就皮糙肉厚的金刚猿,似乎愈战愈勇,从山崖石壁上爬起后,双拳不断捶打胸脯,气势再次拔高许多。 金刚猿浑身毛发根根竖起,如钢针倒立,散发出荒野洪荒之力,那强大压力,让楚天感觉背脊生寒,尤其是金刚猿双眼,猩红妖异,与之对视,甚至能感觉到一种魔煞气息,那种感觉,简直让人心生绝望。 轩辕青青秀眉微蹙,最开始还抱着看戏的心态,见到眼前景象,忍不住满心忧虑。 上一次这头金刚猿就差点暴怒,眼下楚天再来挑战,它自然不能再忍,不顾一切狂化,也要将楚天轰杀。 少女有些疑惑不解,这几天接连斩杀了数十头四级妖兽,按道理来说,楚天的四境根基早已稳固,用不着过分捶打才对,眼下为何不祭出武魂画卷,甚至不以那几种古怪的灵纹对敌,反而只是跟金刚猿以拳换拳,近身肉搏厮杀。 短短一个时辰,周围便早已一片狼藉,在少女惊悸目光下,看见楚天好几次被轰入地下,砸出一个个巨大坑洞,还有几次金刚猿被楚天撞入石壁,山石崩裂,地动山摇。 就是在家族见惯了真正的神仙打架,少女也觉得触目惊心,不由得开始在心里给楚天暗暗加油。 又是一声剧烈轰响,少女心弦跟着颤了几颤,便看见金刚猿高高跃起,一拳轰下,楚天双臂格挡在头顶,硬抗住那恐怖拳罡,身体尚在空中,地面便被恐怖拳罡撕裂出了无数沟壑纵横,然后楚天如陨石疾坠,轰入地面。 轩辕青青不忍直视,赶紧掠到远处一块尚未被波及的青石背后,藏在后面,偷偷探出脑袋,慢慢睁开眼观看战局。 可是让少女想不到的是,这一次她才睁开一条眼缝,就看见楚天又被金刚猿一脚踹入地下,顿时一张小脸都苍白起来,这接连两下,就是寻常魂武六境的修士,也被打死了吧。 不到两个时辰,方圆数里完全化为一片废墟,青石崩碎,山崖破裂,大地崩塌,沟壑纵横,所有林木无一例外,全部殃及池鱼,楚天浑身衣衫破碎,身体有些摇晃的站在一座就要坍塌的青色石壁上,转过头狠狠吐了口血水。 楚天眯起眼眸,咧嘴一笑,果真不愧是六级妖兽中的佼佼者,一身皮毛骨头比自己近乎大成的《玄灵道体》还硬上不少,不过这小半天捶打,楚天能感受到,自己的《玄灵道体》,距离大成境界只还有咫尺之遥。 火候是差不多了! 楚天眼角余光扫了扫躲在青石背后的少女,无语的咧咧嘴,再看了眼伤势近乎忽略不计的金刚猿。 妖兽体魄本就强于人类,金刚猿在同阶妖兽中,更胜一筹,哪怕楚天近乎大成的《玄体道诀》也难以跟金刚猿平分秋色。 楚天深吸一口气,扭了扭脖子,一副璀璨的山河画卷在头顶浮现。 世间万事万物,凸凹不平,本就不存在什么十全十美,妖兽体魄强于人类,人类可坐观冥想凝聚武魂。 远处,轩辕青青看见楚天终于祭出武魂画卷,少女也是暗自松了口气,笑脸灿烂,摇晃拳头道:“加油!” 第041章少年已知愁滋味 遍地山石狼藉,楚天弯腰缓缓喘息,虽然一番惨烈厮杀,先前那股毕露风芒被消磨近乎殆尽,可魂武四境根邸体魄,却已近乎达到了精微化道的玄妙境地。 楚天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玄体道诀》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达到大成境界,心里便没了继续跟金刚猿耗费时间的念头。 在金刚猿一拳轰来同时,楚天脚下风痕扫过,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同时他轻哼一声,周身灵罡大绽,头顶山河画卷如星辉洒下,在楚天身上流光溢彩,一道拳罡直接轰出,与此同时,楚天空闲一手捏诀,眉心剑符一瞬凝聚,化作一道三尺青芒向金刚猿飞掠而去。 这还不算,楚天右手一拳轰出后,剑符才刚刚掠出,体内那口气机没有丝毫停坠迹象,更是一鼓作气,双手交叉,十指飞舞,看的轩辕青青眼花缭乱,在她目瞪口呆中,一张金色网状的东西,已经萦绕在金刚猿头顶。 “趁你病,要你命!” 楚天显然是决心一鼓作气,将金刚猿轰杀在此,伴随拳罡剑纹以及《镇字符》镇压金刚猿头顶,脚下《御风符》青光一闪,已经来到了金刚猿头顶上空,以浑身灵元被消耗一空的代价,最后一拳狠狠轰在金刚猿脑袋上。 骨骼崩裂的声音传来,金刚眼怒吼一声,来不及反映,在挡住第一道拳罡后,先是被《剑符》破开胸膛,再被《镇字符》镇压当场,之后被最后一拳轰碎头骨,狠狠砸在地上,奄奄一息。 看到这一幕,轩辕青青倒吸了口冷气,美眸紧紧的盯在楚天脸上。 虽然混蛋了点,但是看上去,好像还挺好看的……少女心里暗自想到。 只是少女对楚天的这点好感才刚刚萌芽,下一刻便被楚天一句话彻底浇灭,只见楚天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血污,看着缓缓飞掠到自己跟前的少女,嘿嘿笑道:“丫头,咋样,哥哥我是不是很猛?有没有重大发现,比如‘哇,楚公子好帅唉’,要以身相许给我?放心,虽然本公子对你没多大想法,但咱们之间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不是有句话叫‘日久生情’嘛!” 轩辕青青本来心情还很不错,此时听见楚天这一句话,顿时脸色羞红,恼怒道:“登徒子,大混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你这癞蛤蟆,也想让本小姐看上你?做梦去吧……” 楚天仰躺在地上,双手抱头,看着气恼的少女,白眼道:“你看不上我也没关系,可以慢慢来,习惯就好了!” 少女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委屈的看着楚天。 楚天歪了歪脑袋,瞪大眼眸道:“不是吧,丫头你这都哭鼻子?” 少女全然不顾,更是嚎啕大哭。 楚天顿时傻了眼,赶忙坐起身,手足无措模样。 少女见状,先是止住哭声,再抽了抽鼻子,抬手抹了把眼泪,最后皱着脸悬停在楚天跟前,突然灿烂笑起来:“混蛋,就你这样的还想跟本小姐斗?” 楚天目瞪口呆,嘴角抽搐,直愣愣的看着眼前暴雨转晴的少女,一时无言。 少女懒得理会自己的手下败将,呼啦啦跑到金刚猿身边,看了眼已经死绝的高大妖兽,她灵巧的在空中盘旋了半晌,一层洁白光华洒下,金刚猿体内血液如沸水滚动,很快便在空中凝结出一滴血色晶莹。 楚天脸色发苦,这般大的小丫头,不应该都是心境纯然的吗?跟自己一起也没几天呀,怎么就是成精了? 将金刚猿体内的精血灵韵提炼出来,轩辕青青慢慢掠到楚天身边,她挺胸抬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学楚天摆手道:“放心,本小姐好女不跟男斗,先前的事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当然,你要是觉得愧疚,下次的凤灵道韵,就多分给我一点,我为了你心里好受,一定会勉为其难收下的。” 楚天一头黑线,扯了扯嘴角,看向少女,一本正经道:“丫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这么点的丫头,这么聪明的话,不是好事。” 少女有些脸红,有些娇羞道:“我也没办法啊,本小姐天生就这么丽质聪明。唉,确实有点苦恼啊。” 楚天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觉得怪事年年有,可加在一起,也没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多。 楚天唉声叹气,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安然的躺在地上享受这段时间来难得的悠闲时光。 先前一战,的确将自身魂武四境的根邸彻底夯实,但是那金刚猿一拳一拳轰在自己身上,可是半点不假,饶是《玄体道诀》再厉害,能保证武道根基不受损伤,伤势却一点不轻,虽然身上有两枚‘青蕴丹’,不过眼下光景,楚天也不舍得囫囵吞枣浪费了。 轩辕青青身上倒是有些品秩不低的疗伤丹药,只是她想到楚天先前的可恶模样,少女鼓着腮帮愣是将自己的心思吞回肚里,打死也不给你这大混蛋恢复伤势,疼死你才好。 楚天小心运转灵诀引灵气入体,灵力如涓涓细流涌入经脉,汇入丹田,他突然睁开眼,向轩辕青青小心翼翼问道:“丫头,我感觉自己的体魄根邸已经捶打到了极限,为啥总感觉还有一些不足,无论怎么都触碰不到那一层壁障?” 少女白了楚天一眼,讥笑道:“你是想说你的炼体功法为什么还没有达到大成境界吧。” 楚天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过是一门不入流的炼体功法,有什么好藏藏掖掖的,给本小姐看我都不稀罕。” 楚天讪笑道:“青儿啊,你也知道,哥哥我比不上你读万卷书这般见识渊博,再说了,我这炼体功法的确是别人传授的,不好乱说,不然岂不是说哥哥我这人品不咋滴,你好女不跟男斗,给我说道说道呗。” 说到别人传授的时候,楚天突然想到了那个一身大红长袍的诡异家伙,不知道来暮霭城到底所为何事。 神桥三境,搁在小小暮霭城,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了,城中那些魂武九境的家伙,平常一副高高在上执掌一切的高傲姿态,远远不知道天外有天这么浅显的道理,更不知道自己的命在别人眼里,也是蝼蚁不如。 少女轻轻落在楚天身边的一块碎石上,鄙夷的看着楚天道,“果真是笨蛋,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说简单点,就是你这小庙容不下大和尚,虽然我不知道你修炼的什么炼体功法,但从你的气机流转来看,应该还不俗,虽然你的武道根邸和体魄都算不错,嗯…在你这个阶段,可以说是近乎完美,但是想要让炼体功法达到大成境界,你的武道境界还得跟得上才行,不然没有底气支撑,你以为这点家底,真能蚍蜉撼大树?” 楚天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少女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可不得好好捉弄嘲笑楚天一番,关键自己还能理直气壮! 只见她很快取出几块从妖兽身上挖掘出来的符骨,呼啦啦在楚天周围摆了个圆圈,然后朝着楚天嘻嘻一笑,楚天就感觉周围灵气好似活了过来一样,疯狂朝体内席卷而去。 原本就伤势极重的身体,好似被人强行闯入的破败茅屋,疼的他浑身蜷缩起来,不断抽搐。 少女对此视而不见,嘻嘻笑道:“我这聚灵手法,是寻龙点穴之术的一种,能够帮你快速恢复体内灵元之力,当然,凭你现在的状态,这已经是极限了,若我再加重些,你的身体便会不堪负重,轻点根基受损,重点的话,嗯……可能就会让你武道崩塌,然后小命就呼啦一下此消失在这天地间啦。” “所以说,天底下才会有量力而行这么个说法,哪怕是汲取天地灵韵,也要有个度,不是越多越好,更不用说可承山岳之重的体魄了。” 少女突然有些伤心,声音也小若蚊蝇起来,“小时候娘亲就跟我说过很多事情,说我的体质非同常人,还说了许多武道之上有机缘气运之类的话,可是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娘亲了……” 楚天先前还觉得这丫头好个不可理喻,眼下看见少女伤心欲绝模样,暗骂了一句娘,咧嘴对少女道:“放心吧丫头,既然我说过帮你,就一定会帮助你回复根基修为,让你早点跟家人团聚的。” 其实楚天心里也有些黯然,你跟爹娘虽然相距千山万水,可我与父母却已是阴阳相隔。 青年岁月,已知愁滋味。 少女看见楚天很不自然的笑脸,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将伤心收起来,笑脸灿烂道:“嗯,我相信你。” 楚天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闭上眼睛恢复伤势。 少女趴在一块青石上,小声道:“虽然我没出过远门,但我家很大的,比这‘白泽’山脉还要大多了,所以知道很多东西,比如武道一途,虽然讲究道心赤诚,但并不是钻牛角尖,不然就是过刚易折,还有就是要懂得量力而行,不然就是寅吃卯粮,强行压榨自己的武道潜力,自断武道,当然,还有很多,比如拿得起放得下,拿得起放不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但是这些道理,归根结底都跟金精银钱一个道理,在规矩方圆之内,这也是金精银钱能通行大千世界的最根本所在。” 少女在一侧慢慢说着这些,楚天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丫头是在告诉自己,以后无论锤炼武道,还是锻炼根基,都要在方圆之内,不然就是自毁前程。 轩辕青青其实也不是很懂这些的,只是她自打出生身份使然,看了远比寻常人要多的书卷典籍,见识了许多豪门大族都不曾见识的天上风光,听过许多人一生甚至几生都不曾听到的玄谲言语,自然也就知道许多寻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知道并不代表懂的。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能被家族收入藏书阁,能被无数天上人奉为经典的言语,一定有其中的道理,有可能不对,但也只可能是在规矩方圆之外的地方不对,这些东西,方圆之内,很难会有差错。 良久之后,楚天身上伤势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他坐起身,看向少女,灿然笑道:“谢谢啦。” 少女绷起一张小脸,噘着嘴,小声嘀咕道:“谁稀罕你的谢。” 第042章楚天千里,凌绝顶 暮霭城三大家族,这二百年来明面上看去‘相敬如宾’,实际上背地里的勾心斗角,能称得上血腥味十足,只不过自大秦开国以来,三大家族在暮霭城根深蒂固,达到了一种微妙平衡。 但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有些传闻,其实一开始并没多少人当真,可传的多了,岁月堆积,也会变得煞有其事,比如三大家族之一的楚家,随着那位一手创建楚家的中兴老祖销声匿迹,当年跟随玄煌大帝南征北战的消息愈发从背地里拿到了明面上来,相应的楚家祠堂,那片传说的禁地,也随之传的神乎其神,成为暮霭城无数修士暗地里的心头热。 当然,暮霭城虽然地处东海之滨,远离帝国中心,偏僻荒凉,但据说背地里还有帝国的眼线,加之楚家老祖当年威望,虎死不倒架,余威犹在,那些对楚家有所觊觎的修士,也不敢明面上动手。 ‘白泽’山脉,雾霭朦胧,浓郁的灵气席卷天地。 经过先前一场‘针锋相对’,轩辕青青跟楚天两人也早已冰释前嫌,不得不说,六级金刚猿的心脉精血,所蕴含的灵韵之力比起那些个四级妖兽确实云泥之别,在少女帮助下,楚天跟金刚猿一战被打的支离破碎的体魄,终于有了一丝《玄体道诀》大成迹象。 灵韵消散,一缕缕淡金色光华隐隐流转,如同佛门中的金身法相,被镀上了一层金辉,慢慢收拢后,光华清淡,最终凝为一条琉璃般的璀璨丝线,融入楚天体内。 当然,楚天的身体之所以能承受这份‘重量’,是因为在这期间,轩辕青青拿出了一枚乳白丹药,说是‘炼神丹’,能够帮助稳固神魂体魄,帮助楚天不至于被‘琉璃玄体’蕴含的厚重负载所压垮。 起先的时候少女一脸不以为意,楚天还没觉得,但在他服下丹药,凝神壮体,塑造‘琉璃玄体’的时候,便知道少女的这份恩情顶天大了。 只见金光消散后,灵元运转下,楚天周身便开始生出一抹璀璨琉璃光华,不是之前如江河狂潮的灵元波动,而是璀璨琉璃般的灵元,静水深流,灵元之力更加内敛,在周身缓缓流淌。 很难想象,一个魂武四境修士,灵元之力,竟能达到如此程度。 天底下的天之骄子数不胜数,不论大秦王朝,还是更广阔一些的东玄州,乃至于整个玄灵大陆,或者楚天都不敢想象的上界天,不论哪里,魂武四境便只能是魂武四境,便是轩辕青青,都不曾见过谁能在魂武四境将灵元体魄凝聚到如此程度,这就好比她之前所说的天道之下的规矩方圆,千万年来,魂武六境炼气成罡,早已成为无数魂武修士心中的天经地义! 在云庭天,不是没有冠绝一方天域的绝代天骄,能在魂武四境凝聚灵罡,只是即便如此,那些天骄所凝练的程度,也就像寻常四境修士跟楚天眼下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即便如此,那种天才修士,只要不是半路夭折,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由此可见,楚天的武道根基分量之重。 楚天缓缓睁开眼睛,眉宇之间,具是风流写意,坚毅俊朗。 少女双眸眨了眨,一脸惊艳,匪夷所思道:“楚天?” 楚天回过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少女,嘿嘿一笑:“咋了?” 她瞪大眼睛,呼啦啦围绕楚天飞行一圈,好像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登徒子混蛋,最后悬停在楚天跟前,神秘兮兮道:“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人?” “啥玩意!?”楚天一脑门子黑线,一巴掌就要向少女脑袋拍去。 少女快速躲过,略作思量后,噘嘴道:“没想到在这种下界地域,竟然有你这种怪物,不过本小姐现在心情不错,便指点你一下,以后修行再这么拼命,对你的武道是没多大好处的,要知道适可而止,也不知道你是听哪个混蛋说的,武道根基越扎实越好,到时候要是扎实到你根本无法撼动的地步,可就哭去吧,这辈子都别想再攀升一步……” 少女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不过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本小姐,暂时倒是不用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嗯……应该说就光凭你的智商,也不会明白。” 轩辕青青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欲言又止,天人交战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大色胚,虽然本小姐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拼命,不过最后有件事我还要提醒你一下,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都应该放下那份执念,或者说不应该被那份执念所掌控,不然不等你踏足丹河元婴,在神桥境便会陷入魔障,误入歧途。” 楚天微微皱眉,“你都知道什么?” 轩辕青青撇了撇嘴:“也没什么,就是当初你进阶魂武四境之后,一口气机打出了一套拳法,之后便昏迷不醒,说了一些东西……” 少女盯着楚天,一脸警告道:“事先说好啊,当时要不是我,你的小命可能能都没了,所以本小姐绝对不是偷听的,你信不信都得信。” 楚天轻轻呼了口气,看向嘴角下拉的少女,摇头轻声道:“谢谢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楚天抬头看着天空,怔怔出神,脸庞从稚嫩到坚毅俊朗的少年,想到了许多昔年的往事。 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骑在一个俊逸中年男子的脖子上,男人站在一座不算高的山崖上,跟孩子一起望向对面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高大山脉,半山腰处云遮雾绕。 男人笑声爽朗,掂了掂脖子上清秀的孩子,大声道:“儿子,将来想不想登上那边的大山?听说要是能站在那山巅的话,可是能俯瞰咱们整个大秦王朝的无尽疆域呢。” 孩子笑脸灿烂,声音稚气道:“想!” 男人摸了摸孩子小脚丫子,爽朗道:“那就赶紧长大,爹到时候带你一起去。” 孩子立马做了一个挺直腰杆的动作,扬起拳头道,“嗯,我要快快长大,变成跟爹一样厉害的人,到时候带上娘亲!”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我楚万里的儿子,自当凌绝顶之上,楚天千里,凌绝顶!” 在男人身边,有一个漂亮女子美眸含笑,向这爷俩看来,男人一手搂过漂亮女子,顿时换了副神情,挤眉眨眼道:“咋样,我给小天取的这名字,是不是够响亮!” 女子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住男子手臂。 一家三口,风景无限好! 楚天看了眼眼前少女,身子微微颤抖,收拾了一下心底思念悲伤,挤出一个笑脸轻声道:“爹,儿子一定会代你跟娘亲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 …… 暮霭城楚家。 楚天从刑罚殿出来后离家前往山脉历练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楚家内外,其实这倒没有什么新奇,让人不解的是,在楚天出来后,大长老竟然莫名其妙关闭了刑罚殿。 一直以来,楚家刑罚殿的真正用处,只有每一任执掌刑罚殿的长老才能知晓,别人只知道刑罚殿是楚家刑罚后辈触犯家法子弟的地方,所以如此来说,大长老关闭刑罚殿也没什么,但这消息经过楚家子弟传入外人耳中,可就值得深思琢磨了,加上那些煞有其事的传言,可不是让暮霭城不少人上了心,甚至于背地里都在寻找楚天的踪迹。 楚家西苑内,一位神色冷峻的中年男子站在水塘边,旁边一位身穿灰衣的扈从恭谨而立,有些忐忑不安。 中年男子身侧一名青裙少女见状,轻声道:“爹你不要担心,楚天那家伙能从刑罚殿走出,是他运气好,这一次开灵大会之后的斗法会,我一定会将弟弟所受的所有折辱全部讨要回来。” 中年男子脸色越来越阴沉凝重,挥手让灰衣扈从下去,沉声道:“大长老既然让那小畜生不动声色离开楚家,又莫名其妙关闭了刑罚殿,显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他看向自己女儿,眯眼道:“此事你怎么看?是否也认为外面的传言都是空穴来风?” 刑罚殿作为楚家老祖建立的祠堂所在地,若真的只是刑罚后辈子弟,怎么都说不过去,可是哪怕以他楚振峰在楚家地位,也没有足够分量知道那些事情。 女子目光闪烁,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爹,你觉得我跟韩雄的婚事如何?” 楚振峰眯了眯眼,走到池塘一侧的竹椅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道:“韩家狼子野心,这谁都知道,不过韩雄那小子,确实有些斤两,原本我是没有这个想法,但既然你们能相互倾心,大长老那边又是这种态度,我爹一年来闭关不问世事,我们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一下。” 人心不平,祸起萧墙。 楚雪静静站在那里,神色古井不波,“大道无情,富贵险中求,这些爹你都跟我说过,但真正棘手的地方,在于爹一旦跟韩家合作,我们楚家必定陷入被动,到时候我们是否能占据主动地位?” 其实自从那天跟楚天交手之后,楚雪也怀疑过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自己父亲的做法是否一意孤行了些,他们的做法,势必会让家族大长老那边产生隔阂,若是成,可以说仅仅是‘不近人情’,若是败,则绝无退路。 楚振峰眼神复杂看着这个长女,“你什么性子,爹知道,雪儿你若是不喜韩雄那家伙,爹也就不拼上一拼了,可如今,啸儿因为楚天那小畜生被大长老废掉,我楚振峰也一再遭到那老东西的猜忌,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楚雪将心里的一些话咽回肚子,微微点头道:“我的婚事先放一放,等开灵大会过后看看形势再提也不迟。” 楚振峰并未反对,只是看着自己女儿慢慢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中年男子眯起双眼,开弓没有回头箭,武道大道,本就没有对错正邪可言。 什么狗屁的同族情意,妇人之仁,都不过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之见。 第043章向往 修为踏足魂武四境,关键还是四境巅峰,只差一步就能破开魂武五境壁障,让楚天心里有一种秋日硕果挂满枝头的殷实感,这还不算,在轩辕青青的帮助下,《玄体道诀》也是濒临大成境界,或者说一只脚踩到了大成两字,更让楚天信心倍增,这次要是遇上魂武六境修士,保准能一拳打的对方分不清东南西北。 相距家族的开灵大会还有三日光景,此次‘白泽’山脉一行,算是提前圆满完成了任务,虽说还没有破开魂武五境的壁障,但这将近半月的折腾,楚天相信自己的实力比原本计划中的魂武五境只强不弱。 ‘白泽’山脉方圆数百里,其实还是有不少大妖的,只是经历了被少女一番鄙夷说教,楚天放弃了寻找那些大妖一较高下的念头,想想也对,欲速则不达,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如果一味捶打体魄,提升境界,难免会陷入当局者迷的魔障之中。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便看见一道巨大身影轰然倒地,楚天看了眼死绝的剑齿猪,拍了拍手,轻车熟路的将兽丹挖出来,并不急着寻找下一头妖兽,而是趁着轩辕青青提炼精血的光景,四处捡敛了一些枯枝落叶,三两下搭建起一个火架,随手抄起一把短刀,将一条剑齿猪的大腿砍下来架在火上烧烤起来。 民以食为天,哪怕是丹河境的武道强者也不例外,虽说魂武境便能短时间内辟谷练气,但长久以往,对武道并无裨益。 道理很简单,无论是武道境界造诣多高的高人,在武道攀爬一途,除了以灵元之力冲破关卡壁障,还要克服诸多武道心魔,砥砺道心道念,参悟天地玄法,领会万物灵韵,很复杂。当然,若要简单点来说,就是你修为境界再高,也逃不脱生而为人,要修武道,既要修高山流水那般的出世超然,也要修下里巴人那般的入世泥泞,只有如此,才能让境界圆满,破开武道壁障。 如此说来,五谷杂粮本就蕴含的天地灵韵跟乌浊之气可淬炼修士心神意念,民以食为天,本就是天经地义,大道使然! 轩辕青青盯着被楚天不断翻转滋滋冒油的猪大腿,使劲吞咽口水,这两天她可没少见识楚天的大快朵颐,可惜她眼下状况,恰恰脱离了‘生而为人’的边疆界域,莫说跟楚天一般‘锦衣玉食’,就是吞食寻常天地灵韵,都是妄想。 楚天抬起手,将猪腿在鼻子上问了问,满脸陶醉,看向满面愠怒的少女,笑道:“放心,等你以后恢复了,本公子保证让你都给补回来。” 轩辕青青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一头上不了台面的低等野兽,有什么好稀罕的!” 楚天打量着撇过头噘嘴的少女,讶异道:“真的?” 少女冷哼一声,暗自咒骂着混蛋色胚王八蛋…… 楚天大口撕咬了一嘴满是油腻的猪腿,突然想起一事,好奇问道:“丫头,我也没看见你身上带什么东西啊,先前那些符骨被你藏哪去了?” 轩辕青青鄙夷的看了楚天一眼,撇嘴道:“土包子。” 楚天眨了眨眼,也不在意,一脸不耻下问虚心求教模样。 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就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这么厚脸皮,伸手在虚空一点,出现一条淡青色彩带,“知道这是什么不?” 楚天摇头。 轩辕青青得意洋洋笑道:“这叫乾坤绫,是器道师用乾坤石炼化而成的乾坤法宝,内含须弥空间、乾坤洞天……” 说到这里,少女再次将淡青色彩带收入手中,学楚天说话,“我这条青色彩带中里面别有洞天,就是装下百十头这种畜生都不在话下,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楚天一阵咋舌。 对于乾坤法宝,楚天不光是第一次听说,在这之前,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开什么玩笑?这么大一条淡青色彩带,要说是了不得的法宝,他还能信,可若说里面竟还暗含洞天,能放下百十头剑齿猪,打死他都不敢信,天底下有这种神奇宝贝? 可少女的话,让楚天知道,世界之大,还真就无奇不有。 轩辕青青见楚天一副傻眼模样,愈发高兴起来,在上界天家乡那边,可没有这种让自己大显神通的机会,便开始对楚天滔滔不绝说教起来,说她这乾坤绫是她十一岁娘亲给她的生日礼物,哪怕在上界天,也是了不得的宝贝。 除了乾坤石炼制的乾坤法宝,实际上还有须弥石炼制的须弥法宝,只是须弥法宝只能蕴含须弥咫尺道韵,没有乾坤洞天之能,简单的区别,就是乾坤洞天可藏纳生灵之物,而须弥法宝只能存放一些死物,不过须弥法宝中也有一些品相极高的宝贝,可以在其中以大神通刻画出洞天灵纹,让其突破洞天界限。 中间她还不忘安慰楚天一番,说其实在下界天玄灵大陆这种地方,能拥有一件须弥法宝就很不错了,所以在暮霭城这种地方,没听说过乾坤法宝也很正常,她不会嘲笑他孤陋寡闻便是,只是那口气让楚天一头黑线。 除了乾坤物,少女还跟楚天顺便介绍了一些法宝品秩,说楚天这些人所用的武器,实际上是最不上品秩的货色,比如楚天手中这把在他看来极其锋利的短刀,在少女嘴里,就是比凡夫俗子砍柴用的刀好那么一点点,让楚天忍不住龇牙咧嘴。 为了不过于打击楚天,轩辕青青只是大体上跟楚天说,在这把短刀之上,便能称之为灵器,寻常魂武修士便能将自己的武魂附着在灵器上,以此增加自身实力,当然,灵器也有三六九等,就像同为人类,存在高低贵贱,这其中的门道,她就懒得多说了。 但是有一点,少女在楚天跟前,丝毫都不在意出门不漏黄白的道理,抬手祭出一座玲珑精致的山河法宝,说是她的本命之物,品相之高,就是在她家乡也是凤毛麟角。 少女打了个比方,说她这件本命法宝,到底有多值钱,就是换取整个大秦帝国都搓搓有余,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的这件被取名为‘高山流水’的法宝,在她巅峰之时,能一下子将整个暮霭城砸成虚无! 轩辕青青挺起胸脯,豪情道:“怎么样,本小姐厉害不厉害,你赶紧说厉害,让我心情好了,随口指点一下,都够你自己参悟一百年的了。” 楚天咽了口吐沫,心里暗道今儿是长见识了。 当然,嘴上没少夸少女厉害。 少女心情极好,跑到楚天头顶,笑嘻嘻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嘛!在咱们西边五十里,有几头赤角犀,都是五级妖兽,怎么样,要不要过去发比横财?赤角犀的犀角可是好东西,搁在寻常修士来说,换了雪灵石,不计后果的话,使劲硬砸都能砸到魂武七境,嗯……是从魂武四境开始。” 楚天眯起眼,笑道:“还有点时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楚天说着,瞥了眼少女,嘿嘿笑道:“丫头,你看我这大包小包的,拿着也不方便,不如先帮我寄存在你的那什么乾坤宝贝里面咋样?” 少女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会想,眼下我想要动用我的乾坤绫,可是很费劲的好吧。” 楚天一脸哀叹,紧了紧背在身后的角弓,无奈的向少女指引的方向走去。 没有了任务在身,难得多出来几分清闲,楚天走路也不快,就当是在林子里散心,享受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一分安静,轩辕青青便懒得自己御空飞行,趴在楚天肩头上,跟楚天说一些外面世界的风光。 只不过在少女眼里,所能说的世界也就她家乡的一些陈年往事,这多少让她有些遗憾,好不容易能跟人好好显摆,除了书卷典籍上看到的,自己亲眼所见,并不能算多。她可不知道,自己眼里的那些理所应当和天经地义,已经让楚天忍不住使劲吞咽口水,一方面是被惊的,一方面是心生向往。 比如说在她家乡,有人能轻易移山倒海,腾云驾雾,手摘星辰,御剑奔月……还有一些大妖,腹中可容纳山河,自成一方世界,有‘止水’、‘弱水’,能孕育水灵,在她家就有一朵火焰,生出了灵智,被珍藏于书阁之上…… 还有许多,楚天已经心神麻木,少女却只是觉得稀奇古怪,挺好玩的。 世间人,生来便有三六九等,所言不虚,但有些人,却对上面的风光心生向往,并且不断追逐,途中不管千难万险,心道坚定且赤诚,终有苦心人天不负。 世间事,大抵十之八九不如意,历来如此,但有些人,却始终能坚信十之一二终会到来,为此负重前行,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容易’二字,终能看见向阳花木柳暗花明。 这些道理,楚天不知道怎么说,但心里明白。 ‘白泽’山脉本就是暮霭城方圆千里最为盛名的试炼地之一,自然会时常有暮霭城的修士来此历练,在这近半个月光景,楚天便遇到过不少在山林中行走的散修佣兵,世家子弟,有些生的凶神恶煞,满脸横肉,有些锦衣貂裘,玉树临风,但是好在每次遇到旁人之前,轩辕青青都会提前藏入楚天手腕的玉镯之中,再加上楚天脸上覆盖了一层实在不像好人的面皮,很少摘下来,使得那些修士也不敢贸然杀人越货。 敢独自一人闯入‘白泽’山脉,还能安然的走到深处,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不是好惹的主,杀人越货金腰带,但前提是别成了送财童子。 一路上楚天也远远的看见过几场抢杀掠夺和杀人越货,但也只是远远观望,不会上前多管闲事当那‘英雄救美’的好人,也不会主动出手行凶,最多只是感叹几声,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人性本如此,对于这些,这十年来,楚天看的清楚。 在这期间轩辕青青没少讥讽楚天,其中有一波人里面,有个长相不错穿着更吸引人的女子,楚天在一边评头论足,当着少女的面说了许多‘大长腿,俊俏,男人就独好这滋味’一大串污秽言语,气的少女横眉冷对,差点就要一剑刺死楚天,最后讥笑楚天怎么不赶紧上前帮忙,弄不巧人家就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了。 楚天自是看了眼气咻咻的少女,嘿嘿笑道:“本公子早说了,我可是大好人,正人君子,虽然有那贼胆,但绝对不会动什么贼心的!” 轩辕青青闷哼一声,遁入手镯不再搭理他。 楚天举目远眺,心神激荡,心生向往! 第044章人心有不平,世间有沟壑 轩辕青青兴许是有些累了,或者是先前因为那大长腿女子的缘故,少女心里还生着闷气,一路上都没有再出来,这倒是让楚天心里有些郁闷,习惯了跟那小丫头片子拌嘴,突然耳边清冷起来,他觉得有些莫名的无聊。 沿着少女的指引,最后楚天终于来到了那块据说有好几头赤角犀的妖兽领地,只是让楚天没想到的是,在他来到之前,这片在他眼里的‘风水宝地’竟早已有人捷足先登,关键是这些人并不是一波,而是两波。 楚天远远的站在一座十余丈高的土丘上,周围绿树清风,视野开阔,望着一片林地中呈掎角之势的两方势力,其中一边一对年轻男女,锦衣华服,身边跟着几名看上去结实健壮的扈从,另外一边,则是六名身形虬壮无比的大汉,手里各自提着刀枪斧锤,凶神恶煞,满身戾气,光是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 眼下,这两拨人将四头赤角犀困在中央,看架势应当很轻松就能将那四头赤角犀拿下,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楚天看着林地中严阵以待的紧张氛围,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打了水漂,要是不讲什么江湖道义,对方只是一拨人,自己或许还能黄雀在后,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两拨人的话,除非是他们内部先起内讧,但楚天觉得为了四头赤角犀,实在是不值当。 看见楚天一屁股坐在土丘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躲在手镯中的少女不知如何来了兴致,颇带鼓动性说道:“喂,大混蛋,这四头赤角犀,可是本小姐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堪舆寻找到的,眼下你就这么任由别人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抢了去?再说了,天地灵宝,本就能者得之,不要说在这小小青玄大陆,就是搁在我们那,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楚天无语的瞥了眼站在自己手臂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翻了个白眼,“丫头,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本公子好啊?人家可是十几个人,还有四头五级妖兽,我这要是直愣愣的冲上去,人家指不定还要对我感恩戴德过去送机缘财宝呐。” 轩辕青青一脸鄙夷眼神,“他们之中最厉害的两人也就魂武六境,其他那些魂武四境的,还不都是一巴掌的事情?你楚大公子什么时候这么胆小怕事啦?” 楚天揉了揉脸颊,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搭理她。 跟女人讲道理,根本就是最蹩脚的道理。 再说了,这十多天光景,楚天虽然只是在这‘白泽’山脉方圆几百里地脚打转,但从轩辕青青这儿知晓了不少外面的世界,天高地广,这四头赤角犀,对他楚天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这两伙人来说,或许是十天半月的修炼资源,或许是武道更近一步的本钱。 同样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或许用微不足道四个字就可承载,甚至连锦上添花都远远算不上,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或许是比泰山还重,远非雪中送炭可以诠释。 山林之中,轰响声四起。 只见两拨人马伴随一声嘶吼,同时向那四头赤角犀发起了攻击,一时间刀光剑影,寒光森森,哪怕是楚天坐在相距数百米远的土丘上,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杀意凛然。 四头赤角犀,在十数人的围攻下,根本就连困兽之斗都算不上,不过数十个眨眼功夫,便相继倒地死绝。 楚天本以为这场围猎便到此为止,却不想好戏才刚刚上演,只见那拨锦衣华服的青年之中,走出一个倒提长剑的年轻男子,对那六名壮汉略一抱拳,呵呵笑道:“在下暮霭林家林啸风,多谢几位壮汉出手相助,些许谢礼,不成敬意。” 年轻男子脸上笑意如沐春风,看似很真诚,随手抛出一个银丝绣花钱袋向为首一名壮汉,可语气中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之意。 趴在楚天手臂上的青衣少女眼睛一亮。 她的识觉可比楚天敏锐许多,原本还以为能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好戏大饱眼福,不想雷声大雨点小,眼下听见那年轻男子的话,顿时来了精神,显然,两方人马围杀赤角犀后,那一方锦衣华服的修士,根本就没打算平分猎物。 六名壮汉中的为首一人,闻言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林公子这几枚金精银钱,就想要打发了我们兄弟几人?事先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那壮汉身后,另外五人也都是同时眯起眼睛,甚至有两人跟着哈哈大笑两声,笑意狰狞。 他们暮霭六煞,本就是过得刀尖舔血的日子,虽然六人之中修为最高一人也就魂武六境,但在几年前,六人得到了一门合击战技,三人一起,便能力战魂武七境修士,六人合力,就是魂武八境都可平分秋色。 当年为了得到那门战技,他们六人硬是在暮霭城东海之滨,一处秘境中暴起斩杀了数名城主府修士,在那以后,六人便被列为城主府通缉必杀之人,无奈这么多年过去,六人一直在城外各大山脉之中躲藏游弋,始终逍遥自在,便是修为也都更进一层,这次跟林家子弟相遇,虽是意外,但这场厮杀,绝对在情理之中。 对于暮霭六煞而言,便是城主府都早已得罪,再加上一个林家,又算得了什么?有道是债大不压身,等他们收拾了林家这些不长眼的后辈,不说这四头赤角犀,光是杀人越货的这笔横财,就足够他们耗费一段时日了,一旦他们相继突破魂武六境,凭借手中合击战法,就是在暮霭城,也能横着走上一圈。 感受到几名壮汉身上流露而出的凛冽杀机,年轻男子皱了皱眉,沉声道:“几位壮汉所谓何意?想必你们也清楚,两头赤角犀的犀角加上兽丹,五百枚金精银钱,对你们来说已经算是合理的价格,难不成还想动手不成?” “合理?”壮汉看了眼叫林啸风的青年男子,眯眼道,“林公子可不要欺负单某人长期不进暮霭城,便不明白人情世故,就按林公子的话,只算两个犀角跟兽丹,少说也值个十几颗雪灵石吧,这金精银钱给老子有个屁的用处?或者是林公子觉得单某人进不去暮霭城,便在这趁火打劫呢?” 青年男子身后,那名身材修长的女子秀眉微蹙,她瞥了眼那为首壮汉,满脸不悦,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此次出门并未带多少雪灵石,这点想必你们也清楚,哪怕是我们林家拥有两座矿石脉,每年的雪灵石收益也不会多,这五枚雪灵石是我们此次出门的全部家当,如若你们不愿意交换,这两头赤角犀便是留给你们又如何?” 姓单的汉子眼睛一亮,目光落在年轻女子身上,满脸阴秽之色,啧啧道:“五百枚金精银钱,外加上五颗雪灵石,换取这两头赤角犀,好买卖,好买卖!不过你们也太不拿我们兄弟几人当回事了吧。” 壮汉眯起眼眸,舔了舔嘴角:“我看你这娘们还算有几分姿色,不如留下来陪咱们兄弟几人快活一番,若是能让我们兄弟满意,这两头赤角犀就是送给你们又如何!?” 壮汉身旁另外五人,同时跟着哈哈大笑,满是畅快和狞厉。 女子身后,一名五短身材的扈从听见那壮汉竟敢出言侮辱自家小姐,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踏前,站在女子身后,怒声道:“找死,竟敢侮辱我家小姐,好大胆子!” 壮汉斜瞥了眼女子身后的灰衣扈从,学那世家公子模样莫眯眼而笑:“单某人就是找死,可你算个什么东西?一条魂武五境的护家犬,也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山泽荒野,杀人越货本就是常事,何况对峙双方,都是贪念骤起,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年轻女子听见那壮汉的污秽荤话,也是面若寒霜,不过好歹是林家核心子弟,见过不少世面,倒不至于恼怒冲昏头脑。 女子身边,林啸风与身侧一名扈从对换了个眼色,心里了然,眼见着对面壮汉满脸煞气,右手长剑轻轻柱地,微笑道:“果然不愧是暮霭六煞,看来今日之事,你们是不愿意息事宁人喽?” 年轻男子哈哈一笑:“也是,你们六人这些年可谓坏事做尽,既然被我们遇上,等将你们的人头送到城主府,想必会有不少悬赏。” 姓单的壮汉冷笑道:“小家伙毛都没长齐,就敢这般跟单大爷说话,你家长辈就这样教你们的礼数?” 随后他一摆手,身后五人周身立刻有灵元若浪潮席卷而出,眼看周围落叶化长龙不断翻滚席卷,波澜壮阔。 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子冷哼一声,“杨叔,将这六人拿下。” 青年身边的一名家族教头脸色凝重的点头后,身后另外六名林家护卫也相继站出,一触即发。 拳罡刀芒,锤影剑纹,顷刻间山林之中更是杀机凛然。 楚天瞪大眼睛一阵无言,原本双方各两头赤角犀,皆大欢喜,没想到‘一言不合’,竟是刀剑相向。 人心险恶,沟壑不平。 林家六名扈从在为首那魂武六境的教头带领下,瞬间跟暮霭六煞撞在一起,双方一冲而过,并不像寻常散修游勇各自为战,而像是两军对峙,铁骑冲锋。 不过显而易见,林家的七名教头扈从,虽然在人数上占优,但跟对方六名亡命之徒相比,实力上差了不止一筹,光是第一次冲锋,就差点溃不成军。 站在后面的两名林家子弟,见状都是愣在当场,脸色微变。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看着不远处双方大战,满脸嗤笑,“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对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女,一开始就知道那六人身份,盘算着将六人斩杀后回去领赏呢,至于那六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更是早就在肚子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将锦衣男女一伙人全部诛杀,两个人能有七名扈从跟随,可不是一笔流油的买卖!” 楚天一脸愕然,“丫头,你怎么知道的?” 在楚天看来,轩辕青青就应该是个不谙世事的豪门大小姐才是,这才多长时间,怎么不光牙齿伶俐,人情世故好像也不差啊。 少女鄙夷的看了楚天一眼,“这两伙家伙,本小姐这些年在‘白泽’山脉就没少见了,死在他们手底下的暮霭城修士,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楚天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丫头也不笨嘛。 第045章钱财动人心 山林中战场六七相对,虽然双方人数境界都相差不大,但确实说不上变幻莫测,只是简单几个回合,林家那一拨护院修士便如同被暴风骤雨一夜洗礼的优雅小院,落花流水。 虽说暮霭六煞中也有两人身负重伤,可比起林家一方三死两重伤的结局来看,实在是不值一提,之前脸色清冷的年轻女子脸色雪白,青年男子也眉头紧皱,眼下情景,跟原本预料相差太大了些。 尤其是在这中间,林家有一位堪称玉树临风模样的扈从,前两日才刚从暮霭学宫毕业,有小‘剑神’之称的天之骄子,因为对林家一位女子倾慕许久,这才加入林家,‘暂时’在林家担任扈从,此次‘白泽’山脉之行,本以为是自己意气风发大展身手的扬名之行,却没想到魂武四境的他,在暮霭六煞合击战技下,只是两个回合,便被一名壮汉轻描淡写一刀从眉心劈成两半,当场死绝,死不瞑目。 那一刀,尤其是让林家的两名青年男女,透心凉。他们身为林家这一辈的天骄,平时依仗身份,自恃见识过‘大场面’,正因如此,在遇到暮霭六煞的时候,才会有那种‘泰山崩塌而面不改色’的底气,在他们看来,这六人不过是被城主府通缉的丧家之犬,若能摘了头颅,等回到家族,地位自然能上涨不止一筹,这才有了眼下一战。 可以说,两拨人马相遇,实属偶然,可双方之战,则是必然。 楚天百无聊赖的坐在土丘上,啧啧而笑:“看来暮霭城的世家子弟,果真都是一丘之貉,不管是楚家、韩家还是林家,本质上一个样啊。” 轩辕青青眼看楚天一副幸灾乐祸神色,少女清冷的哼了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天笑了笑,“你才知道?我还以为咱们青儿大小姐,早就对我这登徒子了然于心了呐!” 少女呸了一声,白眼道:“了然于心?真不要脸,本小姐还怕脏了我的心境呢。” 楚天盘起腿,手肘搁在膝盖处,手托腮帮,微微皱眉,似乎陷入了沉思,瞥了眼战局明朗的战场,叹气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我对那对林家子弟真的生不起丁点好感呐,虽然林家的人以往言语还算客气,但骨子里的气息,着实比有些恶毒言语还来的伤人,好生愁人。” 轩辕青青鄙视的看了楚天一眼,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声道,“不会吧,那个大长腿的女子,跟你还真有一腿?哎呀,既然人家是你的老情人,哪有你这么无情的……” 楚天另一手指尖有一道晶莹剑符萦绕流转,无语的看了眼躺在自己手臂处的少女,没好气道:“我眼瞎还是你眼瞎啊,我能跟那种没品味的女人有一腿?再不济也不能比丫头你差才行吧!” “混蛋,你找死!”少女大怒,瞬间化作一团光华来来回回将楚天刺个通透,最后懒得搭理楚天,重新回到玉镯里。 楚天看着如流光般在自己体内来回穿了几个来回的少女‘身影’,无语一笑,目光再次看向脸色已发白的那对楚家子弟,咧嘴道:“算了,虽然当初是你无心之举,好歹也算救过我一条小命,以怨报德是不好,再说了我楚天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嘛,就帮你们一回好了。” 片刻之间,战场之中大局已定,林家七名扈从,除了为首那名魂武六境的家族教头,只还有两人尚有气力,但也强弩之末。反观暮霭六煞,四人受伤是真,却无一人在这一战中陨命,另外两人,体内气机甚至都没有半点紊乱。 林啸风在林家年轻一辈,素以心智坚定狠辣出名,到底是没少见血腥,眼下情景还能保持镇定,看向身侧女子道:“一会你小心些,若是我们顶不住,你赶紧逃离此地。” 说话间,林啸风还不忘斜瞥了眼远处土丘,显然早已发现了在一旁看戏的楚天。 姓单的虬壮男子见状咧嘴一笑,自带狰狞,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步踏出,如旋风卷过,直接越过了林家那三名扈从,来到青年女子身边,探出一手,轻描淡写将女子手臂握在手中,猛地一扯,便将脸色聚变的女子扯到了怀里,嘿嘿笑道:“原本以为敢打爷爷的主意,得有点真本事,不想全是些绣花枕头废物蝼蚁,实在没趣。” 青年女子不过三境修为,在魂武六境的壮汉面前,哪里能生出半点抵抗,脸色苍白惊惧。 林啸风紧皱眉头,眼神闪烁不定,一时间不知在想什么。 单霸天脸色玩味,瞥了眼被自己这边五人困住的三名林家扈从,看向林啸风,嘿嘿笑道,“林公子,咱们做一笔买卖如何?帮我一起将那三人诛杀了,这小娘们留给我们兄弟几人,便放你回去。” “少爷,不要信他的话……”林家三名扈从中那名六境教头闻言脸色大变。 不等他话音落下,单姓壮汉一手挥出,本就伤势极重的男子如被罡风轰在胸口,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魂武六境化气为罡的玄妙手段。 单姓壮汉眯起眼眸看了眼林家那三名浑身颤抖的扈从,摇头笑道:“既然当了这些氏族的护家犬,总得有为主人牺牲的觉悟才对,你家主子还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被围困起来的三人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林啸风默不作声,青年女子脸色由惊惧变为面无表情,有几分凄切之色,好似已经认命。 只是骤然之间,不见女子动静,单姓壮汉脸色却是一变,一巴掌拍在女子额头上,女子身躯一个震荡,当即倒飞出去,轰隆到底,七窍流血,原来是她趁壮汉不注意,暗中聚拢了一股隐蔽气机,想要鱼死网破,拼死一搏,不想最后关头仍是没能逃过壮汉察觉。 叫林娇娇的青年女子,好不容易在止住嘴角外溢的猩红鲜血,面容坚毅,望向凶神恶煞的虬壮汉子,瞥了眼被那壮汉攥在手心的碧绿飞剑,感受到飞剑上传来的震颤哀鸣,女子也是心如死灰,缓缓闭上眼睛。 不料壮汉却不作罢,手掌灵元流转,猛然一握,强行掐断了飞剑与女子之间心神联系,让女子再次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飞剑本是女子以自身精血祭炼而成,已能算作品秩不错的灵器,心神相连,眼下被强行斩断牵连,那种捥心之痛,让她近乎昏厥。 “怎么样?林公子可想好了?”壮汉看了一眼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冷笑道。 林啸风面色悲怆,好像很是不甘,沉声道:“你需要我如何做?” 单姓汉子屈指一弹,飞剑应声而响,钉入远处树干,漫不经心道:“林公子既然要跟我们合作,自然要先纳了投名状,简单,先杀了这三人,然后将这娘们交给我们,至于这四头赤角犀,便由你带回家族交差,不过在这之后,要交给我们一百枚雪灵石为报酬。” 壮汉说完,便抬手祭出一片翠绿色竹叶,周围如有流水潺潺,慢慢荡漾,向远处扩展。 高山大泽多有奇异灵木,其中有‘流光竹’汲天地时光道韵而生,竹叶蕴含时光灵韵,可引灵泼墨,如清水倒影,记录世间玄妙奇景,妙不可言,这壮汉也是无意中才得到两片‘流光竹叶’。 林啸风脸色阴沉,“你欺人太甚。” 壮汉癫狂大笑:“欺人太甚?大道无情,这才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跟我们合作,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便是,退一万步来说,林公子现在还有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 林啸风神色变幻,突然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他很快收敛笑意,手中长剑轻轻颤动,看向家族三名扈从,“杨叔,对不起了。” 被称作杨叔的林家教头,面色惨白,好似一瞬苍老许多,苦笑闭上双眼,另外两名林家扈从则忍不住破口大骂。 林娇娇面如死灰,只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仰慕敬佩的大哥。 世间人,面临生死一线,情意两字何其轻淡! 只是林啸风刚刚催动体内灵力,一剑刺向家族三名扈从,眼角余光便发现远处土丘那边,一泓秋水般的光华一闪而逝,速度之快,若奔雷疾驰。 林啸风双眸紧眯,只当那看似有几分俊逸的青年男子人傻胆大不知好歹,手腕回旋,横剑在胸,他还不信一个魂武四境的家伙,投掷而来的东西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但是他很快瞪大双眼,满脸震撼,当那一抹虹光,如剑刃绕过胸前长剑,刺入他手臂,当即迸溅出大片血花来,林啸风只觉地手腕钻心疼痛,让他忍不住丢开手中长剑,发出一声嘶声尖叫。 楚天脚下生风,一瞬十数丈,很快便来到狼藉遍地的战场,拍手笑道:“真是好精彩的一场大戏,林公子果真不愧是林家年青一代楚侨,让我大开眼界,暮霭六煞也是名不虚传,百闻不如一见。” 看见楚天突然横插一脚,单姓壮汉眼神一凝,收敛笑意,沉声道:“敢为阁下何人,为何要插手单某的事情?” 显然,楚天看似四境修为,但壮汉却不敢有半分轻视,那一手化气为罡,凝罡为剑的飞剑手段,便是他都难以做到。 楚天呵呵一笑,手指了下瘫坐在地上的大长腿女子,叹气道:“按道理来讲,我的确是不该淌这趟浑水,只可惜那小妞曾对我有些恩情,眼下恰巧被握撞见,若是置之不理有些说不过去,单前辈不如给我个面子,今儿这事就此揭过如何?” 楚天看单姓壮汉脸色阴沉,随意摆手道:“放心,那五百枚金精银钱跟那五枚雪灵石,还是前辈你们此行的收获报酬,再给你们一头赤角犀也不是不可以,你看大家萍水相逢,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以后指不定还能多份香火情分,你说是不是?” 第046章云集 单姓壮汉听到楚天风轻云淡的言语,脸色愈加凝重,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壮汉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这暮霭城,魂武六境,便是搁在三大家族,也算得上中流砥柱,但正因如此,才会更加惜命,极少会如楚天这般多管闲事。 眼下楚天看上去不过魂武四境,可周身灵元气机,却近乎凝成实质,不比魂武六境强者差半点,这就更加让他摸不着楚天跟脚深浅。 “这位公子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只是想要跟单某我结下这份香火情,可不是谁都行的。”单姓壮汉掂了掂手中钢刀,森然笑道。 楚天点了点头,看都不看呆立一旁的青年男子,对壮汉笑道:“单前辈的意思是不打不相识才行喽?这个好说,我在一旁看了大半天,也早就手痒痒了。” 话音未落,楚天一脚抬起,狠狠踏在地上,方圆数百丈轰然炸响,只见楚天一拳递出,恐怖拳罡如真龙游走,方圆丈许内,拳法真意宛若瀑布流淌。 单姓壮汉见状,心神一凛,暴喝道:“公子好拳法!” 嘴上虽是称赞,壮汉却不敢有半分犹豫,浑身灵元已经运转到极致,同样手起刀落,一道刀罡便裂空而去,向楚天的拳罡轰去。 山林一阵沉闷轰响,双方之间,一触即发,随即点到为止。 “单前辈好刀法!”楚天一拳过后,并未继续动手,抱拳笑道。 单姓壮汉也是肆意大笑,之后脸色一正,看着眼前心思难测的青年修士,声音沉闷沙哑道:“这份香火情单某结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们咱们走。” 说罢,单姓壮汉竟真是直接转头离去。 他们暮霭六煞,既然能在暮霭城方圆千里内的山泽之中行走十数年安然无恙,自然有其根本底线,杀人越货是一方面,但更知道夺势而行,若是六人全盛之时,自然不会惧怕楚天,可眼下他却清楚,哪怕能将楚天留下,他们也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山林间,死寂一片。 楚天见那六名壮汉已经走远,瞥了眼脸色变幻的年轻女子,暗自咧嘴,心道自己救了这几人一命,也不知道赶忙上来道谢,就是以身相许,本公子也能笑纳得了啊。 不过楚天很快便将心里愤懑抛诸脑后,自顾收拾三头赤角犀,自己这一番‘古道热肠’,也不算竹篮打水,要不是他出手,林家这群家伙现在早没了小命,如此说来,这三头赤角犀那就是自己的报酬了。 还是林家那名护院教头最先反应过来,眼神复杂的瞥了眼脸色铁青的自家公子,再看了眼脸色青白变幻的女子,最后望向楚天,躬身抱拳道:“杨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以后……” 楚天蹲在地上来来回回收拾着三头赤角犀,很快便将兽丹和犀角收入囊中,不等自称杨琼的男子说完,也不抬头,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至于以后有时间去你们林家做客之类的,可就算了吧,本公子对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可没半点好感,此次若不是曾经跟那位大长腿小姐有点缘分,我也不会横插一脚多管闲事。” 楚天终于将三头赤角犀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收入囊中,羞赧笑道:“其实我先前说的都是假的,我跟这位林家大小姐并没半点关系,至于出手,自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嘿嘿,你们也知道,干我这一行的,其实最不容易,不光要时机掌握的好,眼力劲更得足才行,不然再大本事,也有踢到铁板阴沟里翻船的时候,所以这三头赤角犀,我便笑纳啦。” 叫杨琼的男子脸色微微变幻,楚天翻了个白眼道:“放心,本公子向来越货不杀人的。” 男子如释重负,还是朝这青年修士抱了抱拳,“还是多谢这位公子了。” 楚天受不了这男子的啰嗦,看了眼脸色铁青的青年,没好气道:“咋了,是不是怪我坏了你的好事?不对,是怪我为何没提前出手,让你暴露出这么难看的本性?” 楚天翻了个白眼道:“其实你也不必觉得难看,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其实都一个样,换成别人,在你那种情况下,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嗯……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不用觉得难看或者愧疚。” 楚天随后看向已经站起身的年轻女子,咧嘴道:“是有几分姿色,要是能一亲芳泽,嘿,保证能欲仙欲死!不过本公子今儿没这种兴致。” 不料那年轻女子吐出一口乌血,冷冷的盯着楚天,沉声道:“我们之前见过是不是?” “啥……” 楚天无语的看着面若寒霜的女子,指了指地上被自己打秋风的三头妖兽,无语道:“我这明显是趁火打劫,你脑子没病吧……我去,难不成你这小妮子被本公子先前那一拳给惊艳到了,想要跟本公子套近乎,以身相许!?” “哈哈,你直说啊,还这么拐弯抹角,幸好本公子冰雪聪明……不对,是聪明睿智才对!” 楚天不等那女子再次开口,懒洋洋道:“虽然你对本公子有心,但本公子对你可没什么意思的,所以你就不要瞎想了,至于你们之间接下来那些狗屁倒灶的腌臜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你是不是故意诚心看好戏的?”林娇娇终于憋不住心底怒气,冷声喝道。 “看好戏?”楚天一愣,一头雾水看向那面若寒霜的女子,气笑道,“你要是这样认为,我也没什么话说,不过行走江湖,多大本事干多大事,既然选择招惹那些家伙,生死自负,懂不?我又不是你爹娘,干嘛要出手帮助你们?要不是看在这三头赤角犀的面子上,死了拉到,平白无故捡回一条小命,还不知足。” 年轻女子正欲出口,却被那叫杨琼男子拦住,只是这中年汉子眼里满是失望。 楚天回过头,笑道:“你真的应该庆幸,若不是今儿本公子心情好,保证让你想哭都哭不出来,真的,本公子从来不骗人。” 叫杨琼的男子笑容难看,楚天瞥了眼脸色依旧铁青的林啸风,自顾向土丘那边走去。 …… …… 半月光景转瞬而过,暮霭城比以往逐渐热闹起来。 夕阳落下,待到旭日再次升起,便是楚家三年一度的开灵大会,跟往年一样,这一次楚家按例邀请暮霭城各方豪门势力到场,早早的就能看见不少车马舆轿向楚家门口涌来,在楚家正门两侧,分别有楚家大小管事迎接各方豪杰,待人接客滴水不漏,显然都是久经磨砺的‘沙场老将’。 “东城古家到……” “北城王家到……” “南城潘家到……” 每有一拨人马涌入楚家大院,门口便会响起一道嘹亮的吆喝捧场,那些被念到名帖的家族弟子,比起那些三三俩俩的寻常修士,都是挺直腰杆,颇显倨傲神情,显然,虽说这些家族比起三大家族差了许多,但在这暮霭城,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一架华丽宽敞的马车慢慢驶过,在楚家门口停住,一名青年男子从车厢探头走出,手持一柄冰清玉髓般的山水折扇,环视一周,嘴角含笑略一点头,气度风流俊雅,玉树临风,周围修士见状赶紧退让,少有几名城中散修自恃修为资质,壮着胆子上前打招呼,估摸着是想要在众人面前博一份香火情,无奈青年男子只是点头一笑,并不理睬,热脸贴冷屁股的散修游勇也不觉得半点难看,反而觉得天经地义。 “韩家如玉公子到……” 门口一声高昂唱和,年轻男子在几位同族子弟拥簇下从楚家正门走过。 楚家开灵大会,虽然在暮霭城算是一件不小的大事,但三年一次,算不得稀奇,因此往常邀请暮霭城各大氏族,多是各大家族的后起之秀,即便有长辈前来,也很少有真正的重量级人物,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韩家来人竟会是韩如玉。 韩如玉在暮霭城往日里名声不显,但眼下提起此人,却绝非‘煊赫’两字可轻易承载。二十多年前,韩家家主韩亭山老来得子,取名如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不知为何,韩如玉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只有小道消息传出,此人资质冠绝无双,年仅十七便踏足魂武六境,后来更是入青云阁成为内门弟子,前段时日返回家族,在暮霭城引起轩然大浪,据说已是魂武九境巅峰的强者,尽管无人亲眼目睹,但年仅二十四便能自由下山,返回家族,这在青云阁和暮霭城乃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门口道路上一阵哗然,自从韩如玉数日之前返回家族,便被称为韩家少主,退一步来说,在青云阁见惯了大风大浪,吃惯了玉盘珍馐,真能看得上楚家小辈的打打闹闹?眼下竟亲自来楚家观摩开灵大会,不用多想,便能感觉到其中夹杂着一股沉甸甸重量,相比之下,以往在韩家意气风发的韩雄等人,都要黯然许多。 在韩如玉之后,又有一些装扮扎眼的年轻俊彦接踵而来,最为显眼的一伙人身披火红长袍,为首一人背负长剑,便是剑鞘也是那火红之色,英气逼人,是城主府小公主司马丹,年仅二十一,魂武六境修为,身后一众七人装束跟她相差无几,据说是司马丹自己亲自栽培出来的护卫,叫火云卫。火云卫具是女子之身,经过司马丹精心赛选,共有一十八人。 在街道对面,有四人并肩而来,其中一人稍稍落后半步,意兴阑珊,沉默寡言,前方相对居中的一人丰神俊朗。右边一人相貌粗犷,腰间挂着一柄流星锤,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豪迈无比。左边是一名相貌平淡无奇的女子,皮肤黝黑,头发微绻,只是一双眸子灵动异常,右手始终按在腰间一柄白鞘长剑上。走在最右边的粗犷壮汉一路上左顾右盼,实在没看出暮霭城有啥稀奇,幸好城里有条叫桃花巷的巷子,不然这些时日还不得淡出鸟来。 壮汉突然看见尚未进门的红袍女子,顿时眼睛一亮,拿手肘捅了捅俊逸青年:“喂…卢兄,你看那小丫头咋样,够不够火辣俊俏,要不兄弟你上前要个名帖,熟络熟络?” 第047章风起 那年轻俊逸的青年男子,一身素雅青衫,腰悬玉佩,头戴玉簪,手中折扇更是绘有山河云纹,若是细看,便能看着折扇表面隐隐有月辉般的水纹缓缓流淌,若隐若现,翩翩君子不过如此。 不过这堪称丰神俊朗的青年听见壮汉的话后,可没半点与身份气度相符的温文尔雅,拍一声合拢折扇,狠狠砸在壮汉头上,咧嘴骂道,“滚,别跟着老子丢人现眼,早晚得死在娘们肚皮上。这些天在桃花巷没玩够,竟敢想要借着老子的脸面祸害良家女子。” 壮汉使劲揉了揉脑袋,一脸幽怨神色,就跟受了多大委屈的娇俏小娘似得,周围有路人侧目而看,都是一身鸡皮疙瘩,俊逸青年却早已习以为常。 “嗨,还是不是兄弟了,当初咱们歃血为盟,说好的情同手足,共进退,刀山火海的来着,就这么点小事,都不帮兄弟的忙,他奶奶的,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啦?”壮汉揉着脑袋,自顾自小声嘀咕。 “不过那小丫头的确不赖,卢师兄,你说是不是?要是你看上的话,我上前帮你打个招呼也行,咋样?”壮汉尤不死心,向俊逸青年挤眉弄眼道。 相貌平平的女子紧皱眉头,狠狠的瞪了壮汉一眼,后者立马缩了缩脖子。 被称呼卢师兄的俊逸青年一脸鄙夷:“黄大年,咱俩的关系没这么好。” 粗狂壮汉看着已经走进那座叫‘楚府’的府邸少女,有些遗憾,不住唉声叹气。 …… …… 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楚府门口灯火辉煌,就像熙熙攘攘的宵夜闹市,楚天看了眼家门口鼎盛的热闹场面,微微错愕,显然没料到此次开灵大会场面如此盛大。 原本还以为自己回到家族会遭到楚振峰那家伙诘难,不想一路如此顺畅,想必楚家也没料到此次开灵大会会有如此盛况,一时应付不过来,楚振峰那家伙更没时间来找自己麻烦。 很快回到自己小院,楚天随意坐在屋檐下,意兴阑珊的望着夜空明月升起,在脑海整理思绪,楚家虽说是暮霭城三大家族,但开灵大会只是家族小辈的一场集会,算不得多大的盛事,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场面才对,一路上楚天听到不光是暮霭城各大家族都到齐了,就是连城主府都来了人。 暮霭城三大家族,楚、韩、林三家,除此之外,还有十余个稍小一些的家族,平日依附于三大家族的庇护下,但无论如何,二百年来从未有一家独大,城主府便是明面上的‘武林盟主’,暮霭城的掌控者,毕竟暮霭城城主当年是从王朝京城过来的强者,哪怕那位早已离开了,王朝机器的威势犹在。 正因如此,城主府从未看过三大家族的脸面,就是三大家族族长封敕大典,也就是象征性派遣一位执法前来恭贺,哪像今日,那位平日在暮霭城最为天字号的小公主,司马丹竟然亲自前来。 楚家,韩家,林家,城主府,暮霭城各大豪杰……楚天微微蹙眉,一个家族后辈子弟的开灵仪式,竟能汇聚如此风云大势,实在耐人寻味,若说这其中没什么阴谋阳谋,楚天是打死都不相信。不过更耐人寻味的是,还有一些平日在暮霭城不曾见过的陌生面孔,再加上当初见到的那大红长袍的诡异家伙,同一时间汇聚暮霭城,就像一团乱麻,在楚天脑海理不清。 “一川碎石大如斗,满头思绪石乱走……” 楚天揉了揉脑袋,瞥了眼左手手腕上寂静无声的手镯,无奈摇头:“管他娘的风急天高还是黑云压城,管本公子屁事!” 月色如水,清风袭来,楚天闭上眼睛,嘴里暗自哼唱道:“一川碎石大如斗呦,随风满地石乱走啊,两耳不闻窗外事呀,天塌自有高个顶呐……” 楚天哼哼唧唧沐浴在清风月华下,就这么睡着了。 …… …… 在楚天躺在月下熟睡的时候,一位身材枯瘦的中年男子,走入暮霭城,随后直接向一座恢宏府邸走去。 中年男子身披一件黑色长袍,好似与夜色融为一体,在他进城之后,很快便看见一名青年男子快速走来,恭敬的将他领到那座豪华府邸。 那中年男子最终停在一座极其优雅的庭院之中,眯着眼环顾一周,朝庭院中一名年轻女子招了招手,年轻女子见状,浑身一颤,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向中年男子走去。 “韩家主有心了。”中年男子看了眼站在一侧的佝偻老人,手在年轻女子丰腴胸脯上摸了两把,啧啧笑道,“没想到在这偏僻之地,竟还别有洞天之处,难得,难得呐!” “那家伙叫什么来着?楚寻是吧……好一个镇国将军,你能有这么个邻居,不错嘛。”中年男子眯眼嘿嘿一笑,他实在不明白,那楚寻当年也是大秦王朝巅峰战将,一身修为通天侧地,怎会落得这个下场,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老家伙竟会在这里留下传承,可二百年来,也没看这楚家有什么木秀于林的珠玉子弟呐,但愿这老东西的消息无误,否则他不介意在这留下点什么。 中年男子想着,眼中有冷芒一闪而逝,手掌稍稍用力,只见那女子娇躯猛然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中年男子一把将年轻女子拉到怀中,闭上眼睛在她脖颈深吸了口气,满脸陶醉。 这位在暮霭城堪称一手遮半天的韩家家主,魂武九境的老人,瞳孔一缩,跟随中年男子走到庭院精舍中。 精舍不大,方圆也就五丈左右,装饰却如身姿丰腴的艳丽妇人,中年男子自顾走到一张檀木座椅上坐下,随手拿起一件成色不错的雅玩物件,是一方玲珑精致的铜鼎,四面雕刻云纹符箓,哪怕在外面,也是一件值得收纳起来的物件。在手上把玩片刻,他好像突然想到一件事,不过旋即摇了摇头,随口问道:“没想到在这暮霭城,竟能见到‘云霞鼎’,还是中品灵器,这倒不是关键,重点是这‘云霞鼎’中收纳的还是一元玄雷!嘿…有意思。” 微微佝偻身躯的老者身子微倾,恭谨回答道:“回秦护法的话,这‘云霞鼎’乃是老祖当年机缘巧合下,于东海之中一座礁岛秘境所得,因为家族后辈无人能凝聚雷系武魂,便搁置在了这边。” 枯瘦男子哦了一声,啧啧道:“看来你们韩家底蕴不错嘛,中品灵器便如此随意的搁置在这。” 枯瘦男子将手中‘云霞鼎’重新放回桌上,好似不舍的轻轻抚摸片刻,他突然流露出一丝讥讽,冷笑道:“韩家主你将这‘云霞鼎’搁置在这,不会是故意给秦某看的吧,不得不说,我对这鼎内的一元玄雷还真有些忌惮,这要是你以此鼎倾力一击,我还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 韩家家主浑身一颤,赶忙躬身道:“秦护法明鉴,我韩家对护法绝无半点不敬之心。” 枯瘦男子摆手笑道:“放心便是,我便随口这么一说,当不得真。再说了,我跟如玉师弟可是相交许久,否则也不会来这一趟。” 身体佝偻的老人讪讪一笑:“秦护法说的是。” 枯瘦男子孽孽一笑,摇头道:“韩家主,你在我面前也不用如此拘束便是,既然我称呼如玉一声师弟,按照道理,还得称呼你一声长辈……” 不等枯瘦男子说完,老人浑身一抖,汗如雨下,“当不得,当不得。” 枯瘦男子看了韩亭山一眼,眯眼道:“你这点真不好,秦某素来不喜欢弯弯肠子,就喜欢直来直去,所以你这在韩家修炼了百年的察言观色本事,搁在我这真不讨好,要我看,你比你儿子我那如玉师弟差远了,不过这也好,青出于蓝嘛,不然你们韩家几百年憋在这鸟不拉死的地方,能有什么出息?倒是我前段时间听说楚家也出了个有趣的后辈,能在这暮霭城隐忍十年,结果一鸣惊人,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小打小闹,可整个暮霭城的议论风声不小啊。” 韩家家主,这个叫韩亭山的老人一脸哭笑不得,心里唯有叹息,不过说到自己的小儿子,却重新露出一抹欣慰之意,只是想到楚家那个叫楚天的小子,他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凝重。 “你说你们韩家那个叫韩文的垃圾,会不会是那小子下的手?”枯瘦男子怀里的女子早已面无血色,娇躯微微抽搐,好似经历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可女子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是强忍住自身血液被‘抽丝剥茧’的剧痛。 韩亭山微微一愣,皱了皱眉。 韩文虽说在韩家只是一个不成材的后辈,可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是他韩家嫡系子弟,若真是那个叫楚天的小畜生搞的鬼,他不介意……嘿,没什么介不介意的,在那之后,整个楚家怕是都将付之一炬。 韩家虽说在暮霭城跟楚家并列为三大家族,实际上底蕴比楚家还是要差上一筹的,至少在三十年前,他跟楚鸿的一场大战,可是败的极惨,记忆犹新,恍在昨日。 在数十年前,楚鸿还未成为楚家家主的时候,便享誉暮霭城,被誉为暮霭城第一棋圣,魂武九境修为,哪怕在外面的人眼里不入流,可能在暮霭城被冠以‘圣’这个字,分量之重,可见一斑! 事实也是如此,楚鸿一副星辰棋盘武魂,号称星辰阵图,可吸纳星辰灵韵化为己用,将对手困于星辰棋局,如陷星阵,杀力极大,传言在星辰棋盘中,他可看穿对战之人所有招式,后发先至,先发制人,不等对手反映,战局便已结束。 只是可惜,十年前兽潮之中,那楚鸿身受重创至今未愈,听说即便在楚家,也很少露面。 韩亭山嘿了一声,罢了,数十年恩怨,又有何用,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想要武道更近一步,可谓登天而行,可他韩亭山,却能看到那遥不可及的一步,只要此次功成,他便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到时候踏足那传说的神桥境,这小小暮霭城,还不尽在自己翻手覆手之中? 第048章雾霭朦胧 一身黑袍,身材枯瘦的中年男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一脸满足神色,如一觉醒来,精气十足,他随手一推,原本还蜷缩在怀里的年轻女子,好似失去了骨架支撑,瘫倒在地。 “嘿,我也就是那么一说,退一步来讲,一个废物而已,死了就死了,这么大家族,还不能死个人?”枯瘦男子睁开眼道。 韩亭山苦笑一声:“秦护法说的是。” 枯瘦男子站起身,笑道:“什么说的是不是,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不过我说的可是实话,就在我们血魔山,每年都有不少核心弟子殒命在外,你韩家区区一个不成器的弟子,看这些天折腾成什么样子,也难怪成不了气候,心胸气魄比起这女子还不如……嘿,可惜了,心胸再大,就是命不太好。” 韩亭山躬身笑道:“能为秦护法效力,便是她最大的福气了。” “屁话……”枯瘦男子冷笑一声,“这种没脑子的恭维话你也能说出口?能活着谁想去死?死了就是死了,这也叫好命?叫福气?要不你试试?” 韩亭山一脸干笑。 枯瘦男子轻哼一声,突然眯眼笑了起来:“不过你这句话还真没说错,这女子实际上的确是有些福气,就是不知抓不抓的到。” 韩亭山一头雾水。 枯瘦男子背对韩亭山,笑道:“虽然我抽取了她一身精血,不过试着在她体内留下了一道血蛊,若她能大难不死,将来倒是能练成我传授的一道术法神通,踏足神桥境都不足为奇,血炼山河,嘿,厉不厉害?” 枯瘦男子右手伸出,食指轻轻一点,有血色灵元波动,一道浅红涟漪荡漾,只见精舍墙壁如冰雪融化,刹那融开一个巨大坑洞。 枯瘦男子感叹道:“厉害是厉害了点,可我为了练成这门术法神通,花费的代价可不小啊。” 他转身看了眼一脸惊骇的老人,“机缘这东西,玄而又玄,捉摸不定,就像我当年炼成血炼武魂,再后来得到血炼神通,但有一点,要想走得远,站得高,没有简单就能得到的,哪个不是在生死里爬滚?天上可是不会掉馅饼!所以啊,这女人遇到我,运气是真的不差,就是看这份机缘她接不接得住而已。” 一直都是枯瘦男子说话,韩亭山很少应和两句,眼下看对方停下,想了想,欲言又止。 枯瘦男子突然说道:“最近暮霭城除了我,还来了不少人,你们最好不要擅作主张,若是出现什么意外,我绝不会插手。” 韩亭山赶忙点头答应。 枯瘦男子突然说道:“我秦安一甲子光景才踏足神桥境界,虽说不算差,可也算不上多好。” 韩亭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心道你一甲子踏足神桥,我百岁还是魂武九境,这算什么? 叫秦安的枯瘦男子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楚寻的事情当年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却从未有人听说过那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韩亭山神色凝重道:“回秦护法,我也是偶然听到了楚辉的话,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打探,才最终确定楚家后山祠堂的秘密。” 秦安眯了眯眼,双眸眼神却骤然凌厉,“你放心,若你的消息是真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韩家,不要说在这之前帮你除掉楚家,就是之后,让你韩家问鼎这暮霭城,也不是不可能。” 秦安突然笑了起来,“也对,楚寻好歹也是踏足了那个境界的强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年竟没人想到,等先解决了楚家的那群蝼蚁,我倒要看看楚家有何宝贝。” 韩亭山眯了眯眼,眼神深处有冷芒闪过,他费尽心机谋划数十年,岂能为他人做嫁衣? 秦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再次坐会椅子,露出些疲惫神态,揉了揉眉心道:“你先出去吧,明天之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秦护法放心便是。”韩亭山说着向精舍外走去,走到门口,还拿手抹了把头上汗渍。 秦安将手搁在两侧扶手上,低头看去,正巧看到瘫倒在地上的女子坐起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好像流露出些许娇憨神态,只是掩盖不住眼中的凄凉恐惧。 “呦呵,没想到你还真挺了过来,不错不错,虽然长得一般,但有道是下等眼光看脸面,中等眼光看身材,你这身子骨也算别有一番风韵滋味,以后跟着我,保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秦安越说越神采焕发,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女子,“你觉得韩亭山的话,有几分可信?” 才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的女子哪里敢答话。 秦安有些气恼,“既然你能挺过那一关,我便不会随便要了你的性命,以后只要将我服侍好了,在这韩家,我保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起韩家那些所谓的嫡系子弟的贱命值钱,我问你话,你就回答。” 女子颤声道:“奴婢不知。” 秦安冷笑一声,“韩亭山那老狐狸,要我先帮他对付了楚家,同时拿到‘七窍神檀果’,最后才是前往楚家的主祠,按照道理,是没什么错误,可先帮两名魂武九境的家伙弄到‘七窍神檀果’,你说这种事情我能办嘛?” 年轻女子惊惧的看着脸色一瞬百变的枯瘦男子,娇躯颤抖。 秦安突然嘿嘿一笑,一把将地上女子扯到怀中,这次是真的佳人在怀,轻轻抚摸,他轻声道:“算了,我倒是想要看看韩家能有什么算计,将‘七窍神檀果’拿到手不难,但是什么时候给那老狐狸,却也不是他说了算。不过今夜偶得佳人,实属人生一大喜事,哈哈!” …… …… 楚家另一座庭院内,相貌平平的黝黑女子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玉牌上星星点点,刻画着无数纹络。 女子双手捏诀,嘴中念念有词,很快那枚玉牌便绽放出一片璀璨光华,光华流转,将整个庭院笼罩,原来是一座隔离天地的灵纹大阵。 庭院中,一名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斜倚栏杆,闭目养神。 一名玉树临风的青衫青年,举头望月。 一名虬壮的粗犷汉子郁闷的大口喝酒,向院外看了眼,皱了皱眉。 粗犷汉子突然站起身,瓮声瓮气道:“一个魔道中人,直接打杀了便是,管他来着里有什么目的。” 相貌平平的女子冷笑一声:“黄大年,就你那点斤两,想去的话随便你,这没人拦你便是。” “嘿嘿,廖师妹你这是哪里话,咱们云峰四杰,应当共进退才是,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去?”粗犷汉子咧嘴笑道。 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突然睁开眼,沉声道:“那个人也在暮霭城,即便是出手,也用不着我们,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 粗犷汉子愤愤然道:“这么好的一次历练机会,拱手让给别人,是不是有点那啥了。” 皮肤黝黑的女子柳眉倒竖,顿时英气逼人,一身近乎凝聚成实质的灵元充斥于庭院之中。 不断有树叶飒飒落下。 黑衣劲装男子不以为意,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针锋相对的场景,早习以为常。 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见状翻了个白眼,却是毫不犹豫向一边小跑过去,挑拨道:“廖师妹好样的,黄大年这家伙不光皮糙肉厚,还一根筋,早就欠调教了。师妹你尽管出手就是,不用留情,我帮你加油助威!” 女子看向幸灾乐祸的青年男子,冷哼一声。 这个叫黄大年的粗犷男子,脑子是不好使,平日欠收拾,可这叫卢玥飞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看去翩翩公子,正人君子,实际上跟黄大年一丘之貉,不对,应该是比黄大年还要可恶。 黑色劲装男子直起身后走到女子身边,轻声道:“算了廖师妹,你越是跟着两个家伙计较,他们越是乐的很,吃亏的还是自己,再说了,他们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 女子冷哼一声,收起愤然之意。 女子突然笑道:“谢师兄说的对,懒得跟这两个家伙一般见识。” 她很快风轻云淡,“血魔山应该没有发现白泽山脉的异样,我觉得应当是另有目的,不过既然那家伙也在,咱们没事冒头,确实是跟自己找麻烦。” 卢玥飞看见一副好戏就这样没了,顿时唉声叹气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笑眯眯看向粗犷汉子,“大年师兄啊,你看这楚家一个小小的开灵大会,竟然能汇聚这么多豪杰,想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要跟师弟我一起出去耍耍?” 粗犷汉子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玥飞师弟说的对,小小一个楚家,我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咱们出去走动走动,指不定还能遇见进来前碰到的那个火辣小娘们呢。” 俊逸青年早已见怪不怪,“廖师妹,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去走动走动?” 女子叹了口气,无奈的向屋内走去。 俊逸青年咧了咧嘴,没由来的抬头看了眼夜空,叹息道:“本以为此次就是出来兜个风,见识一下暮霭城这边的风土人情,跟漂亮的小姐姐们谈谈人生理想,没想到这么个鸟不拉死的地方,不光水深,王八还多。” “按理说不对呀,师父他老人家也是遗算天机才窥探了点鸡毛蒜皮,怎么会这么一团乱?” “嘿,不过山下风再大,咱们就跟着看戏便是了,睡觉去!” 俊逸青年也无聊的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粗犷汉子微微一愣,一头雾水道:“玥飞师弟,咱们不出去转转去啦?” 没有回声,粗犷汉子扯了扯嘴角,骂骂咧咧。 很少说话的劲装男子哑然,对这三人早已无语。 第049章剑一 月色清凉,午夜已过,原本吵闹喧哗的楚家各大庭院终于清静下来,楚天只是小憩片刻,便悠悠醒来。 楚家作为暮霭城三大家族之一,虽然对于青云阁一般的山外人来说跟谪仙人戏看人间差不了多少,但对于暮霭城方圆百十千里土生土长的武道修士来说,楚家府邸大院,绝对能称得上别有洞天四个字。 别的不说,就楚家当初建立之初,凭借跟大秦王朝那份香火情,便请了数名墨家门徒,机关炼器大师,以洞天秘术构造了无数折叠蔓延的亭台楼阁,廊桥水榭,虽说多是一些粗浅的洞天术法,但对于暮霭城中的寻常修士来说,足以称得上下里巴人看那阳春白雪。 “哈哈,楚师弟好闲情逸致。”楚天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试着冲刺一下魂武五境壁障,便听见一道散懒声音传来。 楚天抬头看去,一袭大红长袍在月色下缓缓出现。 “是你……”楚天愣了愣,看着对面走来的妖异青年,愕然道。 “咋了,你小子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不欢迎本公子?”妖异青年看见楚天使劲盯着自己,眼睛大睁,冷声哼道,不过他很快便走到楚天跟前,一巴掌拍在‘荷花湖’边缘栏杆上,妩媚一笑,“或者说你当初看见本公子便惊为天人,没想到我会过来,一时间被吸引的不能自拔。” 楚天嘴角不断抽搐,想到眼前这家伙的修为,强忍住打人的冲动,询问道:“不知剑一师兄大半夜的来这有什么事?” 曾在城外古亭跟楚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妖异青年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不等楚天让座,便鸠占鹊巢坐在了楚天之前的竹椅上,一手指肚轻轻揉着太阳穴,叹息道:“原本本公子来暮霭城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你们这水浅小王八却不少,我又因为身份不好随意出手。” 楚天翻了个白眼,只是碍于对方身份,也不敢太过随意多说什么,毕竟在这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拳头小便意味着砧板鱼肉,哪怕眼前这大红长袍青年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但‘君心难测’这四个字绝非嘴上说说,这座天下,不知多少人因为别人偶尔流露出来的星点善意,便自以为洋洋得意,结果祸从口出,丢了小命。 神桥境强者,眼下在楚天面前,那可真是顶天大的厉害人物了。 剑一看见楚天一脸戒备,满是不屑的嗤笑一声,“听说你小子在这暮霭城隐忍了十年,一鸣惊人,上次见你才刚刚踏足魂武二境,这才半个多月光景,竟然触碰到了魂武五境的壁障,了不得啊。” 楚天讪讪一笑,便听对方接着讥笑道:“心思谨慎是不错,可你这谨小慎微模样,真是比起娘们还不如,真小家子气。” 楚天嘴角抽搐,心里一横,脚尖轻轻一点,坐在荷花池塘栏杆上,轻轻晃着双腿。也对,眼前这长相妖孽,一身大红长袍的变态,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的庭院,要是想对自己有什么恶意,凭借他眼下的修为,只能束手无策,不如破罐子破摔来的舒心轻松。 “呦嘿,孺子可教呀!”剑一微微愕然,赞叹道。 “不知师兄深夜来此有何事?”楚天这次却自然了许多,瞥了眼剑一问道。 剑一咧咧嘴,环顾四周。 仅仅是一个偏院,亭台楼阁,水榭廊桥应有尽头,廊桥水榭上还有几幅画风诙谐有趣的石刻,荷花池塘更有一座小巧精致的‘湖心亭’,池塘荷叶莲花下,依稀可见几条红绿锦鲤摇尾游弋,再往远看,透过独栋小院的简单屏障,能看到后山上空,一座近乎无形的灵纹大阵熠熠生辉,缓缓流转,若非修为眼界俱在,哪怕是他剑一,也未必能看出楚家这副洞天场景的真实面目,比起青云阁殿阁布局丝毫不差,不要说暮霭城这种不入流的偏远荒城,便是在东玄东荒,青云阁下那些实实在在的砥柱城池之中的豪门世族,也万万没有这份底蕴,看来二百多年前,大秦王朝有墨家巨匠亲自前来施工布局,所言不假。 大秦王朝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具以青云阁为尊,当然,在青云阁外,也有不少独立称雄的宗门氏族。简单说来,‘居安思危’,说复杂些,青云阁乃是大秦王朝麾下正统,在正统之外,自然有一些不入流的偏远宗室,占山为王的流寇之辈,平日不服从青云阁约束,却又不反叛王朝统御,便成为了默认的存在,不管是邪门歪道还是歪门邪道,跟正统宗门氏族成为了相互砥砺的磨刀石,在那些歪门邪道中,最为树大根深的便是跟青云阁齐鸣的血魔山。 武道修士开灵之时可凝聚武魂法相,血魔山修士,大多以杀入道,战力都极为不凡,按照道理来讲,绝对能称之为邪魔之道,只是东海之地山高皇帝远,再加上血魔山族老曾跟王朝做出过承诺,绝对不会越过界限,就这样慢慢传承了下来。 楚天看了眼心思不定左右环顾的红袍家伙,对方一手轻轻敲击竹椅扶手,皱眉深思,他也不敢随意打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剑一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你们楚家区区一个后辈子弟的开灵大会,为何会聚拢这么大声势?” 楚天在栏杆上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咧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因为我才来的。” 剑一嗤笑一声,“你倒是想因为你。” 他犹豫了片刻,淡声道:“知不知道眼下在你们楚家的都是些什么人?” 楚天嘿嘿笑了两声,望向一脸平静的红袍青年,“要不你跟我说道说道?” 剑一嘴角一挑,抬起手臂,并拢双指做了个向后捋头发的动作,自觉潇洒无比,懒洋洋道:“既然你不耻下问,本公子便跟你说说好了……” 剑一一边说,随手一招,不知从哪取出一壶酒来,悠悠然往嘴里倒了一口,慢慢道:“现在你们楚家,八方汇聚,但是最厉害的,自然要数本公子剑一才对!” 他伸出大拇指,朝自己一指,“本公子前两天运气不错,睡觉做了个梦,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突破了神桥二境。” 楚天翻了个白眼,心里却震撼的无以复加。 剑一对楚天的表情不以为意,对楚天的眼神却满意无比,嘿,小子,震惊不震惊,“除了本公子之外,眼下在你们楚家,最厉害的要属云峰四杰,嗯……这四人又以谢任君为首,神桥一境修为,武魂法相是一只太阳鸟,修炼大日道韵,出身不错,术法神通自然不一般,眼界也高屋建瓴,在武道一途,可以说是已经提纲挈领,走出了自己的路子,至于另外三人,也不错,当然,对你来说可是高山止水了,嘿嘿,你小子要是努力一些,踩几脚狗屎运,指不定能后来居上呢。” 楚天偷偷咽了口吐沫,没想到小小一个楚家,竟能同时引来这些人物,神桥境,随便一个可是能轻松灭掉楚家的存在。 “那另外三人具体如何?”楚天小声问道。 “另外三人?”剑一瞥了眼楚天,对这家伙敢贸然打断自己,很是不爽,咧嘴道,“另外三人,大力金刚黄大年,初入神桥境,一身力气能开山摧城。小郎君卢玥飞,跟我一样,是一名剑道修士,修的是入世剑道,喜欢采撷人间百态化为磅礴剑意,长得比我差点,心性吗……也是学本公子,可惜他学不来。至于最后一人,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娘们,凶的很,被称为黑仙子,一双赤月环刀号称独占云峰七分刀道,当年一人独自前往兽王山万里深处,杀气极重,从兽王山返回,那叫廖淼淼的娘们便魂武第一次觉醒,脱胎换骨,虽然不知为何修为依旧在魂武九境,但实力绝对百尺竿头,比起任何神桥一境的修士都不差,云峰有言,等那娘们踏足神桥境,便能在云峰独揽青云。所以啊,你小子虽然在这暮霭城还算不错,但跟外面真正的天骄比起来,也就是这个……” 说到这里,剑一伸出右手小拇指,脸上带着轻佻讥讽之意,本以为楚天会顶礼拜服,不曾想楚天却是眯了眯眼,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剑一吃了个暗亏,压下心头愤懑,继续说道:“除了云峰四杰,你们楚家还有血桐门跟血月门的几名修士,其中一人叫李柯章,在血月门地位不低。血月门跟血桐门都是血魔山的嫡系,我跟他们的交集不多,所以具体不是很了解,但能在杀戮更残暴的魔道宗门声名显赫,自然不会简单。” 剑一再次指了指自己,笑眯眯道:“当然,跟本公子比起来,他们只有吃灰的份。” 楚天无语的撇撇嘴,剑一也不以为意,淡声道:“血魔山本就是魔道修士,走的是武道捷径,虽然如此,但能在杀戮之地有些名声,可是比起青云阁大多数的弟子花拳绣腿厉害,相对来说,也不会比云峰四杰差了。” 楚天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震惊不已,天外有天,外面的世界何其广大,同样对眼前青年也有更深认识,虽然嘴上不断的夸自己,实际上心里绝非如此,虽然不能说背道而驰,但绝对不像表面这般浮夸懒散纨绔。 楚天深吸了口气,问道:“除此之外呢?” 剑一不假思索道:“还有一些不入流的散修跟宗门子弟,多是在魂武九境,也有一些踏足神桥的修士,不过这对于你们楚家来说,已经是小庙容下了老大一帮和尚了,所以你们楚家上上下下子弟奴仆,都忙得不可开交,看似广迎八方来客,实际上就怕出了什么差错,随便一个神桥境修士,都不是你们暮霭城能随便应付的。” 显然,剑一最后说的是暮霭城,而不是楚家。 楚天皱了皱眉头。 剑一哈哈一笑,突然坐直身子:“我给你说这些,其实是有目的的……” 他微微顿了片刻,眯眼道,“怎么样,要不要给我做一笔交易?” 第050章礼轻情意重 剑一嘴角轻挑而笑,楚天微微皱眉。 楚天可以想象,楚家此次开灵大会过后,因为这次的八方来客,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楚家,乃至于整个暮霭城,在整个东海之滨的地位都会有一次空前绝后的拔高,看似好事,实则不然,其中最浅显的因由,便在于从此以后,暮霭城将会出现在那三教九流各方修士眼中,凭借暮霭城眼下底蕴,就像是突然驶入长江大河中的独木扁舟,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可在这武道为尊的地方,没有拳头作为支撑,哪怕是你学那青楼女子,赔笑卖艺,也早晚遇上漩涡暗礁,这可不是人情世故能摆平的,说到底,人情世故,哪也得是你有资格跟人家去讲才行。归根结底,楚天毕竟是楚家子弟,哪怕对楚家恨意再大,也实在逃不出‘血浓于水’这简单囚笼,何况爷爷跟大爷爷对自己恩情,实在不轻! 想明白了这些,楚天轻轻吸了口气,想到当初跟眼前这家伙城外行亭偶遇的情景,问道:“你早就知道?” 剑一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得意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我掐指一算……” 不等他说完,便看见楚天脸色有些难堪,剑一顿时无语的咧了咧嘴,无语道:“跟你开玩笑的,那天遇到你实属偶然,至于帮助你,也是看在你小子潜力不错的份上,当初我刚来这暮霭城,哪里能想到这鸟不拉死的地脚,能有这么些乌烟瘴气的腌臜事。” 楚天咧咧嘴,不说话。 剑一一手重重拍在竹椅扶手上,站起身走近荷花池塘,夜深人静,廊桥上有荧光流转,小小庭院,处处可见匠心,“没骗你,再说了,你当初一个小小的魂武二境……修士,犯得着我去算计?那我活着得多累,你说是不是?” 楚天冷哼道:“你想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剑一想了想,皱了半天眉头,一手食指跟自己的长袍束带打结绕在一起,笑道:“暂时还没想好,不然你再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看楚天就要说话,剑一赶忙摆了摆手,咧嘴道:“停停停,我知道你是不是要说欠人人情的话你会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不过这话你还是得咽回肚里,先不说你们楚家现如今局面,若非我出手相助,这一关怕是很难过去了,再说了,债多不压身,反正已经欠我人情了,再多一些也不为过,你说是不是?” 楚天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这是趁火打劫。” 剑一咧了咧嘴,一副无辜表情,“我这个是为你们楚家着想,再说了,就算我趁火打劫,咋了?” 二百年前,大秦王朝尚未建立,玄煌大帝南征北战,实际上剑一所在家族便跟楚家有过不小渊源,当初他们家那位老祖更是楚寻当年结拜兄弟,号称水云剑仙,虽说比起楚寻当年在军中威望不值一提,但之后在大秦王朝,也算得上一位王侯人物,对于这些陈年往事,剑一心里清楚,反倒是楚家的人,久离王朝中心,身处偏院边塞,再加上楚家老祖有意隐埋,以及王朝中心的一些风波变故,使得楚家子弟对当年事情并不知情,甚至于后来的家族中落,就连王朝京畿的香火情也随着人心变迁而消失殆尽,其中内幕,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尽。 楚天突然一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你算计,既然如此,答应你又如何。” 剑一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楚天肩膀,“早该如此嘛,大男人一个,比娘们还婆婆妈妈,我都替你臊了慌,以后还怎么跟在我身后混?不过既然你答应了,楚家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本公子都能替你摆平,你放心,以后到了青云阁,只要提起我剑一的大名,保准不管是谁,都得给你竖起大拇指才行,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叫我大哥的。” 楚天一巴掌将剑一的手拍掉,一头黑线道:“谁以后要跟你混了?还有,我楚天什么时候答应叫你大哥了?” 见楚天如此不上道,剑一另一只搭在腰间的手轻轻在玉带上一抹,有剑意荡漾,楚天尚未反映过来,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轰然撞在庭院影墙上。 剑一冷哼一声,一手负后,一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桃花美人扇,轻轻摇曳,讥笑道:“你可知道在青云山,多少仙子俊彦都跟在我屁股后面想要喊我大哥,本公子都不惜的搭理一下,让你跟我混,那是给你小子天大面子了,不然换成别人,魂武四境……嘿,就是魂武九境给我提鞋都不配。” 剑一略一停顿,换了副温谦笑容,“不想叫我大哥也行,看你能不能打得过我。” 楚天勃然大怒道:“你神桥二境还是三境了?好意思跟我一个魂武四境的动手?” 剑一不以为意的撇嘴道:“咋了?你跟人打生打死,还问人家境界?” 楚天踉跄站起身,龇牙咧嘴的揉着胸口,心头愤懑,楚天突然眼睛一亮,看着剑一一身大红色的袍子,以及那纤白细腻比女人还更胜三分的脸庞,好奇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个娘们,在这女扮男装呐,不然脸怎么这么白,还整天穿着大红色的袍子?嘿嘿,要真是的话,看你长得还真不赖,我不光叫你大……姐,以身相许也行,反正谁也不吃亏。” 剑一哈哈一笑,抬起右手做兰花指状,眼眸更是眯成一双月牙儿,声音温婉道:“公子好眼力,连这都能看出来,不愧是常年混迹桃花巷的风流子,大姐我喜欢……” 剑一话音未落,楚天便看见数十道晶莹剑刃在自己周围凝结,密密麻麻,随后便见剑一重新坐在竹椅上,眯起眼睛看着楚天在剑阵中摸爬滚打的狼狈身影,兴致盎然。 剑刃如湖上起雾,随着他轻轻叩指,愈发浓郁。 他咧起嘴,淡声笑道:“大姐我这份见面礼如何?当得起礼轻情意重了吧!” …… 天蒙蒙亮,剑一已经轻酌慢饮一壶上好的杏花佳酿,楚天经过一夜折腾,也消停下来,只是这一夜‘欢愉’,神色苍白憔悴,可以想象,魂武四境,跟神桥二境修士在神意上过招半夜光景,是何等的‘欲仙欲死’。 剑一瞥了眼精气神全无的楚天,幸灾乐祸道:“如何,想好了没,要不要认我当大哥……” 他话说到一半,便顿时换了个口吻,满是幽怨道:“不认也不行了,见面礼都收下了,咱们做人可是得地道才行。” 楚天仰躺在青石地板上,只觉得生无可恋,尼玛的,有你这样的见面礼? 剑一站起身,“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大半夜怎么来说也得有百十来个‘春宵一刻’了吧,这份见面礼可不轻。” 他回头看了楚天一眼,“你就偷着乐吧,大哥我帮你打磨的这魂武四境根邸,绝对称得上举世无双!” 楚天心里大骂臭不要脸,剑一也不以为意,伸出大拇指,头也不回庭院外走去,“你们家族的那什么开灵大会你便不用去了,先休息半天,下午的斗法会,估摸着会有好戏看。” 看见剑一走出庭院,楚天这才有气无力的挣扎坐起身,抹了把头上汗渍。 奶奶的,自己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 …… 楚家演武场,天尚未亮,便已是人声鼎沸,整个大院都流淌着浓郁的喧闹气氛,原本只能容下二百余人的演武场,愣生生挤下了近四百余人。 经过一夜盘点打理,在楚家家主以及几名长老的努力下,终于大致掌握了八方来宾的身份地位,硬是将许多原本为暮霭城本土来客准备的座位挤到了最后,没办法,这次莫名其妙来这么些大佬,谁也不敢在接人待物上落下口风,省的平白无故生出什么事端来,结果就是在演武场前排的一些座位上,便出现了许多的陌生面孔。 原本只是楚家后辈子弟的开灵仪式,因事发突然,楚鸿在昨夜安排好了各方来客后,亲自去韩家、林家登门拜访,将开灵大会硬生生变成了暮霭城年轻一辈的演武大会。 好在韩、林两家也不愿楚家独自露脸,便纷纷答应下来,毕竟是自从大秦王朝建立以来便在暮霭城根深蒂固的三大家族,地位超然不说,底蕴也不能说太差劲,三大家族集聚一起,的确有一些拿得出手的后辈子弟。 不知是不是为了较劲,暮霭城三大家族,一些平日只闻名声不见人影,雪藏在暗处的弟子,也纷纷登台亮相,其中林家为首的林姚,年仅二十四,据说武魂法相是一座山河湖泊,修炼水灵道韵,深谙水纹幻象,魂武八境修为,不容小觑。除了林姚之外,还有一个叫林璟的青年,二十三岁,魂武七境,武魂法相是一道山岳佛陀,主修拳法,曾经在暮霭学宫被一位拳法宗师称赞拳法立意之高,远在自己之上。 林家之外,韩家除了前段时日现身的韩如玉,还有一名叫韩青的青年,平日连名字都不曾听说,可谓实实在在的横空出世,在演武大会开始后,便一路大杀四方,接连三场挑战,对手均是魂武七境修士,在他青铜古剑下,接连败退,一时风头无二,势不可挡。 倒是楚家,不光没什么雪藏的弟子一鸣惊人,还显得有些青黄不接,一些二十岁多岁的弟子,修为大多刚刚踏足魂武六境,两名天资还不错的后辈,可惜年龄太小了些,让楚家的人颇显脸上无光。 此时,演武场战台上,又一场精彩对战落幕,只见一名白裙年轻女子双手抱拳向对方道了句承让,便意气风发跳下了赛台,站在楚振峰身后的一名玉树临风的青年修士连忙笑道:“雪儿师妹果真不愧楚家后辈楚侨,我们韩家那韩永波根本就不是雪儿师妹一合之敌。” 楚振峰呵呵一笑:“韩雄侄儿可别夸那丫头,这才赢了两场,一会听见你夸她,可不得飘起来,倒是侄儿才是人中龙凤,二十三岁,便有魂武七境修为了。” 第051章虎啸琴鸣 对于楚振峰的夸奖,名叫韩雄的青年不置可否,这并非他在楚家这位长辈面前过度自大,也不是因为他‘厚颜无耻’,而是在韩雄看来,楚振峰所说的不过是一件事实。 在整个韩家,除却那个不能以常理夺之的韩如玉,即便是被家主雪藏暗处的韩青,二十三岁也只是踏入魂武七境没多久,如此说来,他韩雄在整个韩家后辈,的确称得上天之骄子。目光再远些,就是搁在整个暮霭城,除了林家那两个叫林姚和林璟的家伙,谁能与自己比肩一二? 韩雄嘴角轻挑,淡声笑道:“叔叔过奖了,雪儿妹妹比我还要小一些,便已经突破了魂武六境,等再过一段时间,踏足魂武七境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在咱们暮霭城,可就是真正的凤舞九天。” 楚振峰看了眼眉目俊朗的青年,脸色温煦,愈发满意,跟自家闺女确实郎才女貌。 眼看自家闺女意气风发的走到跟前,楚振峰赶忙招了招手,朝着韩雄呵呵一笑,“我们楚家与韩家素有交情,雄儿你跟雪儿既然情投意合,等这次演武大会过后,我便跟令尊商量一下,尽早将你们婚事完结,你看如何?” 韩雄微微一怔,赶忙激动道:“多谢叔叔成全!” 楚振峰哈哈一笑:“还叫叔叔?” 韩雄眼神温情的看了眼走来的女子,笑道:“多谢岳父成全!” 刚走过来的女子听到韩雄跟自己父亲的话,俏脸通红,咬了咬嘴唇,秋水双眸中暗含情愫。 演武场上,激战正浓。 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修士,正跟一名紫裙女子相对而立,双方脸上尽是凝重之意。 紫裙女子是东城古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年仅二十三岁,魂武六境修为,场内灵韵激荡,让她周身裙衫随风飘舞,衬托出裙衫包拢下的玲珑身姿,女子凝重的盯着眼前的高大青年,头顶一方古琴熠熠生辉。 女子对面的高大青年,是南城潘家的后起之秀,比女子还要小上一岁,同样踏足了魂武六境,只是相较女子的武魂法相,青年背后似乎有一头猛虎隐隐蛰伏,衬托他那赤裸上身的虬壮肌肉,散发出一股骇人气势。 楚家此次开灵大会的变故,让整个暮霭城都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对于楚家的邀请,暮霭城中这些平日身居三大家族之后的氏族,自然乐得迎合,先不说自家子弟能露些脸面,他们更是听说了,此次集聚楚家的各方豪杰,有隐藏在人群中的青云阁之人,指不定就是前来暮霭城选拔弟子的青云使者,若是自家子弟能被看中,整个家族地位将拔高不止一筹,至于这背后有何风波,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反正也砸不到他们头上来,换句话说,即便他们不答应参加此次演武大会,难道暮霭城真有什么风波,就能避过不被波及? 虬壮青年神色坚毅,浑身战意昂扬,盯着蓄势待发的年轻女子,先前已经经过了一番战斗,两人未分胜负,眼下多有揣摩对方心思底牌的意思。 青年修士收起一拳,朗盛笑道:“早就听闻古薏姑娘在音律上造诣精湛,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不过接下来我尽全力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希望古薏姑娘能够见谅。” 青年修士声音不大,可落在旁人耳中,竟好似平地滚起的闷雷,演武场周围观战的修士,看着场中婆婆妈妈的两人,有人笑意玩味,有人神色轻佻,有人则暗自讥笑,说虬壮青年这个关头还想着怜花惜玉,就是资质再好,以后也难有多大成就,还有人则说虬壮青年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在这没话找话。 一身淡紫裙衫随风飘扬的女子嘴角翘起,左手伸出,在胸口做平拖状,头顶古琴绽放出一道璀璨光华,在胸口凝聚为实质。 叫古薏的女子右手在古琴上轻轻抚过,嫣然一笑:“小女子今日能领略潘师兄‘下山虎’之威,荣幸之极,还望师兄莫要留手才是。” 话音落下,女子便不再犹豫,轻抚在古琴上的右手骤然一抹,空中顿时激荡起一股铿锵之音,就是那以武魂法相为根本凝聚的古琴,也好似活了过来一样,本就近乎实质的古琴有一抹抹水纹般的光华流淌,让古琴看上去就像紫檀雕刻而成。 魂武六境,化气为罡,随着女子右手在古琴上轻拢慢捻,空中顿时出现一道道晶莹的灵韵罡芒,恍若纵横交错的钓鱼丝线,相互缠绕,很快便布满了整个演武场。 古薏身为暮霭古家后辈中的天骄弟子,本就名声不小,再加上是难得的美人,这让她在暮霭城的名声更是不比三大家族核心弟子差了,因此暮霭城中但凡有点心思的修士,都会知道这女子的成名绝技‘天网恢恢’。 眼看琴音凝聚的灵罡很快布满整个演武场,虬壮青年也不示弱,躬身摆出一个‘蹩脚’架势,乍一看颇有几分饿虎扑食的味道,浑身灵元运转,猛然大吼一声。 只见一股音波如天井从虬壮青年口中绽放,层层叠叠,向漫天天网冲去,离开身体三丈之后,便化为一道道巨大的波纹,跟琴音凝聚的灵罡轰然撞在一起。 琴音虎啸相撞在一起,就像是瓢泼大雨被仙人一巴掌打烂,在周围疯狂肆虐。 “终于有点意思了,这才像话嘛……” 周围有人呵呵笑道,显然对演武场中的那一对年轻男女的磨磨唧唧早就不耐烦了,“打个架,费多大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孩子呐?” 有人跟着哈哈大笑,对那人的言语无忌和口无遮拦认为天经地义,非但不觉得有半点无礼,反而跟着应和起哄。他们闻风而来这暮霭城,闲来无事看看暮霭城后辈的争斗是一回事,但既然是演武大会,就该有打杀的样子才对,像先前那样,只动嘴皮子算怎么一回事,你要是学那市井娘们耍泼大骂也就算了,可非得一副‘相敬如宾’的无聊势态。 演武场中琴音愈加高昂,虬壮青年背后的猛虎虚影也若隐若现,好像随时都要脱离青年背后,向年轻女子扑杀过去。 只是不等虬壮青年蓄势完成,天地间的琴音灵罡便在女子右手再次接触琴弦的一刹,如渔网开始收拢,遮天蔽日的向虬壮青年卷去。 眼见密密麻麻的灵罡倒卷而来,虬壮青年闷哼一声,“好一个天网恢恢,看我虎啸破天地!” 他不退反进,那看似蹩脚的古朴架势终于整个放开,就像喝醉了的壮汉,踉踉跄跄,阳光明媚的演武场在琴音灵罡的笼罩下已经化为灰蒙蒙的天地,其中被灵罡割裂成无数块状沟壑,就像是一整块豆腐被丝网切过,可虬壮青年在这种险境下,战意却更加昂扬。 “虎啸拳!”青年沉声怒喝,一拳递出,如千斤巨石撞进了平静河面,整个琴音灵罡凝聚的丝线天网被撞开无数波纹,波纹扩散,很快便被撕裂出一道巨大沟壑。 周围围观修士有人眯起眼睛,显然,古薏跟潘家这位年轻俊彦,搁在外面的天地,也算得上后辈之中的天才了。 ‘天网’被破,长了一张清秀脸庞的女子丝毫不乱,无视破开琴音天网的恐怖拳罡,只是平拖古琴的左手缓缓腾出,双手按住琴弦,向两侧猛的一划,如鸿雁轻掠。 虬壮青年脸色一沉,原本猛虎下山般的健壮身影在空中骤然一个旋转,之前开路的全力一拳,更是在这道琴音叠杀下,直接溃散泯灭。 嗤啦一声布匹撕裂的声响,拳罡之后一道灵元罡幕,被琴弦凝聚的丝线整个划过,在拳罡泯灭后跟着撕裂,让虬壮青年体内提到巅峰的气机一瞬跌落千丈,好在他身影拧转及时,这才躲过了琴音杀机。 不过先前一番前冲,两人的距离已拉进十余丈,眼下只有三丈不到,对于虬壮青年来说,他的武魂法相,更接近近身厮杀,而叫古薏的女子,则是侧重于远距离对敌,一旦被青年近身,局势怕是会瞬间翻转。 古薏秀眉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她双手在身前交叉,突然离开琴弦,竟是捏了个古怪手印,之后一手落下,重重拍在琴弦之上。 “天河九落!”她轻叱一声,演武场内的灵元气机瞬间暴走,一阵铁骑冲锋的撕裂声在空中响起,就像是一条银色长河横空凝聚。 虬壮青年神色凝重,他能感受到这一道琴音中蕴含的恐怖威势,只是眼下场景,容不得他退后半步,索性心一横,脚步不停,整个身子向前猛然扑去。 以猛虎下山之势,硬抗天河就落之威! 一头巨大的猛虎虚影从虬壮青年背后猛然跃出,随着他体内灵元催发到极致,竟是幻化为十数头虎群,向那道银河奔袭冲撞而去。 两股磅礴灵元如龙蛇相撞,苍龙天蛇,浩大的气机卷在一起,巨浪滔天,直接向演武场周围卷去,周围围观修士,忍不住啧啧称奇,两位神桥境修士甚至同时出手化解灵元罡风,才让演武场周围的影墙草木免于毁灭。 虬壮青年已近在咫尺,古薏秀眉终于拧在一起,纤细双手猛地在古琴上一阵狂乱拍打。 万千碎石砸落湖面,溅起无尽浪潮水纹,琴音灵罡如江河翻滚,就像有一条暴怒蛟龙就要愤然出江,扑向不知死活向自己虬壮青年。 “破军!”虬壮青年终于临近女子身前,怒喝一声,一拳狠狠砸出。 惨白色拳罡在空中划过,灵元波动,就像时空中在短时间内被撕裂的沟壑,随后拳罡跟怒江翻腾的琴音纠缠一起,绽放出一串刺目光华。 水石相激,乱石穿空而过,演武场上碎琼乱玉,惨白拳罡跟晶莹琴芒四处激射,好一副花团锦簇的景象。 巨大的反噬之力传来,眉目清秀的女子闷哼一声,下一刻身影倒掠而出,紫裙飘摇,如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 第052章争锋 年轻女子婀娜身姿倒飞而出,虬壮青年却得势不饶人,一脚狠狠踩踏在地面,身形随之高高跃起,一身强大气势爆发,凝聚成一头色彩斑斓的猛虎向女子扑去。 女子先前身形倒掠,虽说有承受了巨大反噬之力的缘故,从根本上来讲,却并非是在之前对战中落了下风,更为根本的是想要跟虬壮青年拉开距离,却不想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顿时脸色冰寒起来。 体内气机被先前一拳冲撞如沸水滚油的女子,俏脸冰寒,不等身形落地,悬空双手再次猛然落下,一改先前的轻拢慢捻,如力士投掷枪矛,势大力沉。 琴音惊破虚空,宛若在演武场刮起狂风骤雨,短短数息积聚,激荡便如惊涛拍岸,风卷残云。 那头色彩斑斓的猛虎被狂风骤雨迎头浇灌,虽然声势依旧狂猛,却如困在囚笼中的巨兽,空有力气,一时间却不得使出,做困兽斗。 “弦动!”狂暴琴音跟猛虎绞杀一起,古薏身形才刚刚落地,嘴角轻动,再次吐出两个字。 一根暗淡琴弦在空中浮现,瞬间凝实,化为一道杀芒向虬壮青年刺去。 虽然虬壮青年武魂法相的修炼路数使得他体内灵元更盛,但紫裙女子古琴法相,本就以术法为主,摄魂引灵,在心弦神意与气机掌控上,要比虬壮青年更远圆润自如。 眨眼过后,空中一声沉闷声响,猛虎突破狂风骤雨,而那条琴弦凝聚的丝线,却在虬壮青年替换气机之时,将他肩头刺了个通透。 血丝迸溅,虬壮青年身躯微微颤抖,空中作势继续前扑的斑斓猛虎也僵在原地。 琴音戛然而止,女子看向眉头紧皱的虬壮青年,嫣然一笑:“承让了。” 有观战的修士抚掌而笑,显然对这场争斗颇为满意,虽说光是从威势上看,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嫌疑,但魂武六境,能发挥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了,再说了那一连串花里胡哨的魂武术法战技,还算养眼。 演武场争斗依旧,短短小半天光景,韩家、林家雪藏已久的几名天才弟子也相继上台挑战了几场,只是几人挑战对手虽说境界不差,但实力却着实有些不堪入目,几场战斗一触即发,胜负便一目了然,让人提不起兴致来。 天色已至正午,阳光明媚,又有两名暮霭城的年轻俊彦纷纷跃上演武场,两人刚一上场,便引起了一阵不小轰动,显然经过小半天筛选,这两人也愈发被来此的观战者看在心里,哪怕是那些暮霭城外远道而来的修士,对两人的实力也颇有赞赏,一人玉树临风,气度颇为不凡,是韩家后辈最为瞩目的弟子之一,韩雄。另外一人,一身黑衫,上半身赤裸,露出一身虬壮肌肉,浓眉大眼,不怒自威,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尊天生的怒目金刚,是林家后辈天骄林璟。 在先前几场战斗中,两人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哪怕是同为魂武七境的对手,也只能让两人浅尝辄止,完全轮为两人初次下山行走江湖积攒名声的踏脚石,眼下这两人正面对上,想必定是一场龙争虎斗。 林璟站在演武场上,眼神炽热,战意昂扬,背后一尊淡金色佛陀法相若隐若现。 韩雄只是瞥了他一眼,神色便凝重起来,淡声笑道:“久闻林兄小金刚之名,可惜同在暮霭却素未蒙面,今日还请林兄多多赐教了。” 林璟深吸口气,沉声道:“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林璟上身骤然前倾,一脚踏后,脚下演武场砰然出现一片蛛网裂痕,大地就像被千钧巨石临高砸下,轰然震荡,如小山墩一般的壮硕身体瞬间便来到韩雄身前,一手横竖胸前,另一手猛然砸出。 前后不过一瞬,空中就留下一连串的金色涟漪。 韩雄头顶青色武魂圆盘瞬间大涨,法相光华绽放同时,一轮赤青色乾坤盘直接祭出,圆盘疯狂旋转,与头顶法相气机相连,挡在自己身前。 之前数场战斗,韩雄从头到尾都是赤手空拳,眼下才一开始,便祭出武魂法相,可见他对林璟忌惮与重视。 魂武七境,体内灵元已凝聚成实质,可环绕周身,短时间内离地腾空凌空飞跃皆不在话下,比起魂武六境更是百尺竿头,速度之快,拳势之猛,可想而知。 淡金色拳罡与乾坤盘砰然相撞,一瞬间淡青色灵元与赤金涟漪相互激射,由于威势过猛,整个演武场都发出猎猎声响。 恐怖余威透过乾坤盘渗透过来,韩雄闷哼一声,双脚如扎根大地,身体后倾,如仙人御风而行,向后倒滑而去,显然并不打算将那一拳所有威势都硬生生吃下。 一拳并未建功,林璟也不穷追猛打,体内灵元滚动,浑身气机骤然一沉,双手相叠,在胸前做佛陀慈悲状,显然,他同样明白,韩雄能被誉为韩家最为出彩的几人,必定不是寻常之辈,他走的是怒目金刚武道不假,可并不意味无脑的死缠烂打,先不说自己的拳法对体魄负载太重,万一孤注一掷不能建功,体魄扛不住体内汹涌气机,便会完全沦为对方靶子,在这一点上,林璟的拳法跟楚天《形意拳》倒是有几分相似,可惜他并没有楚天的炼体法决作为支撑。 气机内敛,周身迅速流淌的金色光辉也好似安静下来,由江河怒卷,化为静水深流,在衣衫周围缓缓流淌,熠熠生辉,像是将整个演武场的阳光都聚拢在自己身侧,光芒万丈。 果不其然,在林璟化攻为守的一瞬,借势倒滑而去的韩雄猛然一跺脚,整个人拔地而起。 乾坤盘横立空中,急速旋转,而他整个人却头脚倒立,做出手托青盘的姿势,猛然向地面坠去。 恐怖浩然的灵元气机四处激荡,以乾坤盘为中心,化作天地一线,好似要将整个演武场都给压扁,气势之凶猛,如千钧山岳坠地而去。 显然,林璟早就预料到了韩雄的动向,谋而后动,在恐怖的气势威压自高空破竹而来时,他体内气机已完全收敛到了一个极致,金光隐而不发,随后便见他双膝微绻,摆出了一个马步姿态。 一尊金色山岳缓缓浮现,山岳之巅,是一尊手托青天的怒目佛陀。 千钧一发,青色乾坤圆盘与佛陀水石相激,恐怖的气势下,演武场上青石板块与泥土不断飞溅。 韩雄倒立虚空,乾坤盘青芒大方,好似携山岳而来,镇压天地! 林璟脚踏大地,双手合拢慈眉善目,背后法相却怒目金刚只掌托天! 魂武七境,灵元气势凝聚到如此程度,便是周围神桥境强者也忍不住惊叹。 演武场内,恐怖气流不由自主的紊乱激荡,数名神桥境强者同时出手,才让那恐怖威势不至于波及观战之人。 演武场最外围,换了一身衣服却依旧是大红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忍不住点头,看了眼远处姗姗来迟的青年,呵呵笑道:“我让你小子晚些过来,没想到你真沉得住气,不过你来到倒巧,之前的那些战斗都给小娘们大街吵架似得,弱不禁风不说,还没半点旖旎风光欣赏,忒不豪放,眼下这场争斗倒是有些意思。” 楚天可是知道,这叫剑一的家伙张口就是蛤蟆吞天的口气,大煞风景道:“嘿,没想到大哥你还好这口,怎么,小弟我在桃花巷那边熟啊,要不一会给你找几个,保准都是胸脯风光巍峨壮观的姐姐,到时候你要是忍不住亲自操刀上阵,我帮你把风也成。” 被楚天这么一番调侃,剑一微微一愣,眯眼笑道:“行啊,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咱们这才半天不见,胆子不小了,看你还没突破魂武五境,是不是哥哥我先前的见面礼分量不够重?要不再来些?” “嘿……这哪好意思!”想到被那一团剑芒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场景,楚天嘴角抽了抽,一身冷汗,一本正经道,“大哥你的眼光那可是高屋建瓴,我们楚家除了我,难不成还有别人能入你的法眼?” 剑一拢了拢大红色长袍,嘿嘿笑道:“楚家?暮霭城三大家族,我看也就你们楚家最不济,青黄不接。” 楚天顺着人群向演武场看去,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剑一咧咧嘴,随口胡说八道:“我哪知道,估摸着是你们楚家应付不来这么多江湖豪杰,便将开灵大会直接改成斗法会了吧,还邀请了你们暮霭城所有的年轻……‘俊彦’。不过倒是有几人的确不错……” 剑一稍稍想了想,满脸玩味的瞥了楚天一眼:“韩家有个叫韩如玉的家伙,在青云阁小有名声,魂武九层,不过碍于境界一直没出手。除此之外,还有两人,好像叫韩青和韩雄,魂武七境,丢到青云阁也能算是不错的入门弟子。至于林家,也有几人马马虎虎。至于你们楚家嘛,除了一个叫楚雪的娘们,还算能过得去,剩下的楚惠跟叫楚轩的小子,年龄小了点,资质马马虎虎,境界就不堪入目了,就连那几个平日不显山漏水的小家族,都不如。” 楚天咧了咧嘴,“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剑一哈哈一笑:“哪有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认真思量后,收敛了脸上玩世不恭神态,“先前我新得到一个消息,你们楚家当初有一个叫楚世杰的弟子,因为触犯家法被逐出了家族,那家伙如今有两个孙子,其中一个叫楚淙的家伙很了不得,据说年仅十八岁,已经是魂武七境巅峰了,半只脚踏入了魂武八境。” 楚天皱眉道:“然后呢?” 剑一翻了个白眼,唏嘘道:“人家离开楚家这么多年,可也想着认祖归宗啊。” 楚天虽然不如女子那般天生玲珑心肝,可十年看尽暮霭城的人情世故,一下子就咀嚼出了味道,沉声道:“楚家祖祠?” 剑一随意的坐在庭院最外围的一株桃树上,手肘抵着树干,挑了挑嘴角,笑道:“我哪知道。” 第053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楚天沉默不语,剑一也意兴阑珊,手托腮帮向演武场看去,林璟两人的战斗已入白热化,他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暮霭城这鸟不拉死的地脚,还真能出几名像样的家伙来,看来等我回去,得提些建议才行,蚂蚱再小也是肉啊,这要是被血魔山收了去,岂不是平白给自家添堵,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好嘛!” 剑一言语懒散至极,说出的话就像无心之言,可不远处的几名修士听见,眼光立马变了又变。 毕竟剑一修为高出在场修士一个大层次不说,功法底蕴也不是暮霭城的修士可比,虽然一身大红长袍有些惹人眼,但这么大点的庭院,就挤下了四百多人,什么样的人没有,也就见怪不怪。可有胆量提血魔山这三个字,除非真的世外高人,便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短浅之辈,而剑一的气度,显然不像是后者。 楚天沉默半晌,想到剑一这家伙之前答应自己的话,暗自好笑,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管自己屁事?真是杞人忧天。 楚天目光看向演武场纵横厮杀的两人,再看了眼依旧托腮的大红长袍家伙,问道:“按照你的说法,场上这两人,也都能入你老人家的法眼喽?那韩雄我知道,表面看上去文质彬彬,人模狗样,实际上就是个道貌岸人的伪君子,不过你要说他的资质,在暮霭城的确不错,听说那乾坤盘当初可是韩家花费了大价钱才弄到的,跟他的武魂法相相得益彰,战力更是百尺竿头,至于那个跟韩雄一战高下的,我还真没见过。” 剑一嘿嘿一笑:“老人家可不敢当,不过这两人的实力确实不错,嗯……大概有我当年百分之一的本事了。” 楚天冷笑道:“你不吹牛能死啊。” 剑一也不以为意,随口问道:“你对上那两人,有几分胜算?” 楚天眯了眯眼,转头望向青芒金光不断炸裂的演武场,深吸了口气道:“要是能踏足魂武五境,有一战之力,但未必有胜算。” 剑一淡然一笑:“我在魂武五境,轻松就能灭杀了那两个家伙,你信不信?” 楚天翻了个白眼,吹牛谁不会。 剑一哈哈一笑,很是一本正经,“我只要以秘法牵引那两人体内气机,再以剑阵困住两人,然后一堆宝贝砸上去,嘿……不死也得脱层皮!” 剑一拢了拢袖口,伸出大拇指道:“怎么样?就问你服不服?” 楚天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一脸理所当然的家伙,世上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抹金色光华绽放,只见一朵紫金莲花在林璟背后凝聚,紫金莲花与乾坤盘撞在一起,天地瞬间为之一静。 在那之后,韩雄终于不堪重负,整个人倒飞出去。 林璟依旧双脚站立,双手合十,只是七窍鲜血如柱,显然,那朵紫金莲花,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本身负荷,为了这一战,可谓拼尽了全力。 “这一战林家林璟胜!”楚家一名白发老者起身,宣布了战场胜负,楚天有些诧异,他在楚家十几年,竟从未见过那白发老者,可见楚家底蕴远非表面这样。 演武场一侧主台,楚雪看见韩雄战败,俏脸微变,有些担忧之色。 楚振峰眼神微动,叹息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林家后继有人。” “爹,我过去看看韩雄……”楚雪目光看着韩家弟子将韩雄搀扶走下战台,轻抿嘴唇道。 楚振峰一笑:“嗯,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在意,虽说雄儿败了,但那林家小子也伤势不轻,看样子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 楚雪点了点头,正要向韩家所在方向走去,突然看见人群中一名灰衫青年纵身一跃,轻轻落在演武场上。 随着灰衫青年出场,在场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楚家虽然邀请了暮霭城各大家族子弟前来参加演武大会,但并未邀请暮霭城之外修士,可眼下灰衫青年,显然不是暮霭城任何势力子弟。 灰衫青年走到演武场中央,抬头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楚家人身上,青年修士身材不高,也不如林璟那般壮硕结实,看上去还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感觉,放在哪里,都像是最不起眼的角色,可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楚家所有人神色凝重。 灰衫青年神色冷峻,眯眼在楚家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轻声说道:“晚辈楚淙,十八岁,魂武七境修为,挑战楚家所有二十五岁之内天才子弟。” 叫楚淙的青年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温煦之意,可在他出声后,整个演武场的气息好似微微一凝,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好戏,这才开始上演。 “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不等楚鸿开口,楚振峰当即站起身,向那叫楚淙的青年沉声喝道。 楚淙转头向楚振峰看去,轻轻扭了扭脖子,落在所有人眼中,都显得有几分慵懒闲逸,好似浑然没有将楚振峰看在眼里,他目光跟楚振峰相对,丝毫不让,再次淡声道:“晚辈楚淙!” 楚鸿轻轻吸了口气,自从十年前兽潮身受重创,这十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养伤,可伤势依旧不见有多少好转,修为境界更是不进反退,跌落魂武八境,他看向灰衫青年,微笑道:“不知楚小友先辈是何人?与我楚家可有什么恩怨或者渊源?” 楚淙嘴角微动,看向楚鸿,“家父楚珺章……” 他说到这微微停顿,深吸了口气后,沉声道:“我爷爷,楚世杰!” 平地惊雷! 楚淙话音落下,楚家不少人悚然松动,显然都知道楚世杰这个名字,这个楚家曾经名动一时的天才修士。 数十年前,楚世杰曾是楚家一支脉的天才子弟,年纪轻轻年踏足魂武八境,甚至有希望三十岁前踏足魂武九境,一旦如此,他所在支脉也将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主脉之一,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在楚世杰二十四岁之时,本已踏足魂武八境的他决定前往青云阁求道,不料还未动身前往,便在暮霭城外救下了一名貌美女子,结果一见钟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一开始,楚世杰并不知晓女子身世,在得知女子孤身一人游荡山河江湖时,便向她吐露了自己心声,说是愿意娶她进门,白头偕老。 那会,正在武道上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第一次发现在武道之外,竟还有如此美好之事,他只觉得,此生能与她相遇,便是此生最好的事情,若能娶她进门,那么更是此生无憾。 可就在楚世杰带着女子向当代家主楚鸿说明心声时,先是被楚鸿痛骂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毁掉武道前途,可他哪里听得进去,在那会,在他眼里,世间情,莫过生死相许,至死不渝!却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楚鸿的叹息声中,原本已答应了楚世杰的请求,外面却有暮霭城西北三千里处的东海城传来消息,说是东海岳家正追杀一名魔道女子,非但面首三千吸纳男子精元炼化为己用,更是杀人如麻毫不眨眼的魔头。 在那之后,楚家之人尽皆大惊,可楚世杰看那女子哀恸神色,却不知得了什么魔障,竟是誓死护在那女子身边。 楚鸿更是一气之下,差点废去楚世杰修为,可他却神色毅然,毫不退让,更不愿后悔,他只是知道,他此生独爱她一人,哪怕知道她再不好。 在那之后,楚世杰被逐出家族,从此杳无音信,可楚鸿却从未想到,他今日竟能在此刻,再次听到楚世杰这三个字。 楚鸿深深的看了眼灰衫青年,颓然坐下,轻声道:“你爷爷,他可还好?” 灰衫青年看了眼好似已迟暮之年的老人,冷笑道:“我爷爷托你的福,早已不在人世,不过爷爷他生前有一愿,希望他后辈子弟可回家族认祖归宗,我这不孝孙子便来了。” 楚鸿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认祖归宗的事情,在这之后我们会考虑,不过你眼下挑战……” 不等楚鸿说完,楚淙冷笑一声:“怎么?难道偌大一个楚家,就没人敢上前应战?如此说来,楚家也不过如此,连我一个被逐出家族的支脉后辈子弟都不如,还有何脸面自称是暮霭城三大家族之一?也难怪,连自己家族的人都不能庇护,这样的家族又有何用?” 楚振峰听到楚淙如此狂妄的话,顿时大怒,站起身喝道:“放肆,你一个家族孽障,哪来的资格站在这里对楚家指手画脚?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一侧,楚家几名护院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这种结局,楚家之外的那些修士,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就在楚振峰要亲自动手时,人群中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楚家好歹也是暮霭城响当当的家族之一,难不成真如此不济事?不说敢不敢接受一位后辈弟子挑战,连一名想要认祖归宗的后辈俊彦都容不下?嘿……若是如此,楚家可真没必要继续存在了。” 大概是被懒洋洋的口气所慑,整个演武场一片寂静。 沉默半晌,只见一名老者缓缓从人群走出,看向楚家主台,忍不住满脸嗤笑。 老人看向神色冷峻的灰衫青年,微笑道:“不用怕,今日为师亲自前来,便是要帮你讨要个公道,我想楚家不会如此不近人情才是。” 老人抬头望向楚家所在地,“楚鸿,我这弟子既然想要跟楚家子弟讨教一番,你们不会这般小家子气吧。” 楚振峰脸色铁青,显然没料到对方是一个超出魂武九境的强者,就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楚青渊也脸色变了变。 显然,这白发老者,来者不善! 楚辉缓缓站起身,环视一周各方汇聚于此的武道强者,沉声喝道:“让诸位远道而来的道友见笑了……” 随后他看了眼自己身侧的几名楚家子弟,神色黯然,“你们有谁愿意出战?” 第054章风起萧墙内 楚鸿皱了皱眉,脸色凝重,他知道眼前那叫楚淙的后辈认祖归宗是假,想要进入楚家祖祠才是真。 灰衫青年咧嘴一笑:“怎么?难不成偌大一个楚家,堂堂暮霭城三大家族之一,竟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人?” 说到此处,灰衫青年忍不住肆意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没想到,暮霭楚家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想不到啊……当年你们舍弃我爷爷,可曾想过,一个连后辈都不愿庇护的家族,也会有今日?” 众目睽睽之下,叫楚淙的灰衫青年一甩衣袖,一柄秋水长剑在手心出现,他将长剑往地面一戳,右手掌心抵住剑柄,神色骤然狞厉:“我那爷爷触犯了什么家规,便被逐出家族?呵呵,他不过是不愿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便被你们逼上绝路……” 他神色佯狂,突然再次呵呵笑道:“听闻楚家曾有家训,每一辈楚家子弟,都有一人可掌控刑罚,前往楚家祖祠得先辈谕旨,楚淙不才,想要争夺此辈刑罚之权,今日东荒各方豪杰在此为证,楚家主脉可敢答应?” 楚辉皱了皱眉。 刑罚殿秘辛,楚家每代子弟只有家主与刑罚长老知道,眼前这叫楚淙的逆子如何得知?楚家老祖当初在离开之前曾有言,后辈子弟但有二十岁前可踏足魂武九境,便可开启刑罚殿,接受刑罚试炼,除此之外,只有刑罚长老有资格掌控刑罚殿一些秘辛,这其中事由,便是许多在后山闭死关的太上长老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这叫楚淙的后辈,一个被早早逐出家族的后辈子弟,如何得知? 楚鸿脸色凝重,楚辉脸色却难看起来,他们这一辈,兄弟两人,一人执掌刑罚,而另一人恰恰身为当代家主。 楚辉向楚鸿看去,深吸了口气,不管楚淙从何得知,既然如今被摆上了明面,今日之事,显然不会轻易了结,看到楚淙身后那神桥境老者,楚辉暗自叹了口气,难怪暮霭城方圆数千里顶尖强者齐聚一堂,看来早就是有所预谋。 “大胆,在我楚家之内,岂有你一个逆子狂妄的资格?” 楚振峰身后,楚雪俏脸冰寒,忍不住踏前一步,看向灰衫青年厉声喝道。 楚淙瞥了眼脸色铁青的清秀女子,嗤笑一声,他伸出左手,竖起食指在空中轻轻摇动,“呵呵,楚家就这么一个娘们敢站出来说话?”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讥讽道:“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楚家数十年,只能让个娘们站出来,不过你……还不行!” 楚淙轻吸一口气,脸上笑意更浓,“既然如此,楚家所有魂武八境之下弟子,均可上场挑战,如若有人能胜过我,我楚淙今日绝无二话,掉头就走。” 语气之大,狂妄至极! 楚辉身侧,一名中年男子神色铁青,猛然踏前一步,纵身一跃,落在演武场中心,他目光冷厉看着眼前青年,冷冷道:“我楚瑞前来领教一二。” …… 韩家一座优雅庭院,小桥流水,鸟语花香。 精舍内,有女子娇喘声传来,身材枯瘦的中年男子满面红光的从床帏里走出,不得不说,这女子虽然长得一般,可皮肤嫩的却是能掐出水来,自己不过随意调教一番,竟比宗门那些久经‘沙场征战’的娘们还来的让人熨帖,这就让中年男子心情很好。 一名精瘦汉子从远处快速跑来,见到刚从精舍内走出的枯瘦男子,赶忙停下身,恭谨的行了个礼,简单说了些刚刚打探到的情况,同时将一枚玉牌递给枯瘦男子。 身材枯瘦的中年男子听完精瘦汉子的话,突然皱了皱眉头,随意坐在院内一张紫檀木椅上,沉声道:“你们家主不是说,此事只有韩家知道?为何会突然来一个楚家后辈都要指明前往楚家祖祠?” 精瘦汉子战战兢兢。 如果只是一个楚家后辈还好,可那叫楚淙的家伙身后,却站着一名神桥境强者,这还不算,根据韩家眼线传来消息,眼下楚家演武场庭院内,聚集的神桥境强者绝不低于一手之数。 枯瘦中年抬手打出几道玄妙灵纹,只见玉牌中一片碧绿色竹叶缓缓浮现,竹叶中,流光浮动,庭院虚空当即出现一副水幕般的倒影,正是楚家演武场前一刻的情景,清晰可见,近在眼前。 身材枯瘦的中年男子,正是血魔山八大护法之一的秦安,他目光凝视着眼前流光影像,突然冷笑起来,“呵呵,好的很,亏得我如此相信韩亭山,没想到竟然把我当枪使?云峰四杰,血月门李柯章、王波,血桐门刘栋,凤霞江的董老怪,青叶剑仙尉迟恭,小小一个楚家庭院,光是神桥境,就聚集了这么些,你韩亭山跟我说消息就只有你韩家知道?这还不知道有没有躲在暗地里浑水摸鱼的老王八……” 说道最后,秦安一巴掌拍在木椅扶手上,不见灵元如何暴动,可精瘦男子浑身一颤,下一刻便倒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庭院中两名躬身而立的俏丽女子,看到眼前景象,娇躯颤抖,脸色惨白,呼吸沉重无比。 秦安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一道细腻的血色丝线从精瘦男子眉心溢出,缓缓侵入他手心消失不见。 也是,如果楚家的事情为真,这么些年,怎么可能不走漏些风声,他缓缓睁开眼,笑道:“你去将你们家主找来,就说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很快一名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来到庭院,见到了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的枯瘦男子,神色似有忐忑,挤出笑容:“不知秦护法找韩某前来所谓何事?” 秦安对韩亭山的忐忑不以为意,开门见山道:“楚家的事情,你知道了?” 老人先是一愣,点点头,苦笑一声,正要说话,不料秦安一摆手,冷笑道:“这不怪你,除却我血魔山门下三人,另外的神桥境至少还有六人,也就是说我们的计划要想成功,有点难……” 韩亭山神色微动,看向中年男子,小心翼翼问道:“秦护法有何高见?” 秦安神色淡然道:“我有办法让你韩家魂武九境之人短时间内踏足神桥。” 韩亭山皱了皱眉:“不知需要韩某如何做?” 秦安笑道:“我已经对你很失望,所以也很难信任你韩家,所以需要你韩亭山的一缕神魂精魄。” 韩亭山眼神一凝,秦安淡然而笑:“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还有,我同样需要韩如玉的一缕神魄。” 庭院内,杀机一闪而逝。 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韩亭山沉声道:“秦护法,我的神魄可以给你,可玉儿……虎毒不食子,何况我也无法说服他。” 秦安漠然笑道:“虎毒不食子?你韩亭山也就别侮辱‘虎’这个字眼了,韩家你那些孙子辈,实际上怎么一回事不用我说吧,嘿嘿……韩家主可是宝刀未老,连自己的儿媳都不愿放过。” 韩亭山脸色阴沉,佝偻身姿骤然直起身,气势瞬间暴涨,灵元激荡,竟是不弱寻常神桥境修士。 秦安斜眼看着这位平日不显山漏水的老人,嘿嘿而笑:“行了,你就不用给我装了,怎么样?我不要你韩亭山的神魄,只要你韩家另外所有魂武九境之人的把柄,同时可助你在这暮霭城称雄,这笔买卖,如何?” 韩亭山周身气势来得快去的也快,他看着眼前枯瘦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秦护法快人快语,韩某自然也不能拂了面子才是。” 秦安微微眯眼,双方心知肚明,韩亭山以子嗣精血神魄为根本,以‘养蛊’之法祭炼自身神魂精魄,更是修炼魔道之中阴阳采补之术,虽说未能踏足神桥境,实际上不会比神桥境修士差多少。 可这其中蝇营狗苟,秦安又如何得知? 韩亭山道:“既然如此,不管楚家今日事情结果如何,能浑水摸鱼最好,如若不能,我要稳定踏足神桥境,再一起动手。” 秦安呵呵笑道:“这是自然,对韩家主,我如何敢用那见不得光的秘法拔苗助长,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家主才是。” 虎毒不食子?嘿……在武道攀升,长生久视跟前,何其可笑! …… …… 演武场风云激荡,那自称叫楚瑞的中年男子,虽然在魂武七境早已浸淫多年,可在楚淙手中,却连三个回合都没坚持到,便被一剑刺中腹部,跌倒在血泊之中。 楚家之中,所有人脸色都极其难看,足足过了十数息,才又有一名魂武七境弟子踏入演武场,只是那名弟子比起楚瑞并不强多少,显然也不会有多好结局。 庭院边角处,剑一瞥了眼斜倚在树下冷眼旁观的楚天,坐直了身子,双手环胸道:“小子,你这还能沉住气?人家可是都踩在你们楚家头顶拉屎了,要是叫我,绝对不能忍。” 楚天撇撇嘴,摇头道:“我才魂武四境,上去找死?再说了,我觉得那叫楚淙的家伙说的也有些道理,如果没说假话,楚家是有点不近人情了,你把人逐出家族也就算了,还差点废了人家修为,这可不就是赶尽杀绝?这种没人情味的家族,该长点教训……” 剑一冷笑道:“你还是不是楚家的人?” 楚天不以为意,淡声道:“你咋不问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剑一一脸哀叹,真想一巴掌拍死这王八羔子,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自己的话,想必也乐意看这些年欺辱自己的这些垃圾被狠狠收拾一顿,关键是不用自己动手,问心无愧! 楚天嘿嘿一笑说道:“说正经的,先前你说用剑阵困住韩雄那两个垃圾,再用一堆法宝乱砸过去,既然你都是我大哥了,小弟一会上台,可不能被人欺负了不是?” 剑一侧目而视,嘴角抽搐道:“你想干嘛?” 楚天一本正经的厚颜无耻道,“大哥你真是英明神武,聪明绝顶。” 剑一怒声骂道:“放你的狗屁,老子后悔了,你爱叫谁大哥叫谁去。” 楚天唉声叹气,一副怒其不争模样道:“大哥,不是我说你,圣人有云,吃亏是福,真正的聪明人,气运傍身的大人物,都懂的难得糊涂,乐意吃亏!你没听说过,举头三尺有神明,东边不亮西边亮,你在这儿吃了亏,在那边一定会补偿过来,再说了,你不是之前还说,咱大老爷们的,不能学娘们,太小家子气。我一直都觉得,大哥你可是大智慧,有大慧根之人!” 第055章傲然 剑一嘴角抽搐,恨不得一剑将楚天这个厚颜无耻的小王八蛋第三条腿割下来。 楚天嘿嘿一笑,有戏! 他收敛起脸上表情,问道:“大哥,你在青云阁是不是很有名,响当当的那种?” 剑一翻了个白眼,“屁话。” 楚天一脸天经地义,“那就是了,你想啊,我可是你小弟,以后到了青云阁那也是要跟着你混的,这一战指不定是我出山第一战,这要是输了,打的可是你老的脸面。小弟我被人揍一顿是小,要是落了大哥你的面子,那可就罪过大了。” 剑一冷笑一声,“少跟我来这套。” 楚天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一屁股坐在树下,“既然大哥不愿意那就算了,等以后到了青云阁,我保证不诋毁大哥你的名声就是,对了,这些人还不知道大哥你在这里吧,要不要我……” 不等楚天说完,剑一俊秀脸庞已是铁青,这小王八犊子,竟敢威胁小爷,他深呼吸一口气,随手丢出一枚光华细腻玉佩,怒声骂道:“滚滚滚,赶紧滚……老子不想看见你这小王八蛋。” 楚天眼睛一亮,赶忙伸手接住玉佩,入手温软柔腻,光洁似秋水。 楚天嘿嘿一笑:“大哥,这是什么宝贝?咋用的,给说道说道呗!” 周围有剑意横生,杀机弥漫,“滚蛋!” 楚天悻悻然缩了缩脑袋,将屁股挪到桃树另一面,双手不断摩挲,一看就是宝贝,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处,楚天双手捏着玉佩放在眼前,哈了口气,心弦微动,“喂,丫头醒醒了,帮哥哥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轩辕青青睡梦正酣,突然心弦微漾,少女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道倩影在楚天手镯一闪而逝,突然有惊异声在楚天心弦响起:“咦,大混蛋,你哪偷来的‘青玉福地佩’!?” 剑一侧卧在树干上,骂骂咧咧,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露出古怪神情,低头看去,楚天手腕处有青烟水汽一闪而逝,如天街小雨过后的清新泥土芬芳。 当初在‘白泽’山脉,楚天就听轩辕青青说过在云庭天,有许多的须弥法宝和乾坤灵宝,内含空间,孕育山河,眼下听见‘青玉福地佩’这么几个字,微微一愣。 剑一看楚天一脸呆滞愕然表情,皱了皱眉,心道难不成是自己错觉?楚天意识到剑一目光,抬起头讪讪一笑。 轩辕青青小声嘀咕道:“虽然只是一个品秩最差的须弥法宝,不过在这东荒地脚,也算是珠玉珍宝了,你这混蛋运气还真不错……” 楚天一头黑线,少女喂了一声,噘嘴道:“你手里的这枚玉佩是‘须弥青玉’炼制而成的空间宝物,不光能存储死物,还拥有一种空间法技,算是一件品秩不错的中品灵器,我传你一套炼化法决,你自己炼化了自然会明白。” 楚天咽了口吐沫,被轩辕青青鄙夷了半个月光景,楚天的眼界早已今非昔比,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虽说零零散散,可要真算起来,有些秘辛传闻怕是比大秦王朝的藏书阁都要高出不少。 当时在白泽山脉被这轩辕青青数落,楚天心里虽然愤懑,可少女的话,楚天却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不是因为别的,自己总不能被白白鄙视了才是,至少要保证,下次不能再被这丫头用同样的东西鄙视自己,不能在同样的地方跌倒! 所以楚天听到少女心弦传来的‘青玉福地佩’、‘空间宝物’、‘品秩不错’、中品灵器这么些个‘溢美之词’,看向剑一的目光都带着些敬佩和腼腆,就像是偷窥了黄花大闺女良心发现一样,当然,楚天心里可是没半点的羞愧之意。 剑一侧卧在树干上闭眼休息,眼不见为净。只是想到楚天一会上场保不准会被打个半死,这才心情好了些,随手丢下一枚炼化玉简。 楚天抬头看了眼在自己头顶呼啦啦飘动的大红色长袍,嘿嘿笑道:“多谢大哥赏赐。” 演武场打斗的正激烈,是楚家一名声名显赫的执事,平日负责藏书楼事宜,四十多岁,虽然一直停滞在魂武七境,可根邸却比寻常魂武八境还扎实,中年执事的法宝是一根三丈多长的执法棍,寒星精铁所铸,虽然品秩算不上灵宝范畴,因为其特殊的铸造手段,比起寻常灵器丝毫不差,尤其在中年执事手中,锋芒不可一世,每一棍落下,都带起呼啸裂空之声,而他整个人,在周身灵韵气势烘托下,也像是一个尚未开锋的钝剑,重剑无锋! 短短大半个时辰,楚家已有三名魂武七境的强者纷纷折陨在楚淙手里,而从始至终,那叫楚淙的灰衫青年都好似猫戏老鼠,始终未能露出水底的冰山一角,直到这位中年执事上场,灰衫青年神色才凝重一些,祭出了两方云海印章,每一枚印章约莫三寸左右,随着灵元注入,很快便如山岳横亘,一方赤青,一方幽蓝,印章下分别篆刻‘翻云’、‘覆雨’二字,在被祭出之后,原本还能略占上风的中年执事,瞬间落了下风。 显然,那方云海印,至少是达到了中品的灵器法宝! 演武场云海翻腾,原本就光华炸裂的庭院内,更是锦上添花。 中年执事全身灵元鼓动,精铁棍棒带起一连串漆黑灵罡,四处席卷,可每一次能够轻易开山摧城的棍影灵罡,落在在空中翻滚不断地云海中,就好似落在了棉花上。 楚淙双手掐诀,嘴角轻挑,他与师尊既然敢来楚家,自然是有备而来,先不说他的资质本就能在暮霭城一枝独秀,这两枚印章,‘翻云覆雨’印,可是师尊亲自请丹河境炼器大师契合自己武魂法相铸造而成,炼制材料,更是极其珍贵的三品玄石‘青云幽冥石’,不要说魂武七境,便是遇上魂武八境修士,他也敢奋力一战。 也难怪楚淙如此狂妄,自小被神桥境强者收为弟子,眼界自然比暮霭城修士宽广不止一筹。 场外,楚家人眉头紧皱,一筹莫展。 楚江已是楚家魂武七境之中实力最为拔萃之人,若此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断江!”中年执事怒喝一声,全身青筋暴起,一股血色在周身弥漫,伴随着怒喝炸响,赤黑棍影笼罩了整个演武场赛台,他苦修四十余载,更是浸淫魂武七境十余年,岂能败给一个不过二十余岁的后辈?更何况,他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楚家! 断江一棍,可断江河! 这一棍,已是他此生最强一棍,这一刻,已是他此生最巅峰之时! 楚家,亦有忠耿之人,就像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亦有金戈铁马战死疆场的大好头颅! 血雾弥漫,有血滴如飞矢从他身上溅溢而出。 楚淙眯起双眼,脸色阴沉如水,“既然你执意赴死,我便成全了你。” 话音落下,楚淙轻轻跺脚,演武场战台猛然震颤,他一手张开,在空中猛然翻转,当五指如勾落下之时,翻云覆雨印光华大绽,有一道数丈粗的水柱漩涡横空生成,将中年执事困在中心。 楚淙另一手在空中猛然一握,两方印章同时化为云海雨幕从上空砸落,云海雨幕在灵元鼓动下,凝聚成一道道数丈之长的箭矢刃芒。 漆黑棍影砰然炸裂,同云海雨幕卷在一起。 有惊雷声响起,楚淙脸色微白,演武场周围所有修士,神情凝重,死死的盯着云海水柱中心,足足数十息,如布袋被人从中心轰破,如水桶被人自中心搅烂,云海水柱砰然炸裂,一具血肉模糊的身影随之倒地,满地血水。 “不堪一击……”楚淙重重吐出一口气,平复下体内灵元,取出一枚恢复丹药吞下,傲然审视楚家众人,“楚家还有谁敢上前一战!?” 庭院周围,尽是唏嘘之声。 楚家两名弟子将气息孱弱的中年执事搀扶下战台,楚鸿等人叹了口气,好似一瞬苍老了数十岁。 楚家,难道注定该有此一劫? 想到当初那个被自己亲手赶出家族的年轻俊彦,楚鸿神色黯然。 随楚淙一同前来的老者笑意玩味。 楚淙平复体内暴动灵元,深吸了口气,望向神色黯然的老者,冷笑道:“今日楚家众人都在,敢问家主,我楚淙——可有资格成为这一辈入执法堂之人?” 灰衫青年眯眼望向脸色难看的另一名老人,笑道:“楚辉太上大爷是吧,你已在魂武九境停滞多年,何不放下手上事物,潜心闭关冲破魂武九境?” 灰衫青年一挥衣袖,‘翻云覆雨印’分别悬立两侧肩头,空中山河云海不断翻滚,猎猎作响。 他环视一周,朗声道:“当年我爷爷本就未触犯什么家规,便被逐出家族,如今我楚淙这不孝孙前来完成爷爷遗愿,想必家主不会拒绝才是!” 楚家之人脸色铁青,不少老一辈人浑身颤抖。 “哈哈,这是自然!” 周围有人朗声笑道,“楚淙如此天骄子弟,楚家可不忍心拒之门外,既然如此,我等也愿意一同见证楚淙贤侄重归楚家。” “嗯,我等也恭喜楚鸿道友了,家族收了一名龙虎子弟!” “哈哈,那是!不说楚淙贤侄,在下更是久仰楚寻老前辈当年在王朝一统千军的壮举,趁今日机会,大家应当一同拜访一下才是!” 周围不断有人起哄应和,楚鸿浑身颤抖,便是楚振峰脸色都变了又变,原本他是想要同韩家联手,逼宫上位,却没料到会有眼下场景。 显然,如若楚家胆敢有半分反抗,今日过后,楚家将会在暮霭城化为历史尘埃。 自古以来,哪怕只是莫须有罪名,便可造成流血千里,生灵涂炭,何况楚家传闻,可绝非空穴来风这般简单。 传承千万年的王朝府邸,尚有可能一夜倾覆,何况暮霭城一个偏居一隅上不了台面的小小家族? “罢了……”楚鸿叹息一声,原本他还抱一丝侥幸,此刻却完全破灭。 楚天坐在树下看着楚家众人面如死灰,暗自叹息,摇了摇头,随后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尘土,慢慢向演武场走去。 “有朋自远方来,我楚家自当开门迎客,可诸位想要越俎代庖,怕是有些过了吧……” 有轻佻戏谑声传来,“何况,你们有何资格对我们楚家的事指手画脚?难不成也都是我楚家徒子徒孙?” 第056章云峰四杰 演武场上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去,庭院最不起眼的一处角落,有一年轻男子缓缓走来,所过之处,人群下意思分开一条道路,看着这贸然走出的青年修士。 楚天换了一身藏青色长衫,脚下也穿了一双新买的鹿皮长靴,一根玉簪将头发随意束拢,透露着一股放浪不羁的风流气息。 “是他!?” “这不是楚家那个谁……”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愕然惊叹出声。 楚家有纨绔,十年不开灵。 这在拳头为尊的暮霭城,早已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尤其是跟他父亲相比,更是天差地别,云泥之巨。为此,在十年之中,楚天遭受无数讥讽和白眼,哪怕是楚家子弟,都将他当做取笑的蝼蚁。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一个多月前,楚家竟突然有消息传来,那苟且偷生的小子骗过了所有人眼睛,早就成了魂武二境的修士,只不过在一般人看来,十六岁的魂武二境,虽然不错,但也就那样了,可这个从未进入过任何人视野的小子,怎么敢这个时候走出来?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足以让整个楚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大胆,这哪有你这小畜生说话的地方?” 果然,在回过神后,楚振峰当即向楚天厉声喝道,先不说他与楚天之间恩怨仇恨,便是眼下楚家局势,岂容一个小畜生胡言乱语。 在楚振峰喝声过后,演武场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虽然惊叹于楚天走出来那一瞬所具有的神华气魄,却也纷纷暗自冷笑,一个魂武五境的小子,难道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天儿,不得胡闹,赶紧退下。”在楚振峰之后,楚鸿也脸色微变,赶忙沉声喝道,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孙子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胡闹。 楚天笑而不语,眯眼向那叫楚淙的灰衫青年看去,十八岁魂武七境,能有如此战力,哪怕是楚天,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天纵之才,比起楚家乃至于暮霭城那些自诩天骄的厚颜无耻之辈,强了许多。 “哈哈,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前我还疑惑,楚家当年为何会将楚世杰前辈逐出家族,能教导出这般子弟来,这就好说了……”一名体型虬壮的汉子瓮声瓮气道,自然是对楚天那句‘徒子徒孙’极其不满。 虬壮汉子话音未落,便猛然一步踏出,落在演武场战台上,他们原本只为楚家祖祠而来,眼下磨磨唧唧了大半天,难不成还要折腾到明天才行?既然楚家有人不识好歹,他大刀王双不介意做这个恶人,直接屠了这小小楚家便是。 演武场战台轰然巨响,虬壮汉子将抗在肩头的大刀插入地面,双手抵住刀柄,向楚鸿朗盛笑道:“楚鸿家主,你楚家小辈忒不知好歹,修为不怎样,这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不如王某帮你楚家教训一番?” 楚鸿脸色难看,沉声道:“道友此话何意?我楚家这后辈说话虽然直了些,可却也不无道理,我楚家的事,自然会自己解决,诸位若是想要插手,说不过去吧。” “咯咯,说不说得过去我不好说,可家主若是为了一个家族小辈不顾大局,后果怕是会有些不尽人意了……”又一名身穿石青长裙的妖娆女子从人群走出,腰肢如水蛇轻扭,摇曳生姿。 女子缓缓走到演武场战台,嫣然一笑:“这大刀王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年前在流云城那边有个家族不知怎么得罪了他,第二天那个家族,方圆数里都给化成了废墟,血流成河,楚家主可要好好思量思量。” 气氛骤然凝滞。 楚天眉宇紧皱,眼角余光向剑一望去,一声讥笑同时传来,便见同样一位虬壮汉子从人群走出,汉子一边走,一边朝后便瞥了眼,骂骂咧咧,显然很是不忿,一行四人干嘛非得让自己出来当出头鸟,“嘿…有意思!早就听说盘龙岭大刀王双跟绣花娘青仙子乃是东海墩灵岛上的一对神仙佳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这一唱一和着实不错……” 这汉子正是云峰四杰中素有大力金刚之称的黄大年,东海墩灵岛在东海沿岸数千里都算一方不小的地头蛇,虽然在青云阁眼里,不值一提,可眼前这两人,对他黄大年来说,可不是小鱼小虾一般的喽啰。他黄大年虽然荤素不忌,只要是母的,便老少通吃,可前提也得是有那牙口才是,眼下要是肉没吃着,还崩碎了一嘴呀,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王双看见人群中竟有人出来跟自己唱反调,眉头一拧,沉声道:“你是何人?不过不管如何,我劝你最好不要淌这趟浑水。” 王双一手提起插入地面的大刀,手腕一抖,空中当即出现一连串漂亮刀花,妖媚女子嘴角翘起,双眸眯成月牙,盯着走上前来的抗锤壮汉。 黄大年闷哼一声,一手扶住肩头锤柄,一手掐腰,做出老娘们骂街的架势,瞥了眼一身骚气的妖娆娘们,便将心底愤懑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神炙热道:“想要你黄爷爷不参和也行,将这个骚娘们借给爷爷一用咋样?” 黄大年朝妖娆娘们咧了咧嘴,“绣花青仙子,你看这小小庭院人这么多,哪怕有好东西也是狼多肉少,指不定溅一身血,要不咱们找个别地打架去,保准让你起不了身!” 妖娆女子媚眼如丝,掩嘴娇笑,一手环在胸前,让整个胸脯挤的风光无限。 楚天无语咧嘴,这好像没啥自己的事情了咋地?楚家人也是一头雾水。 王双脸色阴沉,“这闲事你是非管不可了?” 黄大年叹了口气,“我也想不管啊,可是不管不行,你让我咋办?” 王双大笑一声,哈哈道:“好好好,诸位都怎么说?” 他环顾一周,脸色愈发阴沉。 一名黑色劲装男子斜倚在影墙上,轻声道:“楚家家事,外人看着就好,那位小兄弟说的不错,外人没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楚淙身侧的黑衣老人早已看出气氛不对,沉声喝道:“老夫若偏要管了楚家的事又当如何?” 劲装男子依旧古井无波,只是下一刻,整个演武场温度骤然升高,如深陷熔炉。 一轮绚丽金芒在劲装男子眉心一闪而过,黑衣老人闷哼一声,再下一刻,脸色聚变,整个人倒滑出十数丈之外,胸口衣衫,尽数化为灰烬。 同是神桥一境,双方差距,立竿见影! 劲装男子这才站直身子,轻声道:“在下青云阁云峰谢任君,诸位若有不服大可过来跟我说,但凡干扰楚家家事,在这之后,我必定会一一登门拜访!” 谢任君神色淡然,说话更是不温不火,可落在别人眼里,这个年轻男子,却恍若神魔在世。 庭院之中,数百之人,在这一句话中尽数黯然失色。 哪怕没有青云阁,单就是谢任君这三个字,在青云阁所辖三千万里内,但凡有些眼界,其中分量,都心知肚明。 眼前这劲装青年,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哪怕是比起传说神龙见首不见尾那叫剑一的家伙,也丝毫不逊色半点。 黄大年看见自己谢师兄一句话就震慑住了这群宵小,顿时唉声叹气起来,同样是云峰四杰,自己跟谢师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但是话说回来,黄大年又不得不服气,在整个青云阁年轻一辈,唯独这牲口,能跟剑一那变态同阶打上百十回合。 楚家所有人只觉得这一瞬从人间地狱走了个来回,听到青云阁几个字,楚鸿等人都是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一脸不解,青云阁为何要为他们楚家出头。 楚振峰脸色不断变换,可眼下局势,却不容他站出来多说一个字。 卢玥飞嘿嘿一笑,朝楚天伸出大拇指,“你小子很不错,本公子很看好你。” 楚天点头一笑,却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小白脸,可卢玥飞的一句话,却让场内所有人心神微震,哪怕再不暗人情世故,从黄大年到卢玥飞一连串的作态,也让人知道青云阁这几人是因为楚天才会出面参和楚家的事情。只是楚天从头到尾都没附和向青云阁这几人道谢,却又让原本纤毫毕现的事情变得有些云遮雾绕,在青云阁管辖之下,有谁能对云峰四杰的好意当成天经地义?好在楚天下一刻便向谢任君几人抱了抱拳,这才再次看向叫楚淙灰衫青年,淡声笑道:“你既然是我们楚家后辈,自然算不上真正的外人,不过楚家后辈第一人这个称呼,对你来说怕是太重了些,万一拿不住压塌了肩头,可就不好了。” 楚淙脸色变幻片刻,沉声道:“你想要如何?” 楚天轻声笑道:“楚天不才,想要请教一番。” 楚淙蓦然大笑起来:“就凭你?魂武五境,也要挑战我?” 他双眼眯在一起,“难道暮霭城都是你这般的井底之蛙?我觉得楚家还是找个拿得出手的人才好。” 楚天笑呵呵道:“倒是有井底之蛙偶见月圆。” 原本楚天还担心先前自己贸然踏足魂武五境会不会造成底子虚了些,眼下能有这么好一块磨刀石送上门来,自然是最好不过。 念及此处,楚天轻哼一声,脸上轻浮尽数收敛,灵元运转,一脚轻轻向后踏出。 拳意如流水缓缓流淌,环绕周身,演武场上不少人同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古怪。 显然,这群集聚楚家的修士,虽然境界都说不上多高,但有些人眼界却实在不窄,哪怕楚天只是一个简单拳架,其拳道真意,足以超出同龄人千里之外! 十六岁,魂武五境,哪怕是那个被暮霭学宫冠以暮霭拳法天骄第一的林家弟子,跟楚天相比,也不过如此。如此说来,今日之后,哪怕不能跟楚家尽释隔阂,也万万不能成为敌人才是,否则东荒虽大,可凭借他们的斤两,能走出多远就有待考量了。 楚辉身后,一名青裙少女满脸忧色,紧张到了极点。 楚辉轻轻揉了揉少女脑袋,轻声笑道:“放心,那小子既然敢站出来,想必有一定把握,我们楚家这些年对不住那小子啊!” 须发皆白的老人神色突然有些沧桑,“难道楚家这些年真的错了?” 第057章方寸之间起惊雷 演武场,楚淙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的俊逸青年,神色愈发凝重。 魂武五境对战魂武七境,按照道理来讲,哪怕是大秦王朝那些真正豪阀氏族出来的天之骄子,他的心境也不该有半分波动才对,可面对眼前这个神色坚毅的青年,不知为何,楚淙竟是感觉自己手心有汗渍渗出,心中更是升起一抹对危险难以言喻的直觉。 楚天深吸了口气,周身拳意凝聚实质,化为一条雪白溪涧河流,缓缓流淌。 楚淙眼中的戏谑和鄙夷如风卷残云,逐渐变为凝重,短短十数息,他心里原本的轻浮尽数消散,沉声道:“你很不错,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同阶之争,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 楚淙双眼有冷厉闪过,随之继续沉声道,“可惜你境界还是太低了些,我楚淙今日既然会来此地,无论任何阻碍,肯定都会拼死破之,不论生死!” 楚天抬起双手,浑身一晃,就像是气蒸云梦,随着脚踏罡星,原本就气势如虹的拳意更加赏心悦目,拳意流淌,好比披挂在周身的雪白长袍。 楚淙眯起双眸,嘴角上扬,轻轻扬起手臂。 看似毫无气机波动,其实在他双眸眯起瞬息,原本就悬浮于肩头的‘翻云’、‘覆雨’云海印章,骤然升空。 明月高悬,骄阳高照,光华大绽! 演武场内云海蒸腾,山河隐现,好似在这方‘翻云覆雨’印章之下,乾坤法则尽在掌控之中。 魂武九境,塑造琉璃真身,锻炼武道无垢之体,天地之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可合乎天地规矩,契合武道法度,因此魂武九境也被称之为武道天人合一之境。 天人合一,方可窥探登顶武道之途,于体内构建神桥,逆天而行,登峰造极。 楚淙不过魂武七境,凭借本命法宝,在‘翻云覆雨’印章之下,竟是有登峰造极迹象,哪怕只是伪象,也绝非寻常魂武八境修士可比。 凤霞江三千里,董老怪身为一个山泽野修,能踏足神桥境界,眼界资质自然算不得差,能被他青眼相加,可见楚淙的确有过人之处。 楚天至身云海之中,纹丝不动。 在‘翻云覆雨’印升天同时,楚天便觉察到自身如深陷泥淖,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剑一以‘剑气’帮自己打熬根基的情景。 当初剑一的‘剑气’,在楚天意念中好似以无敌之态闯入自己体内,那种压力,就好比稚童面对七尺壮汉,喘不过气来,眼下情景虽然不同,但给楚天的感觉,与那些‘剑气’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楚天借助‘剑气’打熬踏足魂武五境,虽然并不能完全感悟剑一神桥境的玄妙手段,可对那种‘气势’上掌控一切的无敌姿势,却有几分真切会意,如果是面对神桥境强者,双方悬殊,楚天自信他不会有半点胜势,可换成了眼前这魂武七境的家伙,即便借助‘翻云覆雨’印能造就出神桥之威,他只要守住本心,不去做‘困兽之斗’一般的无用之功,便可守住自己方寸之地。 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每一境的攀爬,都关系到今后武道高度,先前有剑一相助穿针引线,此刻再次面对楚淙的压力,让楚天竟然感受到了一种独到韵味,就像有人第一次喝醇酒,哪怕并不懂酒,对那份醇香感触不深,但其中嚼劲,总会喝出些味道来。 云海雨幕在天地间疯狂席卷,由最初的大如斗逐渐缩为一线,气势汹涌,好似滔天巨浪被天人束之一拢。 狂风席卷,楚淙横立风云之中,宛若雨师神灵,大袖飘摇,低垂右手在袖中不易察觉的捏诀晃动,空中收拢愈发凝练的风云也随之倾斜。 风云齐至,很快将楚天困在其中,没有半点灵元外泄。 楚天深吸一口气,因为同楚淙境界之间差距,楚天没有半点犹豫,在云雨浪潮最终束拢之前,双手指尖若流萤生辉,同一时间,一脚猛然抬起,随后看到演武场赛台轰然碎裂,身影拔地而起。 一心两用! 《御风符》下楚天凭虚御空,《千仞符》下周身如有壁立千仞! ‘翻云’、‘覆雨’印章化成的云海浪潮宛若惊涛拍岸,直接卷在千仞壁立之上。 乱石穿空。 可是不等楚天挣脱云雨笼罩,便看见楚淙冷笑一声,双手凌空虚抓,猛然扯下,于此同时,虚空有细密雨幕凝聚成线,龙汲水般向楚天撞去。 借助《御风符》凌空而行尚未落地,楚天便被十数道细密雨幕丝线撞在胸口,周身灵元激射炸裂,整个人砰然倒飞出去。 楚淙双手低垂,‘翻云’、‘覆雨’双印在空中翻滚,淡然道:“你若只有这点本事,可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 楚天重新落在演武场边缘,抬手将嘴角血痕抹去,另一手攥紧复松开,好似在抓取空间灵元道韵。 楚淙冷笑道:“到了这种地步,你竟然还敢藏藏掖掖,先前一击,如果不是我存心试探,你早已没有机会继续站在演武场上。接下来你若还是如此,我可以保证你必死无疑……” 楚淙停顿片刻,咧嘴道:“当然,你现在若是下去,还来得及。” 楚天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下一刻,一道赤金色光华轰然绽放,楚天身形一拧,瞬间消失不见。 先前一击,楚淙存心试探楚天根邸深浅,楚天何尝不是如此,以《御风符》挣脱‘翻云覆雨’印章的束缚之力,以《千仞符》卸下空间的磅礴压力,哪怕对方并未倾尽全力,楚天心里却早已了然,他与楚淙之间差距并非鸿沟不可逾越。 《玄体道诀》威势完全爆发,随着楚天身影消失,在空中凝聚一条赤金光华,如金色河流划过长空,久久不散。 转瞬之际,楚天身影在空中摆出一个古朴拳架,然后便看见演武场有星芒闪烁,一拳如浪潮席卷,轰在楚淙身前。 楚淙双臂抬起,双袖交叉,脊背微微向后隆起,‘翻云’、‘覆雨’双印竟是如双鱼游弋,化为两道光华护在身前。 《玄体道诀》大成境界,体魄堪比魂武九境修士塑造琉璃金身,历经剑一神桥境剑意捶打,精气神早已远非寻常魂武境修士可比,《星怒》一拳声势,可想而知。 倾力一拳,拳罡如出水苍龙,‘翻云’、‘覆雨’双印如山岳耸立,一瞬间轰然相撞,好比千军万马冲锋厮杀,铁骑凿阵。 不等《星怒》一拳破开印章防御,楚天再次轻叱一声,衣袖内有剑意呼啸,《剑符》如飓风狂卷,猛然疾驰陷入天地虚空,绕过印章向楚淙后心刺去。 楚淙能被一名神桥境强者看中,收为亲传弟子,先不说资质绝顶,魂武七境的修为,比起寻常魂武八境修士丝毫不差,作为一个魂武七境,历经千百厮杀的修士,哪怕并未觉察楚天袖内剑意激射,觉险而避,也感受到了那份凛然危机,不等《剑符》于空中现行,就一袖挥在‘翻云’印上。 灵元炸裂,楚淙、楚天两人都是如遭雷击,双双倒飞出去,只是楚淙在被灵元震退同时,一脚猛然踏地,整个人离地腾空高高跃起。 十数灵纹在空中凝聚,《剑符》终于显露行迹,两人同时再次分开站定。 楚淙眯了眯眼,难怪有胆魄敢上台挑战自己,不但是一名拳道宗师,在灵纹上竟也有独到造诣。 扯了扯嘴角,楚淙冷哼一声,左手五指如勾,平拖胸前,右手做鹰爪捏诀,悬于左手之上。 于此同时,楚天一身气势也是攀至巅峰,在楚淙凝聚法决同时,再次化作一条虚影闯入楚淙周身尺寸之地。 演武场上,方寸之地,平地惊雷。 楚天身影如赤金光华,不断跳跃冲击,楚淙在‘翻云’、‘覆雨’双印之中不动如山,随着楚天一拳拳递出,就像蜻蜓点水,在楚淙周围激荡起一圈圈恐怖灵元波浪。 比起之前几场生死之争,眼下更是惊天动地,震颤人心。 暮霭城各大家族弟子,神色愕然,甚至看不清演武场上的身影。 一些魂武六境之上的修士略好一些,可即便如此,也难以置信楚天区区魂武五境修为,竟能拥有如此实力,哪怕随意一拳,都不比寻常魂武七境修士差半分,在这些暮霭城土生土长的人眼里,当得起气壮山河! 楚家众人脸色各异,众多围观之人也脸色变幻。 先前跟楚淙比斗过的几名楚家弟子,虽然算不上冠绝煊赫的惊艳之辈,可平日里在暮霭城的名声绝对不小,即便如此,也不是楚淙一合之敌。 楚辉身后,少女看见楚天跟楚淙激战僵持不下,原本满脸担忧逐渐消散,看见楚天主动出手,脸上更是洋溢起了一抹希冀笑容。 随着楚天再次一拳《星怒》递出,‘翻云’印终于第一次摇晃,璀璨光华如烛火摇曳不定,但不等‘翻云’印彻底暗淡,楚天那一口流转千里的气机也早已强弩之末,被恐怖的反噬之力震的倒飞出去。 千锤万凿,双方局势再次翻转。 只是楚天被恐怖的灵元反噬震飞同时,之前数十拳的罡元余威,依旧如大浪拍案,层层递进,卷在‘覆雨’印上,让楚淙无力乘势追击。 楚天横飞出去,一手重重拍在地上,身形重新调整站稳,楚淙也卸去所有拳势余威。魂武七境被一个魂武五境蝼蚁占据主动捶打,楚淙心里哪里能忍,在稳住体内躁动灵元同时,悬于胸口的双手猛然一震,原本光华暗淡的‘翻云’、‘覆雨’双印再次光华大绽,化为两条云雨长河向楚天卷去。 长河飞流直下,云海贯穿天宇。 就像是天河从云海垂落人间。 更惊艳卓绝的是,楚淙魂武七境的气势随着长河落下,一瞬攀至魂武八境边缘,整个人真正凌空御风。 看待楚天的眼神,好似神人俯视人间,众生皆是蝼蚁。 第058章武道不过如此,万般皆是虚妄 随着楚淙的气势攀至巅峰,庭院内气氛也随之凝聚。 庭院深深,不光是演武场上的尺寸之地,哪怕是整个演武场所在的庭院,在先前一瞬,实际上也暗流汹涌。 先是凤霞江董老怪在之前跟云峰四杰之一的谢任君一触即发,虽然双方点到为止,可身为凤霞江三千里成名已久的老前辈,被一名后辈凭借灵元气势打退十数步,哪怕知道自己比起这位青云阁天之骄子有所不如,在一番权衡下,仍是不愿甘心,便再有了一场暗中角逐。 至于后果,不言而喻。 被誉为凤霞江第一人的董老怪,一退再退! 之后还有血桐门刘栋,血月门李柯章、王平,跟云峰四杰余下三人暗中角逐,不但如此,庭院之中四周影墙楼台,都在那一波如洪水灵韵下崩裂坍塌,楚家所有人只有苦笑,而青叶剑仙等人,在青云阁插手之后,便存了心坐山观虎斗,或者说等着双方拼死拼活,好最后坐收渔人之利,如此一来,自然乐得看见场面一乱再乱,若非忌惮被秋后算账,早已恨不得煽风点火。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古便是此理。 楚天长呼一口气,眼神平静而幽寒,盯着眼前御风凌空的灰衣青年。魂武七境,灵元环绕周身,可凌空飞跃,可这叫楚淙的家伙,眼下气势,显然已达到了本体成就熔炉,一只脚踏足魂武八境的境界。 而悬浮空中的‘翻云覆雨’两方印章,更是让楚天背脊生寒。 魂武九境,五六之间,对于寻常修士来说,本就是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壑,何况是对上一只脚踏足魂武八境的武道修士。 只是楚天清楚,眼下情景,这一战他不能输,虽说有剑一相助,可区区一个楚家,人走茶凉已有百年,哪怕那位老家主当年再如何军威显赫,如今看来,跟大秦王朝,早已恍如隔世,剑一毕竟无法代表青云阁,再则楚家有何资本让青云阁鼎力相助?楚天能够感觉到,一旦自己战败,庭院之中,必定有能够牵掣云峰四杰之人,而楚淙背后的那老头,以及各方闻风而来的强者,可不会继续如此规矩。 哪怕对全局并不了解,冥冥之中,楚天有一种直觉,楚家生死一线,皆系于自己一身,可他面对之人,凶险万分。 再次默默深吸了口气,楚天收敛起纷杂心虚,一副山河画卷同样在头顶缓缓浮现,头顶有山河,脚下有大地,画卷之内,日月高悬,清风涤荡。 …… 庭院一处位置还算不错的席位,一名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眉宇紧皱,他韩如玉今日之所以能亲至此地,自然不是为了眼前这几场可有可无的砥砺厮杀,在他看来,即便是被冠为暮霭城后辈第一这种头衔的俊彦天才,也无异于稚童学步。 在青云阁见识了太多的真正天才,太多的山上风光,眼下暮霭城,不过凡夫俗子生活的市井巷弄,即便再惊艳的天才后辈,又能如何?哪怕他韩如玉,在青云阁也不过众多弟子中寻常一人,不说比起剑一那般璀璨若日月的存在,便是比起云峰四杰,都隔着一条大江大河,若想迈步追赶,绝非易事,光是看名动凤霞江三千里的董老怪,身为成名已久的神桥境前辈,仍是在谢任君手上不是一合之敌,就能看出其中端倪,也是一个绝佳而明显的例子。 正因如此,在楚淙上台的一瞬,韩如玉也只是略微点头,并未有任何惊艳,可眼下这一场生死相搏的巅峰厮杀,却让他心弦真的震颤起来。 在韩如玉眼中,楚天跟楚淙这一战,比起寻常魂武九境修士的生死之争,已毫不逊色。 韩如玉原本并不看好楚天,因为楚天一个魂武五境的蝼蚁,哪里能入得他魂武九境的法眼,何况他在青云阁这些年来,眼界早已高出暮霭城天外,即便楚天的资质根邸不比自己差,对上一名巅峰的魂武七境修士,也不可能有半点胜算。 只是,结果不但出人意料,更是石破天惊。 魂武五境,能跟巅峰的魂武七境捉对厮杀,丝毫不落下风,便是谢任君也不曾有过这等壮举。 韩如玉心神阴沉,死死的盯着演武场上一举一动,希望能从双方厮杀中看出端倪。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魂武五境的蝼蚁,为何会有这般凝实浑厚的灵元,如此强横不讲理的体魄。 悬挂腰间玉佩倏忽一闪,光华乍破,韩如玉皱了皱眉,略作犹豫,还是起身离开了庭院。 只是几个腾转,身影在楚家大院一闪而逝,很快便来到大院墙外,掠过几条街道,直奔一座酒楼。 酒楼内,在外人印象中体态一直有些佝偻的韩家家主,身上疲懒一扫而空,不光是整个人显得精神矍铄,就是鬓角的丝丝霜白之色,也返老还童,变为青丝。 韩如玉略作停顿,推门而入。 韩亭山看见这位让自己平生最得意的小儿子走来,眼中复杂一扫而过,笑着挥手道:“如玉,来了啊。” 韩如玉微微点头。 只是他心里微微一紧,似有一种不安的错觉。 “秦长老,你也在……” 韩如玉走到韩亭山跟前,笑着向屋内另外一人躬身抱拳,韩家当年能与血魔山搭上关系,其中最关键之处,还在与他跟秦安的一场意外相识,在那之前,他并不清楚秦山是血魔山之人,更不清楚秦安会是血魔山八大护法之一,只是等他清楚之时,木已成舟,再加上血魔山对他栽培的确要比青云阁重视许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韩如玉并不认为他成为血魔山在青云阁的眼线,有什么不对。 韩亭山看了眼这个意气风发的儿子,轻声道:“如玉,今日我跟秦护法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 韩如玉神色恭敬道:“但凭父亲吩咐。” 韩亭山站起身,抬手拍了拍韩如玉肩头,“楚家是什么情况了?” 韩如玉神色凝重,沉声道:“不是很乐观,除了原本意料之内的凤霞江董老怪,青叶剑仙尉迟恭,以及盘龙岭跟北津城等地的人,青云阁也有人前来参参与其中……” 秦安哈哈一笑:“好大的一摊浑水,不过浑水摸鱼才好嘛。” 他跟秦如玉两年前相识于一处荒泽之中,当时为了祭炼自己的武魂血炼图,刚刚斩杀一头地龙妖兽,两人偶然相遇,也算有心算无心,或者说韩如玉恰巧落在了他的手中,结果世代为敌的血魔山跟青云阁弟子,竟是一见如故,两人一起在荒泽历练大半年光景,便结下了这份香火情。 只是韩如玉并不清楚,缘分善恶,更没想到偶然相遇,会是必然结果。 韩亭山看着自己儿子熟悉却略显陌生的脸庞,淡笑道:“事情有变,我们的计划自然也得做出一些调整,好在我终于突破踏足神桥境,不过即便如此,我们的底牌还是有些不足。” 韩如玉心里早就好奇自己父亲滞留魂武九境数十年,怎会突然破境,不过他也并未多问,好奇道:“不知父亲要我做些什么?” 韩亭山微微一笑,眯起双眼。 他能踏足神桥境界,这里头当然大有玄机,只是这个事情,实在算不上光彩,不然他绝对能花前月下跟人大谈三天三夜其中风花雪月,韩家家主韩亭山,所修武道,淫邪近魔! 韩亭山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小儿子,的确不错,若是能在青云阁顺利成长,踏足神桥境不过是迟早之事,虽然韩如玉不能称为天资卓绝,惊才艳艳,这些飘荡在山巅的溢美之词,可百年难得一见这种赞叹还是当得起的。 只是在玄灵大陆,在武道大道面前,夫妻不过同林鸟,兄弟不过度河桥。 在韩亭山眼里,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过是一块随时供自己汲取养分的良田而已。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天下女人多的是,长生没了便真的什么都没了,这就是韩亭山的看法。 踏足神桥之境,在韩亭山眼里,武道不过如此,长生大道才是正途。 韩亭山一手放在儿子肩头,轻声笑道:“很简单,我只是要你帮我个忙而已……” 儿子帮父亲,天经地义! 可不等韩亭山话音落下,韩如玉背脊一寒。 眉心好似被剑锋撕裂,全身精血如洪水决堤,一泻千里。 漫天被血色浸染,韩如玉至死都没反映过来,全身精血便被吸嗜一空。 韩亭山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头顶,一条血色长河如血刀妖艳无比。 韩亭山神色不悲不喜,喃喃自语道:“我既然给了你生命,再拿回来也是理所应当,要怪就怪你为我韩家穿针引线。” 韩亭山微微叹息,不是为亲手杀死了自己儿子,而是相距神桥二境,还尤有一线之差。 秦安笑意浓郁,抱拳道:“恭喜韩兄放开心结,修为更进一层。” 韩亭山扯了扯嘴角,对秦安的话置若罔闻。 这些年来,他韩亭山为了踏足神桥境界,不惜花费天大代价收罗各种秘法,甚至修炼那种采阴补阳的邪异功法,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为此韩家所有女子,十之八九都遭到这位韩家家主暗中毒手,却不想血魔山的功法竟能跟自己相得益彰。 韩亭山在暮霭城,已见过最巅峰的风景,不过如此,百年之前,他也曾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见识过青云之高,因此当年归来,便已志在青云之外。 只是若想走出暮霭城这画地为牢一般的尺寸之地,自然不能异想天开,凭借自己双脚慢慢丈量。 这就好比暮霭城就是一方山川大泽,哪怕再大,也总有一个限度,气运所及,能走出大泽,走向山外的人也就那些,若不能脱颖而出,便只能被留在此方天地。 第059章当顶天之时 演武场上,楚淙眼中只剩下那个衣袂飘摇的青年,‘翻云覆雨’双印已化为两条青白大鱼,在周身游弋,凝神沉声道:“我现在收回之前所有的话,你很强,比我要强许多,不过我希望你还能更强。” 楚淙顿了片刻,补充道:“当然,如果今日到此为止,我可以保证在这之后绝对不会让师尊对楚家暗中出手。” 楚天抬起手臂,无风自舞的袖口早已破碎不堪,满脸血迹,胸口更是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先前‘翻云覆雨’两方印章化作一青一白两道灵罡,互为掎角,对于楚天来说本就捉襟见肘,不料楚淙竟暗中祭出了一道‘流星锤’,为了挡住那一锤,愣是卖了个极大的破绽,被‘翻云’印轰在胸口。 楚淙说完之后,双手再度轻轻抬起,同时在他眉心,有一柄暗灰色流星小锤熠熠生辉。 先前,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楚家的事情,他们楚家的人自会解决,哪怕是他师尊,也不能贸然插手,否则,他不介意行那欺师灭祖行迹,在楚淙眼里,欺师灭祖,不过是青出于蓝而已,无关对错! 而他楚淙,有这个资本! 不足而立之年,踏足魂武七境,武魂双生,同阶无敌,哪怕是在这偏居一隅荒芜之地,对寻常修士来说宛若登天的神桥之境,对他楚淙来说,唾手可得。 楚淙看轻天下天骄,并非完全自负。 楚天站在原地,屹立如山岳。 楚淙的恢宏气势,让他感觉到了当初在‘白泽’山脉面对那头金刚猿的情景,那‘翻云覆雨’印所幻化游弋的青白双鱼,好似遮天蔽日的黑云摧城,自从楚天上台一开始,虽然对楚天的态度一再改变,楚淙气势却始终节节攀升,睥睨一切。 楚天扯了扯嘴角,若非自己打磨了十年的根邸,并且在剑一的帮助下‘拔苗助长’踏足魂武五境,这一战怕是毫无悬念,能留下一条小命都是轻的。 楚淙一步踏出,双手上并未见任何动作,周身灵元也只是如微风拂水,漾起一层细密淡弱涟漪纹络,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步,演武场上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 ‘翻云’印章凝实化为一条数丈瀑布,从天空扯下,更似从仙人袖中垂落人间的雪白长虹,锋芒炽烈。 长虹雪白,浮光掠影,楚天瞳孔猛然收缩。刹那之间,楚天右脚猛然踏出,身体重心随之后倾,整个人如行云向后倒去,同一时间,一道《剑符》在身前凝聚。 《剑符》砰然炸破,恍若漫天绽放的绚丽流萤,之后凝聚成一条剑纹长河,隐隐烁烁,在雪白长虹与楚天之间隔开一条巨大沟壑。 ‘翻云’本自九天而来,自可揽九天长河。 雪白长虹转瞬即逝,如草原铁骑纵横驰骋,一线撞入剑纹长河。 镜面如水纹荡漾,旋即若巨石投湖,数息过后,漫天流萤般的剑纹如镜面破碎,整个崩塌开来。 楚天一拳递出,我有一拳,可叫九天银河倒卷,可叫天地惊泣! 形意拳鼓动周身灵元,在《剑符》破碎之后,一拳砸在雪白长虹上。 一触即发。 拳罡长虹互为掎角,相互砥砺,楚天身形一拧,脚下《御风符》掠过,腾空而起,卸去所有灵元冲击,重新站在数丈之外。 雪白长虹已经重新化为‘翻云’印章,楚淙一手负后,淡然道:“接下来这一招,你若还能接下,我便认输,不过若是接不下来,你的体魄哪怕再强,也必死无疑。” 楚天沉默不语,先前楚淙全力祭出‘翻云’印,看似全力一搏,实际上依旧试探居多,若非楚天对天地灵韵感知远超常人,根本无法发现,那看似被自己一拳打散的雪白长虹,不过是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被楚淙主动收回,主动散去,布在演武场周围空间。 也就是说,这叫楚淙的家伙,在对楚天正眼相看的第一时间,便收起了所有轻视,开始谋而后动,为最终一战着手准备。 果然,随着雪白长虹散落演武场周空之后,楚天便觉察到自己神魂被一种无形力量压制许多,随即瞳孔收缩,楚淙竟是舍去‘翻云覆雨’双印,双手在眉心一扯,将那光华闪烁的流星锤扯出,身体如箭矢爆射而出,高高抡起,向楚天当头砸下。 你楚天能炼体,我楚淙的体魄自然也不会差了。 楚天这一次没有以任何去躲避卸去那一锤之威,而是整个人拔地而起,主动向那星光乍破的锤影撞去。 十年之前,在暮霭城外,面对一头巨兽的倾力一击,那便宜老爹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娘亲面前,那透心一击,穿透了的娘胸膛,楚天记忆犹新。 那种感觉,楚天说不出来。 楚天只是记得,父亲看向娘亲的温柔笑意,向自己身处大拇指,说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他跟娘亲会一直在天上看着自己。 那一瞬,楚天好似成为了大人,只是咬着嘴唇狠狠点头。当初他就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就这样,他在暮霭城,像条丧家之犬,活了十年。 十年过后,楚天终于开灵成功,第一次走入了家族的武魂阁,第一次修炼武魂战技,在那座破旧角亭,在那条瀑布之下,楚天仰头望去,便心生愿景,我楚天,从今以后,要顶天立地。 因此,便有了形意拳第一拳,《撼瀑》,我一拳之下,可教瀑布倒流! 在那之后,在家族庭院,面对楚雪的逼迫,楚天曾发誓,此生既已入武道,便当凌万仞山岳之巅,海阔天作岸,山高我为峰! 身前纵有万仞山岳,我唯有一拳便可破之!即便当下山高我拳,但我心念却能高出山外。 正因如此,楚天有了第二式拳架《千仞式》! 也就是这种心意道念,十年砥砺,让楚天无形中走出了一条自己的武道,从而得到剑一的赏识,更是得到‘刑罚殿’那位守灵人看中,有了之后的第三拳《星怒》! 楚天不敢想象,若自己此战退避,之后楚家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爷爷会是怎样的凄然苦笑,那为数不多,比如楚惠那丫头,会遭受怎样的侮辱。 楚天整个人拔地而起,头顶山河画卷繁花绽放。 星光弥漫! 我有一拳,可搅九天星辰! 楚淙眉头紧皱,心弦莫名一颤,甚至出现一丝犹豫不决,先前的掎角冲锋,他不惜散尽‘翻云’印的精气,笼罩虚空,将演武场化为自己的一方囚笼,隔绝天地,法天象地。 可眼下,哪怕烈日当空,楚淙竟然感受到有亿万星辉被强行扯落人间,携裹着浩荡天威,将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撕裂出一条条沟壑裂缝。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却变成了眼前事实! 一道璀璨星辰自虚空划过,大如斗,出现在天地一线间。 自楚天拳锋起,不知去往何方。 只是所过之处,给人的感觉,一切都要化为虚无。 刹那之间,楚淙厉喝一声,本来悬于头顶的‘覆雨’印章,整个爆裂开来,疾风骤雨,洒落人间。 即便毁了这双本命灵宝又能如何?我楚淙今日既能站在此地,便没有失败之说,不成仁,便成鬼! 等到此战过后,我楚淙顺势踏足魂武八境,在这暮霭城内,神桥之下,岂有敌手? 楚家那位老祖宗,当年能独领风骚于大秦王朝,留下的传承可想而知,我楚淙自不会辱没了你的名声,不管当初为何流落至此,我楚淙都会带着楚家走出此方天地,去跟大秦王朝那位问问。 在楚淙心里,这便是他的雄心,不曾跟任何人说过,若你玄煌大帝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一切好说,如若不然,那我便用自己的拳头来讲讲道理,让这东荒变幻一下新的格局! 这若是让他人知晓,怕是都要误以为楚淙魔怔疯癫,可在楚淙看来,寻常匹夫尚可舍得一身剐,敢将帝皇拉下马,何况他楚淙。 这只是一瞬,‘翻云覆雨’双印便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将整个演武场彻底笼罩,如蚕吐丝,楚淙这一刻,好似感觉到胸口有一股浊气吐出,整个人心神清明,拿起放下,舍得舍得。 天人之差,便在心境;佛魔之别,便在一念! 他畅快大笑,如战神谪落凡尘,眼神熠熠,慷慨激昂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楚淙今日若能破而后立,东荒又当如何?” 楚淙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 片刻之后,楚天神色凝重,楚淙心性却再次登上一层楼。 始终斜躺在庭院角落枝丫之上的那一袭大红长袍,也终于坐起身来,啧啧出声,“有点意思,魂武七境,竟是有点近道的意思了!” 暮霭城各大家族所谓的天才弟子,都是嘴角苦涩,原本见识了之前的几场大战,本以为天下俊彦不过如此,眼下他们才知道,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楚辉叹息一声,无奈道:“难怪老祖会留下那般家训,可笑我还妄想走出那一步,井底之蛙,不过如此。难道暮霭城这方圆千里之地,武道苗子就是如此不济?若如此的话,不要说玄灵大陆,便是东玄东荒,岂有出头之日?” 剑一环顾四周,看到有几人目光向自己看来,不以为意,啧啧称奇道:“楚家这是要占尽暮霭城方圆千里武运的意思啊,一族之内,同时出现两名武道宠儿,还是互为砥砺的那种……” 剑一第一次眯起双眼,露出别人从未见过的神情,“大秦王朝,如何得来的武道气运?如何绵延的国祚鼎盛?” 周围人自然不会听见剑一喃喃细语,更不会有人知道,剑一为何会清楚大秦王朝那些秘而不宣的‘家长里短’。 庭院中,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即便是青叶剑仙这般踏足神桥境的强者,也在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无形潜在压力。 楚淙踏步腾空,演武场内,好似化为一方洞天之地,尽在他掌控之中,天地间,灵韵宛若乳燕归巢,皆朝拜而来。 四面八方,肉眼可见的光华开始凝聚,浩浩荡荡。 第060章喜欢 演武场内,在楚淙牵引之下,天地皆同力。 楚淙横立虚空,闭目凝神,在接受这方‘洞天’洗礼过后,气势已不弱寻常魂武八境,当真的洞天之地,我可无敌。 而楚天周身拳意也冲天而起,撞入眼前这方‘洞天’穹顶。 不但如此,楚天在这一刻,心如止水。 手心,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滑落而出,在周身带起涟漪阵阵,不同于那种波纹一般的灵元波动,而是真正的虚空涟漪。 楚天凭借《御风符》撞入天地间,双拳紧握,大袖飘扬,猎猎作响。 你即便真是天人又如何?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虎落平原被犬欺,这里可是人间! 有我楚天在,便是天人,也要真正的谪落凡尘,化为尘土。 衣衫猎猎,震衣千仞岗。 天上,楚淙俯瞰人间! 天下,楚天直入九霄! 御风而行,步步登高,尚未一触即发,庭院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楚淙终于睁开双眼,向楚天望去,沉声喝道:“落雷!” 楚天同样大笑一声,一拳轰了出去。 落雷之下,星怒腾空。 这一次,不再是一触即发即分开,而是如同冲入一线的两只边塞铁骑,彻底绞杀在一起。 演武场外,即便有数名神桥境强者联手拱卫,那种强大的气势和灵元罡芒,依旧让人心惊胆寒,甚至于所有魂武七境之下修士,都下意识退出庭院,生怕被殃及池鱼。 楚天被一锤轰在《千仞符》上,整个人如断线风筝撞入大地,同一时间,楚淙也被一拳砸在双臂,冲天而起。 只是不等外人反映过来,两人再次俯冲而至,碎石崩飞,尘土遮天蔽日,演武场内两人,就像万里长河冲击万丈山岳,始终屹立不倒。 楚淙趁着楚天被自己一锤轰入大地,随手在虚空一扯,硬生生扯出一条云海长河,如同凝聚成实质的剑虹,弯腰投掷,向楚天射去。 楚天同样毫不示弱,手心‘青玉福地佩’华光衣衫,有时空长河清风卷细浪,蛇吞象般将那条云海长河吞噬消灭。 楚淙不再欺身上前,随手一抛,流星锤悬于头顶,双手如女子拈花,不断在空中采摘,一瞬云雨及至,无尽云雨凝成光幕洒落人间,阴云压的演武场所在空间黯淡无光。 楚天口颂法决,‘青玉福地佩’流光溢彩,形成一片涟漪般的镜面,悬浮于楚天头顶。 云雨洒落,没入湖面,在众人眼中,真像是那一方小天地正下着一场斜风细雨,诡异的是,所有云雨无论从何方飘落,最终都落入那井口般的涟漪镜面内。 楚淙眼神冷厉,不想楚天竟有如此灵宝,在扯下一条云海后,笔直坠落。 尚在空中,流星锤迎风而长,一瞬数丈,向楚天镇压而来。 山岳压下,沟壑平。 庭院中所有人心弦跟着猛然震颤。 楚淙犹不让步,在一锤镇压下后,再次一步踏出,狠狠踩在流星锤上,同时怒喝出声:“区区魂武五境,能坚持到现在,你足以自傲了!” 楚天被狠狠撞入地下,浑身染血,只是眼下情景,楚天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疼痛,权且当做捶打自己的魂武体魄,暗中安慰自己,苦中作乐。 有山岳横亘眼前,该当如何? 楚天扪心自问。 有山岳横亘眼前,自然要翻山越岭,除此之外,山岳在前,我自然可凌绝山岳之上。 无尽的灵韵气机在楚天体内胡乱冲撞,渗人经脉神魂。 山高水长,我自执笔画江山! 楚天闭上双眼,山河画卷隐烁不明,他好似仰头看着横亘于眼前的无尽山岳,一道道灵韵汇聚成灵纹,在画卷中挥毫泼墨,一笔一划既是一砖一瓦,就像是在勾勒一副万里山河画卷。 一切在不经意中,仿佛自然而然。 流星锤上,楚淙冷笑一声,资质再好又如何?也得活下来才行。 楚淙深吸一口气,一手高高抬起,手心向上,姿势古怪而睥睨,他站在流星锤上,心意所及,演武场上有一层无形空间不断收拢,空间压缩,凝聚一线,汇聚于手心。 楚家,有我楚淙一人便足以。 ‘翻云覆雨’双印幻化于天地间的精气被尽数收拢,一掌拍下。 风起云涌,如有陨石冲击砸落。 楚家所有人神魂惊骇,周围观战之人冷眼旁观。 灵元罡气顺着流星锤砸落地下,撕裂破碎声连绵不绝。 楚淙看着被自己掌握在手心的‘云海雨幕’,如大江拍案般卷入地下,扯了扯嘴角,“这一击你若还能不死,我楚淙现在转头便走,此生不再踏足楚家之内。” 地下百丈深处,楚天已陷入昏迷状态,若非剑一赠送的‘青玉福地佩’帮助挡下了大半杀机,世上怕是早已再无楚天此人,即便如此,莫名闯入梦境画江山的楚天,也是早已血肉模糊。 最初被撞入地底百丈之下,楚天还尚有一丝清明,想要挣扎坐起,可在楚淙得势不饶人,扯下所有‘云海’杀机之后,楚天再无站起身的可能,浑身涌出的鲜血,也已转为乌黑。 楚天好似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独自一人走在天地之间,所过之处,尽是花团锦簇,明月清风,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在天地间,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一件件琐碎的往事被记起,然后消散,他看到了父亲坚毅的背影,娘亲温柔的笑容,看到了几个孩童在一起嬉戏打闹,看到了太多的场景,可所有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一闪而逝,不知为何,父亲和娘亲走了,他们的身影慢慢变淡,然后天地也暗了一分,随后他看见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离他而去,原本敬佩的眼神,变得鄙夷冷漠,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在多情和无情中来回跳跃,直到他眼前出现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不知不觉间,楚天双眼处有泪痕落下,身体微微颤抖。 那一天,父亲说,我儿楚天,自当凌绝天下,那一天,父亲曾说,天儿,从今以后你就要长大了,我跟你娘亲会在天上看着你,你顺便帮爹娘看看人间的大好山河,指不定也能遇上跟你娘亲一样好看的姑娘呢,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这本该是一句很诗情画意的画满,可楚天当初的脑子一片空白。 在那之后,楚天沉默了许久,是十年,后来他觉得自己是得好好活着,因为我父亲叫楚万里,我还有一个最漂亮的娘亲,我是他们在人间的眼睛,要看遍人间大好山河。 那一天,楚天还曾坐在桃花巷倚红楼楼顶的瓦片上,默默的仰头望天,想着自己是否真的会遇上以为跟娘亲一样好看的女子。 楚天咧起嘴角,好似在开心的笑,可是笑中却带有深深的不甘。 脚下有山河,执笔画江山! 楚天好像看到了一个笑脸,一个朦胧不清晰的妙曼身影,楚天就这样想着,原本暗淡无光的山河,高不可攀的山岳,好像在这一刻有了光彩。 父亲曾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一刻,宁愿跟娘亲一起赴死,若是至情,楚天是不明白的,但这一刻,昏迷中,楚天却知道自从他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好像就很喜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那之后,哪怕她一路上喋喋不休,他却始终觉得看不厌,反而更喜欢,那这算不算情不知所起呢? 那个跟自己说天南地北的漂亮女子,是不是娘亲说过的那个漂亮女孩? 世事无奈人无奈,楚天黯然叹息,他是不想死的,也不能死,可为什么就是醒不来? 早知道如此,是不是早该跟那个女孩说,‘本公子喜欢你!’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最终能与人言之一二也无,真的憋屈。 流星锤上,楚淙冷笑不止,他不信楚天在这一击下,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只是下一刻,他再也笑不出来。 脚下流星锤如地震般震颤起来,随后拔地而起。 流星锤下,是一道方圆十数丈的巨大坑洞,坑洞中,一名浑身血污的狼狈身影踉跄而出,他双目无神,浑身却散发出一股让人心神冰寒的冷芒。 千年寒冰,不过如此。 什么叫喜欢一个人,哪怕是在遇到他之前不清楚,可在失去他之后,便知道心里的痛。 衣衫破碎的楚天走出坑洞,这才睁开了双眸,冷冷的盯着眼前青年男子,说了一句让所有人不明所以的话,“你敢伤他如此,该死!” 声音冰寒毫无生机,整座庭院的温度骤然下降。 哪怕是剑一,也神色凝重的望向楚天。 只见‘楚天’抬起右手,在虚空轻轻抹过,有玲珑山河横空浮现。 山河巍峨,哪怕楚天浑身早已血肉模糊,站在其中,依旧显得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他手掌轻轻挥下,虚空便真的有一座山河悬停而出。 与楚淙的流星锤不同,实实在在的山河横亘! 庭院中所有人神魂一晃,好似看见一道纤细妙曼身影一晃而过,衣衫破碎的‘楚天’开口轻缓出声:“高山流水!” 悬停虚空的那座山河,猛然高大数十丈,向楚淙镇压而去。 眼前情景,戏剧性翻转。 这一座山河过后,整座庭院都被夷为平地,原本只是气机虚浮的楚淙,比起楚天还要狼狈三分。 不止是董老怪,所有人都脸色变幻,即便是神桥境强者,都从那山河中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危机,这还是‘楚天’随手而为,在所有人眼里,只能称得上‘风轻云淡’,如何不让人心惊。 ‘楚天’目光环视一周,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怒火,一挥袖,山河消散,楚淙这才如同从无尽威压中解脱,踉跄倒退,喷出一口鲜血,周身灵元气机紊乱至极。 ‘楚天’收了山河后,沉思片刻,再次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能逼迫我魂魄分离,你楚淙很了不起,给你半柱香时间,离开暮霭城,此生不得再踏足暮霭城半步。” 楚天停顿片刻,再次补充道:“我楚家之事,还轮不到诸位来插手,若谁还不死心,尽管上来就是。” 第061章乱世起群雄 大战结束,庭院之中满目苍夷,青砖碎石瓦片稀稀碎碎,周围无论是暮霭城还是从城外远方‘慕名而来’的修士,感受到庭院中流转弥漫的浓郁灵元波动,都是默然无语。 楚淙仰躺在血泊之中,神色黯然,流星锤掉落在身旁,微微颤鸣,光华暗淡,就像是即将油尽灯枯的烛火,飘忽不定。 从最初的傲然轻视,到平视对之,楚淙从未想过,自己会败。 一身青衫玄袍的董姓老者摇头叹息,显然也没想到万事俱备而来,事了之后会是这般结局,对于自己这位嫡传子弟,他寄予了极高期望,记得当年初见之时,还不过十余岁的楚淙,站在寒冬大雪中,一身破烂灰衫,哪怕手脚赤青红肿,那坚毅不屈眼神,让他心神惊悸,正是那次偶然相遇,让一向独来独往于三千里凤霞江的董老怪,起了收徒之心。 在那之后,楚淙在三千里凤霞江经历了无数生死搏杀,一次次拼命砥砺武道,武道之心,坚若磐石。 自古以来,过刚易折,楚淙于生死间砥砺而来的武道之心,在董老怪看来,已近乎达到纯粹境地,尽管纯粹二字对于武道修士来说,分量极重,可殊不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老人一瞬就像看尽世间沧桑,有一招败落在谢任君手上的无奈,亦有对自己弟子的惋惜。只是老人心里虽悲怆沧桑,依旧希望自己这位衣钵传人,能破而后立。 血桐门、血月门之中几人,依旧懒散斜倚在庭院边缘几株未被殃及池鱼的虬劲古树上,一名血色云纹的长袍男子啧啧称奇,眉心一抹朱红,如开天眼,在他身侧,五短身材的精壮男子怀抱一柄精钢大刀,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着亮如镜面的刀身,不知在想什么。 盘龙岭叫大刀王双的男子跟那位绣花娘青仙子,神色变幻,男子手握刀柄暗自紧了紧,女子则满脸的无奈,暗自嘀咕着早知如此,一定不会掺和进来,这笔买卖真是赔大了,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腥臊。 倒是始终冷眼旁观的青叶剑仙,腰间斜挎一个碧绿色长匣剑鞘,右手手心抵在剑柄上,气势浑宏。 相比之下,暮霭城内各大家族的弟子子嗣,实在不值一提。 庭院内尘土已经散去,楚雪神色茫然,同样是魂武五境,她跟楚天之间,云泥之差,天壤之别。心中想到半月之前,她跟楚天之间的那场约定,楚雪心中没由来升起一丝惧意。便是楚振峰等人,看向楚天的目光,复杂中也透漏着惊惧之色。 有人心思忧愁,自然有人心思惊喜。 人群中,除却楚鸿等人,楚惠忍不住雀跃出声,少女双眸神采奕奕,原本紧攥裙角的纤细小手终于松开,一颗悬在心头的巨石也平缓落地,在少女眼中,那个刚刚威武的不行的混蛋,可是自己哥哥唉!以后在暮霭城,她可是能将这场神仙打架拿出去吹嘘好几年了。 足足数十息时间过去,庭院之中一片寂静,哪怕有人心里蠢蠢欲动,一想到有青云阁谢任君几人态度力场,便打消了那些念头。 一场雷声大,雨点也不小的谋划,就这样忽然而来,好似也忽然而去。 ‘楚天’就这么站在庭院之中,既没有继续言语逼人,也没有示弱的迹象,只是周身灵元气势,依旧如长虹盘桓不散。 实际上,在楚天被流星锤轰入地面之时,跟楚淙一战便已败落,若非轩辕青青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占据了楚天体魄,这才借尸还魂,挡下了所有攻击,恐怕楚天便是此刻那躺在血泊当中之人。 见庭院中大局已定,‘楚天’深吸了口气,脚步踉跄,向自己住处走去,才入院墙,没了那口精气神的支撑,本就神魂精魄受损极重的轩辕青青,也差点绷断了神魂精魄,倒在地上。 风轻云淡,沉睡之中,楚天好似做了一个梦,只是整个梦境,让他神魂绷紧。 楚天依稀记得,在那叫楚淙的家伙双手捏诀凌空而至时,他手中流星锤比起自己的‘千仞符’更像是万仞山岳,镇压而来,他在那山岳之下,恍若凡人仰望天上神邸,望而却步,哪怕凭借剑一所赠的‘青玉福地佩’转化卸去大半威压,依旧被轰入地底之下,在那之后,楚天原本想要凭借最后力气殊死一搏,却看到了天穹倒卷的骇然场面。之后的事情,楚天已经记不清晰,只是好像在昏迷之际,他看到了那妙曼的倩影,气恼而焦急的脸庞。 梦境之中,楚天嘴角微微颤抖,眉头紧皱,好似要极力记起什么。 一袭大红长袍悄无声息飘然落下,皱眉看了楚天一眼,神色怪异,犹豫片刻,还是取出一枚丹药送入楚天口中,随后右手双指并拢,在楚天眉心轻轻抹过。 楚天浑浑噩噩,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剑一后,苦涩一笑。 剑一手指了指楚天手腕,嘴角轻挑道:“你运气……不错!” 见楚天不说话,剑一咧了咧嘴,自顾言语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等福缘,嗯……应该说是艳福不浅。若不是那位姑娘最后一刻挺身而出,凭借楚淙那家伙踏足魂武八境的实力,你小子怕是早就成了一头孤魂野鬼了。” 楚天嘴角微动,神色木然,抬头看向剑一。 剑一气笑道:“呦嘿,你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担心那位姑娘?” 见楚天满脸担心愧色,剑一摇了摇头,无语道:“放心吧,虽然我不清楚那位姑娘的来历,但想来不会简单,先前帮你挡住楚淙的杀势,只是耗了些神魂,还死不了。” 楚天深吸了口气,绷紧心弦这才松弛,“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剑一想了想,若有意味的打量楚天一眼,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你小子难不成当我是神仙了?不过据我所知,魂武铸神魂,神桥建长生,丹河通天道,元婴登天门。” 剑一略显迟疑,神色蓦然凝重,“那位姑娘神魂精魄能脱离肉体,以阳神之态犹存天地间,生前至少是一位元婴境强者。不要说在这小小暮霭城,便是在大秦王朝,都当得起真正的枭雄巨擘,列土分疆不在话下,我不清楚你如何跟这位姑娘相识,不过她既然能为了你出手,想来不会有什么歹意,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真正的豪门大族,规矩之多,不可想象……” 剑一并未明说什么,楚天心里自然明白,话中之意,无非是寻常凡夫俗子所讲的‘门当户对’。 楚天神色平静,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古井无波,剑一随手一拂,庭院内灵元骤然聚拢,“福祸相依,生死一线砥砺武道神魂,不是没有道理的,先前一战,对你将来武道大有裨益,虽然不能说是让你脱胎换骨,但至少可以让你魂武五境的修为根基夯实一些,再者,《玄体道诀》也能百尺竿头。” 楚天沉默半晌,再一次问道:“为什么这样帮我?” 剑一眯眼道:“我若说意气相投,或者的确是想要结一分因果,将来好让你为我鞍前马后,你信吗?” 楚天皱眉不语,只是轻缓吸了口气,缓缓摇头。 剑一哈哈一笑,手指庭院荷塘内的一朵淡金荷花:“那我便实话实说了,第一次见你,的确是颇有欣赏,不过无巧不成书,我第一次来你这里,恰巧遇上了它,不要说在这一隅之地,便是在整个大秦王朝,‘武运莲’也不足一手之数。” 楚天转头看去,只见在剑一手指下,一朵娇艳红莲由红转金。 剑一没有藏藏掖掖:“‘武运莲’能够凝聚天地武运,如此天赋,类似于天人所说的……神邸,当然,也能理解成一座无形的天地桥梁,能够帮你吸纳天地间的精气神,最终让你的武道走的更远。” 剑一一手指向自己,“至于我,算是借助你的桥梁过河,不过道不能白借,在这之前,自然得先交纳一些买路财才是。” 剑一一掠越过墙头,轻声道:“有我在,你尽管放心,楚家不会出现意外,与其去担心那个姑娘,不如好好复盘一下,趁机巩固修为才是。” 楚天低头看去,手腕玉镯光华暗淡,轻声呢喃:“谢谢你!” 庭院中那朵金莲已经再度化为娇艳红色,楚天伸手轻轻抚摸手腕玉镯,淡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恢复神魂,重塑肉身。” 犹豫片刻,楚天握紧拳头,认真道:“虽然剑一说你没事,但我知道你的伤势一定不轻,如果再有下次,我可不许你这么鲁莽行事了……”楚天声音愈加轻柔,“咱们认识不久,我可不值得你这么去拼命,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出头呢……” 楚天站直身子,仰头望去,恍若看到天上有两人正看着自己,笑容和蔼温煦,楚天咧嘴一笑,“以后我肯定不会再有这么憋屈的时候了,即便是有,也得是我来保护你才对。” 手腕玉镯荧光一闪,如佳人嫣然一笑。 楚天环顾庭院,以荷塘为中心,灵气盎然,武运弥漫,这座小小庭院,好似一座天下人间的‘洞天秘境’。 楚天心神收敛,对着手腕玉镯微微一笑。 这一战,楚天可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尽了风头。 虽说风芒毕露,最是容易遭受天妒人怨,成为众矢之的,可楚天并不后悔。 我楚天今日魂武五境,能不惧魂武七境之人,他日我楚天踏足魂武七境,便敢在神桥之下无敌于天下。 这是一战过后,亲自叫板魂武七境巅峰‘强者’之后,心中的无敌之姿。 剑一离开楚天所在庭院后,再次回到了演武场所在庭院中,虽说一场大战才刚刚结束,但他的暮霭城之行,才刚刚开始。 先前,他在楚天庭院中说‘无巧不成书’,除了无意间发现荷塘中那朵‘武运莲’,与自身武运契合之外,实际上更有意味的是,小小暮霭城,在短短甲子期间,方圆数千里,竟如万宗朝拜,大格局,乱气象。 乱世之中,群雄并起! 第062章天骄 四周寂静无声,在那朵‘武运莲’暗中遮蔽以及剑一的拂袖之下,真是一个庭院深深。 楚天静坐在院内桐树下,闭上双眼,开始武道之途上的第一次复盘。 在开灵以来,楚天也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次的生死厮杀,无论是那夜的诱杀拦截,还是‘白泽’山脉同妖兽生死搏斗,其中不乏比此次大战更浓郁的血腥气,可无论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战那种神魂体魄上的巨大压力与生死一线,当初在‘白泽’山脉,跟妖兽之间厮杀搏斗,就像是器师铸剑,千锤百炼一锤锤砸在身上,疼痛是疼痛,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跟楚淙这一战,在对方借助灵宝‘画地为牢’的咫尺天地内,那种感觉,就像是深陷泥淖,胸有郁结气而不得出,尤其是在被一锤轰入地下,更像是天地间有海水倒灌,强行破门而入,冲入体内,哪怕楚天根基远非同阶修士可比,依旧差点被那强大的气势威压挤压的爆体而亡。 楚天深吸了口气,体内灵元如溪涧缓缓流淌,如同巡逻兵士,流经每一处窍穴洞府。 虽说之前被楚淙强行灌注体内的杀机依旧如刀罡游走,缺少了楚淙引导,在《玄体道诀》运转下,终究成了无首群龙,任由楚天杀伐收割,砥砺体魄。隐隐之间,便是体表肌肤,都有一层细微的金玉光泽缓缓流淌,若被旁人看到,必定难以置信,这原本是魂武九境,塑造无垢金身才该有的气象。 一缕缕灵元气运化为游龙涌入楚天体内,这份气运,羡煞旁人! 不过回头去想,若能翻开时光画卷,或许也得感叹一声,此子如是,本该如此! 世上人大抵如此,看到的往往是别人身上的花团锦簇,却看不到在光华背后的艰辛黯然,就好似楚天从小的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生活地位天上地狱,一落千万丈,一夜之间,‘众叛亲离’,受尽折辱,更何况他心里还有着深仇大恨,在这般情况下,有谁能隐忍十年的同时,对这个本就残酷的世界抱有最大的希望? 心怀希望,世界总会给你希望,这些年来的苦中作乐,楚天早已习以为常。 好好活下去,所有的事情总会好的,想到爷爷平日慈爱的笑容,大长老意味深沉的赞叹,楚惠那丫头洒脱俏皮的可爱模样,楚天嘴角慢慢流露出一抹笑意,还有……那个谪落凡尘的好看丫头! 这些年一路走来,身边的一切都给予了自己最大的恶意,正因如此,这微不足道的一些好,才会愈加显眼,就像冬日大雪,覆盖一切,洁白无瑕。 人生漫漫,这种人,这种事,不需多,跟市井俚语一般,‘物以稀为贵’,等以后历尽千难,回头品味,才会如同深埋地下的佳酿,回味无穷。 楚天会心一笑,胸中郁结一扫而光。 …… …… 另一座庭院,中间演武场早已化为一片废墟,沟壑纵横。 原本平凡简单的一场楚家后辈弟子的开灵大会,演变成一场暮霭城后起之秀的演武大会,最后凤霞江董老怪的弟子横空出世,引来了一场狂风暴雨。 好在这场风雨声势虽盛,波及并不算大。 剑一重新回到演武场后,所有人的心情都算不得轻松,当然,有几人的心情反而很是沉重。 白白忙活了十数年,董老怪黯然叹息,带着意志消沉的弟子第一个离去。 对于东海之滨的暮霭城来说,尽管不少站在云端的巨擘都听闻过青云阁剑一的名声,可见过这位‘大佬’的人,并不多,相反能有一面之缘眼福的人,很少,更何况在这场演武大会伊始,各怀心思,所有人目光都聚拢在了楚家众人身上,自然少有人注意庭院之中那最不起眼的角落。 眼下,剑一一身大红长袍从庭院正门缓缓走过,与董老怪两人插肩而过,他一身长袍无风自舞,手持玉骨折扇,气度非凡,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位出身不俗的世家子弟,那种无形中的气势,更是让所有在场自诩不凡的天骄之子,黯然失色。 一身青衫,腰悬青竹短剑的青衣剑仙,双眸骤然一亮。 在之前角逐争斗中,若说唯一没有任何心境波动的人,唯独这位素以逍遥行走人间的青叶剑仙,而这位被誉为东海之境最负盛名的武道散修,恰巧曾跟剑一有过一面之缘。 当初在东海之滨,尚未有青叶剑仙这么个名号,那次在铁门山一座城镇外,当时刚刚行走江湖的尉迟恭,机缘巧合,见到正跟魔道巨枭分庭抗礼的剑一,当初剑一初入神桥境,一剑山河降,剑意浑宏,被视为天人之举,也算是一战成名,那时已是魂武九境的尉迟恭,便跃跃欲试,如今数年山河游历,成功踏足神桥境,更是有了青叶剑仙之名。 庭院内一股无形压力如浪潮席卷,所有人都心弦绷紧,向那长相妖艳的大红长袍青年望去。 尉迟恭一步踏前,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莫名其妙的举动,右手抬起按住悬挂腰间的青竹短剑,拦在剑一跟前。 剑一双眸微眯,会心一笑。 尉迟恭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剑一咧咧嘴,摆手笑道:“青叶剑仙尉迟恭,久仰大名,不过剑某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跟你比斗。” 尉迟恭腰间青竹短剑出鞘寸许,已有深寒剑意缓缓流淌,静水深流! 周围,甚至能看见大片竹林凭空凝聚,化为实质。 哪怕是剑道早已出神入化的剑一,也不由点头称赞。 只是剑一并未有任何出手迹象,轻声笑道:“你的青竹剑阵,虽成气势,却远未成气象,不如日后再切磋一番。” 这位才声名鹊起不久,意气风发的青衣青竹剑仙,瞳孔微凝,随后神色松弛,如同肩挑山岳的重力卸下肩头,他看向眼神大红长袍的青年,淡声道:“还差多少?” 剑一哈哈一笑:“近时尺寸之地,远时天海相隔。” 剑一这句话里面自然大有玄机,尉迟恭嘴角微动,按剑入鞘,深寒剑意蓦然消散,然后看了眼剑一,抱拳离去。 他尉迟恭七岁开灵,十岁偶得机缘,被一株万年云霄紫竹认可,自此以后,剑魂觉醒,修为境界更是一路攀升,原本以为天下之大,至少在东玄东荒,在大秦王朝,他尉迟恭当是千年以来剑道第一人,却不料一域之地,会遇上同样天资卓绝、惊才艳艳之人,而这人还走在了自己前面。 武无第二,剑道更是如此,正因如此,即便他对剑一的性情很对胃口,可依旧不妨碍之间一战。 青叶剑仙在剑一一言之后主动退走,让大刀王双跟绣花娘青仙子等人更是瞪大了眼眸,原本懒散斜倚在古树上的血色云纹长袍男子,也不得不站直身子,神色凝重,在他身旁,相貌平平五短身材的汉子,眉头紧皱。 一身风流气度翩翩的魔道新秀,眉心那抹朱红印记恍若剥开云雾,露出吟吟笑意,他看向一身大红长袍的青年修士,笑道:“剑一?” 演武场上,所有人如遭雷击。 大刀王双跟绣花娘青仙子两人,更是谄笑上前,向这位青云阁的后起之秀行礼,满脸苦相。 之前牵扯出云峰四杰,便已让在场不少人如坐针毡,眼下这位传说中的妖孽亲自前来,更是让那些之前心怀不轨之人欲哭无泪。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古人诚不欺我。 主台上,楚家家主楚鸿起身向剑一问候,剑一置之一笑,转头向那位如开天眼的风流修士看去,“是你们自己兴趣所致,还是魔教早有图谋?” 眉心朱红气度同样不凡的青年男子,晃了晃肩头,慢悠悠向前而行,咧嘴笑道:“如果是我自己兴趣所致,你想要如何?如果是我们魔教早有图谋,又该当如何?” 气氛一凝,如同空间杀机凝聚一线。 剑一轻轻抬袖,袖口滑落,露出比女子还要皙白的手掌,五指微勾,庭院中,隐约有一座剑山凭空生成,大红长袍随风而动,猎猎作响,哪怕是周围空间,都被那剑山挤压发出丝帛撕裂的声响,剑一眯眼笑道:“若是你兴趣所致,现在好戏也看过了,自然可以离去,若是魔教早有图谋,我劝你们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因为我剑一一人,便可代表整个青云阁。” 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唯青云阁独尊天下。 青云阁内,弟子数以万计,阁主之下,敢口出此言者,不足一手之数! 一人立场,可为青云意志。 李柯章瞳孔骤然收缩,怀抱大刀的五短汉子也一步上前,他们虽然从未跟剑一交手,但也听说过,剑一此人过往事迹,可谓一往无前,在初入神桥境,便以自身武魂引天地共鸣,搬山倒海,成就名副其实的神通手段。 人有三六九等,武魂法相虽说并无优劣之分,实际上却跟武道心境意念息息相关,,而剑一所开山河剑魂,心道一途,无疑是凌绝云海山巅的那种。 虽然在东海之滨三千万里之内,在亿万年轻修士中,剑一如一座山岳高不可攀,让无数人仰望,可同样有些人,视之为砥砺武道的磨刀石,而他李柯章,便是其一。 能在杀伐更甚的魔道中脱颖而出,李柯章的武道心性天赋可想而知。 可这么些年来,从未有人见这位魔道之子全力出手,或者说见过他真正手段的人,早已在这个世上消失不见。 李柯章眉心殷虹有血气缓缓弥漫,别人不清楚他的杀招是什么,他同样也不清楚剑一的最终手段,不过正因如此,才会有意思。 只是眼下楚家的风云虽散,他李柯章前来此地的任务尚未完成,还不是放开手脚跟剑一一战的时候。不然他李柯章即便天赋再如何出众,也算是触犯了宗门天大忌讳,难免被宗门追杀。 李柯章呵呵一笑,撂下一句话,“山高水长。” 话音落下,李柯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就走,刘栋王波两人有些遗憾,只是没了李柯章做领头羊,他们自然不会当那出头鸟。 魔道之所以能在东海之滨三千万里传承下来,归根结底,也有其中规矩,一切尽在方圆之内。 第063章棋盘 随着凤霞江董老怪、血魔山李柯章等人纷纷离去,庭院中其余人愈加局促不安。 在这东海之滨三千万里方圆之内,若说能跟青云阁抗礼一二,唯独血魔山无疑,眼下情景,若是剑一心情一个不顺,他们也只有白白枉死的局面。 一开始气势凌人,结果还没开始大展拳脚,便因为谢任君而憋屈龟缩的大刀王双,不得已再次谄笑道:“剑一公子,王某突然记起来还有些紧急事情来,不知可否告辞先行一步?” 剑一讥笑道:“怎么?来都来了,这么精彩的大战也看了,饱了眼福,就这样离开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一脸谄媚的男子微微一愣,赶忙取出一个百纳袋,恭敬上前递给楚鸿,说了些许不请自来,多有叨扰,以后但凡有所需要,必当鼎力相助之类的话,这才笑着恭谨倒退离去。 剑一目光从王双身上扫过,环视一周,淡声道:“楚家再如何,也是大秦王朝当年的肱骨氏族,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鱼小虾来惦记,这次被魔道之人跟董老怪算计,怪不得你们,可若还有谁执迷不悟,来了就不用走了。” 剑一似乎被东海之滨这些高座云端的‘大佬’给逗乐了,“楚家若真有无上传承,大秦王朝这些年会无动于衷?能轮得到你们这群井底之蛙?一个个活了大半辈子,还被人家当成傻子糊弄,真是有意思。” 庭院所有人脸色难看,低头不语。 有被人当枪使的愤懑,也有被剑一讥讽的尴尬,只是不管如何,都不敢言语。 剑一指了指一位在人群中极不显眼的的少女,淡声道,“回去告诉你父亲,让他收拾一下返回青云阁,接下来暮霭城会有别人来接替掌管。” 剑一暗自摇头,“堂堂青云阁核心弟子,这些年在暮霭城,武道之心竟然沦落如此,你那两个哥哥也是,依仗身份,醉酒鞭名马也就算了,暗地里做了多少腌臜事,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好在此次你能前来,虽然没有出手,总算是还记得当年楚家的一些恩情,不然凭借你的心性,我绝对不会说上一句话……” 一身火红裙衫,娇艳无比的少女眼眸通红,泫然欲泣。 最开始,城主府的确得到消息,韩家有人要对楚家动手,按照道理来讲,城主府当年欠了楚家一分人情,可这些年,却跟韩家的关系愈加亲近,这才会让她前来过过场子,权且当做脸面上的事情,只是事情出乎意料,根本不是她一个魂武五境的小女子能掌控的,在暮霭城,她司马丹或许还有几分面子,可在这么些神桥境强者面前,城主府又算什么? 剑一一挥衣袖,咧嘴道:“别再我眼前做戏,只会徒增反感,你父亲这些年所作所为,宗门自有评判,舍了赤诚之心不要,非要走上外邪小道。” 司马丹蓦然愣住,脸色难看,咬着嘴唇黯然离去。 暮霭城城主,司马宏图,曾是青云阁云鼎峰核心弟子,按照辈分,与剑一算是同辈之人,其师尊云鼎道人,被称为青云雷法武道第一,对于司马宏图,这位云鼎老人寄予厚望,武学天赋堪称惊艳,在剑一之前,被称作青云三秀之一,事实也是如此,司马宏图曾经不过三十,便踏足神桥境界,甲子之内,有望踏足丹河境,成为青云阁上又一名基石砥柱。 正因如此,云鼎道人对司马宏图期望更深。 老人踏足武道,开武魂雷云,修《九玄雷法》,百岁之时,由武入道,神桥建长生,丹河通天道,在那之后,老人便心有通透,武道之中,小道求山中甲子,逍遥天地,大道却要游走红尘,由凡入圣。 在那之后,云鼎道人曾跟司马宏图有过一次彻夜长谈,这才有了司马宏图舍了一身神桥境修为不要,逆流而行,‘被贬’于暮霭城,重塑武道意念,我司马宏图,既然要走,便要走上武道巅峰。 只不过云鼎道人虽然帮助司马宏图铺好了路,终究还需要他自己来走,尤其是心道一途,一着不慎,便会误入歧途。 暮霭城一开始风平浪静,甲子之内,暗流汹涌,武道气运积聚,乱象横生,实际上,不过是青云阁执笔作画,血魔山得知之后,与韩家联手设置的一盘棋局,针锋相对而已。 至于楚天,却无意中成为了这场角力之中深陷漩涡之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所以哪怕剑一得知城主府与韩家附和,甚至于间接勾结魔道中人,依旧不愿前往城主府坦白相见,毕竟,司马宏图走的本就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险道,至少在东海三千万里内,无人一览过这条天上悬梯的风光,道虽大,虽高,却不宽,登顶后自然能够一览众山小,可登顶之路,却不轻松。 武道本就是破而后立,逆流而上,只是挑战了一次天威,顺流而下后,想要再次拾阶而上,谈何容易? 即便云鼎老人在青云阁已经能够独步青云,可放眼大秦王朝,还是不够看啊,以整个暮霭城方圆三千里为人间看红尘,终究还是太小了些,螺蛳壳里做道场,难免束手束脚,何况还有人暗中勾结百般阻挠。 司马宏图原本板上钉钉会沦为魔道中人,无奈人算不如天算。 青云阁输了,血魔山也算不上赢,韩家勾连魔教中人,城主府侧重韩家所在,而楚天,却无形中打乱了所有布局。 当初楚家家主,选择在暮霭城落脚,算是破釜沉舟,楚天的出现,算是赌赢了这一局。 十年前韩家所为,本是单纯的一场算计,却冥冥之中,搅乱了司马宏图毅然袖手旁观的决定,最终没有踏足魔道,保留了最后的清明,至于韩家,从始至终,都是血魔山牵线搭桥的一枚棋子。 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剑一来此解决这场在他看来繁杂无趣的汹涌暗流,相反,这场青云阁最上层的谋划,在剑一看来,只是他此行中顺手而为的一件小事。 众人慢慢散去,谢任君四人这才上前向剑一行礼,相貌平平,皮肤黝黑的黑仙子没想到宗门这位大神会亲自前来,同样是年轻俊彦,瞅瞅,人家剑一师兄才叫风流倜傥嘛。 廖淼淼妩媚一笑,“没想到小师叔会亲自前来,不知有什么事情吩咐?” 剑一神色破天荒有些尴尬,这位云峰‘黑仙子’,在青云阁可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所有后辈子弟,也就这娘们敢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自己。 谢任君见剑一神色尴尬,主动说道:“剑一师兄尽管放心,有我们在,一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楚鸿见状,遣散了楚家子弟,跟楚辉两人恭候在一侧。 两位早已白发苍苍的老人,心神复杂。 剑一并未有任何避讳,抖了抖大红长袍衣袖,神色略显凝重道:“我在你们之后得到消息,‘白泽’山脉,并没有表面上这般简单,不管上古传闻是真是假,但那个消息绝对假不了,我们务必小心行事。” 谢任君微微皱眉,就连以风流自诩的小郎君卢玥飞,也神色凝重。 上古传闻,‘白泽’山脉曾是那位上古妖魔至尊的飞升之地,不管传闻是真是假,但千年之前,东海之滨,的确有一位惊才艳艳的先辈大能走出去假不了,那位出身东荒,名震东玄,被称为东玄大帝的天纵之人,在离开东玄百年之后,不知为何回到了东海之滨,据说在离开之前,更是留有大帝传承。 当初掀起的腥风血雨,东海之滨被掘地千丈,最终不了了之,只是不知为何,沉寂了数百年后,东海之滨有紫气东来,这座东荒所在的天下,再度蠢蠢欲动。 …… …… 楚天所在庭院的桐树下,灵元如水流淌,楚天周身,一股无形压力,宛若深水回转,在旁人看来,那种感觉,就像有人负重前行。 剑一站在庭院围墙上,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赏。 魂武九境,重在锤炼体魄,魂武之后,神桥境才开始锻炼神魂,而体魄的锤炼,更是有皮肉,筋骨,血脉,以及更深一层的意气,所谓的意气,便是那一口纯粹的武道气机,气机长短,流转迅速,便是魂武九境同阶之中强弱最显而易见的评判根据,比如寻常魂武五境,那口气机若是山涧细流,虽然居高临下,但曲折婉转,可楚天那一口纯粹气机,却如同汛期的大河,打通了所有关隘。 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剑一之所以赞赏,并非楚天魂武五境的根邸,而是在魂武境,竟出现了一抹打熬神魂的气象,尤其是楚天头顶所悬停武魂,那副咋看并不显眼的山河画卷,若凝神细看,便能发现其中浩瀚气象,宛若一座天地,万物正慢慢凝聚苏醒。 山河画卷之内,有山水草木,日月星辰,哪怕还不能称之为雏形,但那灵韵气息,让人心惊。 一抹绚丽朝霞从画卷中流淌而出,洒在楚天眉心,让楚天胎光神魂愈发浑宏,冬去春来,生机勃勃。 剑一高座院墙之上,一跃而下,唏嘘不已,哪怕自己当初魂武五境,能有这番浩然气象?尤其是那山河画卷一般的武魂法相,看似平淡无奇,可若真的平淡无奇,能承载这份武道根邸? 返璞归真,天人合一,莫过于此! 当然,武魂法相,本就涉及一个人心道所至而凝结的武道根邸,哪怕剑一能看出其中端倪,也不会刨根问底。 天色渐暗,楚天迟迟没有醒来,剑一也乐得忙里偷闲,自顾取出一壶品秩不错的酒水自顾饮酌。 机运一说,玄而又玄,即便是他剑一,也不敢信口开河妄下结论,就像他从未想过,自己此行,竟能碰到楚天这般惊世骇俗的家伙,便是青云阁,历史上也只有一位先辈,曾得山河气运认可,显化法相,凝聚武运金莲。 剑一暗自感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跟天妒英才是一个道理,对凡夫俗子来讲,都是不讲道理,只是不知道自己所遇这份机缘,是善是恶。 第064章恩怨 楚天再次醒来之时,天色已大亮。 云海之中,紫气升腾。 剑一看了眼紫霞云海,喝过一杯青云阁特有的‘云溪茶’,这才站起身,在楚天身侧一张竹椅上坐下。 一夜光景,剑一已能大致确定,难怪在这庭院之中,能够有武运金莲应运而生,不能说是天意使然,或者应当说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昏沉一觉,宛若大梦春秋,对于剑一的存在,楚天并未有丝毫诧异,在楚天眼里,只要他不找自己麻烦,爱咋咋滴,反正打也打不过。 比起轩辕青青的有心无心,虽然剑一出身没有如此华丽,但对于武道一途种种见解,更加博闻强识,不光是最基本大略的武道肌理,便是其中的细枝末节,剑一也能娓娓道来,比如魂武九境为何又叫炼体境,一般说来为何只能锤炼体魄而无法锻炼神魂,炼体如何分为内外,气机又为何会有意气术法,神桥境锻炼神魂打熬体魄又是怎么一回事,人身三魂七魄分别对应什么,汲取何种天地灵力淬炼最为合理,等等。 对于剑一的这些循循善诱,楚天自然一字不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只是楚天很是疑惑,这一次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竟没有半点条件,便跟自己唠叨这么一大堆。 期间剑一试探性询问了下楚天的武魂法相的事情,楚天先是一愣,也并未有所隐瞒,只是说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能够在坐观之时,冥想天地画卷,融入武魂,剑一瞪大眼睛,差一点将眼珠子瞪出来,长大嘴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天地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如此武魂法相,他竟是闻所未闻。 约莫是想到了楚天锋芒之盛,剑一神色凝重告诫楚天,说是天外有天,东海之滨三千万里,不过东玄东荒大秦王朝一隅之地,不管寻常散修游勇,还是出身高门大族的世族子弟,武道一途,心性尤为重要,练武首在修心,心不正,则武不顺,对于楚天眼下情景,说简单些,就是过刚易折。 武道之途,大道之争,激流勇进很重要,狭路相逢勇者胜嘛,但一味不知进退,迟早半路夭折,千万年来,哪怕是最为璀璨的天之骄子,因此夭折的,数不胜数。 楚天对此深以为然,十年隐忍,便是如此。 但剑一话音一转,说你楚天既然身负武运,寻常路数自然不适再适合,其中天机变数,就是臻至化境的寻龙师也不敢断言。 武运金莲,不管是自身争取而来,还是天道赋予,都算是天大的福祸,福是你楚天的武运惊世骇俗,其中意义,你楚天将来必定会知晓,祸是福祸相依,怀璧其罪,你楚天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可能会成为出头鸟,众矢之的,所以我之前所说的过刚易折,未必就适合于你,指不定将来武道,你楚天真要一往无前,若接得住,便可势如破竹,直凌云霄之上,要是接不住的话,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剑一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跟楚天说些洞天之外别有洞天,他剑一此次之所以会前来暮霭城,青云阁跟楚家曾有些渊源是其一,城主府司马宏图的事情是其二,只不过这些都不是重中之重。 最重要的是,传闻千年之前,从东海之滨曾走出过一位大能,一路尸山血海,踏上了圣途,那位曾站在东玄之巅的前辈,后来回到过东海之滨,据说以大神通留下过一处传承,是一座下等福地,被封禁于东海之滨方圆三千里内。 在最开始,东玄东荒也因此有过长达百年的腥风血雨,东海之滨更是被掘地千丈,可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在前段时间,青云阁一位星象寻龙前辈,演算天机,发现东海之滨存在异象,他剑一跟青云阁其他弟子,便是为此事而来,只不过有明有暗,各自任务不同而已。 青云阁跟血魔山既然为此大动干戈,这个消息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事实也是如此,在前段时间,便有人发现了一处福地入口,虽然禁制之中算不得福地腹地,也称得上一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若能进入其中进行修炼,可以事半功倍。 当然,那处秘境中也有不少天地灵宝,一旦有缘得到,便是一场不小的福源。新近传来消息,青云阁跟血魔山都有长老护法来此,当然协调了此事,若楚天愿意进入其中,他剑一可以帮这个忙。 东玄大帝能一统东玄州,是实打实踏过元婴,越过龙门的武道大能,一生踏遍东玄大陆,走过的洞天秘境数不胜数,收纳的天地灵宝也不计其数,东海之滨作为他出身之地,哪怕只是一块下等福地秘境,所留下的武道术法也不少,青云阁跟血魔山协调的结果,但凡想要进入秘境之人,可缴纳百枚月华晶,一切秘境所得,都归为自己所有,楚天当然不用缴纳百枚月华晶,但所得之物,需要拿出半数交给青云阁。 凭借楚天身负武运,哪怕不去想,也知道事后青云阁会赚个盆满钵满,但对楚天来说,百枚月华晶可不比登天来的轻松,与其说是缴纳半数所得灵宝,不如说是白白赚了一个进入秘境的机会。 对于剑一的言语,楚天啧啧惊奇,尤其剑一说到青云阁也掌控有一座‘北湖福地’,十年可打开一次,百年之前,便有一位天眷宠儿,在福地中得到一口紫金钵,不但武魂法相莫名觉醒,武道天资也鱼跃龙门,修为境界一日千里,现如今已是丹河境长老。 玄灵大陆,天外有天,不止是人外有人这般简单,而是真的天外有天。 试想一位神桥境便是极致的武道修士,莫名一路武运暴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谁看来,不艳羡惊叹。 那件事当时轰动了整个青云阁,甚至一度有传闻,天资不过小事,武运才是阳关大道!如此风气被青云阁强行施压半年之久,才慢慢销声匿迹,没了声息。 只是即便如此,在那之后每一届的宗门弟子大比,都要相较以往精彩三分,一些对‘北湖福地’并不上眼的弟子,也发了疯似得修炼,争取能取得名额,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再次跟楚天介绍了一些武道上的门门道道,最后犹豫再三,甚至将当年云鼎峰的事情告知楚天,剑一这才飘然离去。 对于‘白泽’山脉秘境一行,剑一一清二楚,跟青云阁掌控的那个‘北湖福地’全然不同,不光是底蕴深浅,就是危险也难以想象,寻常神桥境修士进去,都未必能讨到好处,只是收益大小,不是单单是修为能决定的。 剑一为何会跟楚天说起这些? 看中楚天的武道资质是其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私心,他的武道能跟楚天相互印证,楚天受到裨益越多,他得到的反馈就会越大,虽然进入其中会有危险,可进入‘白泽秘境’,对眼下锋芒太盛的楚天来讲,是唯一可以快速砥砺武道的机会。 换句话说,楚天顺应东海之滨乱象而生,‘白泽秘境’刚好算是近水楼台,与楚天武道契合,算是一次契机,若畏缩不前,将来的武道也未必顺当。 剑一将其中曲折跟楚天挑明了说,是否进入,最终的决定权自然还在楚天手上。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楚天眉头紧皱,并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释然,反而心情愈加沉重。 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在这之前,楚天一直以为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因为所谓的楚家传承,不想这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因由,竟是青云阁跟血魔山的暗中角逐,而他楚天,却无形之中陷入了漩涡中心。 楚天抬起头,向远处望去,无形之中,双拳紧握。 这便是玄灵大陆,强者为尊? 在青云阁跟血魔山眼里,无论是楚家、韩家,都不过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蝼蚁棋子。 尽管剑一并未跟自己‘开诚相见’,但能跟自己说这些陈年往事,以及青云阁山巅秘辛,想必是真的将自己看在了眼里,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为了一个弟子的武道,以暮霭城方圆三千里为棋盘,以众人为棋子,因此有血魔山应声而入,有韩家与城主府的牵连,有楚家跟城主府的因果,更是造成了十年之前,东海兽潮,让父母殒命于阴谋算计之下。 如此说来,这份埋藏楚天心里十年的仇怨,该当如何? 楚天看向剑一离开方向,神色出现十年来第一次的木然,他低下头,漠然无语。 微风拂面,有些阴凉,楚天始终低头沉默。 天色由明转暗,不知是否得到了剑一叮嘱,楚家并未有人前来叨扰,当月色再次洒落下来,剑一才再次出现在庭院之中。 这一次,剑一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说道:“虽然不算合理,但我剑一还是要替青云阁说一声对不起。” 楚天摇了摇头,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道:“这不管你的事,与韩家人的恩怨,我会了结,青云阁,我一样会去。” 楚天慢慢站起身,轻声道:“弱肉强食是不假,可有些事情,不对就是不对,就像是山上山下,各有风光,但武道强者的界限,应当以更强者为边缘,这样才会走的更高,而不是视弱小为蝼蚁。” 楚天看向剑一,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青云阁是高,可与这暮霭城,难道不是同一轮月亮,同样的漫天星辰?道有高低,人无贵贱,你能视凡人之命为蝼蚁,别人便可视你为无物,你如何待人,别人便如何待你,武道本该愈走愈高才是。” ‘才是’,而非‘才对’!还未走过更远的路,因此楚天并不清楚自己的看法是对是错,不过楚天相信终有一天,他终会知道武道根本,对错是非。 剑一看着楚天,心神微震。 他想起楚天头顶的那副山河画卷,执笔画江山,乾坤日月明,画卷之内,是规矩方圆。 剑一扯了扯嘴角,好似自言自语道:“武道本该欲走愈高才是吗?” 第065章兄弟与世道 剑一的来去匆匆,好似春风拂过,让楚天心头阴霾消散不少。 知道了青云阁那场甲子光景的谋划,楚天心里最开始说不出的郁结,那种感觉,就好似心生敬仰的授业恩师,有朝一日竟被发现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很不好受。 只是楚天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键,如果自己父亲跟娘亲还活在世,他们会希望自己如何,一定不希望自己生活在仇恨之中,虽说轻仇者寡恩,轻义者寡情,可若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怕是连薄情寡义都不如。 这个世界,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它永远不会对任何人抱有纯粹的善意,也不会给予人莫名无尽的恶意,不论善恶,既然已注定的事情无法改变,但自己还能选择如何走下去。 韩家当年的选择,自然要付出代价,云鼎峰当年的谋划,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因果报应,但在这之前,楚天没有理由去对整个青云阁有什么看法或者评判。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江湖存在,而江湖中,不但有儿女情长,更有人心鬼蜮。 楚天站在庭院中沉默半晌,回到自己屋内,清洗一番,换上一件干净的青色长袍,这才在床上躺下。楚天闭上眼睛,手掌贴在床沿轻轻摩挲,试图细细咀嚼剑一话语中的蛛丝马迹。 甲子之中,云鼎峰以暮霭城三千里方圆画地为牢摆棋布阵,血魔山以韩家为牵线木偶插入棋局,想要以心性道念打乱云鼎峰的谋划,之后楚家牵扯其中,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无形之中武运横生,牵引出千年之前的洞天秘境…… 楚天右手食指不断轻叩在床沿上,以他当下魂武五境修为,在暮霭城多少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不过若只是如此,怕是还远远不够。 依据剑一的话,东玄大帝当年乃是名动东玄的巅峰强者,哪怕所留下福地规模再不济事,也足以引起东玄东荒最上层的强者注意,眼下‘白泽’山脉中的秘境入口,不过是福地秘境冰山一角,真正的福地尚未显露世间,否则,如今来到此地的,绝非只有青云阁跟血魔山之流。 若是对别人来说,大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对楚天来说,又有所不同,楚天既然能于东海之滨得武运金莲傍身,跟福地秘境的现世,有着莫大关系,指不定是楚天走出东荒的磨刀石之一,不光光是机运所在,更是武运传承砥砺心性根基的关键根源。 这便是所谓的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如果楚天能在将来的东海乱世争取一席之地,无论是武道还是心性,都会百尺竿头,这种涉及武道根本的‘天地武运’,即便剑一见闻广博,也只是在一些偏僻的孤卷残卷上看到过只言片语,不敢给楚天说死了。 一幅幅画卷在楚天脑海一闪而过,很快将事情大致捋了一遍,楚天这才取出几枚雪灵石捏在手心,依稀可以感觉到灵元如水流涌入体内,比起庭院中那股天地之间的斑杂灵元,的确精纯许多。 虽说人类为万物灵长,天生开窍,但每人所契合灵元本源并不相同,想要从天地间抽丝剥茧,汲取自身属性灵元之力,实际上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也是寻常山泽野修每走一步都难如登天的原因,若非楚天拥有武魂画卷,可衍化所有灵元之力入画卷之中,也绝对不敢如牛饮水,豪无止境的汲取天地灵韵。 至于楚天所凝聚白玉画卷武魂,对天地灵元属性到底有何限制,楚天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在东海之滨这方天地,无需顾忌,问题不大。 楚天静静的躺在床上,灵元如雨后山上溪涧,潺潺而流,淌便全身。 之前那一战,算是结结实实的捶打在了楚天体魄神魂上,虽说在庭院一场大梦春秋恢复了七七八八,可那种感觉,实际上更像是干涸土地被海水倒灌,要想彻底恢复,还是需要静下心来慢慢调养。 楚天之前就没受过这么重的创伤,若不是轩辕青青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楚天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尽快恢复伤势,提升境界,以及让那个傻丫头醒来,是当务之急。 那种无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这一次,是她站在了自己身前,那么下次呢? 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不过回头想想,楚天嘴角擒起一抹笑意,最苦不过相思,最远不过阴阳,当初父母的离开,阴阳相隔,楚天心里的滋味,难以用任何字来形容,那种苦涩,想说却说不出口。而他跟她,原本相隔亿万里,本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却能冥冥之中相遇在一起,这是不是娘亲曾经所说的千里有缘! 无尽的心事,在心中憋了十年,在游手好闲中伴着市井百态咽下肚子,如今,自己终于能一吐胸中意气。 十多年来,楚天从未有过今日睡的这般踏实安稳。 第二天一亮,楚天便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了不止一筹,起身在庭院中活动了一下身子,远远便看见小安从远处快速跑来。 由于家族开灵大会接连变故,这些日子小安算是没得一点清闲,事后得知公子在演武场大展神威,当场脸上疲倦就一扫而光,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看见小安湿润双眼向自己跑来,楚天有种苦笑不得的感觉,一个大老爷们,整的跟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娘子似得,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只是对于小安,楚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楚天这辈子,在暮霭城这一亩三分地,掰断了手指头,也就这么一个兄弟。 想想这十年来的生活,他楚天凭借楚家子弟的身份,在暮霭城声色犬马,欺男霸女,所有黑锅,可没少让小安来背,甚至于两人一起,面对另外一些声势更盛的家伙,两人没少一起挨揍。 在暮霭城,在楚家,除了爷爷之外,从未有人正眼看过他楚天一眼,不过正因如此,楚天的心性才被打磨的更为光华内敛,对人情世故以及风土人情,见解更深。 “公子,你是不知道,在你闭关清修这两天,楚家对你的态度可是发生了多大变化,就连楚振峰那家伙,都亲自给我赔礼道歉过呢,说是等你出关,要我请你去西苑那边一坐,不过我是打心底不愿意公子过去的……” 楚天一脚踹在小安屁股上,无语道:“一个大老爷们,怎滴跟个娘们似得哭哭啼啼。” 小安抹了把泪痕,高高抬起头道,“以往被打的再厉害,小安都不会哭出来一声,不过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轻看公子一分,小安就高兴的不能再高兴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继续说道:“这两天暮霭城各大家族的人都纷纷来楚家登门拜访,很多人都想要见你,被爷爷劝阻下来,爷爷还告诉我,你若不想理会那些繁琐的事情,只要潜心修行就好。” 楚天想了想,咧嘴道:“这么些年楚振峰可没给过我们好脸色,没想到竟真能拉的下脸皮来,不过他想要我去拜访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楚天拍了拍小安肩头,嘿嘿一笑道:“公子我这么些天,压力大的很呐,都快憋出内伤来了,走着,跟公子一起去散散心去!?” 小安一头雾水。 楚天自顾揽住小安肩头,向外走去。 在这暮霭城,有爷爷无微不至的关爱,有小安不离不弃的相随,还有她从不厌烦的倾听和相伴,如今想来,这十几年,这座天下,待他楚天不薄了。 烟花柳巷,风尘女子,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最不堪的存在,可在楚天眼里,却要比这人世间更加清纯。 犹记得第一次去那桃花巷,当时楚天只是听说桃花巷的青楼勾栏在这暮霭城三千里,乃是人间最快意逍遥之地,因为好奇心作祟,楚天好说歹说,才拉着小安跟做贼一般偷偷摸摸走入那条红尘巷弄,当初还是少年,哪怕楚天跟一些市井痞子能够毫无顾忌的插科打诨,可第一次看见那些花枝招展的的姑娘在大街上没羞没臊的搔首弄姿,还是脸色羞的通红,小安那会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是想到圣人教诲‘既来之则安之’,楚天这才以男人之名,义正言辞的坚持到底,结果被烟花楼中的一位姑娘宰杀了一顿,最后几杯花酒过后,楚天实在不堪重负,狼狈逃窜出来,还被嘲笑了一顿。 在那之后,楚天又经过了多次姹紫嫣红的游走,才终于在花街柳巷游刃有余,不过金银不愁的楚大公子,不知为何,虽然在桃花巷大手大脚,却从来不和任何一位姑娘在床上打架,只是与那些姑娘谈着风花雪月,喝茶赏月。 小安一开始是一百个不情愿,只是见自家公子在那之后心情相较以往好了许多,也就跟着狼狈为奸,后来更是知道了暮霭城各大世家子那些谈不上隐秘的乌烟瘴气和腌臜事。 当然,这些对于楚天来说,都只是风花雪月之余,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但就是如此,还让楚天彻底看清了世间百态,对那些所谓的豪阀子弟打心底充满了不屑,只不过一路走来,观人自照,对楚家也就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仇怨。 玄灵大陆本就是弱肉强势的世界,暮霭城虽然凡人凡,距离山上的武道世界风光还有不少距离,但同样是人间,人心难测,人心不足,自然就没有小时候跟在父母身边看到的那些两袖清风跟一肩明月。 约莫因为是白天的缘故,桃花巷并未有多少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招揽客人。不过透过门帘看去,依旧能发现不少莺莺燕燕宛若仙子的女子,姿态万千,无不娇憨的趴在窗台竹椅上,光是让人看一眼,就能回味无穷,心生旖旎。 第066章风尘有女子,情义最深 桃花巷跟楚家大宅相距并不算远,在楚天走出楚家大门后第一个转弯,小安便知道了少爷的意图,只是这一次,相较以往的忐忑,小安显然跟换了个人似得,一路上东张西望,不断打量着这条小桥流水有人家的巷弄。 搁在以往,即便经常来这条巷弄,实际上小安很少将目光真的放在那些腰肢宛若水蛇,胸脯风景壮观的女子身上,这倒不是他不明白饱暖思淫欲这般浅显的道理,而是实在是没那心情,或者说没那么宽的心。 眼下看的仔细了,小安才发现,桃花巷虽说是胭脂俗粉之地,可这里各大勾栏里的头牌姑娘,真的比天仙也不差了哎,哪怕是眼下那些一个个无精打采趴在窗台上的女子,那微锁眉宇,都让人生出一种爱恋来,一颦一笑,更是好看的没天理。 半个多月以来,不知为何,暮霭城突然进来了大量的城外人,关键是这些来自暮霭城外各方的俊彦豪杰,不光是有不少人长得俊俏好看,出手还大方的很,最让人满意的是,比起暮霭城那些所谓的氏族子弟小白脸,一身气力尤为勇猛,在床上那叫一个能折腾,这使得整条青楼林立的街道,所有老鸨龟公,都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这也是那些莺燕女子近日能忙里偷闲的根本所在。 虽说距离武道开灵的时日算不上多长,但一路踏足魂武五境,使得楚天身体跟着千锤百炼,比当初健壮了不止一筹,再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身武道修为,也使得楚天周身气质水涨船高,一袭玄青色长衫,干净而清爽,那股子说不出来的风流韵味,真是让无数凡夫俗子打磨几辈子都打磨不出来。 楚天一路左顾右盼,双手负后,说不出的潇洒自在,嘴里哼着一只小时学来的小曲,‘草儿青青,月牙弯弯,少年郎走在小河畔,月光照人,河水潺潺,梅花片片飘落在耳边……’ 小安跟在楚天身后,虽说没有楚天一身的潇洒不羁,可如今也是魂武二境的武道修士,即便遇见有气态不俗的武道子弟从自己身边走过,也能高高的挺起胸膛。 好事不出门,只是这个门也得看是什么门才行,对于桃花巷而言,楚家所在的那条街道,其实也就跟家门口差不多,因此这两天的时间,楚天的名声可谓是传遍了暮霭城的大街小巷,桃花巷中那些百无聊赖的女子,好不容易清闲一段时间,不再争芳斗艳,可不知谁第一个发现了楚天两人,整条巷子立刻就热闹起来,甚至有不少胆大女子,一溜烟小碎步从勾栏中跑出,在楚天周围推推嚷嚷,难免会将自己胸脯那对沉甸甸的峰峦蹭在楚天胳膊臂膀上。 楚天有些无语,若是搁在以往,这般场景,楚天绝对乐在其中,可眼下光景,实在是让人裆下忧郁的很呐。 跟小安两人好不容易从软绵鼓囊的花丛翻山越岭,楚天暗自抹了把头上冷汗,囊中羞涩人心苦,腰缠万贯一样心烦,倒是小安,在穿过花丛后,下意识抬手在鼻尖闻了闻,真他娘的香啊。 一路走到那座最熟悉不过的楼阁,抬头望去,旧人旧景旧曾谙,不一样的是,以往自己要好不容易才跟她见一面,偷得浮生半日闲,眼下只是这样走进来,不需自己说话,便早已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转头看去,恰巧看见小安手摸鼻子的模样,楚天无语一笑,这家伙,平日没发现,也不是个傻子吗。被自家公子逮了个正着,小安脸色通红,尴尬一笑。 楚天呵呵笑道:“凡人动凡心,有啥丢人不好意思的,况且咱们可是正当年轻气盛火气旺的时候。” 楚天斜瞥了二楼栏杆上那些翘首以盼的俏丽面孔,对小安打趣道:“怎么样,难得咱们兄弟二人咸鱼翻身,有没有看上的姑娘,不如今儿少爷我替你做主?” 毕竟不比楚天,算是实实在在的花丛老手,尽管先前还算放得开,被楚天如此一顿调侃,小安更加拘谨尴尬了些。 楚天顺着小安目光看去,会心一笑:“你要是觉得在家里的身份不好办,也没事情,公子我帮你在这暮霭城整座宅院,好让你来金屋藏娇,这么些年,你还不知道,那些所谓人模狗样的世族子弟,都喜欢干这种事,叫我说,这桃花巷的风尘女子,大多都要比这世道这天下要干净太多了,真有看上的,这是好事。” 见世情,观众生,世间不过如此。 对于玄灵大陆的弱肉强食,东玄东荒的人心鬼蜮,东海暮霭的云雾缭绕,这小小桃花巷,这些风尘女子,却要真实的多。 小安破天荒流露出一抹怅惘神色,轻声道:“多谢少爷,等小安真有了心上人,一定会第一个带给少爷看的。” 楚天不再多说什么,他之所以会觉得这小小桃花巷,比世间百态更加真实纯净,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些年见过的人世间,太过无情,以至于这些红尘女子的多情,在楚天心里尤为明显。 在楚天看来,小安的武魂虽说不错,武道资质也还可以,但算不上武道大才,相反,脑子甚至有些鲁钝,不然也不可能在这十年间,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吃苦受罪,遭尽白眼和侮辱,但他在自己庭院的时候,曾帮小安向剑一问过一句话,剑一无意中透漏的话,分量却出乎意料的不轻! 鲁钝不代表武道迟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而小安十年间追随楚天身侧,这份执念,也早已同他自身武运形成一丝牵连,因此对于小安来说,唯一关隘,便是情义二字,世间文字四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唯有义字最难解,只要能破开这道关隘,小安之后的武道,便再不是什么羊肠小道,更不是什么独木桥,而是一条阳关大道! 能走多高不好说,但绝对不会太低了就是。 在楚天看来,能被剑一如此评判,的确有资格称得上‘天纵之才’了。 既然小安的武道关隘是‘情义’二字,自然便是他心道魔念以及执念所在,点到即止,多说无益。 楚天站在秀月楼大堂,看着四周镶嵌的夜明珠,啧啧摇头。 秀月楼是桃花巷最出名的青楼没有之一,大殿四周镶嵌有十八颗硕大的夜明珠,据说都是东海深处得来的宝贝,散发出来的光华,能够清心凝神,甚至能让邪秽避退,在桃花巷,能有这般手笔的青楼勾栏,独此一家。 一名平日见着楚天都是高高扬起下巴的的倨傲女子,略显忐忑的站在楚天身后。 楚天虽然是楚家嫡系弟子,但废物的名声,在暮霭城无人不知,若不是出手大方,一般有些地位的风尘女子就是给个好脸都欠奉,只是眼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没想到楚天会一夜之间,便为整个暮霭城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这女子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平日没有如何得罪了这位少爷。 生意生意,还是和气生财才好! 楚天收回目光,取出一个秀袋递给女子,她哪里敢接过来,楚天也不以为意,看了眼神色忐忑的女子,微笑道:“我今儿来这,跟以往一样,还是想要听清婉姑娘的琴声,不过你们尽管放心,银钱还是不会少了你们一分的。” 这话让装扮妖娆的女子暗自松了口气,不过旋即又紧张起来,“掌柜的已经吩咐过了,楚公子能来咱们秀月楼,便是我们天大的面子了,蓬荜生辉,哪里还敢收公子银钱,清婉姑娘就在楼上等着公子呢。” 先前她就邀请说是清婉姑娘早已在闺阁等候楚公子多时,不料楚天懒得说一句话,可是差点没让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事要是办不好,以后在秀月楼也就不用混下去了,好在楚天终究还是没为难自己。 青楼,说白了也就是做生意。 天底下所有做生意的人都一个模样,便是天生的火眼金睛,察言观色的功夫不能浅了,不能看见一个衣衫寒酸的便真以为是叫花子,同样不能见着了那种锦衣貂裘的世家子便真当成豪客,江湖上不缺冒充豪侠的人,这座天下也不却扮猪吃虎的货色,因此遇上什么人,以什么态度跟礼遇来接待,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该摆谱的就摆谱,不能浪费感情耽误工夫,该当成祖宗供起来的就一定不能含糊了,否则饭碗都有可能被砸的稀碎。 浓妆淡抹的女子看见楚天向二楼走去,眼里升起一抹嫉妒之色,跟文人相轻是一个道理,女子之间的争芳斗艳,犹有过之,不过她也只能感慨清婉的好命。 楚天脚步缓慢,从大殿正中走过,感觉跟以往就是不一样,不说周围那些女子的炽热眼神,就是整个楼阁的环境,似乎都为自己特意打理了一番。 尚未踏上二楼廊道,一股妙曼优雅琴声袅袅而来,使得素雅幽静的楼阁平添了几分诗书气息,透过门帘帷幔看去,一名身子略显丰腴的秀眉女子盘坐在蒲团之上,悠悠抚琴。 女子身穿小袖长裙,淡雅素衫,哪怕并未浓妆淡抹,依旧能看出惊艳姿容。 楚天走进女子闺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壶清酒,轻声笑道:“绝代有佳人,清婉琴悠扬,一壶梅子酒,醉卧云巅上。” 琴声戛然而止,女子抬头望去,笑着望向更加健朗壮实的青年,打笑道:“呦,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楚公子都能写出来这些打油诗啦。” 有些物是人非,有些人却依旧。 对于女子调笑,楚天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厚着脸皮道:“清婉姑娘过奖了,千古文章,妙笔生花,本是天成,我也就灵光乍现罢了,灵光乍现罢了!” 清婉柔柔一笑,“楚公子这两天名声可大的很,就连我没出过门都耳熟能详,没想到还能有时间来看我。” 楚天正了正衣襟,这才在女子对面坐下,轻声笑道,“怎么敢忘了清婉姑娘。” 巾帼有英雄,意气风发,风尘有女子,情义最深! ps: 第067章心疼 山上山下,天上人间,不管帝王将上,贩夫走卒,江湖游侠,市井百姓,但凡沾上人之一字,都少不了七情六欲,自然也就少不了恩仇情义。 武道的世界,水深不可测,这座天下的水,更是不仅深,且浑。 暮霭城只是玄灵大陆东玄东荒最不起眼的一隅之地,哪怕如此,大街小巷也都围满了高高院墙跟城府。 桃花巷作为暮霭城烟花柳巷之地,女子多是身世坎坷的可怜人,这已经算不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是打小起就得见识世间百态。 清婉本是秀月楼花魁出身,青楼勾栏,自古以来便是三教九流的混杂之地,高到暮霭城各大世族子弟,矮到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山泽野修,流氓佣兵,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哪个凶神,结果很难想象。 当年在清婉才刚成为花魁之时,曾被暮霭城一个佣兵组织的首领看上,只是那佣兵组织首领,不单单是长相,斑斑劣迹更是让人触目惊心,秀月楼为了避免风波,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清婉,那会还是初长成的女子,心中凄凉,近乎生无可恋,绝望之时,她看见一人,倔强的站在了自己身前,是一个瘦弱纤细的身影,却是如此坚毅凛然。 那会才十三岁的少年,只是目光坚毅的看着眼前壮汉,哪怕如此卑微,他却毅然对那壮汉抬头说道:“今天清婉姑娘是我要的人。” 事实可想而知,叫清婉的女子自然难逃魔掌,才十四岁的少年同样在生死一线走了一圈。若非顾忌那叫楚凡的少年有些身世背景,打杀了后会惹来麻烦,怕是在最后关头,那壮汉绝对不会升起那微不可查的一丝怜悯。 只是所有人都不敢想的是,当天,那个叫楚天的少年满身血污离开之后,再之后的一天,暮霭城便传出了一场骇人风波,‘龙蛇佣兵团’首领,一夜之间莫名暴毙,一名魂武八境的强者,一个名震暮霭城的佣兵首领,就这样被悬尸于暮霭城外,可谓震动了整个暮霭城。 在那之后,那个叫楚天的少年依旧有机会便会出现在桃花巷的巷弄之中,寻花问柳,风花雪月,而那场震动暮霭城的风波,却一直没被查出个所以然。 别人不清楚,女子直觉,清婉心里却清楚,当初那桩祸事,一定是出自眼前这俊逸青年之手,只是这些年来,他不多说,她自然也不愿说破,他来自己这里听琴,她只要能抽出身来,哪怕自己掏腰包,也绝对不会拒绝,有时候她也想,若她不是出身烟花之地,若自己能再早一些遇见他,是不是会有另外的结局,可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此生能遇见他,便已是别无他求,此生无憾了。 楚天这些年来受的折辱,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更让她心疼的是,自己的身份,哪里有资格去心疼他? 楚天将手上酒壶放下,盘腿而坐,微笑道:“听了你这么多年的琴声,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清婉面容微红,咬了咬纤薄嘴唇,轻声道:“你就别想着法子夸我了,倒是我,该恭喜你才对。” 楚天哑然失笑,“呦,这可不像咱们的清婉姑娘,这么些年来你这蹭琴,让你破费不少,毕竟清婉姑娘你的琴声可是一刻值千金的,没有骂我就很不错了,如今竟然还夸起我来了。” 清婉收起才上眉头便下心头的女子心绪,嘴角翘起,好似被楚天逗乐了,调笑道:“楚公子长得这么英俊,如今在咱们这暮霭城,那可是一等一的天骄俊彦了,还能惦记着清婉,那已经是奴家的天大福分喽。” 她停顿了一下,幽幽道,“当初愿意让楚公子时常来这儿听琴,那是觉得我跟楚公子都是那天涯沦落人,可没半点别的心思。” 女子叹息一声,似乎带着一丝幽怨,“没想到眼下公子有这般成就,只可惜这么些年,楚公子虽然没少来我这儿,却没有一夜真刀真枪提马上阵的,唉…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主动献身得了,凭借跟楚公子这么一点关系,如今的身价还不得上涨百十倍。” 女子说的半真半假,只是在她心里,这半真半假却永远隔着一座天涯,不是阴阳,胜似阴阳。 楚天有些沉默,望着她的眼眸,暗自叹息,说不上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只是他跟眼前这女子,不可能生活在一个世界。 楚天看着她,她一样静静的看着他那双清澈的丹凤眸子,青楼勾栏,自古以来注定会被女子的‘花言巧语’以及男子的‘海誓山盟’所充斥,但醉酒过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可眼下光景,若是能有一些花言巧语也是不错的,哪怕转瞬即逝。 楚天轻吸一口气,看着眼前清婉的女子道:“我今天来便不听你弹琴了,只是想要跟你说说话。” 叫清婉的清婉女子也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出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楚天将两只酒杯倒满,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 上古之时,曾有古佛于菩提树下坐观悟道,楚天却独独在她的琴声中明心入冥想,在他眼里,她的琴声,就像那素雅清淡的小家碧玉,清心温婉的小碗淡粥,清雅别致的山水画卷,出自风尘,却超出凡尘。 她不再多说什么,叫人取来几盘准备好的精致小菜,笑道:“临走前能想着来看看我,这份恩情,比天还大了。” 楚天心里叹息一声,伸出手掌,轻轻翻转,有一张古琴跃然桌上,微笑道:“这些年在清婉姑娘着蹭琴,除了仰慕仙子外,更重要的还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用以砥砺心念,说简单点就是坐观悟道的一种,如此说来,我可是赚大便宜了,这把古琴,算不上什么珍贵物品,权且当做是我这些年来的一点心意。” 女子蓦然有些红了眼睛,轻声呢喃道:“我称得上什么仙子。” 楚天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在我心里,清婉姑娘才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真的,不骗你。” 她低下头,那双抚琴若高山流水的柔滑十指,紧紧攥住裙角。 楚天也不劝酒,自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轻声笑道:“咋了,一张古琴,就这么感动啦?” 女子抬头瞪了楚天一眼,道:“你才感动呢!” 她起身后,走向自己床边,从床头上取出一个紫色檀木匣,双手捧起搁在桌上,“我既然是靠着这个吃饭的,一把好的琴自然重要,就不跟你客气了,只不过礼尚往来,这幅画据说还不错,我也不会欣赏,留着也没用,便送给你了。” 楚天打开来看,是一副《江心垂钓图》,尽管并非出自真正的灵纹师之手,其泼墨手法,却如金缕丝线刺绣而成,精巧不说,凭借楚天眼下魂武五境修为,甚至能看见画卷中有灵元道韵如水流淌。对于凡夫俗子,如此品秩的画卷,足以称上稀罕名贵几字,哪怕是拿出去换了银钱,就能值不少金精通宝银钱,足够寻常人逍遥一辈子了。 清婉见楚天没有拒绝,脸颊露出一抹笑意,好似在心口有一块天大的悬石落地,略显俏皮的眨了眨眼,小声问道:“这些天清霜妹妹可没少念叨你,要不要我叫人将她叫过来?” 楚天无语一笑。 看见楚天尴尬脸色,眼神中更带有一丝委屈,清婉笑意更多了几分,“每次你来我这,清霜妹妹可都是幽怨的很,如今你过来了,她却是死活不愿意再跟你见面……” 女子眼中有一丝黯然,不过很快敛去,叹息道:“我们本就红尘女子,清霜妹妹怎么就偏偏在你这里还看不开。” 被清婉打趣,楚天脸上委屈更甚,愤愤道:“清婉姐你这话说的轻巧,我要真是如此,跟那些人还有什么两样,哪怕我脸皮再厚,哪里还能坐在你这里。” 清婉嫣然一笑,举起手中杯,笑道:“凭借楚公子眼下的身份,莫说来我这小小寒舍,便是去那城主府讨杯酒喝,又有何难!?” 楚天咧了咧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于清霜,要说没有一点情意,那是假的,只是有些人,即便能够擦肩而过,也注定要相忘于江湖。 清婉自幼生活在青楼勾栏这种是非之地,见惯了三教九流,酒量不弱,楚天这些年的花天酒地,再加上进来武道境界一路攀升,相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这些年的相知,更是没有交浅言深这般顾忌,言到深处,本就柔弱的女子忍不住有些黯然。 女子,哪怕平日看上去再如何豪气干云,也还是逃不过女子宿命,抵不过岁月如刀,更何况,在这勾栏青楼,更是见惯了男人的喜新厌旧,以及冷漠无情,好在清婉尚在花季之年,也算的上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想到自己的此生,再想到自己的余生,几斤酒入心肠,清婉微微低下头,只是不住往嘴里倒酒。 楚天岂会不知,若非生活所迫,哪个女子愿意抛头露面,曲意逢迎?轻声道:“清婉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在我离开之后,留下的院子需要有人帮忙打理,小安毕竟是个男人,心思难免粗些,还请清婉姐到时候能帮忙照看一二。” 她抬起头,蓦然看向眼前俊逸青年,眼圈微红,哪里不知,他这句话意有所指。 青楼女子,若有谁能被心仪男子看中,哪怕纳为偏房妾室,也是求之不得的幸事,何况是她遇上他,只是她犹豫片刻,还是咬唇道:“多谢楚公子情意,只是清婉本就出身如此,离开此地,也就没了生计,有公子这句话,想来以后也不会有谁刁难,大可以后在这做个调教清伶的嬷嬷,不过公子放心,清婉一定会帮公子将院子照看好了。” 第068章有些离别可以再会 女子轻咬红唇。 楚天眉头微皱,相视无言。 若是以往,楚天不会意识到手中这幅《江心垂钓图》的珍贵,只是眼下,楚天清楚知道,这副垂钓图,对于凡夫俗子的清婉而言,怕是她此生挣来的所有积蓄,在女子看来,此生哪怕不能陪在他身边,但能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已心满意足,当然,若是今日相聚之后,能再有重逢,那便更好了。至少这份一往情深,就算是由深转浅,终究不会相忘于江湖。 楚天沉默片刻,平静道:“这桃花巷并非善地,我说话直一些,清婉姐在这忙碌一年,拼死拼活也不过百十两银子,能值一颗通宝银钱?就算你不是为了赚钱,可这鱼龙混杂,难免遇上不长眼的人,到时候也是个麻烦。退一万步说,清婉姐你真的是为了生计才要留下来的?你若真是为了生计,便是看在咱们这些年的情谊上,要我帮一把总不算过分吧。” 清婉抬头看着一天天健朗俊逸的青年,依旧咬着嘴唇,眼神清澈道:“如果我哪天真的厌倦了这里的生活,会考虑离开的。” 楚天深深吸了口气,没料到清婉也会有这么执拗的性子,他略微愣了半晌,轻声道:“清婉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或者觉得亏欠我什么,这些年来,若不是清婉姐,我断然不会有今天的,我说的是真的,没有半点假话,等哪天清婉姐过够了这里的生活,只要跟小安说一声就好。” 清婉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天终于轻声笑道:“那就好。” 其实在她看来,楚天这般出身世族的大族子弟,最看中的便是脸面,平日来桃花巷这种烟花柳巷之地算不上什么,可若是真赎了名女子出去,还是‘金屋藏娇’的那种,一旦被家族知道了,不光是她的处境不好,楚天的名声多少也会受到影响,在她眼里,他的脸面,比黄金白银,哪怕那些武者眼里的金精铜钱,更值钱!对他,哪怕是带来一丝微不可查的瑕疵,她都觉得是天大的事情了,倒是自己,委屈再大,又有什么呢? 楚天叹息一声,不再一味的去钻牛角尖,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在她看来,自己是她的大恩人,可她又何尝不是自己顶天大的恩人了。 楚天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女子抱着这张还不知道名字的古琴,轻轻摩挲,古琴下方,篆刻‘佳人’二字有微光一闪而逝。 太阳缓缓西坠,夜色渐沉,天边卷起大片的火红色云彩,好似仙人挥毫泼墨一蹴而就的壮阔画卷。 夕阳无限好,清婉看着透过窗帘那一抹最后的余晖,心里蓦然叹息,终究是指缝太宽时间太窄,她看了眼前青年一眼,并未以境界压制醉意的俊逸青年,头脑竟是有些微微晃荡,她正要问他何时离开,便看见楚天抬头目光遥遥望向远方。 楚天转过头,看着眼前女子笑了笑,轻轻摇头道:“这么些年,我楚天在这桃花巷号称风流多情,可在那些人眼里,一直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如今可算真的风流一把了。” 楚天咧嘴道:“风流又不能当饭吃,终究会有风流殆尽的一天,好在这个道理我明白的不晚,清婉姐尽管放心,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还有句话说的好,人生何处不相逢。” 清婉眼圈微红,咬紧嘴唇,楚天笑了笑,轻声道:“这是个不讲道理的世界,我这里有些强身健体的法门,哪怕清婉姐不能修炼武道,也能延年益寿,这个你就不用在跟我客气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的身价可是深不可测,换句话说,以后咱们再见面,你也不想自己变得难看吧。” 清婉轻轻点头,不言不语。 楚天伸手,想要轻抚一下她的发梢,终究是伸手到一半,还是放下手来,起身笑道,“走了。” 走了。 还是那句不怎么讨喜的话,天下终究是没有不散的宴席。 看着前一刻还与自己对坐的青年背影,清婉心里一阵空洞,站起身后一脸恍惚。 对于勾栏女子来说,见惯了无情无义,从不相信真情为何物,更不相信自己此生能跟‘喜欢’二字有任何牵连,只是在她看着他背影的时候,便知道什么是喜欢,并且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了。 楚天走出巷弄,回望一眼,依稀可见阁楼窗口有佳人翘首而立,楚天叹息一声,招了招手,转身离去。 女子站在窗台,嘴角苦涩,直到他的身影慢慢模糊,才觉察泪水湿了双眼。 有些人,哪怕明明知道,此生有缘无分,却依旧无法忘记,哪怕再从来一次,也不愿改变,她想起最初见到他时的场景,一个暮霭城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前,那一刻,在女子眼里,他的身影便像是黑夜里的几点星火,在那之后,他不愿承认之后的事情,她也乐得跟他摆些脸,他便想法子花费些银钱,去购买那脍炙人口的诗词篇章,来让她弹奏,回头来看,过往种种,有多么暖心暖胃,只可惜这注定会成为过往。 只是在清婉心里,哪怕那些曾经,已是过去,也并不算什么,她最怕的是,今日一别,真的会像自己从那些豪门走出来的世家子所讲的那样,武道世界,讲究的那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今日离别,此生能否再相见? 天色渐暗,楚天走出桃花巷,走在一座拱形青小桥上,有些怔怔出神。 清婉是一个好姑娘,楚天不能承诺什么,但打心底希望她的后半生,能过的好些。 对于暮霭城,楚天说不上有太深的留恋,爷爷的伤势虽然依旧没有痊愈迹象,这些年的调养,好歹不至于继续恶化,等暮霭城的风波过后,老人愿意颐养天年,再活上甲子岁月,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大爷爷,虽说这些年的心中羁绊画地为牢,使得他始终无法踏足神桥境,可楚家此次风波,福祸相依,却让老人家误打误撞走出了牢笼,不出意外,很快便能踏足神桥境,到时候整个楚家局势自会平复安稳,甚至家族地位在暮霭城方圆数千里内都会跟着水涨船高。 除此之外,整个楚家唯一能被自己牵挂之人,便是那叫楚惠的小丫头,只是那小丫头可是大长老的心头好,等自己离开后,倒是不用为她瞎操心。 不过楚天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先不说那个韩家,现如今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按照剑一的说法,韩家早有血魔山中的魔教修士与之勾结,虽说明面上,血魔山跟青云阁达成默契,不会对暮霭城楚家出手,可背地里的云遮雾绕,难保没有什么阴谋算计。 毕竟魂武五境,即便有那口气号称同阶无敌,号称轻而易举越级挑战,可武道境界,毕竟是块短板,不要说面对神桥境强者,便是对上魂武九境的武道宗师,楚天都会生出一种山高水远的错觉。 魂武九境,作为武道基础境的巅峰,绝对不是嘴上说说这般简单,在所有武道修士眼中,哪怕是魂武八境,也只能算作半山腰而已,距离登顶,一步之差,天壤之别。 楚天缓缓吸了口气,晃了晃脑袋,有些事情既然躲不过,那便只能去面对了。 穿过两条狭长巷弄,在巷弄口,有一座孤零零的茶摊,茶摊是用蓬草搭建而成,一根扭曲的木桩上,挂着皱巴巴的茶招子,因为茶摊位置偏僻,再加上夜色才上眉梢,客人并不多。 茶摊老板是一位身材丰腴的妇人,长相一般,倒是皮肤有些白皙,看上去多少有些风韵犹存的韵味,在这条巷弄口摆摊已有数十年,也算小有名声,尤其是这里的招牌茶水,更是有一个听起来雅致,颇具名声的名字,‘一梦黄粱’。据这里老板娘所言,但凡有缘之人,都能够在‘黄粱’之中一梦忘忧。 当然,所谓一梦黄粱,也只是据说而已。 对于这些,楚天是打心底不相信的。 当初第一次听说这座茶摊的时候,楚天那可是满怀希冀的前来请教‘一梦黄粱’的鼎盛大名,不料来了之后,故作豪情的要了一大壶茶水,不管是轻饮慢酌的细细品味,还是牛饮一般的大口鲸吞,到最后喝道肚皮鼓胀,实在是没喝出来半点特别滋味。 身材丰腴的老板娘百无聊赖的趴在茶桌上,远远的看见楚天走来,顿时眼睛一亮,站起身后,笑道:“呦,这不是咱们的楚大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咱这茶舍了,如今公子那可是咱们这暮霭城的大红人……” 唯一一名坐在茶摊喝茶的粗犷汉子,一直斜眼看着丰腴妇人胸脯搁在桌上的壮阔风光,看见妇人一瞬的眉眼明媚,正要皱眉心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白脸跑这来了,看见楚天后,立马下意识低下头来。 楚天揉了揉眉心,实在没有以往跟老板娘调侃的心情,坐下在一张被打磨光亮的桌旁,无奈笑道:“雪姨就别打笑我了。” 丰腴妇人眉梢微微一挑,望向眼前这位最近名声鹊起的俊俏青年,咯咯笑道:“咋了,楚公子这两天不应该意气风发才对,难不成是遇着了什么烦心事,不该啊……” 丰腴妇人原本是想要调侃楚天一番来着,只是看见楚天一副惆怅模样,终究没有狠下心来继续打击楚天,犹豫了一下,笑道:“世上万般事,不过黄粱一梦,叫我说啊,天大地大,万般都有因果,若是人力可为,那便放手一搏,实在不行,那顺其自然就是了。” 楚天摇了摇头, 笑道:“道理我也懂,可有些事情,哪怕心里知道明白,可真等到那一刻,还是有些……” 楚天苦笑摇头,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词来表明自己的心境。 第069章醉翁之意 趁楚天暗自叹息之际,丰腴妇人早已提来一壶茶水,放在桌上后,坐在楚天对面,笑望向这个脸色无奈的俊俏青年,好像看见了年轻那会的自己,嫣然笑问道:“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的,不如跟雪姨我说道说道?虽然我这辈子没见识过多少风光,可走过的路还是要比你多点的。” 楚天摇了摇头,“就不给雪姨你添麻烦了。” 丰腴妇人见楚天不愿多言,便主动倒了两杯茶水,跟寻常茶水相比,的确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清香,淡黄如琥珀,干净且明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跟你说什么了,不过有一点,还是书上说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万事都明白,不如难得糊涂。” 楚天端茶右手悬在空中,抬头看向妇人,“多谢雪姨指点,晚辈记着了。” 妇人摆摆手,好似自言自语道,“‘一梦黄粱’,醒来万事皆空,其实未必就是好事。” 楚天挠挠头。 妇人咯咯一笑,“说远了,不过叫我说,你这个年纪,就该有朝气才对,有烦心事是对的,若是过早看透了世间百态,体会了所有的人情冷暖,见惯了炎炎夏日,冬寒凛冽,那岂不是成了旱嵗之草,枯槁毫无生气了?” “所以说,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愧疚,放在心里就好。” 楚天的视线慢慢清明,不知是茶水醒酒,还是妇人的话让楚天感到清凉,点头一笑:“是这么个道理。” 妇人站起身,打趣道,“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至于这壶茶水,就不收你银钱了,当然不是送给你,毕竟今夜过后,就凭楚公子现今的名声,我这小庙可不得沾光跟着水涨船高。” 然后妇人转头看向独自一人闷声喝茶的汉子,白眼道:“一壶茶能喝上大半天,你不嫌丢人我都觉得不好意思,还不赶紧滚。” 楚天看了眼双手掐腰的老板娘,无语一笑。 一个寡妇,哪怕上了年纪,可毕竟算得上风韵犹存,能在这半山腰的暮霭城站稳脚跟,自然不会表面上看去这般简单。 喝过了茶,那股子酒劲早已消散大半,楚天跟茶摊老板娘告别,吩咐了小安先自己回去,自己则是趁着月色,走在暮霭城的大街小巷,想要再仔细看一遍这座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夜色渐浓,暮霭城各条大街小巷随之热闹起来,一些个白日前往山脉历练的武道修士反身回到城中,便在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广场上形成了不少临时市坊。 市坊中,依旧跟往常一样,有不少身世不错的世族子弟,身穿锦衣华裘,有铺摆临时摊位的贩夫走卒,脸上带着岁月沧桑,有踏足武道的江湖武人等等,只是相较以往,此次行走在人群中,除了两旁投来的隐匿目光,楚天还有一种别样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读万卷书,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总觉得那些道理高在云端,模糊触不可及,而眼下,在走过了万里路之后,见到了世间百态,那种高在云端的感觉便随之消散。 当楚天正走过一座市坊街道,忽然一声沉闷声响传来,街道市坊上的行人目光纷纷看去,只见一道绚丽罡芒骤然升空,如烟花炸裂。 楚天跟着众人目光望去,正想着在暮霭城,谁敢在市坊毫无顾忌的动手,便听见人群有议论声传来,眉宇微皱,不远处,一声轻喝,依稀能看见一名青裙少女正跟一人角逐争斗,街道之中,尘土飞扬。 楚天脸色凝重,虽然尚未看清人群中角斗两人,但那炸裂拳罡,浩然拳意,显然跟自己《形意拳》法出同源,楚家之中,能跟自己拳意如此神意相通,除了那叫楚惠的小丫头,楚天还真想不到有第二人。 对于楚惠,虽说两人相处时间不长,楚天却打心底将这个小丫头当成了自己亲人,虽说在楚家同辈之中,那小丫头的武道资资质,比起任何人都要木秀于林,但年龄限制,才只是踏足魂武五境。 刚刚那灵元罡芒,威势显然远远超出寻常魂武五境的全力一击,可见双方交手已经到了生死厮杀的境地。 皱眉望向街道两侧人影攒动的人群,尽管有不少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出手阻止或者劝谏,在楚惠对面,一名身穿赤红长袍的青年悬空而立,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悬浮于头顶的青铜古剑,更是青光熠熠。 显然,那一身赤红长袍的青年,已经达到了灵元化罡,御风而行的魂武八境。 魂武八境修士,搁在暮霭城,已算是站在山巅高高在上的存在,楚天眼中,若非那叫韩青的赤红袍青年存心猫捉耗子,凭借楚惠才入魂武五境的修为境界,怕是根本不是对方一合之敌。即便如此,楚惠一身青色裙衫衣角早已支离破碎,俏脸青红,甚至露出皙白纤细臂膀,周身灵元紊乱如败絮飘摇,气机更是如同江河断流,萎靡不振。 胜负,不过在韩青一念之间! 楚天神色凝重,不等双方再次动手,一脚踏前,街道一震,身形如长虹掠空,一掠而至,将气机虚浮的少女拦在身后,望向那悬空而立的冷傲青年。 自大秦王朝开国以来,暮霭城便形成了以楚韩林三大世族鼎足而立的局面,虽说平日也有藏藏掖掖,却从未有数日前的演武大会那般,昼夜之间,涌现出大批往日难以想象的天骄后辈,而这叫韩青的家伙,更是一鸣惊人,凭借魂武七境修为,同阶无敌不说,甚至能够越阶挑战,硬生生用手中三尺青铜古剑,差点摘取暮霭后辈第一头衔。 或者说,在韩青之后,若非有一场楚天跟楚淙的捶打厮杀,他韩青早已摘得暮霭后辈第一的桂冠。 眼下,这叫韩青的家伙,短短数日光景,更是百尺竿头,踏足魂武八境。 楚韩两家,向来交好,可在这座天下,人心却是最经不起仔细推敲,武道面前,长生之下,纵然生死之交,也不过一杯忘恩负义的浊酒,何况人心隔肚皮的诡谲算计。 楚天微眯双眼,抬头向韩青看去。 对于楚天的横空出现,虽然在意料之中,韩青却并未放在心上,光彩平寂的双眸,甚至出现一抹异色。 倒是街道周围那些围观修士,不少惊异出声,显然没料到一场毫无悬念的矛盾冲突,在雷雨过后,还会有更大的风雨降临。 相对于韩青的横空出世,楚天的一鸣惊人同样成为了这几日暮霭城最牵扯人心的波澜,眼下双方对峙,一旦交手,可想而知必定会是一场不弱于千军突击的壮阔景象。 楚天一手将楚惠扯在身后,少女看见眼前熟悉身影,倔强双眸蓦然一红,她一脸悲愤和不甘,好似汹涌大江涌上心头。 毕竟一名魂武五境修士,哪怕资质极好,在魂武八境的武道修士面前,无异于稚童耍拳,先不说体内灵元不足,便是根基体魄,也相差甚远,何况在这些之间,还有灵元化罡,化虚为实,水凝成冰这么一条难以逾越的沟壑。 反观先前这场实力悬殊的角逐,实际上一直都是韩青踏空而行‘指点江山’,而楚惠却好似被困于天地囚笼的凡夫俗子,只能凭一口气力被动防御,守住周身三寸空间。 这还是韩青随手而为,并未全力激发那柄宛若青龙盘踞的青铜古剑,否则莫说胜负,楚惠根本挡不住韩青倾力一击。 虽然并未修习剑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楚天对剑术乃至剑意并不陌生,先不说他本就从《丹书古卷》中顿悟《剑符》,之前更是被剑一亲手指点,以本源剑意来砥砺自身体魄,见过了剑一的剑意之深广,对于剑意感悟,虽然当不起高屋建瓴,却也称得上小有见解。 眼下,面对悬空而立的韩青,楚天能清晰看到,在他周身,丝丝缕缕剑意如蛛织网,化虚为实,成为脚下立足之地。 这便是魂武八境修士立足之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这之前,暮霭城方圆三千里武道强者齐聚楚家,为的不过是富贵险中求,谋取楚家传说中的秘辛,不说三人成虎,在外人看来,楚家那位老祖宗当年既是玄煌大帝麾下战将之一,其留下传承必然不会小了,不说那虚无缥缈的元婴仙境,便是将来能踏足神桥、丹河境界,也值得铤而走险。 而眼下,在青云阁插手之后,韩家人依然敢明面上跟楚家针锋相对,撕破脸皮,显然不是一时的头眼昏花,意气之争。 武道一途,逆天而行,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谋求那一线长生,逍遥天地外?哪怕不能证道长生,能掌握亿万人之生死,能体会那种快感,也是好的。 武道之争,并非只有匹夫一怒,更有万人之上,俯瞰人间的快感,有天下之间,唯我独尊的畅然,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有山高我为峰的凌然壮阔。 韩青在空中闲庭信步,脚下罡风弥漫,有淡青涟漪绽放复消散。 头顶那柄青铜古剑,铮铮清鸣。 楚天收回目光,回头望向泫然欲泣的青裙少女,“怎么回事?” 楚惠咬了咬嘴唇,眼神愤怒的盯着空中那负手而立的俊逸青年,眼中满是狭促笑意,愤懑道:“我之前在这彤灵阁买到一柄飞剑,他非说是他们韩家子弟的东西,更是诬陷那人的消失与我有关,我自然不会承认,然后就打起来了……” 楚天微微一笑,点头后拍了拍少女肩头。 庙堂之高,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湖之远,有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管如何,都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而韩家这个叫韩青的青年所为,分明就是冲着楚家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楚家牵连之中的那座叫‘青云阁’的大山。 只是楚天有些无奈,韩家好歹也是暮霭城三大家族之一,竟心甘情愿沦为他人牙爪。 第070章试探 之前演武大会,楚天跟楚淙一战之后,庭院之中,剑一曾跟楚天说过不少秘辛,其中不但牵扯到了当年‘青云阁’在暮霭城谋划的那盘三千里对弈棋局,更是有不少江湖水深。 而暮霭城韩家,便在这场对弈之中,沦为了血魔山的爪牙走狗,就是如今韩家家主,自以为占据主动,却不知无形之中也深陷泥沼之中。 短短数日,踏足魂武八境,不足为奇。 可能在踏足魂武八境的同时,再让武道根邸出现朽木逢春迹象,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就好比已经耄耋之年的老者,突然之间不光精气神好了许多,还有返老还童迹象。 楚天咧了咧嘴,魂武八境,御空而行,真他娘的拉风。 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楚天这才抬头向悬空而立,俯视人间的那家伙望去,开门见山问道:“就算韩家站在了血魔山那一边,可欺负一个女孩子,不觉得丢人吗?” 韩青不以为意,淡然冷笑:“我不过讨要我韩家弟子遗物,有何丢人的?退一步来说,我也只是出了三成气力而已,跟欺负二字,就更沾不上边了。” 青云阁跟血魔山会如何,他韩青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若不能趁暮霭城此次风波将楚家连根拔起,他韩家便会付之一炬。 楚天呵呵一笑,手指向韩青背后几人,最终落在一名跟楚惠年纪相仿的少女身上,咧嘴道:“照你的道理来说,我是不是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修为压制在魂武三境,去跟你们韩家这些个小姐姐小妹妹谈谈风花雪月,聊聊人生?指不定咱们还能冰释前嫌呢,是不是。” 韩青先是一怔,随即冷笑起来,“都说楚公子一张嘴能口绽莲花,果然如此。” 楚天咧嘴笑道:“口绽莲花算得上什么,本公子胯下飞剑才是威武,你要不信,问问你身后的那位小妹妹。” 街道围观修士都是无言以对,没想到两人出手之前,竟会有这么一场荤腥的唇枪舌剑,楚惠则是一张俏脸由愤懑变为通红,暗骂难怪这混蛋在暮霭城会有那般狼狈名声,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韩青脸色阴沉,手指了指楚天,“口舌之利,就是不知道你的拳头有没有嘴巴这么厉害。” 楚天一脸无奈,左脚下意识后滑一步,法决运转,周身灵元如一条雪白水瀑缓缓流淌,然后他平伸一手,五指张开后轻轻握拳,笑道:“不然你试试看?敢不敢也将修为压制在魂武五境?” 韩青眼神阴沉,不等他说话,楚天便哈哈笑道:“不用啦,省的到时候你输的心不服口不服的。” 韩青脸色铁青。 楚天讥笑一声,脚下微微加重力道,面对魂武八境修士,非但没有惧意,反而战意勃发。 话音尚未落下,楚天弯曲双腿猛然绷直,一身拳意流淌如日出东山,瀑布倒流,骤然向空中逆卷而去。 看见楚天敢主动向自己动手,本就怒意横生的韩青心头更怒,你楚天真当自己是无敌的了不成? 韩青闷哼一声,负后双手振臂抖袖,袖口处剑意如罡风鼓荡,右手并拢做剑指,一抹而下。 好似从空中撷取出一条璀璨青光剑虹,悬浮于他头顶的青铜古剑,更如龙吟铮鸣,剑尖朝下,直指楚天。 拳罡倒流冲天而起,剑虹居高破竹而下。 尚未一触即发,气势之鼎盛,罡风狂卷,街道之上,方圆十数丈,飞沙走石。 若是在平时,不要说相差三个武道境界,便是一境之差,都能称得上天壤之别,毕竟在暮霭城这种偏隅之地,能越级挑战的天才,少之又少,可眼下楚天跟韩青两人,双方之争,胜负之分,却没有一人敢轻易盖棺定论。 …… …… 街道拐角处一座酒楼上,一名枯瘦男子正坐在窗台蒲团上,从茶几上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两口。 枯瘦男子对面,是一位精神矍铄意气风发的老人,面色红润,显然是返老还童的迹象,枯瘦男子看着街道上一触即发的砥砺厮杀,双眸古井无波,倒是精神矍铄的老人,眉宇微皱,那可是他韩家的大好儿郎,即便慷慨赴死,也该是由他韩亭山一言定论,眼下却沦为他人手中棋子。 枯瘦男子正是血魔山八大护法之一的秦安,而面貌正如朽木逢春的老人,便是韩家家主,韩亭山。 街道上灵罡炸裂,街道两侧一座座楼阁砰然倒塌,举手投足,让人心惊胆战,原本观战的修士,早已一退再退。 秦安收回目光,望向身前这位红光满面的老人,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既然答应了帮你除掉那小子,为何会多此一举?” 韩亭山嘴角微不可查一咧,笑着摇了摇头。 聪明人说话办事,是一门很大的学问,有些事情,哪怕双方心知肚明,可只要不挑明了捅破窗户纸,便无伤大雅。 对于老人的口是心非,秦安也不以为意,生于魔道宗门,本就没有什么仁义可言,有的只是利益纠纷,即便是离经叛道,以下犯上,往好听了说那也只是叫‘青出于蓝’,何况他跟韩亭山之间。 秦安再次将目光望向远处街道,问了韩亭山一个问题,“韩兄可知道青云阁为何会跟楚家有所牵连?” 韩亭山紧皱眉头,“不清楚。” 秦安呵呵笑道:“楚家既然既然能在暮霭城落地生根,自然有其中道理,青云阁之所以能成为东海之滨方圆之中东道之主,实际上当年跟楚寻有莫大关系,所以青云阁才会暗中关照楚家,只是那些余荫人情香火,终有用尽的一天,而我还不能确定,青云阁的态度。” 韩亭山皱眉问道:“青云阁跟你们血魔山?” 秦安饶有意味的看向对面老人,青云阁跟血魔山,自然也有渊源,只是其中因果,错综复杂,他摆了摆手,淡声道:“你放心,无论韩青能否成功,事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就是。” 韩亭山点了点头。 秦安便不再多说什么,楚天既是此次的目标,更是诱饵。 青云阁虽是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名副其实的霸主,可武运牵扯,囚笼之内,想要出现剑一那般妖孽,无异于‘痴人说梦’。别人不知道其中因由,他秦安身为血魔山八大护法之一,有资格知晓一二秘辛,何况在血魔山密档记载,剑一为数不多的几次倾力而为,术法神通,远在青云阁山巅之上。 而此次针对楚天,一是想要看看楚天在剑一心里地位,再者便是想要看清云雾之中,是否还有风云。 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 即便是青云阁跟血魔山,说到底,也只是更高处人眼中的蝼蚁,而他们想要走向更高处,便需要在计算之中权衡利弊了,只有如此,才会有更后面的富贵险中求。 秦安突然抬头望去,双眸眯起,似乎有些意外。 韩亭山也是蓦然起身,透过窗台看去,嘴角抽搐道:“好惊人的拳意,而且在韩青的‘樊笼’之中,竟然没有丝毫被压制的迹象。” 两人身侧,一名始终躬身而立的清秀女子,轻声问道:“要不要我过去帮衬一把?” 秦安沉默良久,这才突然啧啧一笑,摇摇头道:“不用了,水深水浅,我已经大致知晓了。” 韩亭山皱眉不语,犹豫片刻,并未作声。 秦安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片刻后,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深吸了口气,斜倚在椅背上,闭眼揉了揉眉心。 才只是蛛丝马迹一般的气息泄露,远在亿万里之外的那些人,就能测算天机,得到了消息?还是说他剑一是埋藏于青云阁的一根钉子? 也不对呀,若真如此,剑一更应当藏拙才对,怎么可能如此风芒毕露?难不成是反其道而行? 秦安心境没有来得漾起涟漪,嘴角泛起冷笑,暗自道:“管他真相到底如何,天塌了反正砸不到自己头上来。” …… 街道上,剑罡如长虹挂空,转瞬及至。 魂武八境全力一击,其威力之盛,如陨星坠地。 楚天双脚倒滑而出,在地上扯出一条深深沟壑,双手十指荧光流萤,须臾之间,凝聚出一条条灵元丝线交织而成的灵纹符箓。 在楚天身前,有数丈青石横空而立,‘壁立千仞’! 一剑过后,那条青色溪涧般的剑虹与青石崖壁轰然相撞,灵罡倒卷,青石崖壁瞬间出现一条条裂缝。 铁骑凿阵,千锤万凿,哪怕楚天体内灵元如大江奔流,与魂武八境之间的差距,依然不可逾越,剑虹与青石崖壁轰然相撞,先是出现蛛网裂缝,之后灵罡反噬,青石崖壁轰然崩塌,不等楚天第二次捏诀成符,整个《千仞符》已完全支离破碎,巨大的反噬之力,楚天整个人如遭重锤,倒飞出去。 韩青依旧御风而行,只是周身灵元气机暗淡不少,看向楚天,嗓音冷冽道:“你不是还有一枚护身玉佩?若还藏藏掖掖不舍得拿出来,可就没有机会了。” 言语之间,韩青眉心一抹殷虹弥漫,如血痕触目惊心,血雾飘散。 楚天一身衣衫早已破碎不少,神色凝重的望着负手而立的韩青,先前一番交手,楚天可谓底牌尽出,不论是《形意拳》还是《丹书古卷》,甚至是武魂画卷都被完全祭出,这才以凝聚于画卷内的灵纹山河,挡下了漫天剑意杀机。 当初跟楚淙一战,虽说楚淙一只脚踏入了魂武八境,可毕竟只是一只脚,跟真正的魂武八境,还是有着巨大差距,楚天原本以为真正的魂武八境,跟楚淙比起来也就半斤八两,不料自己的一时大意,竟是陷入如此被动境地。 血雾弥漫,韩青双眼如血丝涌动,悬浮于头顶的青铜古剑更是绽放出道道刺眼血芒,楚天暗自倒吸了口冷气。 难怪韩青能短短数天之内百尺竿头,武道根邸也有朽木逢春迹象,韩青为了武道境界,竟不惜完全坠入魔道? 第071章局中局 在初看韩青之时,楚天便感受到了那种朝气勃发的气机,说是朽木逢春毫不为过。 只是踏足魂武八境,尤其魂武六境是一道门槛,武道根邸基本已经塑造成型,若想重塑,可谓覆水重收,铁树开花。楚天没想到,韩家不但沦为血魔山附庸,更是以魔道秘法,将自身精气神凝练达到‘滴水不漏’的地步,强行提升体魄根基,如此一来,武道修为的确会比之前更坚固结实,可这并不能保持长久坦荡,不过寅吃卯粮。 楚天不明白,韩青为何会做出这般自毁前途的行径,至少在楚天看来,暮霭城方圆数千里内,韩青绝对称得上天骄二字,不说丹河境如探囊取物,神桥境绝对是囊中之物!可眼下以魔道秘法夯实武道根基,即便将来能突破关隘,其中艰阻,难以想象。 短短数十息,本就气势凌人的韩青周身灵罡更盛,街道两侧围观修士纷纷倒掠而出,生怕被殃及池鱼,暮霭城方圆之地,魂武六境是一条沟壑,可即便是踏足魂武六境,面对楚天两人捉对厮杀,一旦深陷其中,即便没有性命之忧,怕是也会丢掉半条命。 楚天神色凝重,向周身血气弥漫的青年修士望去,心弦紧绷,如临大敌。 显而易见,入魔前后,韩青整个人的气息,天壤之别。 便是楚天历经无数生死砥砺,也感受到一股死亡压抑,如芒在背。 韩青双手缓缓抬起,一身长袍早已被血红雾气笼罩,浓郁的血腥气四处飘散,随着一条条血线般的灵纹蜿蜒游弋,方圆十丈之内,有一层血网迅速撒开,凝聚成一方囚笼,将整个空间围拢的水泄不通。 韩青微闭双目,已由玄青转为赤红的长袍之内,身体剧烈颤抖。 身为韩家年轻一辈楚侨,他本该在一鸣惊人的时候,从此壮志凌云,意气风发,却不料成为了他人手中牵线木偶,不过即便如此,他韩青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定能由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变为执棋之人,而这第一步,便是斩杀眼前之人。 当然,依照那位的意思,若能将眼前之人收为己用,自然更好。 韩青眉心那道血痕如天眼初开,他面无表情盯着楚天,沉声道:“我还可以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只要拜入我门血魔山门下,当年参与算计你父母之人,我韩家都会交给你处理,除此之外,我门韩家退出暮霭城,唯你楚家为尊。” 楚天盯着眼前悬空而立的青年修士,周围血色丝线如雷蛇游窜。 此次‘白泽’山脉异变,按照道理来讲,青云阁不是早已跟血魔山达成了共识?如此说来,即便双方有何矛盾,明面上也会各退一步才对,即便是下手,也只会暗中使绊子,韩青这家伙有什么底气,跟自己大放厥词。 拜入血魔山,一言定韩家族内之事,甚至承诺韩家撤出暮霭城,无论其中任何一条,都不是你韩青区区一个魂武八境修士可以左右决定的,如此说来,难不成你韩青在血魔山魔教之中,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隐匿身份? 楚天咧嘴一笑,看来‘白泽’山脉那洞天秘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值得血魔山花费如此代价前来试探自己。 楚天缓缓吸了口气,心弦突然一跳。 虽说自己表现出来的天资惊人,可依照血魔山的底蕴,用得着韩青先来给自己个下马威,再暗中招安?这其中阴谋阳谋,所谋划之人,真的只是自己? 暮霭城中,除却楚家,跟自己牵扯最大,或者影响最深之人,自然是剑一。 天地之间,方寸之地,已尽数化为血色囚笼。 韩青并未急于动手,目光向楚天身后远处看去,尽管并不清楚秦安的所有算计,但他大致能猜测出一二。剑一是青云阁年轻一辈的领头羊,这不假,可这领头羊的资质竟然超出了此方天地,这便值得让人注意,甚至是推敲了。 秦安,或者说血魔山,敢对剑一有此算计,除却本就不怕青云阁兴师问罪,这其中未必没有青云阁的默许。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剑一这柄利剑,剑锋不偏最好,若偏了,哪怕对于青云阁来说,也是件难以承受的灾难。 楚天皱眉不语,韩青讥笑一声,阴沉道:“你不会以为青云阁还会有人出手相助吧,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便是剑一再次出手相助,你们楚家当年留下的那份香火情,也剩不下多少了。” 楚天脸色阴晴不定,不得不说,这叫韩青的家伙,心思之深,匪夷所思。 倒不是说韩青的话多么难听,而是言语之间,字字诛心。 楚天跟剑一之间,最初的相遇,根本在于性情投缘,在那之后,虽然有些利益纠纷,可关键之处,还是在于相互之间的欣赏敬佩。 眼下韩青明面上针对楚天,显然是告诉剑一,青云阁跟血魔山上层,已将楚家置之于关键之外,而剑一的选择,或许就会因此束手束脚,若出手相助,与大局违背,若不出手,楚天便会九死一生,一旦拜入魔道门下,剑一的道心或许就会出现裂痕。 而这事情的关键,在与青云阁到底站在何种位置。 这便是最值得推敲的事情了。 韩青见楚天迟迟没有开口,皱了皱眉,脸色彻底阴沉,若能不动手,他实在不愿意彻底撕破脸皮,倒不是说他不愿将楚天斩杀于此,而是若斩杀楚天,他所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街道周围,所有围观之人都神色变幻,旁观者清,显然是感受到了韩青三言两语中的暗流汹涌。 楚天终于深吸一口气,瞥了眼围拢天地的血色囚笼,一脚踏后,沉声道:“你不用再试探我了。” 韩青脸色阴寒,杀机四溢,“不知好歹,既然如此,我便如你心愿。” 楚天身后,楚惠脸色苍白,她没想到自己竟是闯下了这么大祸患,双眸泪水晶莹,向楚天颤声喊道:“楚天哥哥……” 楚天转头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少女,咧嘴一笑:“放心,有我在。” 少女紧咬嘴唇。 几乎于此同时,韩青冷哼一声,双手抬起后猛然拍下,头顶悬浮血色青铜古剑,罡芒大绽,天地之间,血色丝线凝聚的囚笼更是如得军令,完全化为韩青所执掌的洞天空间,血色丝线凝聚成无数罡芒,如同猩红长蛇,向楚天激射而去。 这一次,韩青一出手,其声势便达到了巅峰境界,比起魂武九境强者丝毫不差。 楚天心神如陷入泥淖,浑身灵元更是好似被千丝万缕的丝线缠绕,运转顿滞。 眼看无数猩红罡芒当头激射而来,楚天如被千钧重石附身的双脚猛然用力,深陷地面,于此同时,腰间悬挂‘青玉福地佩’青光绽放,一身拳意如瀑布迅猛流淌。 《形意拳》第二式,《千仞式》! 尽管不想承认,但楚天心里清楚,自己绝非韩青的对手,如果说对方在尚未入魔之前,楚天尚有几分斡旋余地,眼下面对天地间的浩然压力,那种感觉,让楚天想到了当初在楚家刑罚殿中,面对那位女子傀儡的情景。 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天地之间,自有规矩方圆,虽说韩青以魔道秘法化方圆空间围自身世界,其中对天地气机的牵引,却是与天地大道背道而驰。 既然如此,你夺天地为己用,那我心道极致,便是武道之巅。 纵然天地加身,我也要肩扛天地,何况是你方寸十丈之地,窃取的天地之威。 楚天深吸一口气,双眸神色湛然。 一瞬之间,无数猩红钢线破空而至,一击而中之后,便是千百击随之跟上,前赴后继,尽数轰在楚天身上。 哪怕有‘青玉福地佩’卸去大半血魔杀力,依旧有小半威势完全轰入楚天体内,恐怖的血煞气机在楚天体内穿针引线,让楚天神魂抽搐,若非《玄体道诀》臻至大成境界,即便是楚天能以血魔杀力淬炼体魄,也难以承载如此重量。 杀机入体,与自身灵元神魂相互磨砺,互为磨刀石,虽然裨益极大,可时间太久,同样会伤及武道根源。 楚惠看见楚天被万千血色钢线‘穿体而过’,脸色一瞬煞白毫无血色,撕心裂肺尖吼出声,身躯颤抖。 楚天浑身血流如注,衣衫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可即便如此,依旧目光坚毅,死死盯着韩青,如此浓郁的魔煞杀气,窃取天地之威为己用,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术法神通,楚天相信,虽然这叫韩青的家伙看似毫发无伤,实际上所承受天地反扑,绝对不会比自己少了分毫。 实际上韩青确实错算了一点,就是没想到楚天的体魄之强,神魂之稳,竟是不比魂武九境修士差半分,硬生生撑住了自己以自身气血为血祭根本,强借天地之力的杀手锏,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天骄俊彦数不胜数,同境之中能挡住‘血刹’一击,屈指可数,何况楚天境界远在自己之下。 楚天屏气凝神,强提一口气机不坠,嘴角甚至流露出一抹讥笑,任你术法万千,我自岿然不动。 韩青脸色愈加难看,原本在他预料之内,‘血刹’之下,楚天绝无生还之理,以自身气血为牵引,化天地之力为己用,杀机之盛,杀力之大,并不同于刀砍斧劈那般血狞,而是有形似无形,在人体内穿针引线,使得一个人体内气血被尽数牵引,扯断与自身的生机联系,任你术法通天,体内气血生机被抽取殆尽,也唯有人死灯灭,变为腐朽枯木。 但是楚天周身血流如注,气血不降反而愈加旺盛,让韩青很快意识到不对,区区一个魂武五境修士,如何能化解自己的‘血刹’吞噬之力? 第072章丹心 韩青脸色愈加阴沉,当初楚天跟楚淙一战,他从始至终看在眼里,正因如此,对楚天的根底可谓了如指掌。 所以在一开始,韩青并未打算跟楚天生死相搏,先不说楚天魂武五境的不同寻常,灵罡气机之盛,好似日月悬空,夺目刺眼,跟楚淙交手最后祭出的那枚青玄玉佩,更是让他心有余悸。 韩青相信自己若全力出手,定能当场斩杀楚天,只是那种代价,牵扯之大,绝非伤及武道根本如此简单。 猩红血芒如龙蛇奔腾,在楚天周围盘桓游弋。 十数息之后,楚天浑身已是血肉模糊,让人心惊的是,从始至终,楚天竟没有半点躲避的念头。 韩青眉头紧皱,面颊扭曲,眉心那抹殷虹血痕已由红转黑。 既然你敬酒不吃,那我便让你罚酒喝个痛快! 韩青抬起右手,猛然握住横亘头顶的青铜古剑,剑刃在左手手心一抹而过,如同江河决堤,一条血河汹涌而出。 街道两侧,所有观战之人脸色骇然,唯恐避之不及,疯狂倒退掠去。 一瞬之间,方圆十数丈内,猩红血芒宛若千百箭矢,横冲直撞,交织一起,化为血网囚笼。 楚天魂武五境,一身拳意宛如长虹贯空,江河奔流,已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可相较而言,韩青的猩红血芒,更是阴深骇人,所触之地,好似朽木枯萎,触目惊心,哪怕相距数十丈,也能感受到那股颓败死气。 楚天跟韩青之间厮杀,就像大江拍案,一方血芒滔天,一方岿然不动,哪怕没有那种灵宝乍破的流光溢彩,也没有翻江倒海的荡气回肠,可即便是旁观之人,也能感受到其中凶险万分。 旁观之人一退再退,从数丈到十丈之外,再到数十丈外。 少女楚惠几次想要上前,被楚天那双唯一清澈眼神止住身影,她没想到自己会闯下这么大祸,可面对这场生死之争,自己却只能束手无策。 …… 远处,巷弄拐角,一袭大红长袍慢慢走近,他走近茶摊,对正趴在桌上的丰腴妇人微微一笑,随意坐在一张桌前,向街道上那方血河囚笼望去。 他剑一这些年来,从默默无名走到名声煊赫,所走过高山大河,见过世间风景,数不胜数,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风芒毕露,终会有遭到猜忌的一天,可我剑一所走武道,唯有一剑,无愧于心,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世间事,哪怕再大,一剑了。 既然如此,我剑一自当风芒毕露,绝代风华,何来藏拙一说? 剑一无奈一笑,他想到了很多情景,唯独没想到自己在这条路口,能跟所谓的武运金莲扯上关系,同样饱经风霜磨砺,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剑一有些好奇,他剑一的锋芒不羁,与楚天的执笔画山河,走到极致,是否会有相似之处? 世间万般事,一剑了之,世间万里路,自己丈量。 武源道心,宗旨所在,真的冥冥之中契合天道? 不过剑一走过再多的高山大河,见识过再多的世间百态,这座天下终究太矮,人力有穷尽时,他还看不清,在冥冥之中所牵扯因果关联。 剑一眯起双眼,啧啧惊奇,血魔山不愧是能够跟青云阁鼎足而立的魔道宗门,虽说那叫韩青的青年所激发秘法,本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但威力之大,气势之盛,的确不容小觑,对上寻常半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都能有几分叫板的底气,只是对手是楚天,光是凭借这种程度的‘噬魂血刹’,显然不够。 倒不是楚天魂武五境厉害如此,而是自己送给楚天的那枚‘青玉福地佩’,本就是一件洞天宝物,自身蕴含的时空术法,本就能卸去大半的血刹之力,再加上楚天《玄体道诀》近乎大成。 琉璃玄体,本就是道体之一,得天独厚,能够‘正本清源’,使得魔秽退避。 楚天自身领悟《形意拳》千仞式,再加上玄体道诀近乎大成,与‘噬魂魔刹’血河之间,便互相化为了砥石。 血河汹涌澎湃,韩青双眸也逐渐完全化为赤红,血轮流转。 楚天周身拳意支离破碎,一度攀升的气势也瞬间顿滞,楚天背心猛然一寒。 果不其然,就在楚天坚持那口气机不坠同时,韩青双眸之中光华绽放,原本握在手心的青铜古剑,如得敕令,一分为二,向楚天当头劈下。 剑锋血光滔天,煞气扑卷而来,楚天本来跟漫天血芒砥砺之中,已经是强弩之末,眼下青铜古剑当头斩下,楚天更是分身乏术。 原本色泽湛然的青铜古剑,这一刻宛若一条血河高挂长空,‘青玉福地佩’更似一层细密纤薄的涟漪屏障,被血河冲击,凸凹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弧度纹络,使得楚天倒飞出去同时,不至于被血色剑河彻底淹没。若非如此,即便楚天魂武五境体魄根邸再厚,《玄体道诀》再如何大成,也难逃被一剑斩杀的命运。 血芒一闪而逝,韩青已出现在楚天身侧,五指如勾,猛然向前一抹,楚天倒滑出去身体更是如遭重击,横飞而出。 楚惠紧咬嘴唇,鲜血直流,少女望着楚天背影,早已泪眼模糊,只是街道中心这场厮杀,完全超出她所承受范围,几次想要上前,若非被花露坊那位丰腴老板娘出手阻拦,怕是早已被灵元余波殃及池鱼。 楚天轰然坠地,‘青玉福地佩’光华暗淡,周围空间如宣纸破碎,哗哗作响,楚天身上更是再无一处完好之处。 好在韩青在那一掌过后,并未势如破竹,乘胜追击,而是莫名其妙鸣金收兵,弥漫空中的血雾长河随之聚拢,伴随韩青的后退而束之高阁,在他周身不断游荡摇曳。 韩青双手食指不断松开复紧握,随着每一次松弛,手心处都有血丝如皲裂大地一般的蛛网蜿蜒流淌,韩青眉心,那一抹殷虹,已经覆盖整张面庞。 ‘血刹’之力,一念成魔,关键在于‘血刹’二字。 以自身本源精血,祭神魔罗刹,可人力终有尽头,神魔之力却不可测。 “我可以给你最后的机会,入血魔山,饶你不死。” 韩青横立虚空,浑身血雾弥漫,在说这句话期间,悬于头顶的青铜古剑缓缓向血色眉心钉去。 楚天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咧嘴而笑。 先前韩青一瞬到自己身前,看似轻描淡写随意一抹,便让自己身受重创,更是让‘青玉福地佩’暂时失去了术法神通,实际上楚天清楚,韩青这家伙也绝不好受。 他楚天能走到这一步,除了开灵之前的十年隐忍磨砺,之后每进一步,哪一步不是在生死间砥砺?无论是武道之始的寒潭瀑布顿悟拳法,还是‘白泽’山脉中的生死厮杀,进境途中,每走一步冥冥之中的天道反扑,何止一个势大力沉? 武道,是世间人所能走的一条阳关大道,可天道,却是阻碍世间人登高的一条独木桥。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魂武八境,想要获得如此强大的杀伐之力,所承受天道反扑,绝非外人可以想象。 楚天眯起双眸,既然打到了现在,那便是水滴穿石的水磨工夫了,就看谁体内那口气机最先坠地,楚天深吸口气,索性盘坐在地,默默运转炼体法决,如磐石岿然不动。 韩青眼神阴骘,终于压制住血丝游荡的双手紧紧握拳,重重捶在眉心,将那柄重新现出原形的青铜古剑‘钉入’眉心,血痕闭合,好像对那种锥心噬魂之痛浑然不觉,伸开双手后,冷笑道:“心气硬朗是好的,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嘛,可这前提是你得能活下来才行,我承认要放开手脚斩杀你会付出很大代价,但可以肯定,你必死无疑。” 原来是血魔山秦安以血魂养蛊之法,在韩青眉心种下了一颗魔种,一旦激活,短时间内可让修为实力瞬间飙升,最为关键之处,魔种乃是韩青自身一缕神魂所凝聚而成,若魔种受损,韩青此生的武道境界,将寸步难进。 韩青双指并拢,血纹已凝成实质,对着楚天遥遥一指,楚天身子一震,脑袋向后剧烈荡去,只是楚天依旧如入定佛陀,‘千仞壁立’! 韩青双眸阴霾愈加沉重,冷笑道:“既然你不愿改换门面,我敢保证,在斩杀你之后,一定会将你楚家杀个血流成河,没了你楚天,想必谁都乐意在你楚家头上踩上两脚。” 韩青冷哼一声,背后竟是生出一尊高达数丈的血色法相,而韩青本身,再也不去压制体内暴动的魔刹之力。 我韩青今日既然要入地狱,那便教你们永世不得轮回! 这位韩家雪藏十数年的璞玉良才,在这之前从未想过,有人竟能在生死之前,犹存‘丹心’,这让他对楚天佩服之余,更是嫉恨。 他便是在秦安威逼胁迫下,失了道心,之后虽然缝缝补补心境渐平,可破镜终究难圆。 虽说天下有朽木逢春,有破镜重圆,可起死回生,何其艰难。他没想到,在面临生死一线,楚天依旧能保持心道不变,哪怕受伤极重,但隐约能感受到,楚天周身那种纯粹的拳意跟玄妙气机,不但没有干涸迹象,反而雨后春笋,在破而后立一般的上涨? 不过这都没关系了,天底下不是没有比我韩青更木秀于林的俊彦天才,可你再如何木秀于林,也得能成长起来才是,比起别的,能亲手斩杀一名武道天才,想想更是让人心情激荡。 既然得不到,那便亲手毁掉便是。 既然自己有所不如,那便趁早将其灭杀。 这都是一个同样的道理,简单得很。 虽说斩杀楚天的后果,自己会失去一抹神魂精魄,可比起楚天连小命都没了,那就没什么了,天道无常,谁知道自己今后会不会否极泰来? 韩青深吸一口气,双眼阴霾如云雾聚拢,终于下定决心。 韩青突然想开了一样,眯眼笑道:“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程!” 第073章剑一一剑 韩青话音之后,便是浓郁的杀机充斥天地。 楚天只觉自己心神如琴弦刹那紧绷,背脊冷汗直流。 鏖战至此,楚天身上一袭青衫长袍早已破碎不堪,血肉混在一起,夹杂汗水,点点滴滴地落在地。 对于韩青的话,楚天毫不怀疑,说实在的,凭借他魂武五境修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当得起奇迹二字,若非楚天手中‘青玉福地佩’,根本无需韩青动用眉心那颗‘魔种’,便早已败北。 眼下‘青玉福地佩’灵韵枯竭,短时间内怕很难恢复,如此一来,楚天便真的失去了继续跟韩青分庭抗礼的资本,余下的,唯有以《千仞式》被动挨打。 见楚天始终不肯低头认输,韩青心中杀机更胜。 虽说被秦安以魔道秘法灌顶踏足魔道,但这位韩家雪藏十数年的天之骄子,深切知道自己激活‘魔种’后所拥有的武道实力,即便是对上寻常魂武九境武道修士,也能稳稳占据上风,但是他没想到楚天的‘青玉福地佩’能抵挡自己大半的‘血刹’炼化之力,尤其是楚天体内灵元之力,坚持到现在,依旧没有半点枯竭迹象,眼下楚天伤势极重,但是那不坠反升的气机,让韩青不敢继续有半点钝刀子割肉的想法,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若按照眼下局势,若非自己眉心那枚‘魔种’,在韩青与楚天的交手之中,到眼下为止,看似韩青占据优势,实则是在劣势。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韩青眼下不仅仅要压制‘魔种’魔道之力的反扑,自身精气神还有被魔化的迹象,一旦自身精气神陷入魔化,即便此战能胜,还是他韩青? 一旦如此,与行尸走肉还有何异? 换句话说,韩青眼下的局面,不但要跟自己眉心那枚‘魔种’拔河,还要面对楚天气机的上涨,以及自身气机的消磨,如此一来,楚天以战养战,韩青却等不起。所以哪怕韩青面临自身神魂破损,也决定斩杀楚天。 韩青眼角余光瞥了眼街道远方,心里冷笑。 看来即便是青云山传说的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嘛。 秦安让自己前来截杀楚天,最主要的目的有担心楚天成为他们的障碍之外,最根本还在与查探剑一的跟脚,如果剑一出手阻拦,便说明剑一并非完全站在青云阁这边,如果剑一袖手旁观,便会有悖心道。 对于剑一的天纵之才,青云阁其实也是存在私心,若剑一心道蒙尘,虽说会有碍武道攀升,可板上钉钉的丹河境跑不了,甚至于对剑一来说,元婴境也能搏上一搏,至于剑一会不会对青云阁的试探心存芥蒂,青云阁并不在意,一方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在江湖,心不由己。再者,与其看剑一一步步走向那条血海仇路,不如实实在在做个逍遥世间的元婴谪仙来的快活如意!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何必生死悲壮?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到时真的师徒之间反目成仇,一个丹河境甚至是元婴境强者,总要比一个‘离经叛道’的元婴境仙人要更让人心安,至少,不会有黑发人送白发人的人间悲剧。 其中因由,往小里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往大里说,大秦王朝党项之争,根深蒂固! 外人不会清楚,剑一的横空出世,实际上早就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这其中牵扯到的东西,真正麻烦的地方,所蕴含凶险,和暗流涌动,让人不敢深入探究。 韩青心里冷笑不已,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决心,更是坚如磐石。 名震东海三千万里的青云阁天之骄子,尚且如此,他韩青在生死一线,委曲求全又有什么?你楚天是厉害,却不晓得天妒英才,一个死人,再厉害有什么用? 死后纵然能名垂千古,也不如死前苟且偷生。 活着,才有机会嘛。 留得青山在,方有卷土重来日,便是此理! 韩青双手高高抬起,背后那尊巨大的血色法相流泻出一条血色剑虹,像是要笼罩住整条街道。 韩青有些好笑,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死人,而心弦动摇,举棋不定。 既然你楚天不知死活,那我便叫你知道,自己的不知死活有何意义! 杀机宛若实质在空中弥漫,哪怕空中那柄血色剑虹尚未斩落,楚天周身灵元已经如同沸水滚油,激荡起来。 韩青目光向下瞥了眼那盘坐在地的青年,扯了扯嘴角,死到临头,还能装出来这么一副坦然赴死模样? “死也!”韩青默念一声,双手在空中画圆,狠狠砸下。 整条街道,所有灵元气机被那条血色瀑布般的剑虹完全扯起,狠狠向楚天当头斩下。 那种恐怖的骇人威压,让楚天身下街道砰然崩塌,整个人陷入地面,那种威势,比跟楚淙一战,被捶打入地底更加惊心动魄。 血色剑虹灵罡激射,杀机在整条街道席卷,所过之处,飞沙走石,两侧房屋楼阁尽数坍塌,楚天身上本就破碎不堪的衣衫,更是撕裂开来,血肉模糊,血水四溅。 韩青冷笑道:“见过求生的,还真没见过找死的。” 楚天闭上双目,不知在想什么。 见没有回应,韩青眉头紧皱,使得眉心那抹血痕拧在一起,更加狰狞,厉色道:“你难道真不怕死?不怕整个楚家都因你而覆灭?” 楚天若死,楚家的下场显然不会好过。 眼看那条血色剑虹就要当头斩下,周围观战修士,都是暗自摇头。 楚天声名鹊起,这才多长时间,便能踏足魂武五境,甚至于力战魂武八境的武道强者。 只是可惜,楚天注定难以接下韩青这最后一剑。 街道尽头,剑一感受到楚天周身如磐石的武道真意,轻轻点头。 《形意拳》本就凝聚自身精气神为根本,而楚天的《千仞式》,更是追求一种我自如山岳,岿然不动的境界,虽然楚天眼下很难接下那血色一剑,但在这一战之后,裨益之大,难以想象。 至于楚天是否能在这一剑下活下来,剑一毫不怀疑。 因为对方最后斩下的是一剑,是在他剑一面前斩下的一剑。 何为剑一一剑? 念起意动,方寸衍天地,天地之中,皆为我剑一一剑所在! 这便是我剑一一剑根本。 剑一微闭双目,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轻轻放下茶杯。 一瞬之间,那一袭大红长袍如长虹掠长空,咫尺天涯。 “催雪!” 剑一心中默念,这位剑道之上独秀于天下,或者说,眼下看来已遥领东海之滨三千万里的天之骄子,以自身为圆心,在默念同时,空中剑意生发,如雨后春笋,绵延不绝。 万千晶莹如雪的雪白剑气,布满整条街道。 街道上,原本还沉浸在韩青一剑魔刹之威的无数观战之人,刹那心神倒转,怔怔看着天地冰封的浩然气象。 世间人,少有人能看见剑一出手,更没有人能看见剑一全力出手。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所有人瞪大双眼,瞠目结舌。 剑一身影已来到街道之中,站在那片断壁残桓上,隔在楚天与韩青两人身前。 韩青瞳孔收缩,难以相信,剑一真的会在最后一刻赶来,更不敢相信,剑一就这么轻易破解了自己倾力一击。 剑一抖了抖长袍衣袖,伸出手来,在空中屈指,轻轻一叩。 天地雪花刹那绽放,碎琼乱玉,落英缤纷。 无尽的雪白剑气,在空中鱼跃穿梭。 那条血腥骇人的血色剑虹,在雪白剑气包拢下,转瞬被蚕食殆尽。 韩青脸色再次狰狞,双眸赤红,眉心那抹血痕鲜血直流。 剑一淡然一笑,屈指点在韩青眉心,立刻传来一阵骨头碎裂声,一条条血线被雪白剑气扯出,让韩青仰头嘶吼。 一枚血色珠子被剥离而出,在空中砰然碎裂。 在那之后,韩青眉心依旧血如泉涌,但那种噬魂之痛,终于消散,只是他神色由狰狞,变为漠然。 剑一轻轻摇头,嗤笑道:“连自己的本心都能违逆,还想着由武入道?你回去告诉血魔山,不用再来试探我剑一了,想要如何,直接来便是,我一一接着。” 剑一转过头看了眼浑身血肉模糊的楚天,咧了咧嘴,暗自倒吸了口冷气,笑道:“你这家伙是真的不怕死?就算是不怕死,死之前这么疼,也不觉得?” 楚天没有睁开眼的迹象,楚惠泪眼模糊的跑到楚天跟前,被剑一拦住。 剑一啧啧道:“好一个日出东海,月悬西山!” 在楚天头顶,一副山河画卷缓缓展开,原来是在画卷之中,有一轮红日跃然升空,于此同时,西方有万丈山岳耸立,虽然还模糊不清,但山岳轮廓已经依稀可见。 剑一看了眼泪眼模糊的少女,眨眨眼,笑道:“你可是送了楚天这家伙一桩天大机缘,所以不用内疚了,再说了,你真以为楚天这小子傻啊,白白来这里送死?” 楚惠依旧紧咬嘴唇。 剑一翻了个白眼,其实他早就该出手的,只是想要看看楚天的底线到底在哪,这才晚了些,不过说实在的,也真是苦了眼前这小妮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被牵扯到了这场算计之中。 武魂画卷缓缓消散,剑一取出一个玉瓶丢给楚天,说道:“这是‘垂玉膏’,能肉白骨的好东西,对你的伤势有很大用处。” 楚天缓缓抬起头,扯了扯嘴角,“你是故意最后一刻才出来的?” 剑一一愣,显然没料到楚天早猜出了事情的根本所在,不过他依旧装傻扮痴道:“你运气真不错,就连我都要嫉妒了,这才多长时间,眼看就一只脚踏入了魂武六境,比我当年还牛气冲天。” 楚天重新闭上眼睛。 剑一讪讪一笑。 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取出一个玉瓶,目光在玉瓶上流连许久,眼中满是不舍,打开后,花香四溢,淡雅清新。 剑一将玉瓶在手中晃了晃,稍稍倾斜,便见一条淡青色雾气如水流淌,倾泻在楚天身上,原本还血腥气极重的血肉之躯,一瞬好了许多。 剑一瞥了眼楚天,好奇道:“这次怎么不见有人救场?” 楚天龇牙咧嘴道:“你不是人?” 剑一一脸无辜模样,只得转过身去安慰还泪眼婆娑的小丫头。 楚天想了想,问道:“你出手真的没问题?” 剑一皱了皱眉,“不然袖手旁观?说到底,毕竟是有我的原因,没有道理不出手,这份担当,我剑一还是有的。” 第074章好混乱的一潭水 楚天翻了个白眼,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好一个肩有担当,是不是还要我好好夸夸你才行?” 实际上在‘青玉福地佩’灵元枯竭之时,楚天便已是真正的强弩之末了,最后的那血刹一剑,哪怕楚天气机有春潮带雨攀升迹象,同时以《千仞式》壁立千仞,体内气机震荡之下,也差点伤及神魂。 魂武九境武道修士,神魂本就不稳,一旦被波及池鱼,想要恢复,可不像是皮外伤这般简单,即便是青云阁这般家底殷实的高门豪庭,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剑一一脸无辜,“我这不是看到你破境在即,再说了,这种类似天道的心性以及武道砥砺,可不多见,不说别的,这一战虽然惨烈了些,但之后的裨益,绝对能超乎你的想象。” 楚天左右咧嘴,颤颤悠悠抬起双手,搁在胸口位置,那副凄惨模样,哪里还能看出是双手的样子。 剑一一巴掌捂住额头,唉声叹气道:“为了你这份天大机缘,我可是花费了天大代价,先前给你用的灵丹妙药,就是青云阁都是至宝,保证不用两天你就能生龙活虎的,没想到到头来还被你小子埋怨一顿。” 楚天咧咧嘴,但是想到事情的因果原由,没由来担心起来,皱眉问道:“你要不要现在回青云阁?” 剑一望向天空,云海翻腾,“是有些事情得回去处理一下,不过还不着急。” 剑一眯起双眸,笑道:“你放心,今日过后,别的我不敢保证,至少能保证血魔山绝对不会再插手楚家的事情,并且关于你的事,我也会处理好。” 楚天身上血肉已经凝结成痂,那种锥心的疼痛也减轻不少,挣扎站起身,向剑一拱手抱拳,真诚道:“谢了。” 剑一淡淡一笑。 剑一想了想,望向街道尽头,一个并不显眼的茶摊,茶幡随风飘摇,茶棚下,那名身材丰腴的漂亮老板娘一对沉甸甸的胸脯搁在桌上,睡眼惺忪模样。 他深呼吸了口气,转头看了眼周围围观之人,目光最后落在韩家几名弟子身上,心情并不轻松,沉声道:“都散了吧,这里的损失,之后会有人来赔偿。” 剑一心里有些苦笑,自己在青云阁十数年,好歹也是老头子嫡传弟子,所有的人情跟香火情,就这么不值钱? 还是说老头子心心念念,就不愿意看着自己走向那条路。 于是剑一手腕翻转,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壶酒来,闷闷的仰头倒灌。 高冠玉带,双袖飘摇,好似春风浮动,好一副风流潇洒俊公子模样,只是剑一心里,却只是借酒消愁。 剑一有些无奈,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哪怕是元婴境神仙人物,在更强者面前,也只得匍匐在地,俯首帖耳。 四周围观修士鸟兽散去,剑一用右手食指拎住酒壶,斜眼道:“去那边喝杯茶,压压惊!?” 楚天点头,三人向街道尽头的茶摊走去。 走到茶摊近前,剑一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丰腴妇人抬起头翻了个白眼,瞥了眼剑一,然后将目光停留在楚天身上,妇人倒吸了口冷气,这副惨淡模样,得有多疼啊,竟然还能自己走路。 丰腴妇人无语道:“楚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显然是明知故问,揭人伤疤的行径! 楚天咧了咧嘴,就他眼下这副尊荣,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好在不等楚天说话,妇人便赶忙转过后向屋后吩咐了声,说要楚天进去休息。 剑一将酒壶搁在桌上,对楚惠说道:“你去帮楚天这家伙拿一身新的衣服来,放心,你楚天哥哥没有事情的,也就是松松筋骨。” 少女轻咬嘴唇看了眼楚天,小心翼翼将楚天扶进茶摊后屋。 楚天微微一笑,点点头,轻声道:“放心,我没什么事情,只是一些皮外伤,也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少女这才松了口气,退出房间,赶忙小跑离去。 剑一将酒壶中酒水一饮而尽,看了丰腴妇人一眼,走进房间。 楚天早已将自己身上破碎衣衫撕扯下来,血肉模糊,皮开肉绽,饶是楚天心性极其坚韧,又有剑一送的灵丹妙药,仍是疼的楚天满头冷汗。 ‘血刹’之力,不止伤在体魄,更在神魂。 剑一从房间门口拎来一张竹椅,坐在楚天跟前,好似楚天的凄惨模样,在这位名动东海之滨的年轻俊彦来说,不值一提,或者说全完不在意,只是淡声道:“这一次试探,我是最大的目标,但你也相应被牵扯了进来,既然如此,我便如实跟你说一些牵扯更深的秘密……” 剑一心情有些沉重,显然接下来要跟楚天说的秘密,并不轻松。 楚天很难想象,如剑一这般风流不羁的潇洒人物,也会有如此一面。 楚天瞥了剑一一眼,将剑一送给自己的玉瓶打开,药膏如其名,晶莹若琼脂,将‘垂玉膏’倒在手心,慢慢涂抹在身上伤口处,剑一低声说道:“青云阁是大秦王朝七十二正统宗门之一,虽说算是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可说句不好听的,也不过是大秦王朝统御亿万里疆域的牵线傀儡,当然,这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怕青云阁号称有青云七贤,具是元婴境的谪仙境修为,在大秦王朝那些真正的牵线之人跟前,也只是跳梁小丑,无论如何都翻腾不起大浪来的。” 楚天抬头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剑一无奈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天地间,有谁愿意永远屈居人下?我自从入青云阁以来,所展示的武道资质以及天赋修为,都超出了这方小天地所承载界限,正因如此,才会被上面许多人认为来自更上面,算是一颗安插在明面上的棋子,负责监视青云阁的一举一动。” 剑一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可我不说,也没人敢随便问我的身份,这一次白泽山脉秘境的出现,却成为了一次试探我的契机,眼下秘境的气息泄露,虽然牵扯甚大,但还不至于传到东玄东荒腹地,青云阁的沉默,以及血魔山明面上的试探,就是为了确定我是否是王朝派遣过来的人,无论他们试探的结果如何,都是接下来布局的伏笔,当然,老头子例外,但他也是有苦难言。” 楚天皱了皱眉,“那你是?” 剑一笑道:“我的确来自更上面,但却不是被派遣过来监视青云阁的那个人。” 大秦王朝地广亿万里,而身居王朝中心的玄煌大帝,如何统御手下疆域,还不是需要疆界之内各大氏族宗门的‘忠心耿耿’?只是天地间,没有谁愿意永远屈居人下,这便跟人心之间的勾心斗角和鬼蜮伎俩一般,需要权谋手腕。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王朝宗门的地方便有庙堂纷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东海之滨,本就是东玄东荒最为偏隅之地,天地灵元道韵稀薄,武道气运淡弱,自古不被人所重视,若不是千年前出现过一位一统东玄的巨擘,甚至外面不会有人知道这么一处弹丸之地。 正因如此,青云阁才敢有胆子在秘境真正现世之前,搏取一分武运机缘。 按照王朝法令,‘白泽’山脉如此异动,早该上报王朝。 剑一说了许多关于大秦王朝的党项纷争跟武道世界的残酷,甚至说了一些自己的身世,只是提及此处,大多点到为止,只是说楚家那位先主曾跟剑一所在家族有莫大渊源,这也算机缘巧合,冥冥之中的因缘所在。 大秦王朝的强大跟复杂,远超常人想象,哪怕楚天尽量往大了想,也没料到所谓的鼎盛王朝,真正的强者之中,会是如此……波澜壮阔的诡谲画面。 一样米养百样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楚天将全身伤势都涂抹上‘垂玉膏’后,随便用剑一丢给自己的袍子裹住身子,终于好受了些。 他没想到,那叫韩青的家伙,如此不讲道理。魂武八境修为不说,竟然还步入了魔道,尤其是在入魔之后,以楚天魂武五境的根邸修为,也只有挨打的份。 之前楚天看似跟韩青厮杀的惨烈壮阔,实际上多是那枚‘青玉福地佩’的功劳,不然早就败落不说,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当然,若不是剑一最后出手相救,楚天最后的结局,也绝对不会好了就是。 楚天盘坐在床榻上,微闭双目,默默运转《玄体道诀》,同时取出两枚雪灵石攥在手心,稳固体内灵元气机。 剑一又说了一些青云阁秘辛,以及在这之后,楚天所要注意事情。 比如虽然血魔山不会明面上动手,但暗地里下点绊子还是有可能的,比如韩家在血魔山的帮助下,也会有人进入‘白泽’秘境,再比如等他返回青云阁后,楚天在踏足魂武七境之前,尽量不要前往青云阁等等。 足足小半天时间,天色暗淡下来,楚天才换上一身素洁的青色长袍走出房门。 茶摊出乎意料的清冷,便是整条街道,都显得冷冷清清,好似一场大战过后,终于风平浪静。 楚惠在帮楚天拿来衣衫后,便安静的呆在茶摊旁,怔怔发呆,一开始还神色忧心黯然,不知茶摊的老板娘,这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跟少女说了什么,这才好了些。 看见楚天走出屋子,丰腴妇人咯咯一笑,直起腰肢,笑道:“恭喜楚公子因祸得福,可喜可贺喽!” 楚天报以微笑,问了个一直憋在心底的问题:“老板娘你每天生意这么清冷,哪来的闲钱过的这么悠闲的?” 丰腴妇人咯咯一笑,站起身媚眼看了楚天一眼,笑道:“若说姐姐我这茶摊只是个幌子,另外还有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买卖,你信不信?” 楚天一本正经道,“我当然信。” 楚天坐下身子,看了眼丰腴妇人,再看了眼剑一,似有所悟,脑子里想着剑一的话,螳螂黄雀,鹬蚌相争,人心利益。 最后楚天咧了咧嘴,“好混乱的一潭水,人间果然不太平。” 第075章剑锋 树影婆娑,明月高悬,有清风从街道掠过。 楚天跟剑一两人对坐桌前,旁边有楚惠跟风韵犹存的茶摊老板娘,大有月下一壶酒,畅谈清风赏明月的别致风情。 楚天魂武五境的体魄根邸,出乎预料的厚实,哪怕剑一拿出的‘垂玉膏’乃是玉鼎山汲天地精华所凝成天地灵宝,可楚天伤势之重,能在这小半天行动自如,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要说那位身材丰腴的老板娘,就是剑一都啧啧惊奇。 楚天坐在桌旁,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喝酒一般,豪饮。 似乎要将人间烦忧一饮而尽。 剑一见楚天一脸无奈,低声笑道:“怎么?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说,还连带着把青云阁跟血魔山都给惊动了,这不要说在暮霭城这种小地方,就是搁在那些真正传承千年的武道世家来说,都能说得上了不得了,虽然在这以后,青云阁跟血魔山注定会在你身上投注不少目光,可也没有谁敢乱来,太顺当的话,难免无趣不是?” 楚天想了想,疑惑道:“按照你的说法,青云阁跟血魔山在东海这方圆三千万里都算得上东道主,要针对我的话,还用得着有什么顾忌?” 剑一哈哈一笑,道:“天地间自有其规矩方圆,这个不是随便说说的,这其中的门门道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楚天皱了皱眉头,端起茶杯在手中轻轻晃了晃,也不再过多纠结,换了个话题,“我第一次听说雪姨这个茶摊的时候,就是冲着‘一梦黄粱’这鼎鼎大名来的,可喝了不少次,到底没品出个滋味来,看来还是无缘呐。” 剑一眯眼而笑,余光瞥了丰腴妇人一眼,“‘一梦黄粱’,人生一世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真要品出来个什么滋味,未必就是好的,就好比君臣共打天下,可要是真给打下来,能肝胆相照共享秋月的,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楚天咧嘴道:“照你这么一说,外面的世界好像也没有想象的这么好了。” 剑一乐呵呵一笑,随后道:“好不好不好说,但精彩是一定有的,就好像这小小暮霭城,原本就跟寻常的寡淡茶水一般,可经青云阁甲子算计,以及血魔山的插手搅局,到底是搅动起了不小的风云,哪怕说是天道大势所趋,可原因还是有一些的。所以啊,哪怕换种思想,即便这个世界再无趣,学会苦中作乐也会觉得很好的。” 楚天咧了咧嘴,沉默无言。 对于那些真正的武道豪门世族来说,即便是暮霭城楚家也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凡夫俗子,青云阁只是为了一位弟子武运前途,便视千万人为蝼蚁,虽然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人眼花缭乱,可自己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些。 剑一见楚天沉默,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抬头向远处看去。 街道远处,一名精装汉子正慢悠悠走来,汉子步伐看似毫不起眼,可若落在有心人眼里,便会震惊那每一步的惊人气势。 在精壮汉子背后,如有残影滞留悬空,久久不散。 先前街道这边闹出天大动静,哪怕暮霭城不少散修游勇,可楚天跟韩青那一战,落在大多数人眼里,仍旧是神仙打架的浩然气象,更何况在那之后,剑一亲自出面盖棺定论,便让所有人都心生敬畏,眼下整条街道正寂静冷清。 精壮汉子三两步掠到茶摊前,剑一无奈的叹了口气,丰腴妇人眯起那双明亮眸子,旋即再次恢复平常疲懒的神态,将傲然胸脯搁在桌上。 剑一给精壮汉子倒了杯茶,笑问道:“怎么,师尊他老人家就这么等不急啦?难不成还以为我剑一会叛出宗门?” 说到这里,剑一有种古怪的感觉,既有对老头子十数年养育教导的感激敬仰,也有老头子身为元婴境谪仙而不能免俗的无奈,自己跟青云阁十数年的情分,到底还不如‘宗门王朝大义’,当然,这其中或许还有几分老头子的确不愿意看到自己最终的暗淡结局。 精壮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叹息一声,“你也不必怪罪他老人家……” 剑一摆摆手,“放心,我还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何况师尊这十数年对我的苦口婆心可是用心的。” 精壮汉子扯扯嘴角。 青云阁,共有东西南北四方主峰,东方朝仙,西方云海,南方云鼎,北方步月,除此之外,辅峰三十六座,具以朝大鼎之势围拢左右,在大秦王朝尚未建立之前,青云阁在东海方圆数千万里便极为出名,哪怕是在东玄东荒腹地,也有不小名声,尤其二百年前,东方朝仙峰出了一位百岁之内的元婴谪仙,号称‘一笔道人’,出自上古圣先箴言‘笔落惊风雨’。 便是在大秦王朝内廷之中,这位号称‘一笔道人’的元婴谪仙也有不小分量,只是碍于出身以及恩师教诲,才久久不曾离开东海青云,游历浩然天下。 众所周知,那位号称‘一笔道人’的谪仙强者,关门弟子剑一年不过及冠,剑道便已登堂入室,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如若不出意外,在剑一进阶元婴之际,便会是青云阁板上钉钉的下一位阁主,而这位‘一笔道人’也将会离开青云去往别处天下。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得是剑一能按部就班成长才行。 精壮汉子见剑一神色漠然,也只得摇头叹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对于剑一,他是打心底的看好。 剑一啧啧道:“你在朝仙峰守门守了甲子光景,难得下山,真的是让我很意外,原本还想谁会来接替我这边的烂摊子呢。” 精壮汉子瞥了眼楚天,哪怕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青云阁,他也听说了楚天的不少事迹,能让剑一决然如此,定然不是寻常无名之辈,只是眼下看去,除了长得像个小白脸,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没瞧出来有啥不同,只是在青云阁甲子光景,汉子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性子,可即便如此,依旧为剑一的选择而感到遗憾。 精壮汉子拍了拍腰间一枚龙形玉佩,问道:“边喝酒边聊?这茶水虽然不错,可太寡淡了些。” 剑一眯起眼眸,笑道:“是该如此,人生顺势饮茶,逆势饮酒,眼下我的境地,应景也应情,借酒消愁嘛!” 精壮汉子干笑一声,“你竟还有闲心开玩笑。” 汉子右手在腰间玉佩一抹,手上便多了两坛酒水,大大咧咧坐在剑一对面,一巴掌拍开酒坛泥封,倒了三碗,不由分说举起一碗看向楚天:“青云阁朝仙峰看门人,刘广。” 楚天微微一愣,不明白眼前这壮汉干嘛会对自己有一股莫名敌意,自己好像没见过这家伙才对。 楚天心里无奈叹息,可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轻声说了句‘楚天’,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剑一清楚汉子脾性,随口笑道:“我的事情你多少清楚一点,这位楚师弟,跟我也算是意气相投,以后还要刘师兄多多照看些。” 剑一突然记起一事,“楚师弟虽然武道境界不高,但天资绝对超乎想象,魂武五境,便能力战魂武八境修士,并且在拳法造诣上,独树一帜。” 精壮汉子微微一愣,原本还想要刁难楚天一番,眼下却是眼前一亮,他可是清楚剑一眼界之高,能被自己这位小师弟冠以‘拳法造诣,独树一帜’这八字,其中分量,别人不知,他刘广却清楚得很。 楚天摇头微微一笑:“只是说得过去,剑一师兄抬举了。” 剑一摇头道:“虽然我剑一很少夸人,可一旦出口,绝对不是随便说说。” 剑一看向刘广,笑道:“刘师兄对拳法见解也称得上别出心裁,以后大可以跟楚师弟切磋一二,刘师兄你的那一拳‘云巅’不是还少了些精气神所在,指不定能在楚师弟这里捡到宝贝。” 刘广眼神炙热,看向楚天道:“不知楚师弟可否让刘某见识一二?” 楚天一脸无语,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就我现在?” 刘广好似这才注意到楚天一身凄惨模样,讪讪一笑:“那就以后,以后再说。” 楚天无语摇头。 实在想不到,这精壮汉子开始一副自己欠了他一万雪灵石模样,眼下说变脸,竟是变的如此快。 剑一笑了笑,“刘广师兄除了有些钻牛角尖,人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在拳法造诣上,曾登山观云海悟有‘云巅’一拳,可叫九天之云下垂,可惜缺少一些精气神在其中,楚师弟你的拳意刚好讲究‘身前无人,一往无前’,那股子神意……嗯,不好说,不过我觉得你跟刘师兄还是能相谈甚欢的。” 精壮汉子果然是个直爽人,再次端起酒碗,率先仰头一饮而尽。 楚天只得跟着喝了一碗。 精壮汉子看向剑一,丰腴妇人已经叫上楚惠回到了后屋,汉子也不避讳楚天,直接说道,“等你回到了宗门,千万别意气用事,你也清楚,每一方天地都有每一方天地的规矩,青云阁这个小天地也不例外,实在不行,等上百年光景,等你踏足元婴境就是。” 剑一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事情不会是你想的这般简单。” 精壮汉子欲言又止,他本就不是很会说话,前面那些话可是在路上打了一路的腹稿,眼下一时有些无言。 楚天也是哑然失笑。 剑一叹了口气,“若是事事都想着委曲求全,先不说能不能踏足元婴境,便是能走到那一步,又能如何?所以,有些时候,还是不讲道理的好。” 剑一端起酒碗喝了口,微微皱眉道:“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剑锋不是用来藏拙便能越来越锋利的。” 精壮汉子闷闷无言,不过估计是性子使然,点头道:“确实,看看那些打杀出一条血路的前辈大能,也没谁在意那么多的狗屁规矩,憋屈的很。” 楚天已是一头黑线。 这精壮汉子开始不是来劝说剑一的么? 剑一双眸精芒闪过,如剑锋开天地:“天底下,拳头大了便是道理。老头子是我师尊,可也不是决定主宰我命运的理由。” 楚天有些愣神,这一刻的剑一,竟真好似天地一线日出东海,风芒毕露! 第076章担心不担心 估摸着是觉察到自己的言语有些离经叛道了些,剑一回过神讪讪一笑,连忙说道,“喝酒喝酒,刘师兄你这‘醉花小酿’还是顶好的,咱们兄弟几人,也算难得的意气相投,虽说眼下情景说不上共沐春风那般惬意,也还算不错的。” 楚天端起酒碗向剑一稍稍举了举,楚天自然清楚,剑一所言,是为了帮自己熟稔人情。 只是在这两位神桥境老江湖面前,楚天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月色明朗,两大坛子酒水不知觉便见了底,剑一并未刻意压制那种微醺醉意,站起身仰头望了眼如水月华,向楚天两人摆手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就此别过。” 精壮汉子叹了口气,闷闷不出声。 楚天记起在秀月楼学过的一句话,轻声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楚天有些黯然,他跟剑一相识尽管不长,可之间情意,实实在在的一见如故,好在两人都是武道中人,若无意外,下次还有再见之日,可是他跟清婉姑娘,就不好说了,世间少有百岁人,山中常有千年树,但愿再见面的时候,不会是物是人非的惨淡光景。 剑一哈哈一笑,抬手挥袖,一抹雪白荧光掠入楚天体内,剑意如湖水激荡,深邃浩然。 剑一晃晃荡荡向远处走去,那背影让楚天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叫刘广的精壮汉子坐在凳子上,一只手在桌上下意识的画着圆圈,以往在朝仙峰守门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这般无聊打发时间。 楚天收回目光,开始思量自己之后的游历之路,毕竟经历了这么大一场风波,万事还是需要计较一番的,等自己伤势好转,需要再去一趟‘白泽’山脉,去那座传说中的秘境走上一遭,再就是一路向西,从东海之滨的这座暮霭城,一直走到青云阁,最好是能顺利成为青云阁内门弟子。 跟青云阁之间,如今因为剑一的关系,算得上云里雾里,但是跟云鼎峰,哪怕不算不死不休的局面,将来也定会交恶,云鼎峰甲子算计,让自己父母沦为牺牲的棋子,这对楚天来说,绝不能忍受,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既然知道了,身为人子,没有不去为父母讨要个说法的道理。 正因如此,在将来的青云阁之行,楚天早已做好了‘艰辛跋涉’的准备。 楚天揉了揉眉心,不得不说,这个叫刘广的朝仙峰守门汉子,拿出的两坛酒,确实不俗,饶是楚天打小在桃花巷练就的千杯不倒,眼下依旧感到头脑有点昏沉,楚天转头向后屋望去,喊道:“雪姨,给我来一壶最上品的的‘黄粱茶’,回头一起结账。” 妇人从门口伸出头来,掩嘴而笑,“结账就不必了,青云阁大名鼎鼎的剑一公子,再加上咱们暮霭城如日中天的楚公子你,等赶明儿我将这里扩建成一栋茶楼,生意保管火的忙不过来,相比起来,区区两壶茶水,小事。” 楚天正要说些什么,丰腴妇人便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胸脯,“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是老板娘,自然我说了算。” 楚天无奈咧咧嘴,也不多说什么。 虽然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占的便宜,可有些时候,偶尔不计远虑,也是不错的舒心事。 刘广向后屋那边看了眼,精壮汉子抬手在桌上一拂,莫名出现几碟子时令菜肴,尽数被冰封在冰玉中。 楚天问道:“剑一师兄?” 精壮汉子微皱眉头,答非所问道:“能被那个叫剑一的家伙亲口说出在拳法造诣上‘独树一帜’,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不然……” 叫刘广的精壮汉子蓦然顿住,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酒入愁肠。 能被小师弟青眼相加,说是‘独树一帜’,甚至在离别之际,还不惜留下一份自身精气神温养的剑丸,想来不会让自己失望才是。 楚天嘴角抽搐,满脸幽怨瞥了眼茶壶,只得跟着端起酒碗轻轻喝了口。 等了半天,楚天也没等到精壮汉子‘不然’后的那几个字,无奈的撇撇嘴,没办法,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神桥境的前辈,虽说跟剑一平辈相交,可楚天还真不敢如何肆无忌惮。 精壮汉子将酒碗搁在桌上,记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第一次上山的场景,一身破烂衣衫,瘦骨嶙峋,可唯独那双眸子,好似黑夜中唯一耀眼的明星,再然后,那个自称叫剑一的小家伙,第一次出剑,便独占朝仙峰八分风采。 精装汉子越想越憋屈,本来能稳稳踏足元婴谪仙境,满袖大风流的,结果落得这般下场,最好的结局,便是自困朝仙阁,甲子光景不得出。 精壮汉子提起酒坛,仰头倒灌。 楚天一头黑线。 好在汉子很快喝尽了兴,主动说道,“人在江湖在,并且水都不浅,血魔山的人不是什么好鸟,但是青云阁也是鱼龙混杂,我不找你麻烦,不过你自己悠着点。” 楚天点头道:“多谢提醒。” 精壮汉子突然笑道:“‘独树一帜’!好重的分量,等你伤势好转,希望不要辜负了这几个字。” 精壮汉子略微一愣,补充道,“虽然我相信剑一那家伙的眼光。” 楚天哑然失笑。 精壮汉子又说道:“不过说句良心话,剑一那小子既然选择了你,虽然我觉得并不妥,实际上也未必是没有他的道理,自困朝仙阁甲子光景,若能顺利走出来,自然有大机运,可是若不能顺利走出来……但愿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精壮汉子很快便释然起来,看的楚天目瞪口呆,实在不清楚眼前壮汉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精壮汉子自顾点头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师弟,虽然让人很不爽,但手笔更是霸气一些,让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精壮汉子自顾回忆那个叫剑一的小子,从稚嫩孩童一路走来,那一袭大红长袍越来越扎眼,好似这天底下最美味的下酒菜,一坛酒水再次见底,站起身沉闷道:“走了,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楚天默默端起酒碗喝了口,压压惊。 心道这尊大神终于走该走了,然后就看见精壮汉子一步踏出,周围空间如水纹涟漪急剧晃动,在那之后,便没了精壮汉子的身影。 饶是见识过了剑一一剑乾坤转的神通手段,眼下看见壮汉蓦然消失,楚天也暗自咋舌,我滴个乖乖,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楚惠见剑一跟那精壮汉子相继离开,这才从后屋走出,来到楚天跟前坐下。 少女再没了以往见到楚天时的那种娇俏跋扈,轻咬嘴唇,欲言又止。 楚天轻声笑道:“不关你的事,这本就是针对剑一跟我的一场谋划。” 少女抬头,看着楚天,又很快低下头,“楚天哥哥,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家族了?” 楚天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 少女抬起头,眨眨眼,“先前那长得很凶的汉子说的啊。” 楚天笑道:“放心,我还会回来的。不过以你的资质,想必也能成为青云阁弟子,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 少女重重点头,只是眼神有些闪烁,楚天笑问道:“怎么,还有别的事?” 少女犹豫半晌,将藏在桌底下的小手拿上来,将手中包裹递给楚天,挺直胸脯道:“那个叫剑一的公子叫我给你的。” 楚天皱了皱眉头,接过少女手中包裹,包裹玉盒中,一朵巴掌大小精致七彩莲花,熠熠生辉,光华照人处,神清气清朗。 楚天神色凝重,问道:“他说了这是什么没有?” 少女见楚天并未因为自己帮他私自收下这般贵重的灵物而生气,轻声道:“剑一公子说这朵七彩梦莲可以温养神魂,让人恢复本源根邸。” 楚天蓦然沉默,哪里还不清楚‘温养神魂’这四字重量,轩辕青青那丫头便曾经提起过,哪怕是翻遍整个东海之滨的数千万里地脚,也难以找到能够助她温养恢复神魂的天地灵宝。 楚天沉默片刻,轻声道:“以后不要再这么随便了。” 他很快释然一笑,“不过若是真的遇上能交心的朋友,也无需顾忌那么多,天大地大,都没有那份情意大。” 少女如释重负,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总有一天,她也会站在楚天哥哥身前,少女开心的看着眼前青年,现在看起来,比以前顺眼多了哎。 …… 喝了两杯醒酒茶,楚天两人向丰腴妇人告辞后,刚回到家门口,正巧遇见楚鸿送走一批客人,是青云阁新来暮霭城接管城主府的人。 擦肩而过,楚天看了眼人群中披挂银袍甲胄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家门口,向老人躬身道:“爷爷。” 须发皆白的老人气色比以往明显好了许多,看见楚天后,略显疲惫神色一扫而光,乐呵呵笑道:“天儿回来了啊,外面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楚天上前牵着老人的手,自打当年东海兽潮,老人身受重创,大多时日都在闭关静养,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若非此次事关重大,定然不会出关作陪,即便如此,这些年来,老人对楚天的关怀也从未停下,只是许多事情,老人心里有许多遗憾。 感受到老人双手有些颤抖,楚天握紧那双干枯的手,轻声道:“这些年没能让爷爷放心,以后在外面,怕是还要害爷爷担心,是孙子不孝。” 走在身侧的老人微微一顿,本是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百岁高龄也应是正当壮年,可眼下却不得不佝偻身躯,一手握着楚天手掌,一手在手背轻拍道:“哪有当爷爷的不为自己子孙担心的。” 楚天咬了咬嘴唇,温润而笑道:“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这些年也是心安理得当个纨绔富家子弟。” 佝偻老人眯起双眼,乐呵呵道:“这才对嘛,担心没什么,就怕想要担心却不能。” 老人目光变得有些暗淡,似乎想到了许久以前的往事。 楚天拉着老人的手缓缓而行,楚惠跟在两人身后,对于这位老人,少女其实并没有太多印象,只是听说当年受了重伤,便一直闭关不出,倒是听大长老说起过这位家主对楚天哥哥偏爱的很,以往她是咧嘴的,但眼下却觉得,老家主的眼光是真的好呢。 老人和蔼,并不想传说中对别的家族弟子都不言苟笑,循规蹈矩嘛。 第077章楚家子孙 寒风侧骨过后,才可梅花香气扑鼻。 楚天握着老人的手,穿过几座庭院深深,来到后院亭山上,这十几年来,老人大多时间都在亭山脚下的石窟中闭关清修,说是清修,实际上也就是以武道心法强行吊着一口气而已。 当年兽潮,场面之大,风险之凶,不要说整座暮霭城,方圆百里之内,惨绝人寰,不要说寻常百姓,便是一身武艺傍身的散修游勇,多少人惨死荒郊野岭,尸体都不曾入土为安。 若非在最后关键时刻,有青云阁强者赶到支援,恐怕整座暮霭城都会沦陷成为一座死城,正因如此,许多诸如东海兽潮这般的惨绝人寰之事,青云阁在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疆域,才会有让人匪夷所思的赞誉声,这也是大秦王朝建立以来,青云阁就能称霸东海之滨的根本所在。 只是山顶风光,站在山脚下的寻常百姓,眼见不一定为真,其中门道,高在山巅云海之上。 老人登高远眺,将心中念想收敛,楚家经历一场天大风波,好在最后结局不错,风波稳定不说,自己还因祸得福,得到青云阁一位高人‘指点’,身体伤势虽然远远没有恢复,却比以往好了太多,难得能跟自己这位孙子空闲多说几句话。 实际上当年,老人早已猜测到了韩家的几分险恶用心,只是他以为是针对自己,却不想是楚万里夫妇,在那之后,老人对楚天便一直心存愧疚。 须发皆白的老人双手抓住亭子的栏杆,眯眼望向远处,笑道:“爷爷这么多年也没能太多照顾你,这次出门在外,一定要万事小心,外面不比家里面,哪怕险恶再大,好歹都是在明面上的。” 楚天点头笑道,“爷爷尽管放心便是,在这之前,除了爷爷你,不要说咱们这楚家,便是整座暮霭城,有谁能想到我楚天能走到这一步。” 楚天皱了皱眉,收敛笑意道,“这十年,爷爷过的辛苦,我虽然在外面吃了些亏,但好歹算是静水深流,能水到渠成,总算对得起爷爷你的暗中教诲,但是以后啊,总不能太顺风顺水了,不然用剑一师兄的话,要真是这样,人生岂不是很无趣?” 楚天呵呵笑道,“我可是楚万里的儿子,是吧。” 老人乐呵起来,“那是,你是楚万里的儿子,是我楚鸿的孙子。” 老人坐下身来,笑眯眯的看着楚天,没由来的零零碎碎说起来这几天暮霭城的琐碎事情,比如在前段时间那场风波之后,城主府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如今的城主府已经不再姓司马,改成了一个叫欧阳洵的壮年汉子,那位曾经高高坐在暮霭城云端俯瞰山河的司马城主,武道之心崩塌破碎,境界一跌再跌,反正那叫司马宏图的家伙这些年没少背地里给楚家下绊子,若非当年的香火情,让那家伙不敢过于明目张胆,血魔山的横插一脚,指不定还真能成功。 除了城主府,韩家的所作所为已经惊动了青云阁高层,那个叫韩如玉的弟子,据说莫名失踪,青云阁有两名神桥境强者出面,才完全压下了韩家跟血魔山的隐患,从此在暮霭城除名,并且韩家的穿针引线,让云顶山那位有望武道层层拔高,寄予大希望的弟子武道崩碎,不止是云鼎峰,就是青云阁都感到脸上无光,灰头土脸的云鼎峰无法奈何血魔山,便将所有怒气都撒在了韩家头上,下令云鼎峰弟子,但凡遇上韩家之人,格杀勿论。 邪魔当道,人人得而诛之。 这本就是大义凛然的事情,至少说起来,冠冕堂皇的很。 除此之外,让老人最为无奈的是,随着楚天的声名煊赫,楚家在暮霭城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光是跟在三大家族之后的那些‘高门府邸’,便是平日一盘散沙的散修游勇,都开始私自结社,帮助楚家鼓吹造势,大有独尊暮霭城的迹象。 看似好事,实际上不尽然,往好处想,自然有好处的,但往坏处了想,也无疑是一场捧杀,一些楚家子弟意气风发的同时,楚家长辈们可就苦叫不迭了。 楚鸿看着清风吹拂山上草木浪卷叠涌,深呼吸了口气,突然记起了什么,苦笑道,“因为你这些天的名声鼎盛,武道修为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可害苦了暮霭城不少年轻俊彦,一些个心智高远的后辈,被打击的实在抬不起头来,之前我还听说过了,你跟楚雪那丫头打赌要在家族的开灵大会一战,结果这会儿那小丫头正心灰意冷的闭门思过呢,屋门不出,谁都不见。” 楚天有些愕然,眯起眼笑道:“她跟那个叫韩雄的家伙?” 楚天这就有些不地道了,楚家跟韩家眼下已是这般的势同水火,还故意提起这茬,让老人蓦然瞪了瞪眼,不过很快摇头苦笑道:“说起来也是,女子啊,有时候终究是不如男子的,拿得起放得下,女子一旦真动了情,可真不知道是福是祸,算了,不提那对父子了。” 楚天咧咧嘴,小声嘀咕道:“之前看她们那恩爱模样,还真以为会能白头偕老呐。看来这些年在桃花巷看到的,听到的那些才子佳人,什么为了儿女情长,离经叛道,欺师灭祖,都是假的啊。” 老人瞪眼道:“你小子……” 楚天讪讪而笑,正人君子也有小肚鸡肠的时候,何况自己跟正人君子相差千万里呐。 楚天问道:“家族眼下被抬的这么高,真的没有问题?暮霭城经过一场变动,眼下看着太平光景,实际上可真的不怎么太平,加上‘白泽’山脉那边的风云,指不定会什么时候再刮过来,到时候血魔山跟一些青云阁小人的算计……” 楚天说到这就停下,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若说一点都不担心楚家安慰,那绝对是假话。 老人摆手笑道:“没事,你刚刚不是还说,太过顺遂,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楚家在老祖宗手上沉寂了两百年,是时候经历一些风雨了。咱们楚家,本就起于沙场上,不经历一些磨难,难不成就永远憋在这小小暮霭城了?” 老人有些心神往之,记起自己小时长辈的碎碎念叨,说那会老祖宗还没有离开家族,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一个无名小卒,出身不好。 老祖宗小时候一开始的志向,便是能在他的小村落里娶一个方圆几十里都算得上出彩的媳妇,后来一次进城,见识了城里面的拱桥,殿堂,楼阁,庙宇,便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娘的大啊,自己怎么不得弄个腰缠万贯的一地豪绅才行?只是这个念头才升起不久,便得了一份不小机缘,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武人登顶入武道,高高在上,可飞天遁地,那可叫一个向往。 老祖宗便潜心练武,可是也不是顺风顺水,一路游历山河,无数次生死砥砺,总算在武道上登堂入室,那次在高山之上,观望平野两军冲锋,铁骑凿阵,还是壮年的老祖宗,便顿时觉得豪气在胸,武道武道,就该是沙场上一夫当关万人敌才更霸气,武道之巅,天下皆敌而不怯。 然后老祖宗便毅然决然的去了沙场,去了玄煌大帝麾下,从一名不起眼的无名小卒,一路百夫长,千夫长,都尉,将军平步青云,那会的老祖宗可是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光宗耀祖了,只是没想到后来一战,伤及了武道根本,老祖宗还想走的更远一些,但终究伤势过重,岁月不饶人,后来独自一人来到东海之滨,刚开始的时候,老人的黯然在所难免,只是每次跟子孙说起当年的往事,军中兄弟之间的拼酒划拳,都会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意气风发,好似自己再置身金戈铁马中。 文不过运筹帷幄,武不过纵横疆场。 这大概是楚家流传下来的血性,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位子弟,想要走出去,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上一辈,楚家有子楚万里,再上一辈,有一人叫楚辉。 这一辈,更有楚天。 老人双眸精芒绽放,说起这些堆积在心底的陈年往事,整个人的腰杆都跟着笔直起来。 大丈夫当如此,志在四方! 老人暗自摇摇头,叹息道:“这个世道,虽然不咋滴,但还是值得走出去看看的,爷爷很看好你。” 老人学着楚天咧嘴一笑,“老祖宗当年用沙场功绩人情换来的刑罚殿,一开始咱们后辈子孙都觉得没道理,眼下才不得不佩服他老人家的高屋建瓴,外面的世界一定会很壮阔。” “老祖宗说,这小小暮霭城,绝对困不住他楚寻的子孙,总有一天,会有人潜龙入海,到时候整个大秦王朝,都会震上一震。原话是,老祖宗当年站在东海之滨,负手而立,豪气在胸道:我楚家子孙,终有一天,可震衣而起,扶摇而上,可叫山岳震颤,四海皆立!” 楚天看着这个十数年都不曾出门走走的老人,眼神温暖,其实在小时候,他也听自己爹说过一点这些事情。 老人尴尬一笑,“爷爷就不行,还不如你大爷爷的志向高远,说老祖宗这些话,都有些脸红了。” 楚天看着老人乐呵呵,心里阴霾也是一扫而空。 老人摇了摇头,轻声道:“韩家没了,林家一向都比较中正,咱们楚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后有你大爷爷坐镇家族,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二百多年,咱们几代人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终于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爷爷高兴。等哪天爷爷的身体伤势指不定好了,就会沿着你走过的路去走走看看。” 楚天点头道:“爷爷一定会恢复的。” 老人一笑置之,十多年,早已看开了许多事,望向刑罚殿方向。 楚天跟着老人目光,微眯双眸,浑身气势恍若山岳凝滞。 清风吹拂,楚家有少年变青年,震衣千仞岗。 老人眯眼而笑,面色红润,好似返老还童,谁说英雄一定要迟暮!? ps:有 第078章 回望 随着天色亮堂,楚天街道跟韩青一战,也如夜幕过后黎明渐起,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暮霭城的大街小巷。 最近半月以来,暮霭城好似成了东海之滨方圆数千里的中心所在,当初楚天跟楚淙一战,可谓是一战成名,再加上跟青云阁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是让人想入非非,此刻,昨日那一战,在暮霭城中那可叫一个风靡。 那一战中,楚天周身拳意凝实如流水潺潺,这本就让暮霭城一些自诩高强的拳法宗师自行惭愧了,结果见识到韩青一身血魔煞气,更是差点被吓破了胆,漫天猩红的惨淡场景,真是觉得天地都要变色了,好在后来那个青云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俊公子的出现,一剑《催雪》,方寸衍天地,这才让那漫天血腥气消散去。 虽然楚天跟韩青一战没有转战三千里的那种天人画面,可整条街道上的捉对厮杀,绝对称得上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楚天回到自己所住庭院,一夜休养生息,身上伤势便恢复了大半,让楚天最为惊喜的是,果真如剑一所说,那一战的生死砥砺,无论是体魄还是魂魄,都承受了极大的考验,眼下坐在庭院桐树下,清风袭来,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经脉之中,一股玄妙气息如藤蔓生长蔓延,十分玄妙。 那种感觉,好似冬去春来,万物开始复苏,原本无论如何都丝毫不因外界因素所动的魂魄,给滋润到了根子里,慢慢生长。 楚天闭上眼睛,忍受经脉神魂带来的酥麻刺痛,随着体内玄妙气机火龙盘桓游走,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上古之时,有魔子一念成魔,有佛子一朝悟道,有谪仙转世一朝升天,楚天不曾想到,自己也会有类似机缘,虽然不能跟那些上古之时的魔道巨擘,佛门罗汉,世外天人相比,可随着经脉中那种玄妙气息的攀升,神魂滋润同时,丹田之中,一株金色莲花摇曳绽放。 丹田生金莲,武道孕长生! 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机被楚天感受到,对于剑一所说的天地规矩,更是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隐约间,自己好似已经能够摸索到所谓的规矩边框。 楚天有些疑惑,不是说自己所处的这方世界,位于一方叫青玄大陆的地方嘛?青玄大陆,武道鼎盛,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这才是生存之根本,如若跟剑一所说一般,万世都还在天道规矩之下,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道中人,如何敢肆无忌惮的杀掠行凶? 想不明白,楚天也就不去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到时候该明白的,总会明白的。 楚天周身有淡紫泛金色涟漪缓缓收敛,好似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光彩灵动皎洁。 当紫金光华消失殆尽,楚天蓦然睁开双眼,周身气势,还尚未完全收敛稳固。 楚天喃喃自语,“好一个魂武六境,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置身其中,方知天地广袤。 在这之前,楚天魂武五境便能灵元化罡,力战魂武七境修士,因此在楚天看来,世人眼中的魂武六境那道天堑沟壑,不过尔尔,眼下自己真正一只脚踩踏在魂武六境之中,才知道其中真意,自己原本假想,要是被外人知道,可就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楚天拿出剑一让楚惠转送给自己的那株‘七彩梦莲’,打量许久,能温养神魂,恢复本源根邸,这株天地灵物的品相之高,楚天难以想象,剑一能送给自己,这份情意,楚天只会永远记在心里。 世间人心,最经不起揣摩推敲,世道复杂,人心最是难测,故而兄弟之间,为了一份机缘,也有可能背后捅刀,如剑一这般,能够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不止是在武道之上,更是能随手送给自己如此贵重礼物,楚天由心感到敬佩感激。 将‘七彩梦莲’端在手心,楚天看着手腕那枚光华暗淡的手镯,默默无言。楚天没有想到,这个出身天上人间的富贵少女,会为了自己不惜损耗本就不够稳固的神魂根本去挡下楚淙的那一击,如此情意,可让他如何去还。 手镯并未有半点涟漪反映,楚天将‘七彩梦莲’重新收入‘青玉福地佩’中,经过一天多的‘休养生息’,在楚天耗费十数枚雪灵石的代价后,青玉福地佩终于重新焕发出一股淡弱灵韵光环,看得楚天啧啧称奇,灵宝就是灵宝,这份玄妙,当真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 青玉福地佩周身涟漪纹络如清水流淌,空间灵韵更是绽放出玄奇的淡青色,雾霭朦胧,光彩湛然,虽说在轩辕青青那丫头口中,青玉福地佩也就当得起‘仅仅’二字,可楚天知道,这枚护身玉佩,或者说须弥青玉炼制的这枚空间灵宝,价值之大,珍异程度,绝非‘仅仅’两字可以概括,至少在东玄东荒,在这整个大秦王朝,绝非凡品。 楚天默默将青玉福地佩收起,盘算着自己何时动身前往‘白泽’山脉,按照剑一的建议,自己此次离开之后,一路西行,最好不要回头,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要回头的好,涉及玄而又玄的武道根本,以及无形之中的武道气运。 楚天站起身,环顾四周,好似要最后打量一下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庭院。 一道身影急冲冲跑来,看见楚天安然无恙,这才放慢脚步,抬手抹了把头上汗水,如释重负。 昨天跟楚天分道,小安先回到家族,因为楚天的原因,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可不再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小扈从了,再加上这十多年朝夕相伴,算是久居芝兰之室,跟楚天之间,沾了几分武运福缘,原本已被破例提拔为家族护院,却听到消息,楚天昨天跟韩家那个叫韩青的家伙一场生死大战,双方之间,打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天地广袤,便是大秦王朝都不过人世间一隅之地,得知楚天很快便要离开家族,独自游历万里河山,小安心情有些郁郁的,只是他清楚自己的那点斤两,跟在楚天身后,只能徒增累赘,便想着自己要勤勉修炼,这样才能更快的寻着公子的脚步,一路追寻上去,意起心动,小安跟着便升起了满腔豪情和斗志,可听到了公子身受重伤,还是忍不住放下一切,第一时间跑来看看公子伤势是否打紧,需不需自己照顾。 这会儿看见楚天独自一人站在桐树下怔怔出神,小安紧绷心弦终于放下,破天荒埋怨道:“公子你才魂武五境,之前挑战魂武七境的楚淙,已经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怎么还敢随便跟那个叫韩青的家伙厮杀,眼下公子你的命可是比咱们这整个楚家的分量还重,这样不计后果行事,也太不妥了吧。” 看见楚天一副知错模样,小安更是来了底气,第一次敢这般跟自己公子理直气壮的理论,愤懑道:“你说说你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楚家该如何,还有楚惠小姐,还不得内疚死。公子你以后一个人行走在外,切记不要再这般莽撞了,哪怕你的运气再好,实力再强,外面那么大的世界,一山更比一山高,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小安稍稍停顿,拧着眉头看向楚天,灵机萌发道,“对了,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要是这样下去,不要说走出大秦王朝,便是走到青云阁,说不定就得寸步难行。” 楚天也是难得没有反驳什么,就这样听着小安在自己跟前不断唠叨,记起曾经他跟小安一起在暮霭城偷鸡摸狗,鸡毛蒜皮的那些事情来,见小安终于停了下来,微笑道:“平日没看出来,你咋还懂这么多大道理,了不得啊。” 小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言语,羞愧难当,有些脸红。 楚天拍了拍小安肩头,轻声笑道,“你说的我都清楚,也明白。无论是武道一途,还是人生一路,不光都要有敢与天地争斗的雄心壮志,要有勇猛而进的毅力决心,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心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嘛!除此之外,还要知进退,懂的拿起放下,懂的审时度势,但这其中有一点是相通的,直指本心。身为七尺男儿,便该肩有担当,若我昨日退却一步,今日的后果,怕是……” 楚天停下言语,不再多说。 小安还不明白冥冥之中的武运与关乎一个人甚至是家族的气运,虽然楚天清楚,昨日一战他若是退却,楚家未必会真的从此败落,但他从此之后的武道,便走上了一条断头路,对于自己的这份直觉,楚天毫不怀疑。 楚天突然说道,“陪我在家里走走,等我离开后,你记得我之前托付给你的事情。” 小安赶忙拍胸脯道,“公子尽管放心。” 楚天进屋收拾了一下行囊,东西不多,一些散碎的金精铜钱,娘亲留给自己的一根玉簪,两身玄青长袍,除此之外,还有一双小时候娘亲亲手给自己缝制的虎头布鞋。 两人站在庭院门口,回头打量了一眼,楚天率先转身,沿着家族的廊道桥梁缓缓而行。 当初楚家老祖以自己戎马一生积攒下来的香火情,让大秦王朝的一位至交好友帮忙打造了楚家这座别有洞天的府邸,只是这十多年来,楚天所走过的地方,不过十之一二,眼下即将背井离乡,所有恩怨,可以放一放了。 一路上,所有楚家子弟,见着楚凡后无不神色崇敬,比起以往,可是云泥之差,其中更不乏有楚家清客供奉,见着楚凡后郑重其事的稽首致礼,看的楚天一阵无言。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更不可能的事情。 小安跟在楚天身后,这些年跟着看尽人情冷暖,将一切看在眼底,不自觉撇了撇嘴,小声向楚天抱怨道:“公子,何必跟这些人虚与委蛇,浪费感情。” 楚天在一处栏杆旁停下,轻轻一跃,坐在栏杆上,一手轻拍栏杆,轻声笑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看待他们?” 第079章 好看,好风流 廊桥上,小安沉默不语。 在小安看来,以楚天如今的名声和地位,根本不用跟家族这些平日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虚与委蛇,可转念一想,楚家若想在以后更稳的立足暮霭城,还真少不了那些家伙今后的鼓吹支持。 至于这其中道理,小安哪怕不细致去想,多少也有些明白。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楚家,还是暮霭城或者更大一些的天地,说到底,都离不开‘水至清则无鱼’这么一句浅显易懂的俗语。 换句话说,但凡有人在的地方,便存在着江湖水深,楚家若想在以后得到这些外姓供奉的鼎力相助,怎么不得在人心上下功夫? 至于楚天所表现出来的武道天赋,也只是高悬众人头顶的山岳云巅,让人心生畏惧,想要让人发自心底的顺从,也得让人有能够领情的机会才是。 楚天看了眼天色,从栏杆上轻轻跳下。 跟韩青一战,有些类似于承受天道威压的洗礼。因为韩青的误入魔道,借天地之力化为己用,这让在暮霭城本命福缘极大的楚天有了百尺竿头的余地,否则绝对无法在丹田中,如此快的孕育凝实那朵应运而生的武运金莲。 正因如此,使得楚天对那冥冥之中的武运气机有了一丝明悟,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山巅云海俯瞰人间,透过云雾,眼底下的武道世界一览无余,如果说青云阁、血魔山看做世间的王侯将相,而暮霭城中那些寻常武道散修便是市井巷弄中的凡夫俗子,各有各的生存规则。 …… …… 楚家后山祠堂,楚辉站在一排灵位前,原本须发皆白的老人,两鬓白发有化青丝的迹象,周身气机,更好似朽木逢春,源头活水,非但没有丝毫垂垂老矣的暮气,反而让人感到朝气蓬勃。 不再显苍老的老人静静的看着祠堂正中的那枚灵位,老人安静神色中透露着几分欣慰。 搁在以往,除了他这位家族掌管刑罚的大长老,即便是楚家家主,都极少能站在这里,但是今天不只是楚振峰楚青渊几位中年一辈的楚家股肱在,就连跟楚天一辈的几名家族子弟也都在。 祖祠堂并不算宽敞,十余人站在一起,也仅仅是有立足之地。 楚辉一人当先,双手横在胸前,捧着一副画卷,画卷看上去并无任何出奇,甚至都看不清楚上面的山水笔记,这要是落在外人眼里,都不过是一副最为寻常破烂不堪的山水画而已。 楚辉将画卷合起,并未转头,声音深沉,“该说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了你们,不该是你们的,哪怕争个头破血流也拿不到手,我楚家子弟,万事要记得一点,‘莫向外求’!这也是老祖宗当年留下的四字箴言。” 白发化青丝的老人转过身,对楚家这些后辈子弟苦口婆心道,“但凡什么事情,多从自身去想想,搁在以往,我不会说,也不太明白这其中道理,但今天不一样,如果你们以后想要走的更高,走的更远,便要记得武道一途,武运和因果跟道心和天资一样,缺一不可,否则只会跟外面那些散修游勇一般,沦为真正山巅武道之人眼中的跳梁小丑,看上去快意恩仇好似很风流潇洒,实际上永远被局限挡在了武道之外。” 因为踏足神桥境,体内灵元气机尚未收敛稳定,哪怕楚辉说的平缓祥和,依旧带着一股锐利之气,楚家弟子沉默不语,不再显老的老人然后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叮嘱道:“你将这副‘江山图’去送给楚天那小子,既然那小子跟剑一公子有过了长谈,也就无需我们多说什么了,潜龙在渊,总有走江入海的一天……” 老人皱了皱眉头,好似临时想到了什么,“不过有一点,你去跟楚天那小子说一声,以后出门在外,在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能不显露峥嵘便不要风芒毕露,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以他如今的武道境界,该隐忍还是要隐忍的。” 楚惠紧抿嘴唇,重重点头。 楚辉会心一笑,楚雪欲言又止,楚振峰低头沉默不语。 短短一个多月光景,早已物是人非。 告别了楚辉等人,少女楚惠赶忙向楚天的庭院跑去,心想着能早过去一会,就能跟那大坏蛋多说两句话了,所以少女怀抱画卷,跑的飞快。 少女才跑出后山,看见两人正慢慢走来,她赶忙停下脚步,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衣裙边角,怀抱画卷轻盈走去,一副意外表情道:“好巧啊楚天哥哥,我正想去找你呐。” 楚天看着少女一本正经模样,忍住心里笑意,笑道:“有什么事情?” 少女幽怨的看了楚天一眼,嘟囔着嘴道,“你这都要走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哎,亏我还想着把这副珍藏许多年的宝贝拿来送给你呢。” 楚天眯眼而笑,盯着眼前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的少女。 楚惠翻了个白眼,叹气道:“好吧,这是大长老要我来送给你的,虽然不是我珍藏的,可我也没说错吧,这可是咱们楚家珍藏多年的宝贝呐。” 少女一把将怀中画卷递到楚天手上,将楚辉交代的话快速说了一遍,最后将自己珍藏的一枚平安福递给楚天。 楚天接过少女的平安福,抬手揉了揉少女脑袋,“以后在家要多听大长老的话,好好修习武道。” 少女咬了咬嘴唇,眼中满是闺阁少女即将跟亲人分别的忧愁哀伤。 楚天淡淡一笑,转身拍了拍小安肩膀,“走了。” 小安也是咬着嘴唇,点头道,“不去跟爷爷大长老他们告个别?” 楚天摇头道,“不去了,拖泥带水终归不是很好,再说了我去见这一面,指不定得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 少女双眸有泪水在不知觉间若隐若现,她鼓起腮帮,使劲吹了口气,朝楚天轻轻挥手。 楚天将那枚平安福收起来,手腕在腰间拂过,那副画卷消失不见,被收入‘青玉福地佩’中。 楚天看了眼双眸泪水打转的少女,轻声笑道:“你的资质很好,但有一点,一定得稳重求进才行,不要太过于追求破境了,说不定我哪天就会回来的。” 少女睫毛微颤,重重点头。 楚天看向小安,叮嘱道:“你的武道天资不错,虽然开灵晚了些,可武运真的不差,用那个剑一的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以后好好修行,指不定哪天真的能追上我的。至于家族以前那些恩恩怨怨的矛盾,只要以后不找你的麻烦,就都算了,实在不行,你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小安深吸了口气,到底是长成大老爷们了,比起楚惠的伤春悲秋,虽然伤感,更多还是在心里。 楚天抬头望去,后山祠堂刑罚殿那边,树影婆娑,这趟离开家门独自闯荡,涉及自己跟楚家的武运根本,肯定是没办法再去跟爷爷跟大长老他们告别了,心里的遗憾在所难免。 要知道楚天跟韩青一战,丹田生金莲,算是彻底复苏了自身的武运本源,如果继续在家族过多逗留,或者前往祠堂跟大长老告别寒暄,楚天身上的武运就会如同香火蔓延,逗留弥漫楚家,不是说不好,而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楚家如今局面,实在无法承载这千钧武运重量。 楚天转过身,挥手震衣,缓缓向家族大门外走去。 少女楚惠终于忍不住眼中泪水,双眸簌簌流泪,小安站在一旁,他也不会安慰人,何况自己心里也有些感伤,只得小声劝导:“楚惠小姐,少公子一定会想你的。” 小安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少女更是嗷嚎大哭起来。 楚家后山,山顶凉亭中,楚辉跟楚鸿两人远远目送楚天走出楚家大门,缓缓离去。 那才年满十六的青年,一身青衫,腰悬玉佩,缓缓前行。 脚下有山河,头顶有天地。 楚鸿满脸欣慰,笑道:“我楚家子弟就该如此嘛。” 楚辉轻轻点头,感叹道:“好看,好风流。” 兄弟两人不约而同,欣慰而笑。 因为楚天这十年来的隐而不发,才有了如今的一鸣惊人,这份少年老成,虽说有些不好,可在武道世界,只有如此,才能更好的生存,只是眼下看楚天背影,不光是有内敛沉稳,更有潇洒风流。 如同少年的心中,已经装下了一位姑娘。 心中有她,即便再如何暮霭沉沉,也会在心头升起那明月光来。 好嘛,少年心性,沉稳内敛,明月当头。 走出大门,楚天忍不住回头望去,楚家整座府邸,在他眼中,好似顷刻沉浸在了一座雾霭朦胧中,楚天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想起爷爷之前的话,露出一抹古怪表情,不再多想,转身离去。 楚家后山山巅,小安站在老人跟前,目光望向那身影早已消失的远方,换上了一身楚家内门弟子长衫的少年,整个人也显得容光焕发。 楚辉收回目光,轻声笑道:“等你们能踏足魂武九境,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风景,能磨砺一下武道自然更好,咱们楚家的希望,可就在你们几人身上了。” 少女楚惠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大爷爷,楚天哥哥为什么不能来这边跟你们告别,还有咱们为什么一定要在后山,不能去送行?” 楚辉笑道:“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山上武道跟山下武道的区别了,山下的市井百姓,无论如何烧杀劫掠,在那无形中的规矩中,就是蝼蚁在大江大河中翻腾,溅不起多大浪花的,可一旦牵扯到了某些不该牵扯的东西,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才行,不然武道的反扑,就会向大江大河倒灌,倾覆化为乌有。” 老人只是打了个比方,并未多说,倒不是他不愿跟家族这几个小辈多说些其中隐秘,而是这些东西,他也知道不多。 老人停顿片刻,轻声笑道:“都散了吧,以后多在武道上用用心,争取更早一日走出去,外面天大地大,江大河大,山高水长,这才是我楚家子弟!” 老人蓦然粗豪放声,既是对身边几名家族后辈子弟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第080章 江湖人情利字当头 一路走马观花,楚天看着眼中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池,说不上恋恋不舍,只是有些念想,心想着在离开之前尽量多看两眼。 楚天如今可是声名煊赫的存在,不说在外人眼里跟青云阁云里雾里的关系,光说楚天近半个月来的辉煌战绩,就叫人头皮发麻。 一路向南而行,招呼不断,哪怕楚天从不刻意停步跟人寒暄应酬,所有看到楚天对自己点头致意的人,也都是满脸喜庆。尤其是一些连武道中人都算不上的市井百姓,对楚天更是心生亲近,无他,在楚天还没有眼下这般煊赫光景的时候,暮霭城也就这些市井百姓凡夫俗子愿意跟楚天唠嗑两句,期间就有一名寻常人家的孩子,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楚天身边撒泼耍赖,说啥时候带他一起去桃花巷见识见识那些神仙姐姐的娇媚模样去,楚天往往就是赏那孩子一个巴掌,还得笑骂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懂个屁。 眼下那孩子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口风,老早就守在城池南门必经的一条街道上,看见楚天走来,孩子立马来了精神,赶紧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快步跑上前去,跑到楚天跟前后,扬起脑袋看着楚天,双手叉腰,人小鬼大道:“楚天,你也太不讲江湖义气了吧,咱们俩好歹也是有过好几年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对吧,眼下就这样离开,也不去看看我,跟我告个别?再不然,好歹也得让我给你送个行吧。” 呦呵,口气不小啊。 楚天眯眼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东西,一手轻轻按在小家伙肩头,笑道:“天底下就你最讲江湖义气是不?” 孩子立马昂起头,挺起胸膛道:“那是。” 楚天眯眼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孩子,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咋知道的我今天会经过这里。” 孩子叹了口气,“那还不是多亏了我心眼活络,给我听见了两个人的话,这才知道你这家伙如此不讲义气,就要离开暮霭城了,还不来跟我说一声。” 楚天眉宇微不可查一皱,问道:“无意中听见的两个人说话?” 孩子咧嘴道:“不然呢?” 楚天哈哈一笑,揉了揉孩子脑袋,笑道:“看来还是患难见真情,你这份情意我可是心领了,也没啥好东西送给你,送你一枚‘灵犀石’咋样,礼轻情意重嘛。” 孩子一愣,随即龇牙咧嘴道:“楚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没有武道天赋,这辈子不能在武道上有大出息,像你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便送给我这么一枚温养灵韵的石头,是存心往我心里扎针是吧!?” 楚天啊了一声,随即看了眼恨不得跳脚大骂的孩子,暗自感叹,当年在桃花巷,因为自己插手清婉姑娘的事情,惹来横祸,若非这孩子娘亲撞上楚天,后果难以想象,便是那一次的因缘,才跟眼前这屁大的孩子有了今日的香火情分,孩子心性,本就是初生牛犊,再加上孩子只是听说楚天这些天来的大展神威,并未亲眼目睹,在心底那可叫一个佩服,就连做梦都向往那种飞天遁地的天大本事,可惜他的武道天资,实在是……不成气象。 提及自己的武道天资,孩子便沉默下来,低头耷拉眼,病恹恹的。 楚天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无精打采的孩子,无形之中,隐约有一条淡青色气流在孩子周身游弋,只是那条淡青色气流攀至孩子胸口时,好似遭遇山岳阻拦,盘旋婉转,倒流激荡,这种气象,搁在以往楚天是决然看不出半点蛛丝马迹的,眼下对武运气机的敏锐察觉,似乎孩子体内经脉,被一条天然屏障所阻拦,楚天啧啧称奇,如果能将孩子体内那层天然屏障击碎,孩子的武道气象,怕是绝对不会比楚惠那丫头差半点,甚至于看孩子周身那条无形的淡青色气流,更好像一条随时都能涌入身体窍穴,百川汇流入海的大气象。 缘分缘分,善缘恶缘,一言难断。 楚天看着沉默的孩子,轻声道,“你知道以往跟在我身边的小安吧,他的武道天资也不是很好……嗯,确切说来应该是有些鲁钝,换句话说,就是很难会有大出息,可是有一位山上高人,却明言小安的武道根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就是说,一旦开窍,气象之浩大,不容小觑。” 孩子一头雾水的抬起头。 不过,即便孩子明白楚天的话,怕是也不会知道楚天所谓的‘大出息’,会是以多大为根基。 楚天紧拧眉头解释道,“我若是看不错的话,你并不是没有武道天资,而是……还未到开窍的时候。” 孩子眼神蓦然明亮,他可是难得第一次听楚天的话这么认真。 楚天气笑道:“怎么,还不愿意要这枚‘灵犀石’?虽然品秩不高,可对你现在的情况,可是恰到好处的。” 孩子赶忙一把将那枚浅绿色‘灵犀石’抢到手中,笑道:“楚天你这么大一片好心,我怎么可能辜负了是吧。” 楚天忍俊不禁,“你小子真是人小鬼精。” 姓刘名硕的孩子跟在楚天身后,一大一小慢慢向城门走去,约莫小半柱香后,楚天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城门,笑道:“行啦,送君千里……” 孩子立马挺起胸膛,“终有一别!” 只是说完后,孩子脸上神采顿时消失殆尽,唉声叹息。 最后孩子递给楚天一个折叠精致的纸鹤,上面有孩子用紫毫小锥书写的‘一路顺风’四个篆体小字,穷文富武四个字,还是很有道理的,孩子也就生活在寻常家庭,他娘亲对孩子最大的期望,也就是以后能找到个门第不错的武道世家,让孩子进去当个账房先生,一生无忧。 楚天接过纸鹤,拍了拍孩子肩膀,呵呵笑道:“我离开以后,可不要再让你娘亲担心了,你长大了是不是。” 孩子轻轻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楚天,抬手抹了把脸,将脸上分别在即的怅然一抹而光,大大咧咧道:“那是,今后我刘硕可也是顶天立地的一条好汉啦。” 孩子说到这,突然对楚天挤眉弄眼道,“楚天大哥啊,你看看我这都长成大人了,是不是借我点银钱啊,让我也去桃花巷见识见识?” 楚天龇牙咧嘴的看着这个小王八蛋,笑骂道,“赶紧滚蛋。” 孩子咧咧嘴,转身向城内跑去,只是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好像有什么心事挂在心头。 楚天看着孩子背影,皱起了眉头。 若说当年自己半死不活的被从桃花巷扔出来,遇到孩子的娘亲,完全是巧合的话,那么今日的送别,总让人有几分莫名其妙。因为孩子的家世在楚天这种‘豪门大族’的子弟眼中,实在是过于平凡了些,平凡到了任何一个真正步入武道的修士,都能轻松让那种平凡的家庭灰飞烟灭,因此楚天平日虽然跟孩子有些交情,并不经常往来,万一因为自己牵连到人家,楚天愧疚在所难免,心里留下遗憾和执念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孩子今日在街道等自己,明显是在背后有人指点。 楚天并不介意这个本性淳朴的孩子沾染一些自己尚未完全内敛的武运气机,可这前提是,孩子得吃得下才行。 楚天皱了皱眉头,不再多想,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孩子能今日等到自己,而且时间恰到好处,至于楚天送给孩子的那枚‘灵犀石’,是楚天一次偶然所得,算不上什么珍贵之物,能够温养灵韵,带在身边可以清心凝神,对孩子打通体内那层天然屏障,有细水长流的用处。 当然,成与不成,自有缘法。 楚天没有深想,再者如今的暮霭城,虽然风云消散,可背地里的暗流,复杂程度,更是让人剪不断理还乱,毫无头绪。楚天离开家族,按照剑一的话,便算是将楚家从风云中摘出,如此一来,想不想的通其中关节,已经无关大碍,大不了就是自己一人担之而已。 楚天看了看折叠精致的纸鹤,‘一路顺风’四个篆体小字,算不上游云惊龙那般神妙,但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矫健的神气,好似孩子步履坚定,跋山涉水。 将纸鹤收入囊中,城南门早已有十数人恭候多时,都是暮霭城眼下盛极一时的富贵门庭家族子弟,就连城主府那位身份特殊的书童都在,看见楚天到来,都赶忙上前真诚寒暄,一副和和气气,三世至交模样。 楚天心里暗笑,若是搁在以往,别说让这些家伙一起来给自己送行,不朝自己身上吐几口吐沫星子就很不错了,只是哪怕楚天知道其中虚伪,还是一一寒暄了几句,竟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华丽言语,什么今后武道登顶,一定不会忘了暮霭城诸位兄弟,前来送行这些人,则说楚兄一路顺风,将来武道之途,必定前途无量等等。 十数年混迹烟花柳巷,楚天察言观色以及待人接物,哪怕算不上出神入化,跟这些人寒暄,也能说是滴水不漏。 暮霭城南门,外面的一座清一色山石铺就的广场,聚集了不少城池中的各色人物,有打扮各异的武道修士,有衣衫亮丽的丰腴妇人,还有眼眸暗含秋波的娇俏少女,只是碍于身份,没多少人敢上前去跟楚天说上两句话,楚天还是环顾四周,对所有人笑着点了点头,顿时让无数少女妇人心跳加速,脸颊绯红,好一个俊俏小哥,这可就是让人如沐春风? 楚天跟城主府的书童等人相谈甚欢,抱拳告别。所有人都目送这位如彗星崛起的青年慢慢离去,暮霭城三大家族,韩家覆灭,林家依旧沉默寡言,楚家可算是一家独大了,再加上楚家这些年的名声口碑的确不错,以后楚天要真闯出了偌大名声,在这东海之滨方圆几千里地,说出去可不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退一步来说,凭借楚天是他们暮霭城走出去的天才俊彦,这么丁点微不可查的香火情,以后行走江湖,谁不得给点面子? 第081章 梦莲塑神魂 出城之后,天高云淡,原本还在心头萦绕的那些离别愁绪好似都烟消云散,没了顾虑,心头就像清风拂袖,云开月明。 楚天独自一人,缓缓走在山间小道上。 青衫束发,玉佩悬腰,只觉得浑身轻松无比。 此次远离家乡,一个人游历万里山河,楚天可是打定心思要好好欣赏一下人间的大好河山。 上次一个人前往白泽山脉砥砺武道,楚天从轩辕青青那里听说了许多玄妙趣事,比如在青玄大陆,疆域之广,就好比头顶天穹,看不见边际,大陆之中,楚天所在的东玄州不过是青玄大陆九大州域之一,而东玄东荒,更是东玄之中名不经传的一隅之地。即便如此,那丫头也曾鄙视楚天,说仅仅一个东玄州,如同大秦王朝这般幅员辽阔的庞大帝国,也数以百十计,至于那些人迹罕至的名山大川,更是不计其数。 轩辕青青还跟楚天提及过少女自己生活的那片疆域,说到了世间人看来匪夷所思的神仙志怪,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上天界云庭天,除了人族,还有许多精灵鬼魅,比如草木成精,妖兽化形,山岳生灵等等,听得楚天暗自咋舌,实在想不到大千世界,精彩如此。 除了草木精灵妖兽之类,轩辕青青在鄙视楚天土包子同时,更是提及了诸如月光族、海族、血族、鬼魅族在内的许多生灵,说了许多各大种族流传下来的美丽故事,其中让楚天最为记忆深刻的便是月光族公主,曾为万千子民以身化天道,啼血赴死的传说。 楚天那会便觉得大长见识,等哪天一定要走出去亲眼看看,自己生活的这大千世界。 眼下,自己也算开始踏上了征程。 青玉福地佩悬挂腰间,随着楚天步伐轻轻晃荡,经过两天的‘休养生息’,玉佩早已完好如初,在其自身空间道韵遮掩下,灵韵内敛,除非是神桥境之上强者,否则并看不出丝毫异样。 青玉福地佩作为一个中品灵器品秩的灵宝,内含须弥空间,算不上多宽广,但对楚天来说也不算小了,方圆数丈,如今除了装有两件替换衣衫,还有就是一小堆堆积一起的金精通宝银钱。 除此之外,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盒中,装有十数枚雪灵石,再就是清婉送给自己的《江心垂钓图》,家族传承的《江山图》,楚惠那丫头给自己的平安护身符,以及刘硕那孩子送给自己折叠精致的纸鹤。 当然,还有当初白泽山脉一行的所有收获,兽骨妖丹,实际上上不了台面的灵韵之物。 楚天心神微动,最后落在了青玉福地佩最靠里的角落处,一个已经泛黄的檀木匣内,藏有一只品貌不算多高,却算得上精致的玉簪,一双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在楚天心里却弥足珍贵的虎头鞋,除此之外,还有剑一临走之前,让楚惠那丫头转送给自己的七彩梦莲。 清风吹来,卷动青衫,楚天蓦然抬头望去,笑着向天空挥了挥手。 已经玉树临风的青年,好似在对云海之上的人说,山长水阔,我一定会走过很多很多的高山大河,跟你们一起看尽世间最好看的风景。 夜幕悄然降临,楚天已经出现在‘白泽’山脉脚下。 相对于上一次只身前往‘白泽’山脉砥砺武道,这一次要顺风顺水许多,毕竟老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 暮霭城方圆数千里,实际上就数城南‘白泽’山脉最为凶险,绵延数百里不说,穿过‘白泽’山脉,再往南更是接连另一片山脉峻岭,曾有神桥境之上强者横渡四百里‘白泽’,不料在其出来之时,没有葬身于山脉之中蛰伏的妖兽之口,却沾染一身毒虫瘴气,在出来那一刻,便倒地身亡。 而此次‘白泽’山脉秘境之中所显露的秘境门庭入口,恰巧在‘白泽’山脉四百里深处与云溪山脉接壤之地,因为洞天秘境复苏现世,使得周围灵气相较以往要充沛许多,便是山体走势,都隐约有龙脉走水形胜之态。 楚天依照头脑中的印象,独自一人在山林中穿梭奔走,估摸着是近期有青云阁以及血魔山修士出入缘故,山林之中,月华如水,显得万籁俱寂,有林间清风簌簌而过,扫落树叶飘晃坠地。 约莫半个时辰光景,楚天一阵兔起雀落,便已行至山林深处,来到一处天然的山水洞穴之中。 洞穴之外,是一处景色不错的幽潭瀑布,瀑布不高,也就三五十丈模样,只是因为山上汛期,水流湍急,气势尤为惊人,再加上今夜月色明亮皎洁,看上去更似一条晶莹玉带,从天而降。 瀑布之下,是一个方圆白十丈的清水寒潭,潭水清冽,散发着一股沁人骨髓的寒气,深不见底。 因为夜间寂静原因,瀑布砸落寒潭,如平地滚雷,水汽弥漫。 楚天盘坐在洞穴入口青石上,看着被瀑布飞流直下而砸的四分五裂的明月倒影,然后收回目光,抬起手臂,默默注视手腕那枚光彩消逝的清淡玉镯。 他好似看到了少女跟自己针尖对麦芒时的咬牙切齿,鄙夷自己时的得意洋洋,在自己生死一线之时的忧心焦虑。 楚天只是望着那枚玉镯,不言不语。 最后楚天拿出了那朵七彩梦莲,缓缓闭眼。 双手掐诀,原本平静夜色,在楚天身前,如湖光月色,漾起淡淡涟漪,这还不算,那涟漪荡漾之处,七彩梦莲更是宛若植入灵池,灵气盎然不说,更是绽放七彩绚丽光华。 短短半月光景,楚天的武道修为一路攀升,数次的生死砥砺,可谓是让十年的厚实积累,一朝薄发。只是这种武道上的急剧攀升,对寻常武道修士的心性根骨磨砺,并无裨益,反而有一丝拔苗助长的韵味在其中,若非楚天得到家族传承,使得那枚‘凤灵珠’与自身神魂合为一体,之后更是在体内孕育‘武道金莲’,哪怕楚天十年隐忍砥砺,也难以掌控这种武道境界的攀升。这就好比君王的开疆拓土,不光要有马蹄所致尽皆拜服的武力,也要能稳得住民心民意才行,一旦武道修为进阶过快,身躯体魄跟不上武道灌注以及灵韵堆积,便会让自身不堪负重,以后想要再进一步,便比登天还难。 这也是楚天每次进阶,汲取大量‘凤灵灵源’的原因所在,轩辕青青显然是清楚楚天自身状况,这才每次跟楚天争夺‘灵源’之时,少女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对于这些,楚天自然清楚,眼下少女为了自己神魂飘摇,差点魂飞魄散,这份恩情,可是比天还大了。 便是这一点,哪怕少女以后再无理取闹,纵然有千般不好,楚天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好了,何况,他觉得少女真的很好了。 不说哪怕知道有些人明明很不好,可就是不愿念念不忘,如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自己此生怎么舍得忘记,就像今夜的月光,照在心头。 楚天嘴角微颤,先是七彩梦莲悬空而立,再是七彩光华如水流淌,之后,在楚天眉心,如开天眼,一枚淡青色灵珠,缓缓凝聚,许多如外面瀑布一般的灵韵精华,雾霭朦胧,氤氲汇聚,携裹七彩光芒,悉数涌入手腕玉镯,原本光华暗淡的淡青玉镯,竟然如朽木逢春,变成了玲珑玄青色,玄青光芒,丝丝缕缕,让整个石洞光彩湛然。 这可不是寻常灵宝的灵韵弥漫,而是神魂与灵韵本源的复苏显化,是一种神魂‘涅槃重生’的福源迹象。 武道之中,修士神魂天生而定,哪怕踏足神桥境界,也只是犹如人身躯体魄,并不能在根本上提升资质,而眼下这种神魂与本源的复苏结合,则有非同寻常意义,称得上‘天道点化’,根骨重生,以往除却大机缘者,以无上灵宝慢慢温养神魂,使其‘久入芝兰之室’,才能慢慢提升壮大神魂,像眼下这种本源与神魂的复苏契合,可谓万年难得一遇的天大福缘。 楚天周身,七彩光华流转升腾,灵韵气运升腾。 只是于此同时,楚天一只脚踏足魂武六境的修为,如江河断流,不断收缩。 短短数十息,便直接跌落魂武五境! 还有继续跌落迹象。 以自身武道本源,做药引搭建桥梁,炼化七彩梦莲温养轩辕青青神魂精魄,此举无异于逆天而行。 即便楚天身负武运再盛,武道根邸再厚,也挡不住如此强势的武道气运反扑。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何况你还要自行决断,送与他人?置武运天道于何地? 当初轩辕青青不惜以自身神魂差点覆灭来替自己当下楚淙最后一击,剑一曾开玩笑说,美人恩重难消受。 如今就算为了报恩,自己被武道气运反扑,修为跌落又如何? 生而为人,还是个男人,自然就要肩头担当得起天地日月才行。 楚天脑海里走马观花,回忆起跟轩辕青青的偶然相遇,想着两人同样是在这‘白泽’山脉的那段时光,他一心想着武道攀升,好在家族的开灵大会能站稳跟脚,让楚家那群目中无人的家伙知道,他楚天是楚万里的儿子,她在他身侧飘荡游掠,嘴里说着刻薄言语,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里在为楚天的一次次生死砥砺而绷紧心弦。 回头想来,楚天终于觉察到,那个只是一身神魂灵韵凝聚的玲珑女孩,看上去是如此如沐春风。 楚天抬起手,抹了把嘴角血迹,咧嘴而笑。 在楚天身前,腕上玉桌青光一闪,有一位玲珑少女跃然而出,雾霭朦胧,如精灵悬空而立。 那株七彩梦莲如油尽枯灯,楚天一身炽盛灵韵气机,也如风蚀残烛,只是他脸上,痴痴笑了起来。 她看见他呆痴模样,看着他七窍流血的悲惨样子,正要愠怒出声训斥,蓦然顿滞,叹了口气,皱眉道:“楚天,你是不是个傻子?” 楚天再次抹了把脸上血汗,笑脸灿烂道:“青青姑娘,你还好吧。” 轩辕青青盯着这个差点给武道气运给倒灌淹死的家伙,神色古怪,心道眼前这讨厌家伙真的傻了不成? 第082章 一眼把你望到底 少女看楚天在那自顾傻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身灵韵弥漫的玲珑少女,围绕楚天上下左右旋转几圈,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说自己上次头晕脑热的帮楚天这混蛋挡了那翻云覆雨一印,事后她那可叫一个后悔啊,差点肠子都悔情啦,倒不是说不该帮楚天挡下来那一击,毕竟楚天这混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想要再撞上这种冤大头,可不容易。至于后悔,是不该当那孤胆英雄,一个人把天地杀势全部给扛下来,没差点让她魂飞魄散。 现在想想,还一阵后怕。 轩辕青青悬空而立,周身灵韵流转,如春风涤荡。 难道跟娘亲说的一样,天底下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楚天这混蛋见着自己长得倾国倾城的,喜欢上了自己? 呸呸呸,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想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要不是如此的话,这混蛋怎么舍得一身武道气运,更是不惜武道跌境来帮助自己温养神魂? 轩辕青青东想西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少女眯眼向楚天看去,好嘛,你个小色胚子,果然看自己的眼睛都冒光了,少女双手掐腰,巴掌大的玲珑身躯漂浮至楚天眉心处,气势汹汹道:“喂,大混蛋,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楚天一愣,怔怔的看着眼前少女,记起第一次看见眼前少女的情景来,楚天便在心底感觉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看上去很舒服,很好受,至于是不是喜欢,楚天还不知道,只是这些时日形影相伴,楚天总觉得只要是能看见眼前这个神魂灵韵凝聚的姑娘,自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要好了许多,尤其是在轩辕青青帮自己挡住楚淙那家伙翻云覆雨印的那会,楚天心底升起一股很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当初娘亲跟爹走的时候有过,楚天这辈子都不想再有。 楚天咧嘴一笑,深吸了口气,正要站起身,提起一口气机,大声说:我就是喜欢你啊,顺便来两句自己曾经看过的美好文章佳句,比如有缘千里来相会之类的,却不料不等楚天张口,少女便一脸鄙夷的白眼道:“就算是你真的喜欢我,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知不知道,在我家那边,整天嚷嚷着喜欢我的臭男人,能从文山顶上排到山底下了。” 少女秀眉轻挑,噘嘴之余还不忘翻个白眼,娇小身躯不但可爱动人,更惹人流连忘返。 楚天胸口那股才提气一般的豪气,顿时霜打的茄子,如坠深谷,粉身碎骨。 轩辕青青呼啦啦转了一圈,一袭灵韵凝聚的粉红长裙随风飘扬,她暗自摇了摇头,随即惊鸿掠过,没入玉镯中,宛如光华入水,一闪而逝,涟漪阵阵。 楚天怔怔无言,心道这丫头比起跟自己初见那会,道行怎么高深了这么多了? 楚天抬头向夜空望去,明月高悬,清风涤荡,瀑布如白练,飞流直下,使得整个石洞外围雾霭朦胧,好似人间仙境。 楚天不知觉咧嘴傻笑,原本还以为自己走过了千山万水,才能遇上那个跟娘亲一样好看的女子,没想到自己才出家门,就能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这一刻,楚天满脸温暖幸福笑意,好似在隔着一座天穹,跟人相望。 楚天不再多想什么,开始闭上眼睛,默默运转法决温养调理体内灵韵气机,不知不觉安然入睡。 这一觉楚天睡的特别踏实,好似做了一个很大的梦。 睡梦中,有天地,有星空,有月色,有高山,有大河,有苏堤画船,有烟柳长堤,有星垂平野阔,有月涌大江流。 清晨时分,楚天一大早醒来,东方尚有一抹鱼肚白跃上天际,如女子描眉,妩媚动人,之后那抹鱼肚白随画笔渐浓,紫气东来,让人心神摇曳。 楚天早早起身后,一个跳跃,落在一块青色石坪上,静静观望眼前那条从山崖垂落的瀑布,想起自己第一次练拳的情景来,脚走游龙,慢慢摆出一个古朴拳架,拳意如水流淌,轻松惬意,水到渠成。 之前一只脚踏足魂武六境,虽然对这条武道之中第一条鸿沟上的风景仅是惊鸿一瞥,可亲眼看到,比起道听途说,终究有真切且更深切体会,毕竟不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这让楚天第一次生出那种‘高屋建瓴’的感觉来。 经过青云阁跟血魔山携手‘开山’,白泽秘境虽然早已在人间显露蛛丝马迹,楚天并不着急进去一探究竟,根据剑一的说法,白泽秘境中是有大机缘不假,可要想得到手,还得看机缘才行,何况此次进入白泽山脉的多是青云阁跟血魔山弟子,楚天武道修为不进反退,凭借眼下的修为实力,进去简单,自保或许也称不上捉襟见肘,可是要想安然全身而退,怕是轻松不了了。 行云流水打了一套观瀑拳法,楚天收拳后,抬头向东方天际看去,太阳早已越出天地一线,辉煌正大,楚天脚尖轻点,身体扶摇而上,轻轻飘落在瀑布垂落的山巅青石上,负手而立。 一身素洁青衫的青年,腰间玉佩有清风环绕,楚天记起小时候登山观看云海日出的情景,轻声道:“日出天地正!” 空中,水雾弥漫,好似有一位算不得魁梧,但儒雅俊逸的中年男子对楚天点头而笑,楚天便咧开嘴来,手臂向前,伸出一个大拇指来。 因为帮助轩辕青青温养神魂,遭受天道武运反扑,楚天不光是修为境界,便是丹田内那株才孕育不久的武运金莲都有几分光彩暗淡,吃了两颗‘青蕴丹’和‘蕴灵丹’后,体内紊乱的灵韵气机才慢慢平稳。 这让楚天有一些肉疼,毕竟对于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来说,无论是‘青蕴丹’还是‘蕴灵丹’,都算得上弥足珍贵之物,用一颗便少一颗。 大概是因为近期武道修为攀升过快,尤其是经历了境界的潮起潮落,楚天对武道境界理解更深,接连两日也不急着修炼提升境界,看上去便好似一个在山泽林野中悠闲逛荡的闲云野鹤。 之后两天,轩辕青青才第一次从玉镯中露面,比起以往,精气神明显有了极大飞跃,只是相较以往,少女对楚天的言语虽然没了那么多的鄙夷嘲笑,依旧乐得沉醉于那种夫子说教弟子的那种快意跟得意当中。 天高云淡,山林中风清气爽。 轩辕青青如精灵般在楚天跟前呼啦啦飘荡,突然一个蓦然悬停,相距楚天鼻尖一尺之地,“喂,傻子,你虽然运气不差,可是相较一般人,将来的武道劫罚也注定要山高一重的,我可是跟你直说了,之前我救你一命,你现在也帮了我一次,咱们算是扯平了,但以后再这样随意‘泄露天机’,遭受武运反扑,等将来你踏足‘天象’、‘乾坤’境,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了可别怪本小姐没提醒你。” 楚天咧嘴前行。 虽然轩辕青青言语之中没有半点客气,楚天却知道这丫头的确在为自己担心,武道武道,重在一个‘道’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想真的踏上那条大道,将来必定要担起相应负重才行。 轩辕青青这两天在楚天耳边唠叨不断,楚天对武道境界再次有了详细了解,在神魂不灭长生天地间的元婴境之后,更有世间武夫鲤鱼跃龙门,由武入道的‘龙门境’,在那之后,天外有天,还有可法天象地,借天地灵韵化为己用,方寸衍天地的‘天象境’,这还不止,天象之上,更有以自身灵韵衍化乾坤洞天的‘乾坤境’。 魂武铸神魂,神桥建长生,丹河通天道,元婴登天门。 之后真正走上天道那座阳关大道,也是各人的独木桥。 鲤鱼跃龙门,如山上仙人矗立云端俯视苍生。 天象法天地,行走世间一言一行皆契合大道主旨。 乾坤铸洞天,铸就自身乾坤洞天,可称为一方天地圣人。 “算了算了,你也不用哭丧着一张脸啦,作为报酬,本小姐可以大发慈悲,在你踏足魂武六境的时候,不收取那份‘凤灵本源’了如何?” 轩辕青青指了指自己,“本小姐还是很讲义气的吧。” 楚天嘴角抽搐,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估摸着是自己悬空飞窜累了,轩辕青青落在楚天肩头,眼神幽怨道:“以前娘亲经常告诫我,风芒毕露不是什么好事,武道修的是心性不假,可要是一味地冥顽不灵,早晚都会遇上大麻烦……” 少女好似在教训楚天的愣头青,实际上自己那张光彩熠熠的脸上也有些黯然,“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这里来。” 少女叹息一声,很快皱眉哼道,“不过也不错,不然就遇不见你这么个傻子了。” 楚天一头黑线,只是咧嘴。 看这架势,轩辕青青这是要把前几天的话一股脑补回来了,果不其然,少女只是喘了口气,便微锁秀眉道:“不过说实话,真没想到在这种偏僻荒芜的地方,竟然也能出现几个不错的美玉良才,先不说那个年纪轻轻能炼化出本命法宝,差点要了你小命的家伙,那个叫剑一的家伙更是深不可测。” 少女想到第一次感觉到剑一的存在时的情景,身为可观望天地山河灵韵气运的寻龙师,当初剑一给轩辕青青的感觉,周身剑意,就好似飘荡于山巅的朝霞云海,浩然正大。 说到这里,少女蓦然闭上嘴巴,眯起漂亮双眸看向楚天。 在少女眼里,如果说剑一周身武运如云海高高在上,楚天周身却好似弥漫了一层看不见边际的朦胧大雾,大雾之中,好似蛰伏有一条在渊蛟龙,更似有山河天地蕴含其中,让人惊心动魄。 轩辕青青只觉得如坠云里雾里,到最后收回视线。 少女压下心里的那份震惊,学楚天咧嘴道:“什么嘛,本小姐早晚一天要一眼把你望到底!” 第083章 人心悬反覆 有这么个小丫头在耳朵边喋喋不休,楚天一路便不觉得寂寞了。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以往‘白泽’山脉深入百里,便人烟罕至,一副绝对的世外气息,这两日不知为何,人烟气息比以往浓重了许多。 楚天猜测应该是跟山脉中的那洞天秘境现世有关,只是按理来说,洞天秘境被青云阁跟血魔山联手掌控,在东海之滨这片地脚,不该这么快走漏风声才对,何况想要进入秘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百枚月华石,若不是剑一的情面,打死楚天都拿不出来。 虽然楚天近月来在暮霭城风头炽盛,可搁在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方圆,也不过小事,眼下这些闻风而来聚集在‘白泽’山脉的修士,可不止暮霭城方圆几千里地界上的人,因此楚天也成了这几日在山林游荡的寻常一员。 轩辕青青自身境界本就超出神桥境许多,虽然眼下只是神魂凝聚灵韵之体,但作为寻龙师的那份直觉还是有的,一旦遇上外人,便会第一时间藏入玉镯,免得横生波折。 在这期间,楚天遇见过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比如不知哪里闻风而来的一名富家子弟,看上了一位行走江湖的英俊侠女,便自诩不凡的上前搭讪,因为那富家子弟长得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的很是好看,结果那英俊女侠只是鄙夷的嗤笑一声,“长得比我还要好看,难怪整天异想天开,天底下的美事都被你做梦梦尽了。” 楚天当时在不远处差点没笑出声,好不容易捂着肚子,憋得脸色通红,等那英俊女侠走远了,才赶紧离开捧腹大笑。 在那之后,楚天又碰见了两伙狭路相逢的武道修士,大概也是因为‘红颜祸水’,其中一方中有一位看上去的确好看的俊俏女子,可能是另一伙人见女子那一方人衣衫朴素平平,便心想着找点乐子,调剂调剂这些日在山脉中味同嚼蜡的生活,不料那女子可不是个好脾气,一言不合,便一脚踢在了那满嘴荤话的汉子双腿间,体型虬壮的汉子,可不是当场倒地打滚,满脸痛苦。 江湖水深,不惹麻烦麻烦自来,原本只是一场萍水相逢,结果变成了两伙人的拼命厮杀。 天下不平事太多,再说了,楚天也不是那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便只得远远站在别处驻足观望。 当然,这倒不是楚天不晓得‘非礼勿视’这么个简单道理,而是前面那两伙人正巧在楚天前行道路上。 结果吃了大亏的一方,一名粗糙汉子骂骂咧咧瞪了楚天一眼,犹不解气,大踏步而出,一锤向楚天脑袋砸去。 青玄大陆,除却真正触碰天地规矩的那些正统武道修士,其余山下人,心目中的江湖,便是如此。 看你不爽,那便一拳一剑打杀了便是,毫无规矩,更无顾虑。 眼看那一方丈许左右的黝黑铁锤就要轰在楚天头顶,两方停歇人马都是面无表情,粗糙汉子双目更是狞厉毕现。 楚天皱了皱眉,难怪这些人永远在泥沙里打滚,一脚踏后,双手握拳,一手横立胸前,另一手猛然递出。 居高临下的粗犷汉子,只觉一股璀璨拳罡炸开,手中铁锤便如撞在了万仞山岳上,轰隆一声,脱手而出。 这还不止,楚天后滑一脚轻轻踏地,整个人高高跃起,欺身而进,再次一拳递出,狠狠轰在粗犷汉子的胸口。 一声闷响,魂武五境的粗犷汉子,直接倒飞出去。 同样的魂武五境,粗犷汉子在楚天手中,毫无还手之力。 楚天瞥了眼粗犷汉子,讥笑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如何看待别人,别人也会如何看待你,也就是本公子近来心情不错,不然就凭借你刚才的暴起杀机,现在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楚天咧咧嘴,想着剑一当初那句无奈的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粗犷汉子被一拳打的倒飞出去,大口呕血,在他身后,一名风韵犹存的丰腴妇人大声怒道:“好一个出来混总要还的,你有如此修为实力,不晓得非礼勿视这么个道理?在远处隔岸观火,莫不是存心了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之前在白泽山脉,好不容易遇上了一株品秩不错的灵草,不料被青云阁的一些外门子弟趁火打劫,粗犷汉子几人正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这才会口无遮拦侮辱那长相俊俏的女子,原因是那女子一起几人,跟青云阁有些八竿子打着一竿子的渊源,女子身后中年男子,有一名儿子正在青云阁修行。 丰腴妇人之所以叫嚣没有出手,倒不是她脾气好了,而是楚天先前那一拳太过凌厉。 楚天随手摄起一根树枝,在空中来回晃荡,咧嘴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挡住了本公子的路,合该我绕路而行才对喽?” 楚天哈哈笑道:“就算是我想要趁火打劫你又如何?” 不得不说,虽然眼前几人眼界不高,可常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确不简单,那丰腴妇人仅仅一句话,便让原本生死相向的两伙人,都将目光死死盯住楚天。 江湖水深,若是不能深谙水性,怕是一个不小心都会被淹死。 楚天斜瞥了一眼俊俏女子那边,白眼道:“出来混,最好是带着脑子出来,脑子可是个好东西呐。” 楚天叹了口气,轻声摇头道:“不过你刚刚说到趁火打劫,我觉得你放一万个心的好,就你这种姿色的大娘,我可没兴趣,不然本公子得吃多大一个亏?” 楚天闲来无事,随手将手中树枝丢出,一层剑意如行云流水,在空中荡漾开来,卷起细密螺旋波纹,楚天无奈的伸了个懒腰,便要离去。 俊俏女子那边,那中年男子下意思双眼一凝,望向楚天,先前楚天随手递出那根树枝,竟是如绿虹一闪而逝,将一株合抱大树穿的粉碎,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来。 中年男子嗓音轻颤道:“公子可是青云阁朝仙峰弟子?” 楚天一愣,呵呵笑道:“怎么,你还能看出来我的身份了?” 中年男子赶紧躬身施礼,说是见过公子,有眼不识泰山,小儿丁毅便是青云阁弟子,如今在朝仙峰修道,魂武法相恰巧也是剑魂,最是仰慕那位叫剑一前辈的风采。 楚天哦了一声,一脸无语表情道:“这么说还是撞上自家人啦?” 中年男子脸上带着笑意,楚天眯眼笑道:“我可不认识剑一、谢任君、卢玥飞那些人,再说了,剑一的年龄还没你大吧,叫前辈是不是不太好?” 姓丁的中年男子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剑一、谢任君、卢玥飞,这可都是在青云阁名声鹊起的后起之秀,你不认识,名字说的这么顺溜?更何况敢直接喊剑一的名字,难怪魂武五境,便有这等实力,果真不愧是青云阁,随便一个没听说过名字的弟子,便有这份实力。 对于丰腴妇人先前那句挑拨离间的诛心言语,中年男子更是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楚天在青云阁的地位显然不会简单,如此一来,若能搭上一条线,不说丁家,最少自己那小儿子在朝仙峰一脉能顺风顺水一些,这种平日高攀不上的大菩萨,哪里还有胆子去寻衅。 楚天摆了摆手,哈哈笑道:“跟你开玩笑呐,我虽然认识那几人,可真的不是朝仙峰弟子,所以用不着对我这般忌惮恭敬,我可承受不起,不然事后你们反应过来,觉得丢了天大面子,还不得跟我拼命?我可不想被别人惦记着,担心有人找上门来秋后算账。” 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楚天。 楚天暗自摇头,自言自语道:“江湖果然水深,说句实话都没人信了。” 楚天最后只得翻了个白眼,与这两伙萍水相逢却不算和气的武道修士擦肩而过。 没有外人视野,轩辕青青从玉镯中百无聊赖出来,坐在楚天肩头,笑眯眯道:“外面的世界果然精彩啊,这就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人心悬反覆,天道暂虚盈吧。” 楚天斜瞥了眼少女,“你懂的还真不少。” 少女懒洋洋道:“那是,你现在才发现?当初为了记下来这些东西,我可没少被关在书阁上闭门思过,看来那些苦头没白吃啊。嗯……不然可就不能像现在这么招摇显摆了,不过这感觉很好哎!” 楚天会心一笑。 轩辕青青轻声道:“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可一点都不安全,不过那些人也真的是可怜,永远都跟真正的武道背道而驰了。” 楚天撇嘴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菩萨侠义心肠。” 少女呸了一声,在楚天肩头趴下来,哼道:“你什么意思?” 楚天转头看了少女一眼,义正言辞道:“没啥,我在夸你呢。” 世上不乏出身贫寒却站在巅峰的强者,但无一例外,都要经过千百年底蕴积累,在这其中,收敛锋芒,脚踏实地才行,虽然该显露锋芒的时候不能含糊,但也不是之前粗犷汉子那般,区区魂武五境,便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之后接连数天,楚天再次遇上了一些有趣的人和事,同时还找到了几头隐匿起来的妖兽。 其中最为艰辛一场厮杀,楚天生生跟那头妖兽打了一天一夜,那一场武道砥砺,吓得一些魂武六境七境修士都不敢前往查看,生怕不小心惹祸上身,结果方圆十数里山林被夷为平地。 又是夜晚,月明风清。 楚天回到月下瀑布所在的洞府中,轩辕青青悬停空中,看着悬浮于楚天头顶的山河画卷。 那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武魂法相,以一株月下桐树为根基,杳然生成了一座金戈铁马的坚固城池。 城池周围,有灵韵凝聚生成的灵纹环绕旋转,宛若铁骑绕龙城,除此之外,一条蔓延山路弯弯曲曲,直通广袤天地,画卷上,有明月高悬,有月下瀑布。 轩辕青青环绕楚天身前,目瞪口呆,看着画卷中的灵韵小人行走天地,脑海没由来记起小时在一本野史断文中看过的那句话来,“执笔画江山,惊天泣鬼神。” 第084章 朝仙看门人 接连经过小半月的砥砺厮杀,楚天才算重新在魂武五境站稳脚跟。 只是体内丹室的那株武运金莲,依旧好似经历一场暴风洗礼,枝叶颓败。 倒是楚天的武魂法相,在这几日的引灵点化下,如同画师执笔描金,不止是那座城池愈发坚固,轮廓愈加明显,在城墙边角,更有一层层浅淡云雾朦胧氤氲,看上去就像是坐落在天穹云海之上,灵韵描画成就的画卷城池,其中有一座幽深庭院,庭院深深,灵气盎然,月色下,桐树倒影,荷塘涟漪,美不胜收。 在这之前,楚天体内丹室的那株武运金莲,算是冥冥之中天选注定,却不料被楚天私自转移嫁接到轩辕青青身上,这就好比凡俗人间的抗旨不尊,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知是真是假,但武道之上自有气运定数,这在天上人间的强者眼中,绝非虚言。 楚天静静坐在瀑布脚下一块青石上,抬头望向夜幕。 星辰点点。 曾经听剑一说过,在这方世界,武运天道就好比人间东西南北的习俗,大一些,千里万里同宗同源,小一些,便跟高山大川的阻隔一样,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因此此方天地,也被无形中的天道气运分割成无数类似隔离的洞天疆域,不同疆域中,天地法则各有千秋,灵韵气机各有不同,哪怕是天地束缚武道修士的规矩,也会有所不同,说简单些,大秦王朝跟青云阁所执掌的三千万里方圆地界,所牵连天道规矩便有差异,只是这种差异寻常修士极难触摸的到。 楚天十几年的武道砥砺,得到此方天地认可,得以心念显化,凝聚武运金莲,可楚天不等武运金莲彻底稳固,便转嫁到轩辕青青身上,自然会遭受天道反扑,导致体内灵元溃散,气机一溃千里,千里江河出现断流迹象,境界跌落不说,连近乎‘无瑕’的武道根基,也差点动摇。 所以楚天才会在轩辕青青帮助下,跟一头六品妖兽放开手脚倾力厮杀,为的就是将自己的经脉捶打聚拢,好比梳理河道,让体内灵元气机稳固下来。 拂晓时分,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一阵风声呼啸,楚天睁开眼睛,抬头望去。 一名长相平平的粗犷汉子脚踏枝干,御风而来。 楚天微微一怔,跟着嘴角扯了扯。 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朝仙峰的那位守门人,据说一身拳意可上‘云巅’的汉子刘广。 对于这位粗犷男子,楚天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要说对方憨厚耿直,肚子里的弯弯肠子,绝对能称得上九曲十八弯,要说汉子城府厚黑,神态言语间却又没半点矫揉造作,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又好像在说,老子就是跟你明着玩阳谋,光明正大,你能咋地。 粗犷男子脚尖一点,在虚空踩踏出一串涟漪波纹,厚实的身体非但没半点慵懒,反而给人身轻如燕的感觉。 不等刘广来到跟前,楚天赶忙站起身,向汉子抱拳笑道:“楚天见过刘师兄,不知刘师兄今日所来何事?” 刘广瞥了楚天一眼,脸上明显带着一些不耐烦,没好气道:“看来小师弟眼光也不咋滴,这些天,修为没有进步就算了,竟然还不进反退?” 想到剑一要被困甲子光景,生死不知,汉子看楚天便没了半点好感,若不是小师弟临走前再三嘱咐,他刘广才懒得管这么一档子闲事。 楚天讪讪一笑:“遇上了点问题,不过还好,让刘师兄见笑了。” 说话间,楚天赶忙请这一脸晦气的男子进入洞府一座,还不忘拿出一壶在家族珍藏多年的佳酿。 男子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在男子看来,世间事,他都能一拳了之,对于小师弟来说,便都是一剑的事,但心里那股子的愁绪,唯有好酒才行。 楚天暗自咧咧嘴,对眼前男子的秉性实在不敢恭维。 刘广在一块青石上随意坐下来,提起酒壶仰头倒灌一口,神色蓦然凝重:“原本还以为你小子这些天能顺利踏足魂雾六境,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副惨淡光景。” 刘广在楚天身上左瞧右瞧看了半天,实在没看出半点异样来,皱眉道:“小师弟临走前让我转告你,此次秘境之行,可谓是你的一场生死劫难,虽然因为他的原因,青云阁不会对你出手,但也仅限于袖手旁观,当然,这已经值得你去庆幸了,若不是小师弟在青云阁的分量,你此次离开暮霭城,怕是十死无生。” 楚天神色凝重,询问道:“怎么说?” 刘广目光也带着一抹惊异,小师弟既然选择楚天,自然有他的理由,武运横生,洞天显现,江河倒流,东海之滨数千里,好似春去冬来,草木复苏,种种异象,让人值得推敲细想。 正因如此,青云阁才会选择跟血魔山临时止戈,在他刘广离开青云阁之前,那几个老东西甚至对自己耳提面命,不要跟血魔山的人发生大事上的冲突。 乱世群雄并起,自古皆如此。 刘广缓缓道:“虽然小师弟没跟我明说,但我自己猜测,此次秘境之行,关系到你的武道前途,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如果没有意外,连小师弟的武道前景都会牵连其中。” 刘广咧了咧嘴,仰头再次喝了一大口酒,啧啧道:“这酒不错,跟青云阁的‘云海醉花酿’有的一拼,不错不错。” 男子一边品味酒水滋味,一边说道:“小师弟曾经跟阁主有过甲子之约,但是因为你的缘故,出了点意外,树大招风,这个词你听说过吧。没办法,你出现的时候太……不合时宜了些,正巧撞在这个节骨眼上。” 刘广说话间,目光始终在打量着楚天,发现至始至终都没半点异色,心里暗自惊诧,显然没料到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子,能如此沉心静气,“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东海之滨,这方圆几千里地脚,除了你们暮霭城,还有清风、骏泉、观海、渡云、青凫、锦秀等大大小小十余座城池,除此之外,如凤霞江、盘龙岭一般有神桥境坐镇的歪门也有不少,稍稍算计了一下,此次进入秘境的人,少说也得有将近百人。” 楚天插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广冷笑一声,“有什么关系?你最近的风头有多盛,自己不知道?武运虽然飘渺,但能踏足神桥境,也都不是傻子,宁杀错不放过,在这天底下,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不是剑一一定要我来照看你一二,你自己死在了里头,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楚天咧了咧嘴,你这说的也太直接了吧。 刘广深吸一口气,真他娘的晦气,自己神桥境的面子,也就值这么一壶酒啦?刘广脸色古怪道:“此次进入秘境,血魔山的人会对你出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除此之外,你最需要注意的是东海蜃岛的人。” 说到东海蜃岛,刘广也皱了皱眉头,“东海蜃岛据说是东海之中的一座谪仙岛屿,具体位置在哪,哪怕如大秦王朝的元婴谪仙境强者,甚至是那位,都不知道,东海蜃岛的武道修士,皆自称为‘寻龙师’,每甲子光景,才会有一批弟子登陆历练,游走于东玄州各地,距离东海蜃岛的人上次现世,这次才过去不到三十年,我也是才收到的消息,不管如何来说,你最好都要小心点。” 楚天心神微凛,点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是这么个道理!” 楚天曾经从剑一那听说过大秦王朝的那位存在,以楚天现在眼界看来,至少也是龙门境之上的绝世强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而那玄煌大帝,就这样容忍东海之中一个凌驾于自家门口的势力存在? 看见楚天神色凝重,刘广呵呵一笑,“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因为福地秘境尚未完全现世,但凡神桥境之上武道修士,一旦进入其中,便会被其中天道所压胜,轻者九死一生,重者当场魂飞魄散。” 刘广显然对楚天的表现很满意,至少楚天听见这些消息,没有流露出那种心中恍然心智动摇迹象,如果真的如小师弟所说,楚天身负天道武运,那么在秘境中的这场武道砥砺,绝对值得剑一豪赌一场,只要楚天能活着走出来,哪怕被禁锢于朝仙阁登仙梯甲子光景,最少也不亏,要是稍稍好一点,那可就赚大了。毕竟得一方天地认可,凝聚显化武运金莲,只要不半路夭折,板上钉钉的龙门境。 到时候,跟楚天武运牵连的剑一,也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无形之中的推动下,百尺竿头。 刘广看了眼细雨朦胧中的那条瀑布,水雾弥漫。 楚天并不知道,这条瀑布实际上还有些来历的,据说当年的大妖‘白泽’,曾在‘白泽’山脉铸雷池八十一座,以此镇压东海气运,对抗天道劫罚。 妖兽生灵智,尤为不易,想要显化人形,更为困难,何况是如此逆天而行的疯狂举动。 如果流传不假,眼前这条瀑布,便是那八十一座雷池故址之一。 刘广愣了愣,对楚天的古井无波很是诧异,真的只是一个未满十七岁的年轻人? 刘广晃了晃手中酒壶,还好有这么一壶好酒,不然他可没这么大耐心跟楚天唠叨这么半天,粗犷汉子最后将酒壶搁在青石上,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没有,不然的话,我们接下来便开始今天的第二件正事。” 楚天微微一愣,疑惑道,“第二件正事?” 之前楚天还怕自己这些时日武道境界进展快了,对以后留下不好的隐患,却没想到等在自己前头的有这么些让人头疼的麻烦事,关键这些麻烦,都还是失之毫厘,便能丢掉小命的棘手事。 如此想来,短短小半柱香,武道攀升这件事,便再次从楚天心目中的不用着急,变成了燃眉之急。 楚天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我进入那福地秘境,还有没有什么时间上面的限制?” 刘广冷笑一声,“不然呢?我至于大老远跑这边来?” 第085章 拳法 楚天见男子脸上似有不耐烦神色,讪讪一笑,想起第一次见到眼前男子的情景,那一身杀意,想起来现在都让人心惊胆战,楚天实在想不到,木讷耿直跟浮躁腹黑这些丝毫不搭边的词语,怎么能同时毫无瑕疵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尽管有剑一的人情在前,可说到底,自己跟眼前男子无亲无故,能如此费心费力,楚天还是打心底感谢。 楚天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再次主动拿出几碟精致果脯,自然少不了一壶上品美酒,都是自己离开家族前楚惠跟小安帮助自己准备的路上吃食,果脯虽然算不上山上武道修士眼里的灵物,搁在寻常人眼里,却也称得上珍馐佳肴。 在这之后,楚天又问了一个问题,此次进入白泽秘境中的人,明面上会对自己出手的,大概如何。 提起这个,男子也是一阵头疼,摇头叹气,显然并不如何看好楚天,刘广大概是不想让楚天自己都绝望了,说的比较委婉,只是说按照楚天的武道底子,只要踏足魂武六境,不是没有绝处逢生的机会,打不过可以风紧扯呼脚底抹油的嘛,明面上的敌对阵营,血魔山不会有多少嫡传弟子,最主要还是暮霭城原本那些韩家的人,当然,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不会少了,至于另外那些人,大多都是想着坐山观虎斗,至于会不会伺机而动,会如何动,不好说,当然最后男子还加上了一点,大概是为了让楚天安心,说是青云阁这边绝对不会落井下石就是了,指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 说跟没说一样,让楚天有一种跳脚骂娘的冲动。 楚天仰头望天,看到的却是头顶的一片青石洞顶,光线晦暗,因为外面瀑布溅射水雾的原因,明灭不定。 纵有死后万古名,不如生前一壶酒。 在刘广看来,天大地大,酒水最大,他刘广这辈子最敬仰,也最向往的一个人,传说东玄州中央天地,有一位驾鹤遨游天地间的酒剑仙,一人一剑,青衫任风流,据说那位剑仙前辈,得道之时,斗酒诗百篇,皆化磅礴剑意,如上古圣人口含天宪,醉卧云端,人间大风流。 刘广有时候也会想,自己何时能有那位前辈的一半风流,便不虚此生,只是男子心中感慨万分,自己这辈子打娘胎里生来的模样,是没办法青山仗剑了。 在刘广眼里,虽然他是没有办法成为那种风流潇洒醉卧云端的人物,可自己的那位小师弟,却不该被局限于此方天地才对。 想到打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那个小师弟,刘广看了眼楚天,问道:“不喝一点?” 楚天摇摇头,欲言又止。 刘广见楚天婆婆妈妈模样,冷哼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 楚天无奈笑道:“按照你的话,我大概还有不到十天时间,必须踏足魂武六境才行,否则十死无生,就是能够顺利踏足魂武六境,也必须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学会藏头露尾才有一丝生存的可能。只是这既然关系到剑一师兄的武道前途,你们青云阁那位,真的打算不管不问?就这样任由我在里面跟别人来一场不死不休的斗智斗勇?” 提起这个,粗犷汉子心里就有些郁闷,娘希匹呦,那老头子当年好歹也是名动东荒的人物,百岁之内元婴境谪仙人,青云阁阁主,怎么到头来,武道之路越走越窄了,连他这个朝仙峰看门人都看得出来,老头子就没感觉? 刘广抬手搓了搓脸颊,叹息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刘广在朝仙峰也就是个最平淡无奇的守门人,那些子云里雾里的事情,我看不清,也不可能知道。” 楚天点头道:“或许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广略显诧异,显然没想到自己被算计其中,成为这场风云的关键棋子,楚天竟没有半点怨恨。 楚天不再去纠结那些没用的东西,问道:“你说的第二件事?” 刘广神色蓦然凝重,眯眼打量楚天,过了片刻点头道:“虽然我很不看好你,但不得不承认,你的武道根邸打的却是够结实,只是你的拳意到底有多玄妙,拳法到底有没有剑一说的那么高,接下来我要仔细看看才行。” 楚天一头黑线。 见楚天不言语,粗犷汉子一挑眉,笑骂道:“你小子这是个什么意思?我刘广虽是朝仙峰看门人不假,可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神桥七境武道修士。” 楚天叹了口吐沫,想起第一次见面眼前汉子出场以及离场的情景来。 来时一步百丈,身后拳意激荡若游龙。 走时一步踏空,天涯咫尺不见踪影。 刘广看见楚天震惊神色,这才心满意足咧咧嘴,继续说道,“若不是看在剑一师弟的面子上,我绝对不会来帮你喂拳,不过有一点,我一旦出拳,可不会去顾及你的感受,能不能承受的住,承受住后能接纳对少,全凭你自己。” 楚天刚要抱拳道谢,粗犷汉子咧嘴一笑,“先不用急着道谢,指不定在我喂拳的时候,你小子命不好就被一拳打死了。” 楚天嘴角抽搐。 汉子呵呵一笑,“不过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至少我心情不错还能帮你收个尸,不至于抛尸荒野,喂了山泽野兽。” 楚天眼角都跟着抽搐起来,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能从洞天秘境中安然走出,事后不会有人暗中截杀?按照你说的话,只要我踏入洞天秘境,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能活着出来……” 不等楚天说完,刘广抬手打断楚天的话,“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知道你能从里面走出来,青云阁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全,至少在白泽山脉方圆百里之内,没谁敢下手,这也是已经默认和既成的约定,不然就是跟青云阁撕破脸皮。” 刘广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显然不明白,那些站在高处的人,心里到底怎样的想法。 楚天点点头,对事情因果大致有了了解,只要没有神桥境强者出手,只要自己踏足魂武六境,遇上寻常九境武道修士,不至于有生死危机。 楚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刘师兄所谓的喂拳?” 刘广抬手抓起以大把吃食塞进嘴里,随后仰头将第二壶酒水一饮而尽,起身后伸了个懒腰,“赶早不赶晚,我看现在的光景就很不错。” 剑一在武道境界上虽然不高,可对武道的见解,即便是神桥七境的刘广,也打心底佩服,绝对称得上高屋建瓴。 他刘广自认拳法别具一格,也没有得到过剑一‘独树一帜’的评价,能被剑一称赞一个‘高’字,刘广早就想见识一下,楚天的拳法拳意所谓的高,高在何处。 所以刘广话音落后,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一脚轻踏地面,拳出如龙。 对于粗犷汉子的骤然出拳,楚天显然始料未及,更想不到堂堂神桥七境的大修士,会这般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一拳轰在胸口,楚天整个人倒飞出去,在空中运转灵诀,体内气机如苍龙出水,想要稳住身形,无奈刘广一拳显然决心要给楚天一个下马威,或者在陪楚天这小王八蛋喂拳之前,将心里的那口郁结闷气一吐而出。 楚天身体在空中来回旋转几圈,然后就听见轰隆一声,整个人撞入青石崖壁。 青石洞府的崖壁之上,清晰出现一张巨大蛛网般的裂缝。 刘广眯眼看了眼嵌入石壁的楚天,咧咧嘴,粗犷汉子拍拍手,笑道:“身子骨是不错,够硬朗,这样才有意思,不然三两拳就给打死了,岂不是无趣。” 石洞一片寂静,刘广转身向外面走去。 过了半晌,楚天才将自己深陷石壁的身躯拔出来,骂骂咧咧,吐了口淤血,跟在刘广身后向外面走去。 刘广看见紧随其后走出来的年轻人,微微讶异,没想到楚天的底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刘广咧嘴一笑:“难怪剑一师弟会如此看好你,果然有点斤两的,先前那一拳,不过是将你胸中的那口淤血打出来而已,之后可就不是这么轻松了。” 楚天嘴角抽搐,伸出一根拇指抹去嘴角血迹。 刘广笑容玩味道,“魂武炼体,神桥炼魂,虽然你距离神桥境还有从这走到青云阁这么远的距离,可要想在接下来的风云中活下来,不轻松的。” 刘广眯起眼睛,楚天周身,有一层水纹般的拳意,如涟漪荡漾。 “既然你修炼了小师弟的《玄体道诀》,甚至出乎预料的达到了琉璃玄体地步,那么接下来我会以锤炼你的神魂精魄为主,如果你能承受的住,指不定能在魂武九境便让本命武魂第一次觉醒……” 刘广眯眼而笑,他嘴上对楚天不屑一顾,实际上在剑一离开前跟他开诚布公的时候,心里的震惊,不下于翻江倒海,魂武五境,《玄体道诀》近乎大成,修成琉璃玄体,这是剑一当初也做不到的事情。只是,锤炼神魂跟锤炼体魄毕竟不同,神桥境为何被称为武道的第一条登天渡口,就在于大多武道修士,承受不住冲荡洗刷神魂精魄的那种痛苦,其中滋味,试试便知道。 楚天咽了口吐沫,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当真是叫人心底发寒,可他又不敢说让刘广闭嘴,有什么直接来就是了。 这话说起来豪爽霸气,可接下来的遭遇,怕是会更让人爽的直冲云霄。 在石洞内挨了一拳,楚天便从始至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果不其然,根本没有半点动手之前的起手迹象,刘广一脚重重踏地,身影一闪而逝,骤然消失。 再出现时,距离楚天不足三尺,一道雪白拳罡,如山巅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楚天胸口撞去。 虽然将修为压制在魂武六境,可神桥七境的底子,可是实打实的,没半点虚假。 在刘广身影消失刹那,楚天浑身汗毛倒竖,心弦紧绷,同样一脚重重踏后。 任你拳风巍峨,我自有千仞壁立。 雪白拳罡风起云涌,毫无保留砸在楚天胸口上,匪夷所思,并未炸开大片拳罡气流,那一股声势浩大的拳罡,如泼水融入湖面,渐渐沉浸其中,消失不见。 第086章 有拳在云巅 刘广呦嘿了一声,眯起眼眸,仔细审视眼前年轻人。 先前石洞内一拳,意气较重,目的是为了将楚天胸口淤积的那口淤血打出来,至于这一拳,神韵就要相对重了许多,哪怕是在楚天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可神桥七境修士贯通的拳法真意,针锋相对与一个魂武五境修士神魂精魄,哪怕刘广知道楚天的非同寻常,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至少你也得踉跄后退才是,再不济些,那一张年纪轻轻却略带暮气的脸上,总该有几分吃苦吃痛之后的龇牙咧嘴才对。 事实上,楚天的确很痛,恨不得倒在地上打滚,可楚天心里有一种错觉,如果他承受不住这份重量,眼前叫刘广的粗犷汉子,或许真会出拳打死自己,一了百了。这还不算,冥冥之中,楚天更是感觉到,自己如果退后,哪怕一步,体内那口好不容易提起的气机,便会一落千丈,自己的武道前途,甚至将会止步于此。 不是开玩笑。 虽然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却如此真切。 楚天嘴角抽搐,强行压下体内游弋迅猛如蛟龙走水的那口气机,不让蛟龙浮出水面,目光死死盯着跟自己相距不过三丈的汉子。 早些年,楚天跟小安两人,在暮霭城中,所受的诘难困苦,不会比现在差了,那个时候,还是普通人的两人,若非仗着近乎子虚乌有的身份,早已横尸街头,现在身份还在,实打实的,没半点虚假,何况自己还成了凡夫俗子眼中的山上武道中人,岂有后退的道理? 楚天还记得那年那天,眼神恍惚,耳畔萦绕着老爹的话,对于娘亲听不出悲伤责骂的诘问,‘小天还这么小,干嘛非要救我,还明知道是必死的境地,你怎么会这么傻?’。 那会儿,爹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有些事情哪怕是死也不能做,可有些事情,明知是死,也必须去做的。’ 然后爹停顿了片刻,转头笑望向自己的儿子,轻声道:“他是我楚万里的儿子,没问题的。”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望着这位青云阁朝仙峰守门人,沉声道:“刘师兄只管来便是,若接不住,我楚天便是命该如此。” 原本还有些背脊坍塌的汉子,周身气势蓦然上涨,层层拔高,再没半点疲懒神态,只是嘴角依旧带着戏谑道:“你小子还真不怕死的?” 楚天愣了愣,抬头向天空望去,之后低头,脸上竟是露出一抹笑意,“该死当死,死则死矣!” 粗犷汉子咧咧嘴,眼睛愈发眯起,点点头:“有点意思啊。” 汉子本是想说:这意思味道有点重,还不错啊。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有点意思’。 粗犷汉子略作思量,一手负后,一手平伸,先是呈托天之状,头顶之上,有一片云海诡谲起伏,伴随手掌缓缓握拳,云海凝聚压缩,化为一片雪白拳印,云巅之上有云海,云海复凝聚,很快,在粗犷汉子气势攀升之际,头顶云海拳罡已达七层之多。 粗犷汉子眯起双眼,沉声道:“小心了。” 汉子脚步轻轻后撤,寸拳递出。 雪白拳罡若长虹贯空,方圆数十丈空间,灵元气韵如沸水滚油,瞬间暴动。 拳罡周围,是一条条云海汇聚而成的潺潺溪流,发出波涛滚雷声响。 楚天心弦紧绷,在拳罡入体一瞬,脚下大地瞬间皲裂,以极快速度向外延伸,瞬息过后,整个身体更是下坠一截,没入脚下大地。 丹府心湖,神魂精魄,经脉窍穴,如同有千军万马闯入,有冰寒刺骨,有炽热灼魂,有如刀罡席卷,让人神魂惊颤,当然,在神魂外层,同样有一层云海般的屏障,遮蔽那种撕裂神魂的剧痛。 楚天神色不变,《玄体道诀》已经运转到极致,在体内凝成一条大渎长河,跟体内拳意相互砥砺,以此来推迟拳意肆无忌惮的推进,让体内小洞天有适应的时间。 楚天脸色终于由青变红,双脚依旧纹丝不动。 楚天屏气凝神,等体内那股破门而入的拳意,终于被自己的精气神磨砺殆尽,这才扯了扯嘴角,“刘师兄,再来便是。” 刘广啧啧道:“想要吐血吐出来便是,不用这么辛苦的憋着,又不是那心扉心头孕育而出的本命精血。” 刘广大概是想要跟楚天一些喘息的机会,缓缓道:“我观云海十数载而观悟的拳法‘云巅’,其中意旨,想要醉卧云海巅,闲来看人间,虽然其中神意还不够,但意气和法度还算马马虎虎,接下来这一拳,可能会直指你小子本心。” 楚天下意识点点头。 刘广嘴角戏谑,在头顶已经有一片云海凝聚而成的漩涡,不像拳法,更像一条长长剑气,从天空劈落。 白练横空,灵韵席卷,让本就有些紊乱的方寸空间更加暴动。 九霄之上云海,云海之巅为云巅,我刘广一拳既出,便要登顶云海之上,俯瞰万里人间,虽然比不上那位剑仙前辈的风流,可也算得上真潇洒吧。 在世间人看来,世间号称大道三千,武道便是三千大道的那座桥梁,由武道登峰造极,便可入大道,不光是寿命更加悠远绵长,更可以逍遥游于天地之间,在刘广眼里,其实不然,就像脚下驿路,四通八达,还不都是前人一步步踩踏出来?既然别人能踩踏出来,那我刘广自己也该拥有自己的武道才对,正因如此,刘广情愿为朝仙峰守门人,每日看那云海起伏,好似潮起潮落,十数年光景,才通过自己的执拗,悟出了这么一身拳意,竟是以本命武魂,化云海天地,让自身神魂沉浸其中,在汲取天地灵韵同时,温养磨砺自身拳意锋芒。 因此,刘广一身拳意,重在那个‘意’字,锋芒毕露,同样最适合浇灌磨砺他人神魂意气。 当然,这其中得有缘法才行,比如楚天,同样以拳意入武道,这才有算是同源的叩门砖,在这之后,便是承受其中磨砺,承受得住,便能够通过其中拳意反哺神魂肉身,如入芝兰之室,承受不住,便会房屋坍塌,武道崩塌。 云海之中,我即为天地。 拳意激荡,拳罡如剑虹,直接掠入楚天体内。 楚天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如苍白如蜡,只觉得神魂之中,像是被人抽丝剥茧,一刀刀的割在心口的那种疼痛。 只是楚天依旧咬牙坚持,纹丝不动,壁立千仞。 刘广啧啧称奇,“老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实际上刘广并没有打算一口气将所有拳意灌入楚天体内,只是想要看看眼前这年轻人的极限而已,却不料楚天如此‘不识好歹’。连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知道? 他虽然将自身修为压制在了魂武六境,可神桥七境的底子做不得假,本来在出手瞬间,都打算随时收住拳意一泻千里的迅猛威势,不料区区魂武五境的修为,竟真能咬牙坚持住。 在楚天承受住上一拳的时候,刘广便打心底真正认可了剑一的抉择,便想着能将楚天的根邸拔高到顶点最好,实在不行,也用不着强求,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际遇缘法,但是刘广还是低估了楚天,或者说低估了楚天吃痛的本事,尤其是楚天体内经脉的强度,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承受如此冲击,依旧没有半点江河决堤的迹象。 拳意洪流如铁骑凿阵,在楚天体内肆无忌惮奔流不息,使得楚天三魂七魄好似在磨刀石上砥砺的剑锋,愈加光华璀璨。 ‘云巅’拳法,蕴含真意,是神桥七境的刘广数十年所感悟拳法精髓,以此来作磨刀石,对楚天的裨益,可想而知。 楚天默不作声,只是感受体内那种噬魂之痛,慢慢让自己变得麻木,竟是浑然不觉,随着每一寸拳意消散,随着那种锥心之痛愈加恐怖,体内窍穴经脉之间的牵连,已经浑然天成。 尚未跻身神桥境,或者说远远未及神桥境,楚天体内经脉神魂,已经初具神桥气象,虚幻缥缈。 楚天头顶,本命武魂,那副万里山河图,再次扑卷开来。 天空之上,一座绚丽虹桥,横跨长空,如雨后天晴,大放光彩。 哪怕并未凝聚实质,武魂画卷中,那份精气神,浑厚程度,若有人能以神念进入其中,一窥究竟,怕是会心神惊叹。 刘广已经停手,只是尽力维持此方天地的灵韵气机,帮助楚天砥砺神魂精魄,同时看到楚天头顶本命武魂,目光怪异。 楚天的岿然不动,那种我一人在,神魔不可寸进的浩然威势,让粗犷汉子愈加心惊。 如同大江大河翻滚不断的拳法真意,不断幻化出刀罡剑刃,在楚天体内迅猛游走,在与楚天体内气机狭路相逢,更是直接化为山崖大石,阻断退路。 总之,楚天体内迹象,有水石相激,如同山崖大渎,有纵横沟壑,好似犁牛翻田,有刀剑砥砺,宛若铁骑凿阵,可这种在旁人看来绝对无法忍受的剧痛,在楚天看来,不过是天道崩塌,我一肩挑之,如此这般简单而已。 纵然身死,身不倒。 刘广已经发现了楚天的不对劲,看向楚天的目光愈加怪异。 身为朝仙峰守门人,刘广对于云峰那个号称小郎君的家伙可谓熟悉的很,不光是因为那个叫卢玥飞的家伙同样是了不得的剑道天才,更在于比起剑一的剑心之纯粹,那家伙完全走了相反的路子,想要采撷人间百态,化入自己剑鞘,成磅礴剑意,此刻,楚天头顶那副山河画卷,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要将世间万物融入其中,难不成这小子的武道宗旨,想要举手投足,翻天覆地,移山倒海? 楚天脚步终于稍稍退后半步,双拳不再横立胸前,换成了一个气势恢宏的拳架。 那种感觉,天地在身前,我也可一拳撼之! 第087章 恢宏拳意,浮动人心 随着楚天气势浑然一变,刘广眼睛一亮,流露出一抹异样神采。 身为神桥七境武道修士,不说在拳法造诣上比楚天高低,只是当下拳意,定然能拉楚天几条街来,即便如此,眼见楚天周身拳意倾泻,刘广也打心底油然而生赞赏。 醉卧山巅观云海,十数年如一日,如果说刘广的拳法真意,讲究的是横立云巅之上,俯瞰芸芸众生,楚天的则是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恢宏气势。 那种感觉,落在刘广眼中,不再是年仅十六的青年,而是向天出拳,天高我为峰的身影,顶天立地! 拳势沉稳,拳意内敛,精气神如江河奔流,在周身一瞬千丈。 刘广下意识心神颤动,真是好大气魄! 比起自己追求的潇洒,楚天的拳意,宛如云海之上的亿万雷霆,历经无数年千锤百炼而成,若不出拳则已,一旦出拳,必将惊天动地。 刘广咽了口吐沫,难怪剑一师弟对眼前这年轻人青眼相加,短短半日光景,楚天给刘广的印象,已经不仅仅是震惊这么简单了。 楚天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其中,眼前不再是山泽林野,不再有粗犷汉子,唯有周身拳意若云海,环绕流淌。 楚天记起自己第一次练拳的情景,不由的吐出一口气,死气吐出,豪气在胸,楚天仰头望向天穹,云巅之上,依旧有大风光,只是楚天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好似拨开云雾,看到了那天上月明。 拳架屹立不倒,拳势将出未出。 楚天脸色苍白,浑然不知,周身云海已经化虚为实,在楚天左右疯狂游掠,如铁骑冲杀。 楚天闷哼一声,一脚抬起,重重踏地。 刹那间,方圆百丈,地面轰然震颤,一身拳意如巍峨山岳,终于再无法收敛聚拢,决堤般向周围翻滚蔓延。 于此同时,楚天跌落魂武五境的修为,也如同脱缰野马,疯狂上涨。 体内,经脉窍穴灵元激荡,一口气机一瞬千里。 刘广微微皱眉,心神惊愕,眼看雪白瀑布般的拳意轰然炸裂,粗犷男子双手横在胸口,一手张开,向上平托,另一手掌心向内,猛然握拳,如同凡夫俗子捣药。 楚天双目紧闭,脚下走游龙,左右横踏,拳架再不是一成不变,反而愈加迅猛,双脚之间距离忽然拉近,再骤然交叉拉远,于此同时,一拳《星怒》直接递出。 星芒璀璨,所有流泻周围的拳意,如得敕令,迅速凝聚一体,化作一条长河瀑布,向刘广迅猛砸去。 “好小子,真是好大气魄!” 面对楚天的‘不知好歹’,刘广非但不怒,反而赞赏更甚,在楚天向自己递出那一拳同时,右手伸出,五指如勾,猛然握住。 ‘星怒’一拳微微一晃,汹涌拳意如同撞天门,拳意激荡,冲天而起,以至于头顶数百丈空间,在这一刻好似洒落万千月华,月华如水,涟漪阵阵。 楚天被强大拳意反噬,轻哼一声,向后倒滑出去,楚天眉宇微拧,只是脸色愈发坚毅,云雾过后,月明风清,双拳之间拳意被打散开来,双手顺势后荡,大袖飘摇,竟是带着几分行云流水和赏心悦目。 后掠十数步,楚天稳住身形,肩头微晃,脱口而出:“云卷!” 须臾之际,溃散开来的拳意再次聚拢,层层跌卷,如浪潮不断推进,竟是真带有一股翻天覆地影像在其中。 云卷聚复散,悲欢复离合。 刘广神色精彩,啧啧摇头,小声嘀咕:“难不成还真被我一语成谶啦?” 粗犷汉子随即哈哈大笑,在那层层递进的拳意之中,竟是带有一种让他心神往之的错觉,粗犷汉子一步踏出,大声言语:“惊涛定海波,凌波飞渡,不问经年!” 粗犷汉子一手负后,一拳跟楚天轰然相撞。 世间武道,看似相似,其实大不相同,就好比世间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绿叶,两条同出一辙的河流,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难怪浩瀚东荒,千万年能真正走到武道之巅的寥寥无几,纵然是无尽东玄州,也屈指可数。 就好像刘广追寻的拳意,醉卧云海上,闲来乐逍遥,可这么些年来,他心中真的再无牵挂?真的意念之处,便是清凉之地? 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 …… ‘白泽’山脉,深处一片山崖之中,曾经的韩家家主韩亭山站在寒潭边缘,寒潭中寒气凛冽,在空中游弋飘荡,山崖石壁,一层幽寒冰晶熠熠生辉。 韩亭山双眸阴寒,随手一抓,便凝聚出一柄幽寒冰剑,猛然向山崖掷去,砰然炸碎。 辛辛苦苦,在暮霭城经营了百年光景,所有心血,就这样没了,在我韩亭山眼里,在武道前途面前,什么父子情谊,家族社稷,香火传承,都可以牺牲。我韩亭山以偌大一个韩家,用自己的儿孙为血蛊,倾心栽培百年时光,到头来为你血魔山做了嫁衣。这也就算了,只要我韩亭山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可你血魔山到头来,竟想要过河拆桥,以区区两个秘境名额,以及几句不疼不痒捕风捉影的承诺,就想要打发了老子? 韩亭山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跻身神桥境,便能在以后的武道一帆风顺,至少能走到神桥境巅峰,便是丹河境,只要自己踮起脚尖,想来也不难看到那副浩瀚风景。因为他所修炼的血蛊之法,乃是得自于东海一座荒岛的上古破碎秘境中,韩亭山对此深信不疑,哪怕他牺牲的再多,都会在将来弥补回来,等到他踏足神桥境,区区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他想要,几个如今的韩家没有?到时候从小小暮霭城走出,凭借自己修炼上古残卷,一举成为东海之滨类似于血魔山青云阁的存在。 血魔山说会好好补偿他韩亭山的损失,秦安更是直言可以推荐自己成为血魔山供奉,但是对于楚天一事,必须要隐忍才行。 韩亭山很想隐忍,这段时间也的确在隐忍,至少别人谁都不曾看出韩亭山对楚天的半分杀机,所有事情,都是在为血魔山鞍前马后。 可是,一个魂武五境,便能力战魂武七境的韩青,这样一个不死不休的大敌,让他韩亭山如何坐以待毙?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谁不懂?换句话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他韩亭山放得下心? 若真的忍了这一口气,他韩亭山岂不是枉活了这几百年光景? 以血魔山宗门旨意为根本,以大事为重,要审时度势,深明大义。我呸,一个魔道宗门,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也好意思跟自己说出‘深明大义’四个字? 如果只是他韩亭山一人,的确在血魔山眼皮子地下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眼下不一样了。 东海之中有蜃岛,不光找到了他韩亭山,更是答应帮助他压制神桥境修为,以魂武九境境界,瞒天过海进入那处洞天秘境,之后的事情,若能截杀楚天,更有一份机缘等着他。 韩亭山双眸阴寒,楚天是吧,这次你死了可怪不得我,只能怪你跟你那烂命爹娘一样,该死。 韩亭山从腰间摘下一方赤金色小鼎,轻轻摩挲,三寸大小,不明白蜃岛的人为何要自己带上这东西,不过不管什么目的,都无所谓了,只要能亲身进入洞天秘境,打杀了那叫楚天的小畜生。 …… …… 暮霭城林家。 在楚天一战成名后,韩家便在暮霭城彻底除名,就连府上的那些丫鬟侍女,都跟着莫名其妙消失不见,整座暮霭城,最少在表面上,陷入了风平浪静。 楚家演武大会,楚天初露锋芒,之后跟韩青一战,名声如日中天。 再加上楚天跟青云阁那个叫剑一的青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哪怕听说剑一被青云阁招回,楚天会暂时离开暮霭城很长一段时间,余威依旧像是天空彤云密布,让暮霭城所有名望家族,都下意识唯楚家独尊。 之前还有人想要以阴险手段捧杀楚家,却不料楚家家主兄弟二人,双双踏足神桥境界,使得一些原本打算看戏的人,头皮发凉,那些尚未泛起的风波,也给碾压的细细碎碎,比如两名外地来的散修,仗着魂武九境修为,挑衅楚家后辈,直接被一位长老供奉雷霆手段打杀,其中没有半点犹豫。 在那之后,楚家召集各大家族进行了一场议会,大致意思是,楚家短时间内会占用韩家所有资源矿藏,但跟其余家族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有意向,可以跟楚家结成联盟,但需要交纳一定资源,算是押注投资,等以后楚家离开暮霭城,自然不会亏待了大家。 只是这种事情,谁信?说好听井水不犯河水,可不是还有句话,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你楚家是河水不假,可咱们井水多了,一样不容小觑,如若真的投入楚家门下,第一是谁能甘心,第二是真能如楚家所说那样? 在这玄灵大陆,所谓的精诚合作,前提得是合作各方有足够的筹码和本事才行,不然人家凭什么给你庇护? 今日,林家有几人不请自来,正在林家大殿聚头议事,不知为何,看上去好似以林家家主为首模样,如果楚天在,便能看出当日楚家演武大会,半数的旗帜人物,今日竟都在场。 盘龙岭绣花娘青仙子,一脸妩媚笑意,“就算楚家的话是真的,你们林家比楚家也不算差,真甘心跟在楚家后面吃些残羹冷炙?” 林家家主当场脸色就有些难堪,暮霭城皆知以往有三大家族,林家最为‘中正平和’,却不知道也是隐藏最深的。 世间人大多如此,平日越是张扬跋扈,越是色厉内荏。 至于林家,一直以来沉吟不语,实际上底蕴之深厚,绝对不会在现如今楚家之下。 林家家主虽然脸色有些难堪,却并未盖棺定论,只是皱眉细思,权衡利弊。 眉心朱红,风度翩翩的血月门弟子李柯章淡然一笑:“富贵险中求,林家主何必犹豫,更何况,我们一起联手,实在跟‘险’字八竿子打不着吧。” 一位身材虬壮的汉子哈哈笑道:“李公子说的在理,那楚家显然是存心了要钝刀子割肉,等咱们打杀了那叫楚天的小杂碎,这暮霭城,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 第088章 山河聚云海 暮霭城林家大厅内,有人沉吟不语,有人慷慨激昂,身为林家家主,林冲至始至终都为表明态度,这让前来寻求合作的青仙子等人暗自咒骂。 青仙子李柯章等人此行目的简单明了,无非是朝着楚天去的,原本以为抛出暮霭城方圆千里这么块巨大肥肉,林冲会毫不犹豫答应合作,顶多了也就是象征性权衡利弊一番,来一场无关痛痒的讨价还价,却不料林冲不直接拒绝,也不点头答应,竟然就这么摆出一副和稀泥的架势来。 李柯章眉宇紧皱,身后五短身材一身煞气叫王波的汉子更是金刚怒目,若非李柯章斜眼瞪了男子一眼,怕是早就忍不住对林冲怒目相向。 在此期间,林冲笑着说相信楚家不会如此,毕竟百年名声底蕴在那,就算打压排挤其他家族,也只会点到为止,不会真的撕破脸皮跟暮霭城各大家族鱼死网破,既然楚家目光已不再局限于暮霭城,更没有必要大肆打压旁人了,再说了,他林家能屹立百年,底蕴也不是嘴上说说的,真的走到最坏的一步,总会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各位可以放心,无论是你盘龙岭,还是你血月门或者血魔山,以及凤霞江,你们跟楚家的恩怨,我们林家绝对不会插手便是,既然不能跟诸位锦上添花,自然也绝对不会落井下石,所有事情,一码归一码。 李柯章眯眼冷笑,“林家主好气度!” 一行人乘兴而来,却未能尽兴而归,只得不欢而散。 等青仙子李柯章一行人离开林家,一名赤裸上身的虬壮青年抬头向端坐主位的中年男子看去,欲言又止。 当代林家家主,沉默喝了口茶,笑道:“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们应当跟先前那些人合作才对?” 虬壮青年抬头望去,神色不卑不亢,“林璟不明白。” 林冲冷笑一声,“你以为血魔山跟那盘龙岭都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找上门来,是为何帮助我林家千年鼎盛?笑话,无非是碍于某些规矩,不能在暮霭城肆无忌惮动手罢了。” 林冲眯起双眸,右手双指轻旋茶杯,“纵然楚家真要撕破脸皮,我林家又有何惧?用得着去跟那些不入流的山泽野修或者魔道修士合作?他血魔山想要以大势压人,也得看看对面的人是谁。” 林璟沉默不语,林冲轻声道:“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万虫闻风而动,殊不知螳螂之后有黄雀。” …… …… 白泽山脉,一条瀑布从头顶轰然砸落,溅起大片白雾。 楚天仰头躺在寒潭之中,满脸苦笑。 这两天来,楚天的日子当真是不太好过,之前刘广以自身拳意帮楚天磨砺神魂,按道理来说,这是好事,毕竟即便搁在青云阁,千万外门弟子中,也没多少人能让一名神桥七境强者亲自喂拳,砥砺武道。 事实也是如此,在那‘云巅’一拳中,楚天不止是对拳法真意感悟颇多,对自身武道根邸的磨砺,也裨益极大。 百炼成钢,一番打压磨砺,楚天跌落的武道境界,更是让人始料未及,应了那句祸兮福所倚的老话,一路势如破竹,直接踏入了魂武六境。 楚天原本以为,自己成功踏足魂武六境,接下来一段时日,只要慢慢稳固了修为境界就行,不料对自己一向不太顺眼的粗犷汉子,莫名其妙来了兴致,非但要继续帮自己喂拳,比起之前的懒散,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结果就是,楚天眼下的悲惨结局。 能成为青云阁内门弟子,刘广的武道资质本就不差,用一句不夸张的话来说,打小就敬佩向往那位传说中酒剑仙的粗犷汉子,除了长相不尽人意,实际上才情是极高的,对于山下的琴棋书画雪月风花,山上的武道见解,可以说是海纳百川,即便刘广一心想着醉卧云端看人间,或者闲来垂钓碧溪上,能够跟那位前辈一般风流潇洒,并不沉浸于武道攀升,短短不到甲子光景,也顺风顺水成为了神桥七境强者。 只是这人世间,本性难移是一说,难移并不代表不能移,楚天观悟中的一拳‘云卷’,结果就让这粗犷汉子莫名其妙的抓住了一丝独运匠心,原本心里的那抹执念,便这么烟消云散,就跟一朝悟道似得,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我刘广拳头更硬,即便是你天道威压,在我一拳之下也要臣服,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地方是我刘广去不得,有什么事情是我刘广做不了的? 就这样不讲道理,刘广的拳意从醉卧云巅,变成了翻云覆雨,从笑看红尘,变为了一人凿阵,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恢宏霸道。 而他楚天,与其说是被刘广帮忙喂拳,不如说变成了刘广的陪练。 短短两日光景,楚天可谓吃足了苦头,好在刘广下手虽狠,却知道轻重,两人就这样在方寸之地,砥砺厮杀,往往一场大战,都会打的楚天精疲力竭,刘广才会罢休。 楚天仰躺在寒潭水面,抹了把脸上水珠,闭眼感悟刘广的精纯拳意,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一点不假,之前刘广的拳意有几分软绵绵的味道,楚天还有些顾忌,眼下可就是如入芝兰之室,大肆汲取了,不用担心刘广拳意之中的精气神,跟自身拳意自相矛盾。 刘广短短两日便让自身拳意随意念而动,让楚天对这个粗犷汉子打内心深处有一丝佩服,要知道任何魂武修士,在开灵之时,武道心性便开始孕育塑造,一般在魂武九境完全成型,之后再想改变,无异于逆天而行了,可刘广这粗犷汉子,竟能另辟捷径,以醉卧云端之姿,破竹而下,顺势而为,让自身拳意得以翻转变化。 刘广站在寒潭边缘一块石坪之上,眯眼向楚天看去,身为神桥七境修士,刘广的眼光要比寻常人老辣不少,眼下粗犷汉子啧啧惊奇,虽然楚天才刚刚踏足魂武六境,心道本源精气神尚未稳固成型,能够感悟汲取自己拳意精髓,可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才对。 天底下本就没有两处完全相同的风景,即便再相似,本质上也会有所差别,虽然自己的拳意转变,对楚天更有裨益,但那也得讲究一个‘取其精华’才对,哪有你这样肆无忌惮鲸吞的?就不怕让自身精神拳意变得驳杂? 刘广啧啧摇头,怪事年年有,可这两天算是真长见识了,之前楚天汲取拳意,还会有一丝畏手畏脚的迹象,眼下可就真将自己的拳意当成玉盘珍馐了。 刘广抬手拂袖,将整个寒潭空间的凛冽寒意跟拳意尽数笼住,让其围绕楚天身边。 刘广在这整个过程中,都始终盯着楚天头顶的一副山河画卷,越是如此,对楚天越是咋舌无语,那不足三尺的山河画卷,上有山岳城池,河流溪涧,更有月光皎洁,清风雷电,尤其是一座庭院中,荷塘月色,有青年身影静坐桐树下,如果说那山河画卷是楚天自身武魂法相,算不得如何出奇,真正让刘广不可思议的是,寒潭中的凛冽寒气跟拳意,竟是如泼墨入画卷,跟画卷融为一体,不同的是,凝聚程度比原本的高山大河明月城池差了些,仅此而已。 寒潭上灵韵四处流溢,而楚天头顶的山河画卷,已经隐约有九品入八品的迹象。 难怪能被剑一师弟青眼相加,刘广感受到楚天周身浓郁的灵韵波动,惊叹不已。 刘广在青云阁朝仙峰守门数十年,消息不算灵通,也不闭塞,早就听说,如今正值繁荣鼎盛的大秦王朝,除却云瑶宗出了几个堪称千年一遇的璞玉良才,不比剑一师弟差了,就是那几大王侯世家,也有几名很厉害的后辈,比如紫霄侯枪仙王晟,便有一名弟子,及冠之年,便达到了神桥境后期,虽然剑一跟楚天两人修为境界比不上王朝京畿中心的那些豪阀子弟,刘广还是忍不住将两人去对比一下,刘广想到眼下的东海之滨,方圆数千里的武运翻覆,眯起眼睛,神色怪异,“难不成还真是条蛰龙?” 在楚天睁开眼后,头顶的山河画卷已经消失不见,刘广笑问道:“感觉如何?” 楚天咧咧嘴,“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屁话,你一个神桥七境修士,哪怕将修为境界压在了魂武六境,放开手脚跟我厮杀搏斗,能好受了? 看见楚天一副口服心不负模样,刘广打趣道:“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可没半点手下留情,能活下来,那是你自己本事。” 楚天讪讪而笑。 刘广突然凝重起来,沉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武魂法相根邸来源,不过还是要告诫你一点,以后闭关修炼,绝对不要在第三人面前。” 刘广说的比较浅淡,点到为止。 楚天弯腰抱拳,尽在不言中,在这之前,楚天就从剑一跟轩辕青青那听过一些只言片语,尤其是轩辕青青那丫头,就说过在这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还好,一旦走到东玄州鼎盛之地,绝对不能被外人看见,否则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山上武道,哪怕有无形之中的框架规矩,可天地越大,规矩边缘同样越远,杀人越货金腰带,同样有存在的意义跟道理。 两人之间,捉对厮杀,不光是杀人越货这么简单,更是能涉及武运根本。 刘广随便跟楚天扯了些青云阁所在这方‘天地’的规矩框架,便不再多说什么。武道更加宽广的粗犷汉子临走时竟然拍了拍楚天肩头,留下一句,“你小子还算对胃口”的莫名言语,便一步踏出,消失不见。 …… …… 白泽山脉另外一处石崖寒潭,韩亭山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在他跟前,韩家十数名弟子,中流砥柱的那种,尽数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血魔山八大护法之一,那个身材枯瘦叫秦安的男子,眼神玩味看着韩亭山,咧嘴道:“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我面前玩弄任何手段,也罢,便给你个教训也好,下不为例。” 韩亭山看着家族十数名弟子的凄惨之状,死死盯住体态略微前倾佝偻的男子,咬牙切齿道:“你这是欺人太甚!既然血魔山不愿助我截杀那小畜生,我自己动手有何不可?” 秦安舔了舔嘴角,眯起双眸:“欺人太甚?我之前可是跟你开诚布公,那叫楚天的小子,我们血魔山现在不能动……” 秦安有些无奈,摊了摊手,道:“井底之蛙偶见月圆,不知天高地厚。何况我们血魔山,跟那蜃岛,本就算不得是……‘朋友’。既然如此,你选择跟蜃岛合作,我又有什么办法?能保住你已经是花费了很大力气了。” 韩亭山压住心底怒火,沉声道:“血魔山跟蜃岛关系不好是一说,可我还并未成为你们血魔山的人,退一步来讲,那叫楚天的小畜生不止是我的敌人,同样是你们血魔山的眼中钉,我如此行为,有何错?” 秦安歪了歪脖子,笑道:“有何错?嗯……好像是没什么大错。” 秦安叹了口气,“要说错,只能说你事先没跟上面的人打招呼,要说错,便是你韩家这几位弟子命真的不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去跟一个魔道宗门讲道理。 韩亭山深吸了口气,目露厉色,“你到底想要如何?” 秦安转身离去,声音沙哑:“之前你不愿意跟我开诚布公,不过咱们这些时日的交情,说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不是?你依旧让蜃岛的人帮你进入秘境便是,至于你们韩家这些弟子,哪怕不用添油加醋,也能在蜃岛那边再换取一些实打实的机缘来吧。至于他们会不会跟你过河拆桥,我猜不会,毕竟咱们血魔山的实力,也是摆在台面上的,一旦去兴师问罪,可就不是蝇头小利那般简单了。” …… …… 之后十数天,楚天要风轻云淡许多、 直到刘广跟自己说的日子到来,楚天才动身向山脉深处的一座山峰走去。 一个青色衣裙的玲珑少女坐在楚天肩头,噘嘴道:“小小魂武六境而已,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你这么臭屁,不知收敛,早晚有一天得头撞南墙,撞的头破血流才行。” 第089章 脚下流云 之前因为刘广的缘故,轩辕青青一直闷在楚天手腕玉镯中,眼下终于能出来喘口气,可不是一个欢快雀跃。 少女原本看见楚天那几日被打的半死,想要出口安慰勉励楚天一番来着,不料楚天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跟少女竖起大拇指,牛气哄哄说‘那点小伤小痛的,就跟挠痒痒似得,丫头你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 少女当场就是一记白眼,抬手扶住额头,心道真是不记打也不记疼的家伙,这才有了少女一路的喋喋不休,冷嘲热讽。 楚天不以为意,嘴里还念叨着刘广之前大笑而去的话:天已幕,月如初,千里江山任我飞渡;歌声驻,人环顾,邀月同往素山深处…… 轩辕青青难得听见楚天能念叨出来一句完整的词句来,翻了个白眼,那个叫刘广的家伙长得不咋地,气运倒是不错,不过再好的气运,在少女眼里,也就四个字‘不过尔尔’。 楚天突然记起一事,向少女问道:“刘广师兄说在东玄州中央天地,有一位驾鹤遨游天地的家伙,叫酒剑仙,青青你听说过没有?” 轩辕青青撇撇嘴,“酒剑仙?名字倒是不小……” 只是少女很快白眼,“不过也就只是名字不小而已,天外有天,天上的风景都还看不过来呢,本小姐哪有功夫往天底下看。” 少女一番天上天下,就又回到了原点,苦口婆心道:“所以啊,你现在一个人行走江湖,还是收敛一些好,江湖水深,再大的过江龙都有可能呛水的,至于你,指不定那天飞来横祸……” 楚天转头看着肩头少女,轻声笑道:“没看出来,你这么关心我呐,说实话,丫头你不会真的看上本公子了吧。” 不愧是跟楚天厮混了这么长时间,轩辕青青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就你这癞蛤蟆?我是怕你淹死了,本小姐没办法快点恢复真身而已。” 楚天唉声叹气,“丫头你说句实话,怎么就这么难呐!” 轩辕青青根本就懒得再搭理楚天,身影一闪而逝。 楚天抬头看了眼远处那座山峰,短短半月光景,竟然由原来的数百丈,拔地而起长到了千丈左右,半山腰处,云遮雾绕。 之前刘广跟楚天说过一些关于洞天秘境的秘闻,此次发现所谓的秘境,实际上不过是那座洞天最外围山脚而已,但即便如此,对于此方‘天地’的武道修士来说,也是千载难逢的一次机遇,如果能有那气运傍身,将来的成就,至少也得在神桥之上。 至于进入秘境的入口,便在那座山峰脚下,有青云阁跟血魔山的人一起把手。 一路上,楚天走的并不急,相反看上去还有几分慢悠悠的懒散神态,不过若是眼力劲足够的武道修士,便能看出其中玄妙,用刘广的话说,这种步伐叫做《云巅步》,也是刘广于朝仙峰顶,每日卧看云海起伏,风卷云涌,参悟衍化而来。 《云巅步》看似步伐轻浮飘幻,实则以拳意灌注脚下,化虚为实,每一步的飘掠前行,都配合拳法纲要,牵引体内气机运转,帮助夯实或温养魂魄的路基,为经脉神魂贯通的神桥境做准备,不得不说,刘广看似不着调,武道资质,尤其是自身悟性,称得上‘惊才艳艳’。 轩辕青青初看《云巅步》的时候,也难得露出一抹惊艳,只是少女很快就否定说是虎头蛇尾,可惜了可惜了,本来是一门很不错的塑魂法决,开始笔走龙蛇,可惜到最后的气势,跟日落黄昏似得,草草收尾。少女不愧是集百家之辩,成一家之言,只是看了几眼楚天脚下《云巅步》,就指出了几处关键瑕疵,让原本形聚神散的飘渺步调,步步生灵云。 楚天一步步踩踏在草木之上,有片片云朵凝聚消散,有意思的是,那些灵韵凝聚而成的云朵,本是很好的育魂养魄之物,可在楚天脚底下,竟跟幽怨小娘似得,好似被关在了门外,不得进入,最后只得盘桓消散。 轩辕青青说这是法决神意所致,这种灵韵的凝聚,类似于草木之灵,认主,能够进入人体内,如同灵韵气机,在经脉窍穴流转,最后附着于魂魄之上,对那座神桥的形成,大有裨益,只是楚天眼下境界,跟真正的神桥境比起来,只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轩辕青青还说,那叫刘广的家伙,能顿悟衍化这般法决,即便搁在上界天,也很了不起了,当然,前提是她出手指正后的法决才行。 不要小看这么不起眼的几处指指点点,需知在武道一途,境界越高,越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念之差,云泥之别。 楚天一开始是有些心疼的,毕竟听轩辕青青的意思,脚下这些灵韵云朵,是很好的东西,那可是自己的精气神牵引天地灵韵幻化而成,楚天还问有没有办法收集起来,被轩辕青青打赏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后楚天强行释然许多,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经过楚天本命武运以及七彩梦莲的反哺温养,轩辕青青的神魂精魄,算不上恢复如初,却也好了七八成,少女的底气跟胆子愈发十足起来,在山野中一瞬千里,一会化作彩蝶飞舞,一会化作清风涤荡,不时还会幻化漫天光华,游掠飘荡,少女暗自惊叹,原来天下人间的风光,也是不错的嘛。 少女每过一个时辰便会返回跟楚天大致说一下方圆数十里的风吹草动,游骑斥候似得,期间还给楚天带回来了两株品秩不错的灵草,一株‘菩提草’,是炼制‘菩提坐忘丹’的主要灵物之一,可以让人闭关之时进入无瑕状态,如上古圣佛于菩提树下悟道,虽然有些夸张,却是万千修士斩心魔破执念的灵丹妙药,哪怕对于神桥境的武道强者来说,都要奉若珍宝。另外一株简单些,是‘蕴灵草’,可以炼制蕴灵丹,能帮助魂武境修士快速恢复体内灵元气机,凝练灵元。 楚天曾经在家族见过‘蕴灵丹’,还曾亲口服用过,那种效果,让楚天不禁惊叹天底下还有这般好吃更好用的东西,不光入口即化,跟干冽清泉似得,吞入腹中,更是沁人心脾,因此听到轩辕青青的简单介绍,楚天双眼那可叫一个精光明亮,这让轩辕青青对这位平日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更是鄙夷不已。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些人,即便再如何名扬天下纵横四海,到头来还是不能将裤脚上的泥土抖搂干净了,就好比塞北大漠孤烟直,永远不可能变成江南小桥流水人家,阳春白雪,永远不可能变成下里巴人一样。 轩辕青青几次游掠,终于觉得枯燥乏味,便落回到楚天肩头,看着山林中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光芒点点,看风起过后高山之上林海起伏,尤其是正前方的那座大山,给人的感觉是望山跑死马,不得不承认,半山腰的景致,确实不错,云遮雾绕不说,因为是洞天秘境显化的原因,隐隐有一层涟漪屏障隐隐烁烁,屏障上,不知什么原因,倒映着不少大江大河,岛屿海流,宫阙楼阁,看上去让人倍感惊艳,只觉得引人入胜。 楚天一路上就没少抬头欣赏天上那一幅幅玄妙美景,轩辕青青却兴致不高,说那些都是‘洞天结界’倒影别处的蜃景,一般洞天秘境外,都会有的。 这次轮到楚天翻白眼了,年纪不大,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学会了老气横秋? 楚天不急不缓的向远处大山飘掠过去,优哉游哉,难得自在,轩辕青青便会闲来无事,指点一番楚天脚下力道,神意轻重,期间也会夹杂一些天上人间的奇闻趣事。 之后楚天一路上遇到了几伙行人,多是在山脉中历练寻觅机缘,也有少数,跟楚天一样目标直指远处那座高耸大山。 路上有一伙粗犷汉子,看见楚天一人在山林中奔走,便学那打家劫舍的好汉,拦住了楚天去路,说是留下身上钱财便可饶你一命,咱们青龙山五虎,只劫财,不害命。 楚天看着眼前修为最高不过魂武五境的几人,哭笑不得,因为洞天秘境显化的缘故,白泽山脉少了那些占山为王的妖兽,比寻常太平许多,可人心起伏,却又陷入另一处不平中。 你们劫掠也就罢了,可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呐,这年月敢一人在白泽山脉深处游掠,能是随便任人宰割欺负的? 结果不出意外,楚天一拳一个,不知暮霭城方圆千里哪里有座青龙山的五虎,便被撂倒在地,楚天拍了拍手,之后还不忘将几人腰间兽皮袋子扒拉下来,收罗出几枚雪灵石来。 十数天奔走练习,楚天的《云巅步》早已初具神韵,魂武六境的武道修为,也完全稳固,如静水深流,深不见底。 眼看山脉深处那座拔地而起的高大山峰越来越近,轩辕青青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怕楚天暴露的自己的武魂法相,便送给了楚天一方印章,说是叫做‘山河印’,品秩不高,算是中品灵器,炼化了后关键时候能保命。 楚天白眼就不能念自己点好,少女同样报以白眼,心里还不忘嘀咕,就你的气运,想要武道一途顺风顺水?也就做梦想想就行了。 第090章 世道人心自古如此 接下来一段时间,楚天加快了些步伐,身形如飞鸿踏雪泥,掠向前方那座最高的山峰。 轩辕青青的刀子嘴豆腐心,已经成了楚天耳畔的家常便饭,不过给楚天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娘亲亲手做的清粥汤菜,暖胃贴心。 白泽山脉原本就方圆四百里左右,楚天之前一直在二百里腹地修行锻炼,本以为剩下的二百里路程,也就是一天半天的功夫,不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因为那座洞天的显化现世,用轩辕青青的话说,这便是须弥世界的一种,平日不显山露水,一旦显露原形,就会方丈咫尺化天涯。 在临近那座秘境脚下的前一天,楚天又遇上了一场风波闹剧。 临近中午,太阳高悬,因为白泽山脉阴凉的原因,走在密林中并不显闷热,再加上楚天魂武六境修为,运转灵诀驱暑不过雕虫小技。 因为山林人影渐多,再加上这几日疯癫够了,轩辕青青便掠入楚天腕上手镯,水波入江河,不见踪影。 楚天一边悠然自得脚踏云巅步,一边欣赏前方那座高大山峰投影四方的海市蜃楼,啧啧惊奇。 暴风雨前的宁静,安详静谧。 楚天眯起狭长双眸,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另外一二也大多逆水而行,只是在预料之中,如果能逆流而上,那便能登高远眺,看一看旁人看不到的风光,不然,就只能如那瀑布一般,从高空垂落,看似壮观,到头来只得噼啪一声响,摔的粉身碎骨。 未来几天,或者是一月半月,楚天的处境便是如此。 看得见,但是摸不着。 当初在青云阁,青云四峰之中,不是没有各自的后辈天骄,但唯独剑一一人,一枝独秀,比任何人都要一骑绝尘,让青云阁乃至于整个东海疆域,所有武道修士都要望其项背。 正因剑一的潇洒不羁,才使得刘广从这位小师弟身上看到了传说中那个人的影子,合胃口。 刘广对自己这位小师弟寄予极大厚望,因此在得知因为楚天就要被禁足甲子光景,让刘广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山上武道,不削尖了脑袋走捷径快速登顶就已十分难得,哪还有‘反其道而行’,耽误甲子光景的,因此汉子在第一次看见楚天的时候,胸口那股闷气,实在是积淤的厉害。 让刘广意想不到的是,小师弟的眼光真的不差,楚天也算争气,没有白费小师弟的一番苦心,粗犷汉子这才耐着性子跟楚天多说了一些话。 是楚天曾经问过的一个问题,当初刘广并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趣跟楚天多说。 既然剑一在青云阁地位分量如此重,又和他楚天的武道气运相牵连,青云阁就真的不管不问,只是站在一边看戏? 刘广后来的回答是,天下是一个大江湖,大秦王朝便是一个江湖的缩影,以此类推,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江湖存在,只是大小的问题,哪怕不能算作江湖,也能说成是一个大的染缸,五颜六色,什么样的人都有。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就说那大秦王朝,当初开国之时,王侯将相有多少,现在才不过两百来年,又剩下多少能传承下来?而那下传承下来的,又有几个是真正的中流砥柱?大秦王朝如此,大秦王朝之中,那些凡俗世间的王朝更是如此,有清官便有贪官,有庸吏便有能吏,可排列组合一下,清官能是庸吏,贪官能是能吏,再加上贪官庸吏会拍马迎合,清官能吏如那高悬明镜,非得照出别人身上污点人心,如此算计下来,谁能生存于世,谁会被围而攻之?不说生而为人,万物有灵,一旦开启灵智,便有七情六欲,便懂的算计厉害得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屡不清,说句实在的,青云阁便是如此。青云四峰,勾心斗角也不是十年百年了,各峰之间,也存在人心利益,对于剑一的态度,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岂是随便说说这般简单的? 刘广看似长得五大三粗,实际上心思用细如牛毛来形容都不为过,每日守在山门前,除了看云海起伏,衍化拳法,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干啥?东玄州中央天地那位酒剑仙,斗酒诗百篇,化磅礴剑意,刘广闲来无事也没少琢磨人间百态的道理,虽然说不出来多少‘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这般豪气潇洒的话来,可人心百态还是懂不少的。 不然,一个缺心眼的汉子,能用数十年光景,参悟衍化出被轩辕青青称之为还不错的拳法道诀? 《云巅步》,步步踏云巅,脚下走流云,楚天体内气机缓慢流转,经过每一处窍穴心扉,甚至于能到达神魂精魄所在灵台。 楚天蓦然停身,脚尖轻点,落在一颗高大树木枝干上,眯眼望向前方。 一名身穿道袍,发丝凌乱的年轻道士,正御空而行,兔起雀落,向自己这边急速飘掠,在年轻道士身后,还有几道身影,在视野尽头,好似横空出世,横冲直撞,在静谧山林中激起一阵尘土。 楚天皱起眉头,那年轻道士脸色苍白,嘴角还隐隐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而身后几人,则一个个生龙活虎,满身煞气,一路奔走,所过之处的高大林木直接被拦腰截断。 年轻道士显然已经濒临极点,看见楚天后,原本还有些偏离的方向微微转折,大声喊道:“这位师兄,我是东海青凫城公孙家的人,此次前来白泽山脉想要撞撞运气,没想到遇上一伙散修盗寇,还望师兄能出手相救,事后必有重谢。” 年轻道士说话之间,便已飘掠至楚天身前百丈之内,根本不等楚天答应,便已在楚天身前十丈内停下身,急剧喘息。 楚天紧皱眉头,对于年轻道士的祸水东引,不能说有多恼怒,人之常情,但对于年轻道士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虽说楚天也有几分认同无心为恶虽恶不惩,可你这明摆着的祸水东引,算什么?正人君子? 年轻道士身后,三名身形虬壮气势汹汹的汉子紧随而至,看了楚天一眼,沉声道:“公孙竺,既然你也知道咱们兄弟三人名声,我劝你老老实实将‘流云石’交出来的好,不然在这丢了小命,天大地大,便是你公孙家想要找我们报仇,也是大海捞针。” 被叫做公孙竺的年轻道士脸色难看,目光瞥了楚天一眼,“既然你们知道我是公孙家的人,还敢如此?我公孙竺在家族的地位分量,你们想必也是知道的,更何况……” 楚天根本不等公孙竺将自己牵扯进去,只是看见眼前几人神态,就知道不好,顾不上酝酿措辞,打断公孙竺的话,向三名汉子抱拳道:“各位道友,楚某只是路过,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那名为首的壮汉神情冷峻,这才仔细看了楚天一眼,一个小小的魂武六境修士,也有资格跟他王渊讲条件?汉子冷笑一声,嗤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那也得看看怎么个走法。若是不赶巧,遇上了狂风骤雨,难免会遭到无妄之灾。而你就是那命不好,不赶巧的,既然撞上了,爷爷我便一起送你们早投胎去,记得下辈子别再遇见我。” 楚天眯起眼,难不成真的是‘福祸无门为人是招’,自己运气就如此不好?临近秘境跟脚,还要被殃及池鱼?只是这三个壮汉,修为最高的一个也只是魂武七境,听这口气,怎么比魂武九境的还要中气十足。 兴许是听到壮汉不愿放楚天走过,年轻道士松了口气,心底如释重负,并未表现在脸上,惭愧道:“实不相瞒,在下先前在云溪山无涯得到一块‘流云石’,不巧被眼前几人撞上,便一路追杀至此,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会出此下策,不过楚兄放心,你只要能帮我拖住这三人十数息时间,咱们便有机会的,事后我必有厚报。” 楚天心里暗骂,你娘的,亏得一身衣衫人模狗样,真对得起道貌岸然这几个字,实打实的真小人,咒骂归咒骂,对于眼前的飞来横祸,楚天也无可奈何,至于东海青凫城是个什么东西,楚天并不清楚,公孙家,更是没听说过,但眼前这家伙的脸皮,当真是比城墙还厚。 楚天眯眼笑道:“东海青凫城,我听说过,只是对公孙家,还真没什么耳闻,但想来也是青凫城武道世家,难不成都是你这样的……光明磊落?” 公孙竺愣了愣,对楚天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直言不讳模样,苦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话糙理不糙,我公孙竺虽然有辱家族名望,但有一点,磊落称不上,光明还是有几分的,楚兄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足够补偿便是。” 楚天斜眼道:“你就不怕我也是烧杀劫掠不眨眼的路盗?” 公孙竺上下打量了楚天一眼,倒提一柄长剑,双手抱拳作揖,微笑道:“我公孙竺本事不大,但这些年还是学了些观人望气的皮毛,相信不会看错人。” 楚天咧咧嘴,冷笑一声。 第091章 有些相遇并非偶然 楚天越是咧嘴冷笑,公孙竺便越是心怀愧疚,约莫着是物极必反,年轻道人脚尖一个轻点,落在楚天身前三丈处,挺起胸脯道,“楚兄,这次是我不厚道,不假,可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爷能让我在这撞上你,也是一份不小的缘分不是。” 楚天瞥了一眼一身凶煞气息的三名壮汉,撇过头,讥笑道:“你这身打扮,也有脸皮说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话来?有你这样的后辈子弟,就不怕你们老祖宗的棺材板都盖不住?” 公孙竺讪讪而笑:“事关生死,老祖宗不会怪罪的。” 楚天吐了口唾沫,白泽山脉这一路上风景是好,可沾染了人心,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诗情画意了。 被无视在一边的三名虬壮汉子,为首那人本就长得一副凶相,看到眼下境地楚天两人还有心思在那‘谈笑风生’,孽孽笑道:“你们两人可说完了?公孙竺,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下狠手了,这一路上,若不是看在你公孙家少公子的身份,哪里有心思跟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机会给你了,既然想为了一块‘流云石’送命,只能怪你自己人心不足才对。” 公孙竺手握长剑,抖了一个漂亮剑花,没有任何惊惧神情,周身气势也是跟着蓦然一变,竟是有着几分飘然出尘的非凡气度,公孙竺另一手腕翻转,出现一座巴掌大小的彩色山峰,五岳模样,对楚天沉声道:“之前我一人有些力不从心,楚公子只要帮我拖住三人十数息便好,我手上这座五岳山,品相虽然不高,好歹也是一件中品灵器,只要能顺利祭出,对付寻常魂武八境修士还是不在话下。” 楚天心思百转,根本来不及多想,为首那名壮汉便率先向公孙竺扑去,刀光乍现,如一层水幕华盖当头罩下。于此同时,壮汉身后另外两人,同时抬起一脚,猛踏地面,从左右两边向楚天围拢而来。 楚天摇了摇头,不等被两人围拢,身体后倾,脚下流云飞溅,快速向后倒滑出去,两个魂武六境修士,在楚天面前自然没半点威胁杀力,只是楚天也不愿意近身厮杀缠斗,被莫名波及,楚天心里多少都会有些警惕,万一是那年青道人演的一场苦肉计,趁自己不注意在背后捅刀子,在这关头节骨眼可不是什么小事。 在这之前,轩辕青青闲来无事,跟楚天说过不少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玄妙奇物,其中就提起过流云石,是一种可以用来铸造飞剑的天地灵石,韧性极佳,关键是性和温顺,一旦铸成,便能够炼化成本命法宝,温养于武道修士的窍穴之中,无论是平日在体内运转游走,还是在窍穴中沉睡休憩,前者好比君王统帅三军征战天下,开疆拓土,磨砺经脉心扉,后者如可以增加飞剑灵性,提升品质。 当然,不同流云石品质也有所不同,轩辕青青就说她爹爹当年便在九天之外得到过一块‘流云陨石’,请人铸造了一柄叫‘流云’的飞剑,长不过三寸,杀力之大,能轻易劈开一座五岳大山,听得楚天暗自咋舌。 因此,眼前这伙散修流寇,为了一块‘流云石’暴起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那浑身肌肉虬壮的两名大汉,见楚天避其锋芒不敢交战,更是愈战愈勇,双双猛踏地面,向楚天疾追而去。 两名壮汉,一人手持铁鞭,一人手持巨斧,魂武六境武修的灵元灌注其中,使得两人手中武器绽放出一片雪白赤红光华,一人狞厉冷笑:“没想到这一路追赶倒是没有白忙活,还有杀一送一的买卖,看你小子穿着打扮,想来也有些来头才对,就是不知道身上油水多不多……” 另一人阴沉而笑:“看老子不一斧头劈烂你的脑袋!” 魂武六境,本就是魂武九境之中一条巨大的分水岭,眼前两人的武道底子不如楚天,但踏足魂武六境的时间可不短了,长时间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配合的可谓天衣无缝。 手持长鞭的虬壮汉子,一手灵气化罡,长鞭在空中肆意飞舞,顷刻形成一张匹练般的大网,就要封住楚天所有退路,另外一人,则是如同步卒陷阵,一道道斧纹横冲直撞,向楚天当头劈下。 楚天且战且退,眼角余光始终落在公孙竺那边,只见年轻道士在为首的虬壮大汉冲过去同时,右手便猛然在空中抖了一个剑花,于此同时,公孙竺左手五岳山悬浮头顶,五指捏诀,一道道剑纹如得敕令,在公孙竺周身排兵布阵,很快便凝聚成一层屏障涟漪。 难怪能在三人围杀下冲出重围,公孙竺在一手漂亮的剑阵过后,那些斩落而下的刀芒如泥沉大海,荡漾起阵阵涟漪,同时有一道淡若蛛网在屏障上慢慢溃裂,公孙竺脸色凝重,一口鲜血喷在手中长剑上,猛然抛向高空,长剑发出一阵清鸣,在高空悬立,之后在公孙竺双手法决下,化成一方天地囚笼,将持刀壮汉困笼其中,这才开始双手横胸,祭炼头顶五岳山。 又是一道斧纹横空劈下,楚天已经一步踏出,目光收回。 同是魂武七境,公孙竺虽然能以剑阵困住持刀壮汉,却并不能算作占据上风,壮汉看似做困兽之斗,破阵而出只是早晚的事情。 楚天微微皱眉,难不成自己真想多了?这段时间过于谨慎,以至于遇到点意外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然看那叫公孙竺的家伙,的确不像作假。 手持巨斧的壮汉再次欺身而进,一道数丈长的鞭影同时凭空出现在楚天身侧,但这次楚天非但没有避其锋芒,反而一步踏地,猛然上前。 左手《千仞符》凝聚成型,右手一拳《星怒》轰然而出。 身后,千仞壁立,同样凭空出现后硬抗住铁鞭罡影,楚天脚下《御风符》转瞬便来到另一名壮汉身前,一拳递出。 拳意凶猛而至,直接砸在壮汉胸口。 一拳过后,楚天脚尖拧转,双指向前点出。 比起年轻道士的剑术,楚天早已见识过更高的剑道风光,当初在暮霭城街巷,剑一一剑《催雪》,方寸衍天地,是何等潇洒霸气。 在那之后,楚天曾沉浸推演许久,虽然做不到剑一的意起剑气生,做到信手拈来御剑成符却不难,何况在楚天武魂法相中,本就凝聚了数以千万《剑符》,如那天上星辰,星星点点。 《剑符》被楚天从武魂画卷弹指摄出,化作一道星芒一闪而逝,持斧壮汉片刻失神,很快将手中大斧横在胸前,火光四溅。 巨响过后,壮汉踉跄倒退,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手持铁鞭的汉子眼角狂跳,在那道鞭影砸中楚天身后蓦然出现的青石后,便心道不好,立即抽身而退,却不料头顶传来一阵巨大压力,如肩抗山岳。 心神震撼,眼前这小子是一位符道造诣出神入化的宗师不成? 《镇字符》在手持铁鞭的汉子头顶化作一团赤黄山岳,无形胜有形,让壮汉如陷泥淖。 那手持巨斧的汉子站定身影,楚天才转过身想要跟手持铁鞭的汉子来一场捉对厮杀,只听一道沉闷震响,《镇字符》竟是被一团墨色光华豁然劈裂,笼罩虚空的赤黄山岳跟着现出原形,重见天地。 楚天微皱眉头,不愧是常年劫掠为生的流寇,到底有些底牌。 《镇字符》被破,楚天脚步丝毫不慢,脚尖点地,云霞升腾,近乎诡谲地来到手持铁鞭壮汉身前,一拳《云卷》结结实实砸在壮汉手臂上。 跟刘广经历几天磨砺,虽然那粗犷男子并未传授楚天《云巅》的要诀,但楚天从中衍化而来的《云卷》一拳,同样跟《云巅步》相得益彰,借助脚下云霞,威力更盛。 手持铁鞭的汉子若非反应及时,双臂横胸挡住那一拳,怕是不死也得脱成皮。此刻他脸色铁青,神色难看,这小王八蛋不但是灵纹师,难不成还走的寻常武夫横练体魄的路子?只是这副体魄,有些过了吧。 手持铁鞭的汉子眼神蓦然炽热,看着楚天脚下凭空而生的朵朵云霞。 好好好! 能淬炼如此体魄,功法必定不会简单,那脚下生云霞的步法,更是好东西,此次若真打杀了这小畜生,可不是赚大了? 想到此处,手持铁鞭的汉子再顾不上掖藏,身上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轻微爆响,双手握住铁鞭端柄,十指舒展复紧握,目光灼灼,然后身体重心猛然下垂,周身灵罡卷动,向楚天爆射而来。 气势无匹,如千军奔袭。 手持巨斧的汉子脸色阴沉,心里咒骂,目光向持刀汉子那边瞥去,正与年轻道士砥砺厮杀,尚未破开剑阵囚笼。汉子怒骂一声,心神微转,同样双手握住斧柄,袭杀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前方大地起龙卷,一条长达十数丈的乌黑铁鞭怒目狰狞,后方一道斧影,宛若山岳降临,楚天一个侧身,一拳向前方龙卷砸去,同时从武魂法相中攫取出一条青色石崖,挡住高如山岳的斧影。 砰然炸响,铁鞭龙卷与拳罡相继溃散,而那座灵气凝聚的青色石崖,却在山岳斧影下被直接从中劈裂,然后楚天整个人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虽然有山崖阻挡,那一斧劈开山崖后,依旧有几分力道轰入楚天体内,若非《玄体道诀》大成,怕是整个后背都得皮开肉绽。 楚天眯眼望向气势瞬间高涨的两人,竟有破开魂武六境踏足魂武七境的迹象,而另外一边,持刀壮汉才破开公孙竺剑阵囚笼,双方之间,有灵罡汹涌,针锋相对。 楚天咧嘴一笑,有点意思。 扯了扯嘴角,抬手擦去嘴角血迹,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若非心存谨慎,或者视敌以弱,即便再加上那魂武七境的持刀壮汉,真的放开了手脚捉对厮杀,楚天也有把握斩杀三人,只是楚天心里总有感觉,事情不像表面如此简单。 不远处,年轻道人跟那持刀汉子也进入了白热化,叫公孙竺的年轻道人,一柄狭长柳叶剑光华暗淡,经此一战,破损不少,即便以后想要将这件灵器修补完善如初,怕是也得耗费不少银钱。 年青道人头顶的五岳山已经有四道璀璨光华流转不熄,赤橙黄绿,笼罩四野,按照公孙竺的说法,只要能成功祭出那座五岳山,便能轻松挡住眼前三人,让楚天不解的是,在这之前,轩辕青青那丫头便给了自己一件中品灵器‘山河印’,炼化之后,随时都能祭出当做杀手锏,公孙竺那家伙的五岳山为何如此繁复麻烦。 眼前两人再次其身而进,楚天也不再多想,不退反进,周身气势再度攀升,脚下走龙蛇,刹那之间,数拳递出。 楚天一手如灵纹师画符,从武魂法相中攫取一座座千仞石崖,或者山岳般的《镇字符》,另一手拳拳相继,如此针锋相对,那手持铁鞭的壮汉终于不堪负重,数十息后,便已毫无还手之力。 这让十数斧头劈砍在千仞石崖上的壮汉心生惊悸。 另一处战场,比起楚天这边的近身搏杀,要雅意太多,要不然是剑虹当空,要不然是刀罡席卷,雪白或者赤青一片,层层叠叠,绚烂无比,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神仙打架,只是两方战场,其中风险程度,怕是只有各自自己心中知晓。 随着公孙竺一口精血喷出,悬浮于头顶四色流转的五岳山,瞬间流光溢彩,五彩缤纷。 于此同时,一道水桶粗细的刀罡从天而降,如瀑布垂落九天,在空中牵扯出阵阵涟漪波纹,声势之大,隆隆作响。 公孙竺周身剑纹屏障被垂落刀罡当场劈开,甚至将他身上衣衫劈出一条裂缝,若非在这一刻五岳山被完全祭出,怕是就要落得一个分尸的结果。 五岳山光华流转,那声势浩大的刀罡与之相撞,凭空惊雷,刀罡伴随五色光华一起炸裂,光芒四溅。 一刀未建寸功,持刀壮汉脸色阴沉,双眸眯起,沉声道:“传说青凫城公孙家能攫取天地山河,以秘法炼化为五岳山峰,所凝聚灵韵山根水精等级越高,所炼化五岳山峰品秩越高,你手上这座五岳山峰,怕是已接近上品灵器?” 持刀壮汉嘴上这样说,眼中已升起一抹惊悸。 山泽野修,之所以被称之为野修,之所以会干那些烧杀劫掠的事情,并不是他们喜欢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如果能顺风顺水平步青云,有谁愿意去拼命?山下人有句话说的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山上武修同样如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公孙竺这般,出身武道世家,只要武道天资说的过去,自然有人尽力栽培,虽然不能说灵丹妙药如喝水吃饭,至少不需要过多犯愁,即便出门历练,大多也会有家族长辈跟随,可身为无根浮萍的山泽野修,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危?修为想要更进一步,哪来那些突破武道壁障的天材地宝? 公孙竺眯眼而笑,头顶光华流转,如谪仙下凡,持刀壮汉脸色愈加难看。 武道一途,并不讲究什么狗屁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讲究的是实实在在的武道境界,底蕴底牌。 身为世家子弟,敢一人独自出来历练,更不是省油的灯。 楚天跟另外两人也早已停手,目光落在公孙竺头顶的五岳山上,年轻道人抹了把嘴角血迹,吐出一口血沫,眯眼笑道:“琉璃刀王渊是吧,你不是想要我身上的流云石吗?看看我这五岳山如何?这可是我公孙家三座主山之一,只差半品就能达到上品灵器,要不一起送给你如何?” 持刀男子眼神暴戾,他王渊纵横东海之滨方圆数千里,曾竟机缘巧合下得到一门刀诀,刀出若琉璃,因此被冠以琉璃刀的称号,却不料今日要栽在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 王渊瞥了眼楚天,神色阴沉不定,突然嬉笑道:“公孙小友说的哪里话,说起来我与公孙姑苏当年还是旧相识,也算同辈,这么算的话,也算你半个长辈,至于那流云石,我本是想用件宝贝跟你换的,可不是抢,既然你不愿意忍痛割爱,那就算了。” 公孙竺见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主动退让,头顶五彩光华更盛一分,将持刀壮汉完全笼罩,冷声道:“你说我就信了?你这老儿可不是省油的灯,谁不知道,我若就此放过你,你事后不会反戈一击?” 持刀汉子挤出一抹无邪笑意,只是脸上横肉的原因,愈发狰狞,将手上刀收起,负与背后,取出一页淡青色玉帛,毫不犹豫丢给公孙竺后,笑道:“我王渊别的不说,咱们有一点是真的像,算不上磊落,但称得上光明,从不藏藏掖掖,这琉璃刀法决可是我的立身之本,我便给你半部如何?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有一点,希望公孙公子能引荐个,就算在你公孙家当个供奉也好,好让王某兄弟三人以后也有个稳当的落脚点。” 公孙竺脸色精彩变幻,一手捏着那页玉帛,一手横托五岳山,好像在盘算叫王渊的汉子话语可信度,王渊站在原地,“俗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难不成咱们真要鱼死网破?” 公孙竺确认手中玉帛不假,手上五岳山光华慢慢暗淡,隐而不发的那种,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你的话我一定带到,不过你就不怕事后我会找你秋后算账?” 王渊一摆手,与楚天互为犄角的两人这才收起法宝,回到王渊身后,楚天摸了摸鼻子,这场风波就平了?连雷声大雨点小都算不上。 王渊开怀一笑:“我辈武夫,自当拿得起放得下,又不是夺妻杀父的生死大仇,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朋友,当年我与你那叔叔就聊得来,没想到今日跟你会有这般误会,说来也算缘分。” 公孙竺笑而不语。 王渊三人转身掠走,兔起雀落,几个转着便不见踪迹。 楚天转头向公孙竺看去,后者无奈摊手,摇了摇头,“那叫王渊的汉子,人称错号琉璃刀,他手上的那炳刀虽然只是下品灵器,但琉璃刀法,却极不简单,先前那最后一刀,只是刀法中的第一刀而已,如果硬要将他留下来,咱们一定是两败俱伤的境地。” 估摸着是怕楚天不相信,公孙竺将手中玉帛递给楚天,琉璃刀法,开篇第一句话,便气势恢宏骇人,扬言一刀之下,可破琉璃金身,修炼至巅峰境界,更是能够开山断河。 之后公孙竺跟楚天说了一些那叫王渊的跟脚来历,多是一些烧杀劫掠刀口舔血的事情,或者是给东海各大武道世家当打手,收取一定报酬,去做一些背地里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恶名昭彰。当然,之所以不去跟王渊鱼死网破,最主要的原因除了那家伙的底牌不小,还在与王渊的狠辣,当初帮驾鹤城一个名声不显武道世家做事,结果事情败露,王渊几人被抖露出来,事后王渊找到了机会,一夜之间将那武道世家屠戮殆尽,血流成河,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可谓惨绝人寰。 事后王渊三人在山野之中逃窜十数年,那件事情才算揭过。 公孙竺为何会跟自己说这些,楚天并未深思,但是有一点,对于眼前年轻道人,楚天是打心底看不顺眼。 见楚天兴致不高,公孙竺讪讪一笑,“这半部琉璃刀法,算是王渊那家伙的信物,我要带回去交给家族的,不过之前说好给你的赔偿和报酬,绝对会一分不少。” 楚天皱了皱眉,将玉帛丢给公孙竺,平息下体内灵元波动,看向后者手掌五岳山,问道:“按照道理来讲,你想要动用这件灵宝,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真的不怕那三人杀个回马枪?没有我帮你拖住其中两人,你有机会跟对方磨嘴皮子讨价钱?” 公孙竺呵呵一笑,手心五岳山暗淡光华骤然流转,带起五条彩色涟漪般的流萤,神色颇为自得:“这五岳山乃是我们公孙家的五座主山之一,不只是品秩高这么简单,只要顺利祭出,便能维持觉醒的状态,只需要意念转动便能够杀敌。” 年轻道人顿了顿,摇头叹息,“当然,我这般养着这个小祖宗,也是有很大代价的,先前那一口精血便是,同时每过半柱香就需要十枚雪灵石的灵气吞食补充。” 年轻道人唉声叹气,说等会得赶紧赶回家族那边去,不然他身上的钱财可维持不住这座五岳山吞食多长时间的。 看楚天直愣愣盯着自己,年轻道人取出一个锦秀钱袋,丢给楚天说是里面有五十枚雪灵石,当做对楚天出手相助的报酬,当然,比起那枚流云石不值一提,再加上从王渊那得到琉璃刀法,算是意外之喜,又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玲珑珠送给楚天,说是东海深处的一种珍珠,带在身边,具有养气凝神的功效,算不上多珍贵的东西,却很是稀少。 楚天接过那枚玲珑珍珠,却并未收起,只是捏在双指间轻轻摩挲。 跟眼前年轻道士的相遇,楚天可不相信是什么缘分,这前后天衣无缝的事态发展,却让楚天始终觉得不合情理,太刻意了。 人心叵测,这是楚天在暮霭城十数年得来的真理,何况楚天打心底对眼前年轻道人不喜欢,更觉得这是一场心怀叵测的设计。 这位看似两袖清风,自称不磊落,但光明的年青道人,明显也看出了楚天的戒备,他弹了弾衣袖,哈哈笑道:“放心,我公孙竺就算称不上光明磊落,但也从不玩那些阴谋算计,何况,说句不是很好听的,楚兄你魂武六境修为,比我还要低一些,我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啊。” 楚天咧嘴一笑,“这么说来你是专程来给我送钱财的,送财童子?” 公孙竺嘴角抽搐,这算哪门子夸奖?有这样说话的? 公孙竺叹息一声,无奈笑道:“既然你这么想,也成。本来我还以为你年纪不大,跟我差不多,咱们又都是武道世家子弟,能一见如故呢,现在看来不太顺利呀。” 公孙竺显然是那种嘴皮口绽莲花,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纨绔大少,难得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王渊三人,除却刀法出神入化的王渊,另外两人中那个手持巨斧的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据我们这边家族秘闻,那叫刘武的家伙,曾经得到过一门请神之法,就是能以秘法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如神魔附身,所以你要遇上这三人,一定不可恋战。” 自称青凫城公孙家少公子的年轻道人见楚天面无表情,一副黯然伤神模样,他叹息一声:“好吧,既然你不愿跟我交心,我也就不热脸贴个冷屁股了,楚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天向年轻道人一抱拳,但心里还是暗自嘀咕,后会无期的好。 …… 不远处一座山头,有几人并肩而立。 一名青衫道冠的年轻男子,风尘仆仆,终于爬上山头,唉声叹气道:“这活计可真不咋地,别的啥也不说了,以后打死我都不再去干这种事,脸皮薄啊。” 一位身材佝偻,面容红润的……老人,如果楚天在场,便会认出此人身份。 正是当初暮霭城韩家家主,韩亭山。 韩亭山眯起双眸看向远方,扭了扭脖子,“一条池中金鳞,这份武运,能有多少斤两?竟能让四方皆动!” 青衫道冠的青年男子撇了撇嘴。 第092章 风云渐起 将锦秀钱袋在手上颠了颠,分量不轻,五十枚雪灵石,对于楚天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要知道整个楚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足千数。 楚天下意识转头望去,远处,有云山飘渺,山风吹拂,树影婆娑,并无人影。 楚天双指捻住玲珑珍珠,眯眼端详半晌,依旧未发现任何异样,身形轻掠,继续向前飘然而去。 对于跟那年轻道人的偶然相遇,虽然没有发现丝毫端倪,楚天依旧不愿就此略过,反而更加仔细的在心底咀嚼思量。 实际上,如果叫公孙竺的年轻道人所说不假,那两个魂武六境的虬壮汉子,真的有类似于请神附身的秘法,并且真的愿意跟楚天放开了手脚厮杀,倒是合了楚天心意,魂武九境,除了吐纳天地灵韵,想要破境的最根本捷径,便是武道上的磨砺厮杀,生死间的灵犀一动,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今楚天坐卧之时能够以寻常灵诀吐纳调理体内灵元气机,行走之间更有《云巅步》调转灵韵砥砺经脉体魄,开疆拓土,如果能跟那两个魂武六境的家伙来一场大开大合的捉对厮杀,楚天自信能够将自己魂武六境的底子再拔高一筹,这比起坐观参悟的文火慢炖,可要事半功倍许多。 但是楚天还是心满意的的,无论是早一些刘广帮助自己喂拳,还是在轩辕青青那丫头指点下跟一些妖兽厮杀,楚天走的多是硬汉武夫的道路,就是以拳换拳,以伤换伤,用轩辕青青的话来说就是活动活动筋骨,有利于活血舒筋,反正只要是不被伤及了根本,就有好处。只是在先前的对战中,楚天发现自己的经脉神魂经过刘广的打熬,神意之间形成了一种‘灵犀’,好像自己的武魂法相,比起之前凝聚起了一股神意,这种感觉,好似剑一当初在暮霭城街道,说过的那句,‘念起意动,方寸可衍天地’!以至于楚天根本无需有过多动作,只要他意念所在,便能够从武魂画卷那方小天地中攫取出刀山剑海,甚至让楚天感觉到,如果他精气神足够浩瀚,说不定抬手之间可从法相之中搬出一座万丈山岳来。 约莫小半天光景,楚天已来到那座显化而出的洞天脚下,楚天并未直接前往洞天入口,而是寻了一处隐秘之地,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轩辕青青那丫头唤醒。 少女估摸着正春秋大梦,被楚天叫出来的时候,一脸愠怒。 楚天讪讪而笑,好一会赔礼道歉,才让这位小姑奶奶勉强平息了心底怒火。 江湖水深,不管水性再高,若是不够小心谨慎,不懂藏拙收敛,早晚都有淹死的一天。 这是少女前段时日没少在楚天耳边冷嘲热讽的金玉良言。 楚天跟轩辕青青大致说了下状况,少女翻了个白眼,她这些年都在白泽山脉逛荡,并不清楚什么青凫城,不过少女对公孙家炼化天地山根水精的玄奇妙法眼睛一亮,说是上界天,有山海龙族,属于上古洪荒遗种,天生具有吞天吐地的本能,其最根本旨意,便在于吞吐炼化天地山河,以山根水精为食,哪怕历经千万年传承,山海龙族依旧兴旺鼎盛,在上界天首屈一指,只是山海龙族处于一座秘境洞天,极少现世。 楚天啧啧惊奇。 这其中更多的尘烟秘辛,轩辕青青也不清楚多少,只是对公孙家炼化山河的手段十分好奇,有可能跟那山海龙族同出一源,便是在她们家里,都不曾有详细记载,炼化山河形成法宝并不难,难在守得住其中灵根灵韵,甚至于跟此方大天地的因果联系,其中涉及的问题,可大了去了。 少女对于楚天意外得了五十枚雪灵石便沾沾自喜一顿鄙夷,楚天却是脸不红心不跳跟少女说‘你那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五十枚雪灵石呐,搁在以往,都够楚天在桃花巷风流好几年的了。 说到了炼化山河,轩辕青青便再次打开了话匣子,瞥了眼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说在天地之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界域,与外面大天地以结界屏障相阻隔,被称之为洞天秘境。 洞天秘境这个叫法并不准确,因为不同秘境之间,天地规则、灵元气运、山水气韵各不相同,跟武道修为一样,参差不齐,所以更为准确的划分,但凡能承受神婴修士神魂气韵的秘境,被称为洞天没毛病,但如同此处天地的秘境,只允许神桥境以下武道修士进入其中,只能叫做风水福地。 轩辕青青不愧是上界天土生土长的人物,见多识广,说起这种在楚天印象里玄而又玄高不可攀的东西,就跟喝茶吃饭一样,张口就来,并且眼中满是鄙夷和不屑,说此方秘境不过是人为炼化开辟出来的一方空间,跟天地自行孕育的洞天空间,云泥之别。 少女最后估摸着是良心发现,说即便是乾坤天象这种修士祭炼形成的秘境空间,对你们来说也是千年一遇的福源机缘,当然,对于她轩辕青青,也能马马虎虎算是锦上添花吧。 楚天一脑门的黑线。 东海之滨,方圆千万里的武道修士,挤破了头皮想要进入其中一探究竟,其中大部分还只得翘首以盼,只得在心里留下憧憬和向往,在轩辕青青嘴里,却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鸡肋一般的东西。 轩辕青青最后看了楚天手上的那枚玲珑珍珠,少女眼眸一亮,显然对楚天手上的那枚珍珠有所心动,毕竟是女孩子,对这些晶莹剔透荧光闪闪的小巧物件,还是很容易心生喜欢的,何况楚天手上这枚玲珑珍珠,不比寻常珍珠的晶莹,更是流光溢彩,光是看上去就心神沁爽。 公孙竺说这枚珍珠算不得多珍贵,但是贵在稀少。 看轩辕青青发光的眼神,显然不是稀少如此简单了。 少女一个空中旋转,悬停在楚天指尖,瞪大眼眸后,伸出玲珑如琼脂琉璃的手指,在珍珠上点了点,瞥了楚天一眼:“楚天,你行啊,我还没注意,你哪里骗来的这么好的宝贝?” 楚天一脸无奈。 轩辕青青这才记起来楚天之前提过一口,呵呵笑道:“这枚珠子,虽然算不上多珍贵的天地灵宝,但还是能值不少钱的,尤其是遇上……嗯,跟本小姐一样出身高门独具慧眼的漂亮仙子,一般都能看上眼的。” 楚天咧嘴道:“我的青青大小姐,能不能说正事!?” 少女一双秋水双眸,滴溜溜转了圈,嘻嘻笑道:“嗯,记不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山海龙族,这枚珠子并不是寻常的珍珠,而是一种叫‘龙息珠’的宝贝,还有个名字,也叫做‘小龙珠’,对于寻常武道修士来说,只能温养神魂,静心除晦,还有就是帮助丹河境以下的武道修士汲取天地灵气,稳固灵韵,虽然效果不大,也能算作锦上添花的彩头,搁到上界天,放在山海龙族那些家伙眼里,尤其是蛇蟒一类,这可就是不同寻常的大补之物了,当然,这枚珠子远远没有长成,才只是凝聚了丁点的胆魄而已。” 轩辕青青对于这枚小龙珠的喜爱,显然不是看中了玄妙功效。 少女轻咬嘴唇,围绕珠子旋转一圈,这才白眼道:“我就说谁这么好心,会白白送给你这么个好东西,要是搁在别人眼里,还真就蒙混过关了。” 少女双眸转了一圈,一个弹指,空中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凝聚,七彩玲珑,呈七星状,如挥毫泼墨嵌入宣纸,很快便形成一个‘困’字符箓,少女双指在珠子上轻轻一捻,一抹无形波纹被抽离出来,封入玲珑符箓内。 是寻龙师最常用的手段之一,‘指点江山,抽丝剥茧’。 虽然不是什么玄妙精深的封印手段,却能抽离天地灵韵,勘查天地气机,再者对武道修士的精神烙印,有不容小觑的克制作用。 对于寻常武道修士,很难发现比自己强大武修留下的精神烙印,可在寻龙师眼中,便如同仙人御风天地,观看人间灯火点点,无所遁形。 当然,除了留下精神烙印的武道修士,精气神远超寻龙师修为境界。 轩辕青青看了眼被自己困住的精神烙印,得意洋洋,活泼俏皮的向楚天哼了声,“没看出来,你还真的挺精明的,你说的那个年轻道人,果然不是什么好鸟,给你的这枚‘小龙珠’,被神桥境修士留下了一道精神烙印,只要你进入秘境,便相当于完全暴露在那人视野之中,所有动向,都会被人了如指掌。” 少女突然觉得自己说话顺序好像不对,眨眨眼道:“对啦,本小姐刚刚帅不帅,那可是我们寻龙师的独门秘法,不光能寻龙点穴,封存山水气韵,便是连天地龙脉、神魂意念,都能封锁阻绝,神仙手笔呢……” 楚天看着一脸期待的少女,扯了扯嘴角,赶忙说道:“厉害厉害!” 看见楚天一副心不甘情不愿模样,少女咧了咧嘴,很快就嘻嘻笑道:“我就喜欢看你这口服心不负的模样,真难看。” 楚天一脑门黑线,这丫头到底都跟谁学的?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少女估摸着是总算是将先前被楚天强行叫醒的愤懑抒发了出来,哼哼道:“这枚‘小龙珠’,本小姐先帮你保管一段时间,至于这被封印的精神烙印,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 少女根本不等楚天同意,一个蹦跳,便将比她脑袋还大的珠子抗在了肩头,欢天喜地,一闪而逝。 楚天抬手捂住额头,无语叹息。 …… …… 心里的悬石落地,楚天才觉得整个人心神都轻松不少,直接向那座近期才拔地而起的高大山峰掠去。 据说眼前洞天秘境,不对,应该是福地秘境才对,是那位当初纵横玄灵大陆的大前辈以大神通祭炼而成,眼下秘境显化,不过一个多月光景,已是高耸入云端,有独尊东海方圆千万里的趋势。 抬头看去,以那座最高峰为中心,四周山峦,山势依次降低,如众星拱月,群山朝拜,半山腰处,云雾缭绕,云海翻腾。 结界屏障上,有各种奇异景象,轩辕青青那丫头说是因为近海的原因,投射倒影天地四方的蜃景。山峰正面,有一座恍若天门的巨大山崖,峭壁嶙峋,飞鸟不过,在峭壁之上,有一座衣衫飘摇的高大石像,巍然耸立,哪怕历经万年岁月冲刷洗礼,高大石像非但没半点风化迹象,反而孕育出一股浩然威势。 楚天抬头看去,只觉心神恍惚。 那种感觉,顶天立地。 刘广曾跟楚天详细介绍过秘境来源,据说那尊高大石像,便是当初一手造化此方秘境洞天那位大能前辈,其中寄托了一丝那位前辈的精气所在,这才能够万年不朽,甚至于孕育出一丝活灵活现的浩然威压。 只是一丝精气所在,便有如此巍峨绝伦的气势,楚天咽了口吐沫,心神往之。 楚天很快便来到所谓的福地秘境入口处,正是在那座山崖下方,正中央有涟漪荡漾,应该便是轩辕青青所说的结界屏障,越过那道屏障,便能进入另一方天地之中。 山崖下有一排临时雕建而成的阁楼,入口处,更是有十数名身穿血色红袍或青衫儒冠的武道修士,分列两侧。 楚天正了正衣衫,抬头看了眼分列两侧的武道修士,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向山崖下方的涟漪入口走去,周围,同样有三五成群的武道修士,或者衣衫华美,或者气质出众,一起走向那处涟漪。 不等楚天走到涟漪入口处,很快就有一位中年男子,慢步而来,行走之间,龙骧虎步,一身气势浑厚恢宏,虽然中年男子算不上文质彬彬,但气质很好,一看便是心思细密之人,他自称是青云阁朝仙峰弟子,受刘广师兄所托,前来送楚天进去秘境之中,说是刘广师兄有要事在身,眼下不在此处。 楚天跟中年男子寒暄一番,得知男子叫曹东岳,便躬身抱拳叫了句曹师兄,说有劳师兄了。 中年男子笑着摇头,“青云阁虽然局势复杂,但我们朝仙峰却还算一团和气的,再者朝仙峰所有弟子可都很喜欢剑一师弟,能被剑一师弟看中,自然不凡,哪里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他取出一枚玉牌递给楚天,解释道:“这是我们青云阁的神魂玉牌,上面有阁主留下的精神印记,只要是在这方天地,青云阁管辖范围之中,阁主便能大致知晓你的动向。” 怕楚天误解,中年男子稍稍转折说道,“当然,阁主平日是无法窥探到你平日言行的,除非你打碎玉牌,才会有一缕阁主的精气神念出现,大概能维持半柱香时间,如同阁主分身降临。” 楚天点点头,问道:“在秘境中管不管用?” 中年男子摇头道:“洞天秘境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属于此方天地,也就不在青云阁管辖之内,原本这枚玉牌是打算等你出来后给你的,不过我觉得现在给你也没什么不妥。” 楚天点头,心里暗自想这恐怕就是青云阁所说的等自己出了秘境保证自己安全的手段,至于为何要等自己出来后才会交给自己,想必烙印青云阁阁主精神印记的玉牌,在青云阁并不是寻常物件。再者,若自己无法走出福地秘境,提前给自己便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不清楚中年男子为何会提前给自己透露这些。 楚天再次向中年男子抱拳道谢,便跟着中年男子向结界涟漪走去。一路不算长,简单为楚天介绍了一下此方秘境的局势,除却青云阁跟血魔山,专门提及了大秦王朝,说王朝庙堂很快便会有专史前来,到时候整个秘境的管辖权便会交出去,但是在这之前,大秦王朝已经默认了青云阁的决定。 中年男子还跟楚天重点提及了桂林城,青凫城,锦绣城以及蜃岛几方势力,说是除了桂林城姜家跟青云阁关系最近,绝对不会插手任何事,另外遇到所有人都要小心行事,楚天笑着点头。 东海之滨方圆数千万里,除却暮霭城,还有不少更为尊贵的武道世家独霸一城的存在,姜家便是其中之一,传承千年,甚至是青云阁北方步月峰的中流砥柱,除却桂林姜家,青凫城公孙家,锦绣城姚家,都是不容小区的武道世家,至于东海之中的蜃岛,数千年来更是云遮雾绕,只知道每过甲子光景,便会有一批蜃岛弟子横跨东海登陆,历经数千年未变,曾经无数次有丹河境修士想要横跨大海,寻访传说中的蜃岛仙境,结果无疾而终,便是再上一层的元婴境巨擘,也无能为力。倒是曾经有一位元婴境的魔道巨枭,曾禁束了一位蜃岛弟子,想要搜其魂魄,窥探蜃岛秘密,结果莫名其妙暴毙于山野之中,被人发现时,七窍流血,神魂被人炼化成魂灯灼烧不熄。 中年男子领着楚天来到山崖脚下,指了指涟漪屏障,说道:“我便送你到这里,进入之后,自己小心便是。此处秘境虽然只是冰山一角,灵韵之充裕,却是比青云阁主峰都要浓郁数倍。” 楚天点头致谢,将玉牌悬挂腰间,转身走入涟漪屏障。 涟漪阵阵,一闪而逝。 …… …… 结界之外,山崖脚下,一排算不得精致的阁楼之中,有一名身穿大红色长袍的枯瘦男子,站在一副水幕画卷前面,确切来说,是一副血水画卷,枯瘦男子身后,站着一位体型健朗的黝黑汉子,看似人畜无害,周身血煞气息,如云雾翻滚,汉子看了眼枯瘦男子,皱眉道:“师父,当真不需要弟子亲自出手?” 枯瘦男子眯眼笑道:“用不着,只要能分一杯羹,便是好的,不然引起众怒,可就得不偿失了。” 黝黑汉子点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天地间有灵宝,能够吞噬天地武运,比如蜃岛修士交给韩亭山的那尊方鼎,比如师尊当年机缘巧合下得到的那座血亭。 武道修士之间的捉对厮杀,运气好者可以汲取对方一二分天道武运,可若是有能有一件吞噬汲取天地武运的秘宝,便等于在武道上架起了一座登天梯,即便资质再如何冥顽不化,也能够水磨工夫,登顶云巅。当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能以如此手段瞒天过海,自然会有其漏洞所在,只是世间人,极少有人能触摸得到。 浑身血煞气息的黝黑男子,显然并不知晓真正的山上景色。 …… …… 山崖对面,另一座云峰之上,同样有几人并肩而立。 其中青年男子双眼乳白,不见眼瞳。 青年男子身边,一位看似仙风道骨的老人眯眼眺望,蓦然收敛目光,轻笑道:“你们进入秘境之后,切记不要过早暴露自己,实在不行,能利用此次机会好好历练一番,冲破神桥壁障便不虚此行。当然,若是把握足够大,暴露也行,人情脸面这玩意,毕竟不能直接当饭吃,换不来顺顺当当的平步青云,底气足,人情这玩意便会自己来的嘛。” 双目无瞳的青年男子沉默不语,向老者稍一抱拳,身形拔地而起,如陨石坠地,向山崖所在方向快速掠去。 青年男子身后,同样有两名年轻修士对视一眼,暗自苦笑,跟在那双目无瞳的青年之后,快速向山峰下飘然而下。 …… …… 另一出山巅,有亭台楼阁交错而立,亭阁中,一名姿容绝美的女子慵懒的斜倚在玉石床榻上,看上去二十来岁,称得上国色天香。 女子身侧,各有一名身材极好的妙龄少女,身穿青裙,恭谨站立。 一名青年男子快速登山,来到女子身前,瞥了眼绝美女子,隐匿起眼中炙热,恭谨笑道:“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可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绝美女子看了眼青年男子,眼中鄙夷一闪而逝,轻声笑道:“那个叫楚天的长得很不错的嘛,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刘轩,你看看有没有法子瞒天过海,将那个楚天带过来?” 说到这里,绝美女子抬起一手,妩媚笑道:“算了算了,就不为难你了……” 女子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风情万种,“咱们蜃岛,比起青玄大陆,实在是……不大。” 青年男子欲言又止模样,犹豫半晌,还是微微抬头道,“小姐,傅师兄那边?” 女子咬着嘴唇,两颊晕红,娇艳欲滴,“这就不劳烦你费心了,想要坏我好事,那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本事。” 第093章 竞逐 福地秘境,楚天环顾四周。 在这之前,楚天就听刘广几人提起过此处秘境灵韵比起外面要浓郁许多,甚至在自己进入秘境之前,那个叫曹东岳的中年男子,更是有言说秘境之中,灵韵之充裕,就是比起青云阁主峰都要浓郁不少。 东海之滨,自上古以来,灵韵凋零,在任何武道修士眼中,用贫瘠两个字形容毫不为过,楚天自从开灵以来,武道修为便高歌猛进,对所谓的灵韵浓郁与否感触并不深切,眼下,楚天愕然张了大嘴,暗自感叹,那些上古先贤圣人们留下来的道德言语,可真是珠玑良言呐,瞅瞅,比如那什么纸上得来终觉浅,言传不如身教,诸如此类,可不是实在的不能再实在了。 楚天周身,灵韵浓稠如流水,缓缓荡漾,只是呼吸一口气,便能感觉那种浓郁的天地灵韵海水倒灌进入体内,肆意横流。 深呼吸一口气,楚天脚尖轻点,兔起雀落,快速向秘境深处掠去。 在楚天离开十数息光景,如静水慢流的空间灵韵再次剧烈荡漾,几道身影蓦然出现,其中一人,双眼乳白,不见眼瞳,正是在楚天之后尾随进入的一伙修士。 看几人衣衫打扮,身份来历显然比楚天要大上许多,气息沉稳绵长,在进入秘境第一瞬间,各自脸上先是震惊激荡,旋即狂喜。 如此浓郁的天地灵韵,比起外面那方天地,用云泥之差形容毫不为过。 难怪大秦王朝京畿腹地,那些真正的豪阀宗门弟子,哪怕跟他们年岁相差无几,武道根邸境界,却难以相提并论。 山上之人看山下人,跟山巅之人看山上人是一个道理。 只是几人经过短暂的心情激荡之后,脸色很快再次急剧变化。 这一次不是狂喜,而是脸上出乎意料的变得青白之色。 山泽野修,一辈子最大的梦想,或许就是能够有一天武运爆发,发现一处上古遗留下来的洞府秘境,能够得到一门涉及武道本源的法决秘籍,或者能够发现重塑武道根基的天地灵宝,从而进入豪阀宗门,得到倾力培养,一步登天。 只是这种梦想,往往只能说是奢望。 千万年来,不是没有这种撞大运者,但是这种砸在自己头上的几率,比起大海捞针还要来的机会渺茫。 而那些本就主荫充郁,生于豪阀宗门的天才俊彦,则是想着能够进入宗门所执掌管辖的秘境之中,能在更浓郁的灵韵下坐观修炼。 虽然听起来比起那些白日做梦的山泽野修‘心志短浅’,但不可否认,同样要现实许多。 要知道一些山上宗门,王朝豪阀所掌控的灵韵秘境,不会比寻常的福地秘境差了,因此在山上武道修士之中,流传一句‘秘境坐观一甲子,尤胜世间三百年’。 只是无论是空中楼阁一般的奢望,还是可以触及的愿望,都跟武道登山一样,遵循一个规矩方圆,不能偏离了登山大道,否则便会过犹不及。 眼前几人,便跟寻常修士一般,天地灵韵如决堤洪水汹涌灌入体内经脉窍穴,若能抵御的住,的确是一桩天大机缘,不说淬炼体内经脉,洗涤窍穴,开疆拓土,能炼化多少,贮存体内,便会变为实打实的武道境界。 所以当这位双目无瞳的青年修士几人进入秘境之瞬,心里忍不住的激荡,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狂喜,在这之后,灵韵肆虐冲入体内,可就不是什么舒服惬意的事情了。 其中原因,除却灵韵过于浓郁汹涌之外,还有一点,天地灵韵斑驳杂离,能契合武道修士属性本源,不过十之一二,至于其他属性的灵韵,少量汲取无伤大雅,甚至还能淬炼体魄锦上添花,同样道理,若是汲取过多,也不仅仅是过犹不及这般简单,如同有盗匪破门而入,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伤及武道根本的。 这就需要进入秘境的武道修士,拥有一门品秩极高的武道法决了,品秩越高越好,最好是能够直指武道本源,直指元婴甚至是龙门境的武道功法。 双目无瞳的青年修士几人,将法决运转到极致,自身灵元与外界灵韵,如两军对峙,相互砥砺,各自在原地盘坐小半柱香,这才稍稍适应了周围浓郁灵韵,向深处缓慢掠去。 青年修士眼角余光在四处瞥了一圈,并未发现楚天踪迹,微微皱眉。 与这位双目无瞳的青年修士几人一般无二,东海之滨,方圆十数万里,任何武道氏族的天才子弟,在进入秘境之后的反映都相差无几,甚至有几人承受不住这种天地灵韵的吹拂冲击,武道本源一溃而散,不至于毙命于此,但此生武道境界怕是会永远止步于此了。 武道之争,丝毫不比江湖人心险恶清逸半点,福祸相依,有些时候,哪怕福缘降临,抓不抓得住是一说,抓住之后,能不能承受的起,又是一回事。 前者还好,无非就是擦肩而过,看开了,指不定还能让武道心境百尺竿头,可后者,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旦承受不住,可是真的会要命的! 楚天并不知道在他进入秘境之后,短短小半柱香便有数拨武道俊彦尾随而入,短短半柱香光景,已遁入秘境数十里深处。 山河画卷早已在楚天头顶展开,画卷之上,雾霭朦胧,罡风吹拂,好像两队士卒相互厮杀,并不是一刀下去直接分出生死的那中,而是被打倒了再爬起来,生生不息。 有一些‘阵亡’灵韵,好不容易在楚天运转灵诀之后,凝聚成山岳河流,或者星辰草木,融入画卷之中。 楚天体内灵元惊涛拍岸,内心却惊涛骇浪。 乡巴佬进城,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见识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场面,结果是自己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在这之前,楚天的武魂法相,因为十年根基打磨,数月砥砺磨炼,凝聚出的山河影响,好似画师‘描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清晰,那种速度,即便楚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惊。 所以楚天在一座山崖停下后,将轩辕青青从‘龙息珠’中剥离出来的精神烙印丢入山崖下的一条大河之中,河水激荡,那枚被禁锢的灵魂烙印,被瞬息卷入河水深处,消失不见。 之后楚天身形一闪,快速向另一方向掠去。 直到奔出百里之外,楚天才在一处密林中停下身影,左右打量一番,选了一处背风山坡,静坐下来。 楚天抬起双手,平摊胸前,灵诀运转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喝道:“修心未到无心地,万种千般逐水流。” 经脉窍穴汹涌灵元,好似狂风骤雨的惨淡天地,一瞬间月明风清。 画卷之中,有灵韵虚影盘坐桐树之下,呼吸吐纳。 …… …… 在楚天离开山崖河畔后,不过数十息光景,便有数道身影落在山崖河畔,为首一人,是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身材修长,手上一柄冰清玉洁的琉璃玉扇,‘冰魄精玉’篆刻而成,哪怕周身几人同样身形矫健,气息绵长,青年男子依旧鹤立鸡群。 青年男子瞥了眼崖下大河,对身后一位气态儒雅的青年修士道:“那小子莫不是知道在劫难逃,跳河自尽啦?” 青年男子觉得自己这个冷笑话很不好笑,嘴角轻挑,笑道:“没想到连我亲手刻画的精神烙印都能发现,看来那个叫楚天的年轻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了不得。嗯,至少比起咱们得到的消息,要更值得认真对待,便是寻常神桥境修士,可都没有这份眼力劲。” 站在男子身后,气态儒雅的青年修士皱了皱眉,恭敬但不敬畏,“如此一来,给我们的惊喜只会更大,有师兄亲自出马,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 青年修士笑容玩味,原本还以为自己亲自出手对付一个魂武六境的后辈,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些,没料到才进来,便遇到这种意想不到的意外,有意思。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还是有些道理的吗。 不然岂不是让自己白费这么大力气亲自进来?为了进入此地,他傅波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傅波向一处眺望一眼,笑道:“公孙师弟你跟刘冲两人去往那边,发现那小子的踪迹,第一时间通知我。” 原本应当是青凫城公孙家弟子的公孙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群人中,点头道:“师兄尽管放心。” 公孙竺犹豫片刻,问道:“那个韩亭山?” 傅波哈哈笑道:“那韩亭山若是识趣,我不介意给他一些甜头,以后在血魔山,对我们还有些用处,如若不然的话,那便怪不得我了,毕竟在外行走,意外在所难免嘛,不过我很好奇,血魔山的底线在哪里,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毕竟可是能跟青云阁平分秋色!” 出生青凫城公孙家,却自小被带入蜃岛修行武道的青年男子,笑着点头,快速向远处掠去。 大陆之人,能被带入蜃岛修行武道,可不仅仅是天资纵横这么简单,需知自古以来,蜃岛便以寻龙看相著称于世,蜃岛任何一位踏足神桥境修士,不说勘测天机,观气望气功夫绝对不差。 公孙竺出生之时,青凫城有云海九霄翻腾,一位中年老道返回宗门途中,无意勘测,竟是见云海之中有金鲤跳跃,心神激荡,这才不惜破例将公孙竺收入门中。 事实如此,便是在灵韵稀薄的东海之中,公孙竺尚未弱冠,便已踏足魂武七境。 第094章 ‘兄弟’共沐春风 一块突出山崖的石坪上,楚天举目远眺。 比起大多数进入福地秘境中的武道修士,楚天要‘随缘’许多,每一座‘天下’,都有特定的规矩准绳,也就是寻常修士口口念叨的武运、天机、气运、法则等等,就像是世俗王朝的礼仪律法,一方道统的金科玉律,距离天花板太远的凡夫俗子和山泽野修,往往可以不用太过在意,或者说就算想要在意,也摸不着边际,但能成为五湖四海的天才俊彦,自然会知晓一二分真相,知道多了,自然也就距离山下的‘逍遥’更远了一些。 福地秘境便是如此。 因为灵韵倒灌的缘故,除非是真正的身负大机缘者,拥有一门本源直指龙门境之上的灵诀法诀,能够顺遂的炼化此方天地涌入体内的斑杂灵韵,否则都要经历一番锥心之苦才行。 楚天对于此番种种,其实也有过只言片语的了解,只是让楚天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魂武法相,看上去好像也就只有那么点的书生意气,却有点不太讲规矩了,对于此方天地的浓郁灵韵,不能说是来者不拒,但是还不至于让自己陷入经脉灵韵如沙场点兵相互征伐的惨淡结局。 石坪对面,是一片幽暗密林,不时有鸟兽嘶吼啼鸣。 经过小半天的静坐吐纳,培元固本,因为第一次置身如此浓郁的灵韵秘境,原本便锤炼殷实的武道境界,再一次有百尺竿头迹象,将出未出,楚天能清晰觉察到,只要一个恰当时机,便能更进一步。 剑一说世间武道修士,上位者重在修心,中位者重在修性,下位者才会是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般劳心劳力,而修心的重中之重,便在于扪心自问,问心无愧,这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做起来何其难也。 至于此方福地秘境,剑一曾简单跟楚天说过一些内幕,大体上此方天地武运之所以能朽木逢春,跟楚天有很大关联,而此方秘境的显化现世,又跟此方天地武运的复苏脱不了关系,所以哪怕剑一并非寻龙师,不懂得高深晦涩的寻龙点穴观山望气,也能断定此地跟楚天今后武道高低有很大牵连。 至于其中牵连是什么,是洪福机缘,还是千载难逢的际遇,或者是心道一途的点睛之笔,能够帮助楚天踏足更大天地之前,直指本心窥探迷障,剑一也不得而知。 所以,楚天实际上也一头雾水。 在彻底适应了此方天地灵韵流转,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机缘机运,自然都是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轩辕青青算是一觉睡饱了,在楚天正合计着是该寻一处风水宝地一鼓作气冲击魂武七境,还是说四处游历看看能否撞到所谓的机运,少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楚天肩头。 揉了揉惺忪睡眼,蓦然感叹此方秘境灵韵浓郁。 对于轩辕青青的惊愕,楚天也觉得十分好奇,看样子不管是出身天上豪阀还是乡野,在烂泥里走上一朝,都会沾染上一些市井气的嘛。 轩辕青青这会儿已经将那枚‘龙息珠’彻底炼化,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质地非常不错的玉石,雕琢成了一根精致玉簪,插在头上,先是跟楚天炫耀一番,问楚天好不好看,楚天笑着说好看好看,少女翻了个白眼,说你这话恭维的可真违心,少女蓦然一笑,大有我花开自百花杀的风情,开心道:“违心就违心了,只要是夸本小姐的,我都能当成真话听进心里去的嘛……” 少女唉声叹气,一副很是纠结模样,一张小脸蛋皱起来:“哎,本小姐心胸就是这么宽广,这可咋办呐。” 楚天一口气差点憋过去,嘴角直抽搐,轩辕青青环顾四周,笑道:“一般来说,这种以山根水精为根本炼化而成的府邸秘境,长时间封存关闭的话,都会应运而生一些天地灵宝,品秩高低自然要看造就此方天地的主人武运修为,不过对你们这种乡巴佬来说,也是琳琅珠玉了。” 楚天咬牙切齿,斜眼瞥了眼趴在自己肩头的玲珑少女,“丫头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 轩辕青青笑眯眯道:“我以前很贤淑温雅的啊,可书上不是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能怪我啊。” 楚天脸色铁青,少女得意洋洋。 轩辕青青怒其不争的摇摇头,‘大袖’一挥道:“算了算了,本小姐就不揭你的短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嘛,不过说点实在的,刚刚我说这里或许会有很多天地灵宝,是真的。” 楚天不愿就此罢休,黑着脸道:“我可是一身浩然正气。” 少女哈哈大笑,捧腹大笑的那种,小鸡啄米道:“恩恩,你楚公子最是正气了,用那什么话来说,就是正人君子是吧。” 少女憋得脸通红,就是忍不住笑意,真想不到楚天会有这么一本正经‘斤斤计较’的时候,少女眼睛明亮,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有一本晶莹书卷浮现,少女得意洋洋道:“读万卷书也不比行万里路差嘛,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楚天抬手捂住额头,看着那本悬浮空中的‘才子佳人’腹黑书卷。 上古之时,有圣人行走天地间,走遍高山大河,看尽世间风情,留下无数游侠笔记,天文笔札,地理典舆,号称‘书高天外,画有山河’。 那本被后世称为‘天地典舆’的天书书成之时,天地惊,鬼神泣。 那位书写天地山河,记录人间风情的风流才子,更是一朝得道,自成一家,被尊为书评画家的始祖。 楚天伸出大拇指,咧嘴道:“你行!” 轩辕青青使劲点头,对楚天的夸奖坦然接受。 轩辕青青志得意满,便跟楚天说本小姐大发慈悲给你指条明路,然后大体上说了一些秘境中有可能出现的天地灵宝,确定了目标和方向后,便付诸行动。 方向正是石坪对面那片幽暗密林,一路上有不少野生妖兽,好在轩辕青青精气神已经今非昔比,都能远远避开,不至于路上横生波折。 天色渐暗,楚天一路上搜寻了几株上不了台面的‘灵草’,都是寻常山泽野修行走江湖的必备之物,是寻常草木汲取天地灵韵后异变而成,捣碎之后涂抹在伤口上,能帮助恢复伤势,算不上物美,关键是价廉。 有了轩辕青青的抛砖引玉,一路上楚天也开始遵循圣人教诲,近朱者赤。 路上一些轩辕青青故意不提示的山泽妖兽,被楚天撞上后,都成为了楚天拳下磨石,楚天便得意洋洋,朝自己竖起大拇指,先是轻哼一声,多半会接着说“咋样,本公子是不是有王霸之资?佩服不佩服?要不要考虑一下以身相许……” 轩辕青青多半会翻白眼。 一条背阴长河之中,遇上了一条水蛟之属,轩辕青青跟楚天解释说,“那条水蛟虽然只有一丝上古龙蛟血脉,不过蛟龙之属,都有一个很大特点,便是喜欢收藏天地灵宝。” 少女让楚天想办法将那条水蛟引开,结果果然收获颇丰,弄到了十余株品秩不错的灵药,都是魂武九境修士淬炼体魄的上好宝贝。 接连折腾了两天,少女便觉得有些无聊起来,说这方秘境真是不禁夸,原本看这里的灵韵这么浓郁,还以为得有多少好东西呐,结果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白浪费她这么大精神,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楚天哀叹一声。 对这丫头的天马行空和即时起兴以及三分钟热度五体投地。 楚天笑道:“没关系的,风起于青萍之末,才能看见波澜横生,是不是这个道理,何况咱们也不是很亏,等我踏足魂武七境,把你亏损的精气神都给补回来,咋样。” 轩辕青青白眼道:“是你不是很亏,不是咱们,我可亏大了。” 少女呼啦一下飞到楚天对面,伸手在空中划出一条线来,哼道:“咱们两人,嗯,虽然现在算是互利互惠,可界限还是要划清的,你可不要想着跟我套近乎我就会上了你的当……” 少女一摆手,“不可能的。” 楚天眼神迷茫,一头雾水。 少女‘切’了一声,“就你还跟我装憨卖傻?” 少女很快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最后一句话说的倒是在理。” 楚天咧了咧嘴,厚着脸皮道:“丫头,你先别这么快否定啊,看眼下局面,咱们俩可是还要朝夕相处走过很远很远一段山水的,指不定你哪天就对本公子意动情迷了呢。” 轩辕青青猛然瞪眼,楚天赶忙缩了缩脑袋,嘿嘿笑道:“当然,我知道你心智坚定,武道之外,皆是虚妄,不过就算这样,咱们之间也算是一场善缘嘛,指不定以后分开再相遇的时候,可就是一桩天大的美谈了。” 楚天赶紧补充道:“就像那意气相投,兄弟共沐春风!想象一下那画面,就美啊。” 轩辕青青懒得很楚天一般见识,自是对这位打小就风流于花街柳巷的家伙,白眼鄙夷。 没看出来,真是个不要脸的家伙,武道资质不错,可这脸皮跟附庸风雅,更是……深不可测。 楚天好像看出了少女心中所想,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我这叫风雅别致才对。” 第095章 师尊 夜色清凉如水,楚天一人在幽暗密林独自前行。 先前凭借轩辕青青寻龙师的敏锐察觉,窥探天地风水灵韵,收获不小,光是品秩不低淬炼体魄的‘龙筋草’,就弄到了十数株,加上一路上打杀的妖兽兽丹,皮毛,筋骨,洗炼干净,在腰间玉佩空间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如今楚天身上的家当物件,可不少了。 月色透过茂密枝叶洒落下来,让本就幽暗的林子更显阴沉。 乾坤境大能留下的福地秘境,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不是楚天这种算是才踏足武道的修士能轻易摸到边际的。 所以楚天并不担心自己会在短时间内跟血魔山蜃岛的人相遇。 接连几日不曾休息,大概是觉得心神有些疲惫,楚天便四处寻了一处山石洞窟,可能曾经是一头妖兽的巢穴所在,空中还有一股淡弱的腥臊气息,楚天屈指轻弹,头顶武魂画卷若隐若现,一缕雪白水幕如仙人拈花,凭空出现,将洞窟清洗干净,这才攫出一缕火源之灵,生起了火焰,从腰间玉佩取出一块从妖兽腿上割下来的血肉,架在火上熏烤起来。 对于血魔山,楚天如今算是结下了死仇,不过这是明面上的死敌,倒是不至于让楚天如何担心。 倒是那个蜃岛,云里雾里的,楚天心里没个底。 再就是那个叫公孙竺的年轻道人,按照对方的说法,应当是青凫城公孙家的人,自己跟公孙家素无恩怨,就是连擦肩而过点头之交都不曾有过,想不明白那家伙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 楚天咧嘴一笑,如今偌大一个东海之滨,竟然没有自己的‘栖身之地’,楚天摇摇头,眯起双眸,只要能让他楚天能顺利踏足魂武七境,没有神桥境的武道修士进入秘境,纵然天下皆敌,我楚天依然能无敌于天下。 魂武七境跟魂武六境,在魂武九境之中,不如五六之间是一条化气为罡的鸿沟天堑,却是九境之中中后期的一条分水岭,所以……只要楚天踏足魂武七境,不管是底蕴还是底气,都会自然而然水涨船高。 轩辕青青早已跑进楚天手腕玉镯中蒙头大睡,这会儿估计又做着春秋大梦呢。 一路行来,她越来越觉得人间有趣,能走上一趟也是很好的,主要是遇上了他这个大笨蛋。 这让轩辕青青很开心。 楚天不再多想,闭上眼睛假寐一会,想起一件事情来,楚天赶忙睁开眼,手腕翻转,出现一本杏黄色古卷,是从轩辕青青那借来的,说是记载东玄州天下地理山水的堪舆文献。 这一路上,楚天可没少让那小丫头片子讥讽嘲笑,以前光顾着真君子假风流,躲在青楼上坐观冥想,极少去认真翻读典籍文献,所以才会被小安暗地里说是连几句旖旎的风花雪月诗文都背不好,在被轩辕青青说教了一路后,楚天便开始坚信开卷有益这么个说法了,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这么猴精,我楚天以后还不是能舌战群雄! 这本叫做《东玄史记》的书籍,是轩辕青青从上界天带下来的,年岁比较古老悠远,楚天先是找到了东玄东荒这卷,看了一些风水典舆,笔札记载,发现其中描述跟眼见耳闻并不相同,比如在典籍上记载东玄东荒曾有一个叫大夏的王朝,国力之鼎盛,哪怕搁在整个东玄州都称得上如日中天,便是上界天都有耳闻,说是大夏王朝有一座叫‘东岳’的山岳,乃是上古洞天坠落而成,夏王便是在其中得到机缘,之后武道境界青云直上,一日千里,后来整个东荒武运加身,半步踏足口含天宪的上古圣人境界,封敕‘东岳’山灵为山神诸多趣闻,还说东荒境内曾有一条大渎,乃是上古龙族走江如海之地,龙蛇走江,江水激流,浊浪滔天,又因为那条大渎源头是高入云霄的‘东岳’大山,远远望去,宛若天上来,便有了一句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诗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物是人非,往事已如云烟,可楚天看着这些文字笔札,尤其是灵纹刻画,依旧忍不住心情激荡。 等着兽肉烤熟的间隙,楚天好一番感叹,可算是长见识了。 楚天用刀子将烤糊的焦肉割下来,然后一顿豪啃,对于吃食,楚天从不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就像此时,酣畅淋漓的大快朵颐,才是正道。 …… …… 东荒青云山,方圆三千万里,青云阁独尊天下,被誉为‘东海武道阁’。 这一方武道圣地,在大秦王朝建立之前,便早已屹立于这方天地东方,尽管青云阁从未出过名动一州的雄才巨擘,哪怕是在东玄州,也算不上瞩目,只是这座东玄东荒的‘武道阁’,不知为何,竟是屹立千年不倒,在这期间,东荒境内数次山河动荡,青云阁始终如那水上浮萍,飘摇不倒。 直到大秦王朝一统东荒,青云阁才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向玄煌大帝俯首称臣。 当然,堪称乱世雄才的玄煌大帝,据说身负东荒武运天机,对于那些依附自己的武道宗门,豪门世族,也不吝惜以‘圣人’手笔奖赏敕封,青云阁主峰之上,便有一座描金刻画的武道碑,上书‘山水形胜’四字。取自青云东观沧海,藏风聚水之意。 不可否认,青云阁二百余年,山水气运相较以往的确旺盛不少。 所以,哪怕是青云阁独立东海之滨千年光景,对大秦王朝也愿意拿出诚意来,一方面是人在屋檐下,另一方面是大秦王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至于这其中情理是道理还是拳理,青云阁弟子并不会在意,毕竟本就是武道鼎盛,弱肉强食的世界。 天色晦暗,一位大红长袍青年站在那座书有‘山水形胜’的武道石碑旁,向远处眺望。 山风吹拂,长袍如火云翻滚。 原本以为,自己回到宗门之后,面临的将会是恩师的雷霆震怒,不曾想从始至终,师尊都不曾有半句打骂,也没有半句开导安慰,朝仙峰上下,所有弟子,跟除了以往的热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变化。 这让剑一心神更是不安。 当年被师尊带上山,成为师尊关门弟子之后,剑一跟那位号称青云阁数百年来第一人的师尊有过一场开诚布公的交谈,当然,只是点到为止。 因为有些事情,知道和亲口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剑一曾经扬言,将来自己一定会有下山的一天,前往大秦王朝那座帝都,那座东荒天下的‘武道圣城’,然后他一定会扬名东荒,背负上他剑一,乃至于整个家族的名誉,向天下讨要一个道理! 至于这个道理具体为何,剑一不说,号称一笔道人的青云阁主也没有多问,只是跟自己这位弟子做了一笔‘交易’,说是剑一如若能踏足元婴,便替他坐镇青云阁一甲子,之后是想要下山,还是想要如何,他这位做师父的,绝不会阻拦。 剑一一开始不是没有担心,担心这个所谓的师尊,会真的拜服于大秦王朝的铁蹄之下,但是剑一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百年之内进阶元婴境的谪仙人,心气之高傲,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后来事实也是如此,这位看上去就像神仙中人的一笔道人,不光是亲自为他炼制了一柄本命灵剑,而且炼制灵剑的材料,更是取自东玄极北的玄冰精铁,珍贵程度,便是元婴境谪仙人都要眼红。光是凭借灵剑独有的玄冰本源,便能让所有神桥境修士退避三舍。 一门品秩极高的剑诀,方寸衍天地。配合灵剑‘冰魄’,方圆百丈之内,可化为自身方丈空间,可以说是所有元婴龙门境之下武道修士梦寐以求的武道法决。除了青云阁这位阁主,便是青云四峰峰主,都未必能拿出如此品秩的武道法决。 最后还有一件伏龙玉佩。 剑一清楚记得,哪怕是师尊的另外几名弟子,在看到那枚伏龙玉佩之后,也掩盖不住眼中惊羡。 如人体外另一座福地洞天,帮助汲取天地灵韵! 对于这些,剑一都记在心里,所以哪怕知道师尊向大秦王朝低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些年来,剑一也不曾让任何人失望,武道境界一日千里,就像仙人御风,对于寻常人来说的武道壁障,都被剑一轻松越过。 剑一的武道资质,有目共睹,所以身为朝仙峰守门人的刘广,才会对自己这位小师弟打心眼的喜欢,见着了另外几座山峰的弟子,都会跟人吹嘘,你们师兄弟再多,也比不过我这一位小师弟。 剑一收敛目光,想到暮霭城那个家伙,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叫楚天的家伙,现在已经进入了秘境中吧,但愿能活着出来。 剑一有些话,当时走的时候没说,有些缘分,生来注定,哪怕不愿意相信也不行。 剑一站在武道石碑旁,独自望着夜空发呆,许久才收敛视线,天下何其大,这座天下是有所谓的规矩不假,可难免有鱼龙混杂和浑水摸鱼,哪怕是最靠近规矩边框的那些人,看似不敢逾越规矩,实际上不还有句话,叫灯下黑。 剑一就曾经亲眼看过一次,而且他记忆……刻骨铭心。 剑一转过身,就发现一名仙风道骨的清癯道人缓缓走上山峰,走到自己跟前,剑一揖手行礼,两鬓斑白的清癯道人面如春风,笑着点头。 清癯道人站在楚天身旁,望向远处夜空,幽深静邃,道人拍了拍身侧石碑,笑着开口道:“青云阁屹立千年,知道师尊为何会向大秦低头?” 剑一目光毫不退避,摇头道:“不知。” 道人摇头叹息:“‘山水形成’,哪里的山?何处的水?世人皆知那位号称玄煌大帝,却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山水真君。” 剑一陷入沉默。 两鬓微白的道人笑道:“世间有些事情,做了便是件错事,可要是不做,便是不对,就像有些道理,本身就没有道理可言。” 剑一不知道师尊今日为何会跟自己感概这些,依旧沉默。 道人呵呵一笑,摆手道:“既然自己选择的路,就该自己走下去。” 剑一告辞离开。 道人看着自己这位弟子背影,收回视线后,眯眼望向远方。 一轮明月,跃出云层。 第096章 萍水相逢 一顿大快朵颐,楚天没有刻意休息,站起身,身体晃动,轻缓摆出一个古朴拳架,行云流水,打了一通近来领悟的《形意拳》。 是前段时间跟刘广搭手砥砺武道之后瞎琢磨出来的东西,除了行云流水,中间还贯穿了一些这段时日跟妖兽搏杀妙手偶得的古怪招式,其中有一式,如黄牛匍匐,猛然抖身,然后倒挂金钩,整个人身体横行,御风凌空,若是正儿八经的捉对厮杀,这么个蹩脚招式,不自己摔个狗吃屎就值得庆幸,当时被轩辕青青那丫头好一顿嘲笑。 楚天只是停下身形,一本正经的看向那个独乐乐的小丫头,“立身之本,不在多高,这才是武道根本。” 楚天抬起右手,做了个向后抹头发的动作,自认为很潇洒不羁,然后一声‘雾大’,雷厉风声一通王八拳,差点没让轩辕青青笑的背过气去。 接连几日长途奔袭,楚天基本上早已适应了此地灵韵倒灌,武魂画卷也由最初的初具雏形,变得纤毫毕现。 楚天抬起一手,一抹雪白流萤凭空出现,在楚天眉心挂出一道长虹,然后雪白流萤骤然乍破,并不是一团光华杂乱无章的那种,而是一片光幕悬停空中,形成一片天圆地方的方丈空间,空间有一缕缕晶莹剑气凝聚,大如拇指,小如米粒。 这些剑气环绕在楚天周身,楚天右手食指中指轻轻屈指轻叩,宛若沙场点兵,剑气如得敕令,各司其职,横掠而去。 剑气疾驰途中,并非各自为战,而是相互之间,有雪白丝线衍生而出,相互牵引衔接。 剑气横扫一圈,返回原地,空中有流光激荡,循环不息。而且在这之中,楚天眉心那幅山河画卷,里面灵纹符印,纷纷散发出一抹抹晶莹光华,好似活了过来,姿态玄妙。 武道修长生,长生在山上,也在山下,在山野,也在人间。 世间福与祸,相依也相随,来时不知,去时不觉。 当真如刘广那乌鸦嘴,一语中的。 魂武六境,楚天魂武法相,竟然不知不觉中第一次发生了质变,算不得完整觉醒,却如剑一所修剑诀,方寸衍天地,剑气生。 石窟外,有沙沙声响传来,楚天蓦然惊醒,收起拳架,向石窟外看去,两名青壮男子,大踏步而来,其中一人,是个手持钢刀的虬髯汉子,身穿一袭灰色麻衣,算不上凶神恶煞,但称得上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另一人相对文弱许多,青衫书生打扮,脸上挂着和煦笑容,尤其是腰间悬挂两枚青白玉佩,伴随脚步碰撞,清脆朗朗。 有轩辕青青整日在耳边念叨,楚天也算有了些粗短见识,认得出来那青衫书生腰间两枚玉佩乃是武道修士口中的麒麟双壁,是一种天然温泉中汲取天地灵韵而成的温润玉石,佩戴身边,可祛除阴晦,珍贵异常,至于那虬壮汉子手中钢刀,更是金精石打造,算得上品秩不错的下品灵器。 身穿灰色麻衣的虬髯汉子一人当先,见到了石窟中楚天后,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石窟中会是楚天这么个看似乳臭未干的年轻小子。相对文弱的青衫书生,同样面露意外,只是相较虬髯汉子,后者看向楚天同时,笑眯眯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了。 虬髯汉子可没半点先来后到打扰他人的觉悟,咧嘴一笑,“小子你可以啊,年纪轻轻就能进入此处秘境,还敢独自一人在秘境中行走,你该不会是青云阁或者血魔山的核心弟子吧?” 青衫书生跟楚天点头致意后,便寻了处干净石台坐下,估摸着是进入秘境后也被灵韵倒灌入体折腾的不轻,这会儿在石台上坐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对虬髯汉子的话置若罔闻。 楚天眉宇微皱,眼前两人,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想来也是,两个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的确没理由担心一个魂武六境年轻后辈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楚天看了虬髯汉子一眼,稍稍抱拳,缓缓说道:“在下楚天,算是……青云阁弟子。” 修行路上,本就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一路上有太多的萍水相逢,能有交集者,终究不多,如同虬髯汉子这般近乎挑衅行径,更是修行大忌,往往一旦口出此言,遇上不愿息事宁人的主,便是一场血腥厮杀了。 只是楚天虽对虬髯汉子心生不喜,也不愿无端生起是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自己拳头够硬,自己看这虬壮汉子不顺眼,大可以随意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比如‘行走江湖,拳高莫出’,比如‘大道朝天,心宽方能道宽’,或者更直接些,不愿费口舌,一拳撂倒就是,只是眼下情景,显然是认拳不认理。 所以,楚天想到自己手中那枚留有青云阁阁主精神烙印的玉牌,说了句不算谎话的谎话,拉虎皮做大旗,自己眼下处境是因青云阁而起,借用一下青云阁名声,就算暂时收取一分利息好了。 虬髯汉子本是一句调侃玩笑话,不想楚天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虬髯汉子微微一愣,讶然道:“哦,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便是青云阁弟子,能进入此处秘境,想必也得是核心弟子才行。” 楚天轻声笑道:“这位师兄见谅,因为一些缘故,小弟不方便透露师尊名讳。” 虬髯汉子眉角一挑,笑眯眯道:“没关系没关系,出门在外,谁还没有点忌讳不是。” 话虽如此说,虬髯汉子下意识伸出拇指,摩挲着手中那柄钢刀上的云纹,月色暗淡,刀光却明亮凛寒。 楚天对虬髯汉子动作浑不在意,笑道:“不知师兄如何称呼,家师经常给我说,出门在外靠朋友,咱们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缘分了,不过说句冒犯的话,你跟我那位大年师兄还真有几分神似,以后跟大年师兄他们相遇,我一定得给你们介绍介绍,指不定会相见恨晚呢。” 云峰四杰黄大年,初入神桥境,一己之力力战三名血魔山修士,轰杀一人,全身而退,可谓一战成名,在那之后,在整个东海疆域名声鹊起,更有大力金刚之称,但凡能在东荒疆域站在半山腰的武道修士,无人不知。 青衫书生睁开双眼,虬髯汉子微微皱眉,蓦然哈哈笑道:“不知小兄弟所说的大年师兄,可是青云阁云峰四杰黄大年?” 楚天诧异瞪大眼,“你跟大年师兄认识?” 这位手指摩挲刀柄的虬髯汉子松开手,以刀柱地,“认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小兄弟竟是黄师兄的师弟,难怪年纪轻轻便有这份武道修为。” 楚天尴尬一笑,“说来惭愧,我在山上最不争气,如今眼看及冠之年,尚未踏足魂武后期境界,师尊他老人家发下话来,若不能在这之前踏足魂武七境,将来可就要将我逐出云峰,这不,我可是想尽办法才混进来,想着能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 虬髯汉子脸色微微变幻,心里跳脚骂娘的心都有了,什么叫‘最不争气’?什么叫及冠之年没有踏足魂武七境?你小子不到二十岁的魂武六境若是不争气,老子年近不惑,才刚刚踏足魂武九境算什么? 楚天自顾自说道,“不过这秘境灵韵当真不赖,比起云峰要浓郁多了,按照眼下境况,想来不用半月,我应当就能踏足魂武七境了。” 虬髯汉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虬髯汉子神色仅是变幻片刻便恢复如常,楚天乐得装傻,依旧说着那些自怨自艾的牢骚抱怨,“难怪我那廖师姐一直跟我说有心求道道不来,无心插柳柳成荫,还一直让我跟谢师兄学习那份养气功夫,现在看来果真是有几分道理的,也难怪谢师兄在我们云峰武道根邸最厚。” 所谓的廖师姐,自然是那位相貌平平脾气却异常剽悍的黑仙子廖淼淼了,至于那位谢师兄,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云峰四人第一的谢任君。 虬髯汉子脸颊抽搐,望向楚天视线温顺许多。 轩辕青青实际上早已醒来,听见楚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少女在玉镯中笑弯了腰,只觉得楚天忽悠人,往人心里捅刀子的本事愈加厉害了。 楚天嘴角轻挑,视线偏移,看了眼已经起身的青衫书生,抱拳笑道:“小弟林天,能跟两位师兄相遇真的算是缘分,不知两位师兄如何称呼。” 虬髯汉子收敛神色,微微一笑:“我叫陈振峰,来自龙阳山,这位叫吕真,是青林山的人。” 虬髯汉子说话间,脸上终于再次流露出一抹得意神色。 龙阳山在东海之滨算是最顶尖的武道宗门,那位中兴老祖,据说已有五百岁高龄,半只脚踏入了丹河境,陈振峰身为龙阳山中兴老祖嫡系子孙,自然与有荣焉,一位半步丹河境强者在东海之滨分量之重,丝毫不比一名青云阁元婴谪仙差半分,如此说来,除却青云阁、血魔山,整个东海之滨,能与龙阳山分庭抗礼之人,屈指可数。 至于那位来自青林山叫吕真的青衫书生,更有绰号‘血君子’,在东海南方边境,凶名赫赫,曾于青林山雷珏崖得到一部上古天书,为上古圣人亲笔写就,哪怕只剩下寥寥百余字残余篇章,余威依旧让人心惊,其中武道雷法,煊赫东海南方数千里,魂武九境之中,堪称无敌手。 陈振峰跟吕真两人一起行走江湖,驰骋东海之滨千百万里南方疆域,可谓威风八面。 楚天恍然大悟,“原来是龙阳山陈师兄和青林山吕师兄!” 第097章 人间江湖真有趣 尽管陈振峰跟吕真两人身份皆是不同寻常,但楚天一个青云阁弟子,能亲口叫上一句‘陈师兄’、‘吕师兄’,还是声色俱到感情真挚的那种,这可就好似挠痒恰到好处,让两人浑身舒坦。 龙阳山在东海之滨是最顶尖的武道宗门不假,只是跟青云阁比起来,就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了。 楚天抬头望向外边。 天色渐亮,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先前虬髯汉子拇指摩挲刀柄云纹,有杀机一闪而逝,对于这点过节瑕疵,楚天不提,虬髯汉子自然乐得揭过,不打不相识嘛,行走江湖历来如此,有些手腕底蕴,或者有些背景靠山,大家先渊渟岳峙一番,或者互相贬谪,或者互相吹捧,能成为一路人,最好,以后指不定还能‘精诚合作’,不然就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井水不犯河水,当然,前提是能虎的住对手才行,否则的话那可就是杀人越货金腰带了。 总之就一句话,往大里说在自己武道面前,往小里说在自己利益面前,一切皆浮云。 一番相互吹捧,算是有了最浅显的点头之交,虬髯汉子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爽快坐下:“林小兄弟可真是人中龙凤,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道成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楚天笑着说哪里哪里。 估摸着是先前被楚天一番说辞噎的心里难受,武道天资比不过你青云阁弟子,可咱们江湖经验深啊,虬髯汉子捋了捋长须,语重心长道:“现如今东海这片地脚可不太平,水深浪急,不比以往了,小兄弟你一个人行走在外,还需处处小心。” 楚天手腕玉镯内,轩辕青青早已醒来,此刻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天下人间的江湖真有趣,不可思议唉。先前杀机萦绕,她便被惊醒了,原本还以为楚天会跟这两人放开手脚打上一架,这才几句话功夫,咋就变得跟许久不见的三世至交好友一样啦? 只是这些话中,自然都另有禅机。 楚天人情世故不差,可江湖经验还真的不深,虚心听教。 虬髯汉子更是满意,“想当年我们龙阳山,刚开始创建那会,连一个三流门派都算不上,过的很是窝囊,几百年的摸爬滚打,才总结出来的这些宝贵经验……” 楚天笑着点头,听的认真,心想这算哪门子的狗屁宝贵经验。 虬髯汉子笑望向青衫书生,跟楚天介绍了一下这位笑面如春风的书生光荣事迹,当然,虬髯汉子自然少不了一番润笔包装,只说这位叫吕真的朋友被称为‘青林君子’,曾得到过一部上古雷罚残卷,书有‘雷君亲敕’四字,威势浩大无穷,在东海南方疆域赫赫有名,斩杀歪门邪道修士不计其数。 青衫书生听的眯眼而笑。 当然,脸不红心不跳。 楚天向虬髯汉子两人递了块烤熟的兽肉,笑道:“两位师兄还都是江湖豪侠啊,林天佩服。” 楚天微微一笑,叹息道,“我就没这份耐心,路上遇见那些腌臜事,心里都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楚天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本事不济,想要出手抖露威风,做那英雄救美的事迹,就怕英雄没逞成,反倒是把自己搭进去半条小命,到时候还得靠着师门脸面侥幸保命,多丢人。” 青衫书生始终眯眼。 虬髯汉子也是一拍大腿,跟着哈哈笑道:“是这么个理,只是咱们有时候就忍不住心里痒啊。” 楚天笑着点头。 叫吕真的青衫书生一摆手,“若非每次都是老陈你要多管闲事,我哪里用得着这般劳神费力。” 吕真看向楚天,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没老陈这家伙说的这么厉害,那门雷道法决,只是半部残卷,在魂武九境还算不错,要是以后有那运气踏足神桥境,可就不够看了。” 嘴上虽是如此说,吕真脸上欣然笑意却丝毫不减,显然是自谦之词。 吕真摇了摇头,叹息道:“说来惭愧,我如今年近四十不惑,才堪堪踏足魂武九境,不然若是能跟小公子你一般进入青云阁,哪怕成为内门弟子,将来有机会摸一摸丹河境的门槛,也算心满意足了。” 陈振峰咧嘴笑道,“吕兄你可就别自怨自艾了,这么大份机缘,若是砸在我老陈头上,保准半夜睡觉都能笑醒来,这才几年光景,你的武道修为可不是一日千里,羡煞旁人。” 楚天笑着跟吕真两人虚与委蛇,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比如青云阁哪位师兄当年上山之后也是平平无奇,后来一次在外面得了一个大机缘,不光武道修为青云直上,就是武道根邸都跟着提升了一大截,还有哪位师兄厚积薄发,当年比起吕师兄两人可是差远了,即便是山泽野修,也有洗尽铅华,成为璞玉大才的,两位师兄指不定那天就更是能百尺竿头了。 吕真两人笑着应和,已经开始推杯换盏,甚至都毫不忌讳交浅言深这般江湖根本良言。 轩辕青青实在忍不住,都憋红了脸。 历史上,的确有大器晚成那么一说,可大器晚成之人,哪一个不是千年万年难得一遇的狠角色,比大海捞针还难得,亏得楚天能说的如此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身为上界天轩辕家嫡传弟子,轩辕青青所见识的风光,绝非常人能够想象,修行路上,最是讲究一个尽早不尽晚,哪怕是百年一遇的武道良材,若是耽误了开灵那几年光阴,将来想要补回来,可不是一些简单的天地灵宝能解决的。这还需要极大的心性天赋跟气运才行。 轩辕青青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比她小时候在家里看家族那些家伙争强斗胜有趣多了。 天色渐亮,楚天跟吕真两人抱拳告辞,说是要先走一步,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不料叫陈振峰的虬髯汉子好一番热情相邀,说是此处秘境广袤无边,少一人不如多一人,三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毕竟能进来秘境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楚天态度坚决,说是要寻找一处合缘的风水宝地,尝试着冲击魂武七境,等以后有缘再相逢。 虬髯汉子拍了拍楚天肩头,满脸的相见恨晚和即将分道扬镳的惋惜。 在那之后,楚天继续一路向密林深处走去。 在路上看见了一片七彩琉璃湖泊,呈梯田状,从一座山头绵延向下,每一块梯田中水流流光溢彩,色泽各不相同,看的楚天惊艳连连,梯田水流在最下方汇聚一起,跟寻常水流不同,如珍珠滚动。 走过七彩琉璃的湖泊,原本的幽暗密林蓦然一变,出现在眼前是一片不见边际的山脊戈壁,砂石山脊尽是漆黑如墨,让整个空间气息如坠冰窟,压抑至极。 楚天看了眼除了漆黑山石,一无是处的荒芜山脊,微微皱眉。 一股热浪如涟漪卷来,轩辕青青从楚天腕上玉镯一闪而出,趴在楚天肩头,看着眼前千里赤土啧啧惊奇,说是这里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一种‘焚天’的神通人为造就,‘五味真火,焚天煮海’,没想到能在玄灵大陆这方天下人间看到这种大神通手笔。 楚天一头雾水。 轩辕青青站在楚天肩头,双手背在身后,拧在一起,环顾四周,说上古之时武道最为鼎盛的时候,有圣人教化天地,当初就有将火源道韵掌控到极致的圣人,于地心处取得金色真火,能够焚天煮海,后来被无数火系的武道修士纷纷效仿,推演琢磨出好些火系法决神通,后来流传于世,最为著名的一个便是‘五味真火,焚天煮海’。 少女大体上介绍了一番自己小时在家族藏书阁看过的那些术法神通,感叹说炼化造就此方秘境的家伙果然有几分本事。 跟楚天介绍了这片赤土山脊的来历后,轩辕青青还说了一些近似‘毒蛇出没之地必有解药’的道理,说是这片山脉中很有可能蕴含火源灵韵的天地灵宝,如果没有别的要紧事,可以进去看看,指不定就能撞上大运呢。在她们家族藏书阁的一本孤本残卷就有记载,上界天火云林氏,便有一位弟子在一处上古秘境得到了一朵淡青色‘莲心火’,炼化成本命物后,一步登天。 楚天一行两人,在漆黑山脊缓缓而行。 脚下热浪扑卷,走到一处乱石横生的陨石坑洞,遍地漆黑碎石,楚天暗自叹息,难不成自己好运气都消耗殆尽啦,这一路上,哪怕有轩辕青青这么个寻龙师跟在自身边,仍是一无所获。 又是小半天光景过去,楚天终于在轩辕青青的指引下,收罗了几块叫‘火心石’的炼器矿石,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这让楚天很开心。 翻过一座山脊,楚天还没来得及继续查看山水形势,就觉得一阵地动山摇,远处,一座山岭对面,尘土飞扬,平地惊雷。 楚天微微一愣,正想着要不要赶去一探究竟,轩辕青青突然来了精神,双眸蓦然一亮,自打上次以七彩梦莲为药引温养神魂,她的神魂虽说还未完全恢复,但三魂七魄,如阳神游走天地早已不是难事,哪怕施展一些无伤大雅的术法神通,寻龙点穴,也得心应手。 之前经过虬髯汉子一事,楚天本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见少女言语,说是那边有天地灵宝现世,最不济也是让神桥境武道修士眼红的宝贝,楚天眼睛一亮,一脚踏地,整个人拔地而起,向山岳对面飞掠而去。 脚尖点地,兔起雀落,如御风凌空,潇洒前行。 第098章 江湖本色 有御风符帮忙,楚天脚步如飞,即便距离踏空而行,逍遥游于天地的魂武八境还有很大距离,依旧如浮光掠影,飞雪踏红泥。 一座漆黑若龙脊的山崖峡谷内,碎石遍地,满目苍夷,两拨人正分庭而立,每一方都有几人狼狈不堪,甚至还有一人,正躺在血泊中,显然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 在两拨人一侧,有一株色彩温润的灵药,色泽褐灰,如盘如玉,灵药周围,有浓郁灵韵若流水,氤氲流淌,哪怕是见识再如何浅陋之人,也能看出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 这段时间以来,楚天深切体会了书山有路勤为径这么个言简意赅的道理,随着轩辕青青精气神愈加充沛旺盛,所能运转调动灵韵和术法神通也算是守的云开,一股脑丢给楚天许多孤本善本,多是记载一些天下奇闻趣事,风水龙穴,天材地宝,地理堪舆,楚天这么些天闲来无事便会月下读书,如今说不上读万卷书,肚子里的东西还真不少。 那株如玉盘般的灰褐色灵药,是神桥境修士砥砺神魂精魄的绝佳灵宝,名字算不得雅意,叫‘生石玉盘’,根据楚天道听途说来的行情,折价出售,折算成‘雪灵石’的话,能够堆积成一小座灵石山的了。如此说来,这两拨人拔刀相向,理所当然。 并且看眼下局势,僵持对立的两拨人,双方实力悬殊并不大,想要围杀一方,显然不太现实,这才出现了双方各出几人捉对厮杀的局面。 楚天驾驭御风符,‘御风’而行,一手负后,衣衫飘摇,颇有几分神仙风姿,在看见山谷景象后,一个急坠,轰然落地,神仙风姿瞬间全无,还不忘看向山谷那边,讪讪干笑,抱拳倒退而去。 山谷中那两拨人,为首一人的修为都是达到了魂武九境,虽说双方已经撕破脸皮,但是楚天这般贸然闯过去,必定会被双方视为挑衅行为,指不定两方人还会暂时偃旗息鼓,一致对他这个外人。 正因如此,楚天在第一时间踉跄坠地,示敌以弱。 按照道理来说,天材地宝,本就是无主之物,说好听点是有德者得之,说不好听点就是谁的拳头大归谁,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不过楚天并不是那个拳头大的人,再加上后来者想要居上,必定会引起别人群起而攻之,东西是好东西,没必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 山谷中人见楚天识趣,只是一瞥,便收回了目光,显然没有将楚天这个魂武五境的小角色放在眼里。 楚天退回山脊背面,轩辕青青不知何时出现在楚天肩头,少女见楚天狼狈模样,翻了个白眼,忒丢人啦,你好歹也上去显摆一下,说两句大话啊,比如说你那扯虎皮来的青云阁弟子身份,比如说你那叫谢任君的师兄,还比如你那个名动东海三千万里的剑一师兄,随便抖搂出来一个,不都是能把三流武道修士吓的屁滚尿流? 少女暗自叹息,丝毫没有良心发现的觉悟,撇嘴挖苦道,“没关系的,不就是被几个魂武八九境的小喽啰吓跑了,不丢人的,真的!” 少女一边说,一边伸手拍了拍楚天肩头,“再怎么说,你先前过来时的风姿还是很有风范的,前后相得益彰嘛!” 楚天黑着脸,瞥了眼趴在自己肩头说风凉话的小丫头片子,根据轩辕青青的话,除了她那件内含须弥空间的乾坤绫,她神魂紫府还有一方洞天世界,比寻常的洞天秘境还要珍异稀有,不但蕴含山川大河,花草林木,甚至还内含日月,之前给楚天看的那些典籍古卷,便是少女闲来无事丢在洞天世界中的,只是平日想要神魂牵连运转调动那方世界,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只是跟楚天偶遇以来,少女可是深切体会到了所谓的开卷有益,从古卷书籍上学来的那些东西,可不是每次都让楚天这家伙抱拳求饶!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听说过上古那会,有圣人舌战群雄,比起真刀真枪的捉对厮杀还来的天地无光日月昏沉,尤其是有圣人一脉,留下‘天宪’传承,得‘天宪’传承者,被称为正人君子,虽然不如上古圣人那般可一语成箴,定人生死,但是也有‘君子动口不动手’这种玄妙神通,意思就是说口含天宪的君子一旦动手,对手就会直接死翘翘,以前轩辕青青可不相信这种狗屁言语,可眼下光景嘛,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唉,至少楚天这个傻子,每次都在自己的口诛笔伐下丢盔弃甲,一来二去,可不是让少女废寝忘食的翻阅那些古卷书籍。 楚天也不计较少女的奚落鄙夷,看了眼山脊对面,若有所思,轩辕青青轻声笑道:“那‘生石玉盘’可是好东西,便是神桥后期修士,都能让自身神魂意念脱胎换骨,除非是青云阁阁主弟子,不然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可没谁有这种手笔,怎么样,是不是很眼馋?” 少女意犹未尽,继续添油加醋道:“如果你能得到那株‘生石玉盘’,一旦踏足神桥境,最不济也能迅速在神桥境站稳跟脚,这可是千载难求的际遇。” 楚天瞥了眼幸灾乐祸的少女,咧嘴道:“实话说来,丫头你到底是何居心?先不说人家双方都有魂武九境的高手镇场子,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我这要是头脑发热闯上去,小命若是么得了咋办?” 轩辕青青撇了撇嘴,就在此时,山脊对面山谷中,再次地动山摇,震天声响。 楚天蓦然一愣,心里盘算半晌,总觉得宝贝就在眼前,就这么转头离开,好像有点……不太好,便在心里安慰自己,实在不行,就当看一下高手之间的过招,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以便砥砺自身武道也是好的。 当楚天小心爬到山脊时,山谷下那场大战已经结束。 是两名纯粹武夫之间的砥砺厮杀,之所以叫纯粹武夫,是因为两人都是力量本源的武道修士,双方之间,并没有寻常武道修士的那种眼花缭乱,都是实打实的互换拳脚,虽然不能立分胜负,但整个厮杀过程,的确不长。 一方尽数身着青衫的武道修士,为首一人脸色阴沉,看了眼己方身负重伤的男子,上前一步,沉声道:“钱兴凯,你真想要为了一株‘生石玉盘’,便跟我不惜一切代价争斗到底?” 叫钱兴凯的佝偻老人,双眼紧眯,看着一身青衫,颇显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跟我争了?嘿……还是岁月不饶人呐,老了,老朽可没那么宽的心喽。”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钱帮主你的心胸可不窄,我没记错,你那婆娘现在可还在奉老魔头的床上娇羞承欢呢。”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还是俗话说的好,自家婆娘再好,也比不得他人妻妾更好!” 中年男子话音未落,佝偻老人本就眯起的双眸骤然凝聚一线,山谷气息出现一瞬顿滞。 佝偻老人身后,数名云台帮的弟子神色大变。 云台帮帮主钱兴凯,在东海北方,可谓凶名赫赫,在百年前便名动东海北方数千里疆界。 东海西北有大山云台,传闻有上古大能曾驾鹤遨游至此,于云台之巅煮茶对弈,留有玄文秘法,钱兴凯年轻之时曾误入云台深处,得到武道传承,据说是当初那两位驾鹤遨游至此的大能对弈之后所留下的一枚青石棋子,可化万丈山岳,威势绝伦,不说同境之争无敌之言,至少从无败绩,在东海西北名声鼎盛一时,更是在短短十数年中,拉扯出一个声势不小的云台帮来,号称麾下弟子三千。后来闭关参悟神桥之境,迷失心魔,误入歧途,遭受重创,不但破境失败,甚至于武道根基崩塌。 当时恰有血魔山一位长老经过,看中了钱兴凯一位妻妾,这才让青石真人有了一线转机,只是这件事也成为了云顶帮最大的禁忌。 就在钱兴凯准备发作的时候,一直给人玩世不恭感觉的中年男子蓦然一笑,摆手道:“钱老帮主可知这些年为何迟迟无法破境?叫我说来,其实很简单,无非是你执念太重,入世太深。” 中年男子淡然道:“武道一途,本就是登山逆天而行,破境是结果,可不仅仅像是建造亭台楼阁,只要木石砖瓦齐备,便能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最为关键之处,还在与心境的攀升才对。” 颇显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虽说也不过魂武九境,可这话中他嘴里说出来,却没半点癞蛤蟆吞天吐地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义正言辞,至于为何,在于这中年男子乃是赤月城魏家当代家主。 赤月城魏家,在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可谓独树一帜,相较桂林城姜家和青凫城公孙家迥然不同,既不是青云阁直属家族,也很少有弟子拜入青云阁门下,却能立足于东海之滨数百年不倒。 至于赤月城魏家背景底蕴,有传言说数百年前,魏家一位家主当年跟青云阁一位阁主在年轻之时患难与市井之间,算是生死之交,后来那位年轻阁主回到宗门,特意前往赤月城拜访自己那位患难故友,这份香火情,一直延绵至今不曾熄灭。 而魏家现在这位颇显玉树临风的中年家主,看似而立之年,实际上真实年龄,存在很大端倪,因为这位叫魏恭的中年男人,据说年轻时得了一门秘法,可让人返老还童,类似于元婴境大能的夺舍手段。 在百年之前,这位叫魏恭的魏家家主,曾跟云台帮帮主钱兴凯一般,名动东海,一时风头极盛,据说突破魂武九境,踏足了神桥境界。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行事风格一向高调的魏家家主,莫名消失不见,原本外人都以为魏恭在闭关破境,不想这位意气风发的神桥强者,再出现时,竟是白发变青丝,重回及冠,虽说武道修为同样跌境,可短短十数年,便一路攀升,直入魂武巅峰。 至于赤月城魏家跟云台帮之间恩怨,众说纷纭,有说魏家家主当年的那份天大机缘,便是在云台山跟钱兴凯虎口夺食而来,也有说钱兴凯当初看上的一名妙龄女子被魏恭半路横插一刀,成为钱兴凯一生为数不多的奇耻大辱。 在东海北方,一直有传言,云台山跟魏家每过十年便有一场砥砺厮杀,只是双方无论底蕴还是实力,都相差不大,双方便也成了相互之间的磨刀石,魏恭能踏足神桥境,便是在一次跟钱兴凯的生死之战中突破的,只是在那之后,魏恭同样身受重创,甚至伤及了武道根本,后来才消失不见踪影。 山谷内,身材佝偻的灰袍老人脸色阴沉,他跟魏恭之间可算是老对手了,当年两人只能算是平分秋色,如今魏恭重塑根基,比起当初的同境实力,只会更强,只是他钱兴凯今日若退让一步,百年脸面何在? 楚天躲在山脊一块凸起石坪后,心里有些担心,不是担心山谷中双方厮杀过于惨烈让自己殃及池鱼,而是怕双方偃旗息鼓,如此一来,楚天想黄雀在后的盘算多半是要落空的。 从楚天来到此处山脊,山谷下双方人马已经打了两场,第一场是青衫中年人那边赢了,而且赢的很漂亮,直接将佝偻老人那边的一名武道修士打了个半死,只是后面的一场,那两个纯粹武夫之间的捉对厮杀,让佝偻老人那边重新将面子赚了回来。 楚天咽了口吐沫,心里暗自念叨事不过三,三局两胜,既然都动手了,总得分出个胜负才算完美结局吧。 楚天眼神蓦然一亮,只见那佝偻老人眯起眼睛,双手手指轻轻摩挲,脚下漆黑山石寸寸皲裂,若是有熟悉这位佝偻老人的武道修士看见眼下情景,就会知道这是老人准备放开手脚厮杀的前兆。 果不其然,佝偻老人脚下巨大黑石轰然碎裂,整个人凌空而起,速度之快,如雷蟒奔袭,佝偻老人双袖鼓荡,猎猎作响,手心翻转处,有一枚青石棋子蓦然出现,伴随佝偻老人闷哼出声,原本不过拇指大小的青石棋子,骤然旋转变大。 凶煞灵韵,激荡不息,宛若大浪拍岸。 青石棋子,更是灵元怒涨,灵韵汇聚,如江河入海。 趴在山脊石坪后的楚天,眯起双眼,啧啧道:“对嘛,这才是江湖本色,恩怨情仇,就该锱铢必较,针锋相对才对,没有认怂的道理!” 第099章 大道不宽,狭路相逢 随着佝偻老人骤然暴起,青光如流云光华大放,风驰电挚,在楚天惊愕目光中,那枚青色棋子已经化为如山头一般大小的青色石峰,朝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撞去。 魏恭脸色大变,不用他提醒,身后数名魏家子弟纷纷向后暴退而去。好似来不及躲闪,身为赤月城当代家主的魏恭反而首当其冲,被巨大石峰轰在胸口,撞入背后漆黑石崖,碎石纷飞,颓然滑落。 魏家子弟面色古怪,佝偻老人背后的云台帮弟子则一脸狂喜。 一击得手,佝偻老人眉头微皱,那座如山头大小的青石棋子悬停空中,光华闪烁间,化为磨盘大小,老人顿滞片刻,冷哼一声,右手猛抬,再次骤然挥下,朝魏恭当头砸下,灵元鼓荡,罡风肆虐同时,无数漆黑碎石滚地而走。 作为上古谪仙对弈留下的青石棋子,品秩之高,远非寻常灵器可比,哪怕佝偻老人修为堪堪魂武九境,并不足以完全驾驭青石棋子,可是在同境之中,佝偻老人依旧有‘钱不败’之称。 青石棋子轰然砸下,乱石穿空,佝偻老人站在魏恭先前立身之地,老人眯眼看向碎石坑洞,沉声道:“你我交手百余年,我知道你的能耐,就别装死了。上古圣人有句话说的好,万物有灵,各有因果缘法,当年你从我手上拿走了那份机缘,今日正好一起了结了才是。” 佝偻老人抬起双手,宽大袖口猎猎作响,好似萦满罡风,然后佝偻老人大袖挥出,另一手猛然向前拍去。 青石棋子如臂指使,再度冲入云霄后,急速下坠。 如磨盘的青石棋子坠地之后,方圆百丈黑石山谷轰然皲裂,蛛网四处蔓延。 山谷地底,有轻笑传来,一袭青衫竟是能在地底游弋,如鱼得水。 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在地底游弋之余,轻声笑道,“不愧是‘一子镇山河’的钱帮主,这份威势,魏某自叹不如。” 魏恭话音落下,一袭青衫已经从山谷一侧山石中飘荡而出,中年男子头顶,有一道赤金圆环,向佝偻老人破空而去。 楚天看的目瞪口呆,暗自咽了口吐沫。 果真不愧是魂武九境的顶尖强者,虽说没有传闻中举手投足开山断河那般的波澜壮阔,可声势之大,戾气之猛,罡风之烈,哪怕相距数千米,也让楚天脸颊一阵火辣辣疼痛。 楚天肩头,轩辕青青撇了撇嘴,“小土遁术,那叫钱兴凯的老头悬了。” 少女抬手捂住嘴唇,打了个哈欠,轻轻拍了拍楚天肩头,“你就自求多福吧,那叫钱兴凯的老头虽然不弱,那青衫中年却更得地利,这么打下去,就跟盲人摸象差不多,只能是无头苍蝇,除非那老头还有别的后手。” 楚天忧心忡忡,少女一掠而入玉镯内。 楚天咽着唾沫,看了眼山谷中愈加娇艳的‘生石玉盘’,一脸的惋惜,“好歹也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是同境之争,要是输了多没面子?再不济也得能平分秋色才对吧……” 楚天叹了口气,“算了,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再说了能白白看这么一场龙虎之争,也不算亏。” 楚天看着山谷中砥砺厮杀两人,嘴里不住碎碎念叨。 山谷之中,无穷无尽的灵元浪潮如风雪汹涌,卷天席地。 楚天黯然脸色蓦然精神一震,真被轩辕青青那丫头一语成谶。 原来身形佝偻的老人,身上那件不起眼的灰色袍子,在魏恭的赤金圆环终于冲破层层防御,轰在老人胸口时,骤然绽放出一片青色涟漪光罩,跟空中青石棋子相得益彰,竟是组成了一方棋盘大阵。 魏恭游弋于黑石山壁中,如鱼得水。 佝偻老人却是立足棋盘大阵内,自成天地。 青石棋子如明月高悬,有一根根淡青色丝线凝聚激射,天女散花,瓢泼大雨。魏恭一手平拖天地,头顶赤金圆环出现层层金色涟漪波纹,倒悬升空,以漏斗之势将漫天青光刃芒尽数收拢。 在这期间,原本还算平整的山谷,宛若化为一方刀罡剑池,乱罡横生。 楚天目光看向黑石峡谷内的那株‘生石玉盘’,满脸的心忧,好似盛夏十分,置身曝烈的阳光之下,急的一头汗水。依照轩辕青青那丫头的话,这么一株‘生石玉盘’可是实打实的天地灵宝,品秩不低的,便是神桥境修士都会垂涎三尺的好东西,若是能拿到手,自己踏足神桥境可就没有所谓的武道关隘了,到时候神桥境可不就是信手拈来?魂武九境跟神桥境,说到底,两者之间差别,无非是由外到内精进自身的过程,在武道一途,自古以来有句亘古不变的箴言,说是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同样道理,魂武九境跟神桥境,跟肉食谷物向食气进阶有异曲同工之妙,无非是锤炼体魄达到自身极限,承受天地武运反扑,将自身经脉窍穴融为一体,百川汇聚,形成那条入海的大江长河,得以在武道上架起一座桥梁,进而锤炼神魂精魄。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否则也不会有无数武道修士一生止步魂武九境不得进。 当然,对于那些个真正的豪阀宗门核心弟子而言,除却自身资质天赋异禀,还跟所能拥有的修炼资源有很大关系,这就好比凡夫俗子食用五谷杂粮,一旦有个头疼脑热,同时还需要药补才行,而对于那些豪阀子弟,武道进阶途中自然少不了天灵地宝的扶持,眼下这株‘生石玉盘’,可不就是凡夫俗子眼里的人参鹿茸。 楚天盯着黑石山谷中那株愈加流光溢彩的灵药,生怕被下面那两个家伙一个不小心殃及池鱼,在楚天看来,只要那面如冠玉的青衫中年跟佝偻老头能打起来就好,虽然轩辕青青那丫头满脸的不以为意,楚天清楚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绝对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黑石峡谷下,对战双方已进入白热化。 方圆十数里,满目苍夷。 楚天暗自倒吸了口冷气。 最初的时候,楚天听说魂武九境的高手,举手投足间便有那种开山断河的通玄手段,十数年来,楚天也一直信以为真,不然楚家为何能成为暮霭城三大家族之一?还是屹立二百余年不倒的那种,还不是爷爷跟大爷爷在背后支撑起来的,直到遇见剑一那家伙,才让楚天十数年的观念砰然破碎,晓得了天外有天这么个道理,只是眼下看着山谷下捉对厮杀的两人,最初的那种认识观念再次油然而生。 楚天趴在山脊石坪之后,看着山谷下那片满目苍夷的战场遗址,愕然无语,青衫中年跟佝偻老者两人的生死搏杀,除却飞沙走石以外,天地间更是笼罩了一层流转不息的玄妙气机,以及浩然无匹的残存意气。 楚天心神微动,眉心有一幅洁白如玉的山河画卷若隐若现,微微颤动,如光阴长河,缓缓流淌,似乎在从天地间抽丝剥茧那些残留天地间的浩然意气。 视线之中,黑石如雨瀑瓢泼而下,山谷方圆十数里,如有鳌鱼翻动背脊,地牛翻身。 天空,钱兴凯凌空而立,周身一幅天地棋盘熠熠生辉,无数黑白棋子隐隐烁烁,明暗不定,每一颗棋子交织一起,宛若天上星斗,最明亮处,是那枚青石棋子,坐镇中宫。 星辉洒下,如漫天的剑幕肆意横流。 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立足黑石之上,头顶赤金色乾坤圈光华大绽,面对天地棋盘的浩然威压,不但没有如之前那般以‘小土遁术’穿梭于山石之间,反而逆流而上,双手灵诀繁花落雨,衣袂飘摇,强行抗住钱兴凯的漫天星辉瀑布,甚至于青衫中年一脚踏地,乾坤圈一分为三,之后凌空而起,欺身而进,逼迫钱兴凯不得不以青石棋子压胜对敌。 魂武九境,已是站在魂武境的巅峰,用句通俗言语,凡俗世间,已是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所谓的琉璃真身,意义所在,已不再是简单的拘泥于汲取天地灵韵淬炼肉体,而是初步达到天人合一境界,化腐朽为神奇,动静之间,带有一丝天威浩荡。 青石棋子化作百丈石盘,直接向魏恭头顶压来,原本就狼藉一片的黑石山谷,砰然炸裂,凹陷一个巨大坑洞。 弹指之间,三道大如斗的乾坤金圈,如同撞在了万仞山岳之上,一缕缕赤金光华如漩涡生成,四处横掠。 楚天暗自倒吸了口冷气,当下两人砥砺厮杀,举手抬足,何止是开山断河,若非两人一开始便远离那株灵药所在,怕是早已被灵罡余波化为虚无。 当魏恭被青石棋子所化的万仞山岳再度轰入地面时,那枚由灵韵凝聚显化的青石棋子也砰然破碎,只是两人并未就此罢手,几乎同时,便各自跃起,一人横立虚空,一人脚踏大地,然后两点一线,开始剧烈冲撞。 楚天咽了口吐沫,咋舌无言。 在这之前,楚天眼中最为巅峰的三场大战,一场是在自家庭院,跟楚淙那家伙的捉对厮杀,哪怕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若非有轩辕青青那丫头最后一瞬挺身相助,世间难说还有他楚天这么个人。第二次,是在街巷跟韩青那场生死之战,不说其中凛冽危机,就说对战之时的生死度外,可不是一个天昏地暗,酣畅淋漓。至于第三场,则是街巷之中剑一最后出场的‘盖棺定论’,一剑‘飘雪’,方寸衍天地,那可教一个意气十足,潇洒绝伦。与此相比,无论是楚天夜间古亭一战,还是跟楚雪的针锋相对,哪怕是那场演武大会各大家族天才弟子之间捉对比斗,都不值一提。 正因见识过了剑一出手,让楚天有了那么一点的‘灯下黑’,以为魂武九境,不过如此,自己能跟魂武七境的韩青分庭抗礼,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跟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也有几分正面相抗的资本,眼下楚天才清楚意识到,自己跟世间人一样,难逃窠臼,身在山中,当局者迷。 楚天抬起右手,抹了把额头汗水,如果在这之前跟韩家或者血魔山的人相遇,后果不敢想象。 魏恭势如破竹,逆流而上,乾坤金圈与青石棋子轰然相撞,溅射出漫天绚烂流纹,天地棋盘凝聚一线,如长矛直指天地,眼看就要刺在魏恭肩头,一身青衫肆意飘摇的中年男子,右手双指并拢做剑指状,在胸前一抹而过,乾坤圈骤然翻转,金光闪耀,挡住青石棋盘的针对刺杀,身形顺势后退,蜻蜓点水,一掠数百丈。 眼看钱兴凯没有‘乘胜追击’,魏恭扯了扯嘴角,乾坤圈于胸前悬停而立,抬起右手,如素手抚琴,轻轻抹过,心间轻念,“万丈罡风驱浊水,乾坤浩气随我身!” 赤金光华如游龙游弋,很快凝实为七八条如瀑长虹,围绕周身。 魏恭大袖挥出,如瀑长龙激荡而起,撞在天空棋盘之上。 钱兴凯在空中一次次凌空转移,脚下雷声大作,长虹棋盘几乎同时暗淡销毁,发出一团团绚烂光华。 魏恭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上古谪仙所遗留人间棋子,哪怕钱兴凯并未完全炼化,不能达到随心所欲境地,也远非寻常灵器法宝可比。 最后一条赤金长虹溃散之际,空中星群闪烁的青石棋盘终于泯灭消散,被压于脚下的魏恭也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腾空而立。 虚空两人,相距不过十丈。 魏恭眯起眼眸,抖袖后,拢起青衫长袖,一手负后,头顶赤金圆环缓缓旋转,看着眼前跟自己争锋百年不相上下的佝偻老人。 魏恭缓缓深吸一口气,眯眼笑道:“多年不见,恭喜钱帮主实力更上层楼。” 钱兴凯毫不理睬魏恭言语之中嘲讽讥笑,脸色阴冷,对于这些口舌之利,佝偻老人向来不屑一顾,若非跟魏恭打了百年交道,他绝对不会跟魏恭有之前言语上的针锋相对,甚至不会有之前的三五之人之争,无非是我钱兴凯手起刀落头颅滚而已。 这既是佝偻老人脾气使然,更是魂武九境修为在东海之境底气所在,哪怕是遇见鸡毛蒜皮一般的糟心事,能动手绝便绝不叨叨。 只是眼下一战,鹿死谁手,让佝偻老人心神凛然。 第100章 奉饶天下棋先 魏恭跟钱兴凯两人,悬空而立。 一人嘴角轻挑,面带玩味笑意,一人脸色阴骘冷厉,双目更是寒光乍现。 魏恭扯了扯嘴角,眯眼道:“怎么,是不是很不爽,不爽就对啦,钱帮主先前有句话说的好啊,万物有灵,各有因果缘法,这百年以来,东海西北之地,钱帮主可曾想过有多少人因为你钱帮主不爽快的?” 魏恭破天荒有些自嘲,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道:“天无绝人之路,有武道可登山巅,四季轮替,生老病死,规矩所致,可世间竟有白发变青丝,返老还童逆天而行的这等玄妙法门,你说奇怪不奇怪。各方天地,自有规矩方圆,上古更有传闻,有圣人教化万物生灵得天地认可,如此说来,世间万物是不是应该皆在伦理纲常之内?可事实却是山上山下,不管凡夫俗子还是武道天骄,都是一团糟,凡夫俗子的勾心斗角,武道天骄的趁火打劫,并且越是往上走,越是凶狠。” 魏恭摇摇头,嘿了一声:“不过如此一来,到底是距离山巅越来越近,还是愈加背道而驰,天知道喽。” 若是放在甲子之前,魏恭绝对不会跟眼前老头说这些,赤月城魏家跟云台帮,不能说是生死大仇,却绝对是狭路相逢。外面只有传言,魏恭曾在云台山有过大机缘,而这份机缘恰巧夺自钱兴凯之手,这才有了后面的恩怨纠纷,却不知道,两人在某种意义上,却有着同门之嫌,只是双方各有执念,同门却不是同道中人。只是魏恭经历一场生死重生,好似看过了世间善恶因果,虽然对武道真谛依旧雾里看花,却误打误撞抓住了一丝契机。 世间武道,并非一条独木桥。 有人能性本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立地成佛。 有人能性本善,君子如玉温润而泽,教化众生。 有人愿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成就圣人。 有人舍生取义,死后神魂精魄得以超脱生死,如举头三尺之上神明,享受人间祈福香火念力。 有虽千万人吾往矣,有宁教我负天下人,有上善如水,有性情自然近乎无情,有我一人意念之外,天地万物皆可杀。 魏恭笑了笑,尽管他有过一次的破而后立,但是眼界所限,并未抓住自身武道那一丝的真谛机缘,不过在魏恭看来,那已经足够,只是有些惋惜,原本以为自己的武道传承,会在这个所谓的同门师兄身上看到答案,看来不是了。 钱兴凯眉头紧皱,本就山泽野修出身,对魏恭的一番‘良言’,自然云里雾里,他猛然震衣,佝偻腰杆瞬间笔直,沉声道:“难不成是死了一次,便越来越聒噪了?要打便赶紧打,不打就滚蛋。” 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微微摇头,自己怎么会跟这种家伙武运相关,咧了咧嘴,“所以说,你钱兴凯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活该破不开魂武境的瓶颈,一辈子呆在烂泥里打滚。” 钱兴凯能在东海西北疆界屹立百年,还不至于被魏恭这两句话动摇了心境,随手一招,悬于头顶的青石棋子光华大绽。 当年破关失败,利弊参半,弊端在于以后想要再次冲击神桥境,会更难上几分,至于裨益则在于武道根基崩塌,生死一线同时,不能说是浴火重生,但算得上破而后立,魂武九境的根邸气势更盛,在那之后,钱兴凯终于破开了青石棋子第一道禁制,不用踏足神桥境,便可以青石棋子为根本,衍化出天地棋盘,钱兴凯自信神桥之下,我一人可无敌于天下。 可钱兴凯却不知道,世界之大,天才之多,同境之中的那道天花板之高,远非寻常武道修士可以想象。更不会知道,当年云台山偶得际遇,那两位堪称半个师父的谪仙人所留下‘三百六十路,精通此有门,数奇藏日月,机发动乾坤’所谓何意。 钱兴凯一手平拖胸前,五指骤然发力,青石棋子瞬间凝聚一线潮的青色罡芒,轰在了魏恭身前赤色金圈之上。 金色涟漪如决堤洪水,魏恭如同断线风筝倒掠而去。 魏恭眯起眼,一脚踩踏在百丈之外黑石山壁上,眯起双眸,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之后双手并拢双指,十指交叉复翻转。赤色金圈直冲云霄,一瞬数百丈后,化为一道巨大金圈,如金色井口,笼罩天地,井口开始下坠,方圆之内,所有气机如水凝冰。 钱兴凯眯起眼,心中猛然惊觉起来,佝偻老人背脊挺直,毛骨悚然。 头顶那方金色圆圈,给人的感觉,气冲斗牛! 好似金光笼罩之地,尽数化为方丈囚笼。 画地为牢。 先前魏恭被钱兴凯一击而退,实际上有几分示敌以弱的念头,不料钱兴凯如此机敏,并未乘胜追击,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意料之中,不过是锦上添花,否则,也无伤大雅。 钱兴凯眯起眼,精气神一瞬攀升极致,只不过双方交手百年,眼下情景虽然让佝偻老人心生惊觉,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金色光幕笼罩天地,钱兴凯这才深吸一口气,御风凌空,脚下罡星斗步,拉出一个气势恢宏的术法身架,青光弥漫,恍若泉涌而出,方丈棋盘再次凝聚,与金色光圈针锋相对,只是相较之前,方寸天地中那种手掌乾坤的感觉已然不见。 魏恭眯起双眸,仰头望天,好一个‘数奇藏日月,机发动乾坤’,弈数之中,不同于武道,却与武道同源而生,魂武之上,是为神桥,可沟天地之力,化为方寸棋盘,游走于虚实之间,虽说其中境界所在,与能够法天象地,借天地气势为己用的天象境云泥之差,但其根本,当得起‘高山行止,厚积薄发’八字评价,在武道之上眼界之广,将来成就之高,不可想象。 魏恭手腕翻转,温雅出声,“局中一大笑,惊起山云飞!” 世间机缘,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时去,如弈棋之上纵横十九道,存于虚实之间,徘徊急缓之内,先前钱兴凯周身灵韵聚散之际,心中有灵犀一动。 黑石峡谷,天旋地转,以青石棋子为根基,衍化四方棋盘,以乾坤金圈,为枝叶脉络,衍化天圆穹顶。 楚天愕然叹息。 魂武九境,哪怕只是武道境界的基础境界,其巅峰之威,如此震撼人心。 天圆地方,尽在棋弈经纬之内! 楚天神色恍然,一直以来,楚天对于魂武九境的至关认识,便是开山断河,眼下第一次见到魂武九境全力出手,恍恍惚惚如见仙人争斗于人间。 楚天深吸一口气,“难怪魂武九境在东海之滨已是山巅境,竟然有这般气韵。” 轩辕青青不知何时出现在楚天肩头,抬起右手在空中笔画了一下,撇了撇嘴角,“坑小水浅而已,要是换成上界天,你就会看见魂武九境连这么大块石头都打不破的。” 轩辕青青眯起好看双眸向黑石峡谷下望去,右手食指伸出,在空中悠闲划圆,饶有意味。 她食指倾斜一点。 灵犀一指,一串如水珠汇聚的流萤略空而去。 有趣真有趣。 没想到在下界天能看见这么有趣的事情,还是下界天最为偏僻荒芜的地脚。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轩辕青青记得曾在一本孤本残卷上看过,上古之时,上界云庭天上,曾有大山三台,三台山上,有大江钱塘,飞流直下入人间,成为无数武道修士所瞻仰的奇景圣地,更让人流连惊叹之事,当初万千武道修士,有一位号称文中的年轻道人,于大江出山处竖起摊位招牌,上写‘奉饶天下棋先’,一时引起极大动静,云庭天所有武道修士人尽皆知,云庭天下,无数寻龙阴阳圣师更是摩拳擦掌,齐聚三台山下,与这位口气可吞吐天地的年轻道人一决高低,留下‘挟一子去九天外,春秋狼烟入局来’盛世画面。 时至今日,哪怕时光长河已流过千古,三台仙山也物是人非,可无数前往观光瞻仰之人,仍旧偶有不闻人声,时闻落子的玄妙情景。 只是在那千古之后,棋弈之道历经天命轮回,虽有传承,早已没落,尽管有少数寻龙师或者阴阳师可遗算天机,走出常人眼光千里之外,但多数弈棋之辈,与煌煌武道天道相比,早已沦为官场上不入清流的胥吏,很难平步青云,直指大道。 轩辕青青没想到,自己在这小小荒芜之地,竟能看到此番武道画面。 黑石峡谷,青光金芒如两军对峙,铁骑凿阵,声势浩大。 轩辕青青瞥了眼楚天,眯起双眸道:“你个大混蛋难不成真是出门踩到狗屎了不成?运气有点好啊,虽然现在的棋弈经纬不复当年壮阔,可在天象之前,还是高屋建瓴的很,喂……你别这么看我啦,赶紧瞪大眼睛看着山谷下面的这场棋弈之争,指不定比你拿到那株‘生石玉盘’得来的机缘还要大呐。” 楚天一头雾水。 见少女脸色认真凝重,楚天转头继续向黑石山谷望去。 轩辕青青小声碎碎念叨:“弈棋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路,与人体小洞天奇经八脉经脉窍穴互相对应,一旦能悟透棋理所在,武道修为可就不是一日千里了,而是一步登天,至少也能鲤鱼跃龙门,达到龙门境。所以才会有‘精通此有门’一说。” “魂武九境,最为关键之处,除了引灵入体,还在与驾驭体内那一口灵韵气机,不过一旦踏足神桥境,那口灵韵气机就会化为心之所向,意之所至,便会由炼体转为养神,而眼下的黑石山谷,双方砥砺厮杀,玄机所在,便在于此。” 黑石山谷内,佝偻老者内心已经出现一丝紊乱不宁,不明白自己棋盘天地,为何会夹杂一股无法掌控的浩荡天威。 一身青衫,尽显风流的中年男子,哪怕身处下方,此刻却如明月高悬,意气风发。 魏恭一手伸出,如平拖天地,一道金色涟漪出现在山谷内,天地间。 金色涟漪水天一线,将天地一分为二。 涟漪之内,有黑白棋子移步纵横。 刹那之间,魏恭心思澄澈透明,畅快大笑。 这位赤月城魏家家主,一手负后,一手伸出,掌间有星罗棋盘若隐若现,他仰头望天,衣衫震荡,慷慨而言:“走天下九州一杯酒尽,成武道正途一局棋坪。” 第101章 纵横十九,梳理经仪 天地间罡风尽数散去,黑石山谷一片狼藉,不见那佝偻老者人影,唯有一袭青衫迎风而立。 楚天趴在山脊石坪背后,心弦震荡。 魏恭一手抬起,双指并拢,那株历经罡风肆虐的‘生石玉盘’拔地而起,落入中年男子手中,虽说尤有灵韵,却也早已支离破碎,只是这位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脸上没有丝毫惋惜。 魏恭双膝稍弯,如青色长虹掠空,落在楚天一旁,楚天瞧见青衫男子一张脸色如黄金薄纸,心神微定,经历此番大战,便是魂武九境,体内灵元怕是也消耗了七七八八,不至于一巴掌打死自己吧,何况这青衫男子身形虽稳,周身流转灵韵,那可真叫一个惨淡。 手捻青石棋子,头顶赤金圆环的魏恭回头看了眼满是沟壑纵横的黑石峡谷,目光转向楚天,眯眼道:“你小子胆子真的不小,钱老头在百年前便已踏足魂武九境,纵横东海西北甲子光阴,便是寻常初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我与他争斗百年光景,胜负各半,甚至有几次生死一线……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可知道在东海西北方圆千里,死在钱老头手上的无辜修士,有多少?” 魏恭将手中青石棋子收起,伸出一根手指,“不下万人。” “若非知道有我在不会允许他分心对付别人,你小子现在早已是个死人了,啧啧啧……有点意思,魂武六境,不说能否进入这秘境之中,就单说你一个人敢孤军深入,有气魄。” 魏恭咧了咧嘴角,满是嘲弄。 楚天嘿嘿一笑,抱拳道:“好在晚辈运气不错。” 双指旋转‘生石玉盘’的中年男子突然收敛满脸狭促,眯起双眼打量了楚天一番,先前在他跟钱老头砥砺对峙之时,有一抹流萤一闪而逝,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对他来说,竟是如醍醐灌顶,“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魂武九境,不过是开篇落子,先前那场争斗,看似寻常武道修士的捉对厮杀,实际上更远处是梳理武道经仪,这种传承,别人不会理解,不过你既然能看透一些,我自然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 楚天破天荒有些羞赧,点了点头。 魏恭眯起双眸,冷哼一声,“你小子果真不是老实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不错,若非我眼下体魄根基有些风雨飘摇,自然会要你将那份吞掉的武道气运吐出来。” 青衫中年眼中突然有了些笑意,“你就是那个叫楚天的小子?” 楚天怔了怔,魏恭冷哼道:“我这条武道虽说只是条羊肠小道,不过路上的风景,也不见得比所谓的阳关大道差,说实话,你收入囊中的那点气运风光,对我有用,但还不至于波及根本,至于天下间的规矩,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也不用担心我现在对你动手。” 楚天讪讪而笑。 魏恭愈加心里不爽快,“你小子忒不爽利,真不知道如此扭捏,怎么就能走到这里。” 楚天笑容尴尬,心里却腹诽不已,小爷我能不谨小慎微么,小小一个暮霭城,背后的人心鬼蜮跟暗流涌动,可就够杀人不眨眼的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你突然暴起杀人,到时候小爷我岂不是想找地方哭都没地去? 在剑一的连番打击跟轩辕青青的鄙夷下,楚天对魂武九境的认识,可谓是从云霄一路跌落谷底,眼下这一战,才让楚天知道有些老话还是很对的,魂武九境,搁在外面再不济,在东海这一亩三分地,也是实打实的霸主,地位超然绝伦,眼前这个看起来笑脸和煦,好似好脾气好说话一般的家族长辈男子,哪怕周身灵韵有溃散迹象,脸色惨淡的面无人色,楚天也不得不小心对待,犹记当初暮霭城外古亭那一夜,黑衣男子跟楚啸之间的阴狠算计,不可不防。 楚天看了眼这个一身青衫,颇具雅气的中年男子,轻声问道:“敢问前辈可还有旁的事情?” 青衫中年调侃道:“你想我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青衫中年咧咧嘴,不再跟眼前这装憨卖傻的家伙浪费口舌,笑道:“你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一些,跟我年轻时有几分像……那种不要脸扮猪吃虎的风度,够味!” 楚天一脑门黑线,这算哪门子的夸奖?关键是你连自己都不放过? 青衫中年一脸的可怜神色,“可惜了,好好的暮霭楚家大少爷,像你这个年纪,本该两袖清风光风霁月才对,结果一肚子的鬼蜮伎俩,就差点变得暮气沉沉了,你过的舒心吗?” 青衫中年自顾自答,“嘿,指定不舒心,就跟娶了媳妇似得,原本以为是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大姑娘,结果还不如一个徐娘半老的老娘们,关键还是不得不娶,听起来就叫人……可怜啊。” 楚天嘴角抽搐,自己不过是旁观汲取了那佝偻老头散去的丁点武道意韵,值得你一个魂武九境,扬名许久的大前辈如此?楚天低头望了青衫中年手上那株‘生石玉盘’,笑道:“恭喜前辈武道精进,等离开了此地秘境,修为境界必定如那旭日东升,再加上这株灵药相助,更是能一日千里!” 青衫中年嗤笑道:“你这马屁拍的舒服,机缘鸿运可不是就跟诗词佳句一样,妙手偶得。虽然说实话,我看你小子很不顺眼,不过既然有些缘分,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在没有踏足魂武七境甚至是魂武八境之前,最好不要跟魂武九境的修士交手,不然……嘿嘿,后果和滋味自己知道!” 楚天小心翼翼问道:“那前辈你先走,我再继续膜拜瞻仰一会这战场遗迹,顺便参悟一下,看看能不能沾些前辈的福运。” 青衫中年心里叹了口气,想不到一个年仅十六的后辈小子,心境竟能平稳至此,他试探半天,毫无收获不说,自己尚未稳固的心境,竟是隐隐有涟漪荡漾迹象。青衫中年吐了口浊气,只得安慰自己,谁还没点压箱底的秘密跟本事,很正常,他魏恭能走到这一步,不是一样,索性笑道,“你慢慢参悟就是,不瞒你了,先前跟钱老头一战,看似我赢的爽快,实际上受伤不轻,这会儿五脏六腑并不好受,若非得了他那一份武运根邸,能不能扛得住还两说,至于你,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见面。” 楚天一本正经,直截了当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我觉得还是大道朝天,咱们各走一边的好。” 青衫中年看了眼天色,懒得计较楚天的试探,“大道朝天,指不定也有相遇的时候,但愿你能活着走出此地。” 青衫中年想起在云台山初得传承时的光景,突然一脸豁达,笑了笑,“雁行布阵众未晓,虎穴得子人皆惊。武道人间,三千大道,不该少了天地棋弈这一条大道,我魏恭不自量力,也要挟一子去九天外,让那春秋狼烟入局来,世间不该少了这份真风流!” 魏恭深吸了口气,潇洒而去,最后留下一句让楚天一头雾水的话,“东临碣石有遗篇,在此地西北六千里,有一块碣石横立雾霭中,你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魏恭负手飘摇,飘然远去。 接下来半天时间,楚天都按照轩辕青青的话,极力捕捉尚未完全消散于空中的那股灵韵意气。 在魏恭跟钱兴凯对峙之时,实际上除了楚天,还有不少进入秘境的武道修士被黑石峡谷灵韵惊动,只是那些人不知是忌惮青衫风流的魏恭还是惊惧背脊佝偻的钱兴凯,在看到几场双方的捉对厮杀后,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躲避离开,眼下有几人陆续返回,锦衣华袍,看见在山谷中悠然踱步的楚天,都是一脸古怪,楚天听着两人小声议论,才知道先前那青衫中年跟佝偻老头在东海西北一代的名声鼎盛,赤月城魏家家主,魂武九境修为在东海之滨不说战力无敌,也稳妥能排入前十之列,至于那个佝偻老头,更是近乎魔道中人,性情诡异多变,滥杀无辜的名头称得上恶名昭彰。不过人影中谈论最多的还是那魏家家主,说是赤月城最为风流的人物之一,甲子之前,素有‘赤月最风流,翩翩妙公子’之称。两名赤月城修士更是忍不住夸夸其谈,言语之间具是与有荣焉,还夹杂一些沾沾自喜,扬言早就看出魏前辈能斩落那叫钱兴凯的家伙狗头,两人说起云台山百年前的那些陈年往事,可不就跟开启了一坛埋藏百年的酒水一样,醇香韵味无穷,让两人感觉脸上倍有荣光,楚天忍不住翻白眼。 整整两日光景,黑石峡谷内,都可以看见一个玄青衣衫的青年修士在来回踱步,走走停停,还不是在空中比划抓取什么。 福地秘境空间不大,但是也绝对不小,因此楚天并未遇上那些个仇家,正午时分,楚天伸了个懒腰,双眸光彩熠熠。 两日时间,在轩辕青青的帮助下,楚天抽丝剥茧从空中剥离了一张流萤画卷,让原本就步入正轨的万里山河,更加脉络清晰,井然有序。 周围来来回回的十余名武道修士,都是来自东海之滨四面八方,方圆数万里地脚,对于神桥境之下修士来说,算是天高地广了,能进入福地秘境,身份都不低,眼窝子也不浅,谁身上还没点保命的底牌,所以看见楚天一人独自踱步,大多除了眼神怪异,也都置若罔闻。 行走江湖,往往都是擦肩而过,没有谁会无事献殷勤套近乎,不然大多会被视为有所企图。 楚天脚步轻盈,越过山脊,临高而望,手掌间有流萤旋转,纵横十九,蓦然一笑,鼓起腮帮使劲吹了口气,然后一本正经,学魏恭一手负后,“挟一子去九天外,春秋狼烟入局来,世间不该少了本少爷这份风流呐!” 肩头,有少女翻了个白眼,你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第102章 我有一气,可攀云霄 楚天这趟黑石山谷之行,虽说与那株‘生石玉盘’失之交臂,却是的的确确当得上不虚此行。 在这之前,楚天跟魂武七境的武道修士有过生死相向的砥砺厮杀,见识过魂武之上举手投足间方寸衍天地的潇洒绝伦,唯独没见识过魂武巅峰境界的开山断河。 原本听了剑一跟轩辕青青的评价,楚天还有些遗憾,如今亲眼看了天圆地方为棋盘的捉对厮杀,那些在心头从云端坠落凡尘的印象再次高高升起,比起那令人心神往之的神桥境,魂武九境是下里巴人了些,可眼下楚天非但没觉得魂武九境如何不济,反而觉得魂武九境,琉璃真身的那股顶天立地的气势,真的潇洒绝伦! 楚天在山脊巨石上站定,举目远眺,突然想起一事来,那个叫刘广的粗犷汉子,青云阁朝仙峰的守门人,说是每当豪气在胸的时候,最是喝酒的好光景,道理很简单,说在那意气风发的时候,很容易喝成酒仙的。 楚天收回视线,手腕翻转,从腰间青玉福地佩取出一壶寻常酒水,轻轻喝了口,酒水并非是武道山上人所讲究的琼浆玉露,只是年份久远了些,在地下埋了十余年,因此入口极为醇厚甘甜,一股桂花香味。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满脸笑意,不由自主感慨道:“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嗯……感觉是有那么点,不错。” 楚天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啧啧出声。 说实话,那叫刘广的家伙虽然长得歪瓜裂枣了些,可就凭他能醉卧山巅比旁人多看了几眼的云海起伏,就能自己悟出‘云巅’一拳,而且形神皆十足,楚天不得不佩服。 如果是在之前,刘广这种山上修士,搁在楚天眼里可不得是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存在?换句话说,刘广除了长相不尽人意,在武道成就跟造诣上,搁在东海方圆千万里地脚,都当得起‘初放光明’了。那么被刘广视为此生追求的那位酒剑仙,该是何等人物? 楚天眯眼望去,想象着刘广言语间双目的光彩,这位粗犷汉子说起自己小师弟时的神采奕奕,御风凌空,逍遥游于天地,天下之事,不过一剑之间! 外面山高水长,月明风清。 不一样的山间明月,不一样的人间百态。 楚天想到此处,只觉心神之间,有如春风涤荡,一脚踏地,笔直向远处掠去。 还在黑石山谷瞻仰大战遗址的几人,愕然抬头。 只见楚天身影消失处,有一条云海横空出世,笔直一线,如仙人御剑远游滞留人间的浓重剑意。 蔚为壮观。 在尚未进入福地秘境前,楚天曾跟刘广砥砺武道,之后一路前行,脚下云巅步更是精妙入微,与刘广相比,形神兼备不说,并且将那股直上云巅的拳意,融入了自身神韵之中。 当然,这其中除了楚天体内丹田孕育的那株‘武运金莲’再度生机勃发,还有楚天《形意拳》近水楼台的先天优势,因为楚天的拳法真意,真谛所在,本就是登高远眺,融万千意念与一体,成一家之言。 用剑一的话来说,便是楚天在拳法造诣上,可称得上独树一帜! 立意之高,匪夷所思。 不过楚天眼下脚下走龙蛇,如蛟龙游走于云海之间,实际上楚天并不是很轻松。 魂武七境,体内灵元可凝聚实质环绕周身,短时间内离地腾空。 魂武八境,可踏空而行,凌空御风游走于天地之间。 楚天眼下武道境界,哪怕有接连数天的‘坐忘得意’,神意上,也只是半只脚踩踏到了魂武七境边缘,距离魂武八境,还有着十万八千里,可以想象,楚天眼下的‘得意忘形’,虽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御风凌空,可体内灵元消耗,那也是当得起一掷千金,经脉窍穴中那股气机,运转迅猛更是犹如雷电疾掠,不过楚天显然早有准备,一边迅猛疾驰,一边以轩辕青青教给自己的灵诀在体内筑起一道海市蜃楼,如坠梦境,登高远眺,体悟魂武七境之上风光。 楚天肩头,一身青裙灵光闪动的玲珑少女,眼眸眯起如月牙,啧啧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的很嘛,这么快就能明白过来,本小姐总算是没白费这么大心神力气。” 楚天则是置若罔闻,心神完全沉浸在体内灵韵气机的迅猛游走,和修为境界登高远眺的浮光掠影之中。 根据轩辕青青的解释,她曾经在家里看到过一枚上古遗留下来的残破玉简,上面所介绍之事,便是上古时期以棋弈梳理武道经仪的道源根本,先前她以指点江山的手法凝聚棋弈经仪,虽说对那个叫魏恭的家伙来说,是一桩千载难逢的武道机缘,实际上对楚天来说,更是难得的武道福运,根本所在,那叫魏恭的家伙在轩辕青青的指引下灵犀一动,楚天心中却有一念而起,尤其是楚天体内丹田,那株曾差点枯萎的‘武运金莲’,雨后春笋不说,整个丹田,更是化为一方云梦大泽,雾霭缭绕,碧绿莲叶赤金莲花,摇曳生姿,所凝聚的武运气象,恍若天云降下,雾霭蒸上。 以至于眼界奇高的轩辕青青,都不得不承认,楚天体内武运气象,乃是她平生仅见,即便在那高高在上的上界天,被誉为一脉道统中兴之子的天骄俊彦,都很难与楚天体内的武运齐平。 不过少女即便看了再多的圣贤书籍,神仙志怪,其实还是本性单纯的少女心性。 少女嘴上嚷嚷着读万卷书,走万里路,积攒一肚子的江湖阅历,实际上并不知道心善莫幼稚这种真正的江湖道理,最多也就是闲来无事跟楚天针锋相对,心里所念所想,还是自己身边的这些人,能够在武道上越走越高,将来过的越来越好,哪怕比她要好上许多,少女也只会觉得更开心。 所以对于楚天身负天机武运,少女打心底高兴同时,眼界所致,惊异同时,还是能镇定下来的。 “就说吧,本小姐这么冰雪聪明,独具慧眼嘛!” 楚天一路急掠,长虹挂空。 随着体内气机迅猛游弋,加上山河画卷本就如同神桥境修士体内那道虚无的悬架桥梁,与天地灵韵不过相隔一道‘府门’,使得秘境灵韵如大江之水,伴随体内消耗,汹涌而入。 对于这些,楚天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自己的登高远眺,如御风俯瞰武道奔流,一条武道长河,不同于寻常的顺流而下,而是拔地而起,逆流而上,倒挂天幕,长河水面,雾霭蒸腾,在最顶端处,是一座涟漪水潭,风平浪静。 楚天体内那条迅猛游弋的气机,不断拔高,如一尾雪白耀眼的鲤鱼,有一股逆流而上跃龙门的意思,只是这尾气势汹汹壮志雄雄的雪白鲤鱼,在攀升武道七境跟脚后,如被一道无形桎梏阻挡,不得进。 脚下步步升云海,楚天脸色涨红。 足足疾驰小半天,体内灵元近乎枯竭,楚天这才跌倒在地,以双手撑地,大口喘息。 楚天抹了把头上汗珠,心神激荡。 这小半天的掠空疾驰,看似疯癫狂奔,楚天心境却如大鹏扶摇直上,尤其是丹田之内,那株仅剩一点灵光的金莲,生机勃发,让人心生惊艳之感。 相比于体内经脉罡风席卷的刺骨疼痛,和经脉窍穴的抽筋之苦,楚天紧绷脸色,有开怀笑意。 丹田化八百里洞庭,云蒸霞蔚,金莲娉婷。 不但如此,楚天眉心那副魂武法相所汇聚画卷,隐现之间,更是增添了一股灵动妙然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副纯粹画卷,被丹青圣手描金勾勒,栩栩如生。 天空,有月华临照四方,如水如瀑。 脚下,是雾霭朦胧,灵韵飘渺。 伴随楚天体内灵元气机枯竭耗尽,福地秘境中浓郁灵气涌入画卷之后,大多自行化为精纯灵韵,如丹青妙手的挥毫泼墨,融入画卷后,神气顿生,画卷中清风涤荡,水流潺潺,月华璀璨,那些融于武魂画卷的精纯灵韵,也是开始寻着固定路线,开始逸散进入楚天体内。 最后楚天盘腿静坐,再次沉浸入那种‘坐观得意’的玄妙境界。 天色暗复明,楚天才悠悠然睁开双眼,身体内那口武道气机,历经持续攀升,终于达到极点,神念内视,武魂画卷云海之上,好似有天人静坐云端上,看云海起伏,旭日东升。 醉卧云端上,看人间逍遥。 楚天双手平放胸前,骤然握拳,抬头望天,哈哈大笑:“胸中一点浩然气,天地千里快哉风!我楚天,有一气可直攀云霄。” 衣衫无风自舞,眉宇尽是意气风发。 天水一线,含光乍破。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子,舒展四肢,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脚下灵罡凝聚,一跃十数丈,实实在在的踏风而行,如此反复,不断向远处掠去。 千丈过后,楚天浑身猛然一震,周身气机一瞬千里,同时云巅步下云海弥漫,青衫漂浮,真有几分谪仙风姿。 楚天蓦然顿足,抬头望了望云海天空,天上有人间。 第103章 世间唯有人心恶 当初在没有进入福地秘境前,刘广帮助楚天喂拳砥砺武道后,轩辕青青对那粗犷汉子的云巅一拳,曾有过短暂的惊艳和感慨,尤其是在看见粗犷汉子的云巅步法后,脸上虽是不屑,实际上还是打心底佩服的,毕竟领略过太多的山巅盛况,轩辕青青心里可清楚,能衍化出这么一套拳法的分量之重。 少女那会儿嘴上说着这一拳缺少神意,比起真正矗立山巅的武道功法,逊色许多,可实际上,搁在眼下方圆千万里这方天地,足以当得起波澜壮阔四字评价。 尤其是在轩辕青青的一番指点之下,云巅拳法更是精妙入微,与楚天原本《撼瀑》拳意相得益彰。 因此在刘广喂拳之后,楚天一路走来,看似随意潇洒,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以水磨工夫温养神意,积水成渊。 对于这种比较迟钝的水磨工夫,楚天很擅长的。 十年隐忍,楚天所走武道,根本所在,便在于‘厚积薄发’这四个字。 如今进入福地秘境,在黑石山巅他山之石雕琢自身玉胚,踏足魂武七境,也算水到渠成。 魂武七境跟魂武六境,虽然算不上一条天堑沟壑,却也是魂武九境一条重大分水岭,对楚天来说,绝对有不可忽视的重大意义。 在轩辕青青给楚天的那些堪舆典籍中,有一句话楚天觉得说的很对,古今武道登顶者,唯心智坚韧者,武道天赋是一方面,但在某些时候,人可胜天。 这是楚天从一卷叫《神魔志》上的典籍上看来的,据说是上古之时一位魔道巨擘编撰而成,不但记载了部分魔道功法,更是书写了那位魔道巨擘的坎坷人生,哪怕是对于功成名就之前的记载,也毫无润笔遮掩,大有君子坦荡的淡然气魄,楚天看过之后,便对那位魔道巨擘打心底竖起了大拇指,不论那叫‘天殇’的魔头心性如何,就冲他那遇山开山,遇水涉水,遇仙魔我便斩仙魔的气魄,便让楚天有一股大丈夫当如此的豪情。 踏足魂武七境,楚天接下来一路就要走的心安许多,而不是之前的谨小慎微,如惊弓之鸟。 在这之前,楚天都是尽量挑选一些人迹罕至的地脚赶路,如今踏足魂武七境,虽说对说对上魂武九境修士,心里对胜负依旧没底,却不至于让自己陷入死地,打不过大不了脚底抹油嘛,不丢人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用刻意去规避人影踪迹,接下来一路所见所闻就要精彩许多,在一处叫‘麒麟崖’的山谷,楚天看到过一条高达数百丈的陆地龙卷,扶摇而上,龙卷中大石滚动如玉盘,景象壮阔绝伦,让人更感惊奇之处,在于那条龙卷如天门横亘山谷之间,恍若那无源之水,生生不息。在一处叫‘八赛原’的地方,楚天看到了天水一线,有海市蜃楼,琼楼玉宇,烟波浩渺,有无数仙人御风凌空。在一处叫‘解江’的山巅,楚天看到脚下云海有武道大能踏鲸鲨负手远游,让人心神往之。 一路风光,收获不多,楚天却是如痴如醉。 便是轩辕青青,都惊异于那位开辟此方秘境的家伙经历之丰,见识之广。 又是一天暮色,一路仍是走的平淡无奇。 楚天看了眼天,暮霭沉沉,有风雨欲来迹象,说来奇怪,明明只是一方福地秘境,竟有日月临照四方,跟外面的天地无异。 在黑石山谷,那个青衫风流的中年男子离开之前,曾跟楚天留下一句言语,说是有时间可以去往什么六千里处,看一看那什么‘东临碣石有遗篇’,原本楚天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只是后来觉得那叫魏恭的家伙,言语之间,并没有算计自己的意思,如果有时间的话,或许真能过去看看。 自从进入福地秘境以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从家里带出来的酒水吃食眼看就要见底,好在此方秘境天地妖兽不少,倒是可以遍地取材,楚天选了一处幽静的山沟歇脚,生起篝火,从腰间‘青玉福地佩’取出一块角虎腿肉,架在火上烧烤起来。 接连几天所见所闻,让楚天大开眼界,原本对外面天地的向往,更是心神往之,这还只是玄灵大陆无垠风景,若是轩辕青青嘴里的上界天,又该是何等风光!? 轩辕青青也是有点服气,那个叫东玄大帝的家伙,口气是大了点,本事也不算小嘛。 眼界所致,轩辕青青可是清楚想要炼化这么一方秘境,得耗费多大钱财心力,退一步来讲,没有亲身经历,绝对不可能构建出如此浩瀚真实的灵韵蜃景。 因为初次踏足魂武七境,体内灵韵尚未收敛,周身尚有灵韵如浪潮起伏,虽然一路上遇见了不少行走秘境中的武道修士,并无什么意外风波。一来楚天一身青衫,腰悬玉佩,一看就是身份背景不简单的人物,再者楚天周身毫无掩饰的凶悍气息,怎么都不像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能进入此方秘境空间,就没有好欺负的货色,能不招惹最好别招惹,这是无数年轻一辈子弟进入秘境前家里长辈耳提面命的苦口婆心。 秘境中的天材地宝机缘不少,若非迫不得已,一定要以自己的小命为重,高门大族一般都会有这种代代相传下来的警世明言。 其实之前楚天遇到过一点意外,是暮霭城的一名散修,魂武八境修为,因为生的凶神恶煞,满脸横肉,再加上年轻那会有点机缘际遇,得了一门类似于‘金刚经’的古怪法决,使得肉体比寻常八级妖兽还要强悍,小有威名,便在暮霭城拉扯起了一支不小的佣兵帮派,叫‘铜人帮’,取自比佛门金身低一级的铜墙铁壁,几十年下来,算是积累了不俗的身家底蕴,这一次咬牙进入福地秘境,原本是想着寻找破境进阶魂武九境的机缘,不料跟楚天相遇心里升起了歹意,结果可想而知,能被青云阁‘青眼相加’,被血魔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魂武八境能招惹的,若非楚天留手,最后可就不是被打断了武道根基,而是直接将小命留下来的惨淡结局。 轩辕青青懒洋洋的趴在楚天肩头,看着楚天手里不断摆弄从山林捡来的枯枝,有些百无聊赖,少女在山沟中呼啦啦飞转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啧啧道,“落井下石真小人,背后捅刀真兄弟,书上的道理果真不假唉!喂,楚天,在咱们东边三十里外,有两个家伙正渊亭岳滞呐,要不要过去看看……” 楚天翻了个白眼,“那你就没看书上还说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少女撇撇嘴,呼啦啦飞到楚天跟前,悬空而立,双手掐腰道:“切,不敢去就直说,不就是上次看那两个魂武九境的家伙被吓着了嘛,本小姐不笑话你的。” 楚天自顾盯着烧烤金黄的兽肉,懒得搭理越来越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轩辕青青叹气道:“我可是跟你说了啊,不去的话,可别后悔。” 楚天撅起屁股,正吹着金黄流油的酥嫩烤肉,抬头嘿嘿一笑,“有啥好宝贝?” 少女嘴角翘起,学楚天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楚天。 楚天嘴角抽了抽,无奈的揉了揉脸颊。 对于轩辕青青的本事,楚天可不会有半点怀疑,这么长时间以来,楚天可算是见识了轩辕青青妙笔生花的玄妙手段。 山沟东边三十里处,气氛凝滞。 有两名中年男子相对而立,一人青衫儒冠,手持铁骨折扇,玉树临风,一人灰色麻衣,手提钢刀,一身凶煞之气,若楚天在此,必定会认出两人正是之前跟自己有过萍水相逢的吕真陈振峰两人。 有‘血君子’之称的青衫书生,眯眼望着眼前高大壮汉,轻声笑道:“陈师兄这是铁了心要拿走这块‘碣石’?” 满脸横肉的凶煞汉子兴许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以刀柱地,双手握在刀柄上,轻轻摩挲,“怎么,这么说吕兄是想要将这块‘碣石’让给我?嗯,按照道理来说,咱们俩的情分,也不比这块‘碣石’轻了才是。” 以一人之名冠以青林一山的青衫书生抚掌而笑,啧啧出声,“陈兄说的是啊,不过天材地宝,本就能者得之,何况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不如咱们就点到为止,免得伤了和气?” 虬壮汉子哈哈大笑:“是这么个道理。” 虬壮汉子接着叹了口气,“只不过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吕兄,还望吕兄见谅。” 青衫书生同样快意大笑,“理当如此!” 山林背坡处,楚天咧了咧嘴。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眼神明亮,就是嘛,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眼看山林两人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少女也跟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楚天则无奈摇头。 轩辕青青这丫头,眼下是不怕事大的主,再者,楚天看着林中两人,想起曾在秀月楼的光景来,那会经常会有行走江湖的山泽野修,第一次见面,就跟三世至交一般,可不是将一起喝过了花酒就恍若生死之交这句话演示到了淋漓尽致,可最后一起外出历练,有多少人是死在了自己的至交好友手里。 好一个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需天养人。 第104章 女子善变 山林之中,一触即发。 手持钢刀的虬壮汉子一脚猛然踏地,然后大步向腰悬麒麟双壁的青衫书生笔直奔去,一路之上,所有挡道树木,皆被一刀劈砍。 自古以来,宝物动人心,何况在武道登顶的长生久视面前? 楚天看那虬壮暗自声势,心中了然。 比起之前黑石山谷魏恭跟那佝偻老头,同是魂武九境,这叫陈振峰的虬壮汉子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这让楚天暗自松了口气。 同样的魂武九境,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嘛。 有‘血君子’之称的青衫书生咧嘴一笑,啪一声合拢手中折扇,轻轻敲打掌心,眼看陈振峰就要奔至眼前,骤然眯起双眸。 折扇合拢复打开,周身有紫电雷弧激荡而出。 当初离经叛道,一人行走于江湖山野之间,吕真曾于雷珏崖偶得际遇,短短三年之内,武道修为猛进不说,更是练就了一身玄妙通神的雷法神通,这些年的赫赫凶名,外人只知道他吕真得到了一部上古圣人所书上古残卷,却极少有人知道,所谓的‘雷君亲敕’四字所承载之意。 在那半部雷法残卷开篇,有一句梗概之言,说是这部上古雷法,修炼至巅峰境界,有那‘九天玄雷,焚煮天地’的威能。 吕真曾在人迹罕至的山泽之中全力出手,魂武九境修为,方圆千丈,如投身雷池,雷池中雷弧或凝聚成珠,或绵延成线,宛若那排兵布阵的万军铁骑,冲撞厮杀。在雷池散去后,那千丈之地再无生机。 手持钢刀的虬壮汉子奔踏而来,转瞬已不足十丈。 青衫书生缓缓上前,手中折扇轻轻旋转,很快双方就要轰然相撞。 腰间麒麟双壁叮咚作响,吕真手腕一抖,周身雷弧如军马列阵,猛然间冲天而起,激荡而出。 一石激起千层浪! 陈振峰哈哈大笑,脚步不停,周身更是闪耀起一片夺目的无形罡风,“许久没有切磋,不知吕兄的玄雷正法进步了多少!” 只是陈振峰话音尚未落下,脸色便沉重起来。 方圆十数丈空间,七条如雷芒游龙的紫黑雷弧凭空出现,将他围拢其中,迅速游走,陈振峰稳住体内一触就要爆发的那口气机,双脚猛然驻足踏地,一刀横扫千军。 七条雷芒之后,是一片雪白璀璨的细密雷蛇,口吐蛇信冲杀而出。 吕真一手负后,一手轻摇折扇,轻笑道:“方丈雷池!” 陈振峰身形拧转,抬手震衣衫,周身无形罡风瞬间化作刀罡向四周扩散而去。 雷蛇与刀罡轰在相撞,同时泯灭,消散不见。 吕真负后一手双指捏诀,眉心一颗紫黑雷珠缓缓浮现,每一次心神默念,便有一排雷蛇相继涌出。 相识多年,陈振峰显然是对吕真的手段知根知底,哪怕被短暂困于雷池之中,却毫无惧色,一次次刀出如瀑,将雷蛇纷纷斩碎。 山林风声呼啸,天空有黑云压下。 吕真两人更是杀的兴起,大有酣畅淋漓之感。 身为龙阳山中兴之主的嫡系子孙,身上自然有一些压箱底的本事,只是壮汉心知肚明,这叫吕真的家伙,何尝不是在自己跟前留有底牌,若是不计后果,陈振峰有信心留下所有神桥境之下武道修士,可一旦如此,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当然,这也只是陈振峰自己的想法而已。 吕真脸上也收敛了原本的笑意,显然同样心知肚明,想要以寻常的‘方丈雷池’困杀陈振峰,实属妄想。 不过对付陈振峰这种半吊子,吕真并没有多少放在心上,他吕真目光所及,可不是东海之滨这方圆尺寸之地,而是那东荒之外,更为广阔的大千世界。 小心躲在山林背坡的楚天,仔细端详着山林两人的砥砺厮杀,短短小半柱香,那叫陈振峰的虬壮汉子,已接连挡下了数十波雷蛇冲击,让楚天佩服的是,两人从开始的对峙,到眼下明争暗斗,竟是表现的毫无破绽。 哪怕是楚天想要寻找机会,横插一脚,偷袭一人,竟是无从下手的地方。 …… …… 一座名叫倚竹的行亭,临水而建,湖面水波流转,风吹起有大片的芦花随风飘散,形成了一幅风起芦花似雪飞的绚丽美景。 湖叫‘飞雪湖’,湖畔有崖刻石碑,刻字寥寥,只是介绍了一下‘飞雪’二字来历根源,是东玄州中央天地,有一座飞雪湖,湖上有高山,说是有仙人谪居,东玄大帝尚未冠以东玄之名时,心神往之,最终却未能得仙人一见,为人生一大遗憾,于此方天地构建亭台湖泊,叫‘飞雪湖’。 眼下,一名姿色绝美的女子,依旧慵懒的斜倚玉石床榻上,身后两名身穿青裙的妙龄女子,恭谨站立。 自从开窍以来,哪怕女子从未刻意练习武道功法,武道修为却是如水顺流而下,势如破竹。 当初在蜃岛的时候,被无数长辈寄予厚望的绝美女子,在出生之时,曾被遗算天机,冠以‘有凤东来’,在其居住之地,更是被蜃岛一位老祖亲手布下‘云灵大阵’,以半座蜃岛的灵元气运,来帮助她砥砺武道,只是其中具体原由,女子自然心知肚明。 绝色女子手持一杆碧竹炼化而成的特殊鱼竿,瞥了眼涟漪荡漾的湖面,突然轻声冷笑道:“裴长老那句话说的真好,钓鱼,逸事也,却持生杀之柄!” 女子咯咯而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说的可不就是我么。” 绝色女子身后,两名青裙女子同时微笑。 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绝色女子看了眼北方天空,黑云压城,想必这会儿已经是阴风斜雨了,不过相距五十里而已,眼前还是风和日丽嘛。 叫倾城的女子展颜一笑,站起身,原本那群老东西让她出来走动走动的时候,女子心里可不是一百个不乐意,偌大一个蜃岛的兴衰,管我一个小女子什么事啊。 只是登陆以后,女子心情却还不错,应该说是很是不错,那个叫楚天的小子,有些意思嘛。 甚至于,让她心里升起一个曾经不敢去想的想法。 跟寻常武道修士不同,她当初兵解转生,便修有一门武道秘法,三世开灵,可开天眼,因此当初哪怕只是远远观望一眼,只是稍稍施展了一点的神通,便窥探到了楚天体内的异样,武运生金莲,气满黄庭山。 女子伸出粉红舌尖,舔了舔嘴唇,笑靥如花,“好俊俏的小郎君!” 女子眯起眼眸,若能吞噬了那份武运金莲,不要说跟那叫楚天的小子‘相爱缠绵’,便是让她为奴为婢也不是不行嘛。 到时候不要说小小的元婴境,便是越过龙门,手掌乾坤,又算什么?不是说乾坤之上还有真正的武道天途? 这几千年以来,每过甲子光景,蜃岛便会有一批子弟登陆行走人间,多会成为高门氏族的门人客卿,帮助那些高门豪族堪舆山河风水,指引武道运数,口碑极好,加上所有的蜃岛子弟,多施恩不图回报,说是大道抉择,修心修缘,如此一来,蜃岛子弟可不是遍布东玄大陆。 叫倾城的女子突然向湖面望去,怔怔出神,身边两名青裙女婢也不敢打扰了小姐的神游千里。 倾城心里其实是有疑惑的,依照原本的谋划,蜃岛真正踏足东玄大陆,至少还得百年光景才行,为何会突然提前,还有就是这小小的东海之滨,怎就能出现一位身负天机气运的家伙?当然,那家伙能否幸运到最后,可就不要说了。 行亭内,一名青裙婢女为自家小姐点燃一只香炉,另一人跪坐在床榻上,帮自家小姐轻轻梳理一头青丝,这两位贴身婢女都是由心赞叹,自家小姐实在太美了,哪怕她们同为女子,竟是生不出半点嫉妒的心思来,反而会有中怦然心动的感觉。 一名嘴角有颗朱砂痣的秀丽婢女帮自家小姐梳理着头发,轻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绝美女子做那女子娇羞状,柔柔一笑:“不急。” 数万年前,东玄中央天地,曾有武道圣地‘辰山’,辰者,万物之蜃也,龙腾之属。只是后来天地气运颠倒轮转,辰山也随时空淹没于长河。而辰山的那位中兴祖师,在强行斩断一丝神魂兵解重生后,也不知所踪。 数万年来,当初的辰山早已物是人非,化为一抔黄土,可东海之中,却有蜃岛横空出现。 名叫倾城的女子突然皱了皱眉,蜃岛如今掌握在三位太上长老手中,虽说自己三世兵解转生,排资论辈,比起那三个家伙不差多少,可毕竟眼下武道境界在那,尤其是那个老家伙,看待自己的眼神,如虫蛆在身上爬。不过碍于身份,双方也仅仅是心知肚明,毕竟那老家伙本事真的不小,若非她如今天眼神通对蜃岛今后有大用,怕是早已被那老东西吃的骨头渣子不剩了。 倾城随手丢了那杆碧绿鱼竿,取出一只雕龙画凤的玉簪,插在头上,女为悦己者容嘛,虽然她更喜欢的还是那株赤金流光的金莲,也不妨碍她爱屋及乌的。 绝美女子没有一点的暴戾气息,抬手轻轻挥了挥,柔声道:“芝兰,你去看看那边的厮杀如何了。” 这位打小便跟随在倾城身边的清秀婢女告退一声,便姗姗退出行亭,一手提裙,飘然掠去。 倾城转头看向那很快消失的背影,轻声笑道:“幽谷,你说她若是将我芳心暗许楚郎的消息告诉了裴长老,结果会如何?” 虽然知道这只是小姐的玩笑话,叫幽谷的婢女娇躯微微一颤。 倾城摇了摇头,觉得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裴千仞身为蜃岛三大太上长老之一,更是自己第一世名义上的师尊,知道了这个消息,还能如何?倾城嘴角轻轻翘起,有些讥讽,蜃岛上下,别人并不知道,在数百年前,那位掌管蜃岛书阁的裴长老,曾命令自己下山寻找蜃岛那位中兴之主的残魂转世之人,很不巧,还真被她找到了,那个平日看上去和蔼温醇的白发老人,其野心,可不是让她至今难忘,历历在目,裴千仞竟是想要亲手剥夺了那位转世老祖的一身武运气数,后来竟为了自己这个弟子,亲自说动另外两个老家伙,以秘法兵解转世,修炼天眼神通。倾城没由来想起当初他站在大殿,居高临下满脸怜爱真诚跟自己私底下说过的那句话,“倾城,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便是背叛整个蜃岛又如何?到时候你我双双踏足龙门乾坤境,做那逍遥世间的神仙眷侣,如此多好。” 倾城深吸了口气,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光景,出生时在蜃岛引起震动,之后在蜃岛的风光煊赫,成为太上长老门下弟子,想起了同辈子弟后来的生死厮杀,想起了随着年龄增长,身边人‘出师’前一张张冷漠阴深脸庞,想起了那些男人的厌恶眼神,想起了裴长老,自己第一世这位师尊的爱恋目光,想起了蜃岛那些武道天资庸俗的女子,沦为生育机器的黯然眼神。 倾城呵呵一笑,曾经,母亲说过,任何一个女子,哪怕再神仙出尘,也会有一个男子让她心甘情愿降落凡尘的。 因此,她也想过素手研磨,红袖添香。 只是长大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母亲那般幸运啊。 呵,女子善变。 男人可以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我倾城为何不能面首无数? 只要她愿意,以后红袖添香是她,杀人红尘中也是她,仙子是她,魔头也是她,这天地间,有什么她要不得? 女子咧了咧嘴,湖面风起,卷起大片雪白芦花。 第105章 姚家玉公子,有王道入世 山林西方,一名年轻男子躺卧在高大树木枝干上,微风吹来,一身雪白衣衫随风飘荡,有几分神仙出尘。 年轻男子嘴角叼着一根茅草,显得闲情逸致。 锦绣城姚家,算不上真正的豪门大族,但不管如何,比不上命好啊。 在数百年前,姚家曾有一名被家族寄予重望的年轻弟子,及冠之年,便踏足魂武七境,之后被选入青云阁,成为内门弟子,这倒不是重要的,在那之后,姚家这位叫‘姚月’的弟子,出门历练,却一去不复返,原本就连青云阁长老都以为这位内门弟子历练途中遇到了意外,或许早已不幸身死,为此还有青云阁长老亲赴姚家一番宽慰。 可谁知道,数百年光景转瞬即逝,一日黄昏,锦绣城上空,竟出现了一幕震撼人心的浩瀚画面,一气西来,如神仙泼墨,之后,当年那叫姚月的年轻弟子,如今已是两鬓斑白的中年儒士,有金身法相显现降世,口含天宪,敕封天地,一夜之间,姚家所有子弟鸡犬升天,不少人一夜破境不说,武道天资更是百尺竿头。 年轻男子咧嘴一笑,姚家这番堪称流芳百世的传奇际遇,羡煞旁人,可于他来说,却有些可笑。 他幼年时,跟娘亲孤苦相依,在家族受尽白眼,原因不过是娘亲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山泽野修,对于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便宜父亲,他没有什么记忆,喜欢不起来,却也无法恨起来,只是知道娘亲临死前,都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自己那个便宜父亲的好,娘亲临死的时候,是不瞑目的,因为她希冀着能最后看一眼那个男人,只是天不遂人愿。 因为如此,他的名字也不曾被记在家族族谱,家族那位先辈的天宪敕封,也不曾有光华照耀在他身上。 只不过在外人眼中,他姚钱毕竟是姚家子弟,打狗还得看主人呐,身份也就顺势水涨船高。 在娘亲死后,姚钱曾打听过一些自己那便宜老爹的消息,有说当年被姚家打断了腿,早扔到山野喂野兽了,也有说姚家给了那男人一笔银钱,随便打发走了,只有极少数跟自己娘亲说的有大致相符,说是那个男人为了被姚家正眼相看,为了给娘亲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独自一人去了南方大山,便再也没有出来。 在十六岁以前,姚钱每年都会在娘亲坟前陪伴很长一段时间的,娘亲在生前害怕雷声,每逢雷雨时节,他便会在娘亲坟前守墓相伴。 当时他在那座枯冢坟茔上想着,自己哪天能将娘亲坟冢迁回家族,见到了自己的师尊,一个衣衫华贵,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个男子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什么:闻雷泣墓,其心赤诚。 之后便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 姚钱只觉得有些恍惚,然后便莫名其妙的登上了青云阁云海峰的地方。 云海峰恰如其名,当初他第一次站在云海峰下,看那半山腰云海起伏,可谓是看傻了眼,天底下,还有如此巍峨雄伟的山峰,峰顶,更是能看见一座天桥悬空而立,壮观绝伦。 果真不愧是东海方圆三千万里的执牛耳,武道圣地。 姚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云海峰弟子,有了一个身材魁梧高大,但称得上好看两字的师父。只是在姚钱印象中,自己这个师父脾气不太好,哪怕是平时对自己笑,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那种,倒是自己有个小师姐,跟自己很聊得来,只是那小师姐着实皮了些,没事就喜欢捉弄自己玩。 原本那个面相古板的师父,对自己就够苛刻的了,平日自己在武道上有丝毫松懈,便少不了一顿惨揍,甚至有时候自己哪怕没犯错,师父他老人家心情不好,自己也少不了挨打,事后师父会臭不要脸的说,挨打是福,对砥砺武道根基有好处。 我有你大爷的好处,姚钱每次都在心里咧嘴咒骂。 这还不算,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招人喜欢,那个小师妹每次闯祸,也多会祸水东引,如此一来,那段时日可不叫一个生无可恋。 不过后来在山上呆久了,姚钱便会把自己的心事慢慢的说给小师姐听,一来二去,心里的包袱也好似松了许多,以至于到了后来,姚钱也从原来的沉默寡言,慢慢变得乐观开朗起来。 至于后来嘛,自己也没少帮自己的小师姐背黑锅,只是慢慢的就习惯了,当然,除了习惯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有少年情窦初开嘛。 姚钱咧嘴一笑,自己的小师姐可不笨,自己那点毫不掩饰的眼神,早就被看在了眼里,所以有一次小师姐找到了姚钱,双手掐腰,气势汹汹的问姚钱:“你小子是不是对本女侠有什么想法?” 姚钱便使劲傻笑,还不忘点了点头。 哎呦嘿,可不是被那含苞欲放的女子提了一杆打狗棍好一顿揍。 姚钱在山上四处逃窜,看的同门师兄幸灾乐祸,姚钱也不生气,更不恼怒,他就很乐意被小师姐这样追赶着打,娘亲以前说过,当初跟那个便宜老爹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后来可不真的便宜了那男人。 以后是自己媳妇,追着自己打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姚钱微微勾起右手食指,有两尊金甲傀儡蓦然出现。 云海峰擅墨家傀儡术,多有炼器大师,青云阁半数灵宝都是出自云海峰一脉。 他这次以秘法压境来这秘境,一方面是想要看看此方天地的风景,顺便以海水倒灌入体的灵韵锤炼体魄根基,效果不明显,却比外面的天地好上许多,另一方面,便是得了小师姐的命令,前来看看能够让剑一青睐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自家媳妇心心念念别的男人,姚钱想起来就心里窝火,剑一师兄是谁?想到这里,姚钱只得咬牙忍了,青云阁对剑一那臭不要脸的暗许放心的女子何曾少了? 不过既然小师姐让自己关注一下那个叫楚天的年轻人,自己必定得好好关注一番才行。 姚钱坐起身,双腿在空中轻轻晃动,眯眼望去,风雨如晦啊。 姚钱微微一笑:“各方闻风而动,场面倒是不小。” …… …… 山林北方,同样有青年男子大踏步而来,一跃百丈,青年男子一手负后,一手倒持一根青色长笛,在山林间兔起雀落。 约莫奔跑出数千丈,双眼乳白不见双瞳的青年男子蓦然驻足,微微皱眉。 在青年男子身后,同样是两名年轻修士,抬头望向山林中风雨交加的天空,问道:“姜宇师兄,我们现在真的要过去?” 没有回音,那青年修士无奈一笑,继续说道:“族老可是吩咐过,咱们的身份比较特殊,不适合正面参和进去,不然到时候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等着。” 双目无瞳的青年男子看不出丝毫神色变化,声音更无烟火气息,“机缘气数,除了天时地利人和,想要在武道一途走的更远,走的更高,便只能自己去争取,争夺那一线天机,族老只是说我们不要过早暴露自己,并没有说不能暴露,何况我们过去不一定出手,这点你可以放心了。” 青年修士撇了撇嘴,心里不断嘀咕,若是对你能放心,那才是怪了。只是青年修士摇了摇头,“姜宇师兄,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能不能跟我们说句实话,若是动手,你现如今的境界,对上那几人有多大把握?” 姜宇再度陷入沉默。 虽说他武道根基打的……相当不俗,只是对上那几个不要脸压境进入此地的家伙,并没有太大胜算,这也是族老再三叮嘱的根本所在。 姜宇身后的两名年轻修士见自家这位少主不说话,只得继续无奈苦笑,桂林姜家,素有青云阁北方步月砥柱之称,少主自出道以来,更是所向披靡,如今年仅二十四岁,便早已踏足魂武九境,这搁在整个步月峰,都是稳稳立足历史前十的成就,若非为了让自身武道根基滴水不漏,姜宇年纪轻轻早已能踏足神桥境。 更有甚者,姜宇二十二岁踏足魂武九境之时,曾一人轻松猎杀玄阶妖兽,这个消息在这个青云阁都被津津乐道风靡一时,甚至有传言姜宇若非有心将魂武九境根基捶打至极致,都有可能跟剑一分庭抗礼,虽然听上去狂妄了些,但在青云阁,尤其是步月峰,还是很能赚得青云弟子的口水吐沫的。 姜宇身后那青年修士,突然感慨道,“那叫楚天的小子,也真是奇了怪了,听说打小就是一个武道废材,这才短短几个月光景,怎么就有这么一身的霸道拳法了?武道境界还一路攀升,现在估摸着已经是魂武七境了吧,这也太不符合事不过三这句老话了吧。” 青年修士这番言语,显然只是为了后面的平铺直叙,“姜宇师兄,少公子啊,我们都知道你的武道资质出类拔萃,同境之中少有敌手,可是那蜃岛跟血魔山的人也都不是吃素的呐,咱们这样触其锋芒,是不是有点不妥,要不再合计一下?” 姜宇右手轻轻旋转那杆翠绿长笛,相貌算不上英俊,却棱角分明,意气凛然,眉宇间尽是杀伐英气,轻声道:“不管是蜃岛还是血魔山,不管这里面有多少纵横捭阖的阴谋,我姜宇既然走了这条路,便没有再合计这么一说。” 武道三千,有王道入世,遇山开山,遇水涉水,绝不退避。 第106章 各方皆动 山林一条羊肠小道,身穿一袭灰色长袍的佝偻男子恰好与姜宇一行人对角而行,由于山脊迎风,看不清面容的佝偻男子衣衫大袖肆意飘摇,男子腰间左右各悬挂一方青铜小鼎,在风中左右晃荡。 暮霭城数十年谋划,算不得功亏一篑,却让他许多心血付之东流。 世间事再大,大不过武道江山,世间理再重,重不过长生久视。 二百多年前大秦王朝立国之时,他韩亭山不过一介最不起眼的山泽野修,魂武六境修为,搁在东海之滨这种荒芜偏僻的地脚,也只是能站住脚跟而已,应了那句老话,世间得与失,不知与不觉,大秦立国大赦天下,举国武运升腾流转,却有一缕误打误撞入他韩亭山怀中,哪怕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一丝,至此以后,武道得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尤其是后来误入东海礁岛,更有机缘,让踏足魂武九境的韩亭山看到了立足神桥,甚至是立足神桥后的坦途大道,对于一夜暴富的韩亭山来说,以万千凡俗蝼蚁,寻常血肉之躯,成就自己武道坦途,有何不可? 他韩亭山武运加身,天命使然,纵然伏尸百万又如何? 至此暮霭城便有了韩家崛起,有了‘韩玉’的百年风流,有了凭一己之力,撑起一族之兴衰荣辱的壮举。 韩玉死后,韩家数次更变家主,只是没有人知道,韩家家主无论换了几次,实际上都是当初那个凭借一己之力撑起一族的韩玉一人。 区区一个楚家,他谋划百年而不得,区区一个血魔山,竟敢坏自己大事,区区一个蜃岛,也想要将自己当成傀儡木偶来驱使利用。 韩亭山,或者说韩家第一代家主韩玉,咧嘴冷笑,世人都看错了他韩亭山。 当年决心以一族之力成全自己武道声名,如今不过换了条路而已,家族弟子该死则死,并无对错,只是命运好坏而已,那么自己能否成功,也不过如此,我韩亭山懂的委曲求全,更懂的武道一途慷慨顺心而行。 武道登山面前,没有是非对错,没有正邪之分,只有顺心得意!如若真成了蜃岛手中牵线傀儡,纵然侥幸逃过一死,整个武道大厦将倾,又有何意义? …… …… 山林中陈振峰两人终于分出生死胜负,吕真以手撑地,微微喘息,脸色微白,没想到那叫陈振峰的家伙,拼死一击,竟然差点重伤了自己,即便如此,也是让吕真一身气机紊乱,短时间内,想要恢复巅峰战力,怕是难如登天。 楚天手握一块云纹青石,青石拳头大小,石上云纹若流波荡漾,给人一种白玉无瑕之感。 吕真看着楚天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无奈而笑,他吕真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雏鸟,对于世间险恶,有着极深的体会,不说别的,就说他跟陈振峰之间,看似同生死共游历,到头来还不是生死之争,刀兵相向,只是吕真没想到以他魂武巅峰的武道境界,从始至终都没能发现躲在暗处黄雀在后的楚天。 吕真站起身,手中铁骨折扇浸染鲜血,右手大拇指抹了下嘴角鲜血,咧嘴笑道:“楚公子好算计,不过话说回来,行走江湖,生死自负,若是栽倒在楚公子手里,吕某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在这之前,吕真还是要不自量力,讨教一下楚公子的手段了。” 吕真嘴上虽是气势不减,任是谁都能看出一身灵元紊乱如沸水滚油,算不上强弩之末,但再来这么一场生死大战,怕是也会让武道根基动摇瑕疵。 楚天颠了颠手上云纹青石,收入腰间玉佩,微笑道:“你知道我?” 楚天了然点头,轻声笑道:“也是,魂武六境修为,又是独自一人行走于秘境中,再加上一些只言片语的传闻,稍稍留心,都能猜出来个大概,不过你现在这副状态,当真还要跟我动手?虽说我的武道境界不怎么高……嗯,前段时间运气好些,才刚刚踏足魂武七境。” 楚天摇头笑道,“我后来者居上,是不太厚道,不过这块‘碣石’本就是无主之物,能落在我手里,也是缘分使然,你若想着日后讨回场子,大可以找我楚天便是。” 楚天想了想,“不过话说回来,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这枚‘碣石’归我,时候我补偿你一笔如何?” 吕真眉头紧皱,楚天抬头向远处望去,有风雷声呼啸而来。 为首两人,竟是体态玲珑的妙龄女子,一身长裙随风飘舞,看似素雅,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两人身上那袭淡青长裙有如水云一般的图案,灵韵荡漾,玄妙至极。 在两名妙龄女子中间,更有一位面罩白纱的女子,如行云流淌于青松边缘,给楚天的第一感觉,不似人间人。 两名婢女率先落下,看着眼前这位声名煊赫的年轻人,她们都打心底有些疑惑,这位一手负后一手握拳在腹的年轻人,虽然面容清秀了些,也只是跟俊逸两字刚刚擦边,没什么特别之处,咋就能入得了小姐法眼? 面罩白纱的绝美女子瞧见了楚天,嫣然一笑,“楚公子,我叫倾城,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楚天眯起双模,透过轻薄面纱隐约能瞧见女子嘴角翘起,咧了咧嘴。 比起暮霭城那些个武道氏族或者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眼前这自称叫倾城的娘们,给楚天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既像是那种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气质出众的富贵小姐,又像是生于桃花巷那般花街柳巷的风尘女子,楚天瞥了眼绝色女子,转头向一身灵韵气机不断溃散的青年书生看去,“你觉得如何?” 这位体内灵元气机近乎枯竭的青年书生,扯了扯嘴角,略做犹豫,竟是让楚天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这倒是笔可以考虑的买卖。” 楚天点了点头,笑道:“事先说好,除了暮霭城韩家跟血魔山的人,应该还有藏头露面隐藏在暗处……” 对于楚天两人的打机锋,那面罩白纱的女子置若罔闻,好似全然跟自己无关。 楚天望向眼前三名女子,冷笑道,“我很好奇,倾城仙子从何而来,也是想要凑热闹来着?” 楚天手腕翻转,随手将一个琉璃玉瓶丢给吕真,摇头道:“我若没猜错的话,仙子几人便是来自蜃岛吧。” 吕真接过琉璃玉瓶,倒出一枚淡青色丹药,清香弥漫,看也不看吞入口中,只是这位青年书生神情凝重,右手铁骨折扇轻轻拍打在左手掌心,眯眼望着被两位妙曼女子簇拥在中间的绝色女子,若说桂林城姜家,青凫城公孙家这些个武道豪门来分一杯羹,属于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蜃岛又是个什么东西?更为重要的是,眼前这面罩白纱看不清面孔的漂亮娘们,有一种让他吕真捉摸不透的感觉,若不是这方福地秘境不允许魂武九境之上的武道修士踏足,他都要怀疑这不敢以真面目露面的娘们,是不是神桥境强者。 当初在青林山得到那半卷雷罚残卷时,吕真便知晓了一些武道山巅的秘闻,涉及天机武运,虽然身在樊笼,却也能猜出了大概,东海之滨各方涌动根本所在,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一方天地的武运根本。 吕真曾特意打探过很长一段时间有关天机武运的消息,最后只是得到了零零星星的只言片语,据说上古曾有秘法,可剥夺天机武运融于自身,夺天工造化,吕真只觉得匪夷所思,只是不知道所谓的血魔山跟青云阁等人,盯上了楚天是为了什么。 不管如何,能牵扯一方天地风云,与其作壁上观,吃一些残羹冷炙,不如主动入瓮,夺得一分机缘造化。 虽然吕真自己都不清楚,卷入其中能有什么好处,冥冥之中,好像自己就该走出这么一步,吕真摇头笑道:“奇了怪哉。” 东海之滨,世人都知道他吕真号称‘血君子’,杀人只凭喜好,却不知道他吕真之所以有‘血君子’这个名号,最为根本之处,在与本性之中,本心之处,最是喜欢压大赢多,比最喜欢更为喜欢的是以小博大! 在这位翩然妙君子的武道本心内,竟是走了那条最为富贵险中求的路。 反过来说,楚天直觉所致,也是觉察到了吕真对自己虽有杀意,却可亦敌亦友,皆在一线之间。 这种感觉很是玄妙,就是楚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像是有些人,不知所以,就是会于千万人中相遇,而相遇之人,同样的来自四面八方,却还有着冥冥之中的缘深缘浅。 楚天依旧眯眼望去,又有风雷声传来,阴沉笑道:“看来你们蜃岛这一次对我是势在必得了啊……” 远处,几道身影急速掠来,为首一人,是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身材修长,头束高冠,相较吕真手中的铁骨折扇,一柄琉璃玉扇更显灵韵非凡。青年男子抚掌而笑,“没想到倾城圣女会亲自前来,早知如此,我可就不多此一举了,没事来趟这趟浑水。” 蜃岛,傅波。 在蜃岛之中,历来有三位太上长老掌权,据说那三位太上长老都是达到了逍遥天地的元婴谪仙境界,而这傅波便是其中一位太上长老嫡传弟子,武道天赋不算多高,却足以让千万武道修士仰望,一手玄冰术法,出神入化,虽说武道攀升极其缓慢,可在同境之中,却有着‘傅无敌’三字的称呼。 楚天盯着这个玄青长袍有水云流淌的中年男子,深呼吸了口气。 山林四面,依旧有风雷之声呼啸而来。 楚天看向吕真,轻声问道:“确定蹚浑水?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吕真早已没有半点平日青衫任风流的书生模样,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露出真正的‘血君子’模样,狞笑道:“既然都来了这福地秘境,自然得来一笔大的,成与不成,在此一举,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楚天竖起大拇指。 对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楚天总觉得以后还会再见。 叫倾城的绝色女子秀眉微蹙,看了眼傅波,面无表情道:“这楚天是我的了,你难不成要跟我抢人?” 傅波哈哈一笑,望向远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本是同根生,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何来跟倾城圣女抢人一说!?倒是血魔山跟青云阁,好像暗中有不弱的隐藏高手,倾城圣女你可得小心些。” 第107章 云遮雾绕,一丘之貉 楚天看着头束高冠的男子跟绝色女子在那针锋相对,也不着急,依旧一手负后,一手握拳在腹部,眯起双眸。 高冠男子虽然惊讶于楚天如何发现了自己留下的神魂印记,但看见眼前景象,也就不再在意,轻声笑道:“能被倾城圣女看在眼里,你小子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依我看,你不如就跟倾城圣女走了如何?” 楚天一笑置之,只是眯眼盯着那名看上去不似人间女子的大美人,平心而论,若单单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去看,便是桃花巷那些声色双甲的青楼花魁女子,哪怕只是比较那种眉眼之间的妩媚功夫,都要输给眼前女子一筹,可在妩媚之中,却又偏偏带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怜爱的青涩单纯。听那高冠男子的话,虽然跟这娘们同样出自蜃岛,双方之间好像有些矛盾,楚天死死盯着女子双眸,希望从她眼中看出一些什么,可惜凝实半晌,仍旧没看出丁点蛛丝马迹,好像真的是为了凑热闹而来。 楚天突然一笑,向那面罩白纱的女子问道:“你看上了我?看上了我哪里?” 倾城嫣然笑道,“等你一会能活下来,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楚天讥笑一声,“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倾城歪了歪脑袋,做出小女人精灵古怪模样。 楚天也跟着歪了歪脑袋,抬起右手摩挲着下巴,啧啧道:“倾城仙子是吧,能被你这样的大美人看上,就算是吃软饭我也认了嘛,能跟仙子共度春宵,可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嗯,原本我还想着即便是死在这儿,只要能拉几个垫背的就好,现在可舍不得死了。” 楚天不住点头,自言自语道,“这是不是叫待到苦尽甘来日,玉人可以教吹箫!” 叫倾城的女子双眸微凝,满是戏谑之色,女子身侧两名婢女,听闻楚天羞辱自家小姐,却是勃然大怒,倾城小姐在蜃岛可是圣女,身份尊崇至极,即便在三位太上长老面前,也只需执半个晚辈礼,虽说她们这些时日听说过不少有关楚天的传闻,可大多都是近期声名鹊起的事情,少有以往在暮霭城荒诞不经的纨绔行径,眼下看见楚天这副小人嘴脸,一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模样,那脸上有一点朱砂痣的青裙女子立即上前一步,就要出手教训楚天。 虽说她打小就是倾城圣女的贴身婢女,实际上另一个身份,却是裴长老安排在小姐身边的人,眼下这登徒子胆敢如此,这婢女可不是立功心切。 只不过这婢女没想到,楚天看似不过魂武七境,武道实力却不比任何魂武九境修士差多少,眼角斜瞥了眼面带白纱的绝色女子,楚天嘴角轻挑起来,一步踏前,双指捏诀,不等那魂武八境的婢女有所反应,空中有‘剑符’一闪而逝,从那女婢眉心一穿而过,鲜血飚射,那婢女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俏丽脸庞至死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愕神情,看在眼里,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不仅仅是叫倾城的女子,便是傅波跟吕真两人也满是震惊神情,那婢女再如何不济,也是实打实的魂武八境的武道修士,就这么一下死翘翘啦?吕真扯了扯嘴角,震惊楚天手腕实力同时,更惊愕楚天出手狠辣决然。 楚天咧嘴一笑:“倾城仙子亲自前来,可是让楚某受宠若惊,我这份见面礼如何!?” 殊不料在楚天‘一剑’斩杀倾城身旁婢女后,面罩轻纱的绝色女子非但不怒,双眸反而升起一抹赞赏,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个算不得多么英俊,却由内而外给人感觉温醇尔雅却又妖艳怪异的年轻人。 倾城身侧另一名青裙女婢,俏脸惨白,喉咙一动,想要惊叫出声,赶忙捂住嘴,楚天翻了个白眼,咧嘴道:“好歹也是魂武八境的武道修士,没想到这般不济事,你们真好意思呆在倾城仙子身边?除了端茶倒水,关键时候有个屁的用处?” 倾城嘴角轻挑。 傅波笑容玩味。 楚天走到倾城身边,仔细凝实着这个在蜃岛高高在上的谪仙圣女,在吕真几人惊愕目光下,抬手温柔抚摸倾城耳畔脸颊,轻声道:“放心,我可不会轻易死了的。” 面罩轻纱的绝色女子双眸眯起宛如月牙,没想到楚天竟如此胆大,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嫣然一笑:“那我等着你!?” 傅波看着眼前一幕,一声嗤笑,打断楚天跟倾城的卿卿我我,冷笑道,“倾城圣女好歹也是我们蜃岛圣女,还是需要注意些身份的,再者,女的贴身婢女被楚天当面斩杀,你不问罪也就算了,还表现的这般亲近,这若是传到了裴长老耳朵……” 倾城转头向傅波望去,面无表情道:“我的婢女是生是死,关你何事?胆敢出手挑衅我看上的人,死有余辜!你傅波有算个什么东西,想要拿裴长老来压我?!” 楚天轻轻抚摸着倾城女子柔滑若琼脂的脸颊,看似心猿意马,实则心境如止水,在倾城之后,转头望向高冠男子,面带微笑柔和道,“你便是蜃岛那个要杀我的人?我若没猜错,青凫城公孙家那个叫公孙竺的家伙,便是你的人吧。还好小爷我有点本事,不然还真被你算计成功了,魂武九境了不起啊,竟会干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倾城缓缓拨开楚天手掌,笑靥如花,脚下如有行云流淌,身形飘然向后掠去,在一处石丘停下,就那么嫣然笑望向楚天,似乎等待夫君归来的娇俏小娘,翘首以盼。 楚天抬头望向山林四方,开始在心中盘算。截杀自己的人中,目前已浮出水面的有眼前蜃岛这高冠男子,暮霭城韩家家主韩亭山。远处那双目无瞳的青年男子,一身灵元戾气宛若山风激荡,是不是敌人不好说,但楚天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友意,唯一感觉有所不同的便是那名站在一颗高大树木上的白衣男子,只是那白衣如雪的青年男子嘴角叼着一根稻草,一副作壁上观模样。楚天看了吕真一眼,对于吕真是否会反水背叛,楚天不敢保证,尤其是在进入福地秘境之前,楚天更是得到一份密报,说是青云阁虽然不会插手其中,却不代表背后的一些家族私底下动手,如此一来,眼下局面看似明朗,实际上怕是不仅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怕是还会有弹弓在下。 楚天神情有些凝重,且不说眼前这个叫傅波的高冠男子是实打实的魂武九境修为,身后两人的武道境界也不低,都在魂武八境,再加上与傅波掎角而立的韩亭山,自己这边,则只有吕真或许会为了那份武运倾力一搏,双方明面上的战力,一目了然,当然,楚天之所以敢站在这里,最主要还有轩辕青青作为后手,以轩辕青青这些时日以来的休养生息,对付寻常神桥境修士已不再话下,只是如此一来,对轩辕青青神魂负载太大,若非迫不得已,楚天绝对不想要轩辕青青出手。 不知何时,山林四面又有一些武道修士齐聚于此,大多是一些名不经传的武道修士,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头,眺望向楚天所在山林之中。倾城环视了眼茂密山林,素白面纱下流露出一抹讥笑,好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能进入此方天地,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是天大造化,不好好的惜福,还想着来这里分一杯羹,真以为楚天身上那份武运是谁都能指染的?倾城叹了口气,虽说她并不希望楚天死在这里,毕竟是她看上的男人嘛,长得不差,关键是若是能得了那份武运,以后可不是青云直上。 只是楚天眼下的局面,有些凶险。 或者说是太过凶险才对! 只是她身份使然,并不好真的插手其中,也不愿意真的成为众矢之的。 倾城很好奇,那个叫楚天的家伙,为何面对此番局面,还能镇定自若。 倾城取出一柄火红色弯刀,拇指大小,轻轻攥在手心,掌心刺痛,她那胜雪的白皙手掌,有鲜血流淌,可这堪比天仙的绝色女子,恍若毫无察觉,或者说她很喜欢这种刺痛鲜血淋淋的画面,早在当年,那个心思单纯如白雪的少女,见过了世间肮脏和人心鬼魅,她便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正当楚天思量自己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才能更好的时候,山林不远处,那名双目无瞳的青年男子衣衫一抖,一人当先,御风而行,向楚天飞掠而来,说不尽的风流潇洒,年轻男子一手负后,一手倒持青色长笛,御空之后,长笛在手掌间不断旋转,身后两人,看见年轻男子率先掠出,都是脸色难看,却不知如何是好。 楚天皱眉不语,率先出战的,竟然不是韩亭山那家伙? 这名跟楚天素未蒙面的年轻男子飘然落地,面无表情,“桂林城姜家姜宇,听闻楚师弟煊赫之名,特来一战。” 楚天皱眉不语。 姜宇开门见山道,“我只会压制修为在魂武七境,你若能胜我,今后秘境一行,我姜宇甘愿为楚师弟护卫左右。” 话音刚落,山林四周灵韵横生,无数枝叶无风而狂舞,姜宇手掌那支青色长笛,更是轻轻颤鸣。 山林中,有无形音浪弥漫天地间。 楚天身后,吕真一声嗤笑,“都说青云阁乃名门正道,没想到肩抗步月峰的桂林姜家,竟是如此臭不要脸,这叫什么?趁火打劫?” 吕真啪一声打开手中铁骨折扇,冷声笑道,“世人皆叫我‘血君子’,可我吕真杀人向来光明磊落,比起你们这‘伪君子’名声可要好多了。来来来,不如爷爷我先陪你过过手。” 楚天瞥了眼一步踏前的青衫书生,轻声道:“没问题?” 吕真咧嘴一笑,“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灵丹妙药,此战过后,能不能送我几枚?” 高大树木上,一身白衣胜雪的年轻男子一闪而逝,出乎意料落在楚天身前,轻声笑道,“姜宇这家伙只是代表桂林姜家,即便是代表青云阁,也只是步月一峰,跟我们云海峰可没半颗铜钱的关系。” 姚钱转过头,看了楚天一眼,笑道:“刚好,我姚钱跟姜宇这家伙相反,只是代表青云阁云海峰,跟锦绣城姚家也没半点关系。” 叫姚钱的青年男子想了想,看向高冠男子,“有我们青云阁在,还轮不到你们蜃岛指手画脚。” 转瞬之际,风起云涌。 一身雪白长袍尽是风流的青年男子莫名其妙的看了楚天一眼,长袍大袖中食指微勾,身前两尊金甲傀儡蓦然出现。青云阁有西峰云海,乃是上古墨家旁系传承,精通许多墨家傀儡机关秘术,云海峰多以炼器大师煊赫于东海之滨,传闻峰主金冠老人非但是元婴谪仙大能,更是精通机关术数,所炼制傀儡于战局中如排兵布阵,可借天时地利,化腐朽为神奇。 姚钱在武道修为一途不算出众,甚至于在同阶之中只能算是中下品,但姚钱一身傀儡术数,却尽得金冠老人真传,尤其是姚钱的五行傀儡术,以及七星傀儡阵,即便对上超出自己一个境界的武道强者,也不逞多让,何况姚钱在进来秘境之前,早有准备,眼下这两尊金甲傀儡,更是专门针对寻龙师的两仪傀儡,蜃岛修士多是寻龙点穴的寻龙师,即便不是,也有诸多类似于观象望气寻龙摘星的玄妙手段,两仪金甲傀儡刚好能短时间内阻断方圆之间灵韵流转,算得上有的放矢,如此以来,拦下傅波倒是应该不会有太大波澜。 楚天向姚钱点头致谢,对方既然点名了身份,想必跟剑一有些关联,否则青云阁的人,没道理出手相助。哪怕姚钱能帮自己拦下蜃岛那高冠男子一炷香时间,楚天便有把握全身而退。 石丘上,叫倾城的绝色女子换了个撩人卧姿,眯眼笑望向山林鼎足而立的三放战场,傅波在蜃岛的名声可不小,同境之争更是从无败绩,那叫姚钱的俊俏青年,既然胆敢正面对阵傅波,难不成是青云阁又一名后起之秀,只是在她看过的档案中,好似没有这么个人才对。 至于那双目无瞳的家伙,倾城心中泛起冷笑,不管是青云阁还是蜃岛,实际上都不过一丘之貉。 第108章 武运起风云 楚天眯眼看着山林一瞬间云波诡谲的场面,有些愕然无语,那叫姚钱的白袍男子伸了个懒腰,疲懒道:“小子,这一战过后,你可要好好摆下宴席招待我一番才行。” 楚天点头而笑,向姚钱投去目光报以谢意。 宝物动人心,可美人更撩男子心魂,在林中双方掎角之时,山林四野有不长眼的山泽野修见着倾城天人之姿,忍不住上前言语轻佻一番,却不料女子倾城,更是巾帼,结果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一番眼前美景,便见着女子勾手之间,空中有一道如鱼线的晶莹绿色光华交错闪过,那魂武八境的虬壮汉子,一颗大好头颅就那么凌空飞起,掉在地上后打了几个滚,才与山林泥土混杂在一起。 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嫣然一笑,“好好一场大戏不看,非得上来找死,急着投胎不成?” 跟在虬壮汉子身后几人肝胆欲裂,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一位队友袍泽死于绝色女子手下,关键是魂武八境的虬壮汉子,甚至都不曾反应过来。 楚天嘴角抽搐,好一位魂武九境巅峰的狠辣娘们。他不禁下意思打了个寒颤,多亏了自己玉树临风,不然先前岂不是跟着虬壮汉子一般下场了。 若是光看女子容貌,或许只能让人想起那些倾城倾国的绝色篇章,旖旎诗词,哪里能想到这样一个绝色女子,杀起人来竟是毫不迟疑,不仅仅跟在虬壮汉子身后的几人,山林四野武道修士都是微微一愣。 楚天伸手摸了摸裤裆,裆下寒意闪过。 我滴个乖乖,最毒妇人心,说的一点都不假,楚天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还好这娘们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或者说暂时还不会跟自己生死相向,不然即便有吕真帮忙,再加上横空出现的姚钱相助,怕是也讨不了半点好处。 倾城笑望向楚天,跟楚天四目相对,女子笑容温婉。 全然不像是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女魔头。 楚天讪讪一笑,人畜无害,转头望向已经就要白发变青丝的韩家家主,韩亭山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株树木枝干上,笑道:“我们之间的恩怨,新仇旧恨,今日一笔勾销……” 兴许是这段时日已看惯了生死,韩亭山并不急于动手,也不太愿意跟楚天勾心斗角,甚至都没有半点权衡,笑道:“大道之下,皆是虚妄,这是我韩亭山百年来武道执念所在,青云阁以整个暮霭城为棋盘,我韩亭山不过是下了一盘棋中棋,只是到头来,功亏一篑,世间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伏尸百万,身后不是血骨累累,我算计你们楚家,你爹娘成为牺牲的棋子,很正常,今日我若死在你手中,也怨不得别人,因果报应而已。” 韩亭山一手抬起,横放胸前,腰间一枚精致铜鼎光华流转,云蒸霞蔚,眯眼笑道,“你很不错,不过我也不会留手就是。” 楚天笑着抬起一手,示意韩亭山尽管动手就是。 韩亭山拧转脖子,原本返老还童不再佝偻的身躯,好似猿猴缩影,瞬间蜷缩,手脚背脊骨架更是发出一连串爆炒黄豆的卡擦炸响,原本显得松散的灵元气韵,好似乳燕归巢,意气汹涌倾泻。 韩亭山笑道:“血魔山想要我韩亭山沦为棋子蝼蚁,蜃岛想要我成为牵线傀儡,可我韩亭山能隐忍数百年,只为了最跟本上的那四个字,‘厚积薄发’,岂会真的委曲求全,苟活于世?我韩亭山当年只是一介山泽野修不假,只是暮霭城这么个小地方出来的也不假,可就算如此,又如何?神魔佛道,不过都是脚下大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韩亭山自认便是比起天才辈出的大秦王朝京畿腹地,比起大能纵横的东玄中央天地,比起那些武道天骄,也丝毫不差!” 楚天眯起双眸,神情凝重。 只觉得第一次认识这个性情暴戾,心思深沉的老人。 只觉得眼前这身架蜷缩的佝偻老人,这一刻,给人的感觉如那烈日腾空。 楚天心中微动,虽说打心底对韩亭山杀意不减,可对于韩亭山的隐忍心性,赞叹不已,难怪韩家能在暮霭城屹立二百年而不倒。 山林之中,吕真大笑一声,手中铁骨折扇抛入空中,周身玄雷闪烁,朝双目无瞳的青年男子当空飞去,姚钱却是风轻云淡,驾驭两尊金甲傀儡与傅波渊亭岳滞。楚天收敛心神,周身拳意如蛟龙腾空。 韩亭山从树木枝干飞掠而下,沉声笑道,“雷鸣!” 楚天瞳孔收缩,眼看虚空有紫色雷芒凌空扑下,身影如断线风筝急速倒退。 楚天曾特意打探过韩亭山的消息,说是这位韩家家主,走的乃是血煞修罗的武道路数,杀意极重,血腥味极浓,可眼下出手,怎么会是跟吕真一般的雷法神通,魂武七境对上魂武九境,楚天自信有一战之力,却还不会自大到针锋相对,不得不说,眼下的山林之中,局势比想象要玄妙许多,吕真跟双目无瞳的姜宇,两人之间争斗并非意气之争,也绝非真的是为了帮助楚天慷慨出手,而是冥冥之中,代表着东海之滨,山泽野修跟青云正统之间的较量,无形之间,有山上山下的武运纠缠。姚钱跟傅波的一战,更是一场东海之滨主宾之战,其中风险,不如吕真两人的生死血战,却关系更大,牵连更广。若楚天一身天机武运被蜃岛收入囊中,可以想象,接下来东海之滨,将会成为蜃岛的天下,甚至于整个大秦王朝,都将再度陷入风雨飘摇。 在这一刻,东海之滨,青云阁所在天下,武运起风云。 楚天身影倒退同时,双指捏诀,武魂画卷如泼墨山水,在头顶悬浮显现,十数道寒芒闪烁的‘剑纹’一字铺开,宛若沙场点兵,于此同时,一座‘千仞符’更是被楚天攫出,横亘周身。 以剑符横冲凿阵,以千仞符壁立拱卫,楚天眼神余光向吕真看去,不是他不相信吕真的全力以赴,而是想不明白,吕真到底有何理由,如此主动,甚至是不顾一切与那叫姜宇的家伙捉对厮杀,魂武九境巅峰的强者过招,哪怕只是一瞬,便已是妙术无穷。 吕真也好,姜宇也罢,都是在东海之滨名声煊赫的天之骄子,一个被誉为桂林姜家第一人,一个被誉为‘青林血君子’,一个在青云一峰同阶无敌,一个在山泽江湖杀戮无数,好在之前在黑石山谷见识过魂武九境巅峰过招,楚天心里早有准备,面对韩亭山的欺身扑上才有工夫去注意战场局势。 吕真御风凌空,一身青衫雷芒鼓荡,独霸青云一峰的姜宇面对这位以杀戮著称的山泽巨擘,非但不惧,反而快意大笑,手腕一拧,青色长笛脱手而出,在周身旋转一圈,灵韵若流水涤荡,音波浩渺,青色长笛掠过之处,无形音波竟是化作有形流水,宛若江河决堤,猛然向吕真席卷而去,与此同时,姜宇轻喝一声,“流水遇知音!” 流水音波婉转破空,好似从大江长河中攫取而出的一泓剑虹,向吕真直直刺去,再度伸出手时,青色长笛已经被重新握在手中,横立嘴前,轻声吹奏,好一幅翩跹青年御空图,陌上人如玉!伴随笛音袅袅,空中荡漾出圈圈水纹般的涟漪,山林中无数松柏树木,更是以姜宇为中心,向四方弯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吕真横立虚空,哂然一笑,双手骤然合拢。 精铁折扇一个回旋,天空雷鸣裂空,紫雷激射,松柏树木应声折断同时,那条化虚为实的淡青色音波剑虹更是如满月弓,收缩汇聚一起! 天地罡风激荡,夹杂这充沛的音波杀芒和紫色雷弧,吕真姜宇两人笔直一线,青色丝线般的音波和紫色雷芒般的雷弧缭乱纷飞,方圆数十丈高大树木如尽数撕裂,地上沟壑纵横交错,看的山林四野武道修士目瞪口呆,心神骇然,同样是魂武九境,底蕴深厚浅薄,差距如同鸿沟天堑,绝非虚言。 一些个依仗身世不俗才混入福地秘境的富家子弟,不住吞咽口水,更是打定主意绝对不会招惹这些杀神。 便是先前闻风而动,准备分一杯羹的各方势力,也打定主意要观望过后再说。 吕真一手大袖挥出,有无数雷芒横空生成,紫光刺眼,以天圆地方之势,迅速将姜宇围拢,这些紫色雷芒被音波阻碍,气势却不弱半分,手中横握长笛的姜宇双脚一拧,扶摇升空,差之毫厘,先前立足之地,被十数道紫芒贯穿击碎,姜宇咧嘴轻笑,“好一个方丈雷池。”姜宇声音虽是意态悠闲,脸色却凝重无比,在扶摇盘旋而上同时,长笛在空中划出一连串的青色涟漪,涟漪呼啸,如清风首尾相接,不绝如缕,吕真心神激荡,一脸冷笑,便是青云山上的天骄俊彦又如何?我吕真这些年来,所斩杀的血魔山、青云子弟何曾少了? 山上山下,宗派氏族,子弟出门历练,行走江湖,生死自负,当然,一些真正的核心弟子,会有保命底牌,或者被长辈授予神魂印记。 吕真深吸一口气,喷出一口精血,轻叱出声,“雷罚!” 精铁折扇一瞬由青骨转紫,肉眼可见的雷蛇噼啪炸响,游弋不断,魂武六境所谓的化气为罡,岂是简单的灵元凝聚实质这般简单?真正的厉害之处,而是在于体内灵元生出一股类似那口纯粹武道气机的浩然之气! 吕真这一次不惜燃烧精血的雷罚一击,显然不是先前那般的轻描淡写。 姜宇脸色凝重,盘旋升空时已被漫天雷蛇挡下,眼下看到那一片紫黑雷瀑向自己涌来,也是丝毫不让,一掌拍向眉心,手中长笛横扫而出。 两人之间,青虹紫瀑相继扫出。 化成实质的青色音波与紫黑雷瀑轰然相撞,这一次不再是罡风激射,而是如同九天之上落雷砸下,音爆雷鸣,刺破耳膜,山林四野相距千丈之内的武道修士,修为不济者,脸色一瞬惨白,几名魂武六境七境武道修士,更是闷哼吐血。 吕真的紫黑雷瀑于姜宇的笛音浪潮一触即发,不知为何,竟是如同水石相激,并且还是前赴后继的那种,一浪更比一浪高,这不可就苦了那些修为不济的观战者,原本忍住吐血冲动当下了一波音爆雷鸣,结果一波过后生生不息起来,更让人心寒之处,一波更比一波高,旁人只是看到青色丝线和紫黑雷弧宛若火花绽放,无形中让那山石树木皆数炸裂成齑粉,不等那些音爆声消失,始作俑者的两人便双双欺身而进,铁骨折扇与青色长笛硬碰硬撞击一起。 只是一瞬,不拼魂武战技,只是招数拼杀,铁骨折扇与青色长笛便已接触不下百余次。 方寸之间,眼花缭乱。 楚天啧啧惊奇,之前吕真跟那叫陈振峰的虬壮汉子,大多都在魂武战技术法上的拼杀,眼下吕真跟姜宇的厮杀,更讲究一个术法结合,细微处起波澜,武道根邸与魂武战技,都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楚天收回视线,接连几次武道进阶,坐观顿悟,魂武法相莫名觉醒,与楚天之间更是心有灵犀,本就脱胎于剑道武者的‘剑符’更是青出于蓝,杀力之大,已不下于寻常魂武九境武道修士全力一击,在韩亭御雷而来时,楚天一口气攫取十数道灵纹剑符,手笔之大,可谓史无前例,十数道剑符破空而去,可面对压境进入福地秘境的韩亭山来说,不过是雨点大了些,雨势沉了些,韩亭山一手驾驭云霞鼎,一手负后,大踏步向前奔跑而行,在以雷纹挡住第一波剑纹之后,不等第二波剑纹连珠而至,身躯蜷缩成猿猴之状的老人骤然悬停,一脚踏空,明明是空无一物的虚空,竟是出现一片蛛网般的裂痕,韩亭山衣袍内那些鼓荡雷弧,伴随一股猩红血气,化为血色雷龙游弋周身,将所有剑纹挡在身外。 一时间,这位有返老还童迹象的韩家家主,竟如魔神横立虚空,刀枪不近,水火不侵。 ‘剑符’,凝聚于一间破万法之意,可在那血色雷龙睥睨之下,却如此羸弱。 韩亭山神色平静,百年光阴,他便在等这一天。 他既然说今日与楚天之间恩怨一笔勾销,自然会说到做到。 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赴死而已。 第109章 拳名,云巅 楚天瞳孔收缩,死死盯着韩亭山周身游弋的血色雷龙,一手在胸前做拈花状,一手高高抬起,如仙人一掌拂下。 若非迫不得已,楚天并不愿意跟魂武九境修士近身厮杀,虽说他玄体道诀大成,已不弱于魂武九境的琉璃金身,只是跟魂武九境强者相比,在体魄打磨与体内灵元充沛程度,还是有不小差距,何况韩亭山一身诡异的雷法武技,让楚天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自打开灵以来,短短几个月光景,楚天在武道上可谓是一日千里,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捉对厮杀和生死砥砺,也不在少数,若说黑石山谷观战之前,楚天还有跟魂武九境修士近身针锋相对的想法,眼下可是半点念头都欠奉,眼下光景,可不仅仅是武道砥砺,更是生死相搏,好在这些时日以来,楚天对《丹书古卷》上各种灵纹符箓运用的愈发得心应手,灵纹符箓之间的配合也是熟稔有度。 楚天一手拂下后,虚空骤然有一串金色涟漪横空生成,之后是十数道剑符合拢一起,再度向前冲杀。 ‘剑符’虽然算不上楚天手中功伐第一的强悍手段,在融入星辰灵韵后,十数道剑符合而为一,冲杀之下,堪比山洪奔流,绝非寻常魂武九境随意一击可以媲美,何况在‘剑符’之前,更有‘镇字符’一骑当先,以天地之势,震慑敌手。 面罩白纱的倾城女子意态懒散斜卧在软塌之上,她对于楚天的根邸手段并无太多了解,只是道听途说过一些,说楚天拳法造诣登峰造极,还是一位奇才灵纹师,眼下亲眼所见,那金色涟漪如莲花绽放,凝聚宝塔,剑纹更是势大力沉,璀璨无匹,便情不自禁有些赞叹,魂武七境便有如此威势,若是楚天踏足魂武九境,同阶之中,得是何等光景? 只是倾城很快就摇了摇头,无论楚天那一道‘镇字符’如何出彩的让人目眩神摇,还是楚天的那一道合拢‘剑符’如何媲美魂武九境修士倾力一击,在身材蜷缩佝偻的韩亭山面前,都显得有些羸弱无力,只见韩亭山周身那条血色雷龙仰天长啸,向璀璨剑纹一冲而去,雷弧炸响,无数血色雷纹迸溅而出,宛若被剑纹绞碎的雷龙鳞甲,之后韩亭山脚踏罡步,向楚天掠去,并未出现雷龙被一剑斩下的壮阔景象,而是那条雪白星罡的剑纹,被血色雷龙一个冲撞,如同坍塌的山岳,砰然炸碎,空中那座金色涟漪凝聚而成的宝塔,更是在血色雷龙的摇首摆尾中直接溃散,楚天瞳孔微微抽搐,那座早就被攫出的千仞石壁,也是在韩亭山陡然加快的步伐之中,坍塌消失。 山林之中围观的武道修士,只觉难以置信,哪怕是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也是张大嘴巴,天底下竟有如此骇人的魂武九境? 除却依旧站在远处渊亭岳滞的姚钱傅波两人,无论是音爆雷鸣的吕真姜宇两人,还是砥砺厮杀的楚天和韩亭山,所表现出的战力早已超出了寻常武道修士所见所闻所想。 那条血色雷龙再次冲散几道雪白剑纹,终于开始有溃散迹象。 身形愈发蜷缩佝偻的还童老人面色沉静如止水,双手大袖不断飘摇,血腥渐起,手心那方云霞鼎也是光华逐渐暗淡。 “剑阵……流萤!” 楚天抬手抹了把头上汗珠,双手交叉后,骤然合拢,只见原本溃散就要消散的剑纹如得敕令,星星点点,开始在空中汇聚布阵。 一路奔袭近乎无敌之姿的蜷缩老人微微一怔,一脸的匪夷所思。显然没料到楚天还有如此一手。 只是韩亭山很快冷笑一声,双袖中露出与面貌极其不符的雪白手掌,衣袖微微一卷,双手在空中旋转一圈,头顶有武魂法相骤然浮现。 一匹血色战马,上有武将持枪冲杀。 血色战马仰头嘶鸣,那同样一身血色战甲的持枪武将,手中长枪直指天地。 “平川!” 只听韩亭山平静的说出两个字,虚空流萤剑阵便开始急剧颤抖。 血色战马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踩踏而下,长枪如龙蟒奔腾。 一道无匹的气势横冲出去,宛若万千战马冲锋凿阵,原本困笼天地的流萤剑阵,在这势大力沉的铁骑冲杀下,竟是生生被冲撞撕裂! 兵败如山倒,被撕裂一道豁口的流萤剑阵,其中神意一溃千里,很快便消散一空,整个炸裂开来。 接下来一瞬,楚天已被韩亭山近身一丈之内。 这位身材佝偻到极致的老人一掌轻描淡写推出,血雾飘荡。 倾城已经眯起秋水双眸,楚天的武魂法相有些古怪,只是她并看不出所以然来,但不可否认,楚天在灵纹造诣上的确堪称天纵奇才,可如果只是这样,若无意外,楚天今日怕是依旧难逃一死,只是倾城看向楚天脸庞,在韩亭山那一掌拍出后,并没看到楚天脸上有丝毫的惊慌,只是周身有清风涤荡,身影一闪而逝,快速后掠而去。在楚天重新立足之后,倾城心弦微动,因为腾转挪移原因,此刻她只能看见楚天一些侧脸棱角,背影身姿,生死面前,竟是如此坚韧挺拔。 给别人感觉,好像并非置身那种生死一线的凛然厮杀。 倾城皱起眉头,女子本善变,心弦一瞬百转。 楚天一手握拳放在腹部,一手平伸,手心向上,指尖遥遥指向韩亭山。 这一次楚天没有继续以‘剑符’对敌,只是沉默站立,扎根地上,岿然不动。 先前一番针锋相对,没有近身的砥砺厮杀,前后楚天从魂武画卷中攫取‘剑符’已不下千道,十道一组,百次冲杀,竟是没能冲破韩亭山血色雷龙防线。 楚天平伸手掌终于缓缓握拳,一脚踏后。 周身拳意流淌。 终于有浩然拳意汹涌出现。 我有一拳,可撼天! 倾城坐直身子,遥遥望向那位置之死地而后生,面对魂武九境却毫无退意更无惧意的青年男子,她终于明白此方天地武运,为何会独独青睐于他一人。 她笑容玩味,轻声问道,“要不要我出手?” 楚天默不作声,看着漫天雷芒音爆狂舞的山林四野,身上气势不断攀升。 韩亭山停下脚步,战意愈发昂扬。 好像一场最后生死交手之前的宁静。 楚天瞥了眼吕真那边,两人衣衫早已破碎不堪,再没有先前那般的潇洒俊朗之意,只是这两位踏足魂武九境巅峰的武道修士,经过一连串的术法搏杀,体内灵元早已耗尽七七八八,音波不再浩渺如水浪奔袭,雷云也不再惊空滚动,只剩下刀戟相交的那种近身搏斗,方寸之间,不断腾转挪移,甚至于两人手脚不断颤抖,只是这种真刀真枪的拼杀之中,依旧处处可见匠心玄妙。楚天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惋惜,这种双方灵元耗尽,招数之间却都臻至巅峰的厮杀,若是能用心观战研磨,最是能温养自身武道神意,只可惜眼下自己是没机会抓住这份机缘。当初在进入福地秘境之前,青云阁朝仙峰那位叫刘广的守门人,帮助楚天喂拳砥砺拳意,便是这个道理,只是当初刘广出手虽算不上手下留情,比起吕真两人真正的生死之争,依旧相差甚远,尤其是两人灵元枯竭,厮杀不见势弱,反而愈发狠厉霸道,更能衍悟那种与天地争高低,一往无前的无匹气势。 楚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内那口气机一瞬千里,一脚再度猛然踏后。 方圆百丈,地面骤然轰鸣。 楚天咧嘴一笑,说了句让面罩白纱的女子心中杀机横生的话语,“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娘们就不要插手了。” 姿容绝色倾城叫倾城的女子一气之下就要抬手打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只是不等她反映过来,便看见楚天脚下清风席卷,如离弦之箭,向韩亭山骤然奔踏而去。 耳畔风声如雷鸣。 对于那个叫倾城的漂亮娘们,楚天可不信她会真的站在自己这边,指不定背后就有天大阴谋。 在看见那娘们第一眼,楚天心里就有一种直觉,若是跟那娘们走的太近,不是好事。 轩辕青青不知何时出现在楚天耳畔,生死相向,大是大非,少女对于楚天先前调戏那面罩白纱的女子并未有丝毫动怒,惊声道:“你还真要跟那家伙近身厮杀不成?是不是不要小命了?” 楚天速度不减,以心声平静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楚天有个想法一直憋在心里,原本还想着哪天找个空旷高处,抬头挺胸,跟轩辕青青这丫头吹嘘来着,生而为人,没有谁是想死的不假,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苟且偷生也不丢人,只是有些时候,即便明知道是死,也要当死则死,我楚天便是如此! 楚天最后还会加上一句,咋样,小爷我是不是很爷们,小妞你有没有动心!? 只是眼下光景,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显然不太合时宜。 轩辕青青心神复杂,轻声道:“若是你不敌那人,到时候我会出手。” 楚天脚步微顿,沉声道:“这是我自己与韩家恩怨,你不要插手。” 轩辕青青身影如流萤雾气,流溢在楚天耳畔,有些委屈,“可你要死了,我以后怎么办?难不成真要那个妖媚娘们出手救你?” 楚天心中叹息,不再说话。 与韩亭山之间,已近在咫尺。 楚天一脚猛然踏地,一拳递出。 拳名,云巅! 名叫倾城的倾城女子,蹙眉盯着楚天,不知为何,她心里竟蓦然悚然。 第110章 天地棋坪 白泽山脉福地秘境有山林间激战正浓,无形之中,东海之滨方圆数千万里各方势力相继偶遇集结,让一片不大的山林愈发热闹朝天,只是各方势力的犬牙交错,没有谁会真的有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福地秘境外,群山屹立,一名青衫模样的英俊公子哥站在群山之巅,眯眼眺望,好似白泽山脉数百里风景尽收眼底。 英俊公子哥身后是一名背脊佝偻的和善老人,轻声问道:“少主何时回去?” 年轻公子哥答非所问,微笑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好一副大好山河,壮阔画卷!” 佝偻老人神色平静,好似对于自家少主的翻云弄雨,习以为常,只是身材佝偻的老人突然直了直腰肢,原本蜷缩的佝偻身形,蓦然拔高,一身武道气势,也如那脚下山岳,一枝独秀于周围山岳之巅,由内到外,竟是透漏出融于天地的玄妙错觉,至少是一位元婴境的谪仙人! 年轻公子哥回头与老人对视一眼,微笑道:“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千年光阴,不过弹指一瞬。我原本打算借大秦当初席卷之势重整东玄经纬格局,没想到那家伙竟是如此目光短浅之辈,井底之蛙。” 佝偻老人摇头苦笑,不置可否。 重整东玄经纬格局,谈何容易? 上古之时,有圣人行走于天地之间,梳理山河经纬,订立规矩经仪,自此以后,四海八荒有上界天位于人间之上,有下界天‘千里一寸地,万里一方天’规矩经仪,就像是在众生头顶搭建的一栋栋亭台楼阁,或者说是枷锁,若想走出亭台之外,逃离一方天地规矩限制,除却破门而出,只能遵循那无形之中的规矩章法。只是这天下乃众生之天下,为何天下十斗武运灵源,上界天便能独占八斗,同样是天道规矩,上界天规矩壁障,如那琳琅玉石,可这东海之滨,却如那腐朽枯木,寻常风和日丽还好,天不会塌,也砸不死人,可一旦遇上了大风大雨,大可以试试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远处光景不说,就说他姬鞅,如果想在东海之滨这方天地翻云覆雨,不说天地崩,那歪风斜雨也足够此方天地,方圆三千万里,付之一炬,万物不聊生。 退一万步来讲,武运乃是天下人的武运,武道更是众生之武道,在这大秦王朝,元婴之上,却还需什么狗屁的替天封敕,东玄大陆更是如此,这便是所谓的万世之太平?千万年过去,哪里太平了?至少他姬鞅眼中所见,是那人心更不足。 本名叫姬鞅的年轻人,突然咧嘴一笑,“这便是当初那些个圣人,扬言的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生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姬鞅讥笑一声,“我看着这天地也不太平嘛,不说外边天地风雨如何,就说这小小东玄东荒,小小东海之滨,可不就是一个热闹的很?” 佝偻老人不置一词。 姬鞅又瞥了眼远处那座高出云海的山岳,福地洞天内,跟眼前的骄阳高照,风和日丽截然不同,阴风斜雨,大战惨淡。 姬鞅目光瞥向白泽山脉另一处,是一座真正的凡俗村落,村落靠着上古订立的一些无形规矩得以生存,有虬壮汉子进山打猎,有素衫妇人河畔捣衣,更有三五名稚嫩孩童,在一起嬉笑打闹。 姬鞅笑了笑,或许这算得上太平世道,最少这些年来,那小小村落算得上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只是千年光景,在年轻公子眼中,更多的还是某些武道修士,为一分天机气运,随意大手一挥,整座村落便哗啦一下,付之一炬,整个坍塌后再无生机。 姬鞅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抬手拂袖,眼前有一座天罡大阵蓦然出现,大阵中一颗颗星辰耀眼无比,如那棋盘上星罗棋布的黑白棋子,姬鞅并拢双指轻轻点动,一颗颗星辰在大阵中缓缓挪移,“东玄那老头子,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你不是说路很长,要慢慢走,终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到时候便能亲自去问问,这个天下,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天下,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姬鞅随手将那颗星辰摄在手心,看向正如日中天的一颗星辰,摇头冷笑,“井底之蛙,想象我这些年在他身上投注的功夫,就让人火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姬鞅视线再次转换,看向那星辰点点最密集处,终于面带得意,“楚家有子身负武运金莲,能否绝处逢生便看这一次!青云阁执掌东海之滨千年光景,气数如何总不会是天定了吧。呵……蜃岛的那位,苟且偷生这么些年,也想要落子在此处,倒也能增添几分生机……” 曾看过数千年沧海桑田的年轻公子哥喃喃自语,目光在眼前大阵浮光掠影,最后啧啧出声,“好一个王侯霸业不过一杆棋坪!” 姬鞅再次一手拂去,虚空那副天罡大阵骤然消散,习惯性捋了捋两鬓青丝,微笑道:“闲来垂钓碧溪上,恐怕安宁不了多长时间啦。” 年轻公子哥轻轻跺脚,身影一闪而逝,佝偻老者摇头跟上,落在那处凡俗村落,年轻公子哥在一处挂着‘桃花酿’酒幡的摊子前坐下,一名扎马尾辫的小女孩蹦跳跑来,看着了衣衫很是光亮的年轻公子哥跟佝偻老人非但没有那种看见陌生人的怯意,反而高兴蹦跳上前,开心笑道:“大哥哥,你们来啦。” 姬鞅对小女孩招了招手,大手一挥,在酒桌上摆出一连串十数枚精金铜钱,笑着伸出另一手,跟小女孩说自己这一次出去,在外面可是发了大财,要她赶紧去跟爹娘说,把埋藏了十几年的那几坛好酒搬出来,再弄几盘精致点的饭菜。 小女孩笑着捻起两枚金精铜钱,高兴着蹦跳离去。 这一年来,叫姬鞅的大哥哥没少在她们村落落脚入住,最开始的时候,小姑娘以为是大山外面那些大城池出来游历山河的世家子弟,她可是听说过,外面的天地有人能修炼出一身厉害的玄通本领,一拳下去,连一颗大树都能打断的,比山上的虎豹还要厉害,后来这位大哥哥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每一次进山回来,都能提回来让人流口水的熊掌鹿茸,尤其是这位大哥哥每次都跟自己讲一些外面的故事,说是有厉害的人能开山断水,有仙人可以御风而行,天上云海间还有人间在,山上的云海也是跟大山里的那些湖泽一般,有飞翔在其中的飞鸟和飞鱼……小女孩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听的入迷,后来便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跟在年轻公子哥背后的佝偻老人多会说上一句稚子才有菩提心之类的话语,年轻公子哥便会说那些都是他胡乱编造出来的,骗人呐,小女孩多会咧嘴,年轻公子哥哈哈大笑过后,便会给小女孩说在书上看过一些故事,天地间不光是无奇不有,外面的人更是人心鬼蜮,比如要是谁知道了自己身上有这么多金精铜钱,便会心生歹念,说不好就会暴起抢劫,小女孩就会吓的缩缩脑袋,说她不去外面世界了就是,一听就知道都是骗人的,听起来让人心生向往,真的出去看过了就会失望了,她晓得这个道理的。 小女孩跑去之后,姬鞅眯起双眸,环顾四周,阡陌弄巷,在他眼里却恍若无物,人心事实尽收眼底。 姬鞅第一次踏足此处村落,是在数百年前,当初此地还是一座灵韵将散未散的洞天福地,村落人虽然不修武道,却个个精气神十足,人心淳朴,姬鞅便升起了一丝难得的‘凡心’,就好比走遍东玄大陆,尝遍仙禽珍馐,偶然碰到了一处质朴桃源,有让人心神清静的清粥米饭,姬鞅笑眯眯望着酒摊后堂向自己点头后开始忙碌的耿直汉子,开始漫不经心的在酒桌上圈圈画画,等到几盘精致菜事端上来时,一张桌子已被圈画满了星星点点。 两枚金精铜钱,在村落这边足够小半年的开销了,只是比起妇人跟耿直汉子的这份质朴心意相比,却不值一提,无形之中,可静心凝神。寻常武道修士,需要坐观静悟,再者可以以天材地宝进入那玄妙坐忘之境,可对于位于山巅的武道修士来说,心神所指,已在芸芸众生,百态变化。 姬鞅没少跟村里的人讲一些外面王朝的事情,问一些自己想过很久的问题,比如庙堂之中的风云变幻,两国之间的暗中较量,如果路上碰到有人遇难,是该救还是不该救,再比如有人圈画界限,将人间分为三六九等,各司其职,各某其政,但是有一点,凡夫俗子永远就是凡夫俗子,王侯将相永远就是王侯将相,还有就是仙人永远是仙人,鬼神永远是鬼神,如果有轮回重生,妖兽只得是妖兽,鬼魅只能是鬼魅,再者假设为救一人而杀百人,或者为救百人而杀一人,诸多问题,该当如何。 细微之处见天地人心,平凡之处可得证大道。 一开始村里的村民都是听的津津有味,对于这些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冥思苦想一番后,也各抒己见,只是姬鞅从未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姬鞅也不失望,自己走了数千年,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何必只是一个山中凡俗村落。 小女孩趴在桌子上,下巴抵在胳膊上笑看年轻大哥哥下筷如飞,格外开心,抬头笑望向佝偻老人,“老爷爷你怎么不坐下来一起吃点?” 佝偻老人微微笑着摇头。 姬鞅也不在意,小酌滋味在他看来其实很清淡的桃花酿,轻声笑道:“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此方天地已是这副光景,为何不能变上一变?” 小女孩听的云里雾里,姬鞅放下手中碟筷,起身后轻声笑道,“大哥哥要走了,以后有缘再见。” 小女孩一头雾水,“姬哥哥不回来了?” 姬鞅眯起双眸,摸了摸小女孩脑袋,取出一枚吊坠弯腰给小女孩戴在脖颈,“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枚吊坠可是大哥哥我的传家宝,戴在身上能护身的,记得一定不要丢了。” 小女孩使劲点头。 姬鞅向小女孩摆手,笑着离去。 仅仅是东玄东荒一隅之地,竟能分出三六九等十数方天地,虽说东海之滨也有人能逃脱囚笼,可千万年来能有几人?换句话说,即便是脱离了此方囚笼,不一样是跳进了另一处樊笼中。东玄州豪阀大族,永远是八荒之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可在上界天那些人眼里,那些所谓传承千年万年的高门大族,不一样是人家脚底下的蝼蚁,一辈子不得翻身。 姬鞅哂然一笑,天即便再高,他就是要捅破了天又如何,世间亿万生灵,就该平等的嘛,至少该有一个平等的机会。姬鞅望向那座最高峰,想起了那个老头子,心神恍惚。 姬鞅盯着东海武运升腾的海面,微微一笑:“还早了点。” 佝偻老人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好像陷入了久久沉思。 第111章 转战 福地秘境,山林之中平地惊雷。 原本树木葱郁枝叶茂密的山林,彻底的满目苍夷。 楚天一身灵韵拳意,更是攀至巅峰,在一拳云巅过后,接连十数拳相继递出,层层叠叠,大浪拍岸。 山林另一侧,吕真跟姜宇早已到了近乎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是两人好似杀红了眼,寸步不让。 山林四野,数十名围观修士心神凛然,那手持长笛铁骨折扇的两人,真心死战不成? 桂林姜家姜宇,何谓北方步月一枝独秀? 若非平日低调,极少下山,声名之煊赫,至少不会比云峰四杰差上半点。 只见姜宇一双无瞳双眸已雪白转红,手中一杆长笛,音浪如那三尺青蛇,盘踞婉转,先是丝丝缕缕缓缓游走,最后就像是脱缰野马,疯狂涌动,好在吕真能被冠以‘血君子’之名,也并非徒有虚名之辈,在一波音浪席卷,将自己袖口撕裂之后,手中铁骨折扇发出一连串的噼啪炸响,雷弧涌动,横扫而出,将姜宇逼退,吕真吐出一口血污,根本不给姜宇重新提起一口气机的机会,狞笑一声,一步踏前,得势不饶人,一脚狠狠踹去。 很难想象,两名魂武九境,在东海之滨算是站在山巅的人物,最后竟是到了拳打脚踢的惨烈境地。 一脚踹中姜宇脖颈,姜宇同样一拳正中吕真腹部,两人同时倒飞而出。 吕真倒飞出去,一手拍在地上,后跃起身,只是这位平日青衫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抹了把脸上血污后,哪怕体内灵元早已枯竭,可眼中战意杀机,却丝毫不减。 山林四野的围观修士只觉得眼皮子直打颤,心中更是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会招惹此人。 难不成这些家伙就不是人? 灵元耗尽,气机枯竭,难道就不怕武道根基因此受到牵连?一个不小心让自身武道直接崩塌? 方圆数十里,满目苍夷,无数纵横沟壑让人心惊。 闲卧青石山丘上的倾城女子看到山林中死战不退的两处战场,也是微微心惊,终于按捺不住,坐直了身姿,等她看到吕真两人已到了拳脚相向的惨烈地步,无语摇头道:“人心不足,知足常乐,真难!” 名叫倾城,相貌更倾城的绝色女子声音不大,可不知为何,周围武道修士却清晰可闻。 吕真姜宇听到倾城的言语,同时转头,瞥了眼那个作壁上观的漂亮娘们,朝地上吐了口血水,“娘们就是娘们,妇人之见。” 倾城也不跟已是油尽灯枯的两人一般见识。 倾城身侧,那脸色终于自然许多的婢女轻声问道,“要不要奴婢出手教训那两人?” 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嫣然一笑,“你就不用上去捡这个漏子了,他们说的也对,有些时候,哪怕只是一口气,也需要寸步不让才行,佛家有禅机,说是佛观一钵水,四万八千虫,用在这里倒是挺合时宜的,指不定现在两人晚点倒地一口气,以后武道便会是翻天覆地的光景。” 青裙婢女面有疑惑,“如果我们现在出手,那份气运岂不会白白落在我们手中,如果我们不动手的话,保不准别的人趁火打劫。” 倾城双手抵在腿上,拖着尖尖下巴,一副心无旁骛观战模样,笑道:“那叫姜宇的年轻修士,可是青云阁步月峰最为出彩的天才,就算是站在那,谁敢上去捡了这漏子?再说了,你觉得那叫吕真的家伙一身雷罚神通如何?看似体内灵元耗尽,气机枯竭,可为何每次都能有惊无险?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两人的武道根基非但没有涸泽而渔干裂的迹象,反而武道气魄更为凝实许多?敢选择站在楚天这一侧出手,怎么说都会知晓一些内幕的,没有点压箱底的本事傍身,难不成你真以为是找死的行径?” 青裙婢女低头不再言语。 倾城看见楚天竟真能跟韩亭山分庭抗礼,虽然处在下风,却不至于很快败落,心情莫名有些不错,也不介意跟身边这小小婢女多说些。 面容倾城的女子双眸瞥向吕真手中那一柄铁骨折扇,柔声笑道,“根据我们蜃岛密档消息记载,那柄看似寻常的铁骨折扇,可是上古一位修为通天的大能所留下的遗物,好像是叫‘帝折’!扇中所蕴含九宫玄雷,曾在记载中的那段上古岁月掀起无数腥风血雨,这个叫吕真的年轻人,这些年在青林山偶然得到了雷罚传承,更是单枪匹马走遍了东海之滨方圆数万里山河,以杀伐果断著称于世,死在他手上的亡魂无数,不论武道高低,不论身份地位,更不管男女老幼,一言不合,便会暴起杀人,可谓极其嗜血好战,可此人平日却又偏偏以温润儒雅著称,便被外人称为‘血君子’,记录之中,此人曾有两次灵元枯竭的死战,最终结局,不光是险胜,死战搏杀之后,武道修为更是精进高涨。若我们蜃岛的那些残留下来的典籍所记载不假,‘帝折一出,九霄雷动’,可谓天下雷源之祖。” 这些秘闻,身为婢女的青裙女子显然是没资格知晓的。 在吕真两人砥砺厮杀近乎油尽灯枯之后,倾城的目光便更多放在了两人身上,她很想知道,传说中可搅动九天风云的‘帝折’,淬炼于九霄雷池中近无品阶的灵宝,历经无数岁月洗礼,还有什么威能能够让吕真在几次的死战中脱颖而出。对于这些,即便是之前同吕真一起游历,那个叫陈振峰的虬壮汉子都不曾知晓,否则也不会是死于自己的自信之下。 山林之中,吕真右手手指轻轻摩挲手中铁骨折扇。 似有雷龙蛰伏苏醒,隐隐而动。 于此同时,韩亭山双脚踏空,头顶有血色长河扑卷而来,所过之处,风雨退避! 环绕在楚天周身的轩辕青青俏脸雪白,若非楚天已下死令,除非到了战死那一步,绝对不许少女动手,轩辕青青早就忍不住要出手了,即便之后神魂遭受血煞灵罡激荡再度陷入沉睡。 只是少女眼睛很快蓦然一亮。 不知为何,面对韩亭山武魂血河全力一击,本该避其锋芒的楚天非但没有退避,右手竟有一柄玄青短剑蓦然出现。 一剑摧雪! 似雪不是雪,漫天洒下。 楚天头顶魂武画卷,好似有方寸山河被生生抽出,宛若羚羊挂角,神来一笔。 暮霭城街巷之中,剑一曾举手抬足间一剑催雪冰封天地。 楚天十数次坐观衍化,学不得其中精髓,却误打误撞于武魂画卷凝聚‘摧雪’剑符。 山林四野围观修士,只看到楚天头顶魂武画卷裂出一条雪白沟壑,如同有雪白长龙凌空生成,乱雪纷飞,剑意滚滚,与那条血色长河轰然相撞。 竟是将那条血色长河硬生生撞回天穹。 …… …… 山林另一侧,一身白衣胜雪的姚钱始终盘腿坐在一尊巨大的金甲傀儡肩上,闲来无事,晃荡双腿,嘴里依旧叼着一根不知哪里折来草杆。小时跟娘亲相依为命,受尽折辱苦难,那会儿姚钱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能挣大把大把的金精铜钱,让娘亲过上好日子,不知道娘亲是不是这个想法,才会给自己取了‘姚钱’这个名字,后来姚钱才知道,原来是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便宜老爹名字里有个‘钱’字。姚钱咧了咧嘴,将嘴里草根吐掉,对那个便宜老爹,说不上好感,当然也没多大的恶感便是,所以对这个名字也就习以为常了。 以前在姚家的时候,其实姚钱的武道天资不算是很差,尤其是急眼的时候更是一副拼命的架势,没办法,从小遭受欺负,不狠一些就只会更被欺负,因此姚钱除了在娘亲面前乖巧听话的温顺模样,背地里其实还有狠辣的一面的,为此姚家一些运气不好的子弟,可没少遭殃。 姚钱看了眼自己屁股下的金甲傀儡,犹如一尊金色战神,因为世间金精铜钱多为赤金之色,所以金甲傀儡比较喜庆嘛,至于自己屁股底下这尊,跟另外那两尊不同,乃是自己踏足魂武九境后,师尊他老人家亲手所铸,据说是师尊当年亲自于北海采来的精金甲石所铸,铸造之时,青云阁云海一峰的灵韵都差点被削去一分,在送给自己之前,姚钱曾亲眼看见过师尊他老人家亲自驾驭这尊金甲傀儡,活生生将一名血魔山丹河巅峰的强者一拳锤爆了头颅,那个修为通天的老头还不忘跟自己自夸了一大通,说这具金甲傀儡可是他平生最满意的作品,听得姚钱直翻白眼,很难想象,一向不言苟笑吹毛求疵的老头子,也有这么臭不要脸的时候。 姚钱拍了拍屁股下的金甲傀儡,眯眼笑道:“难怪能被剑一那家伙另眼相看,果然是有些斤两的,魂武七境,竟然能跟魂武九境分庭抗礼,可惜还是太嫩了些,不然哪里用得着我在这里杵着……” 姚钱挠了挠头,也不对,蜃岛此番大摇大摆的动作,青云阁总得有点表示才行,虽然这一场架跑不了了,不过能进入此方秘境,短短小半个月光景,所受到的裨益还是蛮大的嘛,至少这尊叫‘金佛’的金甲傀儡,在这里空间灵韵罡风的淬炼下,可不就上升了一个品级。 姚钱站起身后伸了个懒腰,笑望向同样闲情逸致的傅波,问道:“虽然有人挑大梁了,咱们俩好歹也表示表示?总不能白来一遭吧,” 傅波眯眼一笑,手中琉璃玉扇蓦然合拢,一脚轻点地面,身形蓦然拔地而起,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他傅波亲自压境前来,本以为对付一个才名声鹊起的后辈,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想一波三折后会是这么一番局面,那叫吕真和姜宇的年轻人,不出意外就要分出胜负,但是想要分出生死,怕是有些难,至于楚天跟韩亭山两人,按道理来说韩亭山有八分把握,他没有想到那家伙野心如此之大,隐忍如此之好,不过就算如此又当如何?连自家子弟都能拿来祭炼牺牲的家伙,有这份隐忍和凉薄性情,才理所当然,不过只要韩亭山那老不死的能将那叫楚天的小子宰了就好。 两尊金甲傀儡已经大踏步向傅波奔袭而来,这位拔地而起御风凌空的高冠男子,却也没有直接出手对战,只是悬停虚空后,双手不断捏诀画符,最后在琉璃折扇落笔生花,便见空中破碎不堪的青石泥土,有两条地龙卷拔地而起,向两尊金甲傀儡席卷而去。 蜃岛武道修士,大多传承寻龙点穴的风水寻龙一脉,或者遗算天机的阴阳一脉,虽然战力不算突出,但各种玄妙手法和斑杂手段层出不穷,而傅波更是阴阳一脉的怪才人物,寻龙摘星手段出神入化,本身战力也绝对不低。 姚钱见到两条地龙卷拔地而起,咧嘴一笑,双手中指食指并拢做剑指状,在空中轻轻点动,便见两尊金甲傀儡中间,有无数淡金色丝线蓦然生成,为首一尊金甲傀儡更是率先前行,与一条地龙卷轰然相撞。 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两尊两仪傀儡虽能针对寻龙师占据主动,阻止那两条地龙卷不断从天地间汲取灵韵,想要将优势化为胜势依旧吃力,姚钱在驱使两尊金甲傀儡后,更是驾驭脚下那尊高达一丈的金甲傀儡直接向横立空中的傅波奔去,身为墨家一脉的炼器师,自身战力其实并不很高,只是跟傅波一般,姚钱在所有同门子弟中,也是有些另类的让人咋舌。 更为让人无语的是,姚钱武道本源本就近金伐之力,曾在踏足魂武六境后,活生生从金甲傀儡术中观悟出一缕本源战意,此刻面对傅波,一瞬间全身战意便已升到极致,脚下金甲傀儡如从天庭降落人间的神兵战将,一拳向傅波轰去。 虚空一线,有金色涟漪波纹冲天而起,壮观绝伦! 傅波眯起双眸,手中琉璃折扇一扇横扫,有一股青色气流旋转而去,在金色涟漪中擦出大片璀璨火花,那尊叫‘金佛’的金甲傀儡,却纹丝不动。 第112章 剑丸与帝折 姚钱看着任由傅波一扇横扫却纹丝不动的金甲傀儡,嘴角轻挑微微而笑,这尊名叫‘金佛’的傀儡既然能被师尊他老人家说死平生最得意的作品,自然不会差了才是,姚钱右手食指微勾,身前高达丈许的金甲傀儡伸出手臂一巴掌拍下,傅波轻哼一声,脚步在空中接连轻点,宛若蜻蜓点水,借势向后飘然而去,于此同时,傅波手中琉璃折扇荡漾起一片璀璨光华,宛若天地山河倒影水中影像,只是伴随光华流转,影像逐渐清晰,最后轰然向金甲傀儡撞去,势大力沉,声响沉闷,金甲傀儡终于应声后退,向下垂落坠地。 这位出身蜃岛的俊朗男子眯起双眸,冷笑道:“早就听闻青云云海峰传承上古墨家机关傀儡一脉,可以机关数术颠倒乾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傅波脚步连连踏空,落叶般旋转坠地后,只是一瞬便一脚踏地,身影倒立升空,手中琉璃折扇横扫而出。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毒蛇出没之地必有解药,傅波之所以能在同阶之中号称无敌,最主要根本在于他精通诸多寻龙点穴聚水摘星的玄妙手段,一旦对手陷入他的术法玄阵之中,就会如同凡夫俗子遇上大风大雨,便是空有一身力气也施展不开,若是阴风斜雨,那就更容易整个人精气神坍塌下去,支撑不起来,可眼下面对姚钱,素来让傅波引以为豪的玄妙神通,却好似被人反客为主,生生压住。 琉璃折扇一扇横扫在金甲傀儡胸口。 砰一声。 尚未稳住身形的金甲傀儡再次如巨锤撞胸,溅射出一片火星四射,向后倒滑出去。 强者之争于毫米之间。 在那尊‘金佛’被自己击退后,傅波不敢有半点犹豫,琉璃折扇高高抛起,双手五指如勾,地上有一抔泥土被摄入手心,傅波沉哼一声,脚下罡步龙蛇腾转,行云流水,每一步踏出,都好像在地上点亮一盏火烛,摇曳不定,当最后一步踏出后,一身长衫如狂风鼓荡,飘扬开来,双手泥土洒落空中,沉声道,“天罡困龙阵,起!” 洒落空中的泥土不见飘散坠地,竟是水平一线悬空而定。 寻龙师寻龙点穴,摘星聚水,自身战力向来平平,旁门奇术却堪称玄妙无穷,眼下这一座天罡困龙阵,便是傅波精研数十年的本命术法之一。 姚钱所驱使两仪金甲傀儡虽能斩断傅波借天地之力的玄妙手段,傅波同样能于细微之处窥取天机,只不过两人之间的比拼,不在术法神通上,更不在武道境界上,而是在心境的细微波澜中。 只见傅波双手在空中猛然一翻,脚下大地似乎有无形地脉应声而起,三条凝为实质的赤黄色土龙破土而出,龙首高昂,张牙嘶吼,随着双手并拢做剑指,土黄地龙分别向三尊金甲傀儡轰撞而去。说来奇怪,先前被两尊两仪金甲傀儡轰散的龙卷,倒架之后,此时竟然再次活了过来,甚至能看见龙卷中有细微气机宛若人体经脉运转流动。 傅波右手借住琉璃折扇,轻轻扇动,另一手依旧屈指,跟姚钱如初一侧控制金甲傀儡那般控制三条地龙,冷笑道,“不得不承认,你能阻断我摄取此方天地灵韵气机,你自身不一样自困于樊笼,身上力气挥霍一点便少了一点?” 除却那尊叫‘金佛’的金甲傀儡,另外两尊两仪傀儡同样再度陷入苦战之中,只是那两尊两仪傀儡,有肉眼可见的纹络荡漾而出。 姚钱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个出身蜃岛的家伙为何在自己金甲傀儡压制下依旧能借天地乾坤之能,凝聚出三条地龙来。 傅波眯眼笑道:“觉察到了?不过你该庆幸才是。” 傅波身为压境在魂武九境的神桥修士,对天地灵韵掌控之力,自然不是姚钱能媲美比拟的。 …… …… 楚天一剑催雪过后,体内那口气机尚未消散,另一口气机便已提起,循环不息! 踏足魂武七境,武魂画卷觉醒,让楚天战力更上层楼,尽管跟相差两个境界的韩亭山依旧相差甚远,好在楚天的山河画卷内早已气象大成,面对狠辣凶悍的韩亭山,楚天脚下云巅步云雾升腾,迎头而上。 青衫飘摇,剑纹如瀑。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人间路窄,狭路相逢,便没有退后的道理! 楚天大踏步奔跑而去,一手双指并拢做剑指状,侧身投掷,再次有雪白剑虹自武魂画卷拖拽而出,流萤飞舞,向韩亭山激射而去。楚天便是要以武魂法相积蓄的所有家底,活生生耗死这名魂武九境的韩家家主。 砰然炸响。 楚天双指剑纹长虹贯空,‘白泽’山脉,不知有多少妖兽被他随意一道‘剑符’纹络斩杀于无形,可在韩亭山眼里,却好似稚童学步,空有其形,韩亭山脚步微顿,一臂探出,袖口扶摇之际,周身那条血色长河化作血红长枪,轰然砸在剑虹上,剑虹震颤,铮鸣不断,同一时间,韩亭山一步踏出,空间留下一串血影,在楚天尚未反映之际,一袖扫在楚天胸口! 若非楚天玄体道诀大成,这一袖之威,足以将楚天胸口撕裂出一个巨大豁口,楚天身形如断线风筝,倒飞而出,只是并未砸落在地,从武魂画卷再次摄取一块千仞壁立,一掌后拍,脚下疾风流转,硬生生卸去那一袖的恐怖力道,嘴角这才有浓郁血丝渗出。 韩亭山似乎没有料到楚天体魄如此结实,竟能强行承受自己一袖立而不倒,微微诧异,没有继续出手,不得不承认,数百年来,他韩亭山见过天才无数,可无论是谁,在楚天眼下所展现的实力看来,都黯然失色。 韩亭山笑容玩味,看着楚天,如大江拍岸,前赴后继的浑宏拳意,跟灵纹师类似不断从武魂画卷攫取灵纹符箓的玄妙手段,若非自己的真实境界早已踏足神桥二境,根邸远非魂武九境之时可比,这一战怕真是胜负难料。 楚天见韩亭山负手而立,笑容狭促,低头看了眼胸口血槽,抹了把嘴角血污,继而深吸一口气,朝地上吐了口血水。 韩亭山嗤笑一声,只有成长起来的才叫天才,早夭的不过是蠢材而已。 韩亭山随手扯住盘亘周身的血色长河,这才一步踏出。 楚天面对这位踏足神桥压境在魂武巅峰的灰袍老者,同样面无表情向前冲刺。 一条如瀑布长河的青色拳罡被楚天自空中拖拽而出,拳意圆转澎湃,近乎凝聚实质的拳罡在楚天周身激荡不息,韩亭山嘴角始终带着讥诮笑意,面对楚天一记凶狠拳瀑,双臂交叉胸前,血色长河当即如长龙盘转,千钧一发,可以看到青色拳罡竟然如撞击山崖的湍急大河,向四周倾泻反弹,楚天借势身体微躬,一脚后滑,竟是整个人体倒挂而出,一脚向韩亭山腹部踹去,在空中旋转出一个大圆,云巅步下,传出一阵风雷呼啸声,韩亭山一手变掌,袖中血色灵韵流转之际,压下那羚羊挂角的一脚长虹,手心旋转,如同将那一脚灵罡生生握在手心,楚天被血色灵罡卷在脚踝,撕裂出大片血雾。 韩亭山握住那一脚长虹,眯眼冷笑:“魂武七境便能有这份气象,了不得。” 话音落下,只见手握长虹的灰袍老人猛然抡臂。 楚天一退再退,身前有一座由‘千仞符’刚刚凝聚的青色石壁砰然炸裂。 楚天不去看自己已是血肉模糊的双手,嘴唇微动,目光死死盯着那直起身子身材高大许多的老人。 韩亭山突然眯起双眸,双手拢袖,笑道:“给你个机会,不如今后跟着我如何?” 楚天冷哼一声,依旧面无表情。 韩亭山轻轻叹息,不急不缓向楚家这名俊彦弟子走去,若能将楚天收入自己手下,楚天身上那份天地武运,便会如开凿沟渠,虽然不会让自己一夜暴富,却会细水长流,慢慢温养自身,少了那份暴戾互斥不说,也不用担心自己手段生疏,使得过多武运流逝消散天地中。只可惜看楚天的架势,摆明了要不死不休才行。 石丘上,倾城被山林中景象震撼的无以复加,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份武运之争中的惨烈场景,只是没有想到,无论是吕真姜宇还是楚天,竟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然。 山林四野的围观修士,更都是暗自倒吸冷气的同时,下意识退后许多,显然是要跟这场山林之战划清界限,以防被当做想要趁火打劫给人随手打杀了。 姚钱跟傅波两人分别悬停空中,遥遥观望。 两人中间,是三条赤黄土龙跟金甲傀儡的捉对厮杀,激起无数灵元浪潮火花四溅。 楚天闭眼后复睁开,原本悬浮头顶的山河画卷没入眉心,如一枚宝石镶嵌其中,晶莹剔透。 双手握拳,松开后眉心抹过,右手双指捏住一柄青色剑丸,是剑一离开前以自身精纯剑意凝聚而成。 血色长河扑卷开来,血腥浓郁,眼看就要笼罩此方天地。 楚天指尖剑丸爆发出一道璀璨光芒,天地间已经有无数晶莹剔透的微小剑纹凭空生成。 剑纹旋转,横列四周,如流星摇曳疾驰,轨迹漂亮至极。 当初剑一离开时,留下这枚自身剑意的本源剑丸想要帮助楚天他山之石以攻玉,以此来在武魂法相内搭建‘剑源’,如同一座兵器宝库,积蓄源源不断的剑纹剑阵,只是楚天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将身上这枚剑丸挥霍一空。 漫天剑纹如冰晶流转,剑纹滚动,形成一张巨大屏幕,将虚空割裂出天地一线。 楚天双手捏诀,漫天剑纹影影绰绰,如得敕令,随着楚天一声轻叱,宛若一片涟漪中有水柱激荡而起,以长虹贯日之势直刺天穹,这分明带有剑一亲临此地的那股潇洒霸道绝伦! 剑纹长虹刺破血色雾霭,楚天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那种强大的灵韵反扑,双手挥出,漫天剑纹齐齐上升一尺。 一刺破开笼罩天地的血色雾气,如同被扎破的困杀大阵,气机泄露。 楚天一脚猛踏地面,再一次双掌递出。 一瞬漫天剑纹如天河倒卷,跟包拢天地的血色雾气好似两军对峙,不断冲撞。 韩亭山神色凝重,一退再退,笔直腾空。 剑纹倒卷天际之后,原本血煞气机极浓的血色长河已被覆盖一层细微冰晶,流转顿滞,楚天却没有丝毫停顿,抬手从眉心扯出一道赤金圆环。 冰雪剑纹封天地,赤金圆环镇苍穹! 这分明是楚天从《丹书古卷》中衍化而来的‘镇字符’,融入了壁立千仞的浩然威压。 从祭出剑丸,到剑虹破空,天地一线剑纹倒卷苍穹,最后抬手摄出‘镇字符’,一气呵成。 每一次气机流转,皆得益于楚天曾在‘白泽’山脉那一口胸中意气,一气在胸中,接连打出撼瀑星怒几拳,使得体内那口气机朽木逢春,一瞬千百丈。 天地肃杀。 楚天抬头望去,韩亭山终于没有了之前的泰然自若,“难怪你有如此底气,这一剑之威,怕是已接近了神桥境修士的全力一击了吧。” 韩亭山低头看去,天地间,星光点点,皆是剑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幻。 楚天嗯了一声,轻声笑道:“只是你运气不太好。” …… …… 当楚天祭出剑丸那一刻,另一处战场的吕真姜宇两人明显同时有些分神,姜宇是惊骇于那股剑意的纯粹浩然,吕真则是惊异楚天竟还有这般磅礴手段底牌,漫天剑纹萦绕,如冰晶悬空疾驰,天地水平一线,将方圆百丈虚空一分为二。 身为青云北方步月峰后辈第一人,哪怕从未跟剑一有过交手,可这位姜家天骄,早已将剑一视为砥砺自身武道的一块磨刀石,可此刻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剑意气机,姜宇竟是升起了几分高山仰止的错觉。 姜宇斜瞥了眼漫天悬立的璀璨剑纹,手中长笛横在嘴前,大有几分借它山之石的感觉,凝聚出一线音浪,向吕真席卷而去。 吕真眯眼而笑,一身青衫鼓荡而起,手中铁骨折扇蓦然绽放出一圈紫黑涟漪,沛然雷云激荡而起,将那可杀人于无形的一线音浪绞杀殆尽,手中铁骨折扇气机更甚,竟是跟楚天所在战场如出一辙,紫黑雷云自折扇‘帝折’倾泻而出,铺天盖地在山林间汹涌弥漫,很快便形成一方雷云空间。 吕真咧了咧嘴,‘帝折一出,九霄雷动’,九霄皆在我手中,谁可匹敌!? 第113章 变幻 吕真在手中雷云激荡弥漫之后,一手轻摇铁骨折扇,眯起双眸。 如果说姜宇在青云阁北方步月峰一枝独秀,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骄俊彦,家学武道底蕴浑厚,宗门传承更是在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煊赫响亮,可姜宇一身武道传承再如何得天独厚,武道境界再如何出彩,终归不如吕真这般出生入死,更清楚捉对厮杀中的每一个细微契机,微渺破绽。 自从一人游历青林山得武道传承,吕真能闯荡出‘青林血君子’的名号,可谓是身经百战,且不说武道底蕴与心性何等浑厚精纯,对敌之时更讲究每一次出手的天衣无缝,因为楚天祭出剑丸催雪,吕真姜宇两人看似都有一瞬的失神,实则姜宇失神是真,毕竟这位青云步月峰的扛鼎之人,早已将剑一列为了武道攀升的磨刀石之一,而吕真不过是对楚天手腕底牌的惊愕而已。 青石山丘上,倾城看着山林中战场的险象环生,眯起清亮双眸,望向吕真手中那柄看不出丝毫出彩之处的铁骨折扇,一战至此,吕真体内灵元枯竭,依靠一些丹药得以维持体内那口气机的运转,杯水车薪,眼下那柄铁骨折扇如开源之水,紫黑雷云更是骇人至极,可这位蜃岛的天之骄女,无形中却有一种感觉,吕真手中的折扇‘帝折’依旧还未觉醒真正的力量,显然那口气极大的姜家后辈,若无底牌,此战怕是胜负已定。 难不成青云四峰中的一峰冠首,就只有这点本事? 姜宇周身衣袍随风飘扬,脚下碎石泥土旋转溅射,不知是山林空间灵罡肆虐所致,还是他体内气机运转所致,他面色平静,手握长笛横于眼前,轻声道,“开眼!” 我有双瞳凝结日,如天眼初开! 原本无瞳双目宛若有一股玄妙气机迅速游弋,很快在双眸中凝结,化为两道弯月弧线,速度愈加迅捷,最后只能看到双眸中有一轮弯月疯狂旋转,等到姜宇双眸瞳孔悬停静止时,乳白双瞳有一金一银两颗瞳孔如日月高悬! 青云四峰,朝仙剑一素称青云剑意有一尺,我独占八分!而他姜宇,更是自信青云音律造诣他可独占九分! 当姜宇双瞳天眼初开后,附近本就满是狼藉的山石林木,一同向四方扑卷飞去,平地起罡风,匪夷所思。 吕真眯起眼,轻声笑道:“不愧是青云阁,有点意思!只是武道乃是天下人的武道,可不是你青云阁能独占的,不过凭借你这一手武魂神通,倒是配得上让我拿出所有家底来,罢了罢了,世人都叫我吕真‘血君子’,知道我数次都能死里逃生,今日我便让这座天下开开眼界,省的天下人已经忘了何为九霄掌乾坤!” 姜宇心静如止水,双眸有无形灵韵扩散,淡青长笛涟漪阵阵,音波浩渺。 一曲日月升,乾坤入洞庭! 跟姜宇一同而来的两人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浩渺音波,紫黑雷云,他们同为姜家子弟,自然清楚姜宇的底牌,身为姜家后辈武道第一人,姜宇出生时便双目无瞳,目不能见,或许便因如此,使得姜宇能获得目光之外更多的东西,对世间音波极其敏锐,开灵之后更是研习音律术法,之后独自一人静坐步月峰上,捕捉世间风雷之声,十七岁时,第一次‘开眼’,便是惊动青云四峰的一战,一战步月登顶! 一名相貌较为白皙的青年咽了口吐沫,喃喃道,“真要到这种地步才行吗?” 面罩轻纱的倾城女子双眸微动,双眸眯起月牙儿,笑道:“这才对嘛!传说中的九霄‘帝折’,就该让咱们都一饱眼福才好。” 不知为何,山林中吕真跟姜宇两人凭借魂武九境恍若天人之境,眼看就要分出胜负,甚至是分出生死的紧要关头,倾城女子目光竟是再次流转,神色惊异的向楚天看去。神桥境,体内经脉窍穴融为一体,如百川汇聚,可以自身武道真意短时间内形成一股力场,就好比天象境大能法天象地的雏形,楚天魂武七境自然不会有这般气魄,只是借助剑一的那枚剑丸,楚天身上竟然有一种反客为主的迹象,好像将那枚剑丸中的意气完全变成了自己的东西,‘意气’之圆满,承接之玄妙,好似两人之间的心有灵犀,即便是武道本源极其相似的两人,也很难达到这种程度,除非是朝夕相处才行。 倾城突然歪了歪脑袋,看着浑身浴血神色毅然的青年身影,她突然升起一个让自己惊愕的想法来,自己若是真能跟这个叫楚天的家伙双宿双飞,是不是真的像小时娘亲所说的那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位心思捉摸不定的女子手心握紧那枚精致刻刀,鲜血猩红,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听起来很不错哎,只是可惜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一世倾城!? 这个名叫倾城的倾城女子,素白面纱下,舔了舔嘴角。 我若送你一场缠绵百年梦,送你一字诀别入长眠,守你白骨,是不是也算囚你无期! 当倾城看到楚天一拳递出,漫天剑纹如浪潮齐齐翻滚,一线潮向韩亭山涌去,不但将那漫天血河穿了个通透,更是撕裂成无数血雾溃散,不等韩亭山重新聚拢漫天血河,便看到那座好似化作金色玲珑塔的‘镇字符’轰然升空复坠地,硬生生将所有血河笼罩其中。 倾城女子愈加惊异,声音温婉道:“了不得啊!借道能至如此境地,真的只是魂武七境?再说了,楚天你的武魂法相不是那副山河画卷嘛,怎么能对剑意的掌控达到这种地步?天地冰降,千里冰封,果真不愧是东海剑道第一人,听说武魂觉醒有七重,入道,化形,精妙,正心,奇境,化神,返璞,那叫剑一的家伙怎么说也得达到精妙地步了吧!可这楚天明明只是入道境界,怎么就能有化形的气势?魂武七境的武魂入道,神桥初期的武魂精妙,可真了不得,便是我第一世都只能自愧不如!” 倾城女子在那自言自语,眼神怪异。若是有人听到她的言语,怕是会觉得难以置信。 行走世间的山泽野修,大抵上都知道有武魂觉醒那么一回事,并且还大多知道初入神桥境时会有第一次觉醒契机,却极少有人知道武魂觉醒真正的根源境界划分,即便是青云阁,也只是有残卷记载天象大能,可法天象地,借助天地气机为己用,如对镜照人,正心诚意! 可蜃岛出身的倾城女子,竟能清楚知道武魂觉醒七境,可见蜃岛没落无数年,传承底蕴依旧不容小觑。 “日月同辉!” 姜宇平拖青色长笛右手,猛然竖起,轻声呵斥。 有天籁自九天而来,却不料吕真只是讥笑一声,啪一声收拢折扇。 天地之间,紫黑雷云骤然震荡,平地起龙卷,龙卷之中,风雷呼啸,于此同时,以吕真为中心,雷云还不断向外扩散。 倾城女子讶然出声,“了不起,东海之滨,当真是千年未有大气象?都不过是魂武九境,怎么就一个个摸索到了神桥境才该有的武道气场?比我当年都丝毫不差了,只是这样疯狂的运转气机,多少都有几分寅吃卯粮的迹象啊,即便是最后能得到几分武运,怕是也会得不偿失!” 倾城身侧青裙婢女微微一笑,若是别人听见,怕是会以为自家小姐过于自负,只是这位青裙婢女知道,自家小姐能成为蜃岛圣女,说出这种话,根本就是理所当人。 果然,不等倾城话音落下,只见原本就要一触即发的浩渺音浪与漫天雷云骤然停顿,吕真姜宇两人同时冷不丁收手,向后飘然退去。 最后一击,连点到为止都算不上,让人大跌眼镜。 姜宇已经退回两名如释负重的师弟身边,声音沉闷道:“这一战算我输了,上古雷罚传承果然名不虚传,若我们最后一击出手,我会败,那叫吕真的家伙也不会好受,只不过周围这些环视虎豹,怕是会有人心生觊觎,何况那边的女人,从始至终都好似看戏的心态,便是我都看不出深浅,不过今日一战,不算亏了。” 站在姜宇身侧的两名青年男子对于姜宇最后一击不战而退,甚至主动认输都是难以置信,这可是少主从未有过的事情,不过这位少主能在最后收住手,可不是让两人送了一百口气,就怕姜宇不顾一切死战,事后回到青云阁,这份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担当得起的。 姜宇吕真两人蓦然收手,倾城秀眉紧皱,一脸愠怒,这算怎么回事?山林四野的围观修士更是都愕然叹息,啥玩意儿,裤子头脱了,你丫的就给大爷们看这个? 好在山林中依旧有激战酣畅可观望,当韩亭山看到自己武魂长河被楚天剑阵摧破,以及之后被镇字符困压其中,脸色阴沉,不顾左肋被一道剑纹刺破,双手驾驭云霞鼎直奔楚天而去,看那架势,大有与楚天同归于尽的决然。 楚天双脚拧转,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喷出一口精血,眉心山河画卷如有一条剑河生成,与漫天剑纹遥相呼应。 天地黯然失色! 随着山河画卷与漫天剑纹神意上融为一体,以楚天为圆心,方圆数百丈,大地猛然塌陷。 剑河之下,乱石空地更是裂出一道巨大裂缝。 吕真眯眼笑道:“一剑之威竟能如此,真是吓人呐。即便是我全力出手,怕是也堪堪能挡下来?嘿,还真不好说。” 吕真吐了口血水,一身青衫已是破旧不堪,踉跄走到姜宇跟前,白眼道:“啧啧,听说你是青云阁步月峰第一人?挺吓人的名头,不知道先前那一招能不能接下这一剑来?” 两人一番死战,体内灵元近乎油尽灯枯不说,更是差点动摇武道根本,若非最后同时收手,即便有一人残生,后果也难以想象。 姜宇沉默不语。 吕真撇了撇嘴,伸手抹去嘴角血污,轻轻扇动手中铁骨折扇,做那玉树临风模样,“难得你这么心高气傲的世族子弟都能主动认输,诚信可贵,如此看来,你以后可是大有前途的很呐,不过我听闻你可是以王道入世,这样不会折损心境?” 姜宇冷哼。 吕真摇头道,“今天可惜了,原本还想让这些井底之蛙开开眼来着,看来只能下次才行了,不过那边那娘们光看身材长的真不赖,不会真的是看上楚天这家伙了吧,啧啧,艳福不浅呐,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姜宇长得也不赖,咋就没这份艳福呢。” “你还没打够!?” 姜宇皱起眉头,看向吕真,沉声道。 “哈哈,打够了打够了,我在想楚天这家伙难不成真是天选之人,魂武七境怎么就能有这份光景。” 吕真纳闷道,“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楚天这一剑,应该是出自那叫剑一的家伙之手吧,乖乖,这要是本尊亲临,该是何等风光!” 姜宇没有说话,冷然转身离去。 吕真哈哈笑道:“姜公子,说好了你若是战败,可是甘心留下来给楚天当那护卫来着,怎么说还不算数啊……” 吕真看着不停脚步的姜宇三人,捧腹大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为啥啊?可不是君子一动口,就能让人望风而逃,一旦动手,可不就直接让人死翘翘了,不过今儿倒是个例外。” 周围被冠以血君子的青衫书生,眯起双眸,向楚天所在方向望去。 韩亭山手持云霞鼎,内有一元玄雷氤氲弥漫,因为与自身武魂灵韵相克,并未能将云霞鼎完全炼化为己用,只是眼下韩亭山孤注一掷,依旧凭借玄雷之威挡下大半剑河,不等稳住身形,便被漫天剑纹穿透胸膛,饶是韩亭山真正的武道境界早已踏足魂武九境之上,体魄更是成就琉璃金身,在漫天剑纹下也无法安然无恙,不去理会胸口腰间鲜血迸溅,韩亭山深吸一口气,一掌探入云霞鼎,扯住一道雷剑向楚天猛然投掷而出,来不及从武魂画卷攫取千仞符挡在身前,楚天整个左肩被雷剑贯穿而过,轰撞出数十丈。 韩亭山一手将雷云鼎抛出,护在身前,挡住漫天剑纹刺杀,随后双手凝结血印,再度一步踏出。 速度之快,不等楚天身形坠地,便已距楚天不到十丈。 只是不等韩亭山手上血印拍在楚天胸口,空中有紫黑雷蛇骤然而至! 韩亭山身形微微一顿,在空中摇摆不定。 吕真轻轻吐了口气,笑道:“楚兄可不能死在这里,不然我可就赔大了。” 便见吕真手中折扇骤然滑下,那条紫黑雷弧如长枪抽在韩亭山肩头,一身灰袍浴血的老人双脚砰然落地,深陷大地后,以体内浑宏血腥灵罡硬抗这一道狞厉雷蛇。 原本以为能轻松摘下楚天这小子头颅,不曾想楚天魂武七境竟有如此战力,更没想到会有吕真半路插手。 紫黑雷弧在韩亭山肩头砰然炸裂,若非老人常年炼化云霞鼎内一元玄雷,怕是这一道雷弧足以让他站不起身。 以身躯硬抗下一道狞厉雷弧的灰袍老人看了眼被削去半个肩头的肩膀,周围虚空已被紫黑雷云弥漫笼罩。 周身血煞气机如沸水滚油,翻腾不断,韩亭山脸色惨白,抬头死死盯着那个一脸狭促的破败青衫书生,这个当年被武运傍身的佝偻老人,当年误入歧途坠入血煞魔道,曾狞笑宁教我负天下人,为了登顶武道,老人从未有过后悔。 韩亭山晃了晃身躯,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叫吕真的青衫书生,也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一记狞厉雷蛇,便是此人的最后一击。 既然自己挡下了这一击,那么接下来只要摘了楚家那小子头颅便好。 楚天颓然躺在地上,肩头被一杆雷枪贯穿钉入地面,看着韩亭山一身血煞气息疯狂燃烧,慢慢向自己走来。 楚天黯然苦笑。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好像在慢慢消散,有另一个意识就要占据自己身躯。 楚天轻轻摇头,这一战不比楚家庭院,先不说那个始终没有动手面罩白纱的女人,便是吕真傅波等人,眼界直觉也不会比剑一差了,若轩辕青青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只是眼下楚天的状况,少女岂能袖手旁观? 吕真动了动嘴角,他若死保楚天,必定会动摇自己的武道根本,若不出手,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指不定在这之后还会有黄雀在后。 吕真就要一掠而去,目光骤然一凝。 韩亭山缓缓低头。 看到胸口一根细如发丝的晶莹丝线,洞穿而过。 丝线尽头,是一名面罩白纱的倾城女子。 仰卧青石丘上的绝色女子终于起身,缓慢而走,御风凌空。 韩亭山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死在这个女人受伤,他抬头看着那如谪仙般缓慢走来的女子,声音沙哑道,“为什么?” 女子抬起白皙手掌,将韩亭山腰间那方铜鼎摄入手心,向傅波抛去,嫣然一笑,“为当年那女子的一剑穿心!” 世间女子多痴情,可世间男子多无情! 韩亭山佝偻身躯缓缓倒下,眼中没有对眼前女子的仇恨,只是双目空洞,当年,在他尚未武运加身之时,也曾有过一个温婉女子,她与他守在东海之畔,守着那艘渔船,她知道他武道天赋不好,所以她就觉得能守得人间百年,共度朝夕,也很好,哪怕后来他跟她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她知道了他的话中之意,她心里依旧没有半点怨恨,只是看着那一剑刺入她胸口,他仓皇神色中,看到那股鲜血隐匿在眼底的狂热,她才心死。 哀莫大于心死! 韩亭山颓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第114章 拳有云巅意气长 吕真怪异一笑后,脚尖轻点一掠而来,他站在楚天身侧,看着那面罩白纱的倾城女子,心底满是震惊。 倒不是说同为魂武九境,眼前这给人雾霭朦胧的女子武力能胜过他吕真多少,后者虽然给人的感觉云里雾里,让人看不真切真正的修为实力,吕真却自信自己即便不能在魂武九境中无敌,也不至于对上谁凄惨败落,真正让吕真震惊的是,这女人那根刺杀韩亭山的晶莹丝线,竟是由灵元道韵凝聚而成,更为关键的是,那根丝线洞穿韩亭山胸口之际,恰巧是那佝偻老人体内气机流转最为迟缓之时,旧气未散,新气未起,可谓将天时地利拿捏的恰到好处,最终一根无形丝线,轻松刺杀了韩亭山。 楚天皱眉瞥了眼姿容绝色的年轻女子,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是被鹰隼盯上的食物一般,心里发毛。 楚天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再将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血槽用衣袍包扎好,向吕真笑道:“多谢了。” 吕真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让楚天一头黑线同时,心里更是发狂,“你……朋友?” 吕真转头正大光明的向倾城看去,轻摇手中铁骨折扇,轻声笑道:“先前初见仙子的时候就惊为天人,没想到武道修为也让人叹为观止,跟楚兄可真的算是郎才女貌呐。” 楚天哪里想到平日看上去谦谦君子的吕真竟是这么一副色皮无赖行径,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道:“吕兄,虽说你能出手相助,楚某感激不尽,可咱们的关系还没这么熟识吧,再说了,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唐突玷污了这位仙子清誉名声如何是好。” 倾城女子媚眼如丝,嫣然一笑。 楚天头大如斗。 衣衫有些破碎的姚钱飘然而至,在吕真姜宇两人分出胜负,韩亭山被倾城出手刺杀后,姚钱傅波两人便已经各自收手,轻声笑道:“果真不愧是暮霭城千年以来第一人,魂武七境修为,能有这份气魄和实力,不枉我姚钱亲自前来这一趟。” 楚天笑着抱拳感谢,姚钱清淡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很快告辞离去。‘白泽秘境’天大地大,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只要福源至,可谓遍地机缘,他此番来此可不完全是为了帮楚天。 山林四野的人群中,有几名修士面容凄凉,一脸的兔死狐悲,他们有些是被蜃岛笼络的修士,有些是被血魔山收拢的眼线,自然也有东海疆域中各大家族的扈从,即便明面上被如此器重,能进来这福地秘境,可谁心里不清楚,一旦真的该让他们豁出去性命的时候,那些个所谓的主子可不会有半点迟疑,至于死后是怎么个光景,看看那暮霭城韩家家主,人死如灯灭,还能如何?何况韩亭山还是死在蜃岛修士手中,这算怎么一回事? 姿容倾城的绝色女子嫣然一笑,“去我那边坐坐?” 楚天正要想着婉言拒绝,便看见头戴高冠的年轻男子漫步走来,眯眼笑道:“倾城圣女当真是要跟我过不去了?” 倾城摩挲着一枚玉制璞玉麒麟,笑望向这位千里迢迢从蜃岛赶来的家伙,讥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一样能为蜃岛争取大千气象,跟你过不去又如何?” 傅波收拢手中折扇,眯起双眸,沉声道,“他若能挡下我三招,我傅波转头便走,从此绝不插手此事,如何?” 倾城转身走向青石丘,在自己从须弥灵宝空间中取出的床榻上坐下,神情闲适。 楚天皱了皱眉,环视一周,山林方圆十数里早已是沟壑纵横,三场大战,唯独韩亭山战死,姜宇姚钱两人离去,此刻吕真已是身受重伤,哪怕强撑着那一口气机,脸色也已是惨白,围观修士更是有十数人被殃及池鱼,死伤惨烈。 楚天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心弦一凝,下意识提起一口气机,以千仞式壁立天地,就被一道恐怖灵罡击中胸口,整个人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快到楚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倾城秀眉微蹙,傅波那王八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呀,这个叫楚天的家伙该不会真的就这样死了? 傅波一击得手后,并未继续出手攻击,而是站在原地咧了咧嘴,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一个魂武七境的蝼蚁,若说是天赋使然,再加上武运青睐,有这么让人心惊的战力也就罢了,可你这一副身躯体魄,明明距离魂武九境的琉璃金身还有好几千里这么大一段路途,怎么也这么结实的不讲道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砸落在地的楚天一手撑地而起,让吕真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常理而言,魂武七境武道修士承受傅波这么一记猛击,能留下一口气就不错了,若真如此,自己生死厮杀大半天,所有功夫可不就付诸东流了。 楚天紧咬牙关,抬手捂住嘴唇,抬头看向这位追杀自己至此的高冠男子,开口沉声道:“我很好奇,跟你们蜃岛从未有过半点恩怨,为何要非杀我不可?若是血魔山还好说。” 傅波玩味笑了一声,身影如鬼魅一闪而逝,所过之处,天地宛若游龙掠过,抬手向虚空抓去,便看见一道无形浪潮轰在楚天胸口,将楚天再度轰飞出去,吕真瞳孔收缩,能清晰看见被一道无形浪潮轰在胸口的楚天在空中喷出一道猩红血水。 楚天身体摇摇晃晃,再度起身。 呵,还真是半点机会都不愿意给,先前楚天问出那句废话,本想借机一气上昆仑,重新提起一口气机,不料被傅波一眼看中真相。 傅波眯眼望向楚天,或许被楚天接连两次站起身所震惊,轻笑道,“了不得,果真不愧是身负天机武运的天骄俊彦,后生可畏,先前我第一击,便是魂武九境修士都未必能轻松挡下,何况你一个身受重创的魂武七境,第二击更是打断了你体内那口勉强游走的气机,更应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才是。” 楚天周身有一股淡弱的灵韵光环慢慢溃散,眉心山河画卷更是晶莹剔透。 腰间青玉福地佩,却在那一击过后彻底暗淡下来,再无半点空间灵韵波动。 傅波恍然惊悟,讶然道,“难不成你也是一位寻龙师?不对不对,是灵纹师的手段?也不对,灵纹师虽能借助外物凝天地之力,可没有你这般玄妙手段,看来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没事,不信你还真的是不死之身了,等你死后,我自会明白的。” 楚天神色平静,死死盯着傅波,沉声道,“但愿如你所愿。” 楚天话音未落,傅波手中琉璃折扇骤然打开,刹那间,天地皆同力,有无尽风云浪潮跌宕而起,楚天尚未站起身躯,差点再次倒地。 楚天七窍流血,艰难抬头,目光冷寂如幽潭深水。 “嘿,天运之子就是天运之子,你这条命是真的硬,不过你放心,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等我能收拢了你一身天机武运,这份恩情可不是比天还大了?到时候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他不管何时,脸上神色如何变化,给人的感觉,却好似都没半点表情,话音落下,天地间有一条赤黄土龙冲天而起,龙抬头,睥睨天地! 倾城脸色凝重。 楚天哂然一笑,十年隐忍被磨平了许多的棱角,这一刻反而升起一股视死如归的壮阔豪情,沉声道:“这话我倒是该还给你才是!” 天地不容,我自当顶天立地。 楚天站直身,双手握拳。 不知觉间,神魂一震,手腕玉镯有光华闪烁。 一脚重重踏在地上,土石激荡。 脸色神情玩味的傅波破天荒露出一抹凝重。 只觉这一刻,楚天身上出现一股如寒梅傲雪般的冰冷气质,让人心寒。 一拳。 可撼九天落瀑布! 两拳。 青年震衣千仞岗! 三拳。 星怒翻卷搅天河! 四拳。 脚下云巅意气长! 体内气机倒流如怒江翻腾,纵然是死,我也要你先一步入黄泉! 面临必死之地,楚天怒喝出声,天地间拳意竟是如实质激荡而起,大浪拍岸,震人心魄。 尤其是楚天一拳云巅过后,更是让周围虚空升起云海朦胧。 赤黄土龙扶摇而下,势如破竹,如饕餮般吞下接连三拳,直至第四拳,终于神意消弭,溃散不见。 傅波心里大怒,自己以寻龙师的玄妙手段,沟通天地灵韵凝聚龙杀图腾,本以为能一鼓作气将楚天吞杀其中,却不料楚天在千钧一发生死之际,不顾性命逆转气机,甚至不惜破损武道根邸,如此行径,哪怕跟自己鱼死网破,事后与自杀有何异? 眼看傅波竟还要继续动手,资色倾城的绝色女子秀眉微蹙,身形一掠而至,悬空而立,啧啧道:“傅波师兄清誉声名满蜃岛,难不成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成?” 楚天全身气机一瞬如霜杀百草,枯萎殆尽,毫无生机,体内经脉窍穴更是宛若干涸土地,皲裂刺痛。 傅波神色不断变换,目光看向悬停虚空的绝色女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倾城面容古怪,看向楚天,“不用强撑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你眼下状况,怕是比油尽灯枯还要来的惨烈,不过尽管放心,我现在没兴趣摘下你的头颅,有我在,也没有人敢如此。” 面罩白纱的倾城女子转身向青石丘走去,蓦然回眸一笑,“不愧是被我看上的男子。” 第115章 女人心不可测 楚天面容怪异,看着眼前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走上青石丘,身姿婀娜,引人流连,皱了皱眉后,楚天深吸一口气,大有既来之则安之的慷慨激昂,跟在女子身后蹒跚走去。 吕真手摇折扇,缓缓运转灵诀稳住体内气若游丝的那股灵韵气机,跟在两人身后踉跄走上石丘后,倒是很不见外的在一块平滑青石上坐下。 楚天走上青石丘,短短千米路程,好似千里之遥,每一步牵扯体内伤势,都疼的龇牙咧嘴,艰难爬上那座实在说不上多高的石丘,随意拢了拢披散头发,一屁股椅坐在青石上,看向那个手中把玩一柄精致文刀的绝色女子。 楚天实在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上去倾城倾国的文弱女子,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魂武九境武者,更让人心惊的是,从女子跟傅波的只言片语中,便能得知眼前这女子在蜃岛地位哪怕用尊荣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面罩白纱的倾城女子摩挲着手中心焱玉石雕琢而成的文刀,笑望向这名近来名声鹊起,更是让自己刮目相看的年轻男子。 女子随手抛出一壶灵酒,笑道:“蜃岛有蜃山,山上有许多上了千年的蜃树,山中每年有人采摘蜃果以山上蜃泉酿制灵酒,对于温养神魂,滋润经脉窍穴,促进气机流转具有奇效,试一试?” 楚天任由那壶酒香温醇引人入胜的灵酒端正落地,看向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目不斜视,问道,“能不能开诚布公谈一谈?” 女子手中轻握那柄模样精致的文刀,脸上有毫不遮掩的玩味,嘴角翘起,看向楚天。对于楚天的过往经历,她早有耳闻,甚至于近来闲来无事还亲自调查挖掘过一些,有些许流言,说是楚天小时武道天资曾有楚家楚万里之后又一璞玉之称,只是在那场东海兽潮父母双亡之后,生了一场大病,武道天资也跟着一病不起,甚至于出现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迹象,直到十数年后,数月之前,才开始厚积薄发,让人震惊的是,十数年的沉寂,使得楚天在武道上竟是直接撇去了寻常武道修士的循序渐进,而是如魂武八境武道修士的御风凌空,一日千里,短短数月光景,便踏足魂武七境。 如此武道天资,倾城三世以来,不是没有见过,远的不说,便是拿她自己此生来说,就曾有过明心之后境界暴涨,一日之间,连越三境,蜃岛之中,百年之内,能在大机缘下越境攀升,甚至于及冠之年便登顶魂武九境之巅的天之骄子,不下于一手之数,稍逊一些,便是傅波之流,即便如此,也能称得上天纵之才。 蜃岛中道没落,传承并未断绝,倾城身为蜃岛圣女,眼界自然不会太窄,所见所闻也不会太小,知道上古之时有人明心悟道立地成佛,有人看世间沉浮一日成圣,有人揣度那玄而又玄的飘渺天道一步登天,有人以战养战纵横八荒孕育修罗真境,眼前这位叫楚天的青年,大体上竟能看出这些传说中的影子,在这位绝色倾城的女子眼中,就好似那暗室之中几缕飘摇不定的烛光,仔细看去,眼看有油尽灯枯烛火将灭的惨淡迹象,可再次定眼望去,竟是又有一瞬光明大绽。倾城双眸秋波流转,并不是那种见到情郎的暗含情愫,而是如楚天体内气机一般,或明或暗,这位面罩白纱的倾城女子悠悠呼了口气,难道身负天机武运之人真的如此妙不可言?先前那一番惨烈死战,明眼人都能看出楚天有那么几次就要命悬一线,最终却都是绝处逢生。 楚天被眼前女子看的心里一阵发慌,扯了扯嘴角,再次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平淡道:“怎么,凭借仙子的武道修为以及身份地位,还需要来算计我这种无名小人?” 倾城歪了歪脑袋,竟是一瞬又展露出一副小女子幽怨神态。楚天只得心里骂娘,在他看来,天底下本就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就算是有,也不会无缘无故砸在他楚天头上,至于眼前这好看娘们,既是蜃岛之人,就更不会无缘无故出手相助了。 倾城咬唇盯了楚天半晌,终于开口,“要是说我真的看上了你,你信吗!?” 楚天咧嘴一笑,“我信,那才是见鬼了。” 倾城看了身后婢女一眼,青裙女子赶忙从袖中取出一枚古香古色的精致木梳,上面篆刻了许多精美纹络,有灵韵缓缓流淌,开始帮助倾城梳理头发。 倾城嫣然一笑:“我喜欢,有个性的人。” 楚天咧嘴骂娘。 倾城双眸尽是温柔,语气也柔和许多,“如果我说,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便能保你百年之内没有任何忧虑,甚至于能让你武道一途青云直上,至少踏足元婴境界……” 女子妩媚一笑,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当然,百年之内,最为重要之事,我们可以一起共度朝夕!” 楚天咧了咧嘴,“听起来很好的样子,百年之后呢?” 倾城没有给出答案,而是温婉而笑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楚天想了想,摇头道:“我自然不清楚的,当然也不想清楚,不过有一点,楚某倒是要多谢仙子厚爱。” 倾城眯起双眸,在她看来,天下没有任何男子能拒绝自己的这种提议,她倾城有这种傲慢和自信的资本,只是对于楚天的婉拒,她并未有半点动怒,轻声笑道,“你就不怕我也学那傅波等人,直接杀了你夺取那份天机武运?” 楚天抬头看了眼天色,山林四周围观之人早已鸟兽散,嗯了一声,点头道,“自然怕啊。天底下能不死,没有谁愿意去死的。” 倾城歪头微笑,抬袖轻拂,衣袂飘摇宛若行云流水轻柔掠过,赏心悦目。 楚天收回视线,继续缓缓道,“凡夫俗子,百年太长,山上武者,百年太短,所以我并不想百年之后就死啊。” 楚天想了想,“我知道你要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对我来眼下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楚天眼里竟是也破天荒升起一抹温柔暖意,“只是天底下花花草草的太多,总得选对了才是。” 倾城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人在屋檐下的楚天会说的如此直接,顿滞片刻,脸上温柔笑意尽数收敛,平静道,“你真不怕我动手杀了你?或者说认为我不会动手?” 楚天抖了抖手腕,撑地坐直身子,嘴角轻挑而笑。 一副晶莹画卷在楚天眉心蓦然出现,旋转升空,画卷之中,好似有一种此方天地不该有的灵韵气息,天地颤抖,一闪而逝。 除了那让人心惊的一瞬浩然气势,楚天周身有一股恐怖的灵韵莫名升起,“我自然知道你敢动手杀我,不过就算你是魂武九境,我眼下的情景……不是很好,你想要杀我,怕是也不太容易!” 倾城眯起双眸,沉声道,“难怪,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楚天瞥了眼抬头向自己这边望来的吕真,笑道:“我身上这份底蕴,可是要拿性命来换的,仙子你就不用这么揣度那什么武运天机了,没什么关系。” 倾城讥笑道,“我一直都认为,天底下所谓的男人,都逃不过见美人起色心,见钱财动贪念,没想到还有你楚天这种不要命的人。不说蜃岛百年那些天之骄子,就说先前傅波姜宇之流,哪个不是天底下武道天资冠绝群雄的货色,可就算这样,也只能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窃取他人武运见不得光的行径。” 女子心思难料,这位面罩白纱的倾城女子蓦然嫣然笑了起来,“武道一途,心性摇摆不定,世间荣华面前,自诩人中龙凤,唯独你楚天能得到天机武运的垂帘,有趣有趣,看来所谓的天之骄子,根本就不值钱嘛。” 楚天懒得理会眼前这好看娘们的莫名感悟,面无表情道:“所以,仙子想要如何,大可以跟我开诚布公谈一谈。” 倾城也不计较这种事情,问道:“怎么说,先前我出手也是救了你,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了?就算不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不能这样吧,不问心有愧?” 楚天这才端起那只通体古铜色釉的酒壶,慢悠悠小酌了一口,味道着实不错,体内如有春雨温润,万物生发,缓缓道:“就算是问心无愧,那也得有小命才是。” 倾城笑了笑,“你就不怕我那壶灵酒有问题?” 楚天一愣。 倾城心里冷笑。 楚天蓦然哈哈笑道:“我楚天别的不会,这么些年游走于花街柳巷,可不是没有半点收获的,至少跟仙子这番促膝长谈,还是很相信仙子的嘛……” 倾城懒得理会楚天就要满嘴荤腥言语,平淡道:“甲子之内,东海之滨武运凝聚,乱世将起,先不说青云四峰各有千年一遇的天骄横空出世,便是血魔山魔子一事,方圆千万里皆知,远的不说,这位叫吕真的雷罚传人,便是大势而起的人之一。” “‘白泽秘境’横空出世,天地武运莫名凝聚,各方武道天骄蠢蠢欲动,这还不算更远一些的大秦王朝也早晚会被牵连其中,惦记你楚天的人,将来只会多不会少,你若是能够跟我联手,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楚天笑道:“若说这位吕师兄从不缺乏机运和野心,那仙子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与你联手,百年之后被你以秘法拿走了所有武运,我便可以入土为安?” 倾城并未反驳,只是冷着脸一袖拂过,远处有一声凄厉惨叫,晶莹丝线下,有一名中年男子被贯穿眉心,气绝死亡。 楚天眯了眯眼,无奈道,“你这是多大的戾气,人家不过是对仙子你一见倾心,远远观望两眼,就这么直接打杀了?这我要是真跟了你,晚上一起睡个觉都不能安心?就是大白天怕是都得提心吊胆,到时候别说百年,怕是不到十年,我楚天就被吓的死翘翘了。” 倾城盯着楚天,眼神第一次冷漠道:“楚天,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足以死上一百次。” 楚天赶紧抬手拍了拍胸口,压压惊,轻声道:“我不过是说了点实话好不,行吧,算我没管住自己这张嘴,有错在先,不过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讲究,是想要鱼死网破,还是要细水长流,在你。” 倾城嗤笑一声,“好大心胸气度。” 楚天呵呵一笑,“要不然呢?行了,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你没有杀我,说句不好听的,一定是有求于我,我就跟你开门见山了,我身上呢,是有那么一点所谓的武运加身,要不然也不可能短短数月之内,修为就暴涨到这种地步。” 倾城坐直身子,女子深吸了口气,屈指一勾,天地间蓦然如陷囚笼,以倾城为圆心,方圆数丈皆化为一方小天地,将吕真与青裙婢女隔绝在外,“蜃岛三大太上长老,我当年的师尊,便是其中之一,作为蜃岛圣女,自然会修炼一些宗门禁忌术法,难免会有掣肘,所以我需要你身上的武运来相互砥砺,对了,将来指不定还需要你出手一次。” 楚天冷笑道:“还真的是有求于人?就不知道点有求于人该有的态度啊。” 倾城冷笑道:“杀了你也一样,只是不太稳妥而已。” 楚天讪讪而笑。 倾城双眸有灵韵一闪而逝,挑了挑眉,问道:“怎么回事?” 楚天诧异看向眼前姿容绝色的好看娘们,心神惊悸,平淡道:“没什么,就是先前给你显摆底蕴时,留下了点后遗症。说难听点,是一种搏命的禁忌术法,一旦施展出来,不说小命能不能保得住,惨一点,怕是就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何况我现在这副体魄,实在是风雨飘摇的紧。” 倾城冷笑一声,“活该你如此,先前那番气魄,倒是挺吓人的。” 楚天看着这张冷艳脸庞,“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送客了,虽然我允许你在你我之间以秘法挖掘一条武运溪涧,可咱们的关系并不多熟,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倾城冷哼一声,若非形势所迫,她倾城会有这般好说话? 不料这位脸色冷峻杀意四溢的女子蓦然再次展颜一笑,“我倾城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心甘情愿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倾城收起坐下白玉床榻,起身后一闪而逝,虚空只有阵阵涟漪。 吕真眯起双眸,望向那绝色女子消失之处,沉声道:“好厉害的术法神通,你胆子是真大。” 楚天深吸了口气,如释负重,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你以为呢?” 楚天背后,衣衫早已尽湿。 吕真默默跟着深呼吸一口气,难得摇头苦笑。 第116章 分赃复盘 青石丘上,楚天马马虎虎清理了一下身上血污伤口,然后换上洁净青衫,就开始运转灵诀默默疗伤,吕真也不着急,一副闲云野鹤神态,盘坐在青石上独自复盘。 说实在的,虽然自打出道以来,一个人行走山泽江湖,吕真早就见惯了无数生死,见惯了血腥厮杀,可先前一战,这位看似闲适清雅的狠辣青衫书生,依旧心神惊颤。 要知道楚天堪堪魂武七境,那名被倾城刺杀的佝偻老者,可是实打实的魂武九境修士,却不料楚天在佝偻老者手中,仅仅是稍落下风而已,况且面对那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便是他吕真,都打心底觉得深不可测,楚天眼下这副惨淡光景,若非是破罐子破摔,怎么就敢如此大胆,当面跟那娘们针锋相对? 吕真瞥了眼楚天,随后环顾四周,确定并没有人黄雀在后,这才开始运转法决恢复灵元伤势,一座方丈雷池凭空出现,雷光湛然,噼啪作响,如一张巨大滤网,帮助吕真从天地间汲取雷源灵韵。 楚天坐在原地,脸色雪白。 这次毫不保留的出手,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灵元不说,就连武魂画卷所积蓄家底都差点挥霍一空,而且还有难以为继的迹象。 若非在跟韩亭山厮杀过程中轩辕青青有过两次隐蔽出手,楚天怕是根本坚持不到那叫倾城的女子出手相助,尤其是在那之后,傅波的趁火打劫,楚天更是差点陷入当初在家族跟楚淙一战的惨淡结局,好在事情没有到最坏的结局。 不过说实话,即便如此,轩辕青青神魂精魄所承受那股威压的反扑,也不小。 楚天将倾城那娘们留下的蜃酒一饮而尽,不愧是曾名动东玄的豪阀,哪怕中道没落,传承差点断绝,底蕴依旧是不容小觑,至少即便是青云阁这种东海巨擘,若是比拼底蕴,怕是都要望其项背。 楚天伸出手指,轻轻揉动眉心,体内气机宛若游龙,所过之处,阵阵清凉。至于楚天敢毫无顾忌饮用倾城留下的这壶灵酒,最主要原因,自然还是要归功于轩辕青青,以心声告知楚天,“说是这蜃酒虽比不上起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仙酿琼浆,却也是难得的好东西,至少那娘们的话不算假。” 自打进入这方福地秘境,一路行来,楚天就开始提心吊胆,眼下一番生死大战,几乎耗尽了心力,悬在心底的那块石头也算落地,楚天便完全放开了心神,疗伤同时闭目养神。 约莫小半天光景,楚天心神才算平稳,体内气机也充沛许多,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至少遇上寻常魂武八境修士,应当不至于束手待毙。 吕真伤势不重,主要是体内灵元枯竭,有楚天拿出的灵丹妙药,此刻已恢复如常,正站在青石丘最高处眺望远方,感受到楚天醒来,微微一怔,无形之中,一股秒不可闻的玄妙气韵,在楚天周身凝聚,不等他反映过来,风驰电挚一般,在他周身游荡一圈,如清风扫过,消失不见。 吕真微微皱眉,细致感觉在他跟楚天之间,那一股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的气机缠绕,溪水潺潺,缓缓流淌。 感受到那股玄而又玄的玄妙气韵,吕真脸色怪异。 莫不是这便是传说中那虚无缥缈的天机武运? 楚天低头望去,能感觉到自己丹田内,那朵武运金莲愈加凝实。 楚天放下心来。 不得不承认,吕真虽然心性狠辣了些,杀伐果断,但是比起大多数的武道修士,给人的感觉,却是可以能够很安心的让人留下后背。 算不得同道中人,同行却不是问题。 武运凝聚,算得上踏足福地秘境最大的机缘之一,楚天难得心神安宁,便开始在石丘上练习先前一战中感悟的拳法真意。 从最开始跟楚淙捉对厮杀,街巷中剑一出手,到黑石峡谷中的纵横十九的经纬之战,再到先前山林一战,楚天也算得出一个结论,魂武九境修士,虽然比不上神桥境修士的‘法天象地’自成力场,却能够以自身气魄凝聚出一方小小的‘洞天空间’,可以身处其中如鱼得水。 对于楚天来说,跟韩亭山的砥砺厮杀,虽说使得体内气机逆流,经脉皲裂,让武道根基生出不小的麻烦,好在有剑一所赠送《玄体道诀》,本就是破而后立的霸道功法,毕竟楚天所走的便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径,一次次的涸泽而渔,若能撑得过去,便能朽木逢春,百尺竿头,否则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世间人,站在高处者,无一不是在某条武道路径走到了极致,只是这一路走下去,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楚天才完全收敛了心神,望向吕真。 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年轻书生走到楚天跟前,随手丢给楚天一个青玉扳指,笑道:“先前从韩亭山那家伙身上收罗出来的,算是你的战利品。” 楚天问道,“须弥灵宝?” 吕真打量着楚天,然后合拢手中铁骨折扇,一手轻轻捋了捋鬓角发丝,笑道:“没看出来,楚师兄连须弥灵宝都知道。” 吕真撇撇嘴,白眼道:“韩亭山的那尊方鼎,被那娘们拿走了,至于那几个命不好的家伙,虽然穷了点,还算收罗了些值钱的物件,就等你醒来咱们分赃呢。” 楚天皱了皱眉,“这样好不好?” 吕真不以为然道:“咋就不好了?发死人财,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说了,那娘们特意留下来的,不管是看不上眼还是咋滴,咱们也就是顺势而为,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说到这里,吕真乐呵呵道,“你要是介意,那我可就自己留下了,吃独食这种事情虽然我吕真不屑于做,但是你要是愿意,我还是很能心安理得的。” 楚天扯了扯嘴角。 吕真呵呵笑道:“怎么?是不是很难想象,我吕真会有那种血腥狠辣的一面,人之常情嘛,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过你尽管放心,我即便对你身上的秘密有所觊觎,短时间内也不会动手,毕竟一些规矩方圆内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再说了,我还要靠着你的这份武运馈赠淬炼武道根基呢。” 楚天神色怪异看着吕真。 对于天地间的规矩,因为轩辕青青的缘故,楚天大致有所了解,上古之时有圣人行走天地间,梳理武道经仪,订立人间规矩,就像凡夫俗子口中所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即便那些上古圣人据说早已魂飞魄散,可一些术法神通,依旧余威犹存。 对于这些,轩辕青青就曾有明言,若是猜测不错,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应当就是一方独立天地,就好比此方福地秘境相对于外界。 可即便如此,轩辕青青说到一些隐晦的地方,也是忌讳极深,不会过多言语,就像是一条划下的疆界,便是少女再不谙世事,也不会逾越。 轩辕青青点到为止,楚天自然不会得寸进尺。 何况不是有句话说得好,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话糙理不糙,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只是轩辕青青是出自上界天的天之骄子,这个叫吕真的家伙,怎么会知道那些高出山巅天外的东西,如此说来,蜃岛那个好看的不讲理的娘们,怕是也知晓其中一些门道。 吕真估摸着是已经体会到了武运反哺切实好处,心情显然极好,对楚天说道,“在接下来一段时日,我会跟你一起,算是结伴游历,不过有一点你大可放心,即便遇上再让人心动的灵宝机缘,咱们只要四六分成便好,我四你六,除此之外,之前那块‘碣石’,既然被你拿到了手中,我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并且说实在的,我也绝对不会对你起什么杀心,至少在此方天地内,不会。” 楚天点了点头,对吕真的话不置可否。 后者见状,脸颊抽搐,好嘛,自己先前一番话,怎么说也算是坦诚相待推心置腹了吧,弄了半天,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呐,行,你楚天可以。 吕真一屁股坐在青石上,随手丢出几个纳袋,得意笑道,“原本这一战,我只是赌你能赢,好赚取一份天机武运,没想到到头来还有这么大彩头,虽然期间狼狈了些。” 楚天手指那几个纳袋,咧嘴道:“除了那个韩亭山,我是豁出去性命拼杀的,其余东西,五五分成如何?” 吕真一愣,哈哈笑道:“这感情好啊。” 吕真大手一挥,“先前我基本上都看过了,能进入这里的家伙虽说在外面的身份背景都不会差了,但是也没有谁真会憨傻的带多少银钱灵宝进来,除去那娘们最后宰掉的那个倒霉蛋,因为战场波及被顺手斩杀的三个家伙,一共收罗出来了二百三十一枚金精铜钱,十八根星辰龙柱,能够布置一种叫困龙桩的灵阵,让人身处其中,如深陷泥淖,灵元气机运转凝滞,就像是被禁锢一般,对付魂武九境的修士都有奇效,虽然星辰龙柱的炼制手段算不上奇妙,好歹也值一些雪灵石。” “四人之中,还有一个桂林姜家的人,你说巧不巧,最难得可贵之处,这家伙身上竟然有一根千里宝丝,可以如龙蛇游走,以特殊手法留下烙印,千里传音。” 楚天问道:“值不值钱?” 吕真微微一愣,楚天怎么说也是暮霭城楚家嫡系子弟,难不成还有缺钱的时候?想了想,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大概值那么几百枚雪灵石吧。” 第117章 收徒 吕真说话间将地上几个纳袋都是抖搂了一遍,言语之间,充满了遗憾。 按照吕真的说法,这一趟生死厮杀,赚取的所有意外之财加起来也就近千枚雪灵石,不算少,也却是算不上多。 毕竟能进入此方天地的武道修士,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家伙,别的不说,能掏出一百枚月华晶进入此地的修士,身家怎么不得值那么几万枚雪灵石? 吕真将二百多枚雪灵石抛给楚天,扬起手中的十八根星辰龙柱,“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不能缺了银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个我是真的切身体会过,这二百三十一枚雪灵石便归你了,还有这十八根星辰龙柱,虽说炼制材质算不上稀罕,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的灵宝,你接下来要前往青云阁,指不定用得上,除了这些,余下的这些金精银钱,寻常灵宝,我便不客气的收下了,一是对你没啥用处,二来想要兑换成银钱,还需要耗费一番功夫,这个经验我比你足。” 楚天点头道,“那便这样好了。” 吕真笑眯眯抬起头,“这么好说话?你就不怕我暗地里坑你?要知道历来分赃不匀引起的反目成仇可不是少数。” 楚天无奈道:“要不你就再分给我一些?” 吕真翻了个白眼。 楚天呵呵一笑,楚天记得当初在暮霭城,自己拉着小安去桃花巷的时候,手里钱财最多的时候,是能攥着几千两银子。 就是前不久,自己第一次见到雪灵石的时候,可不是跟第一次去桃花巷的模样差不到哪里去。 这才多长时间,自己的家底就能积攒出几百枚雪灵石了。 吕真将一袋子雪灵石和手中十八根星辰龙柱递给楚天后,将余下的物件一股脑收入囊中,心满意足,轻声笑道:“跟姜宇的厮杀搏命,若是最后我们都没有收手,我们的武道根基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直接坍塌了,早就听闻过青云阁步月峰姜宇的名声,号称是一个武痴一般的人物,现在看来,也不傻嘛。” 吕真眯眼而笑,“如此一来,我的武道根基,可谓是如意圆满了,再加上武运反哺,等出去以后,便能妥妥的踏足神桥境。” 楚天笑道:“那倒是恭喜了。” 吕真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脸颊,无奈道:“要是不算武道根基和那无形之中的天机武运,我可是花费了一百枚月华晶才进来的,这么算来,赚了几百枚雪灵石,也不算赚啊。” 楚天咧了咧嘴,“要不你将那份武运吐出来?” 吕真哈哈大笑,不再说话。 沉默半晌,吕真看了眼楚天手中的星辰龙柱,大致说了一些祭炼这十八根困龙桩的注意细节和法门要诀,不愧是独自闯荡江湖的山泽野修,只要能闯荡出些名声出来,见识都不会太差了。 吕真见楚天收起了那一袋子雪灵石,十八根星辰龙柱也在腰间一闪而逝,诧异的看了眼楚天悬挂腰间的那枚玉佩,天地间有一泓青光如月华流淌,丝丝缕缕向玉佩汇聚,好嘛,身上竟然有这么件好宝贝。 吕真愣了片刻,问道:“接下来楚兄有什么打算?” 楚天没有对吕真有什么遮掩隐瞒,点头道:“打算去一趟东边的那块海崖碣石,在之前有位前辈说有时间可以过去看一看,指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楚天想了想,取出那块碣石,接着道,“况且我能觉察出来,这一小块碣石,有一丝淡弱的灵韵波动,似乎与某处遥相呼应。” 吕真点点头,不怀疑此事,他也曾听说过只言片语,否则也不会为了之前的一块‘碣石’便跟陈振峰刀兵相见。 吕真想了想,再次问道,“你难道就真的不怕我也会半路暴起杀人夺宝,要知道即便是我没有办法聚拢你身上的天机武运,就光是凭借你身上的宝贝,也足够让任何神桥境修士动心的了。” 楚天笑道,“我觉得你不会。” 对于这点,楚天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和直觉。 不得不承认,吕真这个平日看上去谈笑风生,甚至堪称温润尔雅的年轻书生,不光有风流俊雅的一面,一旦狠辣起来,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但是有一点,只要吕真说了不会暴起杀人,那便真的不会。 这一点,与上古雷罚真君的立身之本和雷罚真意相近。 该杀人时绝不手软,不该杀人,定然不会无聊找麻烦。 用句好听的话来说,杀伐果断。 用句不好听的话,心性反复难料。 楚天又询问了一些吕真自己一人行走江湖的奇闻趣事,这位神色俊俏的年轻书生也不藏藏掖掖,便开始说自己这些年一个人闯荡东海疆域的丰功伟绩和一些自认为有趣的龌蹉腌臜事。比如当年在一座叫黄庭山的地方,见识过一座上古遗落下来的圣坛,上面还真有一种玄而又玄的念力,在一座叫秀青山的山巅云海,见识过云雾中有云鲸云雀遨游飞跃,在东海深处的两座山巅,见识过有虹桥横亘天穹,山巅有亭台楼阁,据说是上古仙人居住的蓬莱仙境,只是望山跑死马,他接连奔跑了几个月,也没能摸到边影,还说去往一些山野沼泽去寻找灵物机缘,遇见过太多亲兄弟一般的反目成仇和背后算计暴起杀人,甚至还亲眼见到过一名长相妖娆的娘们,为了跟人苟合,亲自算计杀死了自己的道侣……林林种种,可是让他吕真都觉得自行惭愧,自己的道行还是不够精深呐。 楚天一头黑线。 吕真哈哈大笑,“你还真都信了啊,我说的这些,有真的,不过大多还是在山野怪诞书籍上看来的,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 楚天嘴角抽搐。 吕真摆了摆手,“虽然那些山野游记神仙志怪大多都是瞎编来的,但不排除能从其中捕风捉影,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楚天自顾向东边走去,吕真跟在后边,一手负后,一手轻摇折扇,笑道,“你身上的伤势算是已经压下来了,但是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调养才行,我手里恰巧有一些灵丹妙药,要不要打折卖给你?” 楚天白了吕真一眼,咧嘴道:“你一定没有什么朋友吧。” 吕真一头雾水,“怎么说?” 楚天冷笑道,“谁若是跟你做朋友,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吕真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哎呦一声,抬手捂住心口道:“楚兄,你这么说的话,我吕真可是心痛的很啊……” 楚天咧嘴讥笑道,“我信了。” 吕真见楚天懒得搭理自己,一边走一边开始骂骂咧咧。 楚天突然转过头,看向那位看似青衫飘扬的风流书生,问道:“吕真,你有没有用不着,品秩还不错的灵宝?有的话倒是可以卖给我。” 吕真一头雾水。 楚天解释道,“在最初开灵之时,本以为自己有一双拳头就够用了,可这一路走来,才发现用拳头是够酣畅淋漓,可那拳头去跟人家的灵宝对捶,吃亏啊。” 在之前,轩辕青青倒是送给过楚天一枚‘山河印’,只是被楚天一番抽丝剥茧,‘山河印’中大半灵韵都被转嫁到了武魂法相中,现如今使用起来时灵时不灵,面临那命悬一线的生死大战,楚天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吕真正要说话。 楚天眯眼微笑道,“当然,你要是有不错的灵宝,还觉得我楚天不错,嗯……就是潜力不错,想要送给我,当做押注了,想要将来狠狠的赚上一笔,我是能心安理得手下的。” 吕真呸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可即便如此,那副青衫的风流模样,依旧不让人觉得如何粗鄙,白眼道:“没有,以前就是有,也早就换成月华晶了,不然一个没有任何靠山背景的散修,我凭啥能踏足魂武九境?” 楚天撇了撇嘴:“没有没有就是了。” …… …… 暮霭城楚家。 随着楚天名声日益煊赫,楚家已经杳然成了暮霭城第一武道氏族。 家主楚鸿伤势恢复不说,更是在武运反哺温养下百尺竿头,踏足神桥境,刑罚长老楚辉也是在短短半月光景,武道修为青云直上,眼下已攀升至神桥三境。 厚积薄发不过如此。 这让原本集聚林家蠢蠢欲动的各方枭雄巨擘不得不偃旗息鼓。 作为二百年前由大秦王朝墨家机关傀儡大师亲自打造的楚家府邸,也是随着后山主祠传承尘埃落定,逐渐显露真容。 自打楚天离开后,尽管楚家已经成为暮霭城当之无愧的武道魁首,只手遮天,却并未翻云覆雨作威作福,相反,相较以往,楚家更是显露出一股文风浓郁的祥和气象。 今天楚家很是热闹,作为楚家一家之主的楚鸿,广发请帖,邀请暮霭城各大氏族之人相聚于中庭大殿,共商暮霭格局大事,却不料未至中途,竟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不请自来,只说是东玄大陆武道圣地圣道阁之人,偶然至此,观悟楚家有武运紫气升腾,看中了那名叫小安的年轻人,要收做关门弟子,一时间震动整个楚家,那些齐聚楚家的暮霭豪杰,心神震惊之余,不少人更是暗自惊悸,庆幸在这之前没有做出那围攻楚家的蠢事来。 对于暮霭城这些所谓的山巅人物,便是青云阁,已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超然存在,至于大秦王朝,更是只得高山仰止! 东玄大陆武道圣地,这可不是比天还大的福源! 小安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高大老者,眉头紧皱,老人笑眯眯看着小安,捻着一缕雪白胡须,似乎对眼前这位关门弟子很是满意。 老人没有走入大堂,楚鸿等人也只得起身走出殿外,哪怕高大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并未有半点盛气凌人的灵元威压,依旧让满院暮霭豪杰一头冷汗,噤若寒蝉。 高大老人终于淡然一笑,向楚鸿轻声道:“我此行遗算天机,便是为此子而来,楚家主尽管放心,不过甲子光景,便可出师回府。” 哪怕不知道高大老人武道底蕴,能在眼下光景轻描淡写站在这座庭院,便不是楚鸿可以想象的,听到老人的话,楚鸿微微一笑,“能被前辈相中,那是小安的福分。” 身材纤瘦的青年并未有拜师迹象,默不作声,只是抬头看着高大老人。 庭院众人皆是一头冷汗,要是冒犯惹恼了这位前辈,后果难以想象。 只是高大老人并未有丝毫动怒,反而轻声笑道,“你尽管随为师去了便是,楚天那小子甲子之内,必定会前往东玄中州,指不定你们还能提前相遇重逢。” 第118章 三言两语起波澜 白泽山脉之中福地秘境内,一名素白长袍的年轻男子斜卧在行亭栏杆上,大片芦花随风飘散,行亭外,湖面水波流转。 年轻男子眯眼远眺,突然轻声笑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寒飞千尺玉,会见拂云长!乱不乱,是真乱,乱才好嘛!” 年轻男子话音落下,随手挥袖,原本凌空乱舞的芦花飞絮,顷刻悬停而立,宛若一方星辰大阵,大阵之中,有肉眼可见的气机缓缓流淌,这是大秦王朝都不曾有过的纵横之术,以手中棋坪,颠倒天地乾坤,素白长袍的年轻男子突然起身,看似漫不经心的折了一根芦苇,含在嘴中,恰巧看到一名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飘摇而来,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面貌清秀的青衣婢女,神色恭敬。 那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秀眉微蹙,好似在想着什么,见到那叫倚竹的行亭中竟有人凭栏远眺,本就不是很好的心情愈发暴躁,刚要出手伤人,便看见那一身素白衣衫的年轻人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不说,还赶忙给女子让路,不等女子出手,年轻男子便笑着说道:“倾城仙子,久仰芳名,今日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呐。” 叫倾城的绝色女子停下脚步,看着那个一脸人畜无害的年轻男子。 不料年轻男子接下来一番话,让倾城心神微震,“倾城仙子,蜃岛圣女,三世兵解转生,尤其是这一世,转生之时曾有武运化雏凤入体。当然,这其中不乏蜃岛那些自诩可颠倒天地乾坤的老王八蛋寻龙师翻云覆雨所致,却是被实实在在的做成了,只是这般窃取天道行径,终究不是正途,一旦被天地发现,便会被视作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而你想要借此登顶武道,事后必须要有人能与你架起一座武运桥梁,开渠引流,好比挪移之法,更像是瞒天过海之计,只是这其中关键嘛,却不料被死死攥在姓裴的那老不死的手里。” 倾城心神大震,沉声问道,“你是谁?” 年轻男子轻笑打趣道,“放心,我可不是对仙子你一见倾心想要求着一亲芳泽的登徒浪子。” 面罩白纱的绝色女子眯起双眸,蓦然一笑,走入行亭后,挥手让青裙婢女退去,“要是真的对小女子一见倾心那才好,指不定我跟公子还真有可能成为那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呢,是不是?” 年轻男子眯眼看了女子几眼,哈哈大笑,摇头道:“都说世间男子最薄情,女子不该如此呀,仙子不才刚刚看上那叫楚天的小子,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 倾城轻柔笑道:“再多情深情,那也得有命才行啊。我可不想成为那什么亡命鸳鸯。” 年轻男子笑道:“倾城仙子倒是快人快语,实在。就是,生死何其大!人死卵朝天,纵然死后万古名,又有鸟用?” 倾城丝毫不觉得眼前容貌俊朗的年轻男子言语有什么粗鄙,轻声道,“生死何其大,就是这么个道理呐。” 年轻男子摆摆手,示意倾城坐下来,自己倒是不客气的直接坐在行亭栏杆上,笑道:“不得不承认,东玄州千年之内,除了那个叫楚天的小王八蛋,也就你身上的那份气运数一数二了,哪怕数百年前那个叫玄煌的家伙,也只有被你压一头的份,虽然你身上这份武运来的算不上名正言顺。” 倾城心里愈发深沉,眼前年轻男子,给她的感觉,好似一潭不见底的深水,不说其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口气之大,足以让这位蜃岛的天之骄女心中悚然。 年轻男子转头望了一眼‘飞雪湖’,说道:“东玄那家伙当年便想要登顶那座飞雪山,说是去看一看上面是否真的有仙人谪居,说去问一问那武道登顶的仙人,是否知道了上古真有圣人行走天地,订立规矩又为何物,为何同样生而为人,上古圣人便可只手画天地,订立方圆洞天,后人却只有抬头仰望的份,就只是因为后来者不该居上?”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事了,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就像是揭开的伤疤,让人心里不是个滋味。倒是蜃岛,出了你这么个小女娃娃,有趣的很,也算是合该你们蜃岛运道不衰,至于那个叫楚天的小子,容我帮你算上一算,或许真是真龙命格,能够帮你镇压天道的反扑,不过你们之间,好像有那么几分的命格不合呐,这该如何是好?罢了罢了,一团乱麻才好,我姬鞅苦苦等了千年光景,好不容易等来这等盛况,乱世枭雄嘛。” 年轻男子向远处望去,笑道:“你若真杀了楚天那小子,就等于输了一半,可若是不杀的话,也很难赢……” 心弦如巨石投湖的绝色女子脸上早已没了半点笑意,哪怕是那种刻意的生硬笑容,都生不起半点来,一直以来,只有那倾城纵横捭阖看他人沉浮,什么时候有这种如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觉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绝色女子,先是脸色不断变换,最后终于只剩凝重,沉声道,“前辈能否说明白些?” 年轻男子却只是轻描淡写摆了摆手,“我又不是真神仙,世间大势,也只得管中窥豹,哪里真说的明白?” 倾城俏脸难看。 年轻男子白眼道,“这可不像是心中有天地,想要翻云覆雨的倾城仙子。” 倾城还是挤出一丝生硬笑脸,正要说话,就看到惊人一幕。 只见这位言语间可吞天吐地的年轻男子,一个不稳,竟是直接从行亭栏杆滑落坠下,噗通一声坠入亭外湖中,更让人感到荒诞的是,那不说言语放浪形骸只说身材修长面貌俊朗的年轻男子,在坠入湖水后,一番野狗乱刨的拳打脚踢,直愣愣向湖底沉去,很快便只剩下一片水花涟漪。 倾城站在亭畔,眯起双眸。 女子思忖片刻,不再驻足逗留,身影一掠而去。 湖底,一身素白衣衫的年轻男子盘腿而坐,周身如有一层光华环罩,衣衫不曾浸湿半点。 年轻男子一边在湖水中悠然飘荡,一边自顾喃喃说道,“真有意思,要是搁在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说此生武道一途废了,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过来,这小子竟是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嘿……倾城,宁不知倾城与倾国,只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再不就是女子温柔梦即是男子英雄冢?” 年轻男子无奈摇了摇头,随即叹息一声。 他姬鞅即便是在这方天地之中,也是立足世人嘴中谪仙人元婴境之上的巨擘,可空有一身本事,却施展不开拳脚,只得搬弄一些棋子,做些无聊狗屁倒灶的事情。原本以为那个叫王阳明的家伙身负君王气魄,有望搅动山河,翻云覆雨,不料到头来也不过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之辈。 姬鞅手托脸颊,自言自语道:“老头子你这是何苦,虽说这一手棋留的好,怕是谁都不会想到,千年之后,会有这番大气象,或许怎么也得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可这乱世枭雄,群雄蔚起,你又能多看一眼?” 姬鞅摇头叹息,可惜自己的命似乎就没有这么好,虽说年轻那会,也算是逢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气象格局,只是比起眼下光景,还是要差上许多,一路上走来,也没有把握直接冲破那层笼罩在头顶上的束缚,但愿这一次自己不会失望了才是。 姬鞅再次叹息一声,湖水中碧波流淌,有灵韵气机凝聚成晶莹丝线,曾跟自己一样,纵横东玄大陆,笑傲人间山河的东玄老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年轻修士脸上破天荒露出一抹无奈。 很难想象,这位在东玄州都是高座云端,手握天地格局,运筹帷幄的阴阳半圣,竟会出现在东玄州最不值一提的荒芜之地。 年轻修士抬手揉了揉脸颊,抬头看去,头顶依旧是碧波流淌,眯起双眼开怀一笑,“我去你娘的天地格局,为万世开太平,凭啥你们永远都能高座云端上装神仙?” 年轻男子吐了口胸中浊气,在湖底飘荡悠然自在,随手轻轻一挥,有一幅幅画面一闪而逝,先是一名挺直了佝偻背影的高大老人走在那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之中,身后跟着一名相貌质朴的年轻弟子,再是之前山林中惨烈一战,光阴如长河缓缓倒流,随后是血魔山,青云阁,蜃岛,东海各方天骄,行走于福地秘境之中,最后是楚天吕真两人,无形之中有丝丝缕缕武运气机朝两人身上汇聚。 姬鞅手指轻点,缓缓点头道,“生当为人杰,男儿自当如此,顶天立地!既然有这份气运,就该折腾折腾,跟整座天下,跟天地规矩,不然后世人尽是活在古人圈画规矩框架内,多不像话,便是如那玄煌小儿,能成为人间帝王又有何用?身在樊笼里,人穷志短,最好也就是享受世间千年富贵安稳,岂知天外有天!” 姬鞅摇头晃脑,“说的好听,有规矩才有方圆,可即便是有你那些狗屁规矩约束,这天底下,寻常人命不一样是比茅草来的还轻!?” 第119章 众生有意愿 楚天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果真跟吕真说的一样,但凡遇上的灵草矿石,不要说四六分成,这位年轻书生往往都是大手一挥,直接三七分账。 用吕真的话来说,路上能遇到这么多天地灵物,归根结底还要归功于楚天身上那股子气运太招人喜,就是这些吞吐天地灵韵的灵物也不例外,要知道在这之前,他跟陈振峰那家伙一起的时候,前前后后就没遇到过丁点像样的机缘。 一路向东,约莫走了两天时间,依旧没看到那块所谓的东临碣石。 楚天也不着急,闲来无事便水磨工夫破解吕真从韩亭山身上收罗出来的那枚玉扳指,那佝偻老头当年好歹也是韩家家主,想来这枚玉扳指里面的东西不会让自己失望了才是。 期间遇到了几株绿意盎然的古树,枝干虬劲,第一眼看上去跟槐树有几分相似,只是上面缀满了通红或金黄的果实,跟外面天地不同,福地秘境不见四季轮回,兴许是当初炼化之时那位东玄大帝自身武道灵韵影响,秘境中每一方不同地域,环境相差极大,比如楚天之前走过的那片黑石山脉,阴深幽静不说,一些石坑中竟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情景,炽热如烈焰翻滚,可除了石坑之外,其余地方依旧跟凛寒冬日似得,让人浑身发寒,比如还有些地方,空旷如初春原野,青草葱葱,有些地方秋高气爽,芦花如碎琼乱玉,还有些高山腹地,因为太过宽广的原因,冰雪飘摇,凝聚成大片冰原,眼下这方地域,给人的感觉,竟好似伏天时分,燥热无比。 吕真弹指轻点,两枚通红的果实应声而落,随手抛给楚天一个,轻声笑道,“在我家乡那边,这叫玲珑果,虽然比不上灵韵盎然的灵果,味道很是不错,因为果实如冰水沁凉,所以也有个名字,叫夏凉果。” 楚天将信将疑,看到吕真早已将整颗果实吞入腹中,还若有意味的闭目咂摸了一番,楚天抬头看了眼天,不见烈日当空,气温却说不出来的滚烫,学吕真小咬了一口,让楚天微微一怔,不起眼的通红果实,拿在手里没感觉,可咬破了,竟真如冰渣子似得,沁心凉,尤其是内里果肉,通红半透明,就跟璀璨的玛瑙似得,惹人喜爱。 楚天朝吕真伸了个大拇指,也跟着一口吞入腹中,微微一笑。 吕真跟楚天说了一些小时候的陈年往事,那会儿在山里的村落中,穷,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往往去山里碰运气捉一些山跳小兽的时候,运气好了便能碰上熟透的野果,不光能用来充饥,味道还很不错,当然,那会儿也没少因为乱吃东西疼的在地上打滚,只是一次次都挺了过来,当初为了生存,也没少为了一顿饭暴起杀人,不止是他一个,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这样,所以打小就有了这份隐忍和狠辣,正常嘛。吕真甚至还说道自己现如今之所以平日看上去会是这么一副模样,嗯……翩翩君子玉树临风,便是因为小时候见惯了村里有一户大户人家弟子,也是这般装扮,看上去就特别好看,自己小时候向往啊,再就缺什么就想要什么,后来一个人出去寻求生计,运气不错,就走到了现在。 楚天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经历,楚天从不会因为一面之缘,第一印象,就去评判一个人品性如何,在暮霭城十年的忍辱偷生,更是见惯了人情冷暖,没少品味世间百味。不去亲身经历,永远没有资格去评判一个人的善恶,楚天一直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道理。 楚天两人继续前行,远远的看见有一名粗壮汉子尾随身后。 吕真眯起双眸转头看去,恰巧碰上那汉子闪烁目光,似乎在纠结要不要上前来说话。 吕真朝着那汉子招了招手,后者讪讪一笑,小跑到楚天两人跟前,吕真笑问道:“跟了我们小半天了,有事?” 粗壮汉子看了吕真一眼,最后视线落在楚天身上,以江湖礼节抱拳道,“敢问两位可是楚天楚公子跟吕真吕公子?” 吕真翻了个白眼,楚天点头道,“不错。” 那汉子讪讪一笑,问道,“楚公子可是想要去观看那块东海碣石?” 楚天笑道,“不错,你看过那块碣石了?不知我们距离那块碣石还有多远距离?” 粗壮汉子微微一笑,之前山林中那一战,实际上他就站在最外围,不然凭借他魂武七境修为,眼下能否站在这儿还要两说,不但如此,比起别人,他运气更好在看到了吕真跟陈振峰那一战,清楚两人刀兵相向的原因所在。 当初进入此方秘境天地,粗壮汉子误打误撞,云里雾里的进入了一方洞中洞天,看到了那一座屹立于大海之畔,高耸入云霄的崖刻石壁,只是那崖刻石壁,在汉子看来简直比天书还要来的晦涩难懂,一连半月光景,没有半点收获不说,还差点被困在其中无法走出。 汉子想了想,指向前方,说道,“楚公子若是这样走下去的话,怕是至少还得走上半月光景才行。” 楚天诧异抬头。 汉子摇头道,“倒不是说那处崖刻石壁有多远,而是因为那块碣石被当初炼化此方天地的那位前辈,施加了术法神通,简单些说,若是不得法门,即便是走到了碣石门口,也会一直转圈子,楚公子找到那块崖刻石壁不难,只是需要多长时间,便不好说了。” 楚天笑着点头,难怪跟吕真两人走了两天时间,心里依旧没底,问道,“不知师兄能否给指个路?” 粗壮汉子点头道,“自然可以,我可是对楚公子佩服的紧,对吕公子也仰慕已久,一路上就怕唐突了两位公子,这才没敢上前来打扰。” 吕真咧了咧嘴,随手丢给汉子一个纳袋。 汉子嘴上说着哪里敢收两位公子银钱,被楚天看了一眼后,讪讪笑着收入囊中。 之所以会一路尾随,实际上三人都是心知肚明,无非是想要跟楚天一起沾染一些人情往来,运气好些,指不定也会沾染些玄而又玄的武运,山巅武道,实际上也讲究一个近朱者赤,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何况楚天身负天机武运的消息,早已如那明月高悬,众所周知。 汉子虽然有些来历,但是跟大部分进入此方天地的武道修士比起来,背景就显得平淡无奇了,是一方名不经传小宗门的长老,此次能够进入此方福地秘境,所在宗门可谓挖空了心思,想着寻找机缘能一举踏足魂武九境,如此一来,宗门在东海之畔地位会跟着水涨船高不说,相应的立足之本也会硬实许多。 寻着一条古怪线路曲折而行,楚天向汉子问道:“吴师兄能否简单说说那崖刻石壁有什么出奇之处?” 姓吴的粗壮汉子想了想,尴尬一笑:“不一样的地方是有,只是虽然我在那块崖壁周围呆了半个多月时间,武道天资跟悟性都有限,没看出来具体有什么玄妙的,倒是那块崖壁上的石刻,光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静心凝神的感觉。” 汉子皱了皱眉,很快笑道,“我们只需再过半个时辰便能见到那块崖刻,到时候楚公子自己观摩就是了。” 楚天微笑点头,抬头望去,天高云淡。 短短小半柱香,天地变幻,先前那种伏天燥热的感觉已消失不见,清风袭来,神清气爽。 一路上楚天沉默无言,吕真也是默不作声,只是不住摇头晃脑,倒是让粗壮汉子有些心神忐忑,他可是知道吕真‘血君子’的名号的,嘴上说仰慕已久,实际上心底可是没少祈祷。 别的不说,之前山林一战,吕真如雷神降世,那股子血煞戾气,粗壮汉子可是记忆犹新。 汉子所处宗门,是一个叫青山门的武道门派,跟大多数的武道世家宗门不太一样,寻常武道世家,山上宗门,往往跟寻常凡夫俗子关系不大。一是那些武道宗门世家大多有自成体系的‘谋生手段’,矿藏丹阁商会酒楼息站,一系列营生应有尽有。二是那些武道宗门世家,跟凡夫俗子,就像是山上山下一样,泾渭分明。而青山门,却是如那老农下田,樵夫上山,所赖以生存的行当营生,竟是给方圆几百里内的山泽野修或者凡夫俗子担任保镖扈从,以此来收取报酬。 一个被认可的正统武道宗门,做这般营生,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这使得青山门在那方圆几百里,名声口碑皆很好,经常有一些家世不错,即便武道天资算不得出众的弟子,会进入青山门成为外门弟子。 只是粗壮汉子不知道,他此行能误打误撞进入那片碣石‘洞天’,最为关键之处,恰在与宗门的立身之本,与武道宗旨要义。 民心所向! 碣石崖刻,不仅仅是东玄大帝当年所留传承之一,更是凝聚了这位站在东玄州之巅,睥睨亿万里疆域枭雄巨擘的精气神,其中所蕴含已经不仅仅是寻常的天地灵韵,更有一种出自凡尘的精神气机,好比凡夫俗子所点燃祭祀的香火,众生有意愿! 第120章 世间有因果 一共不过半个时辰路程,粗壮汉子却好似要走上大半天一样,忐忑不安,实在是以往没少听吕真‘血君子’的名号,越是看上去人畜无害,越是让人摸不透。 粗壮汉子武道修为不算浅薄,至少搁在东海这方天地,不能说是站在山巅的人物,怎么说也是站在了半山腰上,可面对吕真,实在是提不起一点信心。 汉子余光向楚天瞥去,他是在进入福地秘境后,才听说了楚天的名字,原本心里还怀疑来着,即便是再如何逆天的妖孽,短短几个月时间,能一跃成为魂武六境的武道修士?更何况那些个传言,更是传说楚天魂武五境,便能力战魂武八境的武道强者不落下风,汉子起先是不以为然的,他本身就是魂武八境的武道修士,一路走来,心底可是知道每一境之间的艰辛,只是亲眼目睹了山林一战,汉子打心底知道了何为天外有天。 汉子曾经也想,自己哪天要是能踏足魂武九境,是不是也能让宗门在整个东海之畔扬眉吐气,当初美好的愿景,看来是很难实现喽。看来真如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言一般,东海之滨气运升腾,武运霞蔚,接下来可不就是一个千年难遇的热闹盛况!可惜自己此行进入福地秘境的运气好似不太好,让宗门差点掏光了家底不说,自己也没遇到能踏足魂武九境的机运。 三人一起前行,不分先后快慢,最多也就是谁多半步而已。 汉子心境慢慢平稳下来,虽说吕真这个魔头心思难料,自己也就是带个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倒是楚天,不知为何,走起路来脚步轻盈,甚至能看见脚底下有一片片流云流淌,就好似行云流水,从山竹青松一侧流过,赏心悦目,更让汉子惊异之处,每一步流云还蕴含一股玄妙的拳法宗意。 若不是那些传闻都是一些板上钉钉的事情,汉子很难想象,这个叫楚天的公子,暮霭楚家的这个后辈,会是初踏武道才几个月光景。 让汉子更为由衷感叹的是,一般而言,那些个武道世家,或者高门大族出来的天骄弟子,武道资质极佳是一说,可心道秉性吧,着实不咋滴,他曾经就见识过不少,言语之间,咄咄逼人不说,还透漏着一股凌人气势。 在汉子打量楚天的时候,楚天便学轩辕青青那丫头,给吕真讲述一些天地间洞天福地的一些内幕。 资源共享,互利互惠嘛。 天地之间,有天然而生的洞天福地,有些是历经千万年孕育而成,有些是上古之时一些大陆被强者打破,穿越了时空长河,沉落于时空之中,前者往往被称为洞天秘境,蕴含极其浓郁的天地灵韵和意想不到的先天灵物,后者多为一些古战场遗址,蕴含法宝碎片或者一些上古大能的遗迹遗址,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远在元婴境之上的大能,已经凝聚出自身武道本源,可炼化一方山河自成空间,比如此刻身处的这方天地。 实际上楚天说这些,本就有几分抛砖引玉的想法,楚天更为在意的是,吕真怎么会知晓那些山巅云海上的上古秘辛,并且会孤注一掷站在自己这边,要知道即便是剑一,也是因为无意中觉察到了自己丹田之中那朵武运金莲,才会最终下定决心押注在自己身上。至于那些无形之中的天地规矩,即便是剑一,也是一头雾水,还是轩辕青青那丫头平日跟楚天提及过一些,也只是点到为止。 想到那个玲珑少女,楚天心中黯然叹息,哪怕他竭力阻止了少女出手,少女几次干涉战局,依旧动摇了神魂根本,还好只是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吕真看着眼前空间浮光掠影,暗自惊叹,不愧是名动一州之地的绝世强者,这番手笔,好一个让人心神往之。 吕真看向楚天,笑道,“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就想知道,我为何会孤注一掷,或者说敢将自己跟你拴在一条线上?” 楚天丝毫没有被看破心思的尴尬,点头道,“不错,按道理来讲,若非有姚钱师兄出手相助,先前那一战,最后的结果怕是不敢想象。” 吕真随手折断一根路边青草,咬在嘴里,摇头晃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实际上是真的,嗯……至少在上古时期,好比神灵的圣人这种东西的确存在,很简单,因为我所得到的传承,便是与此有关嘛,至于现如今这世上还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武道一途,在天地灵韵之外,实际上还有一种灵源,更为玄妙,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现如今佛门弟子中所提及的众生念力。” 吕真想了想,缓缓道,“其中具体内幕,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当初在得到雷罚传承之时,有过只言片语的了解,按道理来讲,佛门中的诸多法门,实际上传承于上古圣佛的一支,只不过上古圣人梳理天地经仪,佛门讲究一个过去现世未来,讲究这三者之中的因果,以至于穿针引线,使得万物生灵之间,冥冥之中形成了无形的牵连。” 吕真指了指自己,然后手指楚天道,“至于我为何要站在你这边,第一是我除了得到了雷罚传承之外,的确还能够堪查一丝因果牵连,再者我需要借助你身上的气运,才能淬炼自身体魄,承受更多的雷罚之威,道理也简单得很,人身体魄本就像是一件精美瓷器,体内经脉窍穴所能承受压力也有所限度,后世淬炼,好比描金作画,指点江山,梳理山河,打造自身洞天空间。” 楚天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吕真没有具体解释如何借助自己的气运,也没说如何牵扯到了那虚无缥缈的因果念力,楚天也不去多问,涉及到吕真武道本源,本就是忌讳的事情。 粗壮汉子抹了把头上冷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汉子看似粗糙,心思却细腻的很,清楚什么叫身怀利器,杀心必起。 好在不等汉子说话,吕真便轻轻拍了拍汉子肩头,缓缓道,“说起来,我跟青山门还有一点渊源,你不用担心,咱们之间是善缘,等此方事毕,我可能还要跟你去一趟宗门,到时候应该会担任个长老供奉之类的,至于今后青山门风水会如何转,只要不出意外,想必不会太差了。” 汉子直愣愣看着吕真,疑惑道,“吕公子要去我们青山门担任长老供奉?” 吕真白眼道:“咋了,我跑去你们那三流算不上的宗门担任长老供奉,你这青山门大长老还看不上?或者说是怕我去了抢了你的饭碗?” 汉子心底一震。 吕真伸手揉了揉眉心,冷笑道,“真想不明白,你们青山门这般的武道宗门,怎么就能在这个世道立足?” 只是不管是吕真,还是粗壮汉子和楚天,都不知道,当初那位纵横八荒,独步天下的东玄大帝,心中所念想,除了踏足武道之巅,获得那所谓的大解脱,大自由,除此之外,心中还有一份执著,既然我辈武夫,皆是从平凡而起,那么最终的落叶归根,是不是也应当回到平凡中去,即便不是如此,那是不是也应当将自己的本源边框,放到更高处去,而那些出身微末的凡俗父子,是不是应当看做天下希望的那些萤火,看做将来千万年之后的希望,而非是蝼蚁草芥。 在那位东玄大帝心里,武道巅峰,想要追求那世间无尽逍遥,没错,碰到不顺心的事情,可以不去做,不去看,也没错,可是若是因为自己的‘境界高’,便为所欲为,那便是不对了。 那些个所谓的上古时期的圣人,所订立的边框,不可否认,有些用处,可这不是你永远高高在上,让后世之人无法登高远眺的原因,至少在那位号称东玄大帝的老人眼中,这是不对的。 正因如此,这位出身青山门的汉子,武道修为虽算不上高,武道资质也算不上好,但在那位眼中,能为方圆百万里凡夫俗子担起一片天地,这才是真正的武道。 道有高低,有大小,可在大的方向上,殊途同归,讲究一个返璞归真。 何为返璞,可笑世间人苦求而不得,却不知道真正的返璞,便在最真实的世界中,在那些能低微到尘埃中的事情里。 看似玄而又玄,实际上不过是围绕这一个大的圆圈,不知在哪里停下脚步而已。 所以这位看似粗犷憨厚的汉子,才会在进入秘境那一刻,才会走到了许多人都无法达到的‘终点’。 汉子看着吕真一手负后,摇折扇而行,不知为何,汉子心情竟是有些激荡。 这位魂武八境的汉子,竟是加快脚步,赶紧向前走去。 又左转右拐走了半晌,天地蓦然一变。 天地间,有凭空起惊雷。 楚天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眼前有青石崖刻耸然而立。 崖下,惊涛拍岸。 青石崖刻,笔直一剑,直指天穹。 崖刻之上,有金纹篆刻,密密麻麻,与天幕齐。 景象雄奇瑰丽! 第121章 东临碣石入梦境 青石崖畔,楚天愕然看着眼前大浪拍岸的浩然景象,心神激荡。 前方,广阔无边。 尽头,天水一线。 抬头望去,有大日高悬,朝阳临照,大片浪潮前赴后继,相互簇拥堆积,宛若雪崩浪潮,千堆雪卷,浪潮拍岸之声平地惊雷,扑面而来的清冷水汽,沁人心脾。 海岸上有一块突兀而出的青色石壁,直指天穹,青色石壁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剑锋,一个个金纹篆刻,伴随海浪击石声,不断飘摇闪烁。 楚天站定,深吸了口气,望着这座被称为‘东临碣石有遗篇’的巍峨剑石。看了半晌,着实没看出来个所以然,不要说那些金纹流淌的古怪撰文连字成句,便是拆开来单看每一个字,都让人目眩神迷,那种感觉,就像是一轮轮高悬烈日,映入眼帘,看的眼珠子生疼。 高大剑石,直指天穹,石上崖刻,从脚下开始,一直蔓延向上,似草似行,虽然看不明白,楚天却是打心底赞叹,行云流水! 单看每一个字,如山岳聚拢,气势巍峨,整篇来看,更似风雨倾泻,磅礴浩瀚。 楚天转头向粗壮汉子看去,这位青山门大长老,脸色略显尴尬,虽然他在进入秘境之初便误打误撞进入了这里,甚至还呆了大半月光景,其实也只是一头雾水。 吕真神色肃穆,双眸紧眯,死死盯着崖刻石壁,突然说道,“这崖刻石壁上的金色撰文,属于神纹的一种,确切说来,是踏足乾坤境界之上的武道强者,以自身精神意念显化而成,更是蕴含自身灵元道韵,哪怕只是能进入此地,便是一件不小的福源了,若是能看破或者顿悟几个金色撰文,更是能结下武运机缘的好事。” 看见楚天跟汉子都望向自己,吕真想了想,跟楚天两人说起了其中缘由,当初他在青林山得到的那部上古雷罚残卷,便属于神纹一类,才知道了这些,虽然这些金色文字蕴含极其浓郁的武运,刺人眼疼,但是多看上几眼,实际上并无害处,相反还有极大裨益,能够砥砺神魂,强身健体,不受血煞魔道和世间阴晦气息的侵袭。再就是若能参悟其中武源道韵,少则能感悟撰文主人的武道法则,甚至于跟他吕真一样,能够得到直指武道之巅的武道功法。最不济,也是能够沾染几分这位前辈的气魄。 楚天微微一怔,光是看这眼花缭乱的金色撰文,就算是天大的福源了? 楚天抬起头,赶忙瞪大眼睛使劲看去,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那还不赶紧忍着眼睛刺痛,多看两眼! 吕真翻了个白眼,有些好笑,你楚天一身武运,还用得着在乎这么点的武源道韵?换句话说,就算是你不使了劲的去看,恐怕此方天地的武运道韵也会自己找上你楚天的。 楚天似乎知晓吕真心里所想,一边抬头,一边嘿嘿笑道:“谁还嫌自己家当多啊?我又不傻,有本事你闭上眼,在这里打谱?” 粗壮汉子一直沉默,不过在听了吕真的话后,也是摇头仔细盯着那些好似游鱼一般的金色文字涟漪,汉子听到楚天跟吕真两人没头没脑的拌嘴打趣,心思也平稳不少,向楚天笑着说青山门虽然算不上武道高门,宗门其实还是有一处福地的,叫‘青龙泉’,泉水蕴含一缕天地水精,用小炼之法烹制茶水,虽然算不上有多大讲究,但是味道极其不错,能养身健体,多的不敢说,在东海之畔算是最上等的灵茶之一,楚公子哪天若有时间得了空闲,可以去品尝一下。 楚天点头一笑,说以后有空必定会登门拜访。 虽说粗壮汉子最开始的心思想着沾上一点楚天身上那股子玄而又玄的武运,但是在楚天看来,人之常情,只要不是有意挖别人跟脚,无伤大雅。 再加上一路上吕真也跟楚天大致介绍了一番青山门风土人情,让楚天对那个行走山下砥砺武道的宗门,心生不少好感。 武道不只是要越走越高,高到了云端上,如那神仙俯视人世间,视凡夫俗子为蝼蚁,而是要越走越宽,看尽世间百态,芸芸众生,融身于万千世界去。 至少楚天眼下,觉得武道不应该脱离人间红尘才对。 吕真看了半晌高大崖壁上的金色撰文,收敛目光,闭眼后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楚天,笑道:“楚兄你倒是可以以自身武道意气试一试,能否在这青石崖壁上留下些蛛丝马迹,若是能够跟这些金色撰文生出灵犀感应,那可就是天大的福源了。” 吕真打开手中铁骨折扇,随后猛然合拢,有一缕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被收入扇中。 吕真摇头解释道,“我因为得到的雷罚传承,知道一些抽丝剥茧的秘法,只是能够抽取这么丁点的武道气机。” 楚天点头道,“也很厉害了。” 先前吕真看向崖刻石壁的时候,楚天有留意,无形之中,在吕真与石壁之间,好似有密密麻麻的雷纹凝聚,双方之间,进行了一场心性或者道韵上面的拔河,最后显而易见,吕真侥幸小胜,或者是得到了此方天地的些许认可? 楚天看着那些道韵流转的金色文字,有些心虚。 说实在的,在楚天看来,不管是剑一,还是云峰四杰,哪怕是后来见到的刘广,或者是魏恭姚钱姜宇傅波,乃至于这个吕真,给楚天的感觉,好像都是身负武道传承的天之骄子,还是深不见底的那种。武道天资这种事情,楚天不认为自己比这些人差,因为轩辕青青的缘故,在眼界上,楚天或许也不比这些人窄,可十几年来,楚天走过的路真的不多,也就是围着暮霭城原地打转。 楚天闭目凝神,周身拳意如云雾升腾,去仔细去感悟第一个金色撰文。不知道的是,在随着他心神沉浸其中,手中那枚碣石有灵光闪烁,如星纹盘绕,缓缓游走。 吕真在一边四处环顾,最后转头看向粗壮汉子,说是你就别想着跟此方天地武源道韵去拔河了,到头来只会是竹篮打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开心神,接受此地气韵冲刷,能心猿意马就心猿意马,能天马行空就天马行空,实在不行,走马观花也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粗壮汉子向吕真尴尬一笑,实际上他这半天一直在努力看一个字,想要将其中神意看透,无奈涨红了脸,也一无所得,汉子深呼吸一口气,心境才稍稍平稳了些,先前是急了些,差点走入了歧途。 楚天闭目凝神,却早已神游千万里。 坐忘入定,有一片金色云海缓缓浮现,四处空旷无垠,浩瀚无边际。 楚天想起小时的一件趣事,当时他跟小安两人前往桃花巷秀月楼,就看见过一个手提酒壶踉跄而行的中年男子,青衫儒冠,若非醉意酣然,想来怎么也得是玉树临风的那种才对,当初楚天没怎么在意,这位在秀月楼逗留了数月之久,被誉为秀月状元郎的中年男子,就曾有一次口诵诗篇,空中显化的奇妙场景,甚至于楚天至今还记忆犹新,那位自诩状元郎的中年男子当初所诵是一篇叫《望海潮》的佳作,最后一句便是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于是楚天伸出一手,在空中指指点点,宛若将军沙场点兵,意气风发,只见他手指动处,有一抹云霞升腾,熠熠生辉,不知为何,吕真两人竟是能看到那云霞氤氲间,有一朵朵赤金色莲花流转绽放,宛若流淌在金云之中。 粗壮汉子看不出所以然,只觉得心神摇曳。 吕真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惊骇。 果然是武运显化,这若是被外人看到,何止是能引起风雨飘摇山河动荡!? 毕竟有些事情,即便讹传得再确有其事,终究比不上人亲眼所见。 吕真缓缓长吐一口气,眯眼笑道:“这一注,总算是押对了。” 吕真闲来无事,索性直接在青石崖畔斜卧下来,眯眼遥遥观望水天一线那轮高挂悬空的灼灼大日,好一个日出东海,紫气东来。你姜宇是了不得,出身煊赫,传承深厚,自身武道资质也算是……惊才艳艳,可运气好像不太好,下次见面但愿还能有如此底气。 吕真猛然抬头,心中再度震惊,只见在那一朵朵云雾金莲显化凝聚后,在楚天身侧,有大片金光流转,似乎凝成实质。 粗壮汉子也是抬头望去,如饮醇酒仙酿,醉醺醺然。 只是此番武道余韵,便让汉子感觉自身武道修为有那青云直上的玄妙错觉。 楚天坐忘金色云海之中,心神摇曳,恍若高高矗立于天穹的神人,俯瞰世间,光阴长河在眼前缓缓流淌。 脚下有市井巷弄中,凡夫俗子吆喝卖唱,视野平齐处,有武道巨擘横行天地间。 楚天看到了有青衫儒冠的上古圣人,奔走于天地之间,所过之处,都会有书卷一般的经仪洒落人间,化为无形规矩方圆。 有一位位枯坐思索的老夫子,凝神许久才会写下一句天道谶言,只是每一次下笔之时,无神双眸瞬间炯炯有神。 有身穿莲花道袍的高大道人,御风行走天地间,大袖飘摇,处处透露着潇洒不羁。 有身披袈裟的光头罗汉,双手合十,俯视脚下山河破碎,万里赤土,双目悲怆,扪心自问,嘴里念念有词。 有身穿血色长袍的武道修罗,肩抗巨斧,只求快意,世间阻我脚步者,皆一斧劈灭。 有笼罩在黑袍之中的鬼魅妖魔,阴深煞气缭绕升腾,大袖挥舞,百万生灵腐朽化尘埃。 天空之上,有金龙盘旋,有凤舞九天,有天马横空,有麒麟奔腾。 种种天上画卷,波澜壮阔。 脚下,是人间山河。 有山泽野修横行无忌,烧杀抢掠。 有武道氏族子弟,恶贯满盈,欺男霸女。 有庙堂之上文臣的两袖清风,亦有党派之争的口诛笔伐。 有武将的快意沙场,纵横驰骋。 只是种种画面,有清晰恍若就在眼前,有模糊好似朦胧水雾。 之后的天地景色乾坤变幻,楚天神色恍惚,只觉好似千秋一梦,大梦千年。 楚天擦了擦眼角,最后看到有一人从云海走出,向自己走来。 第122章 千年之前,千年之后 楚天瞳孔收缩,双眸紧眯起,向那位从云海走出的高大身影望去,每一步落下,云海之中,都好似巨石投入水面,漾起大片云海涟漪。 楚天咽了口吐沫,心神荡漾,愕然道,“前辈可是东玄大帝!?” 一身白衫鹤氅的高大老者,双鬓微白,看到楚天后面露温煦笑容,语气平静道,“虽然武道根骨不怎么样,可身上这份武运,倒是气势足的很。” 楚天咧了咧嘴角,只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好在楚天并未在老人身上觉察到半点杀机,索性只能壮着胆子装腔作势。 高大老人抬头望去,云海之中,有碣石屹立海畔,金色撰文漂浮空中,金光流转,高大老人双目空洞,好似想到了遥远的往事,沉默半晌,老人一挥袖袍,笔直一线,云海翻腾向两侧分裂开来。 对老人来说,此方天下再大,格局再如何纵横变幻,终究只是沧海一粟,翻手覆手而已,便是摆出再大阵势,又能如何,想当年,他便想一路扶摇而上,既然得不到答案,那便一路走下去,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不料世事无常,还是低估了此方天地的老天爷。 高大老人看向一处,神色有些无奈,清淡笑道,“我们两人当年赌局,现在看来,各有千秋,算不得谁输谁赢。” 有青衫玉冠年轻男子从云海走出,哈哈笑道:“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没想到千年时间已过,你这老家伙还如此死要面子死受罪。” 年轻男子笑意朗然,只是落在楚天耳中,却有一些凄凉之意。 高大老人做提手泼墨状,天地间那些赤金撰文如得敕令,先是齐齐震颤,随后悬空静止,化为一方金纹大阵,轻声道,“你成功了?” 年轻男子呵呵道,“这倒没有。” 高大老人讥笑道:“当初你以东玄大陆做棋子,半数天下武运来搅动大势,气魄不小,结果呢?还不是差点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若非我看你死了可惜,现在你能不能站在这还要两说。” 年轻男子神色怅然,破天荒没有讥讽回去,“我是还能站在这里,可你这老家伙,为何要如此?值得吗?” 高大老人哂然一笑,“这可不像是你姬鞅,以你的脾气,莫说是我,但凡能让你胸中那口意气吐出来,便是东玄一州之地付之一炬怕是都不为过。”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高大老人突然问道,“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这一次你有多大把握?” 年轻男子想了想,“并没有多大把握。” 高大老人冷笑一声。 他当年算是亲眼看着这叫姬鞅的小王八蛋一点点长大,小时候那会,真没看出来会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只是那个时候的姬鞅,整天嚷嚷着要练世上最快的剑,最利的刀,最硬的拳头,走最潇洒的路,当时这小王八蛋整天嚷嚷着自己啥来着?对了,好像说是将来要御剑走上个千万里,让那些个自诩仙子的女人一个个倾心羡慕的不行,可他姬鞅是谁啊,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儿女情长。 高大老人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这小子你这么不待见女子,那么你娘呐?姬鞅当时就差点没跟老人急眼,说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个好的女子,其他的都差远了。 高大老人挥了挥手,看了姬鞅一眼,不耐烦道,“这最后一面,见也见了,我可没什么话想跟你说,若没有别的事,赶紧滚蛋。” 年轻男子看着这位跟自己亦师亦友的高大老人,怔怔无言,慢慢吸了口气,转头看了楚天一眼,“这老头子说你的根骨一般,实际上只是老头子嘴硬而已,今日你能得几分传承,虽说是听天由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年轻男子心生戚戚然,若是能追溯时间长河往上行走,不用多,千年而已,眼前这位高大老人,对于整个东玄州的所有武道修士来说,都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就像是那高悬烈日,夺目耀眼,用句毫不夸张的话来说,可谓是如日中天! 只是这位在此方天地走到了武道极致的高大老人,心中所想,是踏破此方虚空,飞升而去,去看看所谓的天上有天,看看世间是否真的有那所谓的仙人神邸,所谓的天地经仪,规矩方圆,到底为何物? 老人不明白,在当初的大夏王朝,有世族夫子,传承上古文脉,哪怕只是偏支,可也是一生都皓首穷经,为天下黎民,耗尽心血,到头来却只是得了个谋反的名声,被那暴虐无道昏君‘株连九族’,斩杀殆尽。 有寻常武道氏族,受尽旁族欺压折辱,偶得机缘际遇,使得鸡犬升天,成为不下于传承千年的武道世族,可到头来,那些曾受尽欺压的家族弟子,竟是比寻常纨绔子弟更横行无忌、欺男霸女,更是恶贯满盈。 还有一开始胸怀大志的武道天骄,本来可以平步青云,却遭受无妄之灾,家族被莫名屠戮,从此坠入歧途,走入魔道,最终快意恩仇后,心道非但没半分清明,反而更是暴戾嗜杀。 还有那些个凡夫俗子,因为匹夫一怒,结果血流成河,有那三世至交一般的好友,为了丁点武道机缘,背后捅刀,有心性淳善的年轻修士,因为自己一番古道热心,反而遭到觊觎,斗米恩升米仇…… 所有种种,难不成这就是那些个上古圣人,留在天地间所谓的规矩和经仪? 高大老人走的越远,见识过的人间便越多,正因如此,高大老人年轻时所向往的圣人大道,也愈加背道而驰,这才有了后来的逆天而行和不得意。 姬鞅当年便觉得,既然亲眼看过了这方人间,既然觉得此方天地的规矩经仪不好,那便直接搅翻了便是,今人何必不如古人?上古时期的圣人能纵横天地,留下所谓的天地经仪,武道规矩,那我姬鞅一样能走出自己的纵横之路,王霸之途。 往大了说,是天人之争。 往小了说,不过跟一群不知是不是还苟延残喘存活于世的老王八较量一番。 当年他姬鞅在东玄中州搅动风云大势,天道觊觎,差点陨落于天道劫罚之下,若非老头子出手相救,世间早已没有他姬鞅此人。 可是为此,老头子被煌煌天威追杀千万里,最终只能仓皇之中留下这么一处传承。 让姬鞅心中释然的是,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也算是不负所望,虽然他姬鞅怎么看都不太顺眼,但能被老头子说上一句,此生能至此,足以! 想必是真的足以了吧。 姬鞅最后看了眼容貌清癯,两鬓斑白的高大老者,白衫鹤氅麻鞋,还是有几分当年的风雅气息的。 楚天心神颤栗,天地间,有浩然威压如浪潮席卷,前赴后继,哪怕眼前那莫名出现的高大老人跟年轻男子从始至终都没睁眼看自己一下,可不知为何,楚天有一种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所有不快和愤懑,好像所有怒气都撒到了自己身上。 姬鞅敛了敛心神,向高大老人稽首抱拳,身影一闪而逝。 本就体内灵元翻江倒海的楚天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千年之前,在姬鞅眼里,那场天人之争,可谓是势大力沉。 千年之后,便只能是精微深远,在背后苟且布局。 只是即便如此,又如何? 不管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每走一步,都是步步杀机。 楚天深吸一口气,虽说对眼前高大老人心存敬畏,只是这种连半句话都没有的针锋相对,楚天心里直骂娘。 高大老人见姬鞅离去,摇头一笑,当初他踏足武道,一路登顶,从未有过一败,本以为能踏破虚空飞升而去,不料差点就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高大老人当初还没感觉有什么,这千年光景,自囚于此,隔绝天机,终于想明白,好嘛,好一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等楚天再次询问,高大老人便一步落在了楚天身边,平淡道:“当年我纵横东玄大陆,曾一心向往上古那些所谓的圣人大道,见识一下指点江山,梳理天地的玄妙手段,想象那该是何等的巍巍壮观,只是武道一路登顶,平步青云,却没想到从无瓶颈壁障的武道,最大的瓶颈竟会是毫无瓶颈。 执念越深,魔念越重,我观众生百态千年光景,竟然都没想明白这么个道理,就一句话,世间本就没有无瑕二字,所谓的无瑕,便是最大的瑕疵。 可笑,这便是所谓的开万世太平?” 楚天有些云里雾里,高大老人也毫不在意,自顾说道,“东玄州,有那么几个禁地或者圣地,都是很不错的,比如中央天地的剑山,东南戈壁中的火池,大陆极北的冰谷,道德山中的修罗林,有时间你都可以去看看。” “先前那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王八蛋,当年算是我的半个弟子,当年我想要粉碎虚空,飞升而去,那小王八蛋却想要以东玄一州战乱,引起武运风暴,,进而携裹九州天下,去跟天人争上一争,只是如此一来必定会血流成海,但是不得不说,阴阳谶纬,那小王八蛋的确不差,说句不好听的,小时候就是一肚子的坏水,所以以后尽量不要跟他扯上多大关系。” 楚天体内那种翻江倒海终于平息,抬手抹了把头上冷汗,“我倒是想。” 高大老人道,“腿脚都长在你自己身上,你不去搭理他,他还能如何?” 楚天翻了个白眼,再次答非所问道:“敢问前辈可是东玄大帝?” 老头笑道:“东玄大帝?你小子这是在骂人呐。” 楚天尴尬咧嘴,不再说话。 是跟眼前这老头,没得话说。 第123章 天战 东海碣石,肃静无声。 楚天在进入坐忘之境后,周身武运凝聚金莲实质,本来是一场震人心魄的浩然壮举,武运横生,紫气东来,好一个巍巍壮观才是,只是接下来的场景,让瞠目结舌的粗壮汉子跟心神震撼的吕真都有些不解。 眼下风景,虽说不上明月风清那般让人惬意适然,可天地一线,海阔平野烈日高悬的壮阔景象,也是让人心旷神怡,不知为何,楚天竟是在坐忘之后,莫名其妙呕出一口鲜血来。 不仅如此,楚天身躯不断颤抖,七窍开始渗出血丝,甚至于氤氲环绕于楚天周身的金色涟漪,都跟着急剧震颤,凝成实质的武运金莲,更是有枯萎暗淡迹象。 坐忘梦境,楚天一脸苦笑,有苦自知。 即便以灵诀衍化,配合《玄体道诀》运转气机,也觉得体内如有蛇蟒游弋,是逆流而上开山破石的那种,甚至于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刺骨疼痛。 魂武九境重在炼体,神桥九境重在塑神,这是搁在任何一座天地都属于金科玉律的存在,人体除却经脉贯穿全身,还有最重要的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以及诸多不为人知的寻常窍穴和经外奇穴,就像是天地之间那些灵韵盎然的洞天福地,而魂武破神桥,最为关键之处,便是在与体内那口纯粹气机可游历贯穿多少体内窍穴,使之与经脉神魂精魄相通,达到体魄贯通的境地。 这也是魂武九境武道修士,为何能够容貌如少年的原因所在,也是武道渐入佳境的重要里程。 至于楚天眼下遭遇,便是被这位高大老人强行灌输了武道修为,在自身洞天内,帮助楚天开窍通脉,虽说这种灌顶尽在老人掌控之下,有益无害,只是同样难逃良药苦口这么个道理。 楚天周身,凝聚实质的武运金莲寸寸皲裂,可楚天体内丹田之中的那朵金莲却愈发璀璨,就好比之前那股磅礴浩瀚的武运气机,如蛰龙潜伏于楚天体内,眼下跟老人所留下碣石神纹遥相呼应,苏醒后,被老人帮助强行炼化。 其中玄妙,就像惊蛰初至,春雷过后万物初醒。 短短半个时辰,楚天体内那口气机便逆流而上,全身大半窍穴齐齐贯穿,神魂精魄,愈加璀璨圆润,武道修为更是扶摇直上,隐隐有踏足魂武八境,御风而行逍遥天地的巍然气象。 这本该是楚天踏足神桥境,至少也得是魂武九境巅峰才可以看到的浩然光景。 高大老人捋须而笑,虽然神情依旧凝重,却已遮掩不住那股发自内心的笑意。 楚天再次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由铁青转变惨白,高大老人这才微微一笑,翘起一根手指,给楚天些许休息时间。 魂武八境,能做到这般地步,已是匪夷所思,甚至当得起前无古人! 高大老人能屹立群山之巅,眼界自然不窄,虽然还是有些惋惜,楚天没能够一鼓作气直接登顶,可一口气能贯穿三十六大主穴,传出去已经足以震动整个东玄。 高大老人有些唏嘘,当年自己在楚天这个岁数的时候,也算是百舸争流的武道盛世,有多少年纪轻轻便独占鳌头的武道俊彦,多少甲子之年便踏足元婴谪仙境界的武道巨擘,多少举目望去号称同阶无敌的武道天骄。老人淡然一笑,可是最后,还不都是折戟沉沙在他手里?唯独被高大老人青眼相加的,便是那个叫姬鞅的小王八蛋,成名太早,锋芒太盛,当然,这与自己的指点有关,可最主要还在与那小王八蛋的天纵之才,只是可惜了,过刚易折,那小王八蛋风头虽盛,落幕的却也早,甚至不等那些个执迷倾心的红颜化黄土,便销声匿迹,最后只落得躲在幕后搅动风云。 对于这些,老人算不得有什么惋惜,能走到他这一步,早已清楚,武道本就是一条不断登高的过程,最终的终点,便在于那个‘真’上,求真! 道心精纯,心神所想,毫无瑕疵。 一旦如此,即便是武道资质再如何鲁钝的山泽野修,即便是从未踏足武道的凡夫俗子,都有可能得到一个天地共鸣,超凡直接入圣途的浩然气象! 既然如此,姬鞅那小王八蛋的执念所在,过不去也就怪不得别人,更没有什么惋惜可言。 天下熙熙攘攘,有过太多的惊艳俊彦,在他之前,有齐当归与王冲交相辉映,一人修血煞武道,一人修浩然金身,到头来不还是淹没在历史长河?时光流转,江湖更迭,不变的是每一甲子都有天骄俊艳相继涌现,大世之中,如过江之卿,密密麻麻,更不变的是千万年来,从未有人能真正突破此方天地规矩,真正求到心里的那个‘真’! 高大老人看了楚天一眼,没有办法,传说中的上古圣人,所站之处,终究是太高了些。 只希望眼前这个寄托了自己意气的年轻人,能帮助自己走出去向天地问一问那些憋在胸口不得吐的话。 东海之畔,浪潮卷起千堆雪。 当真的四海皆立! 粗壮汉子跟吕真两人愕然看向那海浪如天河悬挂虚空的惊世骇俗景象,心神骇然。 高大老人释然而笑,当初自己于天道劫罚中侥幸留下一抹神魂,虽说一生所修武道真意散去大半,可留下的这小半,才是自己实实在在的精华所在。 此刻,楚天头顶那副山河画卷已彻底展开,灵韵流转处,之前一战原本暗淡的日月星辰,再次皎洁清明,熠熠生辉。 高大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副山岳图一般的魂武法相,怎滴给人的感觉,好似一方真正的虚无空间? 高大老人仔细端详片刻,依旧想不明白,他曾走遍东玄州,见识过的天骄俊彦多如牛毛,见识过的魂武法相亦是浩如烟海,竟是没想到,还有自己看不出底细的武魂所在。 不明白便不明白,如此才好。 高大老人伸手轻点,空中涟漪荡漾,那些烙印于碣石之上的金色涟漪宛若乳燕归巢,齐齐向楚天头顶山河画卷涌去。 天底下的武道,说玄一些,大道三千各不相同,说简单些,武道殊途而同归,其中所涉及万千的武道真意,不过在与如何引导,化为自身根本而已,寻常武道修士不明白,身为曾屹立东玄一州之巅的高大老人,自然清楚,所以在高大老人那接连点指下,此方天地的武道气运与武道真意,齐齐涌入楚天头顶山河画卷,老人才没半点担心。 整整两个时辰,楚天惨白脸色再次红润如芙蓉出水,高大老人长呼一口气,欣然而笑。 楚天衣襟湿透,身上也全是血水,甚至还能听到身上不断有黄豆爆裂的声音,但高大老人所灌输的一身武道真意与武道气运,总算被楚天囫囵吞枣吞入武魂法相之中。 天地东方,依旧是大日高悬,好似时光长河就此凝固静止。 吕真抬头看了看天,这小半天光景,他又有两次意气上面的拔河,效果比第一次好要好上许多,有武运凝聚两条发丝一般的金色游龙,被扯入自己体内,体内气机上昆仑,吕真深吸了口气,出去后,怎么着也能一鼓作气,直接踏足神桥二境了才是! 粗壮汉子站在石刻崖畔,辛苦忍受着那股武运气浪的冲击,饶是汉子体魄不差,也好似风雨中飘摇不定的浮萍,就连神魂都颤抖不止,这让汉子忍受的十分辛苦,只是楚天陷入顿悟之中,吕真时不时以抽丝剥茧手法博取一分武运机缘,他又不敢自己一人离去,生怕被吕真这尊大佛鄙夷或者一个不顺眼,将来到了青山门自己可不就要遭罪了。 当然,即便如此,跟高大老人本就有几分渊源的粗壮汉子,不知道短短小半天光景,自身武道根邸,已上涨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吕真眯眼望去,崖刻之巅,云海气象诡谲,风卷云涌,气象万千,在东方那轮大日的照耀下,光芒万丈。 高大老人已经开始安坐云端闭目养神,楚天既然能承受住他的灌顶提拔,接下来的一些后事,自然无需他去过问,老人嘴角微笑,轻轻自语,“造化钟神秀,乾坤日夜浮!” 无人可见,楚天头顶那副山河画卷蓦然收拢,体内丹田,有金莲蔓连而生,朵朵盛开,足有七朵! 楚天七窍更是有紫金气机浮云般出现,氤氲萦绕,天水一线,那轮高悬天际的大日,一瞬暗淡,化为明月高悬。 楚天睁开眼,看向端坐云巅的高大老人,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武道传承!” 身份已无需猜测的高大老人微微一笑,“天下武道,说到底不过在神意二字,万般灵韵,归根结底都不过那口温养神意的泉水,只是水有温寒,有污垢明净之分,所能温养出来的神意自然也就有所不同,世间之人,所追求的武道都是刀兵相交的手战之道,所以会有刀法剑术之分,会有本源灵韵不同,只有少数,可融百川而入海,所修拳法便是剑意,剑意便是刀法,便是所谓的武道入毫巅。” 楚天疑惑道:“那我?” 高大老人呵呵一笑,“你距离所谓的武道入毫巅境界自然还有很大距离,只是你体内武魂法相,却是有趣,能形成百川入海的浩然迹象,我所留神意既然能被你收拢如画卷,以后大可有机会拿出来慢慢品味。” 老人思索片刻,笑道:“所谓神意,说简单点,能说是动心起念,方寸可衍天地,只是若要细致探究的话,其精微妙契可不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所能涵盖的。” 楚天跟高大老人盘腿对坐,点了点头。 高大老人笑容玩味,“懂了?” 楚天只得再摇了摇头。 老人哈哈大笑,“你这后辈倒是有意思。” 楚天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敢问老前辈,当年武道最高的时候,有多高?” 老人眯眼而笑。 楚天讪讪笑道,“好让晚辈敬仰膜拜一下,也好有个目标……不然就是高山仰止也是不错的嘛!” 老人抬手轻拂衣袖,蓦然坐直身姿,轻声笑道,“高山仰止可不行,要青出于蓝才更好!” 云海之上,更有天穹。 竖直一线,如天幕开。 天穹之上,有位两鬓斑白的剑眉修士,身影高大魁梧,宛若烈日高悬,负手而立,遥望远处。 天穹之上,紫雷滚滚,有声音苍老如洪钟,“吕青山,你大胆!” 老人蓦然大笑,神色睥睨,“我吕青山既早已于此方无敌于天下,便是大胆了要问问天道又如何?” 天空紫雷流转,顷刻化九九八十一道紫金雷龙倾泻而下。 直指老人头顶。 千年之前,东玄中州,青海之中当世最强一战! 天人争锋! 楚天抬头望去,倒吸了口气,失神出声道:“好一个无敌于天下!” 哪怕不是身临其境,楚天也能想象,眼前这位高大老人,当初纵横东玄之时的意气风发。 天幕之下,青海之上,无数踏足元婴谪仙境之上的武道巨擘,在那浩浩荡荡紫金雷龙杀向高大老人时,纷纷拔地而起,向远处掠去,造就万里青海波浪滔天的凌人气象。 只是与天幕之上相比,是怕那殃及池鱼,好似大难临头仓皇飞奔。 楚天才知道名叫吕青山的高大老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笑,轻声喝道,“神到!” 天地间,方圆万里,海水如瀑布逆流而上! 一瞬间,水凝冰起,化为坐坐直指天穹的巨大冰山,拔地而去。 景象之壮阔,看的万里之外扎堆的武道修士瞠目结舌,心神往之,即便是踏足天象乾坤境的武道大能,也不敢想象世间人力可如此,数十名踏足元婴境身影稍慢的武道修士,直接被漫天紫金雷弧和冰山搅成粉碎,尸骨无存。 吕青山白发白袍,神仙出尘。 老人一手抬起托天后,万千冰山齐齐蜂拥激射,撞向天穹八十一道紫金雷龙。天地间,雷电交织,冰雪穿空,轰然作响,刺人耳膜。第一波百座冰山齐齐崩碎于九天之外,九道紫金雷龙随之覆灭。雷电冰山坠落青海,又有千座冰山拔地而起,向天穹推进万丈,再有六十三道紫金雷龙化为虚无。之后老人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涨红,眼看还有九道紫金雷龙砸落下来,老人竟是一挥衣袖,背后有一座山河凌空出现,横亘在天海之间。 高大老人一脚重重踩踏在怒海波涛之上,之后向天穹撞去。 雷龙崩裂,天幕破碎出一道巨大豁口,有璀璨金光洒落而下。 身材高大的老人七窍流血,凛然讥笑道:“煌煌天威,也不过如此,老夫纵然不能踏破虚空杀得了你天上圣人,此生能破开天门也当为后世指出一条明路!” 楚天已是看到心神恍惚,这便是老人巅峰之时最强一战? 楚天遥遥望向那从天穹坠落人间的高大身体,衣衫碎裂,血肉模糊。 高大老人约莫是被当年自己的惨淡结局勾起了愁绪,叹了口气,看楚天正向自己转来要开口说话,老人咧嘴道:“若不是想着他山之石终有用处,老夫可懒得给你看这些个陈年往事。” 老人低头看去,碣石崖畔,两道身影好似陷入了时光长河,静止呆滞,只是周身还有武运真意缓缓流淌。 楚天欲言又止,老人翻了个白眼,自己最后那一战,终究不太光彩,只能说是虽败犹荣,不过能在天道眼皮子地下逃出一线生机,世间唯我吕青山,老人揉了揉眉心,身影有暗淡迹象,“滚吧滚吧,老夫总算能够清静下来了,一梦千年事,好不快哉!” 第124章 睡去 脑海一阵头晕目眩,楚天下意识四处张望,愕然无语。 眼前哪还有半点石刻崖壁踪影。 没了通天崖壁,少了赤金撰文,不见了东海滔滔大日高悬,视野所及,变为了一条通幽曲径。 吕真两人更是头晕目眩,一阵迷糊,半晌没反应过来。 楚天定了定神,赶忙深吸一口气,左看右看,习惯了福地秘境中灵韵如浓重雾霭,突然一出来,好似享尽荣华的世代簪缨王侯子弟,突然沦为庶民草寇,只有寡淡的清粥腌菜,能淡出鸟来。 楚天咧了咧嘴,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由奢入俭难? ‘白泽秘境’一行,虽说历经了一场生死砥砺,可以说若非剑一暗中相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好在最后的结果极好,富贵险中求,着实不假,不说一路上顺手牵羊遇上的天灵地宝,光说涉及武道根本的际遇机缘,黑石山脉观战明悟,山林中跟韩亭山一战根基砥砺,尤其是最后东临碣石得来的武运传承,让楚天半只脚踏足魂武八境同时,体内那口纯粹气机更是开疆拓土,贯穿三十六大主窍,以及数十经外奇穴,体内灵元如东海浪潮,连绵不绝,丹田之中,七朵武运金莲熠熠生辉,有紫气东来,气象之大,让人叹为观止,尤其是那股波动神魂精魄的隐匿灵韵,更是妙不可言,楚天自信再次对敌魂武九境武道修士,不仅可以拳意更上一层楼,武魂画卷内所凝聚灵纹烙印,同样有神意凝聚,只要不是一只脚踩踏在神桥境上,哪怕是韩亭山这种巅峰的强者,一样可立于不败之地! 吕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已经出了那方福地秘境。 楚天看向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书生,周身灵韵流转,似有一股玄妙气机隐约外露,气象巍峨。 吕真深吸了口气,向楚天抱拳道,“托楚兄的福运,我要先去一趟青山门,后会有期。” 楚天抱拳笑道:“山高水长。” 吕真笑着抱了抱拳,一掠而去。 粗壮汉子向楚天道谢一番,紧跟其后,也是快速远去。 看着吕真两人快速离去的背影,楚天心神黯然,有些人,能遇到便是好的,若是再能在接下来的朝夕相处中心生涟漪,让自己动心起念,那便更好了。 楚天抬头看着眼前青山绿水,清风涤荡,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是那张因为自己太在意总刻意表现毫不在意而从未仔细凝视端详的清秀脸颊。 他喜欢她,没有什么道理。 喜欢的不讲道理! 楚天抬起手一巴掌打在脸上,咬了咬牙,脸上升起一抹自嘲之色。曾经看着爹娘跟自己生死相别,看着爷爷黯然伤神,看着小安背着自己暗自抹泪,楚天就想着以后再也不想有这种感觉,在遇到那个活泼纯真的玲珑少女后,在少女为自己挡下楚淙那全力一击后,楚天更是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再让那个女孩挡在自己身前。 楚天嘴角泛起苦笑,“还是怪自己太没用。” 当年爹没能守护住娘亲,可我总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更不能让爹娘失望了才是。 楚天睁开眼向天空望去,白云游掠,暗自攥紧拳头,红着眼睛喃喃道,“爹娘,小天想你们了!” 楚天咬着嘴唇,抬起手擦了擦眼睛,挤出一抹笑容。 离开了白泽秘境,虽说自己早已被卷入东海大势大事中,楚天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有置身其中,才有可能成为乱世弄潮儿,这个道理楚天懂,并且知道的很清楚,不然的话,乱世之中,比如当年的那场东海兽潮,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够守护住身边的人? 钓鱼,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 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 何况是乱世洪流,人心诡谲。 楚天深吸了口气,咧嘴而笑,想着那个名叫吕青山高大老者的话,双目清明。 今人不必不如古人,即便是古之圣人又如何?便是那古之圣人留下的规矩经仪,难道便真的是对的? 天底下本就没有所谓的尽善尽美,本就没所谓的完美无瑕,那么那些古圣人留下的规矩经仪,又何谈万世流传而不变?如若真的如此,那要后世之人还做什么? 楚天收敛心神思绪,只觉在心弦上,有一块巨石摇晃,自己的武道根基,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感觉,一种让自己接下来行亿万里路的立身之本,武道本源和根邸。 男人一颗心,内怀明月坦荡而行! 男人两个肩,当挑万仞山岳屹立不倒! 男人两行泪,一行为天下苍生梳理规矩经仪,一行为心中美人蓦然回首一笑! 此生,行亿万里路,看尽世间风景,有她陪伴,足以! 楚天摇了摇头,被高大老人从福地秘境送出,显然早已离开了白泽山脉千里之外,看了眼日暮西斜,沿顺山间小径一路轻掠而去。 从东海之滨暮霭城,前往青云山,相距三千万里,即便楚天再如何紧赶慢赶,想来也得不少时日才行。 眯眼看了下小径尽头,茫茫远! 或者说根本就看不到尽头,楚天吐了口胸中浊气,一脚缓缓踏后,摆出一个古朴拳架,随后脚下云巅步开始缓缓前行,猛地看上去,就像是稚子耍拳,只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相较以往,在楚天所过之处,有一股说不出意味的神意,围绕周身慢慢流转。 这不是刘广的拳意传授,更不是白泽秘境中高大老人的武道传承,是楚天在先前一瞬,心弦洞开时自己蓦然明悟的一种意气。 随着楚天被高大老人灌注于武道传承,东海之滨如今的光景,就像是战火连绵的一方疆域,一场拉锯持久的战事暂时拉下了帷幕,至于大战过后还会有诸多余战,在所难免。 这也是高大老人的算计之一,算是用一块黑布将楚天遮住。否则一旦楚天在秘境中机缘际遇泄露被外人得知,以楚天眼下武道修为境界,定然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 天色渐暗,四周依旧是茫茫一片的山林荒野,楚天便找了一处背风陡坡处,一个蹦跳落在一株高大古树上,在虬壮树干上躺下,抬头仰望星空。 半只脚踏足魂武八境,虽说距离世间所谓的万法不侵的琉璃金身境还有一段路要走,在这荒郊野岭风餐露宿倒是没什么问题。 看了半天星空,有大片乌云呼啸而过,楚天闲来无事,以内视之法查看腰间那枚‘青玉福地佩’,开始清点自己的家当,金精铜钱不算多,当然,也不少!也就一千多枚,已经能堆成了一个小山堆,大多都是从韩亭山那枚玉扳指中得来。原本被楚天视为珍宝的雪灵石,也足足有五百多枚,另外还有一大堆的宝石灵草,多是墨家炼器师用来炼制灵宝的天地宝物,除此之外,更有两枚月华石! 至于吕真原本跟楚天分成的那些钱财,楚天在前往东临碣石途中,便折算成了丹药灵石请吕真有时间前往暮霭城一趟,转交给楚惠,对于楚天这份要求,吕真自然不会拒绝,说简单些,他跟楚天之间,算不上推心置腹的至交好友,估计有陈振峰前车之鉴,楚天也不会跟自己成为生死之交的朋友,但两人之间武运牵连,不容置疑,或许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让楚天对吕真也大可放心,坦言两人即便不能成为互为托依后背的朋友,希望以后也永远不会成为敌人便是了。 在观看那场千年之前的大战前,高大老人赠送给楚天一幅山水画卷,跟楚天武魂法相互相契合,画卷之上,有‘山水相依,心意通神’八个金纹篆字,高大老人笑着说是他一次偶然所得,画卷本身便是一件不错的宝物,其中更是收录有无数高山大河的精气神韵。 高大老人交给楚天一套炼化口诀,楚天也曾试着以秘法从画卷中摘取出一抹流水,哪怕只是一小泓瓷碗大小的水韵,便差点耗尽了楚天体内灵元气机,让楚天更为心惊的是,那一小碗的水韵,给楚天的感觉,好似一条无尽的长江大河盘亘在自己眼前。 楚天双手将画卷缓缓展开,端详着这副被称为‘山水相依’的青山绿水图,山岳敦厚巍峨,流水纤柔潺潺。 将手中画卷收起,楚天再次拿出一幅山水图,一座赤壁,江水幽深,一叶孤舟飘荡江水之上,有一道身影独自垂钓。 楚天暗自遐想,那个命途多舛的女子,只希望将来能好运多些,虽然手中这副《江心垂钓图》比起那山水画卷差上了太多,在楚天看来,同样都是心中弥足珍贵之物。 楚天很早就想过一个问题,觉得很对,永远不要将陌生人的些许善意当做珍惜的瑰宝,却把身边人的全部付出,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 对于那个女子来说,这一副现在看起来不起眼的《江心垂钓图》,或许就是女子此生心意寄托的全部。 最后楚天拿出一双算不得精秀的虎头布鞋,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无论先前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再如何珍贵,在楚天心里,都比不过娘亲亲手给自己缝制的这双布鞋,也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念想,哪怕现在楚天已经长大成人,也觉得这双小布鞋格外透露着暖意。 楚天双手捧着布鞋,忍不住咧嘴微笑。 只是楚天很快就把这双虎头布鞋收了起来,好东西就该藏起来才好嘛! 楚天犹豫片刻,想着等将来轩辕青青那丫头能够重塑身躯,是不是要将娘亲留给自己的那个玉簪子送给少女?只是那丫头不会给自己急眼吧,可别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想到这里,楚天便有些为难起来。 不过楚天很快就下定决心,送,是一定要送的。 这么好的女孩子,要是自己错过的话,娘亲在梦里都会骂自己! 再说了,自己喜欢谁,又不是他说了算的,么得办法啊。 除此之外,‘青玉福地佩’中还有许多古怪物件,巴掌大小五颜六色的石头,一颗颗璀璨欲滴的灵果,还有一些品秩不高的灵宝。 楚天本来打算全部跟吕真兑换成金精铜钱或者雪灵石来着,只是被那家伙笑骂了一句,说是他吕真又不是开当铺的,要这么多的杂乱货干啥,等以后兜售出去,还指不定得费多大功夫。 道理很简单,那些个真正的武道世族,财大气粗的,可看不上这些东西,那些个腰包里没钱的穷酸散修,也买不起这些个货色,楚天觉得是这么回事,只得讪讪一笑。 楚天想着那些过往云烟,再想着将来的种种美好,不知觉间沉沉睡去。 天上,月明星稀。 山间,却是清风拂面! 第125章 西行,公子 天色蒙蒙亮,楚天悠悠然睁开双眼,懒洋洋坐直身子,向天地东方望去。 天边尽头,云蒸霞蔚,一轮通红大日跃然出现,隐约间可看见云霞之中紫气翻滚。 有紫气东来! 楚天深吸了口清晨清灵之气,一个弹跳,高坐在古树枝头,运转灵诀吐纳灵韵,滋润体内已贯穿的窍穴神魂精魄。 如今楚天虽然尚未踏足魂武八境,距离神桥境更是路途遥远,但是在福地秘境,被高大老人以灌顶之法传承武运神意,体内经脉在那口气机的游走下,贯穿三十六大主窍,数十经外奇穴,正是需要勤奋汲取天地灵韵打磨根邸的时候。 由于武魂画卷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可衍化天地清明灵韵,不受五行属性侵扰,楚天在汲取天地灵韵方便可谓如鱼得水,尤其是在秘境之中,高大老人在帮助楚天灌顶之时,更是发现了楚天体内那枚隐匿沉寂的‘凤灵珠’,高大老人先是惊异之后,更是暗地里帮助楚天在体内布下了一道‘锁灵阵’,以防楚天进阶之时,灵韵外泄,从而导致被那些不要脸皮的元婴境蝼蚁觊觎。 如此一来,楚天体内的情况更像是一个守财有道的守财奴,只想着源源不断的从天地间汲取灵气,却不想着拿出来一分一毫,这样自然有极大裨益,坏处也有,就是长久以往会更多的积累一些天地间的杂质,不过只要楚天足够勤奋,多汲取一些天地间的纯正阳气,那些积淤在体内的杂质总会被慢慢炼化排出体外。 至于那枚‘凤灵珠’,高大老人曾有过三言两句向楚天询问其跟脚来历,楚天也是一头雾水。 楚天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候就像是一个醉汉踉跄而行,有时候像是那稚童耍刀,气势倒是不小,有时候便以《千仞符》屹立于群山之上,接受天地罡风的吹拂洗礼,还有些时候双手并拢做剑指,慢慢体会剑一留给自己那枚剑丸尚留有残余神意在武魂画卷中的剑意。 在进入‘白泽秘境’之前,楚天一直都是以家族的灵诀吐纳运转,汲取天地灵韵,后来有一次轩辕青青突然抛给楚天一枚青竹玉简,说是看楚天表现不错,原先修炼的吐纳灵诀也太不堪入目了些,就跟市井骂街的妇人一般,上不了台面,这门《玉元诀》虽然也不咋滴,好歹是她家书阁的藏书之一,楚天后来便换上了少女嘴里这门不咋滴的灵诀。 少女当时神色虽然满脸嫌弃和不以为意,楚天心里却知道,这门叫《玉元诀》的吐纳功法,怕是在整个大秦王朝都是独一份。 寻常人武道开灵,最初便需要一部灵诀吐纳引灵,灵诀的品秩高低,自然决定从天地间汲取天地灵韵的精纯程度,甚至于在初次灵韵入体那一刻,便会在体内升起一种武道气象,灵韵越是精纯,气象越是浩大,将来在武道上走的也就会越远,因此好一些的引灵诀,在任何地方都是十分抢手的存在。 楚天最开始看《玉元诀》的时候,便被其中的描绘所震撼的无以言表,说是以此诀修炼,即便是那无光的暗淡顽石,历经千年磨砺,也能在武道根基上如那温润璞玉,灵诀中更是详细介绍勾画了汲灵韵入体后,在人体小洞天所有窍穴运转的详细路径火候,速度快慢,灵韵多寡,气机长短等等,楚天当时就暗自咋舌,少女翻了个白眼,说这门《玉元诀》不过是她们家一位老前辈闲来无事的作品。 这一天,楚天独自行走于山间林中,远远的就听见有瀑布落雷声,砯崖转石,楚天心念一动,脚下生风,一掠而去,很快便看到一座高达千丈的断崖,有天河水瀑砰然垂落而下。 楚天一人立于崖畔,纵身跃入碧绿水潭,任由那气势如虹的水瀑砸落在头顶。 在‘白泽山脉’,武道修为半只脚踏足魂武八境,原本楚天以为能势如破竹,一路攀升上去,不料接连十数天,都不见丝毫破境迹象。 水瀑轰轰砸落,楚天默默运转灵诀,体内气机连绵不绝如浪潮跌卷,那口一瞬千万里的体内气机,更是有贯穿经脉窍穴后的融会贯通之感,同丹田之中有金莲凝聚后散发而出的紫金灵气一同翻涌,生生不息。 楚天神色肃穆,倾吐一口体内浊气,脸色蓦然古怪。 原本在体内那口只是愈加浑宏的气机,竟然好似活了过来,给楚天的感觉,就像是在原本的灵动之上,生出了一丝灵意,伴随着楚天不断运转灵诀,从天地间汲取灵韵入体,以及千丈瀑布砸落而下,让体魄神魂不断遭受捶打震颤,那一口精纯气机就像是巡守天地的威武将军,时快时慢,时缓时急,原本只是攻城拔寨开疆拓土,如今已经开始守卫江山治理山河,使得楚天体内那些积淤的污秽之气以及灵韵杂质,被毫不客气的扫出门外。 这让楚天有些意外之喜。 不想经脉贯通窍穴神魂,体内气机竟然还能有如此玄妙的变化。 只是让楚天有些头疼的是,在他进阶魂武六境之后,隐匿于神魂深处的那枚‘凤灵珠’,好似冬眠休憩一般,每一次进阶复苏时间之短,让楚天一阵阵的纠结心慌。 倒不是说楚天少了凤灵道韵温养武道根基感到可惜,轩辕青青那丫头若想重塑体魄,必然少不了凤灵道韵,何况有了凤灵道韵,至少不用担心少女出手之后神魂精魄动摇不稳。 想到少女还在沉睡之中,不知何时才能苏醒,想着以后自己要走的路途艰辛,少女指不定还会不顾一切出手相救,楚天其实有些黯然和茫然。 自己非但不能站在少女身前保护好她,还要她一次次的站在自己前面。 就连楚天都没有想到,这位跟自己偶然相遇的天上少女,会为了自己,在死亡面前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好在如今轩辕青青性命无忧。 …… …… 东玄州远离东海的某座山巅之上,一名挺直腰杆后身材高大的老人负手而立。 老人身后,跟着一名面貌坚毅的年轻人,一起眺望云端。 云端之外,依旧是云海起伏。 山巅有风吹拂,是那种刺骨寒风。 在最初来到山巅的时候,这个面貌坚毅的年轻人就感觉自己神魂都要被此处罡风吹的魂飞魄散,短短半月光景,整个人就枯瘦了一圈。 山巅景象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怪石算不上嶙峋,云海算不上诡谲,甚至比起寻常云端山岳,还少了那种生机葱郁的景象,只有背后的那个还算宽敞的简陋茅屋,以及一块悬出云海外的巨大石坪。 这些日子,年轻人每天都要按照老人的要求,去那石坪一侧静坐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年轻人便会在老人事先准备好的一大缸药水中泡上小半天,如此反复。 年轻人一开始也问过为什么,老人只是故作高深跟年轻人说了一通魂武塑血肉,罡风拂神魂之类的机锋言语,然后就没了别的多余的话。 今天这是刚刚泡完了药水,年轻人还能感受到体内那种抽筋剔骨,疼到神魂里的剧痛,就这么站在老人身后,看着视野开阔的远方,大片大片的云海起伏。 他走到山巅边缘,向下望去,云海之下还是云海,深不见底,一股凛冽罡风从山下向上倒掠而来,让年轻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老人转过头看了眼自己捡来的这个弟子,笑问道:“感觉如何?” 名叫小安的年轻人学楚天咧了咧嘴,“味道很不错,师父,咱这有没有酒?寻常人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咱们这怎么说也得是高高在上了吧,再加上师父你老人家,可不更是人间仙境?诗酒剑仙,这可都是我们那打小就挂在嘴边的向往,公子当年就经常说,人生快意就该喝酒嘛,喝着喝着就成酒仙了!” 身材高大的佝偻老人眯眼而笑,“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你小子还有这么多花花言语?” 小安只得讪讪一笑,“之前那不是有我家公子珠玉在前嘛,我哪里能跟公子抢风头,所以平日帮公子看的那些书籍,做的那些功课,都得藏着才行。” 佝偻老人冷笑道:“你怎么不帮他连武道一块修习了。” 小安一张脸顿时皱在了一起,“我倒是想啊,可我自己不也是半瓶子水,开灵还没我家公子早。” 小安想了想,问道:“师父,能不能说说,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佝偻老人哼笑道,“看上你那就是你的福气。” 小安又问道,“师父能不能给说道说道,这到底是哪里?我在这吹了半个月的罡风,你说是能锤炼体魄神魂,可我的武道境界,这半个多月不光没半点进展,还在一点点的跌境,不进步也就算了,这么个跌境法,算什么啊。” 小安大概是这半个多月被老人折腾的不行,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跟老人说话。只是不管是最开始小安的忐忑不安,还是后来的暗地里骂娘,再是眼下的破罐子破摔,佝偻老人始终没半点生气和不耐烦,当然也没有给这个弟子半点好脸色。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上,竟是破天荒流露出一抹和蔼微笑,“这自然是白云间,虽然天地灵韵算不上浓郁,可是一处难得的武道圣地,你能在这里砥砺武道根基,就知足吧。” 小安只是翻了个白眼。 小安试探性问道,“师父,我什么时候能下山去找少爷去?” 老人答非所问道:“你现在年纪小,以后再长大些,见过了更高更大的世界,见识了更浩瀚无垠的武道风光,知道了武道长生之途,还会这么执意你跟楚天之间的关系?” 小安皱着一张开始变得清秀的脸庞,小声道:“是少爷。” 老人冷哼道,“行行行,那你跟我说你到时候还会如此执意你跟你家少爷之间的关系?” 小安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抬起头道:“那是自然。” 老人问道:“即便你舍弃了自己的长生大道,也甘愿为了你家少爷去赴死?要知道,你成为了我的弟子,凭借你的武道根基,将来就是在东玄中州,开宗立派也不难。” 老人顿了顿,“是比大秦王朝还要大许多的武道宗门。” 小安答道:“师父你说这么多,没啥用哎。” 老人感慨道,“世间无常有道,无常之有常,必安之。” 小安只是沉默不语。 老人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家公子曾上究天人之辩,问道天地规矩经仪,说是世道复杂,岂会仅黑白二分,还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上古那些个规矩经仪历经千万年而不变,更是早已枯如朽木,只是以人力抗衡天道,终究还是……难。” 老人看了小安一眼,不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语。 小安想了想,还是试探性问道:“师父,你老人家是不是元婴谪仙境的厉害人物?” 老人眯眼笑道,“元婴谪仙境?我是不是元婴境,管你现在魂武二境都不如什么事?” 小安咧咧嘴,不再自找无趣。 接下来小安便在这高悬云海之上的山巅安顿下来,心境也愈加平稳,久而久之,那个便宜师傅也会经常自己离去,将小安留在山巅,只是每次离去的时候,都会准备好一桶桶的药水。 小安也有些无奈,不管是坐在那石坪上任由罡风吹拂,还是泡在那药水里,都不是让人舒心的事情,不过小安的确能感觉到,自己的体魄比以前坚实了数十倍都不止,体内丹田,更是如有一条火龙缓缓孕育,就要破关而出。 到了后来,山巅便只能看见小安一人身影,闷得发慌。 那天小安突发奇想,自己沿着山巅小径,独自向山下走去,可走到半山腰处,差点惊的神魂都出来,只见自己脚下此处山巅,竟是无根之山,好似被仙人一剑截断,高高悬于天际之上。 之后半年,老人才再次回到这叫‘白云间’的山巅,看到自己得意弟子全身若琉璃的金身,微笑道:“立身之本,无需多高,但有一点,必定要踏实了才行。” 老人伸出一只手掌,山巅云海,有风云卷荡长鸣。 老人悠长叹道,“希望百年之后,我不会再看到更糟糕的局面。” 老人曾经也是一位公子的扈从,只是当初没能护住公子,害的公子的师尊神陨天地间。 第126章 外面的世界 不知不觉,楚天一路向西,一个月光景转瞬即逝。 楚天经过这段时间坐观吐纳,感觉自己距离突破那魂武八境的壁障越来越近,丹田中紫气升腾,武运弥漫,灵元就像是金色露珠,在丹田荡漾滚动。 不但如此,楚天体内那口纯粹气机彻底生出一抹灵韵,哪怕不需要楚天呼吸吐纳,也如威武将军巡查自身城池领地,经过一座座窍穴关隘,经脉驿路,温养神魂,砥砺体魄。 楚天能感觉到,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冲破魂武八境那层壁障。 这一次行走,是楚天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远离家门,他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远离家门竟会独自一人走上这么远的距离,走过这么多的高山大河。 日起月落,白云苍狗。 一月之后又是一月,这一天,楚天站在一座山头举目远望,终于看到远处有一山镇城池轮廓出现在眼前。 楚天咧咧嘴,抬手揉了揉脸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娘的,接连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在荒山野岭风餐露宿,在荒漠戈壁头顶烈日,唯一好些在晚上的时候有清风吹拂月明星稀,可说句不好听的还是披星戴月,饶是楚天已破境踏足了那能够凭空御风而行的魂武八境,也被折腾的不行。 尤其是一路上时不时遇上那些不开眼的山泽荒兽,一番暗无天日的捉对搏杀,更是让楚天累的够呛,眼下模样,当真是风尘仆仆了,楚天估摸着再这么一个月下去,自己非得被郁闷死。 咱好歹也是武道世族出身的楚家少爷,不说长得玉树临风,怎么也得有那么点逍遥风流模样才是,可这两个月的高山大漠烈日奔波,愣是让楚天成了个不修边幅的邋遢落魄青年模样。 楚天看着远处城池中的灯火辉煌,咽了口吐沫,怎么不得过去狠狠的逍遥挥霍一番,不然都对不起自己这两个月来的长途跋涉。一想到城池中的那些美酒佳酿和玉盘珍馐,楚天就忍不住直流口水,当然,城中要是能有一条像家乡桃花巷那般的风水宝地就更好了,找那么几个江南烟雨一般的娇俏小娘子,可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楚天很快就摇了摇头,下意识给了自己轻轻一巴掌,自己可是胸怀坦荡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过楚天很快就咧嘴笑了笑,小爷我也是男人嘛,男子汉大丈夫,想想咋了。 楚天左右环视看了看,深吸一口气,脚下生风,骤然一跃而起,凌空而去。 魂武八境,御空而行! 虽然破境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最开始,楚天有些好奇,御风飘荡了一会,在那之后便再没了逍遥天地的心气了,眼下看见了远处那座城池,可不是那饥渴壮汉看到了水润妖娆的娇俏小娘子。 置身虚空天地间,一种无法言说的豪壮涌上心头,天地八方,尽在一念之间,脚下云巅步更是带起大片玄妙涟漪,那种感觉,只能用心无旁骛来形容。 一瞬千百丈,楚天一边以云巅步御空而行,一边以灵诀汲取天地灵韵,在体内那口气机的驾驭下巡游体内经脉窍穴关隘,修为在无形之中缓慢精进。 眼看远处那座城池越来越大,楚天也不着急,虽然有望山跑死马这么一说,两个月时间都跑过来了,何况这目光所及的百十里路途。 足足小半天光景,在楚天鼓足了劲头全力飞奔下,终于看清楚了那座城池轮廓,微微咋舌。 虽说暮霭城在那方圆几千里地脚也当得起雄伟风貌,可看见了眼前这座城池,才让楚天实实在在知道了外方天地的广袤繁华,城池高墙之上,‘龙骧城’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甚至还氤氲着一股磅礴的灵韵流转。 在远离城池的一处荒郊落下身形,稍稍清洗打理了一番,楚天这才优哉游哉向城池走去,虽说第一次出门在外,入乡随俗这么个道理楚天还是懂的,龙骧城方圆十数里内都不见任何武道修士御空而行,想来是有什么规矩禁制才是,楚天自然不会虎头虎脑的一路御风飘荡过去。 城池门口并没有守卫,来往行人络绎不绝,楚天夹杂在人流之中,就显得极不起眼了。 暮霭城算是东玄东荒最为荒僻之地,灵韵稀薄,山泽之中天地灵物自然匮乏,武道底蕴也就相对要弱上许多,当初大秦王朝在玄煌大帝统御下南征北战,不断的开疆拓土,短短数十年间,便吞没掉了整个东荒在内的所有版图,龙骧城相距青云阁不足两千万里,武道底蕴自然远非暮霭城可以相提并论,在暮霭城,能有一位魂武九境武道修士坐镇,便能成为一方巨擘,若是能有一位神桥境修士莅临,可不得当成活菩萨供奉起来,可在这龙骧城,魂武九境竟是跟暮霭城西边湖泊里的王八一样,满地爬。 楚天暗自心惊,原本以为他魂武八境修为,怎么着也能大摇大摆的走完前往青云阁的这三千万里路途,不曾想还是得夹起尾巴来做人才行。 真是应了小安的那句话,行走在外,还是低调内敛点才好。 其实在之前的两个月长途跋涉中,楚天也见过不少行走山泽的武道修士,有组队历险的江湖野修,有一些武道世家的豪阀子弟,有身傍武艺的包袱贩夫,还有武道气息粗狂暴戾的佣兵团伙。其中楚天就曾跟一位行走在暮霭龙骧一线的包袱贩夫谈过一笔不小的买卖,将身上不少的一堆杂物兑换成了实打实的雪灵石,虽说有些亏损,影响不大。 楚天甚至还碰到过几场山泽野修的结伴厮杀,不过楚天没有像以往在白泽山脉中那样近距离观战,而是远远的就躲避开来,免得惹祸上身,倒不是楚天怕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除此之外,楚天还见过一些名声极大的名山大川,据说上面有结茅修行的世外高人,就连青云阁都得给几分面子的那种,这叫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还有一些荒郊野外的道观寺庙,不过都早已破碎不堪,听一些游历山河的武道修士说是在很久以前,有佛门弟子前来传道教化,贫苦之地才更能见佛心嘛,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还有一些古战场遗址,多是一些个高大山脉被一剑劈开,一条大河被硬生生拦腰截断,楚天当时走的急,没有细致游览观看,只是不知道多少年过去,那种无形之中的肃杀之气,依旧弥漫不散,让楚天记忆犹新。 相比之下,那些神桥境修士的大显神通,在楚天眼里倒是不值一提了。有剑一这么位天骄俊彦珠玉在前,别的什么神桥境修士,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当然,其中最不能忽略的一件事情,楚天在来的路上,还看到了一伙身穿青衫的年轻人,跟一群身穿血色长袍的武道修士惨烈厮杀,而那些血色长袍的武道修士,正是跟楚天有不小渊源的血魔山弟子,因此楚天暗地里便下了一些绊子,以灵诀从武魂法相中攫取出不少灵纹剑纹,背地里暗算了不少血魔山修士。 楚天自顾走在龙骧城一条叫走马街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饶是自忖见识眼界不短的楚天看了街上的繁华景象,也忍不住暗自咋舌。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人比人气死人! 以往在家乡暮霭城的时候,腰包里要是能有千百两银子,就能称得上腰缠万贯四个字了,要是能有十几枚金精通宝银钱,不管走到哪儿都恨不得被当成大爷供起来,至于那些兜里常年揣着几枚雪灵石的家伙,更是嚣张跋扈的不行,一个个走起路来都带风的。 眼下天色已暗,暮色中,整条走马街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不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的那种明亮,而是在街道两侧,布满了照明阵法,楚天路上问了一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汉子,才知道这些照明阵法是灵纹师的一种手笔,以阵旗或者下品灵器为阵基,以术法神通勾勒灵纹布置于街道两旁,加以雪灵石为能量源泉,便能达到这种夜如白昼的壮阔景象。 楚天愕然张大着嘴,那看似很好说话的汉子拍了拍楚天肩头,说了一番勉励言语,这才离去。 走在游人如织的街道上,楚天可谓见识到了真正的武道修士,什么叫金山银山,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在暮霭城那边,寻常物件都是以世俗金银来衡量,一般的灵物也都是以金精银钱来交易,只有极其稀少的灵宝,才会以雪灵石来买卖,结果到了这走马街,便是简简单单的一顿吃食,都要以金精通宝银钱来计费。 不但如此,走马街更是对得起富庶繁华这么个名号。 各种古灵精怪的玄妙物件,让楚天大开眼界。 楚天在第一家灵宝殿就看到了一排‘流光竹叶’,娇艳欲滴,光彩湛然,竹叶周围氤氲的那股玄妙时光灵韵,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如沐春风,楚天在柜台前瞪大眼睛看了许久,才狠下心来买了两片,楚天曾经听轩辕青青说过,流光竹是高山大泽中一种极其奇异的灵物,汲取天地时光灵韵而生,竹叶辅以特殊秘法,便可引灵泼墨,如清水倒影,记录世间玄妙奇景,妙不可言。 买下‘流光竹叶’后,楚天愣是端在手心看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入‘青玉福地佩’,咬咬牙决定最多再花费百枚雪灵石。 殿阁伙计看到楚天一副肉疼模样,暗自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给楚天介绍一些更加稀奇的物件来着,看来是不用浪费那番口舌了。 相比那一排‘流光竹叶’,在一楼大殿楚天还看到了几盒标有‘决明菩提’的东西,看介绍说是能帮助武道修士修炼‘明目’一类的术法神通,尤其是对于那些拥有魅术武道技法的狐媚女子,这些‘决明菩提’那可是比世间俊彦公子更加令人心热的心头好。 除此之外,还有诸如‘千里宝丝’、‘五行之精’、‘水帘风铃’等诸多玄妙宝贝,甚至于比起那‘流光竹叶’更让楚天心动。那‘千里宝丝’,能够以特殊手法留下烙印,千里传音,当初在白泽秘境跟吕真一起就收获一根,只是分赃时分给了吕真,‘水帘风铃’更是墨家炼器师根据天地风水灵韵炼制的一种辅助性修炼法宝,挂在屋檐楼阁中,以灵元震动,发出清脆铃声好似高山流水,能够跟天地灵韵形成共鸣,震荡入耳,壮大精气神魂。 许多山上高门大族的子弟,多会在住处挂上一串‘水帘风铃’,哪怕只是闲来垂卧碧溪上,也是一种武道修行。 除了‘千里宝丝’还有‘水帘风铃’等灵宝,楚天最后在一楼大殿停下脚步,再次花费七十多枚雪灵石购买了一副《山楼秀佛图》,重檐山楼雨雾弥漫,透过明窗可见屋内有丝竹桌椅简单陈设,精洁雅致,窗畔有清秀妇人低首刺绣,楼后茂林修竹,湖石乔松高耸透瘦,远山如黛,青岚浮动。 山水楼阁,处处可见匠心。 让楚天更为心动的是,在这副叫《山楼秀佛图》的画卷之中,楚天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呼应,那种灵韵流转,好似让人心中升起了一轮明月,一方净土。 当初跟剑一询问武道,楚天便问过道心一说,知道世间武道修士,大多心中存有执念,执念放不下,便将成为武道精进途中的魔障,有百害而无一益,但若能‘存放得当’,将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福源。 看到楚天价都不还就爽快买下了这幅《山楼秀佛图》,那殿阁伙计眼睛一亮,常年打鹰,不说一朝被啄了眼,竟是还有看走眼的时候,先前那两片‘流光竹叶’加上这一副《山楼秀佛图》,楚天可是一口气掏了二百多枚雪灵石,这搁在往日也是不小的手笔了。 于是那位伙计笑意更胜,赶忙一溜烟小跑到楚天跟前,跟楚天介绍起余下的稀奇灵宝来。 第127章 对影成双 有殿阁小吏帮忙介绍,接下来楚天就要轻松不少,虽然心里明白对方的心思,楚天也毫不在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三言两语将殿阁一楼的奇妙物件介绍了一遍,殿阁小吏便引着楚天往二楼走去,在尚未走到二楼拐角处,楚天就看到了一张好似凡夫俗子家门口贴画的门神一般的画卷,在画卷下方,还有一个长方形紫檀木匣。青衫小吏便给楚天介绍,说这幅画卷叫‘真神英灵图’,是灵纹师以一些武道大能前辈前往修罗战场摄取出来的修罗意志绘画而成,英灵图的品质高低,除了跟灵纹师的品阶有关系,还跟所谓的修罗意志有极大关联,好的英灵意志,就好比那极其稀有珍贵的墨水,勾画起来得心应手不说,更能在浓淡之间和细微之处见根邸,至于下方的那个紫檀木匣,则是‘请神香’,辅以特殊灵诀,便能将画卷之中的英灵请出来,眼前这幅‘真神英灵图’,不算贵,也就九十九枚雪灵石,但是请出来的英灵,可是比寻常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还要厉害许多。 楚天呵呵一笑,说是不错不错,在青衫小吏的满脸期待中,一步踏入殿阁二楼。 魂武九境,对楚天眼下的武道境界来说,都不算个事儿了,以后就更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楚天可不想要在这种事情上面破费。 青衫小吏只得跟着讪讪一笑,一起踏入殿阁二楼,深吸了口气之后,继续不厌其烦的跟楚天介绍柜台里的奇异灵宝,约莫着是楚天先前买下了那幅《山楼秀佛图》的缘故,青衫小吏每次走到一幅灵纹画卷面前,都会跟楚天浓墨重彩的介绍一番,比如一幅《月下佛子坐观图》,明明是佛子,却是一头的青丝如瀑,月色皎洁,灵韵流转,使得那佛子看上去栩栩如生,飘然如仙人,青衫小吏说这幅画出自青云阁那边一位丹河境前辈之手,有丹青圣手之称,这位月下佛子更是月下悟道,一夜生青丝,一步入元婴谪仙境,神迹斐然。还有一幅《剑仙图》,因为是侧面的原因,看不清面目,但是那位剑仙白衣飘飘,横剑在握,一剑轻描淡写,竖直劈下,前方天水一线,竟是卷起万丈波兰,也是一位丹河境灵纹师的大手笔。 楚天走在前面,一一点头而过,心想着到了青云阁,是不是有机会拜访一下这位元婴境的丹青圣手,但是没有任何要出手的迹象,让青衫小吏神色有些失落。 估计是职业使然,青衫小吏心里虽然失落,却没有半点不满,依旧跟楚天细致的介绍每一件灵宝,也是摸不清楚天的喜好,便开始海选起来,希望能运气不错,自己也能拿些提成,从价值数百枚雪灵石的奇异物件,到仅仅价值十数枚雪灵石的小巧彩头,都是跟楚天一一说上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楚天买下了一只价值十数枚雪灵石的玉坠,青衫小吏总算是松了口气,好歹没有竹篮打水。 走到一件破旧灵宝跟前,楚天蓦然驻足,青衫小吏也是微微一愣,向柜台里的那柄断剑看去,一脸怪异的看着楚天。 青衫小吏惊异道,“公子看上了这柄断剑?” 楚天没点头也没摇头,问道,“这柄断剑有什么说法?” 青衫小吏想了想,“公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人,不然的话,龙骧城附近能进来我们灵宝殿的人,都会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青衫小吏确定楚天不知道,便开始跟楚天介绍起来,说一百多年前,龙骧城曾出现过一位剑道奇才,据说跟现如今青云阁的剑一公子都差不多,这柄断剑便是那位剑道奇才的本命之物,更是跟魂武法相融为了一体,只是天妒英才,那位剑道奇才与一位魔道修士决战于龙骧城外,结果双双同归于尽,这把本命剑也因此被毁坏,后来便被收放在了这里。 楚天有些诧异。 青衫小吏很快便给楚天解释道,“那位小剑仙据说跟我们殿主有些渊源,这柄断剑蕴含有那位小剑仙的生前剑意,我们殿主便希望能够有后辈结下一份善缘,悟出其中剑道真意,也算那位小剑仙传承不灭。” 楚天点了点头,难怪他一开始就觉得这柄断剑有些古怪,原本他还想买下来着,听到青衫小吏的话,顿时打消了这个心思。 依照青衫小吏的意思,这柄断剑显然不简单是卖出去这么简单,指不定还有一堆的麻烦事,至少与断剑剑意共鸣,就需要当场以自身武道意念跟本源灵韵与此共振交相辉映才可。 楚天一口气逛完了整个殿阁二楼,不用青衫小吏指引,直接向三楼走去,看的青衫小吏嘴角直抽搐,二楼殿阁中的几名武道修士更是有些诧异,尤其是两位妙龄女子,更是瞅了楚天一眼后接连再瞅了好几眼。 青衫小吏赶忙跑到楚天身后,歉意笑道:“公子慢步,我们这里有规定,但凡上三楼的客人,都得是我们这里的贵宾才行!” 楚天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小吏尴尬笑了笑,“三楼之中多是我们这儿真正的宝贝,想要上去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便是需要在下面花费了一千枚以上的雪灵石才行,第二就是上去了,至少得选一件才行。” 楚天转头向上看了眼,再看向青衫小吏,“上面的东西要多少钱?” 青衫小吏笑道:“五百枚雪灵石左右。” 青衫小吏所说的五百枚雪灵石,自然是最低价,楚天点了点头,权衡半晌,觉得还是不上去当这个冤大头的好。 见到楚天退回二楼,二楼中那位身穿绿裙的妙龄女子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撇了撇嘴,一脸鄙夷,正要说话,便被身边一位年轻男子轻轻揉在脑袋上,笑着给楚天歉意点了点头。 楚天见青衫小吏欲言又止,微微一笑,走到一侧柜台边,伸手指了指里面一件羊脂美玉般的小巧物件,轻声笑道:“这件山水灵根,帮我取一下。” 周围再次有人转头望去,那先前想要出言嘲讽两句的绿裙少女,也是转过头瞪大了双眸。 青衫小吏有些愕然,看着楚天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不大一会,在整个二楼十数道或愕然或羡慕的目光下,楚天悠然向楼下走去,只是比上楼前,手上多了一件小巧玲珑的‘山水灵根’,山峰通体晶莹璀璨,山根有一条碧绿色河流荡漾流转,楚天曾经听轩辕青青说起过,这‘山水灵根’是‘飞来峰’的一种,能够自行凝聚天地间的山水气运,甚至是山菁水精,即便搁在上界天,也是极其难得的天地灵宝,只是上界天真正的‘飞来峰’,少说也得有方圆十数丈才行,眼下楚天手上这个,也就半个巴掌大小,但是四百多枚雪灵石,绝对是物有所值,甚至可以说是楚天赚大了。这还让楚天还想起了轩辕青青跟自己提起过的山海龙族,据说便是以山根水精为食,传承有千万年历史。 估计是跟上界天相比,眼下这龙骧城,也就算得上是穷乡僻壤,这才能让楚天捡漏,不过在楚天买下这一小座‘飞来峰’后,二楼‘掌柜’都是笑的眯起了眼,跟楚天说了好些话,说以后用雪灵石来‘养着’这座‘山水灵根’,便能够不断的积累山水气运,无论是进山还是涉水,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楚天也是笑着点头,心里却是暗自无语,难怪这座真名应该叫‘飞来峰’的‘山水灵根’,竟然只是要价四百枚雪灵石。 出了灵宝殿,楚天便开始在大街上兜兜转转,不时会在一座座殿阁中进进出出。 接下来楚天又看上了几个上眼的物件,只是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没舍得继续一掷千金。 白泽秘境中骤然暴富,加上一路上偶尔有几个送财先生,一千多枚雪灵石就这么折了一半,楚天还是很心疼的。 楚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双手抱住后脑,暗自叹息,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得努力赚钱才行。 有句话说得好,你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因为我喜欢的东西都很贵啊,我想要去的地方都很远,我爱的姑娘,很完美! 天空月色清明,如流水洒下,街道上亮如白昼,楚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不禁有些出神。 最后楚天看到了能在山泽之中寻找灵宝的‘寻灵兽’,看到了能藏风聚水的‘聚宝盆’,还看到了一只银灰色的小葫芦,说是里面别有洞天,装进去的酒水,随着时日变长,便能够愈加香醇,还会带有一股玄妙的灵韵。 只是楚天虽然喝酒,却并不是酒鬼,对这种品相极佳的小葫芦也就没啥好感了。 逛荡了大半夜,楚天才从走马街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颠了颠腰间玉佩,轻了不少哎。 不过一想到那座小巧玲珑的‘山水灵根’,楚天便忍不住直咧嘴,是忍住仰天大笑的那种。 楚天蓦然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走马街这么多的好东西,就是天灵地宝都有许多,但是楚天最为在意的温养神魂的灵物,却是一株都没看到,楚天看了看手上光华暗淡的玉镯,默然无语。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楚天独自向街道不远处的一座行亭走去,天地寂寥,只能对影成双。 第128章 误入桃花深处 行亭中,清风拂面。 楚天并未下榻任何息楼客栈,只是悠然闲适仰躺在亭中,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一夜无事。 对于寻常武道修士来说,两千多万里山水相隔,不算远却也绝对不是多近的路程,或许因为龙骧城已是青云阁一百零八主城之一的缘故,一路上甚至能看到不少青云阁下山行走于世的外门弟子,再加上龙骧城城主据说是青云阁一位资历极老的前辈,德高望重,当年有过甲子光景铁腕手段的治理,在那之后,百年光景转瞬而过,龙骧城依旧是一副君王垂拱而治的政治清明景象。 当然,这倒不是说龙骧城真的如何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至少,只要是不招惹城主府或者那些个眼高于顶的豪门大族子弟,便不会有事。 夜色尚未褪去那层朦胧面纱,楚天早早起来,一个人向城头飘然而去,先是看过了日出东海的壮丽景象,然后掠下城头,去了一家叫‘清风茶馆’的摊子上要了些吃食,之后继续在城中闲逛。 至于说昨夜自己的一番大手笔,会不会惹来别人觊觎,楚天倒是不怎么担心,在进城之前,楚天就找人打听过,从龙骧城前往青云城,有专程的驿路,相较人烟罕见的山泽荒野,要安全不少,再者龙骧城西北一处叫风雨渡的地方,有直接通往青云城的飞舟兽车,只是花费之高,让楚天暗自咋舌,最少要一千多枚雪灵石。 行走四方,不漏黄白是一说,但是那一小座‘飞来峰’,若是擦肩而过未免太过可惜,从自己眼前飘过的金山银山,可没有随便放过的道理。 相比于初入龙骧城的眼前一亮,跟走马街上短暂的叹为观止,在城池街道继续逛荡了小半天就要显得自然了许多,不时的在一些殿阁门口走走停停,看那些人世间的市井繁华,也是让人舒心的事。久而久之,楚天便在心底由衷的感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井底之蛙,天外有天。 自己这才算刚刚走出暮霭城,要是自己走到青云阁,走到大秦王朝京畿腹地,走出东荒,走到东玄中州,那该是何等的繁华盛世,会看到何等的山河浩瀚。 楚天摇了摇头,无奈叹息,早知道早些年的时候就不让小安那家伙帮自己做那些功课,这以后要是走过了许多的高山大水,吃尽了人间美食,要是能站在大山之巅,坐在花前月下,嗯……最好身边还有佳人相伴,自己再来那么几句美妙的诗词文章,不说悟出其中意韵横生,也是很美妙的事情。 楚天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下巴,以后是得多看看那些个圣贤书籍才好,一来显得自己深不可测,二来此方天地的规矩经仪便在其中。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楚天大老远就看见街道尽头一座孤零零的酒楼,门口竖着一块破旧门匾,上书‘酒不香酒楼’。 大概是因为街道是一条死胡同的缘故,行人并不多,因此酒楼看上去也就显得清冷了些,只是那门匾上的几个字,让楚天哭笑不得,都说酒香还怕巷子深来着,结果你这酒楼不光是巷子深,门匾上更是直愣愣的挂上‘酒不香’这么三个赤裸裸大字,这要是生意能好了,才是白日见鬼的事儿。 楚天迟疑了片刻,想着自己要不要调头回走。 便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店小二如同一只大虾米,从客栈里横飞了出来。 在店小二身后,是一名面容丰满红润的丰腴妇人,光看长相,虽不能说是倾城倾国,至少也能说得上是风韵犹存,尤其是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子,身段可谓是带着成熟妖娆韵味,哪怕身上那件绣花文锦长裙有些老旧,可挡不住样式好,便让丰腴妇人更显露出几分岁月沉淀的丰满成熟韵味。 丰腴妇人脚步轻盈从客栈门口一步踏出,楚天正要在脑海收罗一下,借景抒情,临场发挥,说那么一句合情合景的绝美佳句,便瞪大了双眼,只见那丰腴妇人双手掐腰,看向那店小二怒目而视,狮子吼一般怒道,“王大胆,老娘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大白天的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酒喝,今儿你若是不能拉来三个酒客,老娘晚上不把你那小兄弟剁下来下酒。” 名字里带着大胆二字的店小二噤若寒蝉,挤出一张笑脸,讪讪道,“老板娘放心,我王大胆昨儿可不就自己掐指算了一卦,咱们酒楼今儿板上钉钉的财源滚滚……” 皮肤黝黑的店小二话音未落,看到街道不远处楚天杵在那直愣愣发呆,眼睛一亮,就跟看到了皮肤皙白翘屁股的风韵小娘一般,一步做三步跑到楚天跟前,谄媚笑道,“公子来喝酒?我一看公子天庭饱满,定是人中龙凤,公子可是地地道道的南人北相,身负武运天资,一生富贵帝王相,可谓贵不可言呐,公子你来咱们这儿喝酒可就是真来对地方了,我跟公子介绍一下,咱们这儿的‘苁蓉仙酿’,不说这龙骧城,便是搁在这方圆几万里地脚,都是独此一份,是武道寻龙师以玄妙手法掘井,引千里之外的‘龙泉山’上泉水以秘法酿制而成,不贵,两枚雪灵石一壶,在咱们这龙骧城,但凡身份显贵的武道修士,都喜欢咱们这一口。” “你看见咱们酒楼门口那口水井了没,周围有灵纹浮动,哪怕离着这么大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清冽水汽……” 楚天见店小二说的唾沫四溅,伸手打住店小二的话,微笑道:“你们这龙骧城那些身份显贵的武道修士,来这儿是不是还有点儿的?” 店小二愕然一愣,讪讪笑道,“这倒不是,公子你难道没听说过,这两日在龙骧城以北五百里的‘凝云山’有异象现世,据说是了不起的法宝显化聚象,那些个平日身份显赫的武道修士,早早就都赶过去了。” 估摸着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兄弟,肤色黝黑的店小二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主动将‘凝云山’的历史渊源都给介绍了一遍。 ‘凝云山’在龙骧城这边原本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高也就不到千米,只是据说数百年前,‘凝云山’上有一位起于微末的山泽野修,凭借机缘和大毅力在山上结茅修行,终于有一天踏足成为了元婴谪仙境的武道大能,一时间方圆数十里武运凝聚如流水,便是青云阁都被惊动,那位前辈后来也顺利成为了青云阁客卿供奉,种种传闻在龙骧城附近传闻,极富盛名。 楚天有些无奈,这店小二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还是冤大头。 楚天想了想,从家里出来时带在身上的几壶灵酒早已见底,实在不行就去添置些?行走在外,备置些酒水还是必要的,遇着刘广那般的酒鬼,总能更好办事。虽说看这店小二夸夸其谈模样,十有八九是在跟自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可两枚雪灵石一壶,想来不会比家里的那些不入品级的灵酒差了才是,再说了,寻常武道修士喝酒,大多是喝酒水中的那股子灵韵,灵韵多寡,也就代表着酒水的优劣,只是在真正的酒仙眼里看来,绝非如此,用那叫刘广汉子的话来说,酒水神意不在灵韵多少,心境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至于楚天,没那种妙不可言的境界,对酒水更是没那些计较。 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店小二一番竭力拉拢引荐,楚天还真就像街道尽头的酒楼走出,皮肤黝黑的店小二脸上可不是笑开了花。 店小二一溜烟跑到楚天头里去,扯着嗓子对酒楼大声喊道,“老板娘,来客人了,这位公子可是说了,只要咱们这儿的酒水够好,银钱啥的都不是事儿。” 店小二跑到酒楼门口,朝里面吆喝了一嗓子后,赶忙转过身,给楚天做了个里面请的姿势。 楚天无语一笑,走进酒楼大堂,便看见那位身姿丰腴的老板娘正站起身,看见自己后,先是眼睛一亮,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衣裙,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走到楚天跟前,笑脸温柔热情无比,伸手招呼道,“来来来,这位公子快快请进,咱们这儿的‘苁蓉灵酒’,那可是祖传了几百年的老秘方了,从酿酒灵泉的选用,到灵材配置,都是顶好的。” 楚天拍了拍衣衫,走入相当宽敞明亮的酒楼大殿,只不过才进门,就感到一股阴风冷气吹来,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让楚天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一客人,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娇俏小娘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含情脉脉,足有十几人。 楚天咽了口吐沫,哑然失笑。 这哪里是酒楼,感情是藏在人间闹市中的窑子? 身姿丰腴的老板娘见楚天愕然神色,捂嘴咯咯一笑,走上前两步,抬手搭在楚天肩头,捏了捏,眼睛愈发明亮,哎呦喂,好硬朗的身子骨,这是碰上宝了不成?还是个雏儿,这么白白嫩嫩的英俊小哥儿,指定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丰腴妇人笑意更盛,挪了挪脚步,想要朝楚天再靠近一些,楚天咧了咧嘴,抬手伸出两指轻轻剥开丰腴妇人那白皙如琼脂的玉手,笑道:“老板娘,我可不是来你们这儿找小姐姐的,一会儿还得赶着到‘凝云山’去看看,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不曾想龙骧城还有姐姐你这儿如此好的地方,等我下次来了,一定好好游览观光一番,不过这一次嘛,还是得买了酒水赶紧走才行,不然可就赶不上了。” 打小便混迹于桃花巷勾栏之间,对于眼下壮阔景象,楚天自然不会犯了局促。 丰腴妇人微微诧异,好一个俊秀小哥儿。 只是外人不知,妇人眼波流连一番,心里无声叹息。 丰腴妇人收敛心神,讪讪一笑,收回手掌,“公子哪里话,不过真不是奴家想要留公子在这多坐会,‘凝云山’异象,据说已经引来了青云阁的注意,方圆百里都已经被封了山,便是公子现在赶过去,也没啥用。所以公子不如先在咱们这儿住下,快活一番,有酒有美人,人生得意莫过于此嘛!” 说到这里,丰腴妇人眉梢微微一跳,春意盎然,“要不姐姐我亲自伺候公子也行?” 皮肤黝黑的店小二在一旁流口水,听到自家老板娘最后那句话,只觉得浑身流火烈焰,口都要冒火了一样。 第129章 酒杯小道场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楚天还是答应坐下来吃顿饭再走。 无他,着实是那老板娘太过热情,还不等楚天拍板盖棺定论,便挥了挥袖,很快便有一名腰肢柔软的漂亮女子端来了盆清水过来,站在楚天跟前,脸色有些娇羞的红晕,轻抿嘴唇看着楚天,实在是不好就这么拒绝了姑娘的一番好意,楚天只得洗了洗手,盆中水清澈沁凉,水面竟还有一股淡淡灵韵弥漫,只是看上去便让人倍感清神,等楚天洗拭完后,女子才端着盆含笑离去。 丰腴老板娘还想再摸摸楚天那已经不算纤细但很是有力气的胳膊,被楚天轻轻躲过,笑着将楚天引入一个被屏风隔开的座位,屏风是一副《春游图》,水天相接,上有青山叠翠,湖水融融,有青衫书生模样的士子策马山径或是驻足湖畔,更有一身青罗裙衫的妙曼女子泛舟水上,春风和煦,湖面波光粼粼,岸上花红柳绿,在画卷最外圈,更有泥金描绘边角框沿,以赭石填染山脚树干,山水之中,灵韵飘渺。酒桌上也是价值不菲的珍奇玉石文玩,青黄绿三色相得益彰。 楚天笑着向丰腴女人道谢,恰巧看见门外有十多名汉子哗啦一下闯入酒楼,楚天只是瞥了一眼,便能感受到每个人身上那股子草莽肃杀气息,一看就是平日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狠辣角色。 这群一个个坦胸露乳的汉子大大咧咧在长凳上坐下,将手中倒提的刀枪剑戟搁在桌上,大声嚷嚷着来多少酒水多少兽肉的,还不忘满嘴荤话的骂骂咧咧,更有个头头模样的汉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拍在桌上,朝酒楼大殿中的几名女子招了招手,意思不言而喻。 丰腴老板娘嫣然一笑,“得嘞,今儿的生意看来是差不了了,姐姐我怕是没时间亲自陪你了。” 楚天赶忙笑着说是老板娘你去忙就好了,我自己坐着等一会就好。 丰腴妇人白了楚天一眼,喊了那店小二一声,让那黝黑店小二照顾好这些个江湖好汉,估摸着都是常客,其中一名胸毛横生的虬壮汉子越过屏风瞥了楚天一眼,便开始跟老板娘满嘴腥话说是哪里拐骗来的小白脸,长得可真不赖。 虬壮汉子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胸脯,做了个解裤腰带的动作,“这感情好,择日不如撞日,你这有酒,我现在就给你吃如何,保准让你吃饱了。” 丰腴妇人见虬壮汉子没完没了,双手掐腰,怒目瞪眼,向那汉子挥手道:“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了给完钱赶紧滚蛋,老娘今儿没心情做你们的生意。” 楚天翻了个白眼。 那肤色黝黑的店小二已经飞奔入后堂,张罗着挑选菜肴酒水去了。 丰腴妇人冷哼一声,“这群家伙就每一个好鸟,自称是‘草堂佣兵团’的,不过很少干什么好事,多是在外面打杀劫掠,在咱们龙骧城城主府门下有一个‘草堂书院’,里面多是一些风流俊彦的年轻才俊,武道天资一个个出类拔萃不说,出门也都自称草堂子弟。这群家伙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也往自己脸上贴草堂二字,也真是不知羞耻。” 楚天可不愿意接着丰腴女人的话继续说下去,跟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素不相识,背后评论人家,可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就是惹祸上身你死我活的结局,对老板娘笑道,“老板娘这么热情,尽管把你们的招牌好菜端上来就行,饭后我还会要几坛最好的‘苁蓉灵酒’。” 丰腴妇人笑道,“这些个都好说。” 楚天扯了扯嘴角,只见丰腴妇人并未离开不说,反而在桌对面另一张长凳上坐下,已经有一名美貌女子端了些点心吃食,问道,“听公子的话,不是咱们龙骧城人,是世家子弟出门游历?还是想要前往青云阁的?” 楚天笑道,“算是游历吧。” 丰腴妇人身体前倾,将胸前那对沉甸甸的胸脯搁在桌上,见楚天没有动手迹象,自顾抓过一些吃食,她嫣然笑道,“公子放心,咱们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酒楼,不是那什么黑店,没下毒的。” 妇人一边说,一边饶有兴味的看着楚天,露出一抹诧异,看到对面这位长得不差的公子哥儿一直笑眯眯看着自己不假,可那双眼眸,竟是出奇的清澈,男人都是什么鸟她还不清楚,只是有些例外。 想到例外两字,丰腴妇人眼中升起一抹黯然,只是妇人毕竟是在酒场混惯了,掩饰的极好,低头抿了抿嘴唇。 丰腴妇人换了个慵懒姿势,拿出一块青竹简刻制的菜谱,自顾说道,“咱们这儿东边大山的雪狐可是一等一的灵兽,品级不高,但这种小畜生天生的挑剔,只吃山野灵物,喝灵水灵泉,甚至还能吞吐朝霞沆瀣,肉质鲜美不说,还极富有灵韵,等到一会这道清蒸雪狐上来,我可以陪公子喝点,滋味绝对不差的。” 楚天点头说哪好意思劳烦老板娘。 丰腴女子置若罔闻,自己去拿了两只白玉雕刻而成的酒碗,让一名女子搬来了一坛酒,亲自揭了泥封,倒酒入碗,率先端起说道,“这可是咱们这祖传的灵酒,不敢说天底下,就说咱这方圆几万里,独一份儿。每一坛酒都要酿制十年为期限,再好一些的是三十年,最上层的是甲子光景,曾经就有一名自称是小酒仙的人,喝了咱们这儿的酒后,说是脚下东海三千万里,不曾有这么好的酒。” 楚天看了眼碗中酒水,不得不承认,晶莹若琉璃,如琼脂一般,虽然带着淡青色纹理,却并不浑浊,这要是搁在那个叫刘广的汉子眼里,怕是看上一眼都能觉得醺醺醉意。 楚天问道,“这是三十年的佳酿?” 丰腴妇人咯咯一笑,“怎么可能,这可是咱们这……十年的佳酿。” 楚天翻了个白眼,咧嘴道,“咋地,老板娘这是看我不像是好酒之人,还是怕我给不起银钱,或者说是甲子光景的佳酿醉意太浓,我受不住呐。” 丰腴妇人眯眼笑道,“自然没这些个意思,咱们这的六十年佳酿,一共也就不到十坛,我先前吩咐了下人给公子你打包带走三坛。” 楚天恍然道,“这样啊,老板娘真大气!” 丰腴妇人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楚天端起酒碗,小酌一口,味道不错。 丰腴妇人却是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酒楼大堂那边,气氛热火朝天,十几名壮汉分成两桌,只是片刻功夫,就已是杯盘狼藉,酒话醉话荤话不断,好在估摸着是顾忌此地老板娘也不是太过随意的人,跟那些水蛇般的妙曼女子只是点到为止,有两人忍不住抱着女子大踏步向二楼包厢走去。 楚天眯了眯眼。 细微之处见波澜横生,精妙之处见人心诡谲。 楚天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想起在家乡暮霭城巷弄中摆茶摊的雪姨来,跟眼前这位丰腴女人相比,同样的风韵犹存,可细看之下,绝非省油的灯,能一个人在龙骧城开这么个酒楼,这些看似五大三粗的汉子,嘴上荤话连篇,给楚天的感觉,对眼前女子,却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可楚天很快就皱了皱眉头,看向丰腴妇人,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欲言又止,却说不出口。 楚天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眼前灵酒味道,当真是一绝,除了那股淡淡的灵韵,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清冽甘甜,不输给刘广拿出来的青云阁灵酒桂花仙酿,相比之下,那股烈酒入喉如火炭灼烧的感觉,变成了沁人心脾的清灵畅然。 半个时辰光景,一桌的酒水菜肴都已上齐,楚天随意问道,“老板娘,你先前说起过的‘凝云山’,这些好汉不就是龙骧城的人,怎么都没去看看,按理说来得及才对。” 妇人咧了咧嘴,白眼道,“他们倒是想呢,得有那个种才行呐。不要说那个叫余杭的领头的,这群家伙武道修为最高也就是魂武九境,一个神桥境的没有,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孬种,没有一个真英雄,不然老娘我还真不介意跟他们谁滚被窝大战上三百回合。” 妇人神色黯然,轻轻拍了拍胸脯,“可怜我曾经也是那红袖添香的良家女子,当初飞来横祸……” 丰腴女人蓦然顿滞,给自己倒了碗酒。 楚天诧异道,“咋了?老板娘还是很有故事的人啊。” 丰腴女人蓦然一笑,“算了算了,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不提也好。” 楚天笑道,“是这么回事,故事故事,本就是故去的事情了,多提也了没什么意义。” 丰腴女人嫣然一笑,百媚生,“呦呵,真没看出来,公子当真是那青山仗剑的读书人?怎么着,读出来那什么天人合一境界了没?我可是听说,你们这种武道攀顶,可是如上古圣人的,能口含天宪,一语成谶!” 楚天无奈摇头,“我走的算哪门子的文运武道。” 楚天换了个话题,“听说龙骧城的城主,是青云阁长老供奉,口碑名声都是极好的,老板娘见识过那位老前辈的风采?” 丰腴妇人笑道,“见识倒是见识过,不过口碑的话,实际上毁誉参半吧。毕竟想要治理好这么大一座城池,加上方圆几千里的地脚,除了清风霁月,还是少不了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样就势必得得罪一些人,三人成虎嘛,口碑也就不好不差了,不过有一点,威严信誉却实不差的。” 楚天点点头,对于那位只听名声的城主,也没什么交集,想来也不会有。 丰腴妇人已经又喝完了一大碗酒,双颊微红,不过眼神却愈发温柔似水,“武道武道,本就是一条费钱费时间,还要赌命赌机缘的事情,那位前辈被派遣至此,也就一开始大刀阔斧,这些年来,外面说是垂拱而治,实际上叫我说,只要外面不乱翻了天,人家是根本没心思出来理会这些小打小闹,不然光跟这些个凡夫俗子打交道,在烂泥堆里打滚,武道修为可不就是荒废了,时间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值钱,可对于咱们武道修士来说,更值钱的,毕竟一个闭关就哗啦一下就有可能几十年过去了嘛。” 楚天点头道,“是这个么道理。” 楚天一边吃着精美菜肴,一边喝着杯中灵酒,难得吃这么大半天,虽然算不得佳人相伴,但说实话,人家老板娘着实不差的。 楚天突然擦了擦手,笑问道:“老板娘你这么在我这桌上蹭吃蹭喝,是不是不太厚道,一会结算酒钱的时候,我咋给?先说好,我身上虽然有点钱,正儿八经吃一顿好饭不是问题,可要是换成了花酒,还是老板娘你亲自作陪,我真不一定能掏起的啊。” 丰腴女人捧腹大笑,说你这公子哥儿真有趣,放心就好,我会按照五五分成的法子,收你一半的价钱就好。 丰腴女人媚眼如丝,笑道,“当然,如果公子能陪姐姐我一宿,这顿饭钱就算了,回头我还会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咋样!?” 楚天讪讪而笑,突然发现酒楼多了不少客人。 大堂西北角,一桌三人看似沉默寡言,可无形之中,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悍勇气息,让人心惊,一看就绝非之前那疑惑虬壮汉子可比,尤其是为首一人,白须白发白袍,周身灵韵气态,如苍龙蛰伏。 另一桌,一名紫袍男子,眉心有一抹横竖剑纹,好似被人以刀子砍出来的伤痂,横剑在桌,让楚天眼神微凝的是,那柄断剑!相比之前在灵宝殿中所见,剑柄缠绕了一圈圈的金色丝线,十分醒目扎眼。只是紫袍男子并未喝酒,而是目光温柔看着眼中那名女子,让楚天扯了扯嘴角,自己可啥都没干啊。 另外一桌,是一名绿锦绣花裙女子与一名虬壮汉子,女子裙衫虽说无形之中透露着富贵之气,只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妖娆,倒是虬壮汉子,大口吃喝,好像许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楚天看向醉意醺醺然的丰腴女人,皱了皱眉。 最后酒楼走进来一名年轻男子,身穿淡青色长袍,有些不修边幅,走入酒楼后,笑眯眯望向坐在楚天对面的丰腴女人,再望向那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在一张桌前坐下,没有要酒,也没要任何吃食,大殿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他也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就那样手托腮帮坐在那里,眼中满是惋惜。 楚天抬头看向那年轻男子,第一感觉,这青年男子必然是青云阁或者是龙骧城城主府出来的天才弟子,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 只是楚天很快就有些愕然,一个身材丰腴,或者说有些臃肿肥胖的女子大踏步从外面跑来,整座酒楼都咚咚作响,跑到年轻男子身边,一手拎住男子耳朵,怒道,“周钰,你竟敢背着老娘出来偷腥?是不是想死了?啊……” 楚天瞪大眼睛,然后就那么看着那叫周钰的年轻男子,被‘丰腴’女子拖拽出去。 第130章 有人无奈,有人忧愁 距离龙骧城千万里之遥的一座枯山上。 一位身穿大红长袍的年轻男子停下脚步,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渍,嘴里骂骂咧咧,然后一屁股坐在脚下的黑石台阶上。 即便如此,这位一身大红长袍随风飘扬的年轻男子,依旧好似那夜间悬挂天宇的明月,尽是风流。 这种风采,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 好像他剑一身上,天生就是刻画满了这种风流写意。 青云阁朝仙峰,后山有禁地,据说是初代师祖以大神通开辟而成洞天囚笼,叫朝仙阁,禁地入口,有登仙梯,以九九八十一阶困龙石打造而成,走在其中,给人的感觉,好似万仞山岳压在肩头。 半月之前,因为剑一的孤注一掷,独身入登仙梯,只是没想到,半月光景过去,这位被誉为青云后辈第一人的年轻俊彦,竟是连三十六阶都未曾登上。 此时,一名两鬓斑白的秀雅老者站在登仙梯下,抬头看着自己那位气彩韶澈的关门弟子,眼神复杂。 秀雅老者虽是被誉为青云门百年一遇的武道奇才,甲子光阴便踏足元婴境,只是走的越高,见识过的天地越广,老人心中对武道的敬畏之心,便越是浓重,天外有天,一重重,拨开云雾依旧是云遮雾绕。 老人早就清楚自己这位弟子的身世来历,也知道自己这位弟子的毕生意愿,只是想要凭借一人之力,颠覆大秦王朝,谈何容易?不说其他,只说他宏战,年轻之时,比起现在的剑一又何曾差了?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被誉为青云一笔道人,年仅及冠,踏足神桥境,而立之年,踏足丹河,不惑之年,便窥探到那一丝元婴天机,比起大秦王朝那些豪阀的天才弟子丝毫不差,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阻断在‘龙门’之下,十数年光阴,只得望洋兴叹。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岂知在此方天地之中,什么叫真正的风云变幻?什么叫帝王恩惠福泽四海? 由武道入天道,一旦跨过龙门境,便是天高任鸟飞,可前提是得能得到天地认可,得到那个人的武运封敕。 大秦王朝,一方帝王,号称天子。 岂是随便说说这般简单? 可无法踏足龙门境,莫说颠覆一国疆域,便是想要掀起些飓风大浪,都是难如登天。 身材高大的老人摇头叹息,漠然无语。 剑一站起身,咬了咬牙,只觉双腿如十万大山缠绕,寸步难行,哪怕他每登一步都要停歇大半天光景,可每当楚天觉得身体力气恢复的时候,还没刚刚站起身,便有一股更大的力道倾压而来。 剑一心中冷笑,天下武道亿万,不过都是在脚下而已,你这老头子活了一大把岁数,不自己谋求天道,反而相信那什么狗屁的天道封敕,真是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人驻足良久,叹了口气,纵身一掠,飘摇到剑一身前,声音儒雅道,“上古有圣人梳理天下经仪,定为九重十八道,我们青云阁所在天地不过是十八道之一的白象道,所谓的天骄俊彦,想要登顶元婴境不难,可想要踏出那一步,便会触碰所谓的规矩经仪,除却帝王替天封敕,便只有粉碎虚空而去,只是如此有违天道的行径,最终也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你何必要如此执拗?” 剑一看了眼老人,平淡道:“我便是要自成天地铸大道。” 老人摇头叹息,声音依旧和气道:“即便如此,殊途同归,你既已忍辱负重这么些年,就不能再等一等?” 剑一懒得跟老头子辩论这些东西,与老人辩论,实在是无趣,再怎么说这老头也是自己那便宜师傅,身份辈分假不了,对自己也真是没的说,于是问道,“等你踏足了龙门境,帮我取而代之?” 老人有些无奈,呵呵笑道,“虽然不能如此,至少我可以带你走出此方天地,到时候天大地大,如何不行?退一步来讲,即便我无法踏足龙门境,以我这张老脸,将来给你争取一个进入‘龙池’的机会,还是不难的。” 剑一有模有样的思索片刻,问道,“进入‘龙池’,得到洗礼之后,我能超脱他玄煌老儿的掌控?” 老人尴尬道,“倒不是不见得。” 剑一瞥了眼夕阳西斜,余晖洒满半座天穹,再瞥了眼茫茫多的登仙梯,一拍额头,取出一套烹茶器具,竟是坐在台阶上煮起茶来。 攀登仙梯,能攀出这份情趣,千百年来也是独一份,第一人。 剑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忘给老头子递过去一杯,悠然喝了一口,笑道,“说吧,来这里看我是为了什么事,不会是想要劝我迷途知返这么简单吧。”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剑一咧嘴笑道,“你又给楚天那家伙暗地里下了绊子?” 老人并不否认,点头道:“既然你决定逆天而行,你们总得有足够的气运和本事才行,算不得绊子,不过是让段长老设了个局,试探一下。” 剑一问道,“怎么试探?” 老人眯了眯眼,“只是几个不入流的神桥境,底子虚浮得很,平日在龙骧城那边依仗修为烧杀抢掠,为虎作伥,此次刚好借机一网打尽了,也算是积累一桩不小的阴德嘛。” 剑一一口茶水喷在老人脸上,青云阁阁主,踏足元婴谪仙境数十年的老人只是抬手轻轻擦拭抹去,瞪了自己这弟子一眼。 剑一冷声哼道,“几个不入流的神桥境?楚天那家伙现如今最多也就魂武七境,再好一点,也就魂武八境吧,你给他找几个神桥境的过去试探,还算不得绊子?老头子你自己扪心自问,当年你自个儿魂武八境那会,对上神桥境修士,就算是根基虚浮的那种,能有几分的胜算?” 老人对剑一的质问不以为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声道:“所以我被拘禁在了规矩经仪之下。” 剑一咧了咧嘴,实在没什么话去反驳,只得看了眼两鬓斑白的老人,实际上踏足元婴谪仙境,根据武道典籍记载,任何武道修士都已经能够红血化白乳,气游五脏通六腑,容貌如青壮之人,剑一当初问老人干嘛非得留两鬓白发给谁看呐,结果老人故作高深的说这叫学问,你小子是不懂的。 剑一只得翻白眼。 老人喝完了一杯茶水,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霄的台阶,剑一深深叹了口气,扯着嘴角道:“愿赌服输,何况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没啥好后悔的,老头子你就别在这儿假慈悲了。” 老人嗯了一声,站起身,很有神仙气息的抚了抚衣衫袖袍,缓慢向阶梯下走去,神采俊然。 剑一嘴里骂骂咧咧,老东西,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就不能客气一下,劝我两句别这么执拗? 剑一摇了摇头,体内灵元一瞬千里,咬牙后,一跃而起,总算是一跃……一阶,成绩斐然! 躺在青石阶梯上,剑一无奈叹息,只觉得生无可恋。 剑一抬手揉了揉脸颊,闭上眼,不知是在为自己默哀,还是在为那叫楚天的家伙祈祷。 …… …… 暮霭城楚家,一个身材愈发出彩的少女站在家族后山之巅,极目远望。 这个身穿一袭淡青色绣花长裙的少女,好像要透过家族层层院墙,穿过家族屏障大阵,越过无数的高山和大水,去目光追寻那个身影。 少女看了半天,视野尽头,只是家族屏障大阵隐隐烁烁,涟漪阵阵,天空,大片云彩如龙蛇奔走,翻滚复翻滚。 少女收回目光,心里独自叹息,自己都已经很努力了,才刚刚踏足魂武七境,大长老还说这多亏了家族祖辈的武运反扑,不过即便如此,以后的路必须更加坚定沉稳才行,不然武道根基虚浮,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少女暗自唉声叹气,她这都觉得自己的武道进展太慢了,慢的不行了,可大长老还要自己脚踏实地,说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进展缓慢不怕,总能厚积薄发的,大长老偏偏还那那家伙来举了个例子,可不就更是让少女心里淡淡的忧愁了。 要是这么下去,自己哪年才能踏足魂武九境,更别提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神桥境了,到时候,那混蛋早就走远的没影了咋办。 实际上少女在整个楚家后辈,武道天资已算是独占鳌头了,跟同辈子弟相比,无论是武道进展,还是汲取天地灵韵的坐观修炼,都好比那水势湍急的江河滚滚跟可怜兮兮的溪流潺潺,可少女还是觉得太慢。 少女抬手学大长老揉了揉脸颊,暗自叹了口气,“不行,我还得更努力才行。” 少女说着,从山顶一跃而下,飞奔而去。 她最近越来越喜欢城外那片地方了,有一座寒潭,有一条瀑布,寒潭砸落瀑布,哗啦啦作响,自己在那个略显破旧的角亭边,哪怕就那么坐在那儿,都能感觉自己的武道修为刷刷刷的往上窜。 一路上,遇上那些个楚家子弟给少女打招呼,少女也只是稍稍点头便飞奔而过。 身材愈发亭亭玉立,叫楚惠的少女,高高的抬头挺胸,向府外快速跑去,脚下生风。 第131章 人心诡谲起涟漪 酒楼内,那位体态丰腴的老板娘笑着说是没想到今日生意竟是会如此兴隆,看来多半是楚公子能莅临酒楼招财进宝来了,女子笑意盈盈,媚眼如丝,说了好一番客气言语后,最后说是要去后堂去看看吩咐一下,要先失陪了,请楚公子自便。 楚天哑然,朝着丰腴女人笑了笑,说老板娘你请便才是。 丰腴女人站起身,端起一杯灵酒,高高举起,朝楚天微笑道,“楚公子,不得不说,你可当真是咱们这酒楼的贵客,你是不知道,虽说咱们这酒楼物美价廉,名动四方,可因为那‘凝云山’的缘故,这些时日的生意是真的不如何好,姐姐在这最后再敬你一杯,之后你尽管痛饮就好,即便是醉了,姐姐我免费管你今夜入住。” 酒楼大堂,十数位相貌秀美的年轻女子如彩蝶翩翩起舞。 丰腴女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笑着离去,只是转过身后,神色略显复杂。 …… 在酒楼外,与酒楼相距不过千米的街道拐角里,身穿淡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斜倚在矮墙上仰头看天,那名将年轻男子从酒楼拖拽而出的丰腴女子就那样双手掐腰站在一侧,一脸让人浑身发冷的笑意。 身材‘丰腴’的肥胖女子微笑道,“周钰,咋了?难不成是怜惜酒楼里的那些个女人?那你也忒没啥眼光了吧,不过是一群山下的凡夫俗子,除了皮囊好看了些,剩下的还有啥?比起老娘这一身肉可是差远了?” ‘丰腴’女子抬头望向街道尽头的酒楼,“哦,难不成是你怜香惜玉,怕那个狐媚娘们在里面吃了亏?呵,周钰啊周钰,不妨实话告诉你,这场局可不仅仅是咱们龙骧城那位城主大人的手笔,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画蛇添足,完成你自己的任务就好,至于那个叫楚天的年轻小子,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再说了,那狐媚子当年能做出那番不要脸的事来,事到如今能有今日结局,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她死不死,其实对这场布局的影响不大,你以为城主大人真的是想要借机让那狐媚子丧命在此吗?那你也太小看城主大人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只要那狐媚子不自己求死,想要活下来其实是不难的,甚至在那之后,甚至还会对以往的事既往不咎。”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问道,“紫狐傲然?” ‘丰腴’女子懒洋洋斜了斜眼角,答非所问道,“不过那都是城主大人的意思,不代表就是我黄冠的想法。” 大概是平日就没少遭受眼前‘丰腴’女人的‘口诛笔伐’,这位不修边幅的年轻男子只得唉声叹气。 叫周钰的年轻男子深吸了口气,不去多想,缓缓从矮墙上起身,抬起手时,手心多了一枚光华湛然的星符,星符上灵韵流淌,如溪水潺潺,向四处不断弥漫。 年轻男子看着自己手上的这枚能够隔绝天地的‘星辰符箓’,眼神复杂,对于一个尚未踏足神桥境的后辈,至于如此?不说别的,就说他手里的这枚星符,可是元婴境的灵纹师以上等灵材炼就而成的灵宝,以此星符衍生而出的天地屏障,便是寻常丹河境武道修士,全力一击都不能打破,这么说来,等到他最后合拢天地,酒楼之中,便会真正的化为一方牢笼,到时候即里面翻天覆地,外人也不会知道。 年轻男子不去看眼前这让人眼烦心更烦的肥胖娘们,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街道尽头,轻声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如此的,对待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天资心性都不错的后辈子弟,未免太苛刻了些。” ‘丰腴’女子嗤笑一声,“呦,没看出来,你周钰还这么悲天怜人呐。” 年轻男子再次叹了口气,手心那枚星符已飘然悬空,随后周钰右手猛然握拳,天地间,有丝丝缕缕如鱼线的晶莹灵韵,横空生成。 方圆千丈,天地成囚笼。 …… 酒楼内,楚天微微蹙眉,抬头向外看去。 清风袭来,卷起珠帘碰撞清脆声响,楚天抬起右手伸出双指,揉了揉眉心,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好嘛,江湖险峻,太平里面不太平。 倒不是说楚天已经发现了外面的天地异样,而是酒楼大堂之中,已有杀意腾腾而起。 是酒楼大堂右角的一名虬壮汉子,蓦然伸手抓过一坛灵酒,仰头倒灌,因为喝酒姿势太过豪放迅猛,酒水从嘴边肆意流淌,很快湿了衣衫,露出身上虬结肌肉。 很快将一坛酒一饮而尽,汉子将酒坛重重搁在桌上,朗声笑道,“今日能喝这么些人间好酒,值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汉子身侧,那名绿锦绣花裙的妙曼女子,在汉子站起身后,也是跟着站起身,让裙衫下包裹的身子更显妖娆,看了汉子一眼,轻声笑道,“这里可是还有紫公子跟慕容老前辈在呢,你就不能别这么丢人现眼?” 汉子对妖娆女子的话置若罔闻,径直向最先进入酒楼的那拨虬壮汉子走去,咧嘴笑道,“‘草堂佣兵团’?一群无处落脚的野路子修士,也敢顶用咱们城主大人手下‘草堂’二字的名号,真是不知说你们勇气可嘉好,还是说你们粪坑旁边打地铺的对。既然咱们城主大人不跟你们这些家伙计较,刘某不才,倒是想要请教一二。” 汉子嗓音不大,可在这寂静无声的酒楼大堂内,却显得有些震天响,使得原本闷头喝酒的白发老者跟紫袍男子都是抬头皱了皱眉。 正围桌而坐的十数名虬壮汉子先是一愣,旋即哗然大笑,那名胸毛横生,自称叫王老三的汉子站起身嗤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铜罗汉刘振,怎么,你不在你的金河山那边当你的山大王,跑咱们这龙骧城耀武扬威什么?就凭你刘振这半吊子的武道修为,我王老三一个人就能教你横着出去。” 刘振眯起双眸,哈哈一笑,“我刘振对你王老三没兴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儿我刘某之所以喊了姘头来这儿,是想要向你们‘草堂佣兵团’借一物一用。” 不等刘老三回话,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站起身,脸色阴沉道,“不知刘兄想要向咱们‘草堂佣兵团’所借何物?” 刘振咧嘴一笑,“你的人头。” 黝黑汉子双眸一凝,蓦然仰头大笑,“刘兄可真的会开玩笑,只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啊。” 刘振叹了口气,眼神瞥向依旧稳如泰山静坐一旁的白发老人跟那位紫袍男子,摇头道,“是不太好笑,那么我便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刘振得到的消息,是今夜过后,不算围墙之内的人,此地最多只还能剩下……” 叫刘振的虬壮汉子伸出一只巴掌。 黝黑汉子眯眼笑道,“所以你就认为我是那个最好捏的软柿子?” 黝黑汉子嗤笑一声,酒楼大堂有人神色淡漠,有人一头雾水。 刘振深吸了口气,“是与不是,试试便知道了。” 话音落下,叫刘振的虬壮汉子猛然一震,手心光华闪动,便见一身古铜色的铠甲凭空出现,披挂在身,好似跟刘振浑然一体,尤其是身上那种一股修罗战场散发出来的杀气,给人心神肃穆的压迫感。楚天瞥了眼身披甲胄的虬壮汉子,眯起双眸,眼前景象,好像太戏剧性了些。 楚天转头看去,即便酒楼大堂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却不见那丰腴老板娘从后堂走出来。 楚天捏着眉心,闭上双眼,在脑海中默默回想自己进入客栈前后的所有过程。 似乎应和楚天心中所想,那位身穿紫袍的男子自顾悠然喝酒,轻声道:“龙骧城之所以能有百年太平盛世,除了那位城主当年的励精图治和铁血手腕,还有一条极为重要的准则,在龙骧城,也叫‘入围’。便是每过十年,那位城主便会命人在龙骧城内选一处武运横生之地,以神通手段隔离出牢笼洞天,以往在龙骧城所有恶名昭彰或者声名显赫的山野散修,便会收到传信,进入其中砥砺试炼,说直白些,便是捉对厮杀,能活下来,不但十年之内所有孽障一笔勾销,还会得到城主府的认可,得到一门直指丹河境的武道秘籍不说,更能一跃成为城主府客卿供奉,当然,在这之后,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好处,至于此次,地点便是此方酒楼,至于那武道秘籍,据说是有望一举踏足元婴的《青云剑典》,虽然只是前半部,也足够让任何山泽野修心生悸动,当初青云阁一位内门弟子,只是修成了剑典的前三式,便能够一剑生气八百里,第一剑的霸道无匹,第二剑的绵长悠远,第三剑的高远浩瀚,哪怕时过十数年,依旧让所见之人心神往之,据说此部剑典乃是青云阁一位剑道祖师毕生的剑道精髓,练至巅峰处,可如那青云之山高出天外,山势延绵不绝,只需元婴境修为,便能让人抬头仰望到龙门境的门槛。” 紫袍男子自顾言语,楚天屈指轻弹桌面,神色微微凝重。 只是楚天依旧心有不解,莫不是自己只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还是说一开始自己走入了这条街道,便是一个请君入瓮? 楚天嘴角肌肉抽搐,无奈的仰在长凳后面屏风上,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想要顺利走出酒楼,怕是不会太容易了。 酒楼大堂中的那些妖艳女子早已被眼前架势给吓破了胆,纷纷脸色煞白,向二楼或墙角拥去,生怕一个跑不迭便被殃及了池鱼,落得个香消玉殒的惨淡结局。 草堂佣兵团那肤色黝黑的汉子哼了一声,原本还在围桌而坐的十数名汉子,顿时暴起,向那位身披铜色甲胄的汉子轰杀了过去,期间没有半点客套寒暄。 名叫刘振身披古铜甲胄的虬壮汉子能称霸金河山,哪怕只是魂武九境巅峰,依旧不容小觑,何况在他披挂上了甲胄之后,一身的气势更是飙升,直接达到了不比寻常初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弱半点的地步。 黝黑汉子这群手下,虽说也都是常年刀口舔血的狠人,武道修为毕竟弱了些,只是一个瞬间,短暂交手,便有三人被刘振一拳砸在胸口倒飞出去,尚未倒地,便已气绝身亡。 刘振咧嘴一笑,“快哉!” 伴随数名虬壮大汉身死倒地,酒楼大堂出现了令人惊异的一幕,剩下的那些汉子,非但没有丝毫惧意退缩,反而愈发悍不畏死,更有甚者,双眸升起了一抹赤红之色。 酒楼大堂,有丝丝缕缕的晶莹丝线横生,楚天皱紧了眉头,他竟能清晰觉察到,无论是那身披甲胄的虬壮汉子,还是那皮肤黝黑的家伙,在这一刻,周身灵元波动,竟是如夜雨过后的溪涧河流,水位慢慢上涨。 酒楼大堂中,不动如山的白发老者每一杯酒下去,都会在空中轻轻弹指,每一次弹指下,都会有一抹肉眼可见的晶莹气机被扯入手心,好似下酒菜般吞入腹中,至于那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更是气定神闲,不时的有灵元罡芒激射而至,被他面无表情拂袖之间轻巧卸去,好似眼前惨烈厮杀,全然与自己无关的架势。 短短小半柱香,草堂佣兵团十数名汉子便只剩三五人,这才发现了不对,几名壮汉眼中血色退去,好似从大醉中清醒,那叫王老三的汉子更是转过头,向自家团长看去,怒目道,“为什么?” 肤色黝黑的虬壮男子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拿起一柄宣花斧,在几名汉子满腔怒恨中轻轻划下,血光飚射,剩下的几名汉子就这么被一斧头劈的死绝,王老三踉跄滚地,好不容易躲过那狠辣一斧,正要向黝黑汉子狂奔过去拼命,结果被刘振一拳轰在后胸口,狠狠撞在地上,拳印旋转,将王老三后胸绞烂,狠辣无情。 肤色黝黑的汉子叹息一声,摇头道,“虽说此次有些变化,最后能剩下五人,可也只是五人,兄弟也只有对不住了。” 楚天眯起双眸,抬头望去,便看见那名酒楼丰腴老板娘一脸苦笑向自己走来,眼中带着些歉意。 第132章 乱象横生 伴随那叫王老三的虬壮汉子被铜罗汉刘振一拳绞碎了整个胸膛,酒楼大堂落针可闻,死一般的沉寂。 身为草堂佣兵团余杭的左膀右臂,虽说只是不入流的山泽野修,可对于龙骧城那些隐秘的消息也早有些耳闻的,在此次来酒楼之前,自家团长老大就曾找他有过一场‘开诚布公’的交谈,其中明确提到了这场酒楼必会遇上的风波和厮杀,只是当时言语,是他们草堂佣兵团来此帮助慕容老头绞杀一名城外人,说是只要能得手,他们草堂佣兵团便能被真正纳入城主府,从此平步青云。 可以想象,若是能多出龙骧城城主府的庇护,哪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噱头,在龙骧城方圆几万里地脚,还不是能够横着走? 只是让王老三想不到的是,还不等他们率先发难,金河山刘振便不长眼的撞了上来,好嘛,你刘振在金河山那片地脚是地头蛇不错,可有句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你跟强龙可不只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才有了草堂佣兵团的一拥而上,只是最后结局,竟是一场所有人被蒙在鼓里的屠戮,让草堂佣兵团所有人在临死那一刻,都只觉得莫名其妙,死不瞑目。 楚天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丰腴女人,收起拿在手心的一枚‘山河印’,眯眼而笑。 经过一番复盘推敲,大致已经能够确定。 在自己走入这条酒楼所在街巷的时候,便已经主动入瓮,只是楚天当初并未想太多,更为主要的是,楚天没想到在龙骧城市井之内,会有这种事情。 无论是这位丰腴老板娘的热情招待,还是言语之中,实际上都给楚天了一些隐晦的暗示,什么很多人都赶去了‘凝云山’,那些近乎毫无廉耻的动手动脚,什么尽管一醉方休,什么她今儿看来是没空亲自陪公子了,这儿那六十年佳酿,一共也就不到十坛,给公子打包带走,再加上后来一股脑的涌入这么多的武道修士,只要用心稍稍一想,就能发现其中矛盾。 言语之中,不乏老板娘的赶人之意,只是这些言语中的深意,楚天却偏偏没有意会。 只能怪经历一路奔波劳累,没想到走过了千万里山河,自己还是难逃某些人的眼线针对。 丰腴老板娘一手提酒壶,一手托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走到楚天桌前,歉意笑道,“对不起公子了,委实是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状况,这壶甲子光景的灵酒和这盘雪熊掌,就当送给公子的,算是赔个罪。” 楚天咧嘴一笑,也不揭露丰腴妇人的言语,点头道,“老板娘你这是哪里话,开门做生意,遇上这种事情,搁谁不是糟心事,不说损失大小,名声好坏,是否会影响以后的生意,运气不好些,能侥幸保下一条小命都是烧高香了。” 楚天朝丰腴女子摆了摆手,笑道,“老板娘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儿自己开……酒楼,也不容易,哪里想到还能碰到这种江湖恩怨。” 楚天想了想,估摸着是在斟酌词句,跟自己和丰腴女人倒了一杯灵酒,这才低头自顾说道,“老板娘不如就坐下来再一起喝杯酒?两个人也好壮壮胆子,希望这些个江湖英雄好汉别把咱们当成一回事。” 丰腴女子眼中讶异一闪而逝,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在眼下光景,还能保持这般镇定心境,莫不是真的没看出丝毫的端倪?还是跟传闻一样,艺高人胆大?只是她很快便在心里苦笑摇头,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丰腴女子轻声道,“公子是有所不知,在咱们这龙骧城,有三大怪,第一怪便是‘无法之怪’,咱们那位城主大人,不光是青云阁一位供奉长老,修为通天,更是有一门玄妙神通,能够辅助一种灵纹符箓‘只手画天地,方寸衍囚笼’,简单点来说,便是能够在短时间内隔离出一方小的天地囚笼,被困在囚笼中的人,相当于跟外面的世界暂时隔离……” 楚天夹起一块晶莹若玉石的熊掌,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好奇道,“怎么个说法?” 丰腴女子坐在长凳上,叹气道,“咱们那位城主大人当初刚来那会,有过一段时间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整治城池的律令条例,在那之后,极少露面,并不是说他对龙骧城诸多事物都不再过问,而是在那位大人眼底下,有一个叫‘绿蛛丝’的谍报机构,就跟暗中眼线差不多,帮助他查看龙骧城大小事宜,每过十年,便会以神通圈禁起一方空间,被记录在案之人,都有可能被点名选中,一旦如此,只有经过一番打杀才能活命,当然,最后活下来的奖励也是极为让人动心的,至少有一点从此扶正,能成为城主府供奉执事。” 丰腴女子惨然苦笑一声,“我猜此次的‘无法之地’,便是我这座小小的酒楼了,哎,真如公子所说,要是能祸不及旁观,那可就好了,只是我听说,但凡被圈禁之人,能否活着离开,都是只能各凭天命。” 丰腴女子蓦然一笑,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轻声道:“不过也好,今儿就算是真的丢了性命,死前能跟公子对坐饮酒,谈谈心事,也不亏了。” 楚天无言以对,皱眉看着眼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丰腴女人。 丰腴女人好似突然想明白看透了那人生红尘,脸上不展愁眉蓦然舒展,悠悠然吐了口气,说道,“那位身穿紫袍的家伙叫紫狐孤傲,正儿八经的散武修士,但是在咱们这龙骧城,也算是一等一的武道俊彦了,如今年纪不算多大,也就而立之年,便硬生生踏足了神桥境,这可不比那些武道氏族的子弟,听说是年近及冠才突然开窍,一步步艰难爬上去的,我就曾经听闻过这位紫狐公子的不少传闻,都是一些名动郡城的风流事迹呢。” 丰腴女子一旦话说开了,好像就再藏不住什么言语,竹筒倒豆子说道,“咱们那位城主大人曾说过一句话,说是常在河边走,就一定会有湿鞋的时候,还有就是行走江湖,哪怕是走在江湖边缘的小池塘里,也要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步路,不然指不定哪天就会有福源或者祸难来临,接不住,丢了小命可就不好了。” 丰腴女子透过屏风画卷向酒楼大堂看去,血腥阴深,叹了口气接着道,“有小道消息传闻,咱们那位城主大人之所以会说出那种话,是因为所修炼武道,有入世看红尘这么一点,讲究的是顺因果,又因为他要执掌龙骧城方圆几万里地脚,这里的武道气运跟因果联系可不就与他息息相关,这才会有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事情,至于真假,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坐在旁边那桌上的白发老人,是慕容雁南,当年算是龙骧城武道豪阀之中的子弟,后来自己离开家族,独自一人闯荡出了一片天地,成立了一个叫‘雁南天’的门派,不大不小,门派里有两名魂武九境的修士坐镇,再加上他自己便是神桥境武道修士,名声不小。” 楚天抬头望向酒楼大堂,看到那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心中唏嘘,对那位高座龙骧城山巅之上的城主大人,忌讳颇深,虽说这些个山泽野修,平日打家劫舍没少干,可那位城主大人的放养收割,依旧让人细思极恐。 只是楚天收回目光后,再次暗自打量了一番这个看似柔弱的丰腴老板娘,听这老板娘语气,不光是对龙骧城山上武道了解甚深,对这些个名声斐然的武道俊彦也是颇为不以为然,若真的只是寻常女子,即便是有武道傍身,也不该表现的如此淡定才是,尤其是在经历了先前的一番惨烈厮杀,丰腴女子只是眉心略显忧伤哀愁,并不见多少真正的惊恐,至于眼下光景,跟楚天相谈起来可就更是谈笑风生了。 楚天皱了皱眉头,龙骧城城主,好歹也是青云阁长老供奉,为了自己武道攀升,以龙骧城百万武道修士为棋子纵横捭阖,想到家乡暮霭城,楚天对那位素未蒙面的龙骧城城主,实在是生不起半点好感。 白发老者蓦然起身,大声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老者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草堂佣兵团那位肤色黝黑的团长身上,嗤笑道,“余杭,你那些个兄弟,好歹也是跟你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为了那一丝所谓的武道契机,就这样坑杀了自己所有的兄弟,真是让老朽大开眼界,很合老夫胃口,我就实话跟你说,这一次想要顺利走出去,可不一定是五这么个数,具体还要看你们的表现才是。” 老人拧转了下脖子,噼啪作响,懒洋洋道,“没想到紫狐公子也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你是主动入瓮,还是如何,不过既然进来了,想要分一杯羹,老朽是不介意的,可我还是想不明白……” 老人话音蓦然顿滞,转头向楚天所在桌上望去,目光最后眯眼落在丰腴女子身上,老人哈哈大笑,“难怪,我早就听闻紫狐公子的风流韵事,也听说你对咱们这位柳姑娘倾心许久,这一次怕是不放心才亲自涉险?” 老人话音落下,便再佝偻起腰,看向看向酒楼后院,笑道:“你也出来吧,如何抉择,老朽都不会过问,不过能不能活命,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才行。” 楚天眯眼看着大堂诡谲的景象,眯眼笑道,“是有点乱……” 第133章 高飞之鸟,死于美食 丰腴女子叹了口气,目光看向酒楼后院,有一名身穿黑缎长衫的武道修士走出,面如重枣,目光灼然,周身灵元鼓荡,显然是一名半步神桥境武道修士。 楚天心神诧异,没想到酒楼之中除了大堂这几拨人,后堂竟还有人存在。 丰腴女子两根手指悠悠然转动酒杯,不动声色道,“那黑缎长衫男子叫王胜,曾经也是一位名声不小的散武修士,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一位神桥境后期的前辈,恰巧被城主大人遇到救下,就成了那位城主大人的看家犬,平日里帮着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至于为何会在这里……是盯着我的吧。” 丰腴女子不再多说,楚天也没有多问。 女子双指捏着酒杯,另一手托着腮帮,目光向那位黑缎长衫的中年人看去,好一个看门狗,到头来还不是沦为弃子一般的存在?丰腴女子扯了扯嘴角,心里讥笑,这叫王胜的家伙,不知对自己觊觎了多少年了,只是碍于那位城主大人,不敢下手,更不敢下嘴。 楚天沉默不语,任由酒楼大堂内风云变幻。 从东海之滨暮霭城,一路向西,走了千万里路,见过了无数的高山,见过了无数的大河,更是看过了不少路上匆匆行人跟在外历练的山泽野修,不得不说,那几个月的路途奔波,加起来也不如这小半天的风景来的精彩绝伦。 乱世出枭雄,楚天眯眼看着酒楼大堂中的几伙人,虽然跟那些武道氏族的俊彦子弟相比,这群人或许没有那么彰显,但无一例外,都是靠着自己的心狠手辣闯荡出来的棘手角色,不出意外,这群人将无一例外会成为龙骧城未来甲子光景甚至是数百年中山泽野修的扛鼎栋梁。 楚天有些发自内心的感慨,随着自己相距青云阁越来越近,一路上的武道修士,无论是心性还是气质,都发生了一种明显的变化,不同于暮霭城的武道氏族子弟,只有那种表面上的骄横跋扈,但真正的武道根邸,却只能用奇差来形容,可相距青云阁越来越近,遇到的武道俊彦,骄横跋扈是一说,但骨子里那种傲然的气魄,却丝毫做不得假,用句简单的话来说,便是洗尽铅华后,祛除了膏粱子弟的那股脂粉气,武道气魄横生。 楚天微微皱眉,只见那叫王胜的黑缎长袍男子并未走向酒楼大堂,反而走向楚天所在屏风隔开的一方小空间,也不作假,坐下后,先是瞥了眼酒楼大堂,再是看了眼丰腴女子,眯眼笑道,“柳姑娘,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只要向大人低头认个错,以后想过什么样的好日子没有,我王胜也不用在这里继续窝着伸不开身。” 丰腴女子瞥了黑袍男子一眼,讥笑道,“你打的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不用这般好人嘴脸了。” 黑袍男子摇头叹息,酒楼内一名青衫小吏从后堂跑出,一脸惊恐,见到自家老板娘安然无事,这才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瞥了眼酒楼大堂,再看向自家老板娘,小声道,“老板娘,这是怎么个情况?有点吓人啊,虽然咱们这平日酒楼生意,有那么一点不正当,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丰腴女子倒了一杯酒水,笑道,“这样怎么了?挺好的。” 王胜黑着一张脸,阴沉道:“柳姑娘你这是打定了主意如此了?” 丰腴女子讥笑一声,眯眼道,“怎么,想要杀了我一了百了?你大可以试试,能不能得手,即便是我真的死在这儿,你王胜就以为自己能安然从这里走出去?” 黑缎长袍男子身后,那名身材略显消瘦的青衫小吏骤然一动,有灵罡激射,抬手就向丰腴女子抓去,只是不等那他手掌触及女子肩头,酒楼大堂,有风雷声一闪而逝,血光迸溅,那青衫小吏后知后觉,凄厉嘶吼,一条手臂,竟是被一道剑罡齐齐斩断。 楚天一脸匪夷所思,只觉得真是有趣,人心精彩诡谲之处莫过于此。 楚天眯了眯眼,嘿笑一声,看向那不动如山的紫袍男子,“不愧是神桥境的……高手!这么一剑,当真是羚羊挂角神仙手笔,今儿眼福真的不浅!” 丰腴女子不以为意,撇嘴道,“能被称为龙骧城剑道百年又一人,自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楚天竖起大拇指,“老板娘更是风韵犹存才对呐。” 说话间,紫狐傲然已经起身向楚天所在方向走来,双臂环胸,抱着那柄剑柄已缠满了金色丝线的断剑,冷峻面庞竟是出现一抹柔柔笑意,轻声道,“放心,有我在,保证你安然无恙。” 紫狐傲然微笑而立,就这样站在桌旁,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只是让黑缎长衫男子瞳孔收缩,心神骇然。 黑袍男子站起身,瞥了眼一脸冷峻的紫袍男子,沉声道,“我倒是看你如何保得住。” 不料紫袍男子对王胜的话根本就置若罔闻,朝楚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酒楼大堂内,眼下看似鱼龙混杂,实则简单的很。无论是那叫余杭的黝黑汉子,还是铜罗汉刘振跟那姘头,三人目标,自然都是楚天的生死,而这一切最为有趣之地,便在于一开始青云阁的那道讯息,在于龙骧城城主秦江天针对楚天的一场武道及心性上的试炼,有趣在事态的‘巧合’,秦江天一开始并未觉察到楚天身上的那股浓郁武运,可随着一些隐秘消息破开云海,秦江天便抓住了游戏规则,只要在那条讯息的规矩之内,哪怕自己真的将那叫楚天的小子算计至死,也会站在最终的道理上,青云阁自不会说什么,这也是那位叫秦江天的城主愿意拿出如此丰厚的奖励根本所在,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渊之鱼,死于芳饵,那些没见过真正武道光景的山泽野修,便是一群只知道抢杀劫掠的蝼蚁,只要利益足够大,便能不顾性命拼死一搏,豪言壮语富贵险中求。 至于叫慕容雁南的白发老人,则是城主府的真正眼线,算是此次布局的最后收网之人。 除却白发老人以及身边两名城主府暗影修士,更有意思之处,还在与五人之争,瞥去先前如炮灰一般死去的那些人,金河山刘振,绿锦绣花裙女子,草堂佣兵团余杭,紫狐傲然,这已经占据四人,如此说来,前三者联手之下,若无意外,紫狐傲然必然会为了眼前女子跟楚天有一场生死之战。 如此说来,名叫王胜的黑缎长衫男子,竟好似被大势携裹,风雨飘摇。 楚天抬头向紫袍男子看去,便见白发老人抬头笑眯眯看来,“紫狐公子想要保下柳姑娘,怕是不会轻松呀。” 叫慕容雁南的白发老人,明面上是慕容家的一位族老,是雁南天的门主,实际上更是龙骧城城主府‘绿蛛丝’的领头人之一,虽说武道修为境界才是神桥境初期,但在整个龙骧城的地位,不说万人之上,绝对是站在最高处的几人之一,权柄之大,难以想象。 叫柳婷的丰腴女子抬头望向紫袍男子,苦笑道,“你到底看上了我哪点?我去改了还不行?紫狐孤傲,你不过是神桥境初期,真以为就天下无敌了是不是?不要说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便是遇上了神桥后期的武道修士,你能如何?” 楚天眯眼而笑,扯了扯嘴角,望向这个脸色恼怒的丰腴女子,轻声道,“好一场谋划布局,妙不可言。” 细微之处,可见人心。 紫袍男子沉默不语,丰腴女子看着眼前双手抱剑在胸的俊逸男子,一脸苦涩,“你到底想要如何?” 嘴角带着笑意的紫袍男子眯起双眸,仔细端量着丰腴女子,语气平静道,“你说,我来做,只要你能活着。” 丰腴女子叹了口气,环视大堂一周。 二十年前,她还只是名不经传的一名城主府女婢,只是城主府中一个极不起眼的丫鬟,可她从未想到,自己身上会有那人暗地里种下的武运种子,自己更是早已被那人看做了自己的禁脔,年少懵懂,她在城外对他一见钟情,她与他私定了终生,却不料无意之中破坏了那位的数十年的辛苦布局,武道顿滞,他也因此遭受牵连,无辜丧命,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难道还要看着一位武道天骄,为了自己去对峙整个龙骧城? 楚天也是无奈苦笑,那白发老头的话已至此,便是傻子也知道了眼下局势的险峻。 除却那白发老人,一身武道修为深不可测,身边两人,哪怕都只是半步神桥境修为,可任是谁都能看出那两人绝非寻常之辈,眼前紫袍男子,更是神桥境武道修士,先前随手一剑,威势犹存,想要活命也自然不难,除此之外,无论是那身披铜色铠甲的粗犷汉子,还是肤色黝黑的虬壮男子,或者那面容妖娆的绣花裙女子,在先前那场屠戮过后,灵元气势更是无形中高涨一截。 楚天看向丰腴女子,苦笑道,“老板娘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坑,先前还引着我往里面跳来着,这也太不地道了些吧。” 丰腴女子无奈一笑,点头道,“今日这局,说句真的,咱们两人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便是我不让你跳进来,楚公子自己也走不出去的。” 楚天无奈耸肩,“倒也是。” 只知道剑道已经精妙入微的紫袍男子,是被誉为龙骧城的又一位剑道奇才,却不知道这位紫袍男子,曾跟剑一有过一战,甚至于在同境之中,跟剑一僵持十数招不落下风,这个一身紫袍意气凛然的男子看了楚天一眼,语气古井不波,缓缓道,“你只管放心放开手脚一战便是,我保证,慕容雁南不会参与其中,至于之后的事情,若还有更多人能活下来,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人后,跟你有一场公平正面角逐。” 紫狐傲然意味深沉的打量了楚天一眼,“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魂武八境,便能武魂觉醒,若非亲眼所见,我定然不会相信天下竟真能有如此武道天资。” 楚天无语一笑,好嘛,难怪自己被盯上。 丰腴女子却是一脸愧疚,笑道,“楚公子尽管放心,若你此次能大难不死,奴家可没那脸皮跟你争夺一个活命的机会,让那天妒英才。” 楚天咧了咧嘴,看到闭目养神的紫袍男子,蓦然伸出一手,方寸之间,剑意横生,已经半只脚踏足神桥境的黑缎长衫男子,脑袋当场砸在桌上,气绝身亡。 紫袍男子瞥向白发老人,笑道,“我能容忍他这些年,已是让他白赚的了,你慕容雁南若想事后算账,大可以来就是。” 白发老人眯眼笑道,“不愧是紫狐公子,你可就不必试探我了。” 第134章 战起(上) 白发老人话音落后,再次转头看向刘振几人,身披古铜甲胄的虬壮汉子拧着眉头,心里显然不轻松,肤色黝黑的虬壮男子也是神色凝重,原本言笑晏晏的绿锦绣花裙妖娆女子,更是脸色变幻,先不说酒楼内一瞬风云百变的局势,便是那个叫慕容雁南老头的话,跟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便有许多不同。 白发老人微笑道,“不用害怕,我对咱们紫狐公子说的话,对你们作用不大的,只要你们能顺顺当当的完成了任务,我便能保证你们性命无忧,当然,一跃成为城主府座上宾,也不是不行的。” 一身绿锦绣花裙的妖娆女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白发老人却是再次一笑,望向紫狐傲然,“当然,除了原本的任务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紫狐公子想要保住柳仙子,可不能太顺心如意的走出此方天地!” 白发老人懒洋洋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进了杀局的楚天苦涩笑道,“老板娘,你早知道会是如此,就应该提前知会我一声啊,好歹让我也提前准备一番,眼下可好,我要是死在了这里,看情况你事后也不是很好办啊,虽说这位紫狐公子修为深不可测,可双拳难敌四手……” 楚天看向面色平淡的紫袍男子,笑道,“紫狐公子是吧,不如咱们两人联手,拼上一拼?” 丰腴女子摇头一笑,“便是我提前给你打声招呼,又有什么用?” 楚天正要再说些什么,紫袍男子终于看向楚天,沉声道,“我若出手,敢保证那慕容老头也会动手,你确定拼上一拼?” 楚天怔了怔,讪讪而笑,“那还是算了吧,这其中利害,我还是能想到一二的。” 白发老者嗤笑了一声,“早就听闻楚公子的大名,没想到跟传闻当真是一般无二,不光是武道天资让人羡慕,一张嘴也是厉害的很,只是跟咱们打交道,你还是当成跟青楼中的那些娘们耳鬓厮磨不成?婆婆妈妈的。” 楚天闻言吐了口吐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咧嘴道,“我怎么就不明白了,小爷可是招惹了前辈你?还是说你上面有哪个娘们指使,这才耗费这么大的力气来让我入局?不过说真的,这半天看这一群粗鄙汉子在那打打杀杀,实在是没劲的很。” 酒楼边角,十数名青萝裙衫的妙曼女子都是蜷缩在一起,梨花带雨,瑟瑟发抖,楚天看见几人,更是一脸死灰模样,不住的哽咽哭泣,本就是身世坎坷的可怜女子,结果谁能想到还要遭受这么些个无妄之灾。 楚天看向白发老者,手指墙角问道,“这些女子应当都是寻常的无关之人吧,难不成也必须丧命于此?” 白发老人啧啧道,“怎么,都说楚公子当初在青楼勾栏有不少相好的,难不成看见这些个娘们,也是觉得我见犹怜,想要为这些女子当那英雄好汉,没有关系,只要楚公子能安然从这里走出去,谁能管得着不是?” 楚天扯了扯嘴角。 眼中有杀机一闪而逝。 山上武道修士,为了所谓的武道机缘,长生大道,不惜杀人越货,这再正常不过,可连路边的一些寻常凡夫俗子都不愿放过,甚至杀之还会心生快然,这让楚天很是痛恶。 白发老人何等阅历,一眼看到了楚天双眸一闪而逝的杀机,只是老人根本就不在意,阴沉笑道,“你也就别当那好人了,能到这儿来的女人,有几个好货色?再说了,凡夫俗子,本就是烂命一条。” 楚天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些蜷缩在墙角的女子,只是望向白发老人,平静问道,“一个依靠甲胄才堪堪拥有神桥之威的莽夫,一个在神桥境如履薄冰根基飘摇的家伙,再加上一个才只是半只脚踏足神桥境的娘们,你当真我楚天就如此不堪一击?还是说你觉得有自己在这坐镇,神桥二境,便跟那老天爷似得在这一方隔离出来的空间无敌了?” 白发老人愣了愣,蓦然哈哈大笑起来,“楚公子真不愧是……过江龙,不过可惜,你这条过江龙才只是一条小幼蛟,若是楚公子踏足神桥境,嗯……不说神桥境,便是魂武九境,我慕容雁南也承认楚公子你的话有几分重量,可你堪堪魂武八境修为,就敢说这种大话,也真不怕是闪了舌头?再说了,老夫神桥二境的修为,虽然不高,可在这儿,还真就是老天爷一般的存在了。” 楚天笑了笑,“那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这老天爷有多高。” 楚天将手中酒杯重重搁在桌上,深吸了口气,右手摩挲着轩辕青青曾送给自己的那枚‘山河印’,向酒楼大堂走去。 一路行来,手中这枚‘山河印’中的精气灵韵早已被楚天以拓碑手法融入了自身武魂法相,不过炼制这枚印章灵宝的材质显然不凡,楚天曾在路上炼化后,全力祭出过一次,威力让人咋舌。 酒楼大堂内,一身古铜甲胄的汉子跟肤色黝黑的男子相继走出,丝毫不去掩饰身上的腾腾杀意。 一身古铜甲胄的汉子眯眼看着楚天,朗盛笑道,“早就听闻楚公子大名,在下金河山刘振,因为早年机缘所至得到这身古铜甲胄,便被人起了个错号叫铜罗汉,虽说咱们无冤无仇,可刘某跟武运大道更没有仇怨,既然有人想要你的脑袋,恰巧又能让咱们平步青云,看一看更上面的武道风光,这就没有什么道理让楚公子安然出去了,不过刘某也知道如此做有些不地道,若楚公子愿意自尽于此,我保证给你找一处风水宝地。” 刘振声音沉闷如雷,如此不要脸的话说出来,竟是有一股大义凛然的味道。 草堂佣兵团那名肤色黝黑的男子,也是轻轻摩挲手心一枚朱红色玉佩,有丝丝缕缕的灵韵汇入手掌。 龙骧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城主,既然所修武道与世俗百态因果有牵连,所布下的此方结界空间,自然有其玄妙禅机。 天地如一方大熔炉,武运便如那熔炉真火,流淌其中,只是武运天定,直到后来圣人行走天地,才有人以大神通‘开山截流’,转嫁天地武运,后来武道繁盛,更是有上古器师以神鬼手段连铸了九尊天鼎,号称‘九方天地’,其中每一尊天鼎都具有汲取容纳天地武运的功能,只是后来这九尊天鼎销声匿迹于天地长河,再后来便有人以毕生心血专研出了各种聚拢天地武运,转嫁武运天机的手段,只是这些手段,都不为天地所融,从人间中来,最终还要落叶归根,弊端极大,而眼下这方天地空间,显然便有此番功能,这也是刘振跟余杭两人设计坑杀先前那些人的关键所在。 楚天撇嘴一笑,虽说他才只是魂武八境修为,可距离魂武九境,也只是一线之差,只要不是剑一那种变态的神桥境,楚天自信遇上寻常神桥初期的武道修士,即便不敌,也不至于没有婉转的余地,何况眼前这几人,武道根邸,真的是……不堪入目! 相较于这两个声势吓人的魁梧汉子,楚天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了那绿锦绣花裙的妖娆女子身上。 那女子给楚天的感觉,好似有一条毒蛇在暗地里死死盯着自己,虽说给人的感觉柔柔弱弱,可那种阴深感,如芒在背。 楚天问道:“钱财好赚,富贵好来,可你们就没有想过,万一我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不堪,或者说结果拉着你们一起同归于尽,你们费这么大力气,值吗?” 叫余杭的黝黑汉子咧嘴一笑,一握拳,手心那枚吸附了血气武运的玉佩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团淡淡的血腥气如墨汁缠绕,也是跟着逐渐浸入体内,“楚公子一路走来,想必清楚富贵险中求这么个道理才是。” 黝黑汉子看着楚天,眼神炽热,“何况这一笔买卖做完后,咱们可就算是真正的正本清源,以后武道一途也只会顺风许多。” 楚天叹了口气。 一身古铜甲胄的汉子已经大踏步而来,双手握拳,哈哈笑道,“余杭你何必跟他继续唠叨,咱们还是赶紧解决了了事。” 本就在魂武九境巅峰,借助古铜甲胄近乎跻身神桥境,刘振声势之猛,让整座酒楼都轰然大震,在奔向楚天同时,脚下地板便砰然碎裂,转瞬就来到了楚天身前,由于速度过快,让酒楼大堂看去就像是有金光一闪而逝。 相距不到一丈距离,刘振扭转腰肢,一臂向后,身体倾斜,轰然向楚天眉心砸去。 原本只是一件很轻松的任务,不想半路杀出个紫狐孤傲来,这让刘振心里早就郁闷的不行,眼下这一拳发泄,可没半点留手。 楚天冷笑一声,脚下流云行水,不见动静,身体便轻飘飘向后倒掠而去,双脚在地上倒滑同时,涟漪阵阵。 既然是生死自负的车轮战,楚天可不会跟这莽撞汉子硬碰,尽管楚天自信不惧寻常神桥初期修士,眼下局势,自然能用最少的力气出最大的效果才好。 一拳落空,刘振微微一怔,没想到暮霭城出身的楚天,竟会有如此玄妙步法,只是不等刘振反映过来,便觉得心里一寒。 第135章 战起(下) 一拳落空之后,刘振心中便升起一抹骇然来,立即停住脚步,气沉丹田同时,精神紧绷,所有神意都注视在楚天身上。 灵元鼓动,那一副披挂在身上的古铜甲胄,好似烛火燃起,蓦然间变得熠熠生辉,光华璀璨。 楚天心里冷笑,算你警觉,在倒滑而出的同时,右手双指已经从武魂画卷中摄起一道剑纹,剑纹破空,向刘振眉心疾驰而去。 火花乍破,刘振只觉脑海一阵晕眩,便觉得一股无形的灵罡轰在眉心,来不及反应,便看到眼前一晃,楚天便已经重新奔至刘振身前,一拳递出,轰然震响,让刘振整个人倒飞出去。 一出手,便是‘云巅’一拳! 在那之后,楚天身形翻转,在‘御风符’的相助下,飘然升空,一身淡青长袍如浪花翻卷不断,飘然出尘,恰好有两道刀罡与楚天擦肩而过。 是那叫余杭的黝黑男子以横刀之势,接连向旋转于空中的楚天劈出了两刀,看似简单,实际上那两刀在刀法之中,竟是隐隐有了一丝山岳浩然的岿然意味。 这还不算,在楚天躲避开那两道刀罡同时,空中又有破空声传来,是那绿锦绣花裙的妖娆女子,双手十指有金针射出,女子手腕翻转间,以拢挑之势,如女子弹琴,悄无声息的编织出一张金网。 楚天在空中接连踏步,脚下如云海凝聚,如履平地,就那般飘来荡去,在第一次躲过那张金针编织而成的金网同时,左手的那枚‘山河印’陡然祭出,以泰山压顶之势,轰在了金网之上。 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在一开始,楚天便感觉到那一身绿锦绣花裙的女子不简单,哪里会放松警惕,在那漫天金网形成之际,楚天便觉察到周围空间都有了一丝顿滞凝固。 好在如今山河印灵韵所剩虽是寥寥无几,被楚天完全炼化后,破坏之力却不容小觑。 山河腾空,如天地图腾蓦然压下。 那些尖锐刺眼的金针在空中一顿,竟是宛若柳絮在空中静止,原本的鳞次栉比,顷刻便的杂乱无章,纵横交错。 刘振吐出一口浊气,不等撞在酒楼墙壁上,便鼓动全身灵元,轰然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真不愧是城主大人亲口点名的年轻俊彦,年纪轻轻,踏足魂武八境不说,实力竟是如此强悍,先不说一开始那道他差点毫无察觉的剑纹灵罡,便是那脚下如流云流淌的玄妙步法,也让他心神震撼,尤其是那转瞬来到自己身前的近身一拳,同是拳法宗师,他清楚的知道那一拳之中所蕴含拳意气势。 刘振落地后轻轻喘息,一阵后怕,倒不是他轻敌,而是真的没想到楚天的实力如此厉害,若非身穿这具古铜甲胄,先前那一道灵元剑罡,便足以让他身受重创,当然,若非身负甲胄,刘振也不会如先前那般洞门大开,丝毫不去顾及防御,想着尽全力快速定胜负。 至于余杭,显然也是在楚天飘摇腾空之时,掐准了时机,接连劈斩两刀,封住了楚天前后退路,只是没料到楚天魂武八境御风而行,加上云巅步跟御风符相助,身形步法竟是如此精妙诡谲。 楚天在空中祭出‘山河印’,绿锦绣花裙女子愣了一下,漫天金针编织而成的金网已经来不及收回,便被重重砸的七零八散,让女子更为心惊的是,那枚看起来平常无奇的‘山河印’,所蕴含灵韵跟精妙浩瀚扯不上半点关系,可坚固程度,给她的感觉,宛若水石相激,自己的金针撞在那坚硬顽石上,跟武道修为灵元根邸无关,完全就是不讲道理的顽石岿然不动。 楚天咧嘴冷笑,因为当初在‘白泽秘境’黑石山脉旁观过一场魂武九境的倾力厮杀,让楚天曾飘飘然的心态重新静心落地,再不敢小觑天下武道强者,哪怕是一境之差,在不同人身上,也能有云泥之别,正因如此,楚天一开始便对眼前三人给了足够的重视,却不想自己半只脚踏足魂武九境,对上眼前三人,竟是刚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舒爽快意。 楚天身形蓦然消失,便是坐在一侧的白发老者都一脸凝重眯起了双眸,下一刻当楚天再次出现时,已经重新出现在身披古铜甲胄的汉子身侧,这一次楚天更没半点保留,一拳轰在刘振侧身腰间,将身披甲胄的汉子整个轰飞出去,砸的酒楼大堂桌椅崩裂飞溅。 楚天一手挥出,凝聚出一道‘千仞符’挡住余杭近身斩来的刀罡,如影随形,黏在刘振身侧,在空中一手按住刘振肩头,全身灵元骤然爆发,整个人轰然向下坠去,整个身子都陷入大堂地板内。 纵横数百里金河山的虬壮汉子何时被人这般追着捶打过,怒喝一声,双手重重拍在地板坑洞中,一脚横扫,纵身而起,但是楚天头顶法相已经展开,不见从中攫取任何灵纹符箓,便如同山岳当空,让刘振整个人才刚跃出坑洞,便再次轰然坠落下去,身上那尊金光湛然的古铜甲胄,也因为体内灵元气机的紊乱而开始消散,露出原本的古铜之色。 刘振心神终于骇然。 虽说他刘振能‘踏足神桥境’,是有一些取巧的手段,跟真正的神桥境武道修士有不小差距,可也绝对不是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能比的,可楚天才一个魂武八境的后辈,怎么可能有如此浩瀚的灵元,如此浑厚的拳意。 又是一道凛冽刀罡横空而来,楚天身影一闪,贴地倒滑而出。 经过一番短暂交锋接触,楚天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着落,若在全力出手的情况下,凭借他半只脚踏足魂武九境的武道修为,对上寻常神桥境武道修士,应当不会落了下风。 至于刘振跟余杭两人,虽说都是一只脚踩踏在了神桥境上,可体内那座神桥,实在是太虚无空洞了些。 不得不说,刘振跟余杭两人一身流淌的灵元和意气都是跟神桥境修士相差无几,算得上实打实的神桥境修士,但就像同样的玉石,也有优劣好坏之分,同样是一间屋子,有人以金精玉石雕梁画栋,有人以紫檀古木搭建横梁,可刘振两人,估摸着是心急踏足神桥境,结果只是在路边找了些近乎腐朽的枯木,如此一来,所建神桥不要说有多绵长稳固,所贯穿经脉窍穴魂魄有多精邃深远,能保持风和日丽的日头不坍塌就不错了。 楚天轻描淡写的穿梭其中,没有想象中神桥境修士的那种声势浩大的砥砺厮杀,绿锦绣花裙的妖娆女子在收回自己的金针后,率先收手,蹙眉叹息。 这一次算是凶多吉少了。 在最初来这里的时候,听说她们要联手斩杀一名魂武八境的后辈,在那之后便能平步青云,正名成为城主府的幕僚宾客,她还暗自怀疑过,眼下看来,果真没有什么是容易的。 眼前这位叫楚天的年轻人,到底是哪里走出来的天骄俊彦?真如传闻一般,出自东海之滨那叫暮霭城的荒芜之地? 这么一个年轻俊彦,要是搁在平时,那个龙骧城城主还不得早就亲自现身收为关门弟子了? 不要说他龙骧城城主才只是青云阁一个寻常长老,便是青云四峰的峰主,想来都会被惊动才对。 要知道,即便是当初名动青云三千万里,那个叫剑一的天骄俊彦横空出世,也未必能在魂武八境,便达到这种程度。 可若只是那老家伙觊觎这年轻人所身负的武运,自己亲自出手不就成了?再不然就让一名丹河境的子弟亲自走上一朝,何至于费这么大一番手脚。 绿锦绣花裙女子心思百转,不明所以。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回到这龙骧城,更不该参和进来。 白发老人站起身,眯眼望着楚天,啧啧笑道,“难怪之前有这么大口气,厉害厉害,今儿算是真的长见识了,不愧是被上面人点名的天骄俊彦,不足魂武九境,这份实力,我慕容雁南活了一百多年,闻所未闻。” 余杭以刀柱地,抬手抹了把脸,先前他虽说有所保留,但不得不承认,真的跟楚天厮杀起来,绝对不会占据上风。虽说他在武道境界上要比刘振高出半筹,可要真的拼命厮杀,他未必是最后站着的那个人。 余杭心里清楚的很,刘振之所以能有铜罗汉这么个错号,便在于他那副炼化成本命物的甲胄,防御之强,能轻易挡住神桥修士的全力一击,这个在外人看来借助甲胄才能跻身神桥境的家伙,虽说被许多人所不齿,但有一点丝毫不假,便是刘振曾经凭借身上这具甲胄,硬生生将一名刚刚踏足神桥二境的武道修士活活耗死。 眼下这才多大一会儿,虽说刘振身上不算落下多大的伤势,可那一身灵元气运,却是实实在在被打的近乎溃散,这得是多浑宏的拳意才行。 楚天缓缓调理了一番体内气机,看向起身的白发老者,笑问道,“怎么说?你要自己动手不成?” 那白发老头摇头一笑,一手轻轻挥出,便看到那些蜷缩在墙角的可怜女子直接被抛了出去,这才淡声道,“这样就要我出手,还差了些火候。” 白发老人看向刘振三人,冷笑道,“如果你们还想着我出手后跟这位楚公子两败俱伤,你们好坐收渔翁,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若还想着保留实力浑水摸鱼,或者心里摇摆不定,我不介意亲自送你们投胎去。” 第136章 一剑穿心 白发老人话音落下,叫余杭的黝黑汉子跟身披古铜甲胄的男子眼中都是有一抹狠辣一闪而逝,唯独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妖娆女子微微蹙眉,看神色竟是有些犹疑不定。 楚天笑意玩味,看向刘振三人,轻声笑道,“你们可都要想好了,现在还有斡旋的余地,否则再次动手,我可不会有半点留情。” 楚天笑眯起眼,“你们只知道前来截杀我,难道就没听说过,我楚天到底是谁?之前想要截杀或者围剿我的人都有谁?真的不是我跟你们说笑话,就凭你们几人,想要我的命,真的还不够资格,退一步来讲,即便你们能拼杀死我,所付出的代价也要考虑清楚,至于事后,是否依旧会沦为别人手中的傀儡,是否依旧要看别人脸色行事,你们自己掂量计较。” 刘振余杭两人皱了皱眉。 楚天咧嘴一笑,轻描淡写道,“当然,若不客气的说,你们三人对上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白发老人听到楚天的豪言壮语,蓦然哈哈大笑,旋即眯起双眸看向刘振三人,厉声道,“你们想要如何选择,自己决定。” 楚天跟着哈哈笑了一声,瞥了眼犹豫不决的女子,伸手摸了摸鼻子,问道,“这位仙子姐姐当真要跟我拼死拼活?这可不比在床上的神仙打架,我觉得姐姐你还是小心斟酌才是。” 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脸色难看,恨不得将楚天生吞活剥了,这个时候竟不忘火上浇油。 楚天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道,“算了算了,看来几位是铁了心要跟我死磕到底。” 楚天有些无奈,真是狗刨的江湖,寻常山泽野修,出身不好,看似青山仗剑的逍遥自在,可只能是有苦自知,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不说,没有身份背景,没有靠山支撑,即便是有不俗的武道资质,也只得对那些武道氏族或者高门子弟低眉顺眼,委曲求全,苟且偷生,求来一些钱财资源,倒不是没有隐忍许多年厚积薄发的狠人,只是大多数的人,都被折断了脊梁骨。 身披古铜甲胄的虬壮汉子被楚天数次轰中胸口肩头,若非这具古铜甲胄防御惊人,曾是一件品秩极高的灵器,指不定早已在那浩瀚拳意下身受重创。 眼下彻底撕破了脸皮,刘振狞笑一声,一身雄浑的灵元炸裂开来,气势暴涨。那个先前只是在远处出刀的黝黑男子,也一手拍在眉心,好似扯出一条泛着幽光的刀影,融入手中钢刀之中。 一身绿锦绣花裙的女子,再无半点犹疑神情,面对丹河元婴境的强者,她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力,哪怕她选择袖手旁观,或者站在楚天这边能侥幸活命,可之后面对城主府的追杀,天大地大,她一个才刚刚半只脚踏足神桥境的女子,能跑到哪里,躲在何处? 刘振周身金光流转,如神魔附身,一脚狠狠踩踏在酒楼地板上,平地惊雷,悍然一拳向楚天轰去。 楚天一脚轻轻后侧,摆出一个古朴拳架,伸出一手格挡在胸前,轻轻向外翻转拨去,那道璀璨刺眼的金色拳罡,就那么被楚天轻描淡写挡下,身体借势侧滑而出,双脚如行云掠过树梢。 在楚天身影侧滑出去同时,两道幽寒的刀芒交叉扫过,酒楼墙壁当即被劈斩出一个十字交叉的巨大裂缝。 若是楚天被这两道刀罡砍中,即便是玄体道诀大成,怕是也得在身上裂出一条血槽沟壑。 刘振转过身,脚下接连踏出,走步如罡星错位,身上拳势层层攀升,如浪潮前赴后继,先是瞥了眼静待时机的妖娆女子,然后如一道流星骤然划过,笔直一线,向楚天撞去。 竟是玉石俱焚的惨烈打法。 不知是不是因为整栋酒楼空间都已被画地为牢,灵元气机都被无形锁定,已经踏足神桥境的刘振几人,并不能跟寻常神桥境武道修士在外面天地那般,凝聚出一股自身力场。 楚天眼神狞厉,想不到这一身甲胄的汉子,竟真的要跟自己鱼死网破。 楚天冷笑一声,咧嘴道,“好歹也是触摸到了神桥境的武道修士,一路攀爬不容易,怎么就如此不知惜命?” 楚天话音尚未落下,便从随手自武魂画卷中攫取出一道淡青色涟漪,涟漪荡漾,落地时已经化为一方高为两丈的青色石壁,挡在刘振前冲一线上。 对于刘振的冲撞,楚天不以为意,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蓄势待发的余杭身上,甚至于在那绿锦绣花裙女子身上灌注的目光,都要比停留在刘振身上的目光多。 倒不是说楚天最看轻一身古铜甲胄的刘振,而是楚天心里有一种感觉,眼前几人,对自己威胁更大的,还是那手持钢刀的黝黑汉子或是那妖娆女子。 就在此时,始终闲暇假寐的白发老者,突然睁开眼,他双指在空中夹住一根晶莹丝线,脸色怪异。 白发老人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站在屏风后桌旁,双手环抱那柄断剑的紫袍男子,问道:“如果城主大人说可以成全你们,放过这位柳仙子一命,你觉得如何?” 紫袍男子淡然道,“有什么条件直说便是。”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紫狐公子就是快人快语,很简单,你只要拜入我们城主大人门下……” 不等白发老人说完,紫袍男子抬手打断了老人的话,冷声笑道,“要是秦江天亲自来跟我说这话还差不多,只是一道千里宝丝传音,这点诚意是在打发乞丐的?虽然他秦江天亲自前来,我也不一定会答应。” 白发老人皱起眉头,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希望紫狐公子不会后悔。” 紫袍男子冷笑不语,让白发老人心里有一抹杀机一闪而逝,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能被城主大人如此看重,可不得是祖坟里冒青烟的事儿,你紫狐傲然竟如此不知好歹。 青云阁长老,龙骧城城主,在此方天地,是何等尊荣身份? 即便那位城主大人尚未踏足元婴谪仙境,搁在这方圆数万里,也是实打实的武道第一人。 紫狐傲然目光转向酒楼大堂,神色湛然。 当初与剑一的那场比试,外人并不知晓,不过让他紫狐傲然在龙骧城方圆数万里声名鹊起的原因所在,当初在初入神桥境时,跟一位神桥二境的魔道巨擘有过一场砥砺厮杀,一战过后,那位神桥二境的魔道修士当场殒命,紫狐傲然也是遭受重创,只是那位殒命的魔道修士,原本就是在龙骧城方圆数万里凶名赫赫的存在,可想而知,那一战过后,紫狐傲然可不就是一战成名。一开始那会,不光是龙骧城城主府,甚至于青云阁本部,都有丹河境巅峰的强者亲自前来,想要将紫狐傲然收入门下,却不料这位无数人所羡慕敬仰的天之骄子,竟是拒绝了所有的邀请,这些年来,一直逗留于龙骧城,当那寻常的山泽野修,跟那些不入流的武道修士在山野中摸爬滚打。 这么些年过去,即便紫狐傲然的武道天资卓绝惊艳,可在城主府有意无意的排挤打压下,这位天资卓绝的武道奇才,因为缺少武道攀升的机缘与换取灵宝的钱财,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当年伤势,武道修为才算在神桥一境巅峰站稳了跟脚。 龙骧城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更有许多的妙龄女子扼腕叹息,想不明白,这位本该武道平步青云的年轻俊彦,为何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再说了,加入城主府或者前往青云阁,又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多了一层靠山不说,成为那些丹河元婴境强者的弟子,最不济连往日的修炼资源都不用自己操心顾虑。 紫狐傲然看酒楼大堂内灵元激荡,心神也跟着随之飘摇,龙骧城城主,那叫秦江天的家伙是什么东西,他紫狐孤傲一清二楚,天下乌鸦一般黑,紫狐傲然也深以为然,至于秦江天这些年来为何没直接对自己动手,一方面是犹不死心,想要自己为他秦江天所用,另一方面,则是碍于青云阁的脸面,和当初的承诺。 当初青云阁那位使者前来龙骧城,想要他紫狐傲然成为青云阁弟子,这位心性孤傲的男子,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柳姑娘跟自己一起前往青云阁,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只是那位青云使者的话让紫狐傲然心中黯然,说是武道修长生,哪里能够执意于儿女情长,何况还是一位在武道之上没有多少天资,将来必定分道扬镳的女子,那会儿紫狐傲然便选择了沉默,那位青云使者也是留下口信,说是甲子之内,他紫狐傲然哪天想明白了,直接前往青云阁便好,还跟龙骧城城主打过招呼,甲子光景,即便不能让紫狐傲然回心转意,也不要执意为难,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秦江天身为龙骧城城主,丹河境大成的武道修士,心性不能说是狭隘,可因为一个女子,断绝了自己百年布局,让自己踏足元婴境的那份契机功亏一篑,他只是要了那个蝼蚁的贱命,让柳婷这女人安稳活了这么些年,还能如何? 紫狐傲然扯了扯嘴角,那叫剑一的家伙厉害,自己虽说同境之争输了一场,可将来终有一天,他会再堂堂正正的赢回来一局,倒是这个叫楚天的小子,也有意思的很,尚未踏足魂武九境,能在三名半吊子神桥境修士手中游刃有余,说出去足够惊世骇俗的了。 紫狐傲然低头看了眼坐在眼前的丰腴女子,嘴角微笑,当年是你秦江天视他人性命为蝼蚁,以他人躯体为熔炉淬炼武运道种,结果坏了自身武道,却要将罪责丢在别人头上,这些年来更是对自己百般阻挠,不管如何,我紫狐傲然都可以不去理会,可你若还想要得寸进尺,我紫狐傲然可不是泥菩萨。 那部《心焱剑诀》,开篇便扬言可让人吞噬天地火灵,甲子跃龙门,可不是口若悬河夸夸其谈。 这么些年,我紫狐傲然吞噬的天地火灵,那股压抑在丹田之中的心火,可真的不少。 紫狐傲然收回目光,那一身古铜甲胄的汉子,已经被楚天一拳《星怒》轰的七窍流血,便是那刀法返璞归真的余杭,也就要被楚天打成残废,实在想不到,楚天不光是拳法恢宏,竟还是一名在灵纹符箓上登堂入室的妖孽?不然那随手捏诀便能攫取而出的剑罡千仞巨石,还有那如武道力场的怪异金色灵诀,是怎么一回事? 白发老人见紫狐傲然傲然神色,冷笑一声,收敛心中杀意,他活了一百多年,才堪堪踏足神桥二境,凭啥你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年纪轻轻便能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于武道天资让人垂涎三尺,城主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既然不能收为己用,何不干脆一刀杀了。至于这个叫刘婷的娘们,本就是一只破鞋,他慕容雁南都懒得看上一眼,只是这位白发老人很快便冷然一笑,如果有可能,他倒是不介意狠狠的玩上一玩这个女人,当初被城主大人看上,如今被紫狐傲然这家伙当成珍宝,莫不是真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白发老人猛然转头向酒楼大堂看去,眉宇紧皱。 紫狐傲然也是瞳孔收缩。 那个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秋水长剑,一记羚羊挂角的劈斩过后,那身披古铜甲胄的壮汉,竟是被一剑穿透了胸口。 那一剑,紫狐傲然有曾见过一次,记忆犹新。 楚天抬手抹了把嘴角,另一手就那么倒提着剑柄,左右摇晃,像是一名手拿玩具的稚童,看向脸色惊惧不断变换的黝黑男子跟妖娆女人。 楚天咧嘴一笑,“咋了,怎么就都住手了?我可是才刚刚活动了下筋骨。” 众目睽睽之下,楚天将刘振身上那件甲胄拔下来,再从虬壮汉子胸口摸索出一个袋子,在手上颠了颠,对一头白发的老人呵呵笑道,“惊喜不惊喜,你还有亲自出手的机会,总不算白来这一趟。” 余杭吐了口带有血丝的吐沫,看向脸色惨白的妖娆女子,沉声道:“不是说你跟刘振那家伙之间有一门秘法神通,便是遇见了高出两个境界的武道修士都有一拼之力?” 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嘴唇颤抖,先前在她蓄势待发,终于找到了那一丝契机正要出手,却不料那一瞬天地间好似乾坤颠倒,等她再反映过来时,刘振已被一剑穿心。 第137章 对的,最好的 一头白发的慕容雁南脸色阴沉,就要滴出水来,心中估量盘算自己是否要亲自出手,楚天死与不死,对城主大人是无关紧要的,这是他来此地之前,城主大人亲口说过的话,虽然城主大人最后也曾感叹,说是好一身浓郁天机武运,这得是多大的福缘才能承受的起。 慕容雁南对于城主大人的这句无心之言,可谓是细细咀嚼了一路,只是依旧犹疑不定,最后的结论,自己还是等等的好,不要过早下结论画蛇添足,拍马迎合,曲意逢迎,有些时候的确能让人顺风顺水许多,可无畏的去揣摩他人心思,关键是还揣摩的没有道理,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慕容雁南脸色阴沉,只是不说话,酒楼大堂再次陷入诡异的沉寂,刘婷那娘们是必须要死的,这不是表面上看去的这般简单,而是城主大人十数年来的心结,没做成,不至于会落下口风,做成了,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奖赏,再者就是酒楼中的余杭等人,也得死! 画地为牢,截江断流,画的什么地,结的什么牢,断的什么江,不就是龙骧城这方圆几万里地脚的武道气运,不然那位城主大人,为何会动不动就对外宣称闭关五年十年的,在闭关的时候,更是对龙骧城山上山下的武道修士,对这些人所谓的窝里斗乐见其成。别人不清楚,实际上身为秦江天的心腹之一,慕容雁南清楚的很,城主大人以灵纹师炼化的灵纹符箓隔离出天地空间,造就十余年一次的‘入围’试炼,归根结底,只是另一道神通术法的障眼法,其目的便在于搅动龙骧城方圆数万里的武道气运,使得人间气运如龟缠蛇,好让城主大人以秘法汲取吞噬,慢慢反哺自身的武道根邸。 用句好听的话来讲,这便是所谓的‘希言自然’,武道之外,一切皆是虚妄,道心之处,则尽是脚下路途,只要求得一个问心无愧,即便以龙骧城数万里人间气运为根本,又如何?可若是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便难免有视他人性命为蝼蚁草芥的嫌疑。 至于龙骧城那位叫秦江天的城主,对于自身武道,显然已经走上了一条近乎执念的道路,凡夫俗子,本就与蝼蚁无异,如此说来,我以千万蝼蚁之性命成就一人之武道正途,有何不可?这也是秦江天这些年来高座城主府,看万里江山风云诡谲,甚至不惜亲自培植一些佣兵或者三流宗门势力,看那些人在烂泥塘里相互摸爬滚打,只要秋收之际,自己亲自命人画下一方雷池,等着自己收割散入天地间的气运。 就像这次的‘入围’,原本还需要养上一段时间,只是被楚天横插一脚,没办法,只能提前布局,但让秦江天有些惋惜的是,上面明明白白的告诉过自己,对于楚天的考验,不能太过火了,所以秦江天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么一大块肥肉在龙骧城转悠,虽然秦江天已经隐晦的给慕容雁南一些提醒,却依旧不敢做的太过,若是楚天自己运气本事不济,折在了此处,即便是青云阁本部,也不会理会之后的事情,可要是查探出是自己暗地里出手,他一个秦江天,还没有那种胆魄跟底气。 楚天看白发老人脸色阴沉变幻,笑意盈盈转头看向神色惊悚的余杭两人。 脚尖轻轻一挑,将刘振那虬壮身躯踢到那名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脚下,眯眼笑道,“先前听说是你的姘头?还给你,不成敬意。” 女子脸色惨白,双手不住颤抖,十指金针,不断震颤,好似在呜咽哀鸣。 楚天咧了咧嘴,平淡道,“连一声谢谢都不知道说,白费了我这么一大片好心。” 余杭脸色凝重,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女子,沉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余杭一脚轻轻踏后,背脊自行弯曲,周身灵元激荡之后,只见手中那柄已经与武魂法相融合的雪白钢刀,更是璀璨如月华流淌,刀意惊人。 不但如此,余杭眉心处,更有一轮半月形的刀虹浮现,好似灵韵纹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冷冽气息,比起手中那柄雪白钢刀,更让人心神发寒。 白发老人重新做回长凳,脸色凝重。 他先前重新思量了一番自己临走前城主大人的话,眉心没由来的渗出一丝冷汗,细思恐极! 城主大人的原话是,这场提前的收网布局,有上面人的意思,所以即便我已经半只脚踏足了元婴境,也不好过深的插手其中,一个是没有用,另一个是容易暴露了自己的武道根本,这个是所有武道修士安身立命的关键所在,至于你慕容雁南,只要帮我好好盯着便成了,若没有什么异样,自然再好不过,否则可以临时决断的,因为这场打杀的生死局面,最终需要看看那个年轻人的实力跟潜力,当然,最关键还是在心性上。 秦江天说完这些之后,沉默了半晌,对着慕容雁南叹息了一声,说是这样的天骄俊彦,若是能收入门中,武道传承气运相连,哪怕不用传道与观道,自身的武运跟所在的武道都会水涨船高的,实在是想不明白,青云阁那位心里在想什么。 秦江天最后才是抬头瞥了眼天空,留下了那句感叹,说是楚天身上好浓郁的天机武运。 慕容雁南神色复杂,显然有些犹疑不定。 紫狐傲然看着再次杀机弥漫的酒楼大堂,低头望向眼前女子,轻声道,“这位叫楚天的小兄弟,武道根邸打的很结实,虽然我看不出那魂武法相的玄妙所在,但魂武八境,便能让自身武魂入道觉醒,实在让人惊艳,至于余杭,虽然也有奇遇,让武魂出现了一些异变,但相对于楚兄却算不得什么了,再加上楚兄那怪异的浑厚灵元,只要慕容雁南不出手,这一战应该没有什么悬念了。” 刘婷看了眼周身灵韵内敛却激荡不息的紫袍男子,忧然叹息道,“你何必一定要执念于此?为了我耽误大好的武道前程,值吗?” 紫狐傲然竟是破天荒笑了起来,他笑意温柔,看着眼前女子,轻声道,“还记得我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 身材丰腴的女子笑着点头。 当初第一次见面,他自然还是叫紫狐傲然,还是一身紫色衣衫,只是那个青年男子,一身紫衣破败不堪,蓬头垢面,他说已经很久没吃过饭了,问她酒楼有没有客人剩下的残羹冷炙,他不嫌弃。她笑着点头,说刚巧客栈走了一波客人,出手大方的很,要了很多酒菜,剩下了很多,甚至还有许多菜肴是没动过筷的。他只是抽了抽鼻子,抬头看着她,只觉得她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只是那会的紫狐傲然哪里敢多想什么,紫狐傲然吃的很慢,哪怕已经饿了很多天,依旧细嚼慢咽,她便在一旁笑问不该是狼吞虎咽才对吗,他抬头对她一笑,说一个经常挨饿,经常没有食物可以吃的人,每一顿饭,都应该好好的感受才对,珍惜这种时候。 她当时只是蓦然一笑。 这便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他已名动龙骧城数万里疆域,虽然只是一个不足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依旧穷酸落魄,在山泽之中寻找能让自己生存的天地灵宝,但是那会他在剑道上的风芒已初露峥嵘。当他再次出现在这家酒楼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些恭喜的话,他说也没啥值得恭喜的,步入武道,实际上很多人更是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指不定还不如寻常凡夫俗子一般的富家翁来的好,他说不知道自己哪天要是再次沦为一个寻常的凡夫俗子,那种落差,会不会心死如灰。 她便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那又有啥,本就一无所有,最终还体会了一把武道修士的山上风光,已经很赚了,没了武道修为不怕,只要还有命在,就是最重要的,大不了就跟凡夫俗子一样嘛,不也挺好。 第三次,是他斩杀了那名魔道修士之后,真正的名声鹊起,但是身受重创,依旧是在这家酒楼调养生息。 紫狐傲然看着眼前女子,眼神温柔,有些时候,只要能跟一个人遇上了,就是对的,若是能够永远在一起,哪怕不做那山上武道修士,也是最好的,只是她说希望他能在武道上走的很远,登的很高,她在武道一途就没什么天赋,还开玩笑说不如就帮她一起多看看那些浩瀚的风景! 紫狐傲然笑着点头,丰腴女子摇头叹息。 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虽然心神有过一段时间的动荡,眼下已经重新变的毅然决然。 楚天也不急不躁,等着余杭跟那使用金针的女子武道气势攀至巅峰,楚天有种感觉,这一战,是自己破心门踏足魂武九境的关键。 余杭周身终于环绕了一层淡绿色的灵元气流,如水波绕身流淌,这位被秦江天暗地里养起来的草堂佣兵团团长,神色凝重,向身侧女子道,“此生武道,成败便在此一举,希望周仙子可不要再有什么留手。” 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沉声哼道,“用得着你说?” 第138章 活着不易,求死不难 不等那身穿绿锦绣花裙女子话音落下,余杭一身灵元气势已经提升到了此生武道意气最高处,手中刀光骤然乍破。 十数年活在龙骧城那位城主的浓重积威压力阴影下,余杭对于那个真正身份除了龙骧城城主,还有青云阁长老的家伙,早已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既然当初便已经主动入瓮,那么便只有硬着头皮孤注一掷。 一步踏出,余杭在身影窜出去同时,手中那柄月华如水流淌的钢刀便已横在胸前,一刀斩出,空中顿时有雪白瀑布凭空出现。 雪白的刀幕,如瀑布垂落,笔直一线,翻卷同时哗哗作响。 非但如此,比起一开始所斩出的那些刀罡,这一条雪白刀幕更是在空中激荡起阵阵银白色涟漪,使得酒楼大堂如有珍珠滚动,璀璨琉璃。 刀罡瀑布瞬间来到楚天跟前,楚天嘴角轻挑,战意昂扬。 一脚踏后,微微弯腰弓背,楚天深吸了口气,不退反进,同时运转灵诀,使得体内激荡拳意在周身股荡起一片流云环绕。 浩瀚恢宏的拳意让酒楼内所有人都是眯起双眸,给人的感觉,宛若人间帝王,巡守天下。 楚天一脚狠狠蹬在酒楼地板上,身体化作一条青色长虹激射而出。 一拳出,云海翻腾! 以楚天胸口为起始,握拳右手向前层层递进,速度如惊雷滚动,落在别人眼里,却宛若流云缓缓流淌。 雪白拳罡凝聚实质,化为一道龙卷般的漩涡,与雪白刀幕轰在一起。 雪白的拳罡,雪白的刀幕。 轰然相撞。 狂暴的灵元波动瞬息爆发开来,炸开一团刺眼的雪白光华。 一瞬间,整个酒楼大堂,只剩下雪白之色。 雪白的天,雪白的地,雪白的人。 视野之内,尽是雪白之色,就好似天地间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雾中。 只是雪白的气流倾泻流淌,能听到酒楼内桌椅墙壁的不断碎裂碰撞声。 灵元反噬向外冲击,形成的冲击浪潮让楚天两人倒飞出去,已经踏足神桥境,灵元意气更是攀升到极致的黝黑汉子,在那条刀罡爆裂倒卷而来后,来不及一气再次上昆仑,整个人撞在一堵墙壁上,将酒楼的那堵墙壁撞得粉碎,踉跄数十步,在地上踩踏出一连串的巨大坑洞,这才停下身形。 相较肤色黝黑的汉子,楚天在一拳撞在刀罡的同时,脚下‘御风符’便凭空凝聚,以《云巅步》脚踏七星,不断点踏地面向后退去。 只是不等楚天止住身形,雪白空间便有金色光线一闪而逝。 金针呼啸,在空中旋转画弧,就像是十数条金色丝线,不断盘旋凝聚出一条条螺旋状的轨迹,向楚天飚射而来。 金光带有一股阴寒的杀机,直扑向楚天眉心。 于此同时,余杭最后一脚狠狠踩在地面,不等自身的气机稳固下来,转头朝地上吐出了一口乌血,再次前冲。 楚天侧身躲过一条金色光线,同时一巴掌拍在地上,身形借势高高跃起,在空中就像是一朵巨大的青色莲花,旋转复旋转,翻滚不断,升空同时,周身已经有一层玄青色石壁如同甲胄围拢在周围。 白色光华终于消散一些,叫柳婷的丰腴女子一脸匪夷所思,这位女子实在没想到这叫楚天的家伙,竟有这般实力。 紫狐傲然也是咽了口吐沫,心中凛然,楚天不止是在拳法造诣上令人心惊,身法之敏捷,更是让同境修士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除了快之外,那种玄妙感,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诡谲而玄妙,不合常理! 如果真的要用什么境界来形容,只能说是给人一种身形与此方天地融合的错觉。 天人合一! 只是紫狐傲然知道,真正的天人合一,不要说楚天一个尚未踏足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便是丹河境的强者,也只能望洋兴叹,即便是达到了可令人长生不朽,令人心神往之的元婴境,也远远不敢说是天人合一。 白发老人眼前一亮,与紫狐傲然不同,他更为关注的是楚天身上无形之中那种与天地之间的契合度,换句话来说,便是那种武运气机与天地间形成的共鸣,慕容雁南身为秦江天的亲信,自然清楚那位龙骧城城主如何以秘法汲取天地武运,潜移默化,也就对那种玄而又玄的武运产生了一种直觉。 白发老人哈哈笑道,“好一个天地共鸣。” 余杭心神一寒,如芒在背,这位正侧身前冲的汉子,并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原本想要再次全力给楚天一击,不去多想,骤然停步,以至于原本就要蓄势待发的刀幕以惯性之力,硬生生向前拔出两丈。 横刀在胸,猛然转身,那条雪白刀幕流水散开,围绕一周将周身护住。 果真有一连串清风般的剑瀑踊跃而出,好似过江之卿,不算如何凶猛暴戾,但称得上势大力沉,轰隆隆的砸在那条刚刚展开的雪白刀幕上。 余杭怒喝一声,握在手心的那柄钢刀蓦然旋转,卷起一大片刀芒漩涡。 这位金刚怒目的黝黑汉子怒喝过后,身体微微后仰,借势一刀直接劈斩出去,原本就因为钢刀旋转而凝聚一线的刀芒漩涡,如同一条长矛,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璀璨线面。 在慕容雁南眼中,只见那一袭青衫的年轻人,周身风云呼啸,脚步诡谲轻盈,或侧身或旋转躲过那一条条金色丝线的同时,右手双指并拢,不见凝聚出多么玄妙的灵纹,便有一道坚硬的青色石壁横空出现,拧转腰肢投向那条雪白刀幕,然后便诡异的出现在了余杭身侧,一只手抚在钢刀背面,身影拔地而起,倒挂金钩,直接一脚踹在了余杭肩头,恐怖的压力从肩头倾泻而下,让体型魁梧的黝黑汉子双腿弯曲,双脚更是深深陷入地面,还不等他反映过来,楚天脚下用力,已经兔起雀落向不远处的绣花裙女子奔去。 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神色大惊,她虽然已经半只脚踏足神桥境,但武道根邸,以及本命法宝,素来以狭小灵动著称,对敌之时,并不是那种灵元如长虹的势如破竹,可让这位女子心中绝望的是,她素来引以为傲的速度与精妙,在楚天面前,竟然毫无建树。 女子心神惊悸之余,顾不上继续纠缠楚天,双手十指不断交叉复交叉,如女子拨弄琴弦,在空中飞快滚动。 那些在空中穿插成金色丝线的金针,刹那如得敕令,很快便由一根根锋利的丝线化为一张金色的巨网,笼罩在头顶。 楚天微微皱眉,心里却是暗自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一挥衣袖,那枚‘山河印’再次划出,迎风而长,一瞬便将一张金网笼罩其中,轰然砸下。 女子心神大怒,竟然敢戏耍她。 只是她很快便心惊肉跳,那枚‘山河印’,不知为何,竟是倾泻出大片的山根水灵道韵气息,如水银一般浓稠,威压比起之前更浓重数倍。 围拢在头顶的那张金网,在与‘山河印’短兵相接的一瞬,便发出一阵不堪负重的卡擦裂响。 这让女子心神骇然。 能够将那些在空中漫天穿梭的金针一网打尽,楚天身上的压力顿时减了不少,重新调整身形,手中多了一柄秋水断剑,向余杭当头斩去。 余杭抹了把脸上汗水,沉声道,“你真的只是魂武八境?” 楚天呵呵一笑,“你还有闲心跟我说话?” 下一刻,楚天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刺出,整个酒楼大堂竟然都是有一股微妙的剑意欢呼雀跃,只是那种剑意尚未兴起,便泯灭消散。 紫狐傲然双眸收缩,那股将成未成的剑意,竟然是剑意入道的雏形! 这个叫楚天的青年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余杭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顾不上心中滴血,左手双指间有一枚淡青色符箓滑出,灵元激荡,不等楚天那一剑刺来,肤色黝黑的汉子身影便已经消失不见。 虽说楚天那一剑的起手平淡无奇,可是那一瞬的剑意激荡,让余杭不敢去硬碰,索性便一鼓作气,以一张‘瞬移符’的代价,给楚天出其不意的一击。 楚天看着自己一剑在酒楼大堂的地板上贯穿出一个巨大坑洞,那叫余杭的汉子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皱了皱眉。 只是楚天根本就没有多想,手腕翻转,手中短剑消失不见,十指有无数流萤出现,是从山河法相中攫取而出的十数道灵纹。 楚天轻叱一声,那十数道灵纹便如涟漪一般扩散出去。 毫无道理可讲。 原本正要现身在楚天背后狠狠劈出一刀的黝黑汉子,心神终于忍不住惊骇,不敢犹豫,主动放弃跟楚天拼命的机会,瞬间暴退而去。 楚天看着那一连串的灵纹符箓炸裂开来,身形再次落地,笑容玩味。 那名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大半金针已被‘山河印’砸的光华暗淡,少数的金针也在跟‘山河印’的针锋相对下,不断颤鸣。 楚天瞥了眼白发老人身边的那两名修士,其中一人已经站起了身。 楚天呵呵笑道,“怎么?你先前的话说出了口,不好意思舍下一张老脸亲自动手,便要放狗咬人?” 慕容雁南掌心轻轻覆盖酒杯,跟着呵呵笑道,“我说现在不会出手,自然就不会,只是就凭借你现在的本事,除了身法还不错,想要我出手怕是还不够。” 楚天默不作声。 他心里自然清楚,虽然看上去,跟余杭两人这一战,他楚天一直游刃有余,甚至于占据上风,只是凭借眼下体内的灵元凝练程度,以及拳法意气,想要跟余杭两人分庭抗礼不难,可想要轰杀两人,即便是有‘山河印’这种品秩极高的灵宝,也要费一番手脚。 这跟先前一剑刺杀刘振那家伙的情景不同,一方面是这三人一开始各自为战,都有所保留,另一方面是刘振那家伙对自己的轻视,太相信自己那具甲胄的防御,让楚天抓住了刘振换气的那一瞬光景,也就是体内气机顿滞,无法以灵元维持甲胄的片刻,让楚天以早就凝聚于武魂法相中的剑道真意,一击毙命。 眼下无论是眼前这叫余杭的黝黑汉子,还是那个竭力抵抗‘山河印’的女子,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再加上对方踏足神桥境,灵元气机再如何虚浮,也不会比自己一个尚未踏足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差了,再就是不会给自己轻易找到各个击破的破绽,即便是有破绽,也必定是以伤换伤的局面。 楚天拧了拧脖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好在这一路上,自己的武道境界已经触摸到了魂武九境的边缘,自己的拳意,也比曾经凝练了许多。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楚天体内那副武魂法相的山河画卷,有过第一次的入道觉醒。 这让画卷中的那些灵纹不光是更凝练圆润,山河轮廓更清晰可见,楚天从画卷中攫取各种灵纹的感觉,也更加如臂指使。 甚至不需要在意体内那口气机的循环和起落。 武魂法相,每觉醒一次,都会发生质的变化,楚天曾经详细问过轩辕青青,听说若是能让武魂法相达到第七重觉醒,返璞归真,哪怕只是凭借法相之力,便可代表一方天地意志。 慕容雁南看向大堂内暂时偃旗息鼓的三人,指点江山道,“你们两人不用被他吓住了,他那捏诀画符的灵纹手段,品秩虽然不错,并不足以对你们造成致命威胁。” 余杭吐出一口浊气,脸色都跟手中钢刀一样,变成了淡青色,呼吸之间,有青色气流缓缓鼓荡。 他周身那股气势恢宏的青色涟漪,在一口精血喷上去后,更是凝练如华,栩栩如生,宛若一具淡青色铠甲,雪白刀罡跟淡青色涟漪遥相呼应,如那山水环绕。 肤色黝黑的汉子紧了紧手中钢刀,咧嘴道,“我这锻纹之法,本是一次大机缘所得,能够将自身魂武法相炼化,如实质重新凝练一体,本来算是压箱底的本事,你一个区区魂武八境的后辈,竟然能将我逼到这般境地,厉害。不过我这副本源法相所幻化的铠甲,可不比那叫刘振的古铜甲胄,你若还能破开,就算是死,我余杭也认了。” 楚天轻吐出一口气,点头笑道:“活着不易,求死不难。” 第139章 秦江天 活着不容易,求死更不难。 楚天话音落下,便一脚踏地,身形笔直爆射而出。 酒楼大堂,所有人眼里好像出现了一种错觉,以楚天微圆心,整个大堂的地板,顷刻间如一张蛛网,皲裂破碎。 身形尚在空中,脚下流云拉扯出一条风景极其壮阔的云海,宛若剑仙御剑拖拽而起的长长尾翼。 第一拳,《撼瀑》! 周身灵元拳意倒流而出,汹涌澎湃。 第二拳,《星怒》! 酒楼大堂所在空间,天地一线,骤然压缩,凝聚为一条拳瀑倾泻流淌。 第三拳,《云巅》! 我一拳既出,可踏云海之上,俯冲而下,势如破竹。 接连三拳,楚天这一次没半点保留,甚至于心神大开,完全的孤注一掷,如果这个时候那叫慕容雁南的老家伙悍然偷袭,楚天只有当场毙命的结局,只是那个叫紫狐傲然的男子,让楚天相信,自己这一刻不需要顾忌太多。 接连三拳,先是一拳撼瀑破开余杭的那一道刀幕,接着一拳星怒牵扯整个空间,挤压在余杭那一身淡青色法相甲胄上,随后是一拳云巅,轰然砸中余杭胸口。 这位先前还在豪言自己的武魂铠甲如何神威,比那叫刘振的古铜甲胄更稳固坚硬,便被楚天接连三拳势如破竹,直接轰中。 然后,便看见那色彩湛然的淡青色铠甲,如同倾盆泼出的水幕,支离破碎。 余杭整个身躯,更是砰然倒飞出去。 楚天脚下《云巅步》不断,如影随形。 先是从武魂法相中攫取一道‘镇字符’,金光流转,将楚天两人所在空间尽数包拢,如同金光洒下,让整个空间深陷泥淖,然后楚天随手一招,右手拳头上便被厚重的山岳灵纹加持,狠狠砸在余杭胸膛。 这位正想要大战一场的黝黑男子,身躯立刻扭曲成一个弓形,再次加速倒飞出去。 以灵元携裹全身的黝黑汉子,在被武魂甲胄卸去了大半的拳势之后,仍旧被打的七窍流血,没有性命之忧,但是重伤已经在所难免。 楚天瞥了眼刚刚从‘山河印’下逃离出来的那名女子,撇了撇嘴。 之所以会倾力出拳,除了相信紫狐傲然会帮助自己挡住那白发老人,再就是楚天总觉得自己随时都能踏足魂武九境,就之差一口气的样子,只是让楚天惋惜的是,自己丹田中那滚滚如珍珠的凝聚灵元,已经消耗了大半,那一池塘的武运金莲,已能看见‘水面’以下茎叶,可自己破开魂武九境的那道壁障,依旧好似那躲在帷幔之后的娇羞小娘一般,将出未出,犹抱琵琶半遮面,这让楚天心里很是憋屈。 看见余杭被楚天接连几拳打的倒飞而出,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脸色剧变。 不等楚天向自己奔袭而来,这位女子便正面迎了上去,纤细如玉葱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喷出一口精血后,双手合拢,那些悬停身前密密麻麻的金针,很快便融为一体,化为一柄金光璀璨巨剑,向楚天当头砸下。 楚天讥笑一声,右手食指轻轻勾起。 在楚天眉心,有流萤闪烁。 ‘搬山符’! 只见原本被那巨大金剑锁定的楚天,身影蓦然消失,再度出现时,却是跟那叫余杭的汉子调换了方位。 当初在那部残破的《丹书古卷》上,共有七道完整的符箓灵纹,其中第五道便是《搬山符》,只是一直以来,楚天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直到武魂法相第一次觉醒,楚天才莫名其妙凝聚出了第一枚真正的搬山符箓。 凡意念之中,但有提前布局留下灵纹之处,皆可异形换位。 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脸色一变再变,来不及多想,强行逆转灵诀,想要阻止那一剑斩下。 被一股神鬼莫测之力强行拖拽而起的黝黑汉子,看到那一道当头斩下的巨大剑锋,原本就尚未平息的气机更是紊乱翻滚,双眼赤红,嘴角布满渗人的血丝。 楚天心中冷笑,在他决定全力动手的那一刻,一切便都在算计之中。 慕容雁南以为自己凭借半步魂武九境的灵元威势,最多跟余杭两人分庭抗礼,那自己便给慕容雁南一分天大的惊喜。 本就是以精血为代价强行祭出的一剑,能发挥出最大威势已是不易,何谈收发自如? 光是那股凶猛的灵元反噬,便让女子狂喷数口鲜血,妙曼身影踉跄匍匐,双脚步伐凌乱,向后倒掠而去。 只是本就没有身法武技傍身,又被灵元反噬,哪怕第一时间便向后倒掠,在楚天眼里仍是太慢了些。 楚天脚下流云腾空,一拳打在女子背脊,让这体魄本就比寻常神桥境武道修士孱弱许多的女子整个人旋转撞入大地。 尘土飞扬。 楚天没半点怜香惜玉的觉悟,不等那女子撞入地板娇躯弹起,再次一掌拍下。 酒楼整个大堂地板,顷刻皲裂出一个巨大坑洞,那具纤瘦身躯,更是全部嵌入坑洞中,生死不知。 一场生死大战,整个酒楼大堂早已变为一片狼藉,便是紫狐傲然所在的大堂角落,也是桌椅翻飞,慕容雁南更是早已起身,站在了一处断裂的酒楼墙壁上。 慕容雁南眯起双眼,面带微笑,依旧没有出手的迹象。 这位白发老人,好像真的只是来这里看一场热闹。 慕容雁南脸上泛起一抹失望,淡声道,“余杭,你们好歹也是踏足了神桥境的武道修士,竟被一个不足魂武九境的后辈打杀成这副惨淡模样,丢不丢人?便是今日能侥幸活命,我要你们有何用?” 白发老人话音落下,双手在袖中不断弹指,有一根根晶莹丝线不断颤动。 白发老人似乎为了掩盖袖中动作,故作恍然道,“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怪不得你们。当初你们之所以能踏足神桥境,本就是走了一条羊肠小道,而咱们这位楚公子,可是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嗯……不说第一,至少也是能排入前三甲的楚侨人物,落得这么副凄惨模样,理所应当。” 紫狐傲然看向白发老人,皱了皱眉。 尽管那种灵韵流转的涟漪波动很是淡弱微妙,可这位在剑道上已经化形入精妙的男子,仍旧觉察到了一丝端倪。 楚天瞥了眼拄刀在地的黝黑男子,呵呵笑道,“怎么说?” 楚天瞳孔蓦然一缩,只见慕容雁南身侧,一名黑色劲装的青年男子,身影如鬼魅蓦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便是楚天都瞪大了眼睛。 那位以刀拄地,急剧喘息的黝黑男子,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一只手掌透心而过。 让楚天瞳孔收缩的是,在那黑色劲装男子手心,有丝丝缕缕的血色雾气如蛇攀爬,融入他手掌之中。 这位草堂佣兵团团长,肤色黝黑的虬壮汉子,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气绝身亡。 楚天叹了口气。 人心悬反覆,最是不可信。 那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将一只纤白手掌从余杭胸口抽出,往前一推,躯体便瘫倒在地,年轻男子抬头看了楚天一眼,轻声笑道,“我叫庚,半步神桥境,只是比起先前那几个废物,武道根邸应该要坚实不少。” 他在身上擦拭了一下手掌,笑容灿烂,说了一句让楚天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只要不是神桥境小成的武道修士,便算不得违规,你身上的那份武运,虽然会浪费很多,可真的很让人眼馋。” 年轻男子有些无奈,“不得不说,若是对上全盛的你,我一定也不是对手,不过这半天的厮杀,想必你体内灵元消耗不少,尽管有几分不光彩,可这天底下,只有成王败寇这么个说法,可没人去问你是如何赢的。” 楚天跟着呵呵一笑,“你虽然话很多,不过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 …… 龙骧城中央,一座极土木之盛的辉煌府邸,一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皱眉看着眼前一片悬停空中如水纹的涟漪。 涟漪之中,有一行行密密麻麻如蝌蚪般的撰文隐隐烁烁。 这位身穿青衫头戴高冠的中年男子屈指一弹,将手中几根晶莹剔透的丝线崩断之后,随手打出几道涟漪,有灵纹一闪而逝。 中年男子身后,一名灰发老者脸色肃穆,有些犹疑不定,沉声问道:“当真要如此?斩杀那人,可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麻烦,除了有可能让你我修为百尺竿头,并不见得会是多大的福源。相反,一旦踏足了元婴境,短时间内必定会有诸多麻烦,到时候就怕有心人看出端倪。” 面如冠玉的秦江天,正在摩挲手中的一枚光华玉珠,如男子细致抚摸心爱女子的光华肌肤,面对老人的质疑,并没有半点怒意。秦江天突然皱了皱眉,抬头望天,在他背后,隐约能看到另外一道虚影若隐若现。 秦江天作为龙骧城方圆数万里的霸主,半只脚踏足元婴境,而且若不是当年一步之差,现如今早已是有望在元婴境走上很远的存在,当年在青云阁那方‘北湖福地’,古稀之年的秦江天曾有过天大福缘,获得了一门武道灵诀,尽管只是半部残卷,可是在秦江天数年体悟之下,仍是抓住了一丝武道真谛,能够以秘法汲取武道修士陨落之后,溃散于天地尚未消散的武运气机,正是那个时候,秦江天的武道修为青云直上,短短数十年,便由神桥境攀升至丹河境巅峰,这还是秦江天特意压境的结果。 外人更难以想象的是,武道不断攀升的秦江天,武道根邸也如那白发老者,开始一步步转为青壮,少年……然后经过武运气机的再一步捶打,更加浑厚殷实。 只是世上极少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再次经过数十年闭关,破关而出的秦江天,依旧未能破开元婴壁障,这才领命前来龙骧城,成为一城之主。 一开始来到龙骧城,秦江天便开始大刀阔斧,整治方圆数万里山河,使得原本杀伐四处可见,硝烟随处而起的龙骧城,短短十几年便如那太平盛世,虽然依旧有那山泽野修的烧杀劫掠,依旧有武道氏族子弟的专横霸道,可比起出城就担心被人盯上的年月光景,已经好上了太多,秦江天也是高座龙骧城之上,据说是武道根本所在,需要悟道破境才行。 总之,在那之后,秦江天一步步经营,已经笼罩了龙骧城方圆数万里的武运经脉,按照原本的打算,只要按部就班,就能一步步踏足元婴境。 只是所有的布局算计,还是出现了纰漏,还是在最不该出现的节骨眼上。 至于秦江天身边的这位老者,除了是秦江天当年在青云阁的师尊之外,还有一个秘不示人的身份,当初老人寿元将近,秦江天破境失败,便以秘法将自己那半数神魂分离而出,融入了老者体魄之中。 因此这位老人,明面上龙骧城的大管事,更是秦江天另外一个自己。 秦江天随手将手中圆滑玉珠抛掷而出,轻轻吐出一口气息,如云雾袅袅,竟是比寻常武道修士的那口浊气,带着一股近乎澄澈的清灵,他淡声道,“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根据慕容雁南传回来的消息,那个叫楚天的小子,应当只差半步就能踏足魂武九境,青云阁那边给出的界限,是三境之内,如此一来,我们只需稍稍运筹一番,让那叫紫狐傲然的小子帮助那楚天破境,再由慕容雁南出手,即便是有青云阁的人盯着,也说不出什么来。” 秦江天语气有些凝重,“我不放心慕容雁南那家伙,你最好亲自去盯着那边的形势。” 灰发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皱了皱眉道,“我们这些年的运营,青云阁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秦江天摇头道,“应该不会,毕竟我的武道根邸出自青云阁,即便我以秘法汲取世间武运,所利用之人,也多是那些不听从规矩,肆意劫掠烧杀的山泽野修,何况还画下了雷池界限,于情于理,谁都找不出毛病来。” 老人再次点头,身影慢慢融入虚空,很快消失不见。 秦江天感慨道,“武道修长生,可长生何其难?都说元婴境便可元婴不灭,与日月同寿,我看不尽然。” 这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眯了眯眼。 年轻时候的风芒毕露,到现如今的神华内敛,悠悠数百年岁月,一晃而逝。 只是数百年光阴,对于山上武道强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心却太容易变了。 这位被整个龙骧城无数武道修士仰望的存在,突然莫名感慨,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不知道我秦江天,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秦江天了。” 第140章 枭雄 青云阁一座静谧幽深的大殿中,剑一看着眼前一副流水画卷,嘴里骂骂咧咧,当初离开暮霭城那会,楚天好像还尚未踏足魂武六境,所以剑一心里原以为面对老头子的这场谋划布局,楚天能踏足魂武七境便不错了,虽说不至于轻松过关,但是苟延残喘保住小命还是没啥大问题。 只是让剑一没有想到的是,这才多长时间,楚天那小子竟已经半只脚踏足了魂武九境,原本剑一还暗自欣喜来着,心道几个初入神桥境,还是武道根邸松垮虚软的那种,在楚天手底下怕是根本就不够看。 可让剑一接下来咬牙切齿的是,秦江天那家伙竟敢私自动手脚。 两鬓霜白的高大老者笑意玩味。 剑一脸色难看的看着眼前高大老人,沉声怒道,“老头子,就算是你不想我如此选择,说好了只是一场试炼,可有你这般不讲究的?忒大的一个人了,就不能要点老脸?” 剑一气愤不过,冷声哼道,“他秦江天是什么货色,你能不知道?” 两鬓斑白的高大老人对自己这位关门弟子的冷声质问,不以为意,抖了抖袖口,笑道,“秦江天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否则当初也不会让他离开青云阁,只是他只要不亲自动手,总不算什么违规吧。” 高大老人狭促道,“或者说,你觉得那叫楚天的小子,等到踏足了魂武九境,一定不是那慕容雁南的对手?” 剑一气的浑身颤抖,却尽量保持镇定,“魂武九境,跟神桥二境,这之间可不是寻常的两境之差。” 老人打趣道,“不是寻常的两境之差又如何?难道你要走的路,便是寻常的武道之路了?” 老人一挥衣袖,清风涤荡,灵元如泼墨般在大殿内绽放,好像是在空中铺开了两张纤薄如蝉翼的宣纸,宣纸上有一幅幅画卷缓缓展开。 一笔道人,笔落惊风雨! 绝非徒有虚名。 剑一深沉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尽量平复胸中怒意,只是脸色依旧气的铁青,“先是轮番跟几名初入神桥境的家伙打上半天,再让那叫紫狐傲然的家伙帮助锤炼根邸,提拔意气,在最后,才跟那叫慕容雁南的老乌龟生死相向,一个半步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体内灵元哪怕再殷实浑厚,经得起如此折腾?” 若非清楚楚天的手段底蕴,剑一早已挑起骂娘了,虽然知道想要老头子收手怕是不可能了,剑一只希望如果楚天战败,能让那背后之人出手相救一二。 老人自然清楚自己这位弟子心中所想,只是对于剑一的怒意,老人不以为意,先是收起了其中一幅画卷,随手丢出一张藤椅,一屁股坐下,笑道:“放心,只要这叫楚天的小子能过了我心里面这一关,我保证他死不了的。” 老人身体前倾,眯起双眸,“在这整个青云阁三千万里,也就你敢这么给我说话,真是……” 老人哈哈一笑,“不错不错,这样才算是得到了我的衣钵传承嘛,你看看你那些个师兄师姐,一个个的站在我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抬头都不敢跟我正视一会,哪怕武道资质再好,我还能指望他们将来能有多高成就?” 老人突然又叹息了一声,“可你小子怎么就不死心,非得选择这么一条道路,为师心里的苦,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剑一冷哼一声,突然问道:“那叫秦江天的家伙,你觉得如何?” 老人微微一愣,眯起双眸,“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聪明人。” 剑一却是死死的盯着画卷中倒映而出的酒楼大堂画面,这一手采撷千里之外时空画面的神通,乃是这位青云阁主,一笔道人的本命神通之一。 老人看了眼画卷中被慕容雁南抛出酒楼,瘫倒在地上的那些凡俗女子,笑道,“为师我当年刚刚踏足武道那会,其实心气也是极高的,因为天赋超然嘛,所以难免风芒毕露,无论走到哪里,遇见了觉得不顺眼的事情,都要去管上一管,总觉得天大地大,都大不过我手中的那一根笔杆子,文可挥毫泼墨,武可定乾坤江山,但是后来我便知道自己错了,自古以来,这天底下便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你既然走的比别人高,难免就会只想着往更高处的风景去看,脚底下的那些人,自然也就成了蝼蚁,好一些的,便是远离人间,我行我素,只要不挡着我的道,便不闻不问,坏一点的,只要是我心情不爽,便将脏了眼睛的东西一拳打杀了,管你是什么东西,这便是这个世界自古以来的道理,道理其实一点都不复杂的,因为武道一途,只要能对得住本心,问心无愧,不管是那条道路,都是走得通的。” “只要能走到最山巅,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哪里有什么对错?” 老人无奈一笑,“师尊我踏足元婴境已经这么些年,自信走过的路也不少,见识过的天地也比寻常人都要多,也了解过一点上古的传闻,说是什么圣人行走天地,圈定经仪规矩,讲究那法理有度,实际上到头来,还不是他们那些所谓圣人所走出来大道的延续。” “对于秦江天这家伙,我当年便想过很多,如此行径,跟血魔山有多大差异,只是后来仔细体会了一下,实际上青云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座血魔山,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在很多地方,也是‘无法之地’,尽管那些个律令规矩管用,但是真的到了人心细微处,还是不管用的,就比如说云鼎峰那件事,那位长老的孙子按照道理,轻了说就该废掉武道修为,重了就是直接杀了了事,不然还是个祸害,可结果呢?” “天底下,不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是真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太平山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天地初始就存在的道理嘛,这才是真正的天经地义。” “便说我,在你剑一这小子跟前,不说是多好的一位师尊,至少不会有外人眼中的那么不近人情,换成别人,你看我会不会正眼去看他?但是面对大秦王朝的那位,我不去低头,又能如何?” 老人神情有些悲怆,更多的则是无奈。 世事无奈人无奈,烂泥塘里有烂泥塘里的艰辛,金玉堂中有金玉堂的无奈。 老人叹了口气,“所以,道理我都是明白的,但是就是走不出去,因为有些事情,并不想我们想象的那样,低头走路,走着走着就能摸到天,而是走着走着,便会发现脚下的路已经不在自己脚下,哪怕是一条岔路,也有守在路上的恶犬挡着,关键是你还没办法。” 老人微微一笑,“原本我是不该给你说这些暮霭沉沉的事情的,只是你执意要选择这条路,我也只有让你更早的看清楚一些,看清楚一些这个世道,三教九流,都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放任秦江天胡作非为,他还以为这些年的隐蔽动作我都不知道,只是无知者无畏罢了。半步元婴境跟真正的元婴境,可不是用脑子想想便知道其中差距的,至于越过元婴,跳入龙门,我能够想象到其中的差距绝对难以想象,所以才会踟躇不前,当然,这倒不是说我一定对了。” 说道这里,名叫宏战的清癯老人再次抖了抖道袍袖口,手指轻点,一幅幅画卷再次展现开来。 老人出手并不快,但是每一次出手,剑一都能感觉到周围空间一阵狂暴扭曲,哪怕以他的眼界和武道修为,都觉得一个不小心,就要沉沦其中,沦为行尸走肉。 这还是老人特意控制的结果。 可以想象,神桥之上为丹河,丹河之上为元婴,境界之高,画面之广,该是何等的壮阔景象。 剑一看见楚天跟那名黑色劲装男子捉对厮杀,并未如先前那般雷厉风行,而是徐徐图之,以战养战,心里松了口气,就怕楚天一鼓作气,不给自己消化休息的机会。 剑一看向老人,问道,“我从未听老头你说过自己年轻的事情,想来你年轻那会,也得是玉树临风的风流子才对,就没有红颜知己?就算是没有,你家人总有吧,难道也是一心向道,从来不在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剑一当初跟那个叫紫狐傲然的家伙有过一战,之所以会答应那家伙的挑战,便是他听说了一个故事,一个让剑一觉得可以出手的故事。 当初龙骧城跟青云阁都有过数次邀请紫狐傲然成为嫡传弟子,前提便是斩断人间情愫,理由也简单,紫狐傲然看中的那名女子,听说武道资质实在是不太好,即便走到一起,将来也注定分道扬镳,生离死别,何苦来哉。 青云阁那位使者甚至跟紫狐傲然说,凡夫俗子不过是来人世间走一朝,跟彗星扫尾似得,呼啦一下就过去了,而他们武道修士,则如那行走看世间的谪仙人,两者之间,殊途不同归,所以最好要懂得放下。 结果让剑一出手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那叫紫狐傲然的家伙,笑着说愿执一人手,白首不相离,如此来人世间走一朝,便是不亏了。 剑一觉得这比那些所谓的武道大道更有道理,所以便出手了。 剑一笑了笑,“这个世道不好,可不是我们的心境也跟着不好的原因和让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理由。若真如此,岂不是正会让某些人顺心如意?” 剑一想了想,“我那会儿年纪小,只记得血流成河,一整座城池生灵涂炭,其他的便不太记得了,但有一点,那会儿娘亲将我送走,说要我好好的活着,我便觉得自己是应该好好地活着。” 老人心里也是无奈摇头,剑一的这些雄心壮志,他活了百年光景,自然清楚,不光是清楚,更是亲眼见到过那些个血流千里的画面,但是看得久了,也就麻木了,也就愈加的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了。 剑一揉了揉眉心,楚天不知道为何,竟是被那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修士一拳轰在胸口,跟断线风筝似得,倒飞出去十数丈,倒地之后,更是呕了一大口的鲜血。 双鬓斑白的老人笑容玩味,“有意思,没想到暮霭城那边,竟然出了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小家伙。” 剑一咧了咧嘴,他倒是没看出其中玄机。 老人笑道,“那叫楚天的小子,还不知道深陷何种境地,以为只要踏足魂武九境,眼前的困局便能迎刃而解,却不知道那叫慕容雁南的老家伙,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动手,正是因为那小子还未踏足魂武九境。” 剑一扯了扯嘴角。 老人笑道,“所以,那小子便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破开那道魂武九境的壁障,估摸着是什么办法都用了,无济于事,结果只能自己硬生生的挨上一拳。” 老人摇头大笑,“虽然我的所见所闻未必正确,有些话也未必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是搁在某些地方,还是对的,比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叫宏战的老人突然站起身,“那秦江天一心想要踏足元婴境,自以为武道天资跟气运福缘都不差,既然如此,那便让他看清楚些也好。” 剑一皱眉看着眼前画卷。 老人却是抬头看了眼高不见顶的大殿。 即便已经在元婴境走了很远,即便已经成为了青云阁阁主,老人还是看不透,这朝仙阁之上,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老人有些感概,这一次,好像跟以往都不太一样。 东海之滨,不说那莫名现世的白泽秘境,便是那云海诡谲一般翻滚的武运,给人一种云中隐龙的感觉。 所以他才会在楚天身上投注这么多的目光,才会默许了剑一的选择,毕竟道理他都懂,知道想要走那条路的风险。曾经不是没有人走过,事实证明,输的很惨,甚至于再无轮回转世的机会,一败涂地。 如果那个叫楚天的小子真能安然闯过这一关,以后在青云阁这方圆三千万里地脚,虽然还会有诸多波折,但他宏战可以保证,不会有性命之忧。 宏战别的不敢说,在青云阁这座天下,还是能挺直背脊的。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他很想要看一看,东荒亿万里疆域,到底能卷起怎样波澜壮阔的风云。 乱世起群雄,实际上他宏战当年也是一位枭雄来着。 第141章 鏖战 短短小半天光景,酒楼大堂内,原本宾客满堂的场景已成为了狼藉遍地的惨烈景象。 草堂佣兵团的十数名武道修士,金河山山主刘振,酒楼那位平日极少现身的管事,以及余杭跟那位身穿绿锦绣花裙的女子,尽数倒在了这间酒楼大堂中,或者身死道消,或者重伤不起。 慕容雁南身边的黑衣劲装青年,一身玄妙的身法如龙游九天,飘忽不定,跟楚天打的有来有回,期间跟楚天有过几次生死相向的拳脚互换,只是出乎预料,两人都没能杀了对方,只是赔上了小半条性命。 一身绿锦绣花裙的女子,娇躯瘫倒在大堂地板上,先前被楚天接连两拳砸入地面,眼下才靠着神桥境的琉璃体魄,颤颤巍巍从坑洞中挣扎而出,只是女子一身衣衫早已凌乱破碎,露出裙衫下的大片皙白和殷虹血迹,一只纤纤玉手的五指,搁在冰凉地面上微微颤抖,视线向那位白发老人望去,充满了哀求和痛苦。 散修游勇,生存本就不易,自古以来,唯有硬骨头的隐忍爆发和软骨头的狗刨江湖。 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出身低贱微寒,误打误撞踏足了武道,资质寻常,姿色倒还说的过去,又能如何? 即便是一次两次的坚持己见,冰雪傲骨,可时间长了呢,这个天底下谁会给你讲道理?从来就不兴怜香惜玉这么一说。 白发老人眯眼看了女子一眼,冷冷一笑。 在老人心里,这女子不说没有功劳,就是那苦劳也一样欠奉。 一个还有半口气在的娘们,还是一只人尽可夫的破鞋,也想要他慕容雁南出手相救? 慕容雁南神色镇定,紫狐傲然也就没有动手。 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跟楚天交手的一炷香光景,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向白发老人那边看去。 另外一名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右手捻着一串碧青色念珠,笑道,“虽说有点乘人之危,可我好像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能活着便是好的。” 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抹了把脸上血污,点头笑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眼神炽热,他听说过青云阁朝仙峰有一位看门人,据说那人坐卧山巅观望云海,曾衍悟‘云巅’一拳,他没有见过那个叫刘广的家伙,但是却听城主大人说起过那一拳的玄妙,还有楚天那近乎邪魅的诡异身法。 黑色劲装青年笑道,“卢东明,咱们还是先说好了,等此战过后,此人身上武道战技归你,你那一份武运归我。” 灰色长袍男子笑道,“尽管放心便是,我哪次给你抢过。” 说完这句话后,叫卢东明的灰色长袍男子轻笑一声,手腕翻转,原本捏在手指间的念珠消失不见,手心出现一本淡黄色书卷般的法宝。 天地有传闻,上古之时圣人行走天地,有一位多宝道人,身负灵宝万千,以天书灵纹记之,每翻一页都有神鬼莫测之威,后世墨家大能以灵纹师的玄妙手段锻造《多宝书》,威势绝伦。 这位叫路东月的灰袍男子,手中法宝显然是一本品秩不错的《多宝书》。 楚天心里有些惋惜,距离自己踏足魂武九境,依旧还有一线之差,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太过顺遂,并且每一步走的都十分坚定,落地踏实,导致自己的精神拳意,体魄神魂,灵元精气,都有一种太实的感觉,反而成了进一步破境进阶的阻碍,骨气太重,难以提起。 楚天皱眉看着慢慢向酒楼大堂正中走来的灰袍男子,淡声道,“不是说好了,只要能剩下一手之数的人,便都能安然无恙走出此地?” 这会儿,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巧伸手,屈指在空中一弹,捏住一根晶莹丝线,微笑道,“只能怪你运气不太好,事情有些变化。” 老人微笑着点头,“当然,虽然有些变化,但对你来说还不至于变得最坏,至于会不会变成最坏的样子,还是取决于你自己的嘛。” 楚天深吸了口气,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不知道不对到底在哪里。 半步魂武九境,武魂法相第一次入道觉醒,以《形意拳》为根基,《云巅》一拳为拳理,楚天对世间轻重缓急早已有了初步的认识和了解,因此能从容应付每一战中的莫测变化,无论是跟人捉对厮杀,还是脚底抹油的开溜,楚天都能做到心中有数,不能说从失误,但即便是有失误,也无伤大雅,但这一次的感觉,让楚天拿捏不准,好像在那一线之间,存在这一条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沟壑。 不能不谨慎行事。 既然不明白,那便一拳拳打到底就是了。 楚天冷哼一声,一脚猛然踏地,云海升腾。 “有意思。” 灰袍男子微笑沉吟,只是脸色很快一正,整个人气势陡然拔高,就像是一位人畜无害的凡夫俗子,一下子变成令人敬畏的武道宗师,那股子灵元气势,如浪潮翻滚,浩浩荡荡。 灰袍男子抬起右手,五指如勾,微微握拳,那本悬浮于手心之上的淡黄色书卷,在灰袍男子灵元运转那一瞬,由于本命法宝的共鸣,刹那向外倾泻出一股庞大浑厚的气流,灵元倾泻,以肉眼可见的淡黄色光华,不断飘荡,使得灰袍男子一身衣衫猎猎作响,尤其是那一头披散后背的青丝,更是恍若神魔降世,疯狂乱舞,激荡不已。 淡黄书卷哗啦啦翻动,里面竟然有丝丝缕缕的风雷声响。 于此同时,以防守之势站在另一侧的黑色劲装青年,心弦一紧,来不及反映,嘴中念念有词,右手双指下意识捏诀,以先前那种玄而又玄的身法战技,瞬间化为一道残影,从原地消失不见,只是不等黑色劲装青年重新站稳,便觉得有撕裂虚空的罡风破空而来,脸颊一阵火辣辣刺痛。 双手横胸,从腰间拔出一根墨绿色玉笛,向侧脸挡去。 一片流萤剑纹鱼跃而至,与那根墨绿色玉笛撞在一起。 剑纹激射,灵元倒卷,那柄本就有些暗淡的玉笛更是明灭不定。 只是让黑色劲装青年头皮发麻的是,在他挡住那一片流萤剑光后,天地间好似一线潮,一层细密的涟漪围拢成一道帘幕,笼罩天地八方,帘幕内,是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剑虹流转。 楚天双指做剑诀,轻声呵斥,“剑阵,流萤!” 当初剑一临走时,赠送给楚天一枚本命剑丸,虽说楚天早已暴殄天物一般的挥霍殆尽,可一路上的衍化,并不是一无所获,这流萤剑阵,便得自楚天对剑一那一剑飘雪,方寸衍天地的感悟。 只是这种压箱底的手段,楚天并不想轻易施展出来。 再者,即便武魂法相已第一次入道觉醒,想要以精纯剑意刻画出这么一副灵纹剑阵,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剑阵围拢天地虚空,黑色劲装男子如芒在背,避无可避。 眼看一抹剑虹已至眼前。 一团雷龙突兀横在劲装男子与那一抹剑虹之间。 雷龙噼啪炸响,剑虹肆意铮鸣,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是龙凤相争,僵持不下。 那道被灰袍男子收录在淡黄古书中的两仪紫雷,终于算是为劲装青年迎来一丝斡旋的余地,急促呼吸间,重新提起一口气机,手中那柄暗淡玉笛才再次散发出一股股让人心寒的幽冷光华,摆脱了那种被剑虹直指眉心的压抑。 他庚自从出道以来,纵横龙骧城二十余年,素来以身法鬼魅,杀伐果断著称,被称为龙骧城小杀神,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了拳法造诣如此高,剑术如此强,最关键身法还比自己更诡异的魂武境修士。 实际上庚并不见得比那一身灰袍名叫戊的家伙差了,只是先前跟楚天一番打杀,楚天多是自武魂画卷随手攫取灵纹对敌,而庚却只能实打实的消耗体内灵元,若比灵元浑厚程度,即便是神桥中期的武道修士都未必比楚天更有优势。 劲装青年向黑袍男子点头致意,示意这一次相助他必定记在心里,灵元鼓荡间,强行破开流萤剑阵的围剿,手中玉笛便已经横在了胸前。玉笛中,有隔层布满绣花裙女子金针一般的灵巧暗器,是三柄以‘寒晶石’铸造的飞刀,细小狭长,能吞噬天地灵气,以此淬炼刀锋,在刀锋之上,更有七道刃纹,即便是高出自己三个境界的修士,一旦被飞刀刺中,也会被短时间内冻结体内灵元,沦为任人宰割的存在。 相距六丈之外,在灰袍男子帮劲装青年拖延了一瞬的重换气机的时间后,便看到楚天已经飞身而至,抬手便是一道《镇字符》落下,大堂之中,金光笼罩,如佛门金刚经让灰袍男子深陷泥淖,这还不算,楚天双手不断挥舞,稚童打架一般,一通王八拳砸上去,天地间有月华罡风雷弧剑纹横空出现,让素来以灵宝玄妙神通多而著称的灰袍男子瞬间灰头土脸,最后还被楚天一拳砸中肩胛,砰然倒飞出去。 一袭青衫在空中飘荡,楚天如影随形,在灰袍男子倒飞出去同时,一手拂云盖大鼎,漫天云海急转直下,直直向灰袍男子撞去。 楚天背后洞门大开。 劲装青年一跃而起,玉笛横甩而出,尚在空中,三道涟漪破空而去。 一身黑色劲装,以刺杀著名的庚头皮发麻,实在想不到,楚天到底是什么怪物,那一身拳意,从最开始到现在,非但没有丝毫坠落迹象,反而层层拔高,到现在也没半点停滞迹象,那脚下生云海的身法,更是跟鬼魅一样,好似意念所动,在天地之间能轻松横移挪转,此刻自己三柄飞刀祭出,眼看就要钉在楚天后心,却看到楚天周身绽放出一片赤金色光华,这还不算,光华之外,竟是还有接连数层的青色石壁出现,围拢周身。 这还怎么打? 果不其然,那三柄锋利的飞刀,在破开数道青色石壁后,撞在楚天后心金光上,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戈铮鸣声。 即便是魂武九境的琉璃金身,比起这种坚硬程度,也只有望尘莫及的份。 好在那黑衫劲装青年那三道飞刀,为灰袍男子赢的了一瞬喘息的机会,让楚天无法继续追着叫戊的中年男子捶打。 从两人同时出手,到黑衫劲装青年被楚天剑阵围拢,灰袍男子被楚天无数灵纹打砸,再到眼下,只是一瞬而已,这让灰袍男子跟劲装青年心里都才意识到了一些不对。 从一开始,这叫楚天的青年,便在隐忍,始终没有全力出手。 一个魂武八境的武道修士,根邸到底能有多厚? 终于驾驭淡黄书卷挡住了那长矛一般的雪白云海,灰袍男子扯了扯嘴角,双手拍打在淡黄书卷上。 一页翻开,一条宛若天河瀑布般的灵元激荡而出。 灵元荡漾,很快化为一条蜿蜒数丈的长河,如仙剑横空,微微震荡,荡漾起阵阵涟漪,然后随着灰袍男子轻叱声起,如仙剑长河笔直一线,向楚天头顶疾驰而去。 灰袍男子抖了抖衣衫,胸口承受那片云海坠地之威,有沉闷刺骨之痛,不过还好,只是让自己体内灵元顿滞了些许。 灰袍男子学楚天双手砸下。 在酒楼大堂这方狭小的空间内,灰袍男子不信自己跟庚两个武道根邸一步步捶打上来的半步神桥境武道修士,还不是楚天一人对手。 楚天挡住了那三道飞刀,便看见劲装青年急速退去,并没有跟自己继续厮杀的念头,同样依葫芦画瓢,双手扯出一条淡青色河流,向那阵阵涟漪的长河投掷而去。 紫狐傲然看着楚天经历半天鏖战,气势不坠反升,各种玄妙灵诀更是层出不穷,啧啧称奇。 以紫狐傲然的老辣眼力,自然能看出,除非是实力高出楚天一大筹,否则想要跟楚天比拼耐力,根本就只有吃灰尘的份,即便是不清楚楚天的底牌,紫狐傲然也能猜测出来,楚天要不就真的是一位出神入化的灵纹师,还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刻画了无数灵纹符箓来未雨绸缪的那种,要不然就是身上有难以想象的秘密。 只是不管如何,那些灵纹符箓一般幻化出来的术法神通,需要灵元道韵的支撑是假不了的,这般肆无忌惮的挥霍,体内灵元凝练程度,得有多浑厚不见底? 劲装青年以那种玄妙身法在周围不断游弋,似乎在寻找出手时机,看似闲庭信步,实际上额头上已布满了汗水,倒是才加入战场的灰袍男子,一鼓作气,凭借手中那本《多宝书》,层出不穷的手段,跟楚天分庭抗礼。 楚天几次想要以‘山河印’将那淡黄书卷直接砸烂,只是最后都只能作罢。 淡黄色书籍全部翻开,一条金色长河倾泻而出,金光流转,让整个酒楼大堂璀璨夺目,使得一身灰袍的男子也愈发显得庄严无比。 只见灰袍男子一手挥出,沉声道,“你倒是再给我破开试试……” 楚天一袭青衫随风飘摇,突然停下,抬头向那条金河看去,金河咆哮,很快便化为一条巨大金龙,昂首嘶吼。 楚天眯眼冷笑,不等灰袍男子话音落下,右手便已高高抬起。 是一副《江山图》。 当初楚天离家之时,大长老曾让楚惠将家族这幅传承至宝送给楚天,虽然看似古旧无奇,经过一路的琢磨炼化,以及轩辕青青的指点明悟,已经祭炼成武魂法相中本命法宝之一。 此刻被楚天第一次祭出。 江山画卷好似将大堂空间打开了一道巨大豁口。 那条昂首屹立的金色巨龙,在灰袍男子的瞳孔收缩中,便那么直接冲入了画卷之中。 山河内,有巨龙咆哮。 灰袍男子头顶淡黄色书卷明灭不定,急剧颤抖。 楚天只是双指并拢,在画卷上轻轻一抹,刚好将画卷中那条金色巨龙抚平。 楚天抬手一指点出,有风雷声直接向灰袍男子破空而去。 灰袍男子愣神之际,背脊冰凉,一退十数丈。 楚天淡然一笑,“执笔画江山,不过都是骗人的把戏。” 那一道风雷声,只差毫厘便能穿破灰袍男子胸口,好在灰袍男子反映及时,这才及时躲避开来。 龙骧城城主府七大暗影之一的戊,不但被楚天强行剥夺了本命法宝中的半数灵韵,更是差点被楚天以灵纹刺杀,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眼神泛起一抹异样神采。 他突然发现,楚天的那些玄妙手段,好像跟自己本命法宝《多宝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自己能占为己有,实力岂止飙升一筹。 指不定,这便是自己踏足神桥境的契机所在。 看到灰袍男子没有丝毫怒意,眼神反而泛起一抹异彩,楚天扯了扯嘴角,难不成这些个进入此地的家伙,都是对生死无所谓的怪物不成? 灰袍男子突然望向跟那名丰腴女子站在一起的男子,一身紫袍,玉树临风,灰袍男子没由来的有些嫉妒和憎恶,自己出身一般,靠着卖掉大半自由才换来今日的一切,可你紫狐傲然,却有着绝伦的天资而不珍惜,为了一个娘们自断前程。 天地间的武道修士,天生便分三六九等。他这位原名应该叫卢东明的卢家弟子,龙骧城七大暗影之一的戊,虽说武道天资不错,但是跟真正的天纵奇才,相差不知有几千万里,这一点,本名叫卢东明的中年男子心里清楚。 那个叫庚的年轻家伙自然也心知肚明。 只是他们不同的是,那叫庚的家伙不认命,想要跟那位城主大人一样,以秘法汲取天地武运,来增加自身根骨重量,可他卢东明却从不这么认为,若强行汲取天地武运,真的是一条阳关大道,那些青云阁的巨擘都是傻子不成?何况即便是一条阳关大道,他秦江天真能如此好心,没有掣肘保留? 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是摆在自己眼前的这份机缘也一样,但是卢东明心里有种直觉,若他能得到楚天身上的武道秘法,自己的武道前程,必定会延长许多。 哪怕还当不起‘千年一遇’武道奇才这种赞誉,但能走的更高一些,慢慢来,总是好的。 不过,机缘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所以本名叫卢东明的灰袍男子抖了抖衣袍,横立虚空,笑着看了看楚天,再看了看劲装青年,“行走江湖,生死自负,我觉得这一战值得全力出手了,你帮我压阵?” 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脸色怪异,伸手揉了揉脸颊,能活着没有谁是想死的,他也不例外,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还是保留有一些底牌的,不然何至于这么狼狈,当然,他知道那叫楚天的青年,也一样没全力出手,无奈道,“你确定?” 灰袍男子凝重的点了点头,“生死一线,是生是死,天说了算,但是我觉得这一战,值得我卢东明如此。” 劲装男子会心一笑,“卢东明,呵呵,都快忘记的名字了,你还真记得啊。” 劲装男子转头看向那位白发老人,后者神色无波,年轻劲装男子点头道,“如果你死了,以后我有空一定会给你带几壶好酒去。” 卢东明点了点头。 龙骧城七大暗影,实际上出身都不算差,但是资质不算多好,成为青云阁外门弟子不难,但想要成为内门弟子,却不简单。因此这才以一分天大人情,在龙骧城城主那寻求了份机缘,以秦江天私人弟子的身份,得以接触青云阁那些真正玄妙高深的武道功法,前提是,为他秦江天做事,每年还要交付大量的月华石。 叫庚的劲装男子,本来是一座城池城主的私生子,当初来龙骧城之前,跟父亲有过一场开诚布公的长谈,说是可以让他在龙骧城以秦江天亲传弟子的身份呆上二十年,会给他一些保命的手段,武道功法战技自然也任由他览阅,只要能在而立之年,踏足神桥境后期,便会让他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家主继承人选。 当然,这二十年,你是闭关修炼,还是挑战各路豪杰,以战养战,随意。 所以相比另外六人,这位叫庚的青年人,有更大的自由。 既然卢东明这家伙决定一战定生死,想来必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了,真正的氏族子弟,跟刘振余杭那种山泽游勇,哪怕是同等境界,根本就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劲装年轻人惊愕同时,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意动的,能看接下来的一场大战,可要比先前所有斗法都要来的裨益良多。 至于慕容雁南,本就是秦江天手底下的一条走狗,清楚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还管不着暗影七人的生死。 第142章 方寸之间争高下 一身黑衫劲装年轻人想了想,觉得那个身穿绿锦绣花裙,名字叫杜鹃的女人,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女婢,便慢步走到了女子身边,低头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女子。 因为楚天先前那几拳,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所以哪怕杜鹃早已踏足魂武九境,塑造了许久的琉璃金身,依旧被打的惨不忍睹,不光是两拳打散了杜鹃体内的那口灵元气机,更是打的女子差点魂飞魄散。 眼下,杜鹃好不容易爬到了一处墙根,运转灵元止住了胸口鲜血如泉涌的惨状,看见劲装青年向自己走来,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可是看见这名叫庚的劲装青年先前毫不犹豫一拳打死了那叫余杭的虬壮汉子,不要说她现在身受重创,体魄就如那丰腴飘摇的破旧茅屋,即便是全盛之时,对上眼前这诡异的劲装青年,也没多少胜算。 劲装青年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后,伸出一手,轻轻抚去女子额头那层因为牵扯神魂剧痛而渗出的细密汗水。 劲装青年微微一笑,“如果有可能,我可以带你走出这里,不过这也还是要看你的运气才行。” 劲装青年话音落下,在女子心境惊疑恐惧中,抬手丢出一枚雕龙玉佩,如一泓月光在女子身边缓缓流淌,很快便将女子所在空间尽数笼罩,劲装青年在空中屈指轻弹,那些以肉眼可见的微小气机,缓缓融入女子体内。 这枚叫做‘聚灵’的雕龙玉佩,是劲装青年当初跟他父亲坦诚相谈时,几件保命物件之一,据说是一位丹河境的武道强者,以秘法从四处收集了天地‘生灵之气’,算不得多么珍贵的灵宝,但胜在来之不易,能一次性吊命使用。 他这一次之所以思索一番会拿出来救这女子一命,除了觉得眼前女子将来对自己有大用处,再就是这枚玉佩对他来说,形同鸡肋,若是跟卢东明一般,陷入今日这场死战,那么便只有生死这么一说,绝对不会有用玉佩来吊命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这次跟慕容雁南一起来到这酒楼,本来就是凑热闹的心态,早先就有消息,说此次针对于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实际上是青云阁上面的决断,只是针对,尽量不要讲究生死,所以他以为只要闲来无事喝喝酒,看刘振那群家伙打生打死就行了,但他没想到的是,秦江天那老东西,真的敢不按常理行事,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出手,表示一下。 尽管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跟秦江天有些香火情,可他心里知道,自己若真的死了,还是死在了一名魂武八境的武道修士手里,那么自己那个老爹,绝对连尸体都未必会帮自己收回去,更不要提前往龙骧城城主府兴师问罪,花心思帮自己报仇了。 天下本就是这么一个天下,弱者没有生存的理由。 楚天看了眼凌空而立,整个人气势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灰袍男子,并不着急动手。 在离开白泽秘境之后,一路行走千万里,路上不是没有酣畅淋漓的厮杀,只是无论多么的快意,楚天始终觉得自己在武道进境上,好像缺少了一种感觉,就是自身神魂体魄,跟武魂法相相得益彰之后,那种‘灵犀’的境界,就是缺少了这一种感觉,让楚天不得其门而入,无法在魂武九境大圆满。 卢东明其实心里还有一丝犹豫。 他从一个武道天资平平的庶子,一路隐忍走到现在,很不容易。 虽然他的武道天资只能用平平二字来形容,但是每一步都走的极其坚实。 不说同境无敌这种大话,至少在卢东明看来,同境之争,只要他愿意,保命总是没有问题的。 他怕的是自己看错了眼,如果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跟自己的武道并不契合,或者在这之后,那个叫慕容雁南的老家伙横插一脚,会让自己得不偿失。 只是卢东明很快就丢掉了这个想法,既然决定倾力而为,那便没有必要去多想了。 卢东明深吸一口气,猛然以右手食指点在左手手心。 鲜血横流。 卢东明眯起双眸,左手手掌缓缓按在悬浮身前的淡黄书卷上,每过一瞬,酒楼大堂便多出一份更浓郁的赤金色彩,刺人眼眸。 楚天也是眯眼望着那本意气愈发浓重的淡黄书卷,沉吟不语,只是觉得,在这一刻,那本书卷好似那旭日东升,辉煌正大。 没了任何顾忌,哪怕只是卢东明的半步神桥境,气势也要比先前的刘振之流强上数倍。 不可相提并论。 难怪无数的山泽野修,挤破了脑袋也想要成为那些武道氏族,或者高门大宗的弟子扈从。 卢东明一手负后,只是轻轻翻动淡黄书卷,便有一抹恢宏烈日急转直下,向楚天当头卷来。 楚天咽了口吐沫,没有硬碰,脚下流云飞渡,尽量向一侧躲避。 然后,赤金光华消散之时,众人眼中支离破碎的酒楼,整个化为了平地,原本狼藉遍地的地板上,被轰开一道方圆十数丈的巨大坑洞。 别说是以羊肠小道踏足神桥境的杜鹃,就是紫狐傲然都有些微微动容,惊叹于这一击的灵元之盛,气势之雄。 龙骧城城主府内有暗影七人,虽说每人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整个城主府藏书楼任其翻阅,还能有一位半步元婴境的强者亲自指点武道,果然不是寻常武道修士可以媲美。 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修士揉了揉鼻子,果真不愧是隐忍了十几年的狠人,即便是他,都不清楚这位有同门之谊的家伙能达到这种地步。 劲装青年顺着那个巨大的坑洞向另一侧看去,看到楚天根本就不硬碰,直翻白眼,若是以灵元浑厚,战技雄浑来比较,他自认比不过这位叫卢东明的……师兄,可要说身法战技,他可是能拉开卢东明几条街来,至于那一身青衫姓楚的青年,身法比他还要诡异三分,若对方执意不与卢东明正面交手,这一战怕是有的打了。 对于楚天的躲闪逃窜,卢东明置若罔闻,只是双眸转动。 在楚天身影尚未落地之时,再次翻开一页,从淡黄书卷中扯出一条雪白灵罡疾斩而去。 尘土飞扬。 地面上再次多出一条十数丈的沟壑。 于此同时,在那条沟壑之中,依稀能看见一片尚未完全消散的流云环绕。 卢东明皱了皱眉,身法战技是他的弱点,但自己的杀力在同境之中,绝对不差,只是楚天的身法太过玄妙,如此下去,他立于不败之地不难,可若想要取胜,难如登天。 卢东明停顿片刻,眯起双眸,在方寸空间内迅速流转,似乎在丈量空间。 这位不惜以本命精血为代价的灰袍男子,终于冷笑一声,双手合十,将手中淡黄书卷向下按去。 空中出现一道形如锅盖的巨大涟漪,涟漪不断荡漾,层层扩散。自上而下,大有将整个空间包拢围困的形势。 楚天心里暗骂,从武魂法相中攫取出一条碧绿色剑罡,向天穹刺去。 破开那巨大涟漪屏障后,楚天一跃而起,正中下怀,不等那层巨大涟漪散去,卢东明便一掌向刚刚凌空而起的楚天挥去。 楚天匆忙放弃旋转升空的念头,体内那口气机猛然下坠,这才斜飞出去,躲过那一掌如弯月的灵罡。 楚天在另一方虚空悬停而立,无语的看着那面容肃然的灰袍男子。 一身青衫缓缓飘摇。 不得不承认,全力出手的灰袍男子,每一道灵罡激射,都给楚天一种胸口沉闷的压抑感,若是硬碰硬,楚天未必能占据优势。 卢东明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撒网盖下的那道涟漪,右手平伸,拖住那本淡黄色书卷。 既然你想要躲在地下躲闪避战,那我便破了你的立足之地。 楚天悬停空中,咧嘴冷哼。 不等楚天说话,卢东明左手已经做出了翻书状,一页页金色书页被快速翻开。 顷刻之间,在卢东明周身,便悬停了十数道灵元罡芒,有如风刃呼啸,有如刀罡悬浮,有如剑虹流转,有如长枪横空,更有甚至,最前方一排三骑并列,竟真是宛若铁骑列阵,准备冲杀而去。 一道道灵元凝聚的罡芒,悬停空中,井然有序。 楚天摇头苦笑,他便是从武魂画卷中攫取灵纹对阵杀敌,这灰袍男子的法宝好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比自己玩的更有气度,给人的感觉,真的像是沙场大将,点兵列阵。 可你这里子面子都要的打法,未免太花里胡哨了些吧。 卢东明猛然合拢手上书卷,先是三骑策马前冲,再是刀枪剑戟排列一线,骤然加速,向楚天破空而去。 楚天脚踏云巅步,在周围空间上下游弋,不断躲闪。 只是楚天很快便皱起眉头。 那一道道灵元凝聚的灵罡,好像那跗骨之蛆一般,上下穿梭,不见消散,哪怕在空中相撞炸裂,也会在下一瞬重新聚拢。 楚天皱了皱眉,瞥了眼卢东明手中那本熠熠生辉,光华流转不断的淡黄色书卷。 难不成还需要擒贼先擒王的路数,断了这些灵罡的灵元来源,才能不攻自破? 楚天吐了口浊气,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念及此处,楚天并未多想,一脚点在虚空,借力御风而行,周身拳意显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气息,向卢东明疾驰奔去。 看到楚天向自己奔袭而来,卢东明眯起双眸,心里冷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作为龙骧城暗影之一,卢东明经历的厮杀绝不在少数,可以说每一步都是在血河中淌过来的,对战经验,更是远非楚天能比。 卢东明既然敢动手,在一开始,便算计了楚天的诡异身法。 他以玄秘战技沙场点兵,生生不息追杀楚天,并且困笼整个方丈空间,目的就是为了楚天自投罗网。 虽说他以本命法宝凝聚出了天罗地网,封锁了楚天的立足之地,再以十数道灵罡杀芒追杀楚天,看似立于不败之地,只要等着楚天疲于躲避那一刻就好,实际上只有卢东明自己心里清楚,楚天若一直这么跟自己猫捉耗子下去,最后灵元耗尽的,指不定还是他。 所以卢东明在一开始出手,有意无意之间,为的就是让楚天误以为只有正面交锋,才会破去自己的武道术法。 只要楚天欺身而进,便等于踩入了自己设置好的陷阱。 右手猛然握拳,左手一拂而过。 一抹耀眼的金色光环骤然激射而出,直指楚天眉心。 之前那十数道在虚空纵横疾驰的灵罡,也是蓦然悬停一瞬,然后以楚天后心为一点,画弧急掠而至。 前后,恰巧封锁楚天进退之路。 十数道灵罡齐齐汇聚一点,声势浩大,便是在远处观战的紫狐傲然跟慕容雁南,都眯起眼眸。 至于直直掠向楚天眉心的那一抹金色光环,更是风驰电挚。 楚天扯了扯嘴角。 原来如此! 不过也仅仅是冷笑一声,楚天五指在虚空骤然一抓,天地共鸣,有一线潮起。 剑气横生。 这一刻,好似有亿万剑纹凭空生成,如同倾盆而下的大雨,同一时间悬停空中。 楚天对于背后疾驰而来的十数道灵罡,置若罔闻。 天地间,在那亿万剑纹的旋转聚拢下,好像被分成两方空间。 一阵急促的砰然巨响,背后十数道灵罡齐齐轰在楚天背后,先是一块壁立青石碎裂,再是那一层灵纹剑阵向内凹出一个巨大弧度,紧接着楚天喷出一口鲜血。 对于背后的撕裂剧痛,楚天不闻不问,只是一往无前。 剑意横生。 卢东明眯起双眸,楚天眼神淡然。 无数剑纹先是凝聚一线,与那道金色光环轰然相撞,然后直刺灰袍男子面颊。 只是那一瞬,卢东明心神一凛,凭借本能的层层拔高,一跃数丈。 背后,同样是一片璀璨的剑纹飞掠而至,跟楚天身前那一线剑潮相向而来。 若他反映慢上一拍,哪怕挡住眼神一线剑潮,下一刻,也必定被背后剑纹来一个透心凉。 楚天无奈叹了口气,原本是想要以伤势换取胜势,没想到还是差了一些。 卢东明心中骇然。 没想到他跟楚天两人,竟都是在对方算计之内。 才踏空而起的灰袍男子,目光稍稍向下看去。 心神一震。 一袭青衫,如流星升空,那一拳恢宏意气,让方圆十数丈内气机齐齐腾空。 来不及反映,一拳《云巅》已从下而上,转瞬及至。 第143章 失意人 楚天只是闷哼一声,一拳自下而上,直接轰在卢东明腹部。 灰袍如同被罡风萦满,整个人再次拔地而起,向高空冲去。 魂武七境,楚天便能跟实际修为在神桥二境的韩亭山砥砺相抗,如今已是半步魂武九境,全力出手,对付一个半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自然不在话下。 一线笔直向上。 楚天以云巅起手,以撼瀑落笔。 先是自下而上,最后一拳楚天已高高越过卢东明头顶,猛然将这位灰袍男子砸入地面。 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男子倒吸了口冷气,感慨于楚天扮猪吃虎的本事,以楚天的实力,恐怕只有那种真正踏足神桥境,并且武道根邸完全稳固的武道修士才可抗衡。 卢东明半跪在坑洞之中,七窍流血,狼狈至极。 数十年的砥砺厮杀,不知道有过多少次的生死一线,卢东明自认为自己的对战经验要比楚天高出太多,原本以为只要楚天向自己近身的那一刻,便是难逃自己天网恢恢的算计之时,不想到头来,竟是自己陷入了真正死地。 当然,楚天在这转瞬之际,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在以灵纹剑阵算计卢东明同时,被那十数道刀枪剑戟铁骑冲杀在背后,哪怕有‘千仞符’挡住大半杀机,玄体道诀已是大成,仍旧有三分灵元杀机实实在在轰在了背后。 如同万钧山岳撞在后心。 楚天忍住胸口气血翻滚,竖直向上,以那一口气机接连递出十数拳,先是破开卢东明的淡黄书卷,再是破开卢东明的灵元护体,继而第一拳轰在卢东明腹部,最后一拳轰在卢东明背脊,将这位半步神桥境的男子砸入地面。 楚天体内那口气机终于支撑不住,坠落在地,甚至不敢直接起身,以半蹲姿势平息体内翻滚暴动的灵元浪潮。 体内,一股火龙般的气机不断汹涌,似乎就要冲破束缚,破空而去。 楚天双眸赤红,布满血丝。 方圆数百丈内,早已是纵横沟壑,遍地狼藉。 远处,紫狐傲然皱了皱眉。 这位一身紫袍的年轻男子沉吟片刻,蓦然飘然而出。 楚天吐了口青黑淤血,看着一步落在自己身前的紫袍男子,伸手擦了擦嘴角,咧嘴一笑,正要说话,被紫狐傲然抬手打断。 能以山泽野修的身份,游刃于龙骧城万里方圆,紫狐傲然所见所闻自然不少,人生阅历也不会差了,至于武道一途的眼光,不能说如同剑一那般高屋建瓴,却也当得起有些慧眼。 紫狐傲然心中感慨,楚天能轰杀那个叫卢东明的灰袍男子,他没有半点诧异,这本就是理所当然才对,只是楚天这一刻,身上的那股灵元气势,就好像一壶就要飞溅而出的滚沸开水,一旦炸开,能踏足魂武九境是不假,只是在那之后,一壶水必定要溅出大半,最后的结局便是水壶干涸,丹田经脉不堪负重,轻则一身灵元气韵跌落谷底,重则修为暂时出现跌境现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紫狐傲然发现那叫慕容雁南的老家伙,有一丝蠢蠢欲动迹象,这很不符合常理,按照道理来讲,此次‘入围’,只要能剩下最后五人,便能够安然走出此方天地,但是那老家伙既然说了情况有变,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以最极限计算,慕容雁南,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半死不活名叫杜鹃的女子,他紫狐傲然,加上婷儿,已经五人,即便是楚天打死了那个叫卢东明的男子,接下来怕是还要有一场大战。 不是针对于那叫楚天的年轻人,便是针对于柳婷。 或者说,所谓的情况有变,已携裹所有人的生死。 慕容雁南还有一种错觉,或者说是,即便是他,此次也很难走出此方空间。 既然觉察到了什么不对,紫狐傲然便不再犹豫什么。 被誉为龙骧城百年难遇的不出世剑道奇才,哪怕有那个叫剑一的家伙力压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亿万武道修士,实际上在所有武道修士中,还是能站在山巅的那一部分。 紫狐傲然长长的吸了口气,即便是自己想多了,画蛇添足,想来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楚天半步魂武九境的修为,便能轻易打杀根基虚浮的神桥境修士,这已是匪夷所思,比起自己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进境一途,讲究破而后立是不假,但还讲究一个过犹不及,如果是在寻常时候,楚天体内那一团气机炸开,让经脉窍穴,体魄神魂,出现不堪负重迹象,只要好好静养,休养生息,不至于留下什么隐患,可眼下境地,如果破境之后还要继续厮杀下去,难免就会消磨融化自身的武道根邸,这是武道修士的真正根本,必定会为今后的武道路途留下隐患。 而这一场针对于柳婷,更是针对于楚天的布局,显然没有以往如此简单。 至于这背后的城主府,那个高高坐在众人头顶的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紫狐傲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冥冥之中,紫狐傲然心中生出一种直觉,自己横插一脚,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他现在神桥境的修为,自保没问题,想要护住柳婷,若无意外,想来也不难,只是一旦事情有变,便会是难以想象的大麻烦。 收起脑海中一瞬百转的杂乱思绪,紫狐傲然就这样站在楚天身前,似乎在给楚天平息体内气机的机会。 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自从卢东明说明了要生死一战后,果真在一旁远远围观,绝对不插手这场战局。 在劲装青年眼里,行走江湖,本就是生死自负,既然想要博取那一份机缘,代价总是要有的。 何况楚天跟卢东明两人的砥砺厮杀,算不上恢弘大气,也没有多么精彩,其中算计,还是值得推敲的,这都是以后自己行走江湖安身立命的本钱。 只是劲装青年依旧不看好楚天,他可是清楚这场布局的内幕,慕容雁南那个老家伙,可不是寻常的神桥二境,而是一位在武道上另辟蹊径的强者。 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看了眼面容惨淡的女子,淡然道,“看来你的运气不算是太差,但也不算是太好。” 杜鹃正在竭力以武道灵诀压制体内不断泄露的灵元气机,这些年来,她虽然有些机缘,但是能以羊肠小道踏足神桥境,已是不堪负重,若不是这劲装青年拿出了那枚保命玉佩,任由她瘫坐在那,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等死。 其实对于这些,杜鹃早已想到过很多次,但是当自己真的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甘,当然,其中还夹着着许多的恐惧。 名叫杜鹃的女子脸色惨白,惨然笑道,“你为何要救我?” 名字叫庚的年轻男子想了想,“如果说我只是凭直觉,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信不信?” 杜鹃皱了皱眉头,她自然不会信这种子虚乌有的鬼话。 年轻男子蓦然哈哈一笑,“当然,你要是想要选择去死,我现在一样不拦着你就是,就当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 当初在一处破碎秘境,他曾经偶然得到了一部叫《回春》的灵诀,说是一共有七重,每修炼一重,便能让人经脉逆行,气机倒流,然后就是‘还童’,在紫府之内,凝聚出一道本命‘童婴’,关键时候能当那‘替身符’,逃过一死,至于效果如何,这种秘法有没有隐患,他不知道,因为是半部残卷嘛,他刚刚突发奇想,不如收下这女子试一试? 约莫半柱香后,楚天才再次站起身。 身上气势,依旧是半步魂武九境,那一口气,悬在心口。 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跟慕容雁南同时眼眸微凝,才刚刚将自己的身体从坑洞中拔出的灰袍男子,颤颤巍巍坐在墙角,眼神晦暗,原本半只脚踏足神桥境,一身浑厚的灵元气韵,跌落谷底,支离破碎,他转头看了眼劲装青年,轻声道,“能不能给我找一坛酒来。” 当初他卢东明与她第一次相逢,一见倾心,可一个家族庶子,武道资质平平常常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去跟那位家族世子争夺什么,那天她成了那个人的女人,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杯酒,断肠酒,他一饮而尽,后来发誓,不踏足元婴成就谪仙境,便永不会再次回到那个家族,再也不会喝酒。 当初他是一位失意人,想着总有一天重返家族,要让那些人后悔。 只是没有想到,这些心思憋在心里这么些年,到头来还只是一个笑话。 借酒浇愁愁更愁。 但是喝了这次的断肠酒,便真的不愁了吧。 因为这杯酒不仅断肠,更能断命。 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果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壶酒,递给卢东明,淡声道,“谁没个惨淡的年头……” 不等这位跟自己有几分同门之嫌的师弟继续说话,卢东明打断道,“不用说了,我既然做出了选择,便没有什么后悔之说。” 劲装青年点了点头,果真不再多说什么。 紫狐傲然看着眼前眼神坚毅的年轻人,想了想开口道,“不要说我趁人之危,若是我败了,接下来即便是拼死,也会帮你打杀一人,但你要尽最大的心意,帮我护住她的安全。” 楚天抬手擦了擦脸颊,深吸了口气,背后还有火辣辣的疼痛,先前跟卢东明以伤换伤,可不是表面上看去如此简单。 第144章 剑意几斤,意气几许 紫狐傲然说完之后,便一步踏出。 环抱胸前双手松开后,右手轻轻环握那柄断剑,看似闲散随意,可无形之中,却给人一种很是怪异的感觉。 楚天神色凝重,那种感觉,好似眼前这紫袍男子,跟他手中那柄断剑融为了一体,另外的一种‘天人合一’境界! 而且根本无需紫狐傲然运转气机,在那柄断剑之上,便有一股隐匿的剑意波动,与天地共鸣。 世间武道三千,据说在上古之后,中古之时,曾有一段剑道登天的壮阔时代,在当时,天下武道修士,十人之中,剑道修士便能独占三人,而在那千万的剑道修士中,更是有无数登顶者,可以真正的与天地共鸣,简简单单的一剑,便可比肩那些上古圣人留下的天地经仪,另起炉灶,合乎自身规矩,锋芒所在,便为法度。 眼下东海青云方圆三千万里,先是有青云剑一珠玉在前,再有那位采撷人间百态化为磅礴剑意的云峰四杰,之后便是那剑道锋芒独树一帜的青竹剑仙,眼前,竟再次出现了一个动静之内便能与手中三尺青锋共鸣的天骄俊彦。 楚天心中暗自感慨,当真是一个宏图盛世! 楚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身拳意却如那龙汲水,迅速高涨。 紫狐傲然也不着急,他相信,既然慕容雁南现在没有动手,那么在自己停手之前,便也不会出手便是。 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但紫狐傲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一身紫袍已经开始肆意翻滚,大有人间千万事,在我手中一剑下,万事皆休的朗然。 楚天心弦已经完全绷紧。 在这一战之前,楚天已经见识过了剑一的剑法之高,剑术至强,剑意之浓重,那是一种潇洒不羁,小觑天下的气势,哪怕有当初剑一留下的那枚剑丸,在轩辕青青的指点下,楚天也只能说是略有几分会意。 可就是那几分会意,让楚天自己在剑道一途也走出了一段距离,不远,或者说远远不够参悟渗透紫狐傲然这种剑道奇才的剑意气机,不过只要能平心静气的去抓取咀嚼,总能尝出些味道来。 相距一丈,紫狐傲然接连踏出七步,每一步的步伐不大,可是每一步踏出之后,在周身便会凝聚一层更为实质的剑意涟漪。、 不是那种如滔天大浪般的汹涌澎湃,也不是楚天想象中的那种风芒毕露和一往无前,反而就像是一缕缕温顺的春风,环绕周身。 名叫柳婷的女子站在远处,看着紫袍男子飘摇而起,女子轻咬嘴唇。 虽说这些年来,她不曾跟他多说过一句话,但是对于这个从落魄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男子,她相信既然选择了出手,便有他的道理。 紫狐傲然手腕微不可查轻轻一抖,他周身一股剑意凝聚的浪潮,便如一泓湍急流水向楚天胸口奔去。 没有寻常修士动手时那种天地变幻的恐怖气势,只是神华内敛,没有半点多余的剑意外泄。 楚天心里蓦然一晃,他想起了朝仙峰那位叫刘广的师兄跟自己喂拳的场景,一拳轰然而至,劲透胸口。楚天微微皱眉,只是已经来不及多想,脚下流云飞渡,已经开始向后快速倒滑出去,于此同时,气机上昆仑,一拳轰出。 浩然拳意跟那一条剑意长河轰然相撞,也不见狂暴的灵元外泄,只是看见空中有一团剑意如水纹荡漾流淌,楚天那一身拳意也是宛若罡风向四处席卷,两人便这样纷纷倒滑出去。 脚尖点地,如蜻蜓点水,所过之处,流云盘旋消散。 等再次站定,两人相距不到十丈。 紫狐傲然一手负后,另一手持剑斜指地面,淡然道,“最好全力而为。” 楚天松了松手,活动了下五指,再次握拳。 先前有一股隐匿的气机,在跟自己拳头接触之后,涌入了自己体内。 经脉窍穴中那股狂暴气息,好似被一道无形罡风吹拂的不断飘摇,无数的杂质被强行抹去。 紫狐傲然笑道,“魂武九境,可不是说破就破的,当心塑造琉璃金身时的那股武道威压。” 楚天轻轻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紫狐傲然依旧自顾说道,“魂武九境,之所以被称之为琉璃金身境,号称人间万法不侵,是因为体内灵元气韵,会如同那帝王巡视天下,将体内每一个角落都淬炼一遍,彻底为锻造神魂做好准备,但是本来已经圆满的灵元气韵,突然就有许多滥竽充数之辈被扫地出门,势必会造成体内灵元枯竭的困局,想来你已经知道了吧,即便是你踏足魂武九境,也未必能胜过我,说不定还会让你雪上加霜。” 楚天定了定神,依旧沉默不语。 紫狐傲然一副不以为意神色,“好心提醒你,是看你接连几场大战,还受了伤的原因,但是天底下的乘人之危,根本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时运不济,所以接下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紫狐傲然转头对慕容雁南说道:“我若能取下这位楚公子的脑袋,只换柳婷姑娘一命如何?” 慕容雁南皱了皱眉,点头道,“可以。” 楚天已经重新换了一口圆满气机,一脚踏地,猛然向紫狐傲然冲去,竟不是从武魂法相攫取灵纹对敌的路数,而是打算实打实的拳拳到肉的那种。 一拳骤然而至。 紫狐傲然横剑在胸,大片的剑意如水花被打的四处飞溅,在紫狐傲然背后,甚至能看见一道肉眼可见,鼓荡而起的巨大弧形,如山岳高高隆起。 由此可见,楚天这一拳威势之强。 只是紫狐傲然不过是稍稍拧转了半圈手中断剑,一圈围绕剑刃的剑意如蛟龙游动,生生挡住了楚天这一拳,更是将这一拳之中大半的意气吞噬殆尽。 两人之间,竟是莫名其妙的意气之争? 先前紫狐傲然有不少剑意侵入楚天体内,眼下,竟是又有大半的拳意被紫狐傲然的剑意吞下。 这根本就不符合武道修士之间捉对厮杀的根本。 只是在慕容雁南眼里,觉得这大概是紫狐傲然不忍心一口气将楚天直接打杀死。 慕容雁南扯了扯嘴角,他自然能看出楚天随时都能踏足魂武九境,原本只要楚天不强行压境,他先前便直接动手了,只是楚天硬是压住了踏足魂武九境的那层壁障,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说在这方空间没有青云阁的强者窥探,打死他都不信。 但是你紫狐傲然愿意出手,不管是如何算计,倒是看看你楚天如何继续压得住。 他慕容雁南纵横龙骧城百年光景,在同境之中也站在强者之列,不至于连一个魂武九境的后辈都收拾不了。 在劲装青年眼里,楚天那倾力一拳,虽说试探居多,但对上紫狐傲然,想要全身而退,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果然,在楚天一拳砸在那柄断剑剑脊上后,紫狐傲然左手双指并拢,反手点出,一缕剑意直接轰在楚天腹部,打的楚天斜飞出去,只是楚天在斜飞出去同时,另外一手也自武魂法相中抓出了一柄风刃,轰在了紫狐傲然身上。 楚天肋部鲜血飚射,紫狐傲然只是被风刃割破了衣衫一角。 两人再次站定之后,楚天抹了把额头冷汗。 紫狐傲然眯了眯眼。 对于楚天的气机运转,不能说了如指掌,以最笨的法子《剑指神通》,以水磨工夫慢慢打通楚天体内经脉窍穴,总不算难事。 这位龙骧城剑道天骄,当初在月湖山望月练剑,曾灵犀所致,妙手偶得,悟得了一试剑道神通《剑指》,以自身剑意为牵引,如那帝王指点江山,可以杀敌于无形,更是能帮助武道修士打通经脉窍穴,梳理武道气机。 楚天笔直一线,再次向紫狐傲然冲撞而去。 所过之地,被脚下流云气势直接犁出一条巨大沟壑,触目惊心。 相比楚天,紫狐傲然只是眯眼而笑,手中断剑在空中不断指指点点。 一道道如星光的剑意在空中凝聚,如万千雨丝悬停空中,然后凝聚出一柄柄琉璃剑的形态,随着紫狐傲然手腕翻转,万千剑意凝聚的剑纹齐齐向楚天飚射而去。 千万剑意,便是千万柄剑。 气势之壮阔,比楚天的剑阵流萤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一道剑纹破空而去,都会在空中拉扯出一条长长的涟漪,就像是雨水滴落湖面,微微荡漾。 半步神桥境的黑色劲装青年,瞪大了眼,只觉得危乎壮哉。 这一场争锋,对于他来说,毫不夸张的说有巨大裨益,他山之石,必定能为自己日后踏足神桥境打下基础。 慕容雁南则是脸色阴沉。 他听说过紫狐傲然的这《剑指》神通,能够杀人于无形,只是随着千百剑纹蜂拥入楚天体内,楚天体内气势不见坠落,反而如洪水滔天,愈发壮阔。 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的杜鹃更是完全看不懂。 拳意在周身四溢激荡,楚天就像是江河之中一只逆流而上的独木舟,只是随着前冲距离不断拉长,一身的拳意随之被不断磨损。 声响如雪崩,更有另一股如迎春爆竹,在楚天体内噼啪炸响不断。 楚天大声笑道,“我楚天此生最不怕的就是所谓的意气风发,我倒要看看你一身剑意有几斤。” 楚天脚步越来越重,由最初的急掠前行,到后来的大踏步而走,一直到最后每一步重重踩踏在地面上,崩裂出一个个巨大坑洞。 天空中,那些悬停而立的万千剑意剑纹,已经消磨大半。 只是空中壮阔依旧。 动静分明。 一方剑意如静止雨幕悬空而立,一方剑意如流萤急掠飞驰。 相同的是,无论哪一方,都能感受到那股恢宏的凌厉意气。 再一次针锋相对的砥砺厮杀终于落幕。 楚天半跪在地大口喘息,身上衣衫破碎不堪,被那万千剑意剑纹撕裂出道道豁口。 相对楚天而言,紫狐傲然依旧风轻云淡。 只是不给楚天喘息的机会。 这一次,紫狐傲然主动一步踏出。 手中断剑流转之间,已经带起一圈璀璨的光幕。 一剑至,楚天才刚刚勉强运转灵元,凝聚一道灵罡护在身前,便被一剑钉在胸口,倒飞出去。 剑气一寸接一寸,寸寸入肉。 楚天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铁青,再由铁青化为潮红。 一丝丝血珠从胸口渗出,只是那一道剑意好似无穷无尽,将楚天击飞十数丈后,更是将楚天直接钉在地上。 楚天只觉经脉之中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奔驰急冲,那种感觉,楚天在剑一第一次帮自己砥砺武道的时候就有过,只是这一次,更是刺痛神魂骨子里。 哪怕心中有所猜测,楚天也不敢真的坐以待毙,玄体道诀早已被运转到了极致。 可是那实实在在的剑气入体,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神桥境修士全力出手,仍旧让楚天身躯动弹不得。 看楚天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紫狐傲然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加些力度,猛然向后倒掠而去。 原来楚天在被那一道剑气撞入胸口的瞬间,不知以什么秘法早已凝聚了数道灵纹,只是隐而不发。 楚天看着落空的《镇字符》和《剑符》,有些遗憾。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和结果,自己是真的吃了大苦头,一点都没有赚回来,终究是有些不爽。 楚天以自身武魂法相跟玄体道诀将那数丈剑气炼化吞噬,这才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相距紫狐傲然近一些的沟壑边缘。 紫狐傲然扯了扯嘴。 当真是一个怪物。 但是紫狐傲然很快眯起了眼,他的剑意所在,不能说独树一帜,至少是自己十数年砥砺的结果,那些看似随意的剑意剑气以及剑势剑法,实际上都是由灵元运转,到气机凝聚,再到神意牵引,最后才是形神兼备与天地相融,可以说前后之间法度相契合,已经达到了浑然一体的境界。 紫狐傲然知道自己的武魂法相早已觉醒,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武魂法相,其实已经越过了入道,达到了化形的地步,甚至于触摸到了一丝精妙的影子。 紫狐傲然只是知道,自己的剑意,哪怕随意一剑,都契合一种自己独有的气度规则。 这样一身在别人眼中‘天人合一’境界的剑意,哪怕是给剑一去参悟推演,都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看出精髓所在。 炼形不难,想要凝练神意,可不简单! 但是楚天身前,一层涟漪般的剑意,竟然已经有了自己剑意的三分神似。 紫狐傲然心中惊涛骇浪,眼前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龙骧城那位城主,又为何会针对于他布下这么一场杀局,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直接出手?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经脉窍穴中就要恶龙抬头的那口斑杂气息,已经被凝练夯实不少,看着紫狐傲然,开口道,“你的这股拳意,比剑一师兄也不差多少了。” 紫狐傲然嘴角微动,对楚天的话已经不再有什么惊异,点头道:“不错,不过他剑一也只是运气比我更好一些而已。” 楚天点头笑道:“或许是这样。” 楚天很快又咧了咧嘴,“你试试看我推演的这份剑意如何,能有你几分重量。” 紫狐傲然轻声笑道,“这我倒是很好奇。” 紫狐傲然一步后侧,剑锋斜转,哪怕并没有如何恢宏的动作,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在这一刻,楚天觉得自己站立的整个天地,都与眼前这紫袍男子融为了一体。 楚天心如止水。 自从离开白泽秘境,一路走到现在,看似一路走的很是随意,路上也没遇到多大的歪风斜雨,实际上每一步脚踏山河,楚天都走的极为用心,比如某天晨曦时高坐树梢仰望天水一线那一抹紫气东来,比如在那骄阳烈日当空的正午坐观汲取天地浩然之气,比如站在某一座山巅极目远望松林云海,比如迎着夕阳慢慢前行,哪怕是那些行走山野寻求机缘的武道修士,对于那些人的步伐气态,楚天都有过留心留意,期间有许多东西,都被楚天采撷天地灵韵,烙印在了武魂画卷之内。 正因如此,楚天的武道根邸才会越走越实,在推演凝练紫狐傲然的剑意时,才会有更为自然的灵犀一动,借助武魂画卷依葫芦画瓢。 楚天已经见识过了太多的武道修士,有的根基松松垮垮,好像一场微风细雨,就能给冲垮了一般,有些人的如那千里长堤,看似结实,实际上很容易毁于一旦,当然,还有些人的武道根邸是真的能屹立山巅任由风吹雨打而不动摇的那种。 楚天就曾有过一次,看到一位皮包骨头的高手老人,带着自己的弟子在山野中奔走,那位弟子看似平常无奇,甚至于有些耿直憨傻,只是第一次见面,只是跟楚天聊了几句话,就觉得特别投缘,便跟楚天展示自己的武学根本,被自己师傅出声制止,跟楚天点头羞赧一笑,这才坐下来一起吃那头刚刚被楚天打死烤好的兽肉。 只是那一次,只是无形之中,楚天便从那个年轻弟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当初楚天没仔细去想,现在想来,那位老人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 楚天想了想,好似灵犀一动,再次抓住了什么。 魂武九境,之前紫狐傲然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自然不是废话,在这之前,楚天也从轩辕青青或者是别人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的描述。 既然是琉璃金身,人间万法不侵,是为了进一步淬炼神魂而成就的圆满体魄,那么自己的武道根邸,是不是还缺少一种‘合一’的意气? 与紫狐傲然对战之前,楚天还没想到这些。 可是这一刻,楚天总觉得或许这才是魂武九境另外的真意所在。 想到这里,楚天心弦蓦然一动,周身灵元气韵,尽数被武魂法相所牵引携裹,以一种心神完全放开的姿态,缓缓摆出了一个古朴拳架。 只是在拳架之中,周身尽是剑意流萤。 在楚天一脚重重踩踏在地面之后,楚天全身经脉窍穴,都发出一股风水枝叶的飒飒声响。 紫狐傲然眯起双眸,暗自点头,总算没有白费自己这一番指引。 一剑轻轻指出,楚天周身剑意如龙,跟紫狐傲然随手挑起的一片剑意帘幕轰然相撞。 紫狐傲然一身紫袍盈满罡风,肆意飘荡,瞬间倒滑出去,于此同时,楚天好似一条青色匹练,整个人倒飞而出,所过之处,周身意气牵扯下,卷起大片雪白涟漪。若是有人能御风俯瞰楚天身影所过之处,就会发现笔直一线,如龙走江,撕裂开一条雪白巨浪。 楚天身体再次站定,一身灵元气韵已尽数收拢。 紫狐傲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看着那个才刚刚踏足魂武九境,气韵便已完全收敛的年轻人。 第145章 告诫 楚天站在一片废墟中,向一身紫色长袍的男子抱了抱拳,以示谢意。 紫狐傲然相视一笑,身影倒掠飘落回那叫柳婷的酒楼老板女子身侧。 一场大战又是刚刚落幕,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轻声道:“不愧是紫狐小剑仙,这份眼力跟神意,我还是差得多了。” 名叫庚的年轻男子虽是暗自感叹,神色却并未有丝毫的艳羡或嫉妒,聚拢天地武运,成为甚至是超出紫狐傲然这般百年不出世的武道奇才,不过时间而已。 他低头看了眼神色黯然心境已死的卢东明,突然皱了皱眉,淡声道,“早知如此,是不是还不如跟那烂泥里的凡夫俗子一般,若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平平淡淡过完安逸百年来的好些。” 一身灵元气韵就要流逝殆尽的灰袍男子沉默不语,黑色劲装青年摇了摇头。 “不后悔?” 卢东明终于摇头道,“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当初若不走出那一步,或许真的能平平淡淡苟且偷生百年光阴,只是那种窝囊废,我卢东明做不来。” 卢东明眼里只有惋惜,并无悔恨,继续淡声道,“何况生于冯家,本就不可能当一个烂泥里打滚的凡夫俗子,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按照本心选择拼上一把,即便是轰轰烈烈死在路上,也总比一辈子被指手画脚被人往脸上吐吐沫的好。” 年轻男子看着卢东明凄惨模样,摇头道,“还有什么心思要我帮忙?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同门一场。” 卢东明抬头看了年轻男子一眼,苦笑道,“给我一个痛快就好。” 年轻男子缓缓站起身,轻声道:“好!” 他伸手一抓,卢东明整个身躯猛然一震,好似被一张无形大手扯起,年轻男子再次挥手,原本还在尤有生机的卢东明瞬间气机全无,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涟漪如蛇蠕动,汇入年轻男子手心。 …… 龙骧城城主府,一袭灰袍的老人离开府内大殿后,身影如那虚空涟漪,几个兔起雀落,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了那条断头路的死胡同内。 双手掐腰的丰腴女子站在街道一侧,一副泼妇骂街的悍然神情,她身侧那位略显不修边幅,一身淡青长袍还算洁净的年轻男子唉声叹气。 灰袍老人同两人擦肩而过时并未停下脚步,好似双方根本就未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不过老人很快便转头对两人一笑道,“这边没你们的事情了,回去就好……” 说道这里,老人眯起双眸,看了眼玲珑腰肢似水桶的女子,再瞥了眼年轻男子,笑容怪异。 寿元已尽,入住了秦江天半尊神魂的灰袍老人,实际上是打小看着眼前两人长大的。 老人还曾开过玩笑,说是两人打小青梅竹马,整天腻歪在一起,指不定长大了就又是咱们青云阁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只是最后这女子,好像太不……争气了些。 老人一生所见,不说三千武道,三百总不会少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武魂法相能跟‘吃’这个字眼扯上关系的人。 在武魂觉醒之前还好说,自打武魂觉醒以后,短短一年光景,这女子便能臃肿到如此程度,老人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可怜了这叫周钰的年轻人。 老人步履轻盈,很快走过了那条并不算幽深的胡同,正要考虑何时踏足眼前这层涟漪屏障,一名中年儒士从虚空一步踏出。 原本只是青云阁一位丹河境执事,现如今算是半个秦江天的老人微微一愣,看到来人后,瞳孔一缩。 中年儒士看了眼灰袍老人,微笑道,“王执事,好久不见了。” 灰袍老人皱了皱眉,脸色很快恢复如常,像中年儒士躬身抱拳道,“原来是聂巡使。” 中年儒士轻轻点头,“没想到王执事竟会亲自来此,阁主大人若是知道,必定会深感欣慰。” 灰袍老者讪讪一笑,正要说话,中年儒士便摆了摆手,“王执事能亲自前来,我定然会帮助禀告阁主大人,不过里面大局已定,想必接下来很快便会有最终结局。” 灰袍老者心神一紧。 作为龙骧城的半个主人,秦江天半尊神魂的拥有者,老人自然清楚此次布局谋划乃是青云阁本部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竟是那位阁主的意思。 如果知道是那位青云阁主的意思,他秦江天同样不会放过这场天大机缘,却也不会亲自来此。虽说秦江天早已离开了青云阁百年光阴,在这龙骧城类似于割地称王的存在,身份地位比起青云阁四峰峰主只差半阶,可秦江天对那位号称一笔道人的阁主,却是打心底忌讳。 同样的元婴境界,秦江天清楚的知道那位阁主跟四峰峰主之间的差距,百年之前,血魔山曾有一位魔道巨子横空出世,短短数十年光景,便踏足元婴境界,原本以为血魔山凭此能够跟青云阁彻底平起平坐,却不料那位登门挑衅的魔道巨子,只是被一笔道人寥寥数笔,便将修为打落至丹河境,至此以后,十年光景跌落神桥,从此销声匿迹。 对于一笔道人,在整个青云阁一直都是一道定海神针的存在,否则秦江天这些年所作所为,也不会步步为营,处处算计。 只是秦江天千算万算,那个在青云阁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这些年只有传闻收了一位关门弟子,再无别的声音传出的老家伙,为何会亲自关注一个从东海之滨走出来的后辈? 灰袍老人悄悄抹了把额头汗渍,自己在龙骧城谋划这么多年,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坏了百年大计。 如果早知如此,自己好好算计,仔细运筹帷幄的谋划一番,不是不可以动些手脚,只是眼下,原本只是觉得那道目光虽然来自青云阁,却不至于让自己忌惮,可既然事已至此,秦江天自然不愿意再去多打楚天的主意。 百年谋划,已经失败过一次。 这一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在这个过程中,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必须谨慎再谨慎才行,所有的布局,只能一步步仔细落子,可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以龙骧城方圆数万里武运为根本,淬炼自身武运,本就是被青云阁宗意所唾弃之事,毕竟是要以寻常武道修士血祭之法,将自身武运散于天地之中,才得以火中取栗。 若不是自己这些年所作所为,明面上都在大的规矩之下,青云阁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灰袍老人沉吟片刻,视线偏移,看向眼前这位中年儒士,面带笑意道,“还望聂巡使在阁主面前多提点提点了。” 中年儒士笑道,“这是自然,” 灰袍老人想了想,问道,“素闻阁主大人久不过问外事,不知那叫楚天的后辈,怎会引起阁主他老人家的兴致来了?” 东海白泽山脉武运横生,秘境现世,虽说在东海之滨引起了不小轰动,毕竟龙骧城相距千万里之距,青云阁又有意遮瞒,秦江天致力于龙骧城武运布局,自然不清楚其中缘由。 中年儒士眯起眼,“这可就不是咱能过问的了。” 灰袍老者赶忙点头,“聂巡使说的对,阁主大人一向神鬼莫测,岂是我等可以随意揣夺的。” 中年儒士淡然一笑,“如果那叫楚天的小子能走出此地,王执事倒是可以引为上宾,请到府上去坐一坐,指不定便能结下一份善缘。” “相信你也知道,阁主大人这数十年来,就只是收下过那位叫剑一的弟子,能被阁主看中,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王执事去押注的。即便是押错了,无非是赔上一顿酒菜而已,对你王执事来说,还不是随随便便从指甲盖里都能挤出来的。” 灰袍老人抱拳笑道:“聂巡使指点的是。” 中年儒士自顾自说道,“阁主大人修为通天,据说早已是半只脚摸索到了那道龙门,王执事什么时候也跟你那位爱徒说说,别只是在龙骧城闭关,有时间也去青云阁走动走动,指不定福源自来,也就一步踏入那元婴境了。” “咱们阁主大人前段时间就曾现身过一次,说是武道除了修本心,还在与一个修缘法,咱悟性不行,也没听出来什么门道,倒是云海峰有一位后辈,灵犀所致,接连破了三境。好生令人羡慕。” 灰袍老人眉宇微蹙,心念一瞬百转,犹疑不定,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说这些,两人当年虽说关系不算多差,但也说不上有多好,不过是萍水相逢点头致意而已,难不成自己这些年的谋划已经被青云阁那边发现?这也不可能,若是如此的话,他秦江天怎么可能还坐在那里。 中年儒士说完这些话后,笑着说既然有王执事亲自盯着,便不在此多此一举了,还是早早返回宗门复命的好。 灰袍老人看着眼前那层淡弱细密空间涟漪,紧紧皱眉。 远处,一位中年儒士凭空出现,冷笑道:“话已至此,希望你不要做得太过火,尤有回头的机会。” 第146章 落子,运筹 已经完全化作废墟的酒楼空间,天地一片寂静,死一样的沉寂。 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已是摆出了作壁上观神色,事到如今,不管是楚天还是那慕容雁南,两人只要分出最后的生死,那么他这位龙骧城城主府的暗影庚,便能活着走出此方天地,当然,也能顺手救下那个叫杜鹃的女人。 至于后者,早已是一脸死灰,悲苦不已。 最开始踏足武道的时候,杜鹃也曾有过无限的遐想,她不甘心于只是做一个平淡无奇的富家大小姐,向往那传说中的御风遨游天地,仙人举霞飞升,只是随着自己在武道一途艰难攀爬,当初的那颗少女心慢慢变得饱经沧桑,支离破碎,如果能重新选择,她宁愿安安分分的留在家乡,做一个姿容和天赋都不错的琴茶女子,素手研磨,然后跟自己的如意郎君执手到白首。 只是这世间,只是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美好,不愿意低头看看脚下,总以为自己是那上天垂帘之人,到头来万事皆休的蠢人太多。 一头白发的老人佝偻着背脊,缓缓向楚天这边走出。 在老人身边,有一柄血色长刀轻轻颤鸣。 慕容雁南走过紫狐傲然身边,脸色阴沉,他想不到,自己竟会被楚天跟紫狐傲然两个后辈玩弄于股掌之中。 身为慕容家嫡系子弟,慕容雁南天资本就不差,在龙骧城方圆数千里内都算得上真正的天骄俊彦。 只是有些人,真真应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句老话。 在数十年前,这位天骄俊彦便踏足了神桥境,算不上惊才艳艳,但也能让无数同辈之中的武道修士敬佩艳羡,在外人看来,慕容雁南踏足丹河境,不过是迟早之事,却不料这个年轻人,一次山河游历,见识过了更多的人中龙凤,对自己的武道根邸愈发不满,从此以后,便投身城主府中,寻求秘法汲取天地武运,想要重塑武道根邸,这也是老人甲子光景,武道进阶踟躇不前的根本所在。 对于慕容雁南毫不掩饰的杀机,紫狐傲然不以为意。 他虽说不见得是慕容雁南对手,但是想要自保,还没有多少问题。 至于为何会帮助楚天捶打武道根基,为何会发现楚天体内异象,除了紫狐傲然天资所在,眼光的确比寻常人要高屋建瓴之外,还在与他跟剑一算是半个同道中人,而楚天跟剑一之间无形之中的玄妙牵连,使得紫狐傲然更能近水楼台,提前发现楚天体内异样。 尽管已经踏足魂武九境,武运内敛,此刻慕容雁南全身气势飙升到极致,楚天依旧感觉好似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甚至于手心都渗出了汗水。 那种感觉,与心境无关,纯粹是因为慕容雁南周身的灵元气韵,太过浓重,那股杀机和压迫太过恢宏。 神桥二境,还是在神桥二境捶打体魄神魂根邸数十年的强者,实力可想而知。 楚天心里苦笑,若是在白泽秘境中遇到眼下状况,楚天绝对二话不说,一个风紧扯呼就赶忙脚底抹油。 虽说只有在生死中游走,才算是真正的武道砥砺,可没有谁乐意闲的没事就在生死边缘徘徊,再说了遇险则避本就是人的生存本能,不丢人的。 可眼下被困于此方空间,楚天就是想要退避三舍,也毫无办法,能做的,只有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眼前这老人厉不厉害,看紫狐傲然玩味的表情就知道了。 慕容雁南眯眼笑道,“没想到常年打鹰,竟是也有一朝被鹰啄,看走眼的时候。先前若非紫狐傲然那家伙出手,想来你根本就压制不住踏足魂武九境的冲动吧,而且以那种方式踏足魂武九境,气机紊乱不说,指不定还会跌境到谷底,我不用动手,估计你都没机会活下来。不过没关系,即便是紫狐傲然他帮你捶炼凝实了武道根邸,帮你压住了那些隐患,只要有我慕容雁南在,一样不会有多大意义。” 楚天咧嘴讥笑:“你的话真多。” 楚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脚顺势向后划去,摆出一个古朴拳架。 慕容雁南环顾四周,抬起一手,环绕周身的那柄血色长刀握在手中,然后淡声笑道:“除去你我之中任何一人,刚好还剩下五人。” 话音落下,慕容雁南轻叱一声,只见天地有虚影蓦然一晃。 在慕容雁南体内,竟是有一具凝为实质的身外之身走出。 就像是一个人的神魂精魄,从体内走出来。 楚天眯起双眸,瞳孔微缩,这般武道术法,他还是平生仅见。 刹那之间,只见慕容雁南体内慢慢走出的那道身外身,一个纵身,转瞬已消失不见。 快。 如风驰电挚! 一道血色刀虹在楚天身前蓦然炸开,刘振余杭等人拼劲全力都未必能进入楚天周身方丈空间,在慕容雁南身外身这一刀下,竟是被瞬间近身不说,那一道凌空出现的青色石壁,也砰然破碎。 原本有些心惊楚天半步魂武九境,便有不逊色初入神桥境的灵元气韵,比庚更为诡谲的武道身法,不曾想自己一刀便能斩入楚天身前三寸空间,慕容雁南微微皱眉。 难不成这叫楚天的年轻人,只是花架子?刘振余杭之流,太过不堪入目? 意念转动,在虚空如泼墨而起的血色刀虹,气势大涨,就要一刀斩在楚天胸膛,既然如此,我一刀便叫你胸口分裂命丧当场好了。 不料楚天脚下走流云,身体蓦然凭空旋转,弯出一个巨大弧度,双脚不动,只是身体扭转,利用自身灵元凝罡的手段挡住那一刀的灵韵冲击,右手光华闪烁,如同无数的流萤剑纹缓缓环绕,妙不可言,就要一拳轰在那具身外身的胸口。 慕容雁南心中了然,哈哈一笑,原来如此。 自己这具身外身的确是以武道秘法,融入了一丝的自身神魂精魄,没想到这个叫楚天的小子,竟如此狠厉决然,才交手就是以伤换伤的打法,玉石俱焚的手段,想要以自身体魄硬抗这一刀的灵元反噬,然后一拳打破自己的身外身。 一刀如长虹已经落下,慕容雁南却并不再执著于一刀建功,那具血色身影的身外身,双脚踏地,然后闪电般倒掠而出,身体如粘在地上,破开一道长长的土石浪潮。 慕容雁南心神微动,正要重新一刀劈斩出去,神意一凝,如一枚金针刺入神魄,眯眼望去,心神骇然。 那具身外身头顶,不知何时被一层淡金色光环笼罩,这名年轻后辈双手分明没有捏诀画符,哪来的《镇字符》? 慕容雁南没有在第一时间醒悟,委实是楚天这一手耍的太过阴险狡诈,在跟慕容雁南动手之后,的确没有从魂武画卷中攫取任何灵纹符箓,只是在这之前,在跟紫狐傲然对战砥砺之时,楚天便已从武魂法相中攫取了无数的灵纹符箓,此刻,双臂之上,跟紫狐傲然一战那些尚未消散的灵元波动气流之中,脚下碎石泥土的瓦砾之下,早已安安静静悬浮了无数的灵纹符箓,好似被楚天排兵布阵,静待命令。 至于那一道《镇字符》,便是被楚天隐匿在了紫狐傲然的一抹尚未消散的剑意之内。 双方第一次见面,更是第一次交手,但心中灵犀所在,匪夷所思。 同道中人。 被困在《镇字符》中的那一具身外身,一身血色气流疯狂旋转,就要挣脱那种深陷泥淖的束缚,只是这一瞬,便足以楚天调动天地间的灵纹,形成刺杀之势。 一柄璀璨若冰晶的剑纹凭空出现,杀意内敛到极致,直接钉杀在那具身外身的眉心处。 楚天并不修剑道,对剑道的衍悟,也只能说登堂入室,无论比剑一还是紫狐傲然,都算不得微妙精纯,但比起寻常剑道修士,足以当得起高屋建瓴。 一路行来,楚天见识过的剑道修士不多,但无一不是剑道天资绝顶之人。 剑一的一剑飘雪,如那冰晶美人,气质冷艳绝尘,俯瞰芸芸众生。 青竹剑仙的气冲斗牛,给人的感觉可一剑冲天。 卢玥飞的人间百态,妖艳如二八美人,磅礴如东海巨浪,飘渺似云间云海,平淡似凡夫稚子。 紫狐傲然的杀意充沛,九天惊雷。 甚至于那叫韩青的家伙,古剑湛然,血魔杀力睥睨群雄。 所有的剑意,无一不是可攀登人间武道极致的存在。 楚天即便以武魂画卷为根基,也自然学不来所有神意,但凝聚几分真意,却并非难事。 眼下,那一道刺穿身外身的玲珑剑纹,便是如那一抹细微涟漪,若不仔细审视,即便是神桥二境的慕容雁南,都未发现其中端倪,这才被一剑‘穿心’。 强者过招,生死相向,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所有的讲究,只有一个胜者为王,谁能活到最后。 所谓的光明磊落,诗情画意,在对战之中,都只是催命符而已。 观战的几人中,除了紫狐傲然,即便是那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中只是看见慕容雁南以本命术法,以雷霆手段,一刀斩至楚天身前,只是一刀片破开了楚天所有防御,然后就是急速倒退,尚未稳住身外身的身形,便有一抹金光洒落,然后就被一道剑纹刺入胸口。 前后之间,不过一瞬。 慕容雁南的那具身外身边‘死于非命’,一股血色气流如鲜血从胸口溢出,随着那道剑纹消散,血色气流便如泉涌。 楚天这一道冰晶似水流的剑意,取自剑一的冰封千里,寓意所在,一剑之下,能冰封武道修士体内灵元气机,虽说口气大了些,但斩杀慕容雁南的一具身外身,并非难事。 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脸色怪异,他这些年不知吞噬了多少天地武运,以此来夯实自己的武道根邸,如今半步神桥境修为,只等那福至心灵的一瞬,便能攀升至神桥境,一旦如此,他自信在所有初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中,不说是站在最山巅的那一撮人,也不会落后太多,可即便如此,他能斩杀慕容雁南的那具身外身不难,却做不到一触即发,一击必胜。 黑色劲装青年眼里竟是出现了一丝恍惚,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该不会是青云阁某位大能看中的弟子?这一次明面上说是要围杀此人,实际上只是拿他们来试炼来了?可慕容雁南那老王八,对楚天的杀意,实实在在,做不得假。 这就让年轻男子更是一头雾水。 慕容雁南看了眼那具已经消融在天地间的身外身,自己神魂尤有一丝颤动,不去看在那胡思乱想的劲装青年,看向楚天说道,“不得不说,楚公子的心思手腕都让人匪夷所思,先不说你魂武九境的武道实力能有多高,便是这份算计,在龙骧城这方圆数万里地脚,怕是都找不出来几个,我之前还好奇,你即便资质再如何不凡,也不至于让青云阁引起这么大注意才对,不过既然上面的话是三境之内,皆可出手,那么我杀了你,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只能怨你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非要想尽办法踏足魂武九境,不过你放心,等你死后,这一身武运不会糟蹋了。” 心神不定的劲装青年更是扯了扯嘴角,看来自己这些年还是太过安逸顺遂了些,那叫秦江天的老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叫慕容雁南的老狗,但愿不是临时起意,自作主张,否则青云阁震怒,可不是谁能承受得住的,机缘是好,那得有小命拿着才行。 楚天沉默不语,只是心神早已收敛到了极致,看到慕容雁南手中血色长刀猛然一抖,战圈周围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顿时有一泓流水般的鲜血,开始迅速凝聚,汇聚向那柄血色长刀,一股诡异的血色气机,更是流转升腾,宛若溪流汇聚,沿顺慕容雁南双目灌入。 这一副血腥画面,让人触目惊心。 那一缕缕溪流般的血色气机,便是那武道修士死后,散落于天地的武运? 慕容雁南一双血色眼眸更是诡异妖艳,杜鹃跟柳婷两位女子都是忍受不住那股血煞之气,娇躯颤抖。 慕容雁南孽孽一笑,在先前的战斗中,他看似在一旁毫不在意,实际上从始至终都在细致捉摸楚天身上的那份气机流转跟武运跟脚,结果让修炼了那门秘密术法的老人觉察到了一丝诡异,楚天周身的武运气机,好像那一潭深不见底的井水,让慕容雁南有一种心寒的感觉。 如此说来,比起寻常武道修士,楚天身上所汇聚天地武运,岂不是如那糟糠比那龙肝凤髓,若是自己能得到,将来武道,岂不是能直入丹河元婴?秦江天那家伙辛辛苦苦谋划百年图的什么?还不是那一份踏足元婴境的契机。 所以慕容雁南才动了真正的杀心,只是在这之前,要尽量夸大一些,说动秦江天那老狐狸,若是有人赶来在背后注视,结果如何,跟他慕容雁南关系不大,跟着分一杯羹就是了,不然的话,他不介意独吞了这份天大机缘,然后天高地阔,远走高飞。 慕容雁南盯着楚天,孽孽一笑,“年轻人,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了,偏偏踏足魂武九境,不然我还真不敢随意动手。” 一身气势攀至巅峰,心神绷紧的楚天神色不动。 慕容雁南抬手擦拭脸上留下的血迹,看了眼愈加璀璨的血色长刀,淡然道:“你还有什么手段,最好直接就使出来,不然别一下子就死了,到头来死不瞑目。” 慕容雁南已经开始缓缓迈步,周身也开始多了一层血光涟漪,眯起眼睛后,并不显多苍老的脸上笑意狰狞,“当然,你要是自尽于此,我一定会给你留下一具全尸,如何?” 楚天面无表情,依旧沉默不语。 心境如一潭清水,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涟漪。 生死一战,若是心境出现动摇,便是不攻自破,已经输了一半。 大概是说了这么些话,没有扰乱楚天心境,慕容雁南有些怒意,缓缓迈出的步伐,一脚骤然重重落地,在地面上踩踏出一个巨大坑洞,然后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空中,只是有血色长虹一闪而过。 砰然巨响。 楚天以《千仞符》挡住一记血色刀罡够,慕容雁南一脚撩起,脚下有一条血色灵罡如长龙席卷,直扑楚天面颊,楚天脚下走流云,迅速倒滑出去同时,双臂有流萤不断闪烁,无数剑纹凝聚成一副铠甲般的拳印,撞在那一条血色灵罡上,慕容雁南仍然是左手一掌推在楚天胸膛,楚天倒掠身体骤然加速,只是同一时间,调转空中灵纹轰在慕容雁南额头。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便已在方寸之间互换数道魂武战技,一人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另一人脑袋后荡,脚步扎根地面,身体剧烈倾斜。 显然,双方之间,出手都是不遗余力。 对于慕容雁南,自然希望速战速决,不希望中间出现变故,若是城主府没有人赶来,他已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 至于楚天,更是希望一鼓作气,直接分出生死的好,否则面对这魂武二境的老东西,拖延下去绝非好事。 第147章 武运乱乾坤 慕容雁南抬手揉了揉先前被一剑灵纹正面轰中的额头,吐了口吐沫,眯眼看到楚天胸口衣衫一片殷虹血迹,尤其是那一袭青衫,在自己一掌下,破烂不堪,能看见胸口皮肤如淤血汇聚那般青紫相间。 只是让慕容雁南诧异的是,按照道理来讲,楚天正中自己那一掌,胸口本该是血肉模糊的惨淡光景才对,魂武九境的琉璃金身,什么时候这般坚不可摧了?更出奇的是,眼下那一片紫青淤血的胸口,有灵韵缓缓流转,正以肉眼了见的速度缓缓淡散而去。 慕容雁南嘿了一声,啧啧惊奇,自己那一掌,若是即便是轰在寻常神桥境的武道修士身上,直接震碎体内经脉内脏都不过分。 能在龙骧城站在如此高位,慕容雁南自然不是鼠目寸光之辈,知道魂武九境重在炼体,只是上品的炼体功法,即便是他所在的慕容家,都拿不出来,青云阁倒是有,但无一不是四大主峰核心子弟才有资格博取那一二分机缘的。 慕容雁南曾经得到过半部炼体功法残卷,上面武道宗旨,在与魂武九境是凝练自身灵元,将体内灵元凝聚一线,再将一线凝为一点,以此来淬炼体魄根邸,只是那部炼体功法太过残破,慕容雁南自然不敢亲身尝试。 这位一头白发的老人突然皱了皱眉头。 在所有的武道氏族,山上宗门,古往今来都流传着一句话,说是武道一途,圣人出时,有临大难而从容之心,有至生死而淡然之境。 慕容雁南身为慕容家嫡系子弟,自然听说过这些话,甚至于打小听的耳朵能出茧子,但是在山上那些真正的武道氏族弟子看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语,都是屁话,命都没了,还讲究什么豪杰勇猛? 可眼下楚天那双眼眸中的神态,让老人打心底有一股厌烦。 就像是武道一途,直至本心的对视。 那种如古井深潭的眼神,那股心如壁立的心境,让老人莫名有些心烦气躁。 如那火辣辣的骄阳,炙烤着冰雪。 然后慕容雁南就看见楚天双脚微微分开,先是抬手一挥,将周身那如甲士林立的青石壁立纷纷撤去,再是深沉呼气,重新提起一口气机涌上昆仑,最后一掌前倾,一手握拳,只留下一股纯粹的浩然灵元罡气缠绕周身。 慕容雁南面容古怪,自从一开始,楚天之所以能轻松取胜,便在于那层出不穷的灵纹手段,眼下竟是主动撤去那些灵纹布阵,只以一身灵元凝聚的灵罡护身,以一身如江河流淌的拳意对敌,难道是疯了不成? 慕容雁南看着楚天周身灵罡凝聚成罡风雷弧水纹电网环绕四周,还有那充沛拳意的剑纹在周身宛若流萤饶梁,咧嘴笑道:“好小子,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踏足大圆满的魂武九境,便能在这里无力了不成?” 慕容雁南看着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年轻人,抖了抖手中血色长刀,“不得不承认,你这份武道气象,是我慕容雁南平生仅见,但也仅此而已,魂武九境就是魂武九境,不亲身体会,不会知道神桥之玄妙。” 慕容雁南眼中流露出一抹疯狂之色,他自然听说过绝顶天才的生死厮杀,武道根邸之厚,武道气运之强,哪怕只是凭借一身足够充沛的灵元道韵所幻化的灵罡,便能达到那种一力破万法的壮举。只是老人嗤笑一声,你楚天的确是那天纵之才,若是同境之争,也的确有底气这样撤去那些花里胡哨的诡异手段,可你一个魂武九境,在我神桥二境面前,难不成还想逞那行走于山林之间,不惧财狼虎豹的勇猛之举?以自己一身拳意,以那身浑厚灵元,来挡住我慕容雁南? 在老人眼里,武道修士之间的砥砺厮杀,只讲究最后的生死胜负,至于在胜负途中,管你用什么手段,因此老人对楚天的这种做法,很是嗤之以鼻。 楚天已经大踏步而来,每一次脚步落地,都有灵罡宛若炸雷在地上响起,短短瞬息光景,在楚天周身,大片的泥土碎石如被罡风扫过,肆意激荡爆射而出。 一开始便峥嵘毕露,等到奔至慕容雁南身前不足三丈时,楚天掌心已是将所过虚空划出一条惨白沟壑,握拳右手,更是携裹起一团烈日当空的那种刺目光华。 转瞬之际,两人已相距不足一丈。 楚天一掌率先推出。 一掌气机排山倒海,如雪崩场景中卷起的千堆巨浪,更似天空陡然狂风大作涌起的层层云海,向慕容雁南直奔而去。 慕容雁南冷声一笑,手中血色长刀一刀斩出,竖直一线,出现一道惨烈刀虹,好似将虚空劈裂成两半,刀虹跟那一掌云海卷在一起,宛若九霄之上起闷雷,滚滚作响,于此同时,楚天右拳已至,慕容雁南双眸眯起,啧啧出声,只是左手不敢有半分迟疑,五指发力,灵罡怒卷,一道血色手印横空拍出。血色手印跟楚天《星怒》一拳轰然相撞后,恐怖的灵罡气机更是冲天而起,在两人身前形成一堵巨大的灵罡墙壁,慕容雁南神色凝重,不去理会手心被楚天那一拳轰出的刺痛感,手臂在虚空一划,血色浪潮顺势劈下,楚天已经驾驭《御风符》侧身躲过,同时双手顺势合拢,不见剑出,却有剑虹倾泻而下,是原本环绕楚天周身的那些流萤剑纹,在楚天双手合拢之时,瞬息凝聚一起,融为一柄晶莹流转的巨剑,如碎裂虚空横空出世。 楚天自然不会傻到只以自己一身灵元拳意对敌,只是武道之中,最是讲究一个用心专精。 楚天所有武道战技中,除却《形意拳》,便是从剑一那偷师推演而来的灵纹剑阵杀伐最强,可想要破开眼前这老头身前的灵罡壁障,仍是不够。 如此以来,楚天便要放弃大半防御,赌上一赌。 事实没有让楚天失望。 在那一道凝聚成型的灵纹巨剑斩下之后,慕容雁南周身那如血龙游走的血色气流,终于被撕裂开来,在慕容雁南胸口有一道血痕飚射而出。 慕容雁南身体顺势后滑,向空中飘荡而去,身体如陀螺旋转躲过那一道灵纹巨剑,双脚在空中接连踏步,飞跃出十数丈后,悬停虚空,望向楚天,阴沉笑道,“不简单不简单,先前弹指一剑未能破开我额头护体灵罡,便知道以精纯剑意开山而行,只是你这四不像的剑意,是跟随学的?” 慕容雁南微微蹙了蹙眉,对胸口那道血槽置若罔闻,继续讥笑道:“不得不说,你的武道资质跟心性都是我平生仅见,可若只是这样,我劝你还是不用白费力气了。” 慕容雁南眼角余光瞥了眼一处空旷之地,心里暗自叹息,秦江天那老东西还是对自己不放心,既然如此,他便不急着将楚天斩杀于此,淡声道,“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可别怪你慕容爷爷没给你机会。” 楚天咧了咧嘴,凭借先前那一番攻击,的确算是楚天功伐之中杀力最大的手段,虽然不能对慕容雁南造成致命威胁,只要能破开这老家伙周身壁障就行,楚天内视看了看自己丹田内已经消耗过半的灵元露珠,甚至有两朵武运金莲都出现了萎靡迹象,不过楚天相信自己凭借这般近乎泼妇骂街一般的疯狂打法,便是神桥二境,也未必吃的下。 楚天呵呵一笑,第一次说话,歪了歪脖子,轻声道,“我的确没多少压箱底的本事了,但是先前那一剑,既然能破开你的防御,便说明我还有赢的机会,你能避开挡下我这一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挡下我接下来的十剑百剑。” 慕容雁南哈哈大笑,嗤笑道,“十剑百剑?你小子脑子坏了不成,不说先前那一剑的掌风和拳印,只说那一剑,虽说是将剑意强行提升到了一个极致,可这其中所消耗灵元,怕是寻常初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都未必吃得消,你再来十剑百剑试试?” 楚天咧嘴一笑,“试试便试试?” 慕容雁南脸色骤然冰冷,以他为圆心,方圆十余丈内,血河滚滚,手中那条血色长刀更是凝聚出一团刺眼光芒。 慕容雁南眼神冰寒道,“这些年我汲取天地武运,用以凝练自身武道根邸,淬炼自身武魂法相,几次差点误入歧途,幸得这条镇魂血河相助,你如今能死在我这镇魂血河之中,也算死而无憾了。” 话音落下,慕容雁南周身那条血色长河如天罗地网,一瞬形成无数鲜红血蛇向楚天汹涌而来。 血色漫空,在空中游弋不止。 楚天瞳孔收缩,下意识向后急掠而去。 那些血蛇中,好似弥漫有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幽怨之力,好似囚禁了无数的幽灵魂魄,呜咽哭啸。 慕容雁南眉心如开天眼,一道殷虹血线,与虚空那些血蛇遥相呼应。 以武道修士身躯体魄为池塘,类似于养蛊之法豢养天地武运,以秘法圈禁天地,使得武道修士相互杀伐,武运弥漫其中,虽然能填充自身武运不假,可终究是一条近乎魔障的羊肠小道,只不过慕容雁南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汲取所谓武运的借口而已,可积劳成疾,万物有灵,长期以往的积怨加身,如何能登顶武道,去饱览天下那波澜壮阔的武道盛景。 慕容雁南身在樊笼内,尤不知自己这些年来武运一步步夯实,修为却好似陷入泥潭,为何极难精进。 楚天身影一瞬十数丈,很快便退到此方小天地的壁障边缘,接连经历几场厮杀,一身青色长衫早已破碎不堪,只是楚天神色依旧静如止水。 脚踏虚空悬停而立的白发老人,周身血浪翻滚,死死盯着眼前那武道天资让人心生嫉妒的年轻人,生硬道:“事到如今,你还强装镇定?” 楚天弹了弾青衫衣襟,笑着摇了摇头。 血蛇翻滚,在血蛇之中,有一条血龙般的长虹,所到之处,天地黯然。 楚天闭上双眼,轻轻呼吸一口气,头顶一副山河画卷缓缓展开。 走万里山河一口酒尽,吐一腔豪气肝胆昆仑。 在不久之前,楚天曾以那副《山河图》吸纳镇压余杭本命书卷内气机长龙,殊不知楚天魂武画卷,更是一副可包容天地山河的海市蜃景。 楚天睁开双眼后,如漆黑夜空骤然有明星划过,山河画卷腾空而起,与虚空那些血色长河撞在一起。 楚天始终保持手掌托天状,任由体内灵元如龙汲水般被抽出体外,山河画卷有一股清明灵韵弥漫升空,日月星辰罡风雷雨,跟漫天卷下的血蛇相互冲杀,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红白相间的刺鼻雾气。 血蛇不断被画卷消融,夹杂其中的那条血龙,更是蛟龙翻江倒海一般的不断俯冲直下,势大力沉,每一次都让楚天头顶那副武魂画卷震荡不已,楚天身体已经退无可退,好像抵在一道无形墙壁上,荡起剧烈的波纹涟漪。 慕容雁南脸庞扭曲,区区一个魂武九境蝼蚁,怎么可能挡住自己镇魂血河一击?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竭力嘶吼,杳然已近乎陷入疯魔状态,嘶吼道,“你区区一个不足及冠的年轻后辈,区区魂武九境蝼蚁,凭什么胜得过我?我慕容雁南九岁开灵,二十三岁踏足神桥,之后不断锤炼武道根邸,汲取天地武运凝聚秘法之中的巴蛇象体,如今小心翼翼走到神桥二境,淬炼镇魂血河,巴蛇象体小成,你一个后辈,何德何能身负如此浓郁天机武运?” 慕容雁南双眸赤红,手中血色长刀不断劈斩而下,宛如一尊修罗魔神。 楚天早已脸色惨白,依旧双手托天,只是早已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如纸。 丹田之中,两朵武运金莲近乎枯萎,凝聚成实质的灵元露珠更是就要见底。 双眸赤红的慕容雁南双眸终于露出一抹清明,讥笑道:“你可以去死了!” 楚天艰难抬头,看着狠厉虚空的狞厉身影,沉声道,“是吗?” 楚天一手骤然垂下,撑在地上,身下出现一圈蛛网般的裂痕,不断向四周蔓延攀爬。 楚天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眸。 吐纳之间,一抹血红从嘴角流淌而出。 楚天丹田之中,一株金莲砰然枯萎消弭。 原本就要灵元衰竭的气机一瞬千丈,雪白脸色也是殷虹如血液倒流。 慕容雁南瞳孔一缩,沉声道:“回光返照?” 楚天感受着周围虚空武运若浪潮倒卷入体,一次次在周身激荡不息,缓缓站起身体,停止身躯。 楚天一手负后,一手环抱胸前。 微微震衣。 风采绝伦如千仞壁立绝顶之上。 慕容雁南皱了皱眉头,便是紫狐傲然也瞳孔不断收缩。 白发老人双手紧握,骨节咯吱作响,喉咙中更是发出钝刀磨磨石的迟钝声响。 楚天面容古井无波道,“天地万物有灵,因果循环,你以万千武道修士性命做药引桥梁,汲取天地武运,本就是逆天而行大逆不道的行径,为天地武运所不容,却还妄想以此锤炼自身武道根邸,难不成你觉察不到所谓镇魂血河之中的那些怨怒之气?负重太沉,也活该你武道寸步难行,即便是同阶之中让你攀升半步,又能如何?当真能看见真正的武道风光……” 慕容雁南沉声怒喝道,“住口,竖子你懂什么!?” 楚天呵呵一笑:“你是不是很不服我魂武九境为何会有如此浑厚灵元气韵?是不是很嫉妒我年纪轻轻便能走到这一步?所以啊,你永远只能是别人眼中的一条走狗,人不自救还妄想天道垂青?” 楚天缓缓抬起一拳,一团恍若烈日的夺目光华萦绕流转。 慕容雁南心神猛颤。 楚天一脚重重踏地,头顶武魂画卷顺势升空,如先前撤去所有灵纹如出一辙,接着武运金莲反哺自身的武运气机,向慕容雁南冲撞而去。 生死一击,玉石俱焚。 慕容雁南在踏足神桥境前可谓平步青云,若非后来心陷魔障,汲取所谓的天机武运,怕是早已触摸到丹河境门槛,只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魂武九境便有如此浑厚灵元之人,更从无见过楚天这般疯狂的武道修士。 在楚天那一拳轰出瞬间,慕容雁南清晰感受到,楚天一身武运气机好似秋日草木,瞬间枯萎颓败,一身灵元更是干涸见底。 即便是能一拳同自己玉石俱焚,事后岂不是自断武道前程? 只不过就算你存了心要玉石俱焚又如何?你气势圆满时我慕容雁南便没有放在眼里,何况是回光返照的一击? 楚天好似浑然不顾这一拳下去,自身武道根邸会受到什么创伤,自身武运气机是否会枯萎殆尽,更不顾灵元反噬带来的伤害,这位在短短一天接连数场大战的年轻男子,几次以生死一线砥砺武道的年轻人,蓦然沉声喝道:“武运乱乾坤!” 慕容雁南看着那一道犹如煌煌烈日垂落人间的猛烈一拳,出声讥笑。 只是下一刻,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便瞪大了双眼。 在慕容雁南与那一拳接触的瞬间,以一拳为中心,方圆数十丈虚空好似空间塌陷,齐齐向中心凹裂。 天地虚空,在这一瞬好像静止下来。 一瞬既是永恒。 一瞬过后,天地骤然卷起滔天波澜。 宛若两只倒扣的水碗,形成一个巨大弧度,不止是虚空中的灵元气韵,便是那股玄而又玄的武运气机,都跟着泯灭殆尽。 一切不过刹那,生死已定。 一声从未感受过死亡降临的白发老人,瞪大了双眸,想要嘶哑出声,却早已生机断绝。 漫天血蛇被罡风卷过,消散不见。 那柄血色长刀,锒铛坠地。 楚天身影摇摇欲坠,吐出一口鲜血,忍不住沉声骂道,“小爷以一朵武运金莲换你一条狗命,你能被这三千里武运生生砸死,也算死而无憾了。” 第148章 苦尽甘来又一春 屏障空间内,天地一片寂静。 原本莺莺燕燕酒色俱全的酒楼,已化为一片废墟,沟壑纵横,战斗的狂暴灵韵激荡不息,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 沟壑废墟中,一眼看去,遍地的残肢断骸,能留下大半尸体的便已算是幸运。楚天心里苦笑,瘫坐在一个大坑边缘,既没有运转灵诀恢复体内灵元气韵,也没有起身去看紫狐傲然几人。 让楚天如释重负的是,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在慕容雁南战死之后,便已拖着那叫杜鹃的女子离去,让楚天松开了那根几乎快要崩断的心弦。 先前以溃散一朵武运金莲为代价,拼着最后一口灵元气机,将慕容雁南一拳打杀,可那股气势攀至巅峰然后被一拳瞬息抽空的感觉,让楚天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约莫小半柱香时间过去,楚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紫狐傲然走到楚天身前,轻声笑道:“没想到你竟然真能将慕容雁南那家伙打杀了,了不得,不得不承认,魂武九境,我比你可要差远了。” 楚天颤颤巍巍站起身,向紫狐傲然抱拳道谢,“多谢师兄先前帮助我锤炼武道神意,不然现在死的一定是我楚天了……” 不等楚天说完,紫狐傲然摆了摆手,“不过是自救而已,结果看来我的直觉不错,运气也挺好。” 紫狐傲然想了想,“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紫狐傲然不喜欢那么婆婆妈妈的人,不过有一点,这一场提前入围的布局,想必是针对你来的,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你还是小心些的好,如果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再有机会见面,记得请我喝酒。” 楚天点头应诺说是一定。 紫狐傲然淡淡一笑,不等楚天继续说些什么,转头看了身侧女子一眼,点头一笑,向街巷外走去。 楚天看着紫狐傲然两人背影,微微躬身,稽首抱拳作别。 有些人,哪怕萍水相逢,只要第一次见到,便知道是同道中人,有些话无需多说,只是一个简单神色,便如那灵犀而至。 很快便只剩下楚天一人,抬头看了看晦暗天空,空间屏障尚未撤去,楚天环顾四周,踉跄走到一块还算净土的方寸之地,坐下后才吞下一枚丹药慢慢调息体内灵元气机。 先前那最后一拳,不但是将楚天体内灵元抽的涓滴不剩,便是自身武运与此方天地那份隐匿牵连,都是出现了江河断流迹象,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有人暗中动手,楚天只有束手待毙,正因如此,那叫紫狐傲然的男子才会在楚天缓缓吐出第一口浊气后离开。 对于那个一身紫色长袍的男子,楚天心里唯有感激,不过是萍水相逢,便给予自己这份天大帮助,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份涌泉之恩,楚天怕是真的很难还清了。 楚天咧嘴一笑,说来有趣,最后活下来的除了他楚天跟那叫紫狐傲然的男子,竟然还有两个最是孱弱的女子,至于那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楚天摇了摇头,一开始楚天还觉得那个叫庚的家伙心性不错,没想到还是扛不住接连一番大战直追本心的积压,以后想要武道一途平步青云,出人头地,怕是难了。 亲手斩杀了慕容雁南,楚天对龙骧城城主也算有了一些了解,不得不承认,慕容雁南那种汲取武道修士本源武运的手段,的确是一条武道捷径,只是凡事过犹不及,是药三分毒,搁在哪都是这么个道理,若是在人死后,武运逸散天地,将消未消之际,以秘法汲取来反哺自身,自然裨益极大,可如慕容雁南这般,先不说这些武道修士身死之后神魂念力尚未消散天地,武运尚不清纯,退一步来讲,这种大肆汲取天地武运反客为主的行径,本就本末倒置,武道一途,根本在于砥砺自身,欲求木之长,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必浚其泉源,而慕容雁南却反其道而行,看似武道根邸夯实浑厚,实则乌浊太重,想要精进,如双腿深陷泥淖,寸步难行。 至于那黑色劲装青年,同样走了慕容雁南的那条道路,但是尚未根深蒂固,积劳成疾,若提早醒悟,倒不是没有正本清源的机会,只是先前观战,一开始他山之石感悟极深,可在楚天最后一战过后,在叩问本心上,竟是出现了心道裂痕,不愿相信天地间竟有如此魂武九境之人,相比紫狐傲然的坦然处之,心性之差,云泥之别。 楚天突然皱了皱眉,据说龙骧城那位城主大人,也是青云阁弟子,还是一位供奉长老,楚天原本对血魔山印象极差,用厌恶两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可眼下看来,青云阁有些地方,也是一丘之貉,虽说楚天也明白,不管是山泽野修,还是豪门世族,武道攀升都是尤为艰难,比如东海之滨的那些山泽野修,目光所及,心心念念是那‘传说中的神桥境’,而青云阁的天骄俊彦,便是那心神往之的元婴谪仙,如此说来,除却目光眼界的高低,并无差别,登高一途,都是不易,楚天也明白想要让武道修为攀升更高境界,少不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只是如慕容雁南这种人,随便找了个自以为心安理得的借口,便肆无忌惮汲取别人武运,跟魔道修士有何异? 楚天微闭双目,运转灵诀缓慢从天地间汲取灵元温养体魄,让楚天惊喜的是,先前自己主动溃散的那朵武运金莲,在枯萎消弭后,竟在丹田之中凝聚成了一颗金色莲子,重新坠落丹田泥土,虽然只是有一股微不可查的孱弱生机,终究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楚天心中暗自感慨,果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宏图盛世。 听轩辕青青那丫头说,如东海之滨,乃至于大秦王朝这种地方,千年光景,武道气运所致,能出现三五位如剑一那般的纵横天骄便已是不错,可自己这才走了多少里路,不要说大秦王朝京畿腹地,便是连那座据说是高耸入云霄的青云阁都不曾看见,便遇到了云峰四杰、剑一、吕真、姜宇、紫狐傲然等一大批的天之骄子,这还是同辈之中,百年之内。 楚天坐在地上,安静汲取天地灵韵入体,跟慕容雁南一战,可谓是凶险万分,若非当初剑一跟楚天说过几句话,即便有紫狐傲然帮助楚天锤炼神魂体魄,打压稳固境界,最后恐怕也会是凶多吉少的局面,剑一曾跟楚天说过,他剑一此生所追求武道,只在一剑,一剑既出,便可让天地惊,鬼神泣,可教乾坤倒转,轮回颠覆,可教心中胸闷一口气出,天下万事皆被斩平! 楚天当时一开始只是当做笑话大话来听,后来轩辕青青跟楚天解释了一些剑一都不太清楚的内在牵连,说是武道修士,除却汲取天地灵韵入体,还有许多冥冥之中的大道之力,比如意念所在,根本所立,武道横生;比如万事万物,皆有因果,知所先后,武道自起;还比如武运所在,天机所向,本末所定,乾坤可转。 楚天自然听不明白轩辕青青从那些个上古典籍中寻章摘句下来的拗口说法,只是听明白了一件事,心神专一,便可以自身为根本,踏足近道的境界,不管是自身体魄,还是自身神魂,哪怕是那玄妙不可觉察的武运,都能成为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 在那之后,楚天曾特意以丹田金莲调转天地武运,只是泛起了一丝细微波澜,当时便让楚天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楚天当初还想,都说人有回光返照,估摸着就是临死之前的孤注一掷,才造就了如此巍峨的壮举气象。 楚天想了想,还是不要有那种壮举的好。 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慢慢的温养经脉神魂,楚天对此早已熟稔。 从暮霭城一路走来,走过了无数的山野小路,走过了无数的驿路坦途,也走过不少荆棘丛生之地,攀爬过不少嶙峋峭壁,更是见识过了不少的人间风光,有阴谋算计的人心诡谲,有把臂言欢的坦然相对,有云遮雾绕的相互试探,同样楚天也有过不少次的生死一线,体魄支离破碎,神魂飘摇不定,如果不是楚天运气足够好,能遇到剑一刘广等人,心性足够坚韧,能如那壁立千仞而不倒,怕是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所以眼下体内灵元枯竭,神魂动荡,甚至于武运紊乱,对楚天来说,无非就是慢慢温养抚平的事情,事情不小,但是也不大,只要自己耐着心性,一步步来便是了。 一坐便是大半天过去,楚天也不知道如今外面是怎么一副光景,但是眼前这方小天地的屏障没有消散,楚天也不急着自己走出去,生生死死都走了过来,总不至于还有什么比生死更恐怖的事情。 当然,之所以能如此安心坐下来疗伤,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剑一当初跟楚天说过,只要能走出白泽秘境,那么走到青云阁便不会有多难,再就是自己身上还有一枚据说是青云阁主亲自祭炼的神魂玉牌,虽说那龙骧城城主不知为何会给自己设下这么长布局,既然是青云阁出身的供奉长老,想来不至于亲自杀过来才是。 楚天就这样坐在断壁残桓里,每一次静坐小半天温养神魂,起身之后便会慢慢演练一番《形意拳》。 就这样时间在指缝间慢慢流过,楚天也有几次的思绪飘远。 比如去想如今的暮霭城是怎样一副局势了,爷爷的伤势好了之后,武道修为是不是能有机会百尺竿头,还有小安,武道修为精进的怎么样,会不会心急进境,从而武道根邸打的不够稳固,以及那个叫楚惠的小丫头,不会还有事没事便往那座破烂古亭跑吧,还有,还有大爷爷一个人挑起了整个楚家,对楚家这些年积久成顽疾的家族规矩如何修缮,林林总总,许多都是楚天曾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去念想的东西,只是真的离开了家乡,楚天才知道,有一种情叫乡情,人心再如何复杂,其实在内心深处,多少都会留下这么一分洁净圣土,即便是那个叫韩亭山的家伙,在临死之前,楚天也从那执念近乎魔障的老人眼里,看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楚天脚下流云缓缓流淌,双拳自然开阖,不知不觉间,脸上挂满了笑意。 本就是青年,尚未及冠,本就该胸怀清朗,如那春日骄阳,蒸蒸日上,如今走了两千多万里路,见识过了不少的风土人情,世间风光,虽然心头依旧沉重,可有些时候,想到那些在心底的念想,还是很好的。 楚天想着,等自己走到了青云阁,等自己走过了云鼎峰,等自己走过了血魔山,自己便会回到家乡暮霭城,去看一看,倒不是想要显摆什么衣锦还乡,而是楚天觉得,那里会给自己,别处都不会有的感觉,安心。 只是楚天希望,到时候自己身边能真正跟着一个丫头。 刘广、云峰四杰、剑一,不知道现如今是不是已经回到了青云阁,自己到了青云阁后,能不能很快见到这几人,自己已经魂武九境,想来很快便能踏足神桥境了。 接下来的路途,在龙骧城这边是有飞舟兽车能直接前往青云城的,楚天考虑自己是不是要直接乘坐飞舟过去,杀人越货金腰带嘛,一路上楚天不主动找人麻烦,可不妨碍有不长眼的找自己麻烦,如今腰包也是鼓鼓的了,对于那些飞蛾扑火上来找死的人,楚天心里一向没有什么愧疚。 说简单点,行走江湖,生死自负。 说难听点,如果不将那些人狠心打杀了,以后指不定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们手上。 在楚天看来,武道应该是不断向高处攀登,而不是欺辱那些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 这样不对。 楚天缓缓停下脚下步伐,那些断臂残肢,早已被楚天简单掩埋起来,眼前虽然还是一副狼藉的惨淡模样,那股浓郁的血腥气,总算消散了不少。 这一天,楚天突然抬头,一轮骄阳蓦然在头顶出现。 天地屏障,以肉眼可见的轮廓缓缓消散。 楚天轻轻吸了口气,轻声笑道:“初翻云开见灼日,苦尽甘来又一春!” 第149章 念想 接连半个月的休养生息,楚天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元气韵,总算再次气韵满丹田,体内经脉窍穴,一股火龙般的气机也重新焕发生机,开始巡守疆土。 至于那朵溃散之后凝结成金色莲子的莲花,依旧沉落在丹田湖底,楚天对此也顺其自然,觉得也是一件破而后立的喜庆事。 让楚天最为高兴的是,自己才刚刚踏足魂武九境,好似就达到了那种琉璃金身无瑕的巅峰境界,并且武道根邸的殷实感觉,让楚天有一种随意一拳打出,都能与周身天地共鸣的气象。 走出那条死胡同一般的街巷,龙骧城依旧热闹非凡,似乎对于街巷酒楼的那场惨烈大战,浑然不知,事实也是如此,龙骧城不过是青云阁众多附属城池之一,城主是一位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不假,但是除了城主之外,行走于城池中的武道修士,神桥巅峰往往便已是极致,对于半步元婴境强者设下的屏障结界,自然很难窥探到其中异象。 重新换上了一袭青衫,楚天想了想,觉得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等到了下一座城池,再乘坐飞舟前往青云阁也不急。 一路上楚天倒是听说了许多热闹的新鲜事,说是那座‘凝云山’,出现了一件上古时期的灵宝,品秩极高,直接惊动了青云阁元婴境的大能,不止如此,方圆千万里的武道宗门,豪阀氏族,都有强者鱼跃而来,就是血魔山也横插了一脚。在那件灵宝现世之际,引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对此路上不少武道修士都在议论纷纷,毫不吝啬自己的口水大肆渲染,说那场大战如何的惊心动魄,转战千里,龙骧城作为青云阁附属城池,城内的本著修士,脸上都是带着一股天然的与有荣焉,好似自己是那青云阁弟子一般,不过跟快便有人不住的叹息,说一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真是好命,青云阁跟血魔山一场大战,结果被那位一身黑袍的家伙黄雀在后,得了灵宝逃之夭夭。当然,这些人更大的惋惜,在与那么大一分机缘,怎么就没有砸在自己头上。 于此同时,方圆千万里的武道氏族和宗门,都有不少弟子正齐聚‘凝云山’下,说那里涌出了一股浓郁的天地灵韵,精纯至极,短时间内可以说是武道修士坐观修炼的绝佳圣地。 为此青云阁还派遣出了两位丹河境武道修士,为了防止大肆残杀,主持了一场针锋相对的武道大比,以此来划分‘凝云山’的地盘归属。 对于这些,楚天只是一笑置之。 便是白泽秘境都趟了一遍,那什么狗屁的‘凝云山’,能有什么奇怪的。 楚天在街巷上缓缓前行,一是为了多看一些不同的景致,再就是多体会一下世俗人心,轩辕青青明确跟楚天说过,真正的武道,不光在于能爬的多高,更在于能走的多低。 只有能俯下身来,才能有那么一天,走着走着走到天上去。 道理很简单,再高的亭台楼阁,也是由泥沙从最低处的地基开始垒落起来的,不然的话,只能算是是空中楼阁,武道没有根本,一旦遇上大风大浪,很容易坍塌的,这也是大多数的武道修士,越是往上走,便越是寸步都难如登天的原因,无论往哪里落脚,都觉得不对。 因为地基打的太小,心境太窄,空有阳春白雪,便会发现总是头重脚轻,如履薄冰。 大道朝天,是越走越宽,还是越走越窄,其实是很讲究的。 只是想要真的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可不简单,这期间要做出许多的抉择和取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大毅力。 轩辕青青跟楚天打了个比方,说是一条岔路口,两条路,一条路眼前就有一座金山,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前途无量,另外一条路中正曲直,平淡无奇,甚至还有些泥泞,要是你,怎么选择,当然,这其中是不能回头的。 楚天的回答很赖皮,说是到时候再问本心吧。 轩辕青青也没跟楚天打机锋,直接给出了答案,说是千万分之一的人,才会选择哪条平平无奇的小路,因为没有谁看见那座金山银山不想装入自己口袋的,但是有一点,想要那座金山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得想想,自己为什么能遇上那座金山,凭什么能吞进肚子里去,事后能不能消化的了,还有很多的门门道道,若是有一条不能心安理得,最好还是不要去碰,因为事后就会发现,那是一条死胡同,那些什么的怀璧其罪,不堪负重,都是这么个道理,别人不来找你,也会被自己累死吓死的。 轩辕青青当时还拍了拍胸脯说,这在武道一途,叫做本心和脉络壁障,因为根基浅,便觉得拿了那座金山,便是天大福缘,想着以后根基深了,再斟酌取舍,实际上这本就是一条歧途。 楚天慢慢走在路上,遐想万分,心里就有些黯然,那个少女,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楚天在路上一些殿阁中购买了一些零散物品,有龙骧城方圆数万里的地理堪舆,有一些器师炼器的简单图录,还有一些有关灵纹师的灵纹玉简,花费不多,也就不到一百枚雪灵石。 如今跟以往可不一样了,金精银钱能用得着,但更多还是雪灵石。 最后楚天去了一家看似不错的酒楼,喝了会酒。 一个是当初在那条巷弄,实在是让人有些……郁闷扫兴,再就是酒楼一般是消息最为斑杂灵通的地方。 当楚天从酒楼走出来时,天色再次朦上了一层灰色暗纱,空中隐隐约约有几颗星辰明灭不定。 楚天有些好奇,轩辕青青那丫头说,天上有人间。 不知道天上那些星辰,到底是怎样一副光景。 随意找了一家息站想要落脚休息一晚,楚天见着了一伙器宇轩昂的男女,约莫十数人,一个个衣衫不凡,昂首挺胸,其中一名身穿墨绿色长袍的青年肩头,更是趴着一头看上去就很稀奇的寻灵兽。青年身后,是一位体型虬壮的高大汉子,让楚天心惊的是,那汉子身上一股武道气韵,给自己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至少也得是半步丹河境才行。 原本息站就没多少房间,结果一下子进来十数人,可不是瞬间就爆满了,那青年身后一名扈从趾高气昂的走上前,先是重重拍了一下柜台,接着就说今儿要把这息站包下了,让息站伙计赶紧通知里面客人收拾东西滚蛋,那伙计面带难色,结果还不等那伙计在肚子里一番字斟句酌如何说话,便被一巴掌甩在了脸上,息站老板才走出来,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说他这就亲自去每个房间解释告知一下,这才算息事宁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也不是针对自己,楚天也只能跟着讪讪的退出息站,心里嘀嘀咕咕骂着这鸟世道,不是说龙骧城有很多规矩,也都很讲规矩的嘛。 事后楚天才打听到,再过一段时日便是龙骧城城主府的寿辰,那年轻人是淮玉城城主之子,老爹是丹河巅峰的强者,这次来估摸着就是因为此事。 楚天心中了然,难怪了,有一个丹河境的老爹,就是不一般。 被莫名其妙搅了一场,楚天心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之后楚天重新找了一家息站,这才要了一间上等房间,心想着这次总得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天下便是这么一个天下,世道便是这么一个世道,不知已经延续了几千万年,也没谁能改变什么,楚天可不认为自己有多大能力去问那些腌臜事,对楚天来说,眼下行走江湖,只要能做到问心无愧便好,这种有的没的,只要跟自己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放在心上。 拿了一枚玉牌,走上二楼,进入一间装饰还算雅致的房间后,楚天一个蹦跳,在那宽大柔软的床榻上躺下,说不出的轻松释然。 这一路上,不是跋山涉水,就是风餐露宿,原本在刚刚进城那会,还想着好好逍遥快活一番,结果又被算计经历了那么一番生死大战,眼下终于能放松下来。 楚天躺在床榻上,直愣愣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 过了许久,楚天才坐起身,一手托腮,想了会自己走到青云阁的时候,该是一副怎样的情景,会不会直接成为朝仙峰的内门弟子?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己现在也算是朝仙峰半个弟子了吧,怎么说手里还有一块青云阁主亲自祭炼的神魂玉牌不是。 楚天乐呵一笑,希望是苦尽能甘来。 低头看了眼悬挂腰间的青玉福地佩,楚天神意扫入其中,自己还是很会过日子的嘛,这才多长时间,便积累下来了这么一大堆的家当。 那一堆上不了台面灵草矿石就不算了,自己安身立命之一的《玄体道诀》功法玉简,一堆至少有数千枚的金精通宝银钱,数百枚雪灵石,十数枚月华石,一些也不知有啥用,打劫或者说被打劫而来的丹药,一小堆妖兽兽丹,符文骸骨,用楚天的话来说,这叫积土成山,蕴含浓郁月华灵韵的银月草,一株通体翠绿,约莫七寸有余晶莹碧绿的莲花,莲心还有一抹乳白色光晕,能够炼制‘菩提坐忘丹’的菩提草,据说可以让人闭关之时进入无瑕状态,如上古圣佛于菩提树下坐观悟道,是所有修士斩心魔破执念的灵丹妙药,对炼体修士淬炼体魄极有裨益的龙筋草。 除此之外,还有在白泽秘境中跟吕真分赃得来的十八根星辰龙柱,品秩算不上多高,据说也算是墨家炼器师的大手笔,一旦炼化之后,能形成一方困杀大阵,因为有《镇字符》的缘故,这十八根星辰龙柱便一直被楚天束之高阁,只是楚天总觉得这十八枚星辰龙柱,炼制手法不怎么样,比起自己在武魂发相中凝聚的那些天地灵纹,不管是韵味还是神意,都要差上许多。 离开楚家的时候,楚惠那丫头送给自己的一副《江山图》,说是楚家珍藏多年的传家宝之一,如今已被炼化,能够跟武魂法相融为一体,经过一路的祭炼,画卷上的江山轮廓已经有灵韵盎然的飘渺形态,之前跟余杭那一战,这副《江山图》就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副离开白泽秘境,那位叫东玄大帝的老前辈送给自己的另外一幅叫做《山水相依,心意通神》的山水画卷,哪怕琢磨了一路,也不得其门而入,只是随意调转其中一丝气机,便让楚天体内翻江倒海,楚天短时间内是不敢心生什么觊觎的念头了,在龙骧城自己掏腰包买的一副叫《山楼秀佛图》的画卷,青山绿水,神意纤柔,哪怕平时涌来观摩,也是不错的物件,能够他山之石,来丰富自身武魂法相中的灵韵神意。 楚天取出一副《江心垂钓图》,轻轻摩挲,不知她现在可还好,那个身陷红尘的善良女子,这副画卷,楚天心里清楚,寄托了她此生所有念想。 楚天微微一笑,有小安在,想来不会有多大问题才是。 只是楚天希望自己下次返回家乡的时候,依旧能看到她那份温婉笑容。 两片‘流光竹叶’,等自己到了青云阁,一定要选两幅最浩大壮阔的画面临摹篆刻下来,寄回家给楚惠那丫头看看,除此之外,还有轩辕青青送给自己的那枚‘山河印’,其中灵韵已被自己汲取大半进入武魂法相,但炼制印章的本身灵材品秩极高,所以也算是一个关键时候能用来保命的底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诸如‘火心石’,‘千里宝丝’,山根水灵‘飞来峰’之类的小巧物件,尤其是那一小座‘飞来峰’,即便搁在那些目光真正毒辣的家伙眼里,也是相当值钱的东西。 楚天想着自己哪天将这一小座‘飞来峰’养大,便能跟轩辕青青那丫头曾经说过的那样,自己乘坐在上面,呼啦一下就飞驰千万里,到时候上界天想来也不会多远才是。 楚天最后拿出那一根材质寻常的簪子,还有那双小巧已经有些泛白的虎头布鞋,眼角带着温柔笑意,人能有些念想,总是很好的。 正想着爹娘是不是一直在看着自己,这根材质寻常的簪子,送给那丫头,她会不会要。 耳畔传来了一声慵懒轻声,“大混蛋……” 第150章 短刀和玉簪 楚天看着一脸疲倦趴在自己肩头的玲珑少女,一身灵韵幻化的雪白长裙,轻轻扶摇飘荡,楚天先是怔怔出神,而后笑容灿烂,轻声道,“你醒了。” 这些时日,楚天一个人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每次一人独自登高远眺,都会想念那个在自己身前呼啦啦飘摇,在自己耳畔唠唠叨叨冷嘲热讽的玲珑少女,楚天想了很多,等到她醒来,自己一定不再跟她拌嘴,要尽量多帮她找一些温养神魂的天地灵宝,要再努力些,以后一定不要再让她挡在自己身前,楚天在心里积攒了很多的话,可是当他听见那个魂牵梦绕许久的熟悉声音,看到了这个让自己心神不定的玲珑少女,那些话还没有涌到嘴边,便又掉回了肚子。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瞥了眼楚天手中那一双虎头布鞋,看着那一根材质寻常的玉簪,揉了揉眼睛,“又想叔叔婶婶了?” 轩辕青青似乎怕楚天担心,蹦跳了一下,然后跟以前一样悬浮在楚天身前,挤出一抹笑脸,“这一觉睡的时间有点长,脑子都有点晕了呐,不过因祸得福,那株七彩梦莲的灵韵,总算是被我彻底炼化了,神魂比以前更稳固了呢。” 楚天傻笑这看着玲珑少女,重重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楚天深吸了口气,抬手想要摸摸少女脑袋,手悬停在空中,轻声道,“丫头你是不是傻啊,为了我一个下界天的小子,你都第几次不要命了!?” 一身雪白长裙如流水缓缓荡漾的少女噘了噘嘴,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你想啊,你楚天要是真的死了,那我轩辕青青以后怎么办,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真身,你们这儿的人,心思可都坏的很,一肚子的坏心眼。” 楚天看着一脸委屈的玲珑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实际上,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哪怕说的再多,等到下一次,他或者她生死一线,她或者他一样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 轩辕青青蓦然一笑,伸出一根大拇指,赞叹道,“不过楚天你真的不赖哎,我这才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你就已经魂武九境啦,啧啧,武道根邸也着实不错,搁在我老家那地,也相当不俗了。” 楚天会心一笑,睡了一觉是不假,只是看上去,这小丫头,好像更是长大了不少。 好像生怕楚天再跟自己提起以后不准出手之类的话,轩辕青青乐呵呵一笑,给楚天说道,“你还没有什么趁手的本命法宝吧。” 楚天有些莫名其妙,手腕翻转间,那枚袖珍玲珑的山河印出现在手心,问道,“这个不算?” 轩辕青青看着自己送给楚天的这枚印章,翻了个白眼,“这枚山河印是我们家乡那一种叫‘星源石’的顽石炼化而成的,虽然算是一件不错的中品灵器,不过也就那样了,除了‘星源石’本身质地极其坚硬,比起大多数矿藏都要坚硬许多,并不适合温养在体内,所以没有人用这种东西祭炼成本命法宝的。一是‘星源石’除了硬,还是硬,哪怕你温养千年万年,也很难通灵,再者‘星源石’内蕴含一种灵韵纹理,只能一次性祭炼成型,向其中刻画灵韵灵纹,炼化这东西,得不偿失。” 楚天无语的咧了咧嘴,“那丫头你当时给我这个,我还当成宝贝供起来呐。” 轩辕青青呵呵笑道,“你傻呗。” 少女笑着伸出大拇指,翘起后翻转手腕伸向自己,“告诉你个好消息,本小姐这一次睡醒,神念能调转一些我紫府中那方洞天世界的禁制,你有没有想要的趁手本命法宝,我看看有合适的可以给你。” 楚天讪讪一笑:“这样不太合适吧。” 少女只得再次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你傻啊,我还指望着你帮我重塑真身,至少得保证你的安全,就算是借给你一件灵宝,也是天经地义的吧,哪有这么多的不合适?” 楚天轻声道,“要不我也要一柄剑?” 楚天很快摇头,“不行不行,本公子长得这么俊俏,不在后面背着把剑,都这么玉树临风了,要是再背上一把仙剑,指不定得招惹多大的麻烦呢。” 轩辕青青忍不住咳嗽道,“楚天,你咋还这么不要脸呢?” 少女随手拿出来一柄弯月形的火红色短刀,在手上颠了颠,说道,“这柄短刀的名字叫‘明法’,当初铸造出炉的时候一共有三柄,分别取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中的‘大美’,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中的‘明法’,还有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的‘成理’,其中这柄‘明法’,乃是天外虚空的一种虚空火焰石铸造而成,能够自行汲取天地灵韵,温养在窍穴之中,不但能够反扑肉身,还能够巡守经脉神魂,若是能被你温养出一丝灵智,甚至有贯通天地的威能。” 楚天瞠目结舌,愕然道,“这么厉害?” 轩辕青青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 楚天有些汗颜,小声问道,“青青,我这些时间,也没少看那些堪舆典籍,不过对于这所谓的本命法宝,只知道有什么下品灵器,中品灵器,还有那什么上品灵器的,这柄叫‘明法’的短刀,是什么等级?” 轩辕青青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翻了个白眼,“你们这里所谓的灵器,只是各种法宝一种笼统的称呼,一般天灵地宝炼制的法宝,都拥有一些灵性,一般炼制出来的时候,品秩都不会太高,一是你们这儿……” 少女顿了顿,伸出一只手掌,比划了一下,“真的是太矮了,天地、灵韵、武道、规则,都不高,所以天地灵宝自身的品阶也自然会有所限制,炼制出来的法宝也就统称为灵器了,正常说来,如果一件灵器,被祭炼之后,收入体内寻求一处窍穴温养,一年之内能心意相通,便能达到中品灵器的品秩,若是在心意相通之余,还能稍稍反哺自身,便是上品灵器,具体威能,并没有特别界定,至于上品灵器之上取自‘法天象地,天人合一’的法器,在大秦王朝那边应该常见一些,最主要的区别,便是能在人体窍穴内汲取灵韵,不至于提升品质,但会更加气韵内敛,反哺温养体魄也是自然的。” 楚天心中满是期待,“那这柄‘明法’短刀?” 少女笑道:“具体品秩等级,嗯……我也不太清楚。” 楚天微微一愣,哦了一声,自言自语,“至少也得是一件法器才对吧。” 自顾说完,还斜眼向轩辕青青看去,却见少女神情没半点变化,楚天便有些失望,不是故意骗自己的? 楚天收回目光,看着那柄火红短刀,轩辕青青这才微微翘起嘴角。 轩辕青青撇撇嘴,又跟楚天说了一些祭炼短刀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温养短刀的要点,楚天端坐在床上,认真聆听。 约莫大半天时间都是自己在那说,楚天在那听,少女有些百无聊赖,楚天便开始跟少女说自己离开白泽山脉,这一路行来的那些个趣闻。当然都是路上看见的一些乡土人情,至于那些在楚天眼里的高山大河,就不拿出来显摆了,那些个山河,在轩辕青青眼里,估摸着也就跟土包水沟差不多。 当楚天说道龙骧城的这场厮杀时,少女眉毛一竖,双手掐腰道,“青云阁那些老家伙也忒不地道了吧,你这还没走到青云阁呐,就给你来了这么大一个下马威?话说,你那位叫剑一的师兄,就没帮你说说话?” 楚天想了想,说道,“剑一师兄自己现在应该也陷入了麻烦中,我估摸着是青云阁有人再故意跟我下绊子,又不敢太过分,只是这龙骧城城主府,我觉得有些问题。” 轩辕青青犹豫了一下,问道,“蜃岛那个不要脸的娘们怎么样了?有没有纠缠你?还有,蜃岛,血魔山,有没有继续找你麻烦?” 楚天皱起眉头,轻声道:“他们应当还不知道我早就出了白泽山脉,更不会想到我已经走到了这龙骧城。” 轩辕青青双手环胸,冷笑道,“以前看书上说,庙小妖风大,这些日子可算是长见识了。” 楚天诧异的盯着少女,轩辕青青皱了皱眉,“咋了?” 楚天抬手拍了拍少女脑袋,“青青,你真的只是睡了一觉?我怎么感觉是你走了一千多万里的山河呀。” 轩辕青青一巴掌拍掉楚天那只咸猪手,冷哼道,“那是,也不看看我轩辕青青是谁,以往那只是我不想去看,不愿意去想那些麻烦事,只要我想要去看,就没有看不见的阴谋诡计。” 楚天一脸信以为然表情,“那是,咱们青青小姐最是聪明。” 少女斜眼看向楚天,“大混蛋,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是不,不像是你哎。” 楚天挺了挺胸膛,一本正经道,“我楚天一向都是很大度的好不,以后只会更大度。” 少女白眼道:“鬼才信。” 楚天抬起手,看了看手中那根普普通通的玉簪,欲言又止,踟躇半晌,终于咬牙说道,“青青,送给你。” 少女一头雾水的看着楚天,不明所以。 楚天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虽然比不上这柄叫‘明法’的短刀好,但这算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 不等楚天说完,少女便一把抓过了那跟玉簪,嘻嘻笑道,“那行吧,就当我先替你保管。” 楚天有些惊讶,目瞪口呆。 轩辕青青有些气恼,真是个傻子。 楚天挠挠头,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开心,看着眼前少女,正想着说些什么。 轩辕青青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一闪而逝,遁入楚天手腕玉镯。 第151章 梦境 楚天呆呆的看着先前还悬停在自己身前的玲珑少女一闪而逝,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 如果自己说错的话,轩辕青青那丫头不应该嘻嘻笑着将自己手里的玉簪接过去才对,至于做错了什么,关键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啊。 楚天这一刻才最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女子心海底针了。 看了眼窗外,天地尚且灰暗且深邃,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楚天便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双眼,嘴角微微翘起,哼着一只小时候学来的小曲子,“弹月琴的小姑娘哎小姑娘, 手中抱着一个月亮哎月亮。 她的眼睛像星星闪光, 她的裙子像云儿飘荡。 ……” 不知不觉,楚天莫名其妙就陷入了梦境,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在梦境中,楚天看见了一座高山,高出云海,比云海还要高。 在山巅之上,罡风萦绕,有一位高大人物,站在比山巅更高的地方。 那位高大人物,一身帝王蟒袍,头顶紫金王冠,负手而立,大袖飘摇,如天上神仙。 楚天咽了口唾沫,看着眼前高大男子,那背影好似虚无缥缈不可触及,又好似就近在眼前。 楚天缓缓前行,便见那人猛然转身,沉声喝道,“你区区一介凡夫俗子,也妄想攀龙附凤?” 又有轻声讥笑传来,“我青儿妹妹是何等人物?可是堪比九天仙女的高贵存在,岂是你这蝼蚁能觊觎的?” 还有讥笑不屑声传来,“如此凡夫俗子,罪该万死。” 楚天心神皆颤,只觉耳膜隆隆作响,头晕目眩,似乎下一刻,就要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道鄙夷声传来,“罢了罢了,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而已,你们何必跟蝼蚁一般见识……” 楚天头脑一片混乱,那种好似煌煌天威的浩瀚威压,让楚天忍不住颤抖,身躯如承受亿万钧压力,单膝跪地。 梦境中,楚天浑身颤抖,如梦魇闯入,一头冷汗。 楚天想要保持那一抹清明,抬头望去,想要看清楚那帝王高冠男人的模糊面孔,天地轰然一震。 万籁寂静,楚天惊恐坐起身。 抬头看去,天色灰暗,东方似乎有一抹鱼肚白。 楚天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一脸苦笑,忍不住小声嘀咕。 轩辕青青给楚天介绍大千世界神仙志怪,说到过许多的玄妙趣闻,其中就曾有笑言,说是天底下任何武道修士,一旦真的明悟武道的那个道字,便会知道何为武道,除了那些云遮雾绕的规矩框架之外,除了要跟天地争一口气,还要讲究一个叩心门,说简单点便是心魔那一关,这也是武道并不是远离世俗人间,越走越远的根本所在,还在于要走过那滚滚红尘,只是任何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任何一个微不可查的地方,都有可能成为那个‘道’字攀升的障碍,所谓的叩心门,便是将自身心魔彻底斩断,可天地万物守恒,被斩掉的心魔并不会消散,而是以另一种半灵智的形态存在于天地间,有一部分便会化为梦魇,在人心神放松之际,悄无声息的侵入人心神,轻者精气神受损,重者有可能陷入魔障。 当初说到梦魇的时候,轩辕青青还跟楚天介绍说在天地间存在一种精灵,长长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叫‘月明珠’和‘田玉烟’,能够在人睡梦时盘踞在心门之外,守护主人不被梦魇侵袭。少女还说她当初在家里的时候,就豢养有一对这种精灵。 楚天幽怨的叹了口气。 躺下前还一身轻松惬意来着,结果做了这么个噩梦,难不成我楚天就不是一个能安逸下来的人? 天地清明,楚天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想了想,不明所以,便不再多想,看了眼手腕玉镯,便盘坐在床上开始运转灵诀,温养经脉窍穴。 先前梦境中的景象,给楚天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真实,楚天如今早已知道,真正的武道大能,有那替天行道神鬼莫测之能,先前那种天威浩荡向自己倾泻挤压的错觉,便让楚天就有一种匍匐在天地之下的冲动。 楚天咧了咧嘴,“管你什么神鬼佛魔,小爷总有一天要一拳头一个。” 想到这里,楚天瞬间便斗志昂扬了。 至少,那个少女已经收下了自己的那根玉簪了唉。 楚天得意洋洋,有句老话说的好,日久生情,还是很有道理的嘛。 就是不知道哪天,能够光明正大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想到这,楚天心里就更得意了,至于先前那场噩梦,不就是一场梦嘛,怕啥。再说了,就算是以后真的遇见那种场面,小爷我以后也一拳一个给你打的满地找牙。 魂武九境,最主要在与汲取天地灵韵,凝聚灵元在体内游走,以体内那口气机为源头,淬炼砥砺自身体魄,就像是打磨铜镜,使自身根骨愈加清明,最终成就无垢的琉璃金身。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踏足魂武九境,还是大圆满的那种,只要等着哪天福至心灵,一举踏足神桥境便可以了,这段时日刚好能够懈怠一下,看看那些个风土人情,走走看看这个天下,这座人世间,没想到才清闲一刻,便做了这么个噩梦。 …… 接近两个时辰的呼吸吐纳,体内灵元气韵再次气满黄庭。 楚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心想着要不就在龙骧城再逗留一天,先前这么大的风波都过来了,自己在那道天地屏障中疗伤恢复小半个月时间,也没遇到别的意外,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来一次,自然要把这么大一座城池都逛过来才是,反正也不急着赶往青云阁。 至于何时寻找突破魂武九境,踏足神桥境的契机,楚天刚刚问了下轩辕青青,说是如果不着急,这种事情顺其自然最是好,因为武道一途的真谛,还有被大多数武道修士所忽视的一条,或者说是大多数修士目光所难以触及的一点,便是最终的落脚点,在于返璞归真四字。 神桥境是人体经脉窍穴神魂贯通的阶段,也是初步踏入炼神境的阶段,与魂武九境的淬炼体魄不同,潜移默化的会牵扯到本心二字上,在这个阶段,如果能够走的慢一点,实际上是有极大好处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楚天又逛了另外半座城池。 因为多了一个玲珑少女在自己耳畔叽叽喳喳,楚天心情也格外好,一路上走走停停,只觉得整个人比以往都轻松了无数倍,在一间不起眼的茶铺前,楚天看见了一位说书老人,老人正说着前几日‘凝云山’那巅峰一战,可不是一个口绽莲花荡气回肠,楚天听了一会,只觉得老人嘴上功夫,当真是一个入木三分出神入化,在一条叫敬香街的巷弄中,看到有一位纤瘦道人,身前摆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摊着一张白镇纸压住的白纸,旁边笔架上倒挂一只灵木小锥,这些倒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怪就怪在,除了那一副笔墨纸砚,还有一排晶莹翠绿的撰文玉简,纤瘦年轻道人身侧更有一张牌匾,说是谁能在撰文玉简上留下一个奇闻异事,便能领取两枚雪灵石作为报酬。 除此之外,楚天还见到了一间叫风雪雅庙的小屋,里面尽是一些武魂法相为琴棋书画的武道修士,在中央有一个赛台,任何武道修士都能够在上面进行文斗,下面的武道修士可以随意押注,热火朝天。 在一个叫龙骧阁的地方,楚天看到了里面摆放的一尊尊泥塑雕像,有些被灵纹师描上了金边,显得灵韵盎然,楚天稍稍打听了一番,说是在这座龙骧阁,排放着龙骧城二百多年来的所有肱骨修士,在大秦王朝建立的二百多年间,龙骧城跟东海之滨的暮霭城差不多,都出现过不少的妖兽暴动,群起而攻城的壮举,这些泥塑雕像便是那些为此壮烈陨落的武道修士,其中最上方的那一尊雕像,是龙骧城上一位城主,被誉为‘婆娑道人’,据说是一位心向佛法的老道人,当初以丹河境修为,硬是拼杀了那头堪比人类元婴境武道修士的天阶妖兽。 后世龙骧城,为纪念那些‘功勋武将’,便建造了此阁。 楚天走在龙骧阁内,有些好奇,殿阁内的人不算多,但是每一个进入殿阁的武道修士,身上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虔诚气息,甚至还有人会在最上方的那尊雕像下点燃一束香火。 一位身穿金缕衣的年轻男子走入龙骧阁,走到那尊雕像跟前,双手合十,低声口诵经文,念念有词,看的楚天一头雾水。 那位身穿金缕衣的年轻男子最后看了眼楚天,双手合十后微微躬身,轻声笑道,“这位公子有大因果加身,不知师承何方?” 楚天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是个神神道道的老神棍? 在龙骧城西方八百里处,一座叫‘雷泽’的山脉,山腹之中雷霆激荡,有一人盘坐雷霆之中,如老生入定。 第152章 邀请 走出了龙骧阁,天色还不到正午,楚天依旧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梭,时不时在一些殿阁门口驻足,进去后逛荡一圈,跟大多数人一样,只是过过眼瘾便再次走出来。 楚天有些好奇,之前在龙骧阁,好像有一种错觉,那个叫‘婆娑道人’的高大雕像,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气机波动,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像是当初刚刚踏足武道,听说天地武运的那种感觉,看不见,抓不着,却好似冥冥之中真的有那么一回事。 楚天摇了摇头,自己不过是偶然路过,顺便进去看看的路人,不管其中有什么玄妙,跟自己都不会有多大关系,再说了,天底下的怪事多了去了,总不能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错觉,就开始疑神疑鬼。 路上行人摩肩擦踵,轩辕青青只得以玄妙术法聚音成线的手段,以心生告知楚天,那座龙骧阁的确有一股念力气息,具体是什么,估摸着是因为那‘婆娑道人’当初魂武法相近佛道的缘故。 骄阳当空,当楚天寻思着再转悠一会,若没有其他好玩的地方,便继续赶往青云阁,一位身材佝偻的灰袍老人缓缓走来,走到了楚天身前,老人微微一笑,看着眼前这位让他出乎意料的年轻人说道,“可是楚天,楚公子?” 楚天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老人显然是明知故问,有备而来,笑着说道,“老朽是龙骧城城主府管事,咱们城主大人本是青云阁供奉长老,来此掌管龙骧城已有百年,在这之前,咱们城主大人接到了青云阁一道传讯,说是要在此等候楚公子前来,并且还要好好谋划布局一下,给楚公子一次武道上的砥砺历练,若是有何得罪之处,还望楚公子见谅,这两日城主大人也没敢仓促来打扰楚公子,只是想着再过两日便是城主大人寿宴,特别让老奴来此邀请楚公子前往府上一坐,一来为了尽一尽地主之谊,二来也为之前的那场历练冒犯楚公子赔个罪。” 灰袍老人不愧是城主府大管事,说话做事可谓滴水不漏。 楚天一副恍然大悟神色,“我就说谁敢在龙骧城,在城主大人的眼皮子地下做那般明目张胆的截杀行径,不过老前辈既然亲自前来说明,是青云阁想要对我的一场试炼,哪里来的冒犯一说,老前辈真是太见外了,我这一路走来,生死一线的场面可没少见,倒是托城主大人的福,误打误撞踏足了魂武九境,这么说来,我该亲自登门拜谢一下城主大人才是,只是太过仓促,我这也没准备什么拜礼,何况还是临近城主大人寿宴,这么空手过去是不是不太好看?” 正是秦江天半个神魂入住老人躯体的老管事笑道,“自然不会,楚公子能被青云阁阁主大人亲自降下法旨进行历练,足可见楚公子武道天资乃是人中龙凤,何况之前那一番厮杀,实际上我也一直就在暗中观战,当真是让老朽开了眼界,这两日府上可是准备了不少的龙骧城灵材特产,还算是拿得出手。” 楚天犹不解风情,问道,“不是传闻城主大人一直在闭关修炼,此次出关难不成是专程为了小子谋划此次布局历练?” 老人眉宇微不可查一蹙,很快恢复那副温和笑意,“算是吧,还望楚公子能给老朽这个面子,不然我回去后,必定要被城主大人责罚。” 楚天想了想,看了老人一眼,点头笑道,“要不这样如何,我跟老前辈去拜访城主大人一番,至于那寿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一来我比较喜欢清静,二来还要急着赶往青云阁,这些天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 老人权衡一番,点头道,“也好,至少也好让老朽有个交代不是。” 楚天笑着点头示意老人引路便是。 真实身份算是半个龙骧城城主的佝偻老人向楚天点头一笑,转身向一条南北纵横的街道走去,不知为何,老人出门竟是没有带一个扈从,更没有那种锣鼓喧天的盛大景象,甚至于龙骧城这么些武道修士,都不认识老人的身份。 沿顺那条南北纵横的街道走入一座路边凉亭,楚天原本还一头雾水,下一刻便感觉眼前水雾弥漫,一片空间涟漪蓦然流转,等楚天反映过来时,脚下杳然已是另一幅浩瀚景象。 两人走在一条虹桥一般的走龙道上,四周云海翻腾,脚下好像是一条绵延千里的江河,目光所及,有一座座亭台楼阁悬空而立,青山绿水,仙鹤翱翔。 楚天没由来的想起了楚家,知道这些都是墨家的武道大能,以傀儡机关术造就的海市蜃景,当然,有些是真实的,只是大多都暗含玄机,不过即便如此,在楚天眼里,也是令人咋舌的大手笔了,至少比楚家府邸内的别有洞天,看上去更为波澜壮阔。 老人笑着跟楚天解释,说这走龙道,以及龙骧城城主府,是二百多年的底蕴积累,尤其是上一任城主大人,跟大秦王朝一位墨家元婴境的武道散修是至交好友,整整打造了十数年,才造就了城主府做出的画面,再加上现任城主大人闲来无事请人稍稍雕琢了一番,久而久之,便有了如今的景象。 楚天点了点头。 约莫走了半柱香光景,楚天便跟着佝偻老人走到了一片山水相依的峰峦之间。 在三座高大山峦中间,是一块方圆十数里的巨大平原,那座第一眼看上去就金碧辉煌的城主府,便坐落在平原之上。 站在一座高大山峰上,俯瞰那座城主府,楚天心里不禁暗自感叹,难怪在龙骧城,只是能看到城主府冰山一角,高高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小座赤金色宫廷殿阁,是跟楚家后山一般,被灵纹师跟墨家机关傀儡师联手打造成了一方小天地。 这还只是青云阁附属城池的一座城主府,规模便比楚天想象的帝王宫廷还要雄伟,那青云阁该是怎样的壮阔画面,还有那座传说中的大秦京城。 在老人领着楚天沿顺一条铺满了‘金精石’的小路走下山峰,走到城主府门口的那座广场之后,很快便有几名身材妙曼的少女快步走来,跟在佝偻老人身后两侧,弯腰施福。 为首那位已是神桥境的妙龄女子施礼后轻声道,“大管事回来了,庭院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 佝偻老人点了点头,“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先退下便是。” 那妙龄女子微微一愣,先前这位在城主府位高权重的大管事,只是说要出去邀请一位贵宾登门做客,在这龙骧城方圆数万里地脚,按道理来讲,哪怕是另外几座城池少主前来,也只要随便派遣一位执事出去便好,结果大管事竟是亲自前去,还超乎寻常的没有带上一名扈从跟随,妙龄女子稍稍打量了楚天一眼,一身青衫,眉宇清朗,气态倒是不错,难不成是青云阁来此的天骄俊彦? 佝偻老人看了女子一眼,后者赶忙躬身告退,带领另外几名女子缓缓退去。 老人笑着解释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龙骧城这么大一座城池,规矩还是要有的。” 楚天点点头,表示了解。 佝偻老人在前面做了个引路的动作,笑道,“我先前已经通知了城主大人,想必很快就会亲自前来,楚公子先请进。” 楚天做出一副尴尬神色,“老前辈不要这么客气,晚辈可当不起。” 楚天倒不认为这是一场鸿门宴,一来楚天并未在眼前佝偻老人身上觉察道半点杀机,再者在这龙骧城,城主府那位若想对自己不利,实在是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至于这老头邀请自己前来有何目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楚天想了想,“小子不过一个刚刚踏足魂武九境的后辈,本该亲自前往拜访城主大人才是,却让城主大人前来,小子心里有些难安,老前辈你看看是不是再跟城主大人说一声,我这便过去亲自拜访就好。” 佝偻老人身为秦江天当年武道上的第一位师尊,现如今更是半个本尊,本性上其实很是倨傲,只是这位万事都谨小慎微的龙骧城城主,这些年既然能安心闭关,却又能同时掌控龙骧城数万里风吹草动,除了手底下那叫‘绿蛛丝’的谍报组织,更在于这位躲在背后的半个自己,城主府大管事。甚至于城主府其他所有人,都惊异于城主大人为何会放任给这位大管事如此大的权柄。 若非青云阁那位巡使语气不轻,秦江天定然不会去亲自邀请楚天前来做客,尽管如此,老人心里实际上多少有一些不爽,眼下看楚天言行举止还算得体,心里倒是舒服不少。 一名身穿紫色金缕蟒袍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佝偻老人微微欠身,笑着跟楚天介绍说着便是城主大人。 楚天赶忙抱拳躬身施礼,说久仰城主大名,今日能有幸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之类的话。 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点头道:“果真不愧是阁主大人青眼相加的年轻俊彦,人中龙凤,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第153章 做客 对于秦江天的出言赞赏,楚天只得笑着说哪里哪里,晚辈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跟城主大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秦江天一脸遗憾,丝毫不隐藏心里惋惜,说是跟楚小友相见恨晚,若是能早些相见,哪怕不能收入自己的嫡传子弟,也一定会收为记名弟子,只是楚小友已经是青云阁主大人看中的年轻俊彦,便是给他秦江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阁主抢人。 秦江天叹息摇头。 这位龙骧城城主,遗憾是真,叹息惋惜也是真,只是这里面的真,可不是所谓的相见恨晚一见如故,而是他第一眼看见楚天,所觉察到的那股浓郁武运。 一身天机武运,恍若紫气东来,煌煌然而浩瀚无穷。 秦江天眯起双眸,若是他能吞噬了楚天这一身天机武运,莫说一步踏足元婴谪仙境,怕是之后在元婴境,还能走出难以想象的一段路程。 只是想到那个姓聂的家伙,秦江天到底是不敢轻举妄动,聂晓冲虽然只是青云阁十八大巡使之一,却是一位实打实的元婴境强者,据说修为实力犹在四大峰主之上,若是那聂晓冲并未返回青云阁,而是秘密潜入了这城主府,他秦江天敢动楚天,想来下一瞬便是自己的死期。 秦江天毫不怀疑自己在聂晓冲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他曾经就亲眼所见,青云阁一名跟血魔山有暗中勾结的元婴境长老,被聂晓冲那看似温醇儒雅的家伙亲手斩杀。 只是这百年光阴,为了破境,能够跻身此方天地尽头的谪仙境,秦江天甚至不惜半只脚秘密踏足魔道,若是被青云阁发现,必定也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难不成真要自己再耗费百年光阴,以水磨工夫,慢慢跻身那元婴境界? 当年秦江天也有机会成为青云阁十八巡使之一,甚至于还同其中的两位巡使关系匪浅,一同做过一次任务,只是那场经历怎么都算不上好,那位踏足魔道的青云阁弟子,愣是被一位巡使钉在青云阁雷池内,将其神魂抽出,慢慢打杀殆尽,永世不得轮回,这也是秦江天始终留有一线的根本所在,那种比凡夫俗子抽筋剥皮更为残酷击打在神魂上的酷刑,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秦江天收敛心神,看着楚天,笑着说一些龙骧城的历史趣闻,楚天只得尴尬应和,实在是想不到,眼前这位丹河境巅峰的龙骧城城主,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殷勤,在楚天看来,这种丹河境巅峰的存在,能够拗着性子给自己一个笑脸就不错了。 佝偻老人始终跟在秦江天跟楚天身后,一路上不言不语,秦江天带着楚天缓缓走进府邸大门,走过一条长长廊桥,穿过两座辉煌庭院,一路上那些府上的扈从女婢,见着了这位城主大人,都是停步躬身站在两侧,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见这位长期闭关的城主大人,在城主府积威之深。 简单介绍了一番龙骧城近百年的渊源历史,这才走到了城主府最为中心的那座宫廷。 一路上楚天忍不住暗自咋舌,虽说暮霭城在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地脚,只是最不起眼的一片荒芜之地,可楚家府邸,好歹也是当年那位楚家老祖请大秦王朝机关大师出手建造,相比寻常武道氏族子弟,楚天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走在这座好似人间帝王的府邸之中,楚天还是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一路上,哪怕不用刻意调转灵诀,都能感受到空中弥漫的那种浓郁灵韵精华,丝丝缕缕,如朦胧雾霭,比起龙骧城内的灵元气韵,浓郁了十数倍不止,尤其是进入这最后一进庭院,那种纯净的灵元气韵,就像是春雨过后,呼吸一口都让人觉得心神沁爽。 楚天环顾四周,心想着哪天自己也能拥有这么一座辉煌府邸,那还不得是气派到天上去了。 实际上楚天不知道的是,这座龙骧城城主府,之所以能有如此浓郁的灵元气韵,除却二百年来历经数位墨家机关术士倾心打造,更根本原因所在,汇聚了龙骧城方圆数万里的武运根本。 自上古以来,天地以那些上古圣人所订立的规矩经仪为天宪准绳,天下也被分封圈定出无数天地框架,如大秦王朝所在东玄东荒,便是一方东荒天下,只是在这东荒之中,玄煌大帝得天地武运加身,可替天行道,封敕各方疆域版图,青云阁所在版图便是其一,好似凡俗人间的封疆大吏,而龙骧城作为青云阁属城之一,城主府所在,根本意义便是帮助青云阁坐镇方圆数万里的天地武运。 何况秦江天此人以秘法窥取天地武运,想要借助此方天地武运踏足元婴境界,城主府中灵元气韵‘蒸腾日上’,自然也就不足为奇。 至于秦江天的所作所为是否会破坏一方天地的武运根基,这位龙骧城城主,自然不会在意,不过即便如此作为会对此方天地武运造成影响,正常来说,也微不可查,想要以一人之力撼动一方天地的武运根本,绝非易事。 这也是青云阁那位阁主,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所在。 楚天自然不会贸然去问之前龙骧城那场针对自己的谋划算计,虽然楚天依旧不太清楚具体原由,大致上已经能够推出,即便没有他楚天横空出世,每过一段时间,龙骧城也会有这么一场圈定界限的砥砺厮杀,具体原因,明面上自然是为了龙骧城的安定着想,实际上是为了什么,从那叫慕容雁南的老王八身上便能看出些许端倪。 走入最后一座府邸宫殿,入眼便是一座方圆数千丈的巨大广场,地面都是以一种楚天从未见过的金精矿石铺就而成,广场上站着里里外外三层武道修士,有城主府的供奉长老,品秩最高的扈从女婢,还有一些草堂书院出来的嫡传子弟。 楚天只是看了一眼,便心生感叹,哪怕那些清一色一身青裙的女婢扈从,身上的气质,也不比暮霭城那些个武道氏族的子弟差了,至于那些草堂书院出身的十数名嫡传弟子,一个个更是神气傲然,先不说真实的武道修为实力如何,给人的感觉,至少都是在韩家韩青那一个层次。 数百人围成三圈,泾渭分明。 在秦江天带领楚天走入广场后,那些女婢扈从都是纷纷跪地施礼,那些草堂书院的嫡传弟子跟供奉长老都是躬身高呼‘见过城主大人’。 声音震耳欲聋,楚天咽了口吐沫,今儿算是长见识了,每天生活在这种场面下,不想养出来这么一身傲然凌人的气息都难。 秦江天笑着跟楚天解释道,“咱们青云阁阁主大人除却十几年前出关亲自收取了一位叫剑一的关门弟子,这十几年极少露面,这一次亲自传出话来,要秦某主持一场对楚公子的试炼,可见阁主对楚公子期望之大,这些家伙平日也没多少事情,听闻此事后便跟我说想要一睹楚公子风采,我这才同意他们来这儿开开眼。” 楚天一脸苦笑摇头道,“城主大人这是哪里话,晚辈可当不起这些美誉,之所以能一路走到这里,完全就是因为运气好再加上敢拼命,若是说纯粹的武道天资,我想这里许多师兄前辈都不会比我差的。” 秦江天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这些话落在别人耳朵中或许只是谦逊之词,可落在他秦江天耳朵中,可不仅仅是谦逊这么简单,在这龙骧城城主府经营百年光阴,不说整座城主府对他秦江天来说已经成了一方尽在掌控的小天地,只要身在城主府中,其中任何一缕微不可查的灵元气韵,武运气机,都很难逃脱他秦江天的眼睛,所以秦江天可以断言楚天一身武运平生仅见,至于武道天资如何,哪怕不用脑子去想,能差了? 随着秦江天率先走入府邸大殿,广场上那些长老供奉、草堂弟子,以及一些婢女扈从,才紧随其后陆陆续续走入其中,按照身份地位,好似事先排练好了一般纷纷站立,不见丝毫差错。 等秦江天率先落座后,这才抬手示意众人纷纷坐下,不需吩咐,便见那些身材妙曼的青裙婢女鱼跃而出,每人肩头托着璞玉雕琢而成的精致玉盘,上摆有新鲜珍异灵果酒浆。 楚天坐在秦江天左手边第一位,向这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抱拳道谢后才落座,一番简单介绍,楚天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莫不是给自己下马威来了? 左右两侧那些个长老供奉,一个个名号大的吓死个人,比如最右边第一位的那个老人,据说是城主府除却城主秦江天以及那位没有进入大堂的大管事之后,地位最尊崇的一人,主管龙骧城一切刑罚,叫什么‘龙罚长老’,光听名字就够雷人,并且这位‘龙罚长老’是一位丹河境后期的强者。除却‘龙罚长老’之外,还有掌管龙骧城功法殿,丹药阁,任务堂以及各大事物的长老和清水供奉,不管有无实权,大多都是丹河境的强者。 楚天听着那些人相互介绍,忍不住腹诽,搁在暮霭城,哪怕只是一个神桥境武道修士,便已算是站在最山巅的强者了,搁在这龙骧城,竟是连台面都上不了。 只是让楚天更为腹诽的是,坐在中间位置的那一个个草堂书院出身的年轻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好似饿狼看见了美味猎物一般,让楚天忍不住浑身发寒。 第154章 局中 大殿内一群人相互介绍完毕后,秦江天笑着说楚小友一身天机武运傍身,能被青云阁主青眼相加,今日来到这龙骧城城主府,也算是他秦江天沾沾喜庆,指不定哪天修为就能百尺竿头也说不定。 楚天只能再次笑着抱拳说城主大人真的是谬赞了,晚辈当不起之类的话语。 实际上自打走入这座恢宏大殿,楚天就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可具体哪里不好,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这个叫秦江天的家伙,看似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实际上不知道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跟这种人打交道,楚天可不敢有半分的随意,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吃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因此不管是秦江天的好话坏话,楚天只是尴尬苦笑,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两句应付的说辞,俗话说祸从口出,小爷我就一个闭口不言,以不变应万变还不行。 轩辕青青幸灾乐祸,以心声嘲笑楚天早知如此,干嘛答应过来做客。 楚天心里却是有苦难言,难不成自己拒绝就真能拒绝的了? 一番推杯换盏,算不上酒过三巡,至少大殿内氛围其乐融融。 秦江天朝城主府一位老管事招了招手,说是择日不如撞日,楚公子还要急着赶往青云阁,再过两日便是他的寿辰,不如就今夜提前过了,就当是双喜临门,讨个好的彩头。 大殿中那些长老供奉不明所以,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对自家这位城主大人可是清楚的很,平日里除了那位大管事,便是身份地位在城主府极其尊荣的那位刑罚长老,都很难见秦江天一面,一路上只是看城主府那些女婢扈从的神色,见微知著,也能知道秦江天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可就是这么一位城主大人,怎么会对这个叫楚天的青年如此……殷勤? 那些个供奉长老想不明白,也就不去多想,倒是那些个草堂书院出身的年轻子弟,兴许是趁着酒壮人胆,有几人起身后,先是向楚天敬了杯酒,之后竟是说出了些许敬仰之类的说辞,这还不算,更是有两人提议为了助兴,不如就在大殿内比试一番。 楚天先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是之前那场试炼,体魄受到了不小的创伤,现在还没有恢复,再者大家萍水相逢便是缘,何必动手助兴,都说刀剑无眼,万一出现一点小意外可就不好了。 楚天不说最后一句话还好,结果最后一句话才说出口,那位草堂书院出身的年轻子弟,便来了精神,叨叨着什么不怕,我辈武道修士,便是贵在一颗敢于挑战的强者心魄,林林总总,念叨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说辞,听得楚天目瞪口呆,真尼玛的能扯呦。 最后楚天再三谦让,估摸着是真的看不下去,秦江天这才出声制止。 距离天色暗淡还有一段时间,秦江天说他这些年在城主府也算有些建树,除了打造这座城主府,使得龙骧城方圆数万里疆域武运升腾,更加活跃,还亲自建立了一座武道台,说是武道台,实际上就是另一座宫廷殿阁。 秦江天吩咐管事准备晚上的宴席,让一位老管事带着楚天前往那座武道台先去休息一会,等准备好了便让人去请楚天过来。 将楚天送走后,一些个自认为脸面不错的长老供奉便上前打探,说是那叫楚天的年轻人真的是被青云阁那位阁主大人亲自选中的又一名子弟,不是说那位阁主大人十几年前便说收那位叫剑一的年轻人成为了关门弟子之类的话语。 秦江天对于这群老腐朽的询问,只是随便应付草草了事,在他秦江天眼里,不要说这些活了大半辈子还在丹河境摸爬滚打的老东西,便是草堂书院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一样都是自己手中的棋子而已,除了武运大道,在这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眼里,一切都是虚妄。 至于秦江天为何会亲自安排这场寿宴,自然有他自己的谋划。 这些年来,自己辛辛苦苦谋划布局,眼看自己的武道就要平步青云,蒸蒸日上,踏足元婴境界,却不料毁在了一个小贱人手里,眼下楚天这么一大块肥肉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哪怕有青云阁目光投注,他秦江天难道就真的要坐以待毙?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秦江天可懒得计较那些个微不可查的胜败得失。 之所以过了几天才去邀请他楚天前来城主府做客,本就是秦江天的谋划算计之一,并非是这位坐拥龙骧城的城主临时起意。 只有相距他的寿辰不远,才能够一举两得,邀请楚天前来为楚天接风洗尘的同时,提前为自己祝寿。 在时间点上,要掌握的恰到好处,一天太近,三天对于‘赶时间’的楚天来说,可能太久,也就会委婉拒绝了自己的这份好意。 而两日光景,恰到好处,再就是据说自己那位至交好友的儿子,淮玉城少公子,生来便带有一身气焰嚣张跋扈蛮横的匪气,在淮玉城那边可谓恶名昭彰,臭名远扬,听说十几年来,死在那位年轻公子手上的女子便不下千人,以至于淮玉城稍有姿色的女子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纷纷逃离淮玉城。 此次寿辰,那位至交好友不知为何,竟是莫名其妙派遣那位少公子前来为自己祝寿,两日前便已到了城主府上,身为叔伯,怎么不得赠送那位侄儿一两件珍贵灵宝。 因为这些年来对武运天机情有独钟,秦江天就曾在一个武道氏族收罗到一件传承有序的珍贵灵宝,是一件不知什么灵材炼制的撰文玉钵,上面刻有‘得天独厚,气满桑田’八个古朴撰文,秦江天研究十数年,最后得出结论,不但是一件品秩极高的灵器,更是能够汲取汇聚天地间的武运气机。 秦江天随意打发了那些供奉长老,起身向殿外走去,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巧合,既然如此,若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对不起那位至交好友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秦江天想了想,转头看向身后一名正躬身跟在自己身后的执事,“你去按照我先前的吩咐,安排好今晚的事宜便好。” 秦江天眯起双眸,觉得很有趣,若不出意外,自己很快便能踏足元婴境界,顺利的话,在自己踏足元婴境之后,或许能一步登天,触摸到那道龙门的门槛,到时候便是你宏战,又能如何? …… 武道台内,楚天暗自咋舌。 好一个龙骧城城主,想来自己看的这才是冰山一角,便让楚天有种天地之大,井底之蛙的感觉。 从暮霭城一路走来,千万里路,对于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来说,不算太远,也不能说近,楚天从身无分文,到眼下的腰缠万贯,原本已经觉得自己很有钱了,眼下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偶见月圆。 武道台,从外面看去不过是一座三层高的殿阁,占地不算大,也就方圆千丈左右,可进去之后,楚天便长大了嘴,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只是第一层,就整整齐齐摆满了数十个藏宝架,上面满是琳琅满目的天地灵宝,在入门处,楚天甚至看到了一株高达三丈的‘流光竹’,竹叶翠绿,当得起层峦叠嶂,动人心魄。 除此之外,一个个摆放整齐的玉瓶,玉盒,足有数百之多,其中一些品秩不错的灵宝,便是轩辕青青都忍不住惊艳,倒不是那所谓的灵宝真的多么珍异稀奇,而是对于此方天地来说,能够收集到一处,当得起极为不已四字。 将楚天带到这座武道台,那位老管事便告辞离去,说是等到了晚宴开始再来通知楚公子前往,楚天权衡一番,也就笑着说老前辈尽管去忙便是。 楚天在一楼大殿环视一周,对于这些琳琅满目的宝物虽是心动不已,却不至于心生觊觎,该是自己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该是自己的,再去争夺也没用,虽说不算是搁在哪儿都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用在眼下情景,却不会错了。 楚天在一座雕琢成山水相依的巨大玉石前停下脚步,轩辕青青化作指甲大小的玲珑身躯,趴在楚天头顶,啧啧道,“这块山水石雕,是用一整块的‘紫阳玉’雕琢而成,真是暴殄天物,若是用来炼制成灵纹阵盘,本小姐可不是……” 不等轩辕青青说完,楚天便笑道,“我知道咱们青青大小姐最厉害,没办法,这里的人除了心眼蔫儿坏,眼光是真的不行嘛。” 楚天突然皱了皱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丫头,你说那个叫秦江天的家伙,会不会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布局谋划?” 轩辕青青点头道,“用鼻子想也知道,一定会有呀。” 顿了一下,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不要说他一个半只脚踏足元婴境的武道修士,便是寻常的丹河境,能放下身段来见你,都是很稀奇的事情,况且你看他对你的姿态,就是我都不信其中能有一分是真心的。” 楚天点点头。 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155章 忧伤淡淡,武道蔚然 很快便将一楼所有的天材地宝走马观花看了一遍,楚天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前停下脚步,思量了一会,觉得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秦江天那老家伙只是说让自己来这边休息一下,可没说要自己随意逛荡,若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坑洞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天走到靠近窗口的一座亭台中,坐下后眺望远方的嶙峋山石,烟雨朦胧,景象清新,让人心神清朗。 楚天看着悬浮在眼前的玲珑少女,突然嘿嘿笑道,“丫头,你说这么一大堆的天灵地宝,我要是能全部给捞走了,岂不是发大财了?随便找一处犄角旮旯的地方闭关修炼,不出五年十年,就能神功大成!” 轩辕青青一脸呆痴的表情看着楚天,“楚天你就是白日做梦也没这么做的吧,先不说就连元婴境的武道修士都未必能从这座城主府全身而退,就凭你这才刚刚踏足魂武九境的修为?难不成真以为那个叫秦江天的家伙是你大爷?就算是,我估摸着也够呛。” 楚天拖着腮帮,神游千里,突然问道,“丫头,我这些时日就没少听说那什么天地、方圆、规矩、经仪之类的东西,尤其是在白泽秘境中,更是从那个叫东玄大帝的老头那儿听到了一些什么替天封敕之类的,你知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给我具体说道说道。” 轩辕青青想了想,少女悬停在楚天肩头,蹙眉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这里面涉及一些距离现在很远的上古内幕,在我们家乡那边,也很少有人会提起这些的。以前我看过一本上古典籍,记录了一些失传已久的秘闻,便趁着兴致去问娘亲去了,结果那次娘亲第一次很严肃的跟我说不要随便提及这些东西,还说站得越高,距离天上就越近之类的话语,后来我就没多问了。不过我后来自己查阅过一些消息,至于现在所提起的那些规矩经仪,都是只限于一方天地,好比一国律法和一族家规,是上古圣人离开后以大神通留下的天宪。” 少女咧了咧嘴,“你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去想这么多干嘛,离得太远,知道多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楚天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感叹道,“虽然你很大混蛋,不过人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本小姐哪天才能重塑真身……” 少女无精打采起来,“要是以你们这儿的天地灵韵去看,至少还得走到大秦王朝那边才行。” 楚天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不管是蜃岛还是血魔山的人,都想要我身上所凝聚的浓郁武运气机,我现在知道的已经有两种办法,第一种便是一些精通上古秘法的墨家炼器师,能够祭炼出汲取天地武运的法宝,一旦在武道修士陨落之际,武运消散天地间,便能以特殊手段聚敛收拢起来,再就是以某种因果跟我取得牵连,比如说小安,剑一师兄,以及更后来那个叫吕真的家伙,都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或者以特殊的方式,跟我形成某些玄妙的因果,除了这两种办法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方式,或者说秦江天会不会也是在谋划与这方面有关的东西?” 轩辕青青蹙了蹙眉,点头道,“办法倒是有。” 楚天看着眼前少女。 轩辕青青想了会,伸出一只皙白小巴掌,蜷起一根手指道,“不管善缘恶缘,只要能让你心境引起波澜的人,都有可能以特殊灵宝跟你的武运形成一丝牵连。” 楚天一头雾水。 轩辕青青解释道,“比如说有人能在武道上跟你相互砥砺,哪怕是生死仇敌的那种,只要能在心境上胜过你,便能够以特殊灵宝从你身上转嫁武运。” 少女蜷起第二根手指,“天地君亲师,是一种。” 这次不等楚天询问,轩辕青青便跟着解释道,“上古圣人行走天地间,以大神通梳理天地经仪,牵扯出了所谓的天道规矩,其中便有三纲五常,君臣之分,种族之别,越是亲近之人,越是能在血脉上形成共鸣。” 轩辕青青蜷起第三根手指,只是少女很快就重新伸直,俏脸莫名有些红润,冷哼道,“反正还有很多的,有些喜欢走歪门邪道的武道修士,没事便一根筋钻进去,找各种各种的法子。” 楚天有些莫名其妙。 楚天想了想,问道,“我们这方天地的人,比如说那叫吕真的家伙,就曾天天嚷嚷着什么圣人、规矩、经仪之类的话,怎么也没见有什么事情呐。” 轩辕青青嗯了一声,“用我们那的话,便是你们这里距离天上太远了些,即便那些上古圣人留下的神通还有作用,在更高处都未必事事顾的过来,何况是你们这种低到泥里的地方。换句话说,一国皇帝,想要好好的把控住整个京城庙堂,世事洞明,都已是殊为不易,哪里还有力气亲自盯着一乡一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楚天咧咧嘴,“是这么个打理,真真的鞭辟入里。丫头,你啥时候这么大学问了?” 轩辕青青轻声哼道,“本小姐什么时候学问不大了?” 轩辕青青得意洋洋,知易行难,自己没不能说是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可纸上谈兵又有何难,何况是胡吹法螺。 楚天笑道,“倒也是。” 轩辕青青试探性问道,“那个蜃岛出来的,好像叫什么倾城的狐媚子怎么样了?” 楚天呵呵笑道,“还能怎么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希望以后不要遇上那娘们,看着长得倒是不赖,杀起人来,可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轩辕青青鼓了股腮帮,觉得自己还是不主动提这茬的好。 楚天想起了那个梦境,问道,“丫头,能不能再多说一些你们家乡那边的事情?还有,你娘亲他们得是什么样的武道修为,是不是得比天还高的那种?” 轩辕青青立马来了兴致,“那我可就真给你说道说道了?” 楚天点了点头。 轩辕青青想了会,顿时神采飞扬,开始跟楚天滔滔不绝说起来,先说那边的天地灵韵,再说那边的地理人情,然后就是山河风光,不过少女才只是说了一个大概,还没有开始展开了说,便发现楚天一副呆滞模样,尤其是最后那句他爹爹一巴掌就能把大秦王朝给拍成废墟,让楚天彻底一脸丧气起来。 轩辕青青不明所以。 楚天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拎出了一壶酒水,独自在那借酒消愁。 什么狗屁的伤心的时候千万别喝酒,喝着喝着就容易喝成烂酒鬼,全然顾不上了。 轩辕青青不知道,楚天原本还以为上界天的武道再高,那里的大能也就跟东玄大帝一个样了呗,那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天战,楚天至今记忆犹新,只觉得天地壮哉,哪里想到,即便是东玄大帝这般与煌煌天威转战三千里的强者,搁在上天界,依旧不够看。 想到这里,楚天只得再次叹了口气。 虽然用轩辕青青的话,那方天地距离自己还有茫茫远,可还是止不住淡淡的忧伤呐。 …… …… 天上某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巅之上,一位身穿麻衣素衫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男子看着前方云海起伏,有一头头云鲸跃然‘海面’,皱了皱眉,男子突然抬起一手,掐指演算。 很快,有一名一身宫装富丽雍容的女子走来,轻声问道,“还没有青儿的消息?” 男子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小丫头不知被时空之轮卷到了哪里,不是上古流落下来的洞天秘境,就是被卷到了另一方天地,好在我留在她身上的那道神符还在,想来是没有遇到生死危机。” 女子正要言语,男子笑道,“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一会我还是叫龙长老亲自出去寻找一下。” 女子眉目清秀,暗自叹息,“都怪我小时把青儿这丫头宠坏了……” 男子转身看着眼前女子,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笑道,“福祸相依,或许此次意外对青儿来说是一次际遇也说不定,你就不用自责担心了。” 女子温婉一笑,“嗯。” 一抹如彗星般的流萤越过天际,男子随手一招,将那抹流光抓入手心,蓦然皱了皱眉。 女子抬起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男子呵呵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时光海那边有些不太安宁,莲花山那边传来消息,说近来天魔一族有异常暴动,想要我们出手相助。” 女子轻声嗯了一声。 男子轻轻呼吸了口气,笑道,“莲花山跟天魔一族,自古以来就互不相容,虽然事情不大,不过还是过去看看的好。” 同为云庭天传承千万年的顶级势力,搁在男子眼里,好似全然无所谓。 男子突然抬起一手,一袖挥去,有白虹贯空。 数十息后,相距山巅千万里的一处天穹之上,在一处天外虚空,有一颗方圆万丈的陨石轰然炸裂,漫天流星。 随手为之,天地惊颤。 武道之高,包罗万象,蔚为大观! 第156章 伏延 天色刚刚蒙上一层夜色阴影,一名神桥境的城主府管事便来到了武道台邀请楚天,说是主殿大堂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晚宴,请楚公子现在过去就好。 楚天笑着点头说好,从座椅上起身后,整理了下衣衫褶皱,走出武道台,跟在那位中年管事身后向主殿那边走去。 一路上中年管事感慨不已,说是城主大人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修炼,极少有露面的时候,距离上一次露面,已经有好几年光景了,这一次可不是托楚公子的福气,才能让他们城主府这般热闹,也得以见一下他们这位城主大人。 中年管事还说城主大人知道楚公子不喜欢热闹,便将龙骧城那些个消息灵通登门拜访的宾客都回绝在了门外,说是等再过两天再大开城主府,邀请龙骧城诸位老友前来做客。 楚天一路上轻声附和两声,心里只得小心翼翼咀嚼这位中年管事话里的那些余味。 绕过一条曲折廊桥,远远便能看见大殿那边的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各色琉璃光华交相辉映。 眼看转过最后一条山水回廊就能走到大殿门口的那座雕龙画凤的玉石广场,一名墨绿色长袍青年昂首走来,在青年身后,跟着一位身子都要佝偻到地上的白发老人。 楚天脚步微顿,看向那一脸嚣张跋扈起眼的青年修士,狭长双眼微微眯起,透露出一股阴骘锋芒。 青年修士腰间一枚锦秀祥云玉佩,在四周光华照耀下,熠熠生辉,玉佩内隐隐有霞光闪烁,宛若旭日东升自云海间飘渺而来的蒸腾紫气。 在楚天看到那一身墨绿色长袍青年同时,对方其实也早早就发现了楚天身影,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青年修士在远远看到楚天后,并未转弯走入那座金碧辉煌的殿阁广场,而是停下脚步,就那么眯起双眸向楚天看去。 显而易见,看似一场偶遇,实际上是早就计算好的精心安排。 楚天目光从青年男子身上一扫而过,之所以在来城主府之前,楚天便明言不想耽搁时间,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景,其中便有不想在城主府宴会上见到眼前这位青年修士的缘故。 龙骧城息楼中的那场风波,虽说与自己没有多大关联,但对于眼前这年轻人的跋扈行径,楚天实在是打心底感到厌恶,同样是打心底不愿意跟这种人共聚一堂,指不定还得违心的推杯换盏,喝两杯酒。 让楚天没预料到的是,自己有心躲避,偏偏躲不开。 一身墨绿长袍的年轻人蓦然呵呵一笑,轻轻自顾点了点头,这就是那个名叫楚天,那个据说是东海之滨千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据说是被青云阁主都青眼相加的年轻人,让秦叔叔提前两天举行寿宴的家伙? 他觉得真是不虚此行,身为淮玉城少公子,他徐坤七岁开灵,十六岁便踏足魂武九境,如今已经是半步神桥境的武道修为,即便如此,也只是被冠以‘百年难得一遇’,‘百年不出世’之类的头衔,可不敢随便就说自己是那千年一见的天骄俊彦。 只不过他徐坤淮玉城方圆那数千里地脚,在同境之中,可也是从无败绩,徐坤听说那他那位在青云阁修炼的哥哥,如今已是神桥三境的修为,在整个青云阁都算是天才之一,他的武道资质可是比那个许久没见的哥哥还要好上不少。 这些年在淮玉城,不管是武道氏族,还是山泽野修,即便是半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也都被徐坤打杀了一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让这位淮玉城少公子总觉得缺少点什么,眼下看来,可不那谁说的那高处不胜寒,寂寞嘛。 此次前来龙骧城为秦叔叔祝寿,实际上最主要的事情听说秦叔叔城主府内有七名暗影以及草堂中的诸多天才弟子,每一人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有几人更是半步神桥境的武道境界,徐坤这才想着实在不行就来向秦叔叔讨要一番,帮自己砥砺一下武道?自己此次可是带来了不少的宝贝的,想来秦叔叔不会不给面子才是。 徐坤想了一路,如果那所谓的暗影七人或者草堂弟子,要是依旧不是自己的对手,那他得多失望,多生气啊,可要是打的过自己,那七人可就真的是该死了。 一身墨绿长袍的年轻人再次呵呵一笑,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冽气息,站在廊道拐角处,显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身材佝偻神态卑微的白发老人跟着眯起双眸,嗓音沙哑道,“少爷,那小子既是青云阁那位看上的家伙,咱们还是多一事不是少一事的好,毕竟秦城主也对那小子青眼相加,万一伤着了那小子,总是会有些麻烦的,若事后牵连到少爷,我可不好跟老爷交代。” 年轻人眉宇一挑,转头看向佝偻老人,狭促道:“于爷爷,你莫不是怕我伤着吧,毕竟可是千年一遇,能被青云阁主看中的天之骄子,跟我不必这般须臾拍马的,还是说实话的好。” 神态卑微的佝偻老人腰弯的更是低了些,好像七尺男儿的脊梁骨,对于老人来说早就被人打断了去,只剩下骨子里的卑躬屈膝,轻声道,“少爷教训的是,不过老奴可是听说那小子只是暮霭城那边出来的粗鄙之人,想来天资不错,但想要在实力上胜过少爷,还是不够看。” 一身墨绿长袍的年轻人懒洋洋笑道,“烂泥里刨食的贱命,再怎么走狗屎运,也只是吃屎的命而已。” 徐坤想了想,接着笑道,“不过咱们那位青云阁主,可是高高站在云端的存在,若是这么一个烂泥里刨食的家伙,连我都不如,我觉得就算是被人打杀了,也不会在意吧,何况想要走到青云阁,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是,一路上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个不小心,可是很容易死人的。” 佝偻老人叹了口气,自己这位少主,哪里都不错,就是这性子,太锋芒桀骜了些,只是这些话,老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青年男子突然微微笑道,“等这次回去,我得跟娘亲好好说叨说叨,不能等到踏足神桥境了再去青云阁,那得多没意思。” 楚天已经走到了青年男子身前,停下脚步。 青年男子笑了笑,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楚天愣了下,微微侧身,并不打算跟眼前这位跋扈青年有过多交集。 青年男子突然笑道,“你就是楚天?” 楚天放慢脚步,只是脚步并未停下,点头道,“是。” 青年男子眯眼笑道,“嗯,这两日一直都在听闻楚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楚天也不在意,一笑置之。 不料青年男子蓦然轻喝一声,一掌挥出,如风雷声骤然激荡。 楚天略作犹豫,脚下流云升腾,身影轻飘飘倾泻而出,躲过那一道掌风。 砰然炸响,灵罡席卷之处,一侧廊柱直接被印出一个巨大掌印,整座廊道都有沉闷轰隆声作响。 青年男子微微皱眉,变横扫为竖劈,一掌劈下,好似刀罡一闪而逝。 灵元气机恢宏精妙,没有半点灵罡外泄。 楚天只得脚尖轻点,纵身倾斜向上飘荡而去,双脚在空中接连点踏,横在一道紫金横梁廊木上。 下一刻,一道灵木塑造的廊道栏杆,被那一掌炸裂开一个巨大坑洞。 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皱眉道,“我与你素未谋面,不知这是为何?” 青年男子扯了扯嘴角,答非所问道,“果然有两下子,别的不说,就凭借你先前的武道身法,也有资格让我徐坤正眼相看。” 楚天扯了扯嘴角,看来那句老话果然没错,天底下哪儿都不少这种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蠢货,对于这叫徐坤的家伙,楚天只是淡然一笑,“那我还要多谢你高看了。” 徐坤习以为常的眯起双眸,开门见山问道:“听说你是被青云阁主那位大人亲自点名看中的人?” 楚天摇了摇头,“道听途说,没有影的事情,想来公子你也是前来参加秦城主寿宴的,还是和气生财的好,再说了,你我不要说恩怨,在这之前都不曾见过面的,何至于此。” 青年男子依旧没有让步的迹象。 楚天皱了皱眉,“即便是你想要跟我交手砥砺武道,也应当问过了我才是,哪有这样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的?” 一身墨绿城跑的年轻人神色冷峻,淡声道,“我叫徐坤,淮玉城人氏,先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了……” 青年人身后的佝偻老者眉宇微拧,身为淮玉城城主府供奉,从小看着眼前这位少公子长大,对这位少主的秉性,可谓再熟悉不过。 果然,徐坤话音未落,眼神蓦然升起一抹炙热光芒,弹了弾衣袍袖口,轻声笑道,“秦叔叔刚好有些事情需要过会再来,我这些日可是久仰楚公子大名了,今日一见,自然要切磋一番,还请楚公子不吝赐教才是。” 楚天皱了皱眉,一手轻轻握拳放在腹部,“拳脚无眼,何况今日算是秦城主寿宴,若是伤了和气,总归是不好。” 楚天实在想不到,眼前这叫徐坤的家伙,竟会如此胡搅蛮缠,这让心境一向极好的楚天有些恼火怒意,如果不是身在龙骧城城主府,若是搁在寻常山野之中,就眼前这家伙的修为秉性,楚天早就一拳打杀了干净。好歹也是出身武道豪阀氏族的嫡系子弟,就是如此心性教养?以后若是自己行走江湖,能活得了三天? 跟在楚天身后的中年执事,这才赶紧走上前来打圆场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徐少爷,楚公子,你们两人都是我们城主大人今日贵客,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以后成为朋友,想要切磋随时都可以不是?” 城主府大殿内,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眯眼轻笑,“天机伴武运,心境起涟漪!” 第157章 宴席 估摸着是觉得在龙骧城城主府,毕竟不是在自己淮玉城,叫徐坤的青年修士向城主府管事抱拳一笑,说是给管事大人添麻烦了。 中年管事微笑点头,身为龙骧城城主府的管事,对这个叫徐坤的淮玉城少公子,还是有所耳闻的,两个甲子之前,那会儿秦江天还未成为龙骧城城主,武道修为也只是刚刚踏足丹河境后期,在一处叫白鹤沼泽的绝地中进行试炼,结识了同样丹河境后期的徐睿,两人一见如故,联手斩杀了数百头地阶妖兽,甚至于两人联手还跟一名初入元婴境的魔道巨擘打了个天翻地覆,从此结下了香火情。 之后在秦江天的引荐下,徐睿也成为了青云阁客座长老,两人数次联手,在跟血魔山的对峙厮杀中屡建奇功,得到了不少赏赐。 最后秦江天成为龙骧城城主,徐睿也在淮玉城分疆称王。 徐坤身为淮玉城少城主,深得徐睿宠爱,自小便张扬跋扈,目无一切,能将他一个小小管事的话放在心上,可不是让中年管事心里很是舒坦。 名叫徐坤的家伙总算是愿意‘息事宁人’,楚天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针锋相对,见识过了龙骧城的底蕴,楚天对那个自称淮玉城少公子的家伙也有了些许衡量。 不管是龙骧城还是淮玉城,都不是自家所在的暮霭城可以比拟,在这青云阁脚底下,更是水深浪急,只是一个龙骧城,先前楚天就见识了丹河境强者十数名,神桥境天骄俊彦更是茫茫多,能跟龙骧城人情往来,想来也不会差了才是。 龙骧城方圆数万里,千万武道修士,天机武运,天灵地宝,尽皆掌握在秦江天一人手中,可见这位城主的权柄之大,比起凡俗王朝的一国君主犹有过之。 在徐坤走入大殿广场后,楚天才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转进去,中年管事笑着跟楚天表示歉意,说那位叫徐坤的公子平日里就这么个性情,曾经来过龙骧城两次,可谓是闹得鸡飞狗跳,就是城主大人也只能看在以往的香火情,没有如何动怒。 楚天自然一样点头应和着哪里哪里。 楚天一脚踏入那座金碧辉煌的玉石广场,心中犹然感叹,金玉满堂都不足以形容这里面的富丽跟堂皇。哪怕秦江天那家伙已经说婉拒了不少来宾,一眼望去,仍旧是高朋满座,随意一看,都让楚天有一种倒吸冷气的感觉,当真是长见识了,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 楚天轻吸了口气,平稳心境,这才笑着沿顺白玉广场上一条红色地毯走入大殿。 已经高座在主位之上的秦江天看到楚天进入大殿,竟是笑着起身,走下三道台阶后,亲自为楚天指明位置让座,“今日能请来楚公子到我这城主府做客,当真是蓬荜生辉啊,少年俊才,可不是让我这城主府都跟着多了许多灵气。” 楚天笑着向秦江天道谢,心神莫名有些恍惚,向右手边相对靠前的一个座位走去。 先前进入大殿的徐坤,眯起双眸,阴骘冰寒,他先前进入大殿之时,秦江天只是站起来说了句徐坤侄儿来了之类的话语,可没有亲自走下那三道台阶,这让自出生以来,便享受在无尽朝拜的徐坤心里阴沉。若是一个丹河境的强者也就算了,可一个年纪还不如自己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能有比他徐坤更高的待遇? 楚天却是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那股毫不掩饰杀机的冰冷目光,心里苦笑。 大殿内,一些个对人心洞明察言观色炉火纯青的供奉长老愈发觉得有趣,原本实在想不明白,城主大人今日为何会如此反常,对楚天一个乡野出来的粗鄙家伙款待至此,如今徐坤跟楚天的针锋相对,只要用心咀嚼,总是能咀嚼出一些滋味的。 也是,毕竟对于醉心于武道攀登的城主大人来说,最为拿手的一向都是深远的布局和谋划,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度,让城主府所有供奉长老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是在背后,冷不丁就会出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因此龙骧城这些年来,哪怕底蕴再如何的蒸蒸日上,即便有人敢中饱私囊,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太过分。 反观城主大人今日的表现,可不就太反常了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秦江天看到楚天落座后,先是稍稍抬手,所有入座宾客身后便有一名俏丽女子帮助倒满一杯灵酒,秦江天率先端起酒杯后,朗声道:“楚公子可是能被咱们青云阁阁主大人亲眼看中的天骄俊彦,指不定未来十年,便会跟那位剑一公子一般,名动四方,今日能来我这城主府做客,可不是让我这城主府内百年未曾流淌的武运有清泉汇聚,这一杯酒我可要敬楚公子……” 不等秦江天说完,楚天脸上已经有了难看笑意,心头苦涩,赶忙端起酒杯,说哪里哪里,城主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小子可当不起。 秦江天又是一通谦虚谦逊之类的话砸下去,说我秦江天跟楚公子也算是有缘,这‘紫玉荟灵酒’可是咱们龙骧城最上品的特产灵酒,没有之一,哪怕那些青云阁好酒的老饕都会慕名而来,私底下跟我舔着脸皮讨要,楚公子今夜尽管放开了手脚喝就是,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百余名相貌俊美的妙曼女子翩翩起舞,那些个端茶送水的婢女也如彩蝶蹁跹,各色各样的玉碟玉盘被纷纷端上。 楚天心里苦笑叹息,这么一招,好狠辣的捧杀。 只是搁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比天还要大的面子了。 徐坤依旧眯起那双阴骘眼眸,笑着跟楚天敬了一杯酒,楚天只得道谢一声,一饮而尽。 轩辕青青躺在玉镯空间内,少女直翻白眼,在这之前还在猜测秦江天这老狐狸是何居心,少女现在已经大概能够确定,在之前,楚天曾特意询问关于汲取天地武运的事情,其中便有一条,只要能在心境上引起涟漪,事后再以各种法子精雕细琢,便能够形成无形之中的牵连。 不过轩辕青青可是打心底赞叹,这座龙骧城城主府,当真是个好地方,能在这种不堪入目的天地,积攒汇聚出如此浓郁灵元武运,聚集这么多的天灵气宝,当真了不得。 之后楚天也向城主府几名位高权重的供奉长老敬酒,秦江天跟徐坤两人自然少不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才让楚天稍稍松了口气。 在各色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中,就这么汇聚一堂,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酒肉朋友,带着微醺醉意,‘心里话’滔滔不绝,什么楚公子以后有事情,只要往咱们这城主府来个消息,咱们手上没有事情,必定会帮楚公子处理一二,什么楚公子以后在青云阁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苟富贵莫相忘嘛。 楚天也是跟着一群人的胡扯八道不断应和,好在在家乡那会,在桃花巷那种地方没少混,虽然称不上应付的圆转如意滴水不漏,好歹也算是马马虎虎,就连徐坤跟楚天敬酒说话的过程中,都换上了一脸的真诚。 楚天心里暗自腹诽,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啊。 人心悬反覆。 淋漓尽致。 其实楚天并不是第一次有如此感触,当初小时候,爹娘离开那会,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楚天便体会了人心的微妙,之后在家族,在暮霭城,在桃花巷,那些不同人看待自己的眼光,便让楚天知道了一个道理,人心隔肚皮。 徐坤站起身向秦江天敬酒,说是父亲大人一直念叨秦叔叔,没事就喜欢跟自己说那些当年跟秦叔叔一起历练的风光事情,听得他徐坤都是热血沸腾,早就想要来拜访秦叔叔的,父亲说秦叔叔一直在闭关修炼,要我不要过来打搅,这一次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借口,还说他父亲如今正在闭关冲击元婴境的紧要关头上,不好过来,以后必定亲自登门拜访的。 秦江天面带微笑,说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多见外。 徐坤哈哈一笑,举起酒杯说了句祝秦叔叔早日踏足元婴境,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大殿内气氛不见回落,反而更加高涨。 龙骧城城主府,虽说不大,但是也不小,往日里诸多长老各司其职,实际上很多人都不经常见面,更没有什么牵连,难得此次机会能够共聚一堂,在城主府还都算是武道有成,身份地位不算多低的存在,所以相互之间便有了进一步熟络感情拉进关系的必要,便开始有人离开座位相互敬酒。 约莫有过了一会光景,秦江天跟一位长老正哈哈大笑聊着一件几十年前的趣事,突然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妙曼女子,轻笑道,“碧鸾,楚公子可是咱们青云阁千年难得一见的天骄俊彦,你去跟楚公子敬一杯酒去。” 女子面容娇羞,缓缓起身。 楚天微微一愣,这又是哪一门子的事情? 不等那一身粉红长裙的妙曼少女走过来,楚天正要向秦江天举杯说话,不料秦江天已经笑道,“自古郎才女貌,英雄佳人,我知道楚公子一心武道,只是也不能太过刻板,该入乡随俗就要入乡随俗,碧鸾在草堂书院可是最出彩的弟子,以后指不定还要前往青云阁修习武道,到时候指不定需要楚公子多多关照,就算没有那份因缘,认识一下也理所当然嘛。” 楚天看向那位叫碧鸾的女子,端庄静雅之中带着一股小女子的娇羞模样,楚天皱了皱眉,走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我便敬碧鸾姑娘一杯。” 秦江天蓦然大笑,嘴上不断说这才对嘛。 喝完一杯酒后,楚天正要落座,谁知道那叫碧鸾的女子,竟是又满上了一杯酒,说是这一杯碧鸾敬楚公子,让楚天哭笑不得。 两杯莫名其妙的酒水下肚,两人并未过多寒暄,楚天便赶忙落座,一副醺醺然喝多了的模样。 在那之后,倒是平平无奇,也没再起设么波澜。 天下终究还是没有不散的宴席。 在秦江天率先离场后,楚天也摇摇晃晃的从大殿中离去,在一位管事的带领下走到住处,才暗自松了口气。 楚天刚躺在铺垫柔软的床榻上,耳畔便传了了一句咬牙切齿的脆响声,“跟那漂亮小姐姐喝的开不开心!?” 第158章 武道,人心 一座独立庭院中,细雨朦胧,敲打在殿阁屋檐上,发出一连串玉珠落玉盘的轻声脆响。 楚天已经全然没了半点睡意,就是昏沉酒意也已全无,哭丧着脸,趴在桌上,心道自己不就是跟那少女喝了两杯酒,说了几句如果以后能在青云阁相遇相互扶照之类的话,轩辕青青那丫头咋就这么大的反映。 想到那个名叫碧鸾的少女,楚天忍不住暗自嘀咕,虽然眼下尚且显着清秀,但再过两年,保证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只是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脑海,楚天赶忙甩了自己一巴掌,在心里默默念叨,“楚天啊楚天,你想什么呐,整天没事对人家青青姑娘想入非非,还想着别的女子,你还想不想好了,就是娘亲知道了,都不会饶了你这小子的,怎么能够朝三暮四呢?嗨,男人嘛,想想咋了?再说了,就算是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呐,不成,不成,不是这么个道理,俗话说,非礼勿视,非礼勿想……” 楚天趴在桌子上念念有词,额头上还有先前被吓出来的一脑门冷汗,心想青青那丫头,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最后楚天咽了口吐沫,心道自己可是要脚踏上界天的男人,怎么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只是这样想好像也不对,楚天只得翻了个白眼,趴在桌上装死。 沉默了半晌,楚天觉得这样坐以待毙也不是回事。 轩辕青青从楚天手腕玉镯一掠而出,悬停在楚天跟前,双手掐腰道,“大混蛋,以后再敢跟别的女孩子那般眉来眼去,看本小姐不好好收拾你,武道一途,要想走的高,走的远,第一步就必须得斩断那些乌七八糟的凡尘往事知道不?” 楚天不住点头,说那是那是,满脸笑嘻嘻问道,“丫头,你看我这不知者无罪,之前你一直都说,武道不光是要在山上修行,更是要在山下历练才行,我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是不?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秦江天那家伙到底是何居心?” 轩辕青青看了眼屋外细雨朦胧,咧了咧嘴,“好一个润物细无声。” 楚天不明所以,轩辕青青从窗外那边收回视线,看着楚天一脸知错就改的表情,冷笑道,“还能是何居心,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 轩辕青青指了指屋外的细雨,说道,“这城主府,本就能称作自成一方小天地,你觉得寻常时候会下雨,还会这么巧。” 楚天不明所以。 少女盘坐在楚天肩头上,一手握拳,轻轻敲打另一手心,淡然道,“这个神通叫做‘润物细无声’,是水系的武道修士,施展的一门粗浅秘法,跟真正的那门神通相差天上地下了,水乃万物之源,有使那万物复苏之意,用在你这里,便是刚好浇灌先前在宴会上种下的那颗因缘道种,事后便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你的武运气机,虽然仅仅是微不可查的影响,但是时间久了,不是有句话叫做积水成渊嘛。” 楚天皱了皱眉。 轩辕青青淡然道,“不过也没关系,先前特意触动你心境的,是那个叫徐坤的家伙,就是一只癞蛤蟆,连井底之蛙都算不上。” “本小姐若是没有猜错,秦江天估计会赠送给那叫徐坤的家伙一方能汲取天地武运的灵宝,事后在青云阁,你跟那家伙还会有不少交集,一旦你的心境再次受到影响,他便会有可乘之机,不过利弊参半,指不定到头来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轩辕青青眼眸里没由来的冒出一股怒火,冷哼道,“在我们家那边,我活了十几年,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勾心斗角,难不成真是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要不是本小姐真身不在,神魂受损,本小姐一定要一巴掌将这什么城主府拍个稀巴烂,把那座什么武道台中的东西一扫而光!” 楚天讪讪一笑,擦了把额头冷汗。 可真是不小的口气,那叫秦江天的老家伙可是活了几百年的半步元婴境强者。 楚天自然不敢跟轩辕青青说这些,心里也是暗自感叹,不要说这龙骧城,就是在家乡暮霭城,该多大一片地?若是细致去想,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就足以让人心颤,光是楚天亲眼所见,只算那些亲身入局的,不得有百十次,至于轩辕青青说的上界天,想来也不会简单了,只是轩辕青青那会年龄尚小,出身高贵,这才没有见识过那些个龌蹉。 轩辕青青有些不解,看向楚天道,“大混蛋,按照道理来讲,你一身浓郁的天机武运,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那些人为何不真心的去拉拢你?这样的话,哪怕能跟你的影子沾上丝毫的关系,最后不都会赚的盆满钵溢?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有那些完整的上古秘法,能够毫无后患的占据你身上的那份武运,可自身根邸无法承受,也不见的是件好事啊。” 楚天想了想,对于轩辕青青这些个想法,心里没有半点惊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走的路多了,见识的东西多了,眼界眼光阅历自然而然便会随着成长,楚天一手托着下巴,轻声道,“这大概就和人心有关系了吧。人心玄妙就在此处,如果我们把这个世界的人分成几类,一类是能够知足常乐,不管别人如何,只要自己还不错,就觉得很不错。” “一类是见着了别人好,自己也想更好,便主动去努力争取。” “还有一类是见着了别人好,便想要自己比别人更好,但只会将别人当做砥砺心性鼓励自己的基石。” “再就是见着了别人好,便想尽办法要比别人更好,甚至不惜将别人的那份好抢夺过来。” “最后那一类,大概算是见不得别人好,只要别人比自己好,就要抢过来,抢不过来,就想办法毁坏。反正一句话,我得不到,你也别想有。” 楚天看向少女,问道,“姑且我就随意分成这么几类人,你觉得哪一类人最多?” 轩辕青青想了想,少女鼓起腮帮,也学楚天一手托着下巴,有些想不明白,毕竟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对人心的洞察也不够多。 楚天笑道,“能看见别人好的,自己又不心生嫉妒的,是很难的一件事,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至少我看到的人,多是这样。” 楚天有些沉默,尚未及冠的青年,本不该说出这些话的,只是自从他记事那会,在暮霭城楚家,本是同根生,结果又如何? 难道这便是人心?便是这方世界的根本所在?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少女显然是看出来楚天想到了伤心事,也跟着沉默下来。 楚天站起身,看着窗外蒙蒙细雨,轻声道:“人心沟壑难平,没办法,只是害人者终会被人害,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晓得,这些个活了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的老家伙,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楚天想了想,无所谓了,有盈便有亏,谁能在最后还笑出声,天知道。债大不压身,盯上自己的多一个龙骧城不多,少一个龙骧城不少,指不定事后自己还能翻身做主人,一个个来收一笔颇丰的账。 楚天闭上眼睛,轻声笑道,“过犹不及,太聪明了也不好。” 楚天很快又补充道,“要是比太聪明还要聪明些,指不定是件好事呢。” 一番人心悬反覆,说的轩辕青青口干舌燥,索性跑回玉镯内休养生息,楚天也慢慢静下心来,开始盘坐在床上坐观入梦境。 并非运转灵诀汲取灵韵,而是神念之中,聚精会神刻画武魂法相那副天地画卷。 从暮霭城,一路向西,历经两千多万里,武道修为攀升至魂武九境,那副武魂法相中所凝聚的灵纹画卷,也愈加雄伟壮阔。 有一条条高山大河屹立盘旋,有一座座城镇坐落屹立,有东海大崖东临碣石,有山巅雷池凝聚天雷,有一座火海呼号咆哮,有一座金色山岳巍峨浩瀚,有一片湖泊终年飘雪…… 画卷中,头顶有明月星辰,山涧有流水清风,脚下有万里路途。 半夜光景,楚天才悠然睁开双眼,窗外细雨已停歇,夜幕中有微光闪烁,雾霭朦胧。 楚天从床榻上起身,走到窗口,抬手借助一滴‘雨水’,微微沁凉。 楚天眯起双眸,淡淡一笑。 武运之争可不比心境之争差半点,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这是轩辕青青说在一本孤本残卷上看到的。 虽然不清楚其中具体原由,便是轩辕青青也说不清楚,但是楚天一路上的细致梳理,大概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当初暮霭城的林林种种,韩亭山谋划百年光阴,不敢轻举妄动,血魔山更是能跟青云阁分庭抗礼的存在,同样不敢随意动手。 至于那个半路杀出的蜃岛,据说是比青云阁底蕴更加浑厚的存在,那个叫倾城的娘们,依旧没有将自己强掳了去。 又记起吕真曾经的感慨,说是武道天机,一定要契合一定的规矩才行,不管是人道还是武道,最难便在于顺心两个字,顺心的同时,要契合无形之中的规矩,这才是‘道’这个字难在何处。 剑一出身不凡,但是单就传承而言,或许还比不上山泽野修的吕真,也曾多次提及到那玄而又玄的规矩。 便是元婴境的大能,据说都不敢在东海之滨随意行事,为所欲为。 轩辕青青更是提及,一旦牵扯天机武运,无形之中便会跟天地间形成更为紧密的牵连,可就不仅仅是山泽野修的劫掠烧杀,牵一发而动全身,提及更深一些的内容,那天大地大心宽无边的少女,也是不愿意多说。 楚天闭上眼睛,白泽秘境中,东玄大帝跟楚天说,他并非是觉得这做天下的规矩不完全好,只是想要有机会问一问,万物有灵,为何不能有一个平等的机会。 楚天笑了笑,想这么多干嘛,距离自己还茫茫远,比天高。 楚天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天,有些想念爹娘了。 第159章 缘法 楚天低头收敛心神,会心一笑。 听轩辕青青说,天地间是有轮回的,即便是那些没有踏足神婴境的武道修士,在陨落之后,也会再次踏足轮回,留有一线生机。 如果真的如此,只希望爹娘能再相遇,白首相依。 楚天此时此刻,只觉得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好像是心扉间那口堵住了心气的心结,慢慢解开。 因为心念陷入那无瑕神游境界,楚天并不知道,这个萦绕在心头上的心结,在解开那一刻,他的道心也随之出现了一抹净土,在丹田之中,那颗凝结为金色莲子的种子,也有一丝隐匿的灵韵盘绕,使得这颗金色莲子,距离抽芽的日头又近了一些。 楚天也不知道,在他默默念叨那些过往琐事的时候,眉心紫府内的武魂法相,那副山河画卷,宛若上古圣人行走天地时,堪舆测量天地经仪,有一根根肉眼看不见的金色丝线,如游龙缓缓游走,圣人执笔描金作画,使得整个山河画卷,出现了一股更加浓郁的灵韵环绕,是武魂法相第二次觉醒,就要由入道进入化形的迹象,只有一步之遥。 哪怕不管是那颗金色莲子,还是武魂画卷中那些金色丝线,都微不可查,可终究就像是那些牵挂在楚天心底的美好念头,比如他现在心里念想,希望手腕玉镯内的那个姑娘,终有一天,自己能精诚所至,开花结果。 …… …… 城主府另一座庭院内。 一身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在中年男子身侧,是一名双眸狭长带有阴骘的年轻人。 若是楚天在此,必定能认出,那一身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是龙骧城城主,而那双眸始终带有阴骘的年轻人,正是那位淮玉城少城主,徐坤。 紫袍男子看着眼前一副水帘般的画卷,云雾飘渺,好似仙境。 哪怕不用转过头去看,也知道那叫徐坤的年轻人,双目之中那股毫不掩饰的嫉妒和阴厉。 难怪秦江天会对楚天如此礼让,不惜亲身迎送,就是连自己的寿宴,都能够提前两天,这种勘查一人武运的玄妙手段,徐坤并不是第一次见,可那化虚为实,近乎能够显化成具象的武运浪潮,却是徐坤第一次听闻更是第一次看见,哪怕如此,一开始徐坤也有种难以相信的错觉。 徐坤平日虽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并不是那种毫无脑子的粗人,相反,他徐坤平日目光所致,往往都是人心细微处,不然也不能在淮玉城,每次下手都能让人心生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想法。 医药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 只是对他徐坤来说,杀人好像便是一种天生的喜好。 关于楚天身负武运一事,在这之前,秦江天曾经有过简单言语,只是并未说到关键处。 这也是徐坤敢在大殿廊道处,跟楚天动手的原因所在。 不然徐坤再如何跋扈,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龙骧城城主府如此作为,秦江天的武道修为,可是比他那位父亲还要高上半层,何况对于秦江天的心性,徐坤也是心知肚明。 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秦江天不会介意,但真正一些根本的事情,秦江天哪怕念在自己父亲的情面上,也会打一巴掌后再给一颗枣。 徐坤看着自己手中一件金色撰文的古朴玉钵,上面篆刻‘得天独厚,气满桑田’八字,如上古虬龙攀爬环绕,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玄妙感觉。 徐坤已经答应了秦江天的要求,已经跟楚天形成了一种微妙联系,接下来只要在青云阁运转得当,便能如那细水长流,使得天地武运汇聚于这尊玉钵之内,如龙汲水,进而反馈于秦江天跟徐坤两人。 当然,秦江天更是答应徐坤,除却淮玉城,他秦江天同样会倾力培养徐坤,争取让徐坤在武道一途能平步青云,这对于徐坤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福源,一个青云阁长老,龙骧城城主,半步元婴境强者的支持,至少能够让他在武道一途少走几千里的弯路。再就是一旦如此,只要他徐坤能在武道上力压楚天一头,根本就不用担心武运反扑这么一回事,甚至于还能借此淬炼自身武道根邸,让自己在将来的武道进途中,生生拉长一大段距离! 武道攀升不难,可武道的高度,想要提升可真的不易。武道根邸、资质、武运,都能决定一个人的武道最终成就,哪怕有一块是短板,都有可能成为武道登顶的最终障碍,这一点,武道氏族子弟,跟山泽野修不同,天生便有人指点,因此除却武道天资真的不行,一般情况下武道根邸都会打的极稳,可天资天资,本就是天生而定,想要改变,比登天还难,武道根邸倒是有不少办法可以进一步夯实,无非是砸钱而已,天灵地宝往上堆积,至于所谓的武运,那可就真的可遇不可求了,秦江天在龙骧城谋划营生百年,结果还是没能踏足元婴境界。 而秦江天此举,明明白白告知了徐坤所有弊端,但是其中的裨益,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了,至少有龙骧城跟淮玉城两座城池的支持,总不至于还比不过一个毫无根基穷乡僻壤出来的毛头小子。 只要能够按照计划,亦步亦趋的顺利进行,那么之后不管是武道根邸,还是自身武运,都会跟着水涨船高,这可是无数武道修士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便是元婴境的强者,同样不能免俗。 如此一来,凭什么不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徐坤双眸阴厉更甚,如今他都能够想象一下,自己将来踏足元婴谪仙境的那一天,甚至于还能够更进一步,前往那大秦王朝京畿,得一份封敕,踏足传说中的龙门境! 这些都是目光所及的风景。 徐坤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够拒绝的理由。 这可不是自己心性不稳,或者说秦江天的算计,而是一条真正令无数武道修士眼红,垂涎三尺的大道。 所以徐坤在看到楚天那一身浓郁的武运之后,听到了秦江天的那番言语,根本就没有任何利弊权衡,更没有半点犹豫不决。 未来武道大道,可期! 何况秦江天说只要将楚天视为磨刀石,不需要分出生死,只要记住在武道上能压楚天一头就好,这是双方共赢的局面。 他楚天数天前才刚刚踏足魂武九境,而徐坤早在一年前,便半只脚踏足了神桥境,若非想要让自己的武道根邸达到极致,早已能成为神桥境的武道修士。 天高地广,一个小小的青云阁算得了什么? 于是便有了廊桥中的那番交手,便因为自己的纨绔跋扈行径,让楚天心境引起了细微涟漪。 秦江天缓缓开口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很快便接着道,“可还有个说法,便是天地中有个一的存在,其中更有那个一衍化而来的一线生机!这么大一分机缘,只要贤侄能抓得住,将来踏足元婴境,绝非难事。” 徐坤眯起双眸,阴沉而笑。 徐坤突然问道,“那个许久不曾露面的青云阁阁主,到底怎么看的?” 秦江天如徐坤那般眯起双眸,微笑道,“你觉得一个站在这座天底下最高处的人,见过了世间最波澜壮阔的风景,还会对一些荒僻阴晦的小山沟里看一眼吗?即便是看,也不过是随意一瞥,可能在山沟里有些细微的波澜,先来无事关注两眼,可要真的想要被那人看在眼里,也得有真正能被看在眼里的资本才是。” 秦江天看着双眸天生阴厉的年轻人,笑道:“若无意外,当然不会,只是在这里,是不会有意外的,你知道之前龙骧城那场‘入围’厮杀,为何要提前进行?根本原因便是青云阁那位阁主大人,传下来的密信,说是给那小子一场历练,生死自负。” 徐坤点头道,“这样的话,那就更放心了。” 徐坤不知道的是,秦江天并未说那场‘入围’的厮杀过程,更没有说,在那一番大战中,楚天正面斩杀了踏足神桥二境的慕容雁南,对于秦江天来说,这是一笔只会赚不会赔的买卖,赚多赚少,看命而已,要真的说赔,无非是赔上一件珍异的灵宝,无碍武道。 秦江天揉了揉眉心,“可惜我们目光还是太短了些,这些时日我派遣人打听了一些东海之滨的情况,才知道了一些消息。” 徐坤对此不置可否,东海之滨什么的,那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他徐坤可不会看在眼里,野鸡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是白日做梦而已。 秦江天感慨道,“武道难,可走到了近‘道’的时候,才发现大道更难,偏偏在这个更难上,还有一层无形的压制,那便是难上加难了。难怪都说乱世才会出枭雄,不然就这么个太平的光景,除了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打打杀杀,谁真的敢热血上涌,去争夺那最山巅的一抹灵光,没有这么明知是死,还慷慨赴死的人呐。” 徐坤看着眼前高大中年人,笑道,“秦叔叔什么时候也这么能感概了,我爹可是经常说秦叔叔当年的意气风发呢。” 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只是眯起眼眸,看那雾霭朦胧处。 第160章 一路远游 楚天趴在桌上,全然没有半点睡意,便拿出一卷古旧泛黄的玉简翻看,是一卷在龙骧城简陋地摊上买来的地理堪舆,那位摊主说是当年跟人一起历练,在一处秘境中捡来的,自己翻看了很多遍,没有什么用处了,因为玉简的材质不错,便想要卖两颗金精铜钱,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楚天便给买了下来。 玉简上的内容很有意思,介绍了一些山泽之中的灵虫精怪,楚天看的津津有味。 山脉森林中,除了那些性情暴戾的妖兽,往往还会有一些孕育天地灵韵而生的精怪灵虫,若是能够捕捉到,会有很多奇异妙用,比如说楚天在玉简上看到一种叫‘烛火蛾’的灵虫,采撷月华星光洒落的灵韵为生,若是抓捕到之后,放养在点燃了一种松脂所凝集蜡烛的房间内,‘烛火蛾’便会出现向死而生飞蛾扑火的壮举,‘坐化圆寂’后,便会凝结出一种叫‘星月灵源’的晶石,蕴含浓郁的星辰月华灵韵,还有一种叫‘凝神草’的灵草,每天晚上都会在特定的时辰,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清香,对武道修士坐观修炼宁心静气有很大裨益,一种叫‘金钱蛛’的灵蛛,所吐出来的蛛网,具有极强的粘黏性,能够被墨家傀儡炼器师炼化成品秩极高的灵宝,再就是一种叫‘清风蝶’的灵虫,扇动双翅能所卷起的清风,可以让人衍化顿悟音律术法。 楚天趴在桌上,饶有意味的看着手中那卷古旧泛黄的玉简,心道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至于秦江天的算计,楚天早已抛在了脑后。 不要说一个半吊子的徐坤,便是真的遇上吕真那般身负上古传承的家伙,楚天也不认为自己会落了下风。 倒是先前做的那个噩梦,让楚天心里有些郁闷。 魂武九境,就让楚天在生死边界徘徊了不知道多少次,原本以为马上就要踏足神桥境,总算能稍稍松了口气,不想麻烦的事情才算刚开始来。 神桥之上是丹河,丹河之上有元婴,元婴之上更是有龙门。 按照轩辕青青的说法,她巅峰之时,一巴掌就能拍死那什么元婴谪仙,这让楚天一阵头大。 要知道青云阁阁主,也只是一位踏足元婴境的武道修士,便足以让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的武道修士抬头仰望,在那上界天,武道之鼎盛,该是怎样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 在最开始的时候,楚天目光所及,最厉害的就是魂武九境的大能,比如自己爷爷当年那般,楚天一直都以为那便是武道的极致,后来才知道,魂武九境才只是武道的开始,知道在青云阁,有能长生不朽的元婴境大能,可眼下再抬头看看,自己头顶的那方天空,非但没有变矮,反而愈发的高不可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置身于一座小水井,仰头望去,刚开始就一个井口那么大,等自己往上攀爬了一会,井口上的天空便会愈加的大,扩大的速度,让楚天始料不及,终于等他以为就要爬上了井口,能看见井外的世界,结果发现外面是一口更大的井在等着自己。 天色已经开始蒙蒙发亮,天地间有一线慢慢跳跃出现在人视野,然后是那一轮火红骄阳,慢慢爬出地平线。 楚天后半夜没睡,精气神却出奇的好。 一大早便有管事前来,说是邀请楚天前往百花园赏景,园内有许多下人栽种的灵草灵花,若是楚公子有看上眼的,可以随意摘取。 楚天笑着摇头,说是无功不受禄,本就该来拜访城主大人,结果还劳烦城主大人亲自跑了一趟,更是费心费力准备了昨晚那一场晚宴,本就过意不去了,哪里有再厚着脸皮摘取灵草的道理。 不曾想那名管事听了楚天的话,赶忙笑着说不打紧不打紧,难得他们城主大人这两日高兴,已经有些年头这城主府没如此喜庆了,再说了,城主大人可是亲自吩咐了下来,说一定要好好款待了楚公子,绝对不能有半点的马虎,不然他这位管事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就是告诉了楚天一个大好消息,说是因为楚天光临城主府的缘故,使得整个城主府的武运灵源如那开源之水,让城主大人突然觉察到了一丝突破壁障的契机,这会儿已经闭关去了,说是有很大的可能踏足元婴境界,这可不是什么无功不受禄,而是对城主大人有天大的人情了。 楚天微微一愣,心里猜不出秦江天那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就是若秦江天真的能够突破元婴境,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楚天想了想,说赏景什么的就不去了,他这不是就要踏足神桥境了嘛,便想要寻找一株温养神魂的灵物,问城主府有没有,若是有的话,楚天便厚颜讨要了。 老管事想了想,一拍手,说还真有,现在百花园中正巧有一株‘紫梦竹’,算是还不错的天地灵物,对温养神魂具有奇效,让楚天稍等一会,这就让人去帮楚公子取来。 楚天心里愕然无语,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惊喜?对于温养神魂的灵物,楚天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好,当初若非剑一赠送给楚天的那株‘七彩梦莲’,想来轩辕青青的神魂眼下还要陷入沉睡之中,时光流逝,神魂难免会遭受时光冲刷磨损,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不到半柱香时间,便有一名灰衫扈从匆匆而来,双手捧着一个紫色木匣,转递给老管事后,这才恭谨退走。 楚天犹豫了一下,实在是抵不过眼前这位老管事的盛情,便收下了那间装有‘紫梦竹’的木匣,说道:“以后老管事但凡有什么需要晚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传信到青云阁便好。” 老管事一脸笑容,合不拢嘴,赶忙拱手抱拳,哈哈笑道,“一定一定,有楚公子这句话就够了。” 楚天笑着向老管事再次表达了一番谢意,这才抱拳说就不继续叨扰了,等以后有时间再前来城主府登门拜访。 相谈甚欢,一直将楚天亲自送出了城主府大门,老管事才笑着转身。 再次行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让楚天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原本以为龙骧城已是当得起富饶繁盛,进了那城主府,才知道什么叫富丽堂皇繁华鼎盛。 因为早早就买了从龙骧城前往青云阁的地理堪舆,出了城主府后,楚天并未有任何耽搁,直接出城继续一路向西走去。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眯眼眺望远方。 楚天笑问道,“丫头,你说那叫秦江天的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要?不会真的这么好,送我一株‘紫梦竹’吧。” 轩辕青青嘻嘻笑道,“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本小姐的慧眼下,只有赔到他姥姥家去的可能。” 楚天一头黑线。 少女难得有些羞赧,“咱们这不是行走江湖吗,行走江湖就得有行走江湖的样子,这样说话才显得更合氛围嘛。” 轩辕青青还在那滔滔不绝,楚天只得投降认输。 沉默了半晌,楚天想到那位老管事最后那句话,皱眉道,“那个叫秦江天的家伙,难不成真就要踏足元婴境了?” 轩辕青青想了想,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此方天地武运本就淡薄,天地所能承载的武道也有限,用一个萝卜一个坑来形容都不为过,想要挤上去,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的,我估摸着那家伙就是临走前也想要影响你的心境。” 楚天点头道,“这倒是。” 不过楚天很快说道,“那叫秦江天的家伙不是说踏足丹河巅峰已经有百年时间了?这一百多年,经营算计,突然就觉察到了踏足元婴境的契机,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如果真是这样,秦江天那家伙在青云阁的影响估计会更大一些,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轩辕青青撇了撇嘴,“不就是个元婴境嘛,本小姐……” 楚天好奇问道,“本小姐干啥?” 轩辕青青噘了噘嘴,叹气道,“算了算了,本小姐今儿心情不错,饶他一条狗命!” 楚天咧了咧嘴,抬手从路边摘起一根苇草咬在嘴里,悠哉向远处走去。 约么走了两柱香光景,少女百无聊赖的趴在楚天肩头晒太阳,突然坐起身,笑道,“终于有热闹了。” 楚天叹了口气。 先前那位老管事赠送的木匣,上面竟是有一处标记极其隐匿的神魂印记,原本楚天想要让轩辕青青帮忙剥离来着,只是一想如此一来便会暴露了自己的底牌不说,该有的麻烦估计也少不了,不想这才多出去不过百十来里路,便遇上了第一伙‘剪径盗匪’? 轩辕青青瞥了眼不远处的一道山沟,少女摇了摇头,轻哼道,“是一名神桥境,一名魂武九境,想必只是来试探你的。” 楚天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少女身影一闪而逝。 不远处,正有两人大踏步而来,周身灵元气韵沉稳绵长,如水波横流。 楚天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咧嘴一笑,好嘛,真是仗义,临行送了一株‘紫梦竹’,现在又派遣两人来送宝了? 第161章 好人难做 骄阳当空,林木葱郁,楚天看着前面两名从山沟中大踏步而来的中年男子,眯眼而笑。 为首一人身形矫健魁梧,赤手空拳,周身灵元气韵沉稳绵长,神桥境的威势不怒而发,显然是一名早已踏足神桥境多时的武道修士,跟在矫健男子身后那人,相对来说更是魁梧凶悍,凶神恶煞算不上,但一脸横肉,着实让人不敢恭维,行走起来,龙骧虎步,手中倒提一柄钢刀,寒光凛凛。 那两人三两步就奔至楚天跟前,身形矫健的男子看了楚天一眼,笑道:“我叫刘元,是龙骧城虎头佣兵的人,这些年都在山野荒泽中行走,前两日见你在城中出手倒是挺大方的,咱们兄弟今儿来拜访公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借点钱财花花,之后咱们必定心存感激,如何?” 这年月借钱都兴这么个借法了? 楚天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歪着脑袋道,“我当是干啥的来的呐,好说好说,不知两位兄弟想要借多少?” 矫健汉子哈哈一笑,瞥了眼悬挂在楚天腰间的那枚青玉福地佩,眯起双眸,“只要将那枚玉佩借给咱们兄弟用用就好。” 楚天点点头,看着眼前两人,“看来是实货的人,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玉佩,能值多少钱?” 矫健汉子有些奇怪,只是看楚天修为不过魂武九境,笑道,“值多少钱不好说,不过一件须弥灵宝,想来不会差了才是。” 楚天点点头,果然是有些见识的啊。 楚天环顾四周,好似在看是不是还有隐匿在别处的劫匪,收回视线后,问道,“我若是把这玉佩给了你们,当真能饶过我一命?” 矫健汉子身后那名大汉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赶紧老老实实交出来便饶你一命,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楚天有些奇怪,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不是秦江天派遣过来的人? 楚天很快无奈一笑,看来是自己先入为主,想多了,歪着脑袋看着眼前两名自以为吃定自己的汉子,咧嘴道,“楚天,十七岁,魂武九境修为,一个人从东海之滨暮霭城一路走到此地,不说魂武九境武道修士,便是神桥境……嗯,便是神桥境武道修士,差不多也宰了有几个了,对了,前不久还刚刚打杀了一个叫慕容雁南的老王八!既然我敢在龙骧城大手大脚,还敢在腰间悬挂这枚青玉福地佩,你们说说怎么就安然无恙的走到了这里?” 楚天大概已经确定,当初自己在龙骧城无意露富,估摸着这才引起了眼前两人觊觎,自己既然在半月前便能斩杀慕容雁南,想来秦江天没道理派遣一名神桥初境的家伙来送死才对。 矫健汉子忍不住眉头紧皱,犹疑不定。 不料矫健汉子身后那魁梧壮汉,一声怒喝,双脚猛然一踏,左手张开后迅速握住右手刀柄,双手持刀向楚天当头砍来。 “魂武九境便能斩杀神桥境武道修士,你当我顾健是吓大的?” 楚天微微一愣,当真有这种没有脑子出来打家劫舍,还能活到现在的家伙? 眼看那一道刀罡如白练贯空,声势惊人,力道足以斩断十数丈山崖石壁,楚天略作犹豫,脚下微微错开半步,微风席卷,刚好躲过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灵元之迅猛,瞬间在地上划出一条十数丈巨大沟壑。 不料楚天躲过那一刀过后,那叫顾健的壮汉只是微微一愣,得势不饶人,变竖刀直劈为横刀横扫,刀罡正要斩向楚天腰间。 刀罡凛冽,毫无顿滞。 楚天皱了皱眉,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蜻蜓点水,腾空而起。 右手双指微屈,周身灵纹激荡,十数道剑符凭空出现,向持刀壮汉疾驰而去。 一连串刺耳炸响,只见那持刀壮汉一顿疯狂挥砍,这才挡下楚天屈指摄出的十数道剑符。 楚天飘然落地,看着那个一脸震惊的虬壮汉子,一本正经道,“也就是今儿本公子心情不错,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虬壮汉子虽然震惊,心里却不至于如何畏惧,一是楚天身法虽然诡异,先前那十数道凝聚灵罡的手段也让人匪夷所思,杀力却只能称得上平淡无奇。 楚天无语摇头,真有意思。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楚天呵呵一笑,轻声道:“剑杀!” 话音刚落,一抹如清风般的剑纹一掠而过。 从虬壮汉子后胸肩胛,透骨而出。 鲜血飚射。 楚天看着脸色惨白的虬壮汉子,然后目光看向瞳孔收缩的矫健男子,轻声笑道,“如何?虽然你们来这儿截我的路,好在并没有上来就要暴起杀人,我也算是给你们留了条活路,还要不要继续送死?” 矫健男子站在虬壮汉子身后,心神复杂。魂武九境,能斩杀神桥境武道修士,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那等天之骄子,至少也得是青云阁名声煊赫如云峰四杰那般的存在才行,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外乡年轻人,怎么可能有这份实力? 楚天对矫健男子的神色置若罔闻,弹了弾袖口,淡声道,“若非你们遇到的人是我,还恰好我今日心情不错,明年今日,一定是你们两人的忌日才对。” 矫健男子到底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只是神色变幻片刻,便冷笑道,“魂武九境斩杀神桥境强者,我不是没有听说过,可即便是当年青云阁那位叫剑一的天之骄子,面对根邸浑厚的神桥境修士,也未必能赢的简单,你的身法战技的确不俗,先前那一手凝聚灵罡的手段也让人匪夷所思,只是任你的手段再如何玄妙,终究只是魂武九境,跟神桥境之间的差距,可不低于一条武道天堑。年轻人,若说你能在我们两人受伤坚持片刻,我信,可要说斩杀我们两人,我还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 楚天皱了皱眉头,自己难得心情好,想要当一次好人就这么难? 楚天手中蓦然出现一柄通体流萤的火红色短刀,手指轻轻摩挲刀柄篆刻的‘明法’二字,皱眉道,“我今天本不太想杀人的,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滚蛋,不然一旦出手,我可不会再给你们半点活命的机会。” 矫健男子看到楚天手中那柄火红色短刀,没由来心中悚然,短刀周围,宛若有赤红火焰流淌,哪怕再如何见识短浅,也知道那柄短刀定然是世间罕有的灵宝。 矫健男子露出一抹惶恐神色,看向楚天,双手抱拳,沉声道,“这次我们认栽,出门在外不露黄白这么个道理,想必公子自然清楚,既然如此,倒是我们看差了眼,以公子身负灵宝,再加上这一身浑厚的武道底蕴,想来来历已经不是我们能随意想象的了,公子大人有大量,不给咱们计较,刘某会记在,心里……” 当名叫刘元的矫健汉子说到‘心里’的时候,健壮身体竟是如猿猴舒展,蓦然拔起而起。 在矫健男子先前立足之地,一圈细密如蛛网般的涟漪皲裂开来,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原来这位矫健男子先前那番话,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的妖惑之言,根本就没打算跟楚天萍水相逢擦肩而过,此时矫健男子周身灵元激荡,虚空如奔雷沉闷炸响,浓郁的灵罡如长蛇席卷,一拳向楚天当头轰去。 神桥境,全力出手,灵元在周身已能凝聚出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场。 楚天心里冷笑,猛然一脚踏地,手掌摊开,那柄火红色短刀在手心急剧旋转,空中,一抹比天空骄阳更是炙热的火红光辉冲天而起。 火红漩涡疯狂旋转,刀光弥漫。 矫健男子已居高临下一拳轰来,拳风向四周肆意激射,直接砸在火红刀罡漩涡上,炽烈的拳罡在刀罡漩涡中竟是如陷入泥沼,被不断吞噬,矫健男子一脚踏空,身影倒飞而出同时,拳头竟被刀罡刺破拳罡割裂出一道血痕,这让矫健男子心神微凛,却毫无迟疑,在退后同时已经从袖口抖落一道褐色巨石伴随矫健男子沉声轻喝,巨石迎风而长,一瞬达到数丈向那道刀罡漩涡砸去。 山石崩裂的声音传来。 如火龙席卷的火红色刀罡卡擦作响,在空中疯狂旋转,只是那褐色巨石看似不大,却如同万丈山岳席卷压下,使得火红刀罡寸寸缩拢。 一道拳罡不知何时出现在楚天胸口,矫健男子咧嘴冷笑,正要直直轰出,一拳将楚天胸膛轰塌,神色一怔,噗嗤一声。 一道璀璨若琉璃的剑刃从后背透胸而过。 矫健男子脸色骇然,进退不得。 低头看着那道从自己胸口透过罡所凝聚的剑刃。 矫健男子脸色惨白,浑身灵元疯狂倒卷,死死盯着楚天,“你是如何……” 楚天咧嘴一笑,右手双指微屈,矫健男子已死不瞑目。 楚天看着矫健男子,这才轻声道,“都说了,只要本公子今日动手,绝对不会有你生还的机会,身为神桥境武道修士,难道就没有觉察自己周身空间有什么异样?” 楚天从矫健男子身上收回视线,抬手摄起一个纳袋,看向那名神色惨淡的虬壮汉子,像是有巨雷重重轰在那男子心头上。 虬壮男子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以刀柱地,咬紧牙齿,却不料楚天只是看了虬壮男子一眼,便从虬壮男子身边缓缓走过。 第162章 山河行(上) 等到楚天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粗壮汉子才浑身一颤,瘫坐在地上,双手柱地的那柄钢刀也锒铛一声砸落一边。 先前那位一身青衫的年轻人,那股杀意并未针对自己,也让汉子浑身冰寒,如同在心神深处,有一条蛟龙盯着自己,只要自己一个差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这倒是其次,那一瞬间,他从楚天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子杀伐气势,让汉子心底胆寒。 山路中,楚天随手从一株古书上扯下一条虬壮树干,给自己做了一杆行山杖,照理来说,楚天魂武九境修为,跋山涉水,御风而行,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可楚天还是想着,自己能亲自一脚一脚丈量天地山河,好像这样才能走的更加心安,冥冥之中,有一股叫脚踏实地的感觉。 玲珑少女趴在楚天肩头,奇怪问道,“大混蛋,你先前怎么没顺手杀了另外一个家伙?按照你这一路行来的规矩,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然便……” 不等少女说完,楚天摇头道,“我觉得有句话很对,强者的规矩和边框,只有放在更高更远的地方,才算是真正的武道,再说了,先前在我说完那些话之后,那个叫顾健家伙,便已经心生退意,倒是那个叫刘元的矫健汉子,心底的那份杀机才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换句话说,那叫顾健的家伙,还没有触碰到我的规矩边框,罪不至死,做人留一线嘛,只是希望此次过后,能看清楚些东西,不然也就是让他多活一段时间而已。但是我觉得,那家伙身上的血腥气并不多么浓郁,给他一次机会无可厚非。” 轩辕青青犹豫了一下,好奇道,“你先前跟那叫顾健的家伙交手,显然已经显露出了一些实力,再加上那番话,即便是再笨,也不该暴露杀机继续对你动手才对呀。” 楚天呵呵笑道,“这其中便是人心细微之处了。” 楚天手里随意甩这那杆自己制作的行山杖,说道,“过犹不及,慧极必伤,还是很有道理的。” 轩辕青青一头雾水。 对于这些个人心底处的细微波澜,她还是有些看不清楚的,毕竟跟楚天走了这么远的山河路途,可小时候生活的太过顺遂,没见过太过的人心诡谲。 楚天想了想,转头看向趴在自己肩头的少女,笑问道,“打个比方,在你刚刚来到白泽山脉那会,见着了那些在我眼里品秩还不错的天地灵物,会不会心动?或者说会不会看上一眼?” 少女一脸不以为然,不假思索道,“自然不会。” 楚天道,“这就是了,见识过了世间那些真正的天地灵宝,哪里会对一些个低微到尘埃里的寻常灵物感兴趣,能看一眼都是对那些东西的垂怜。” 楚天有些莫名感慨,难道站得高了,便会自然形成这般的心性和心态? 楚天收敛思绪,接着解释道,“事情微妙便在这里,我若是直接狠厉出手,将他叫顾健的汉子打杀了,那矫健男子必定会真的心生觊觎,可我心情不错,他们也没有一开始就暴露杀机,我便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是点到为止,如此一来的话,火候差不多了,但是我继续说了那番话,便让矫健男子误以为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天眯起双眸,“以我的身家底蕴,哪怕是一个瞎子,也会觉得是出身在真正豪门大族中的世家子弟,是那种不知道世间江湖险恶的纨绔公子,如此来想,面对那两人的截杀,如我这般心如止水,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正的经历过无数的惨烈杀伐,另一种便是不知天高地厚,没吃过亏,否则怎么可能有那般镇定。” “在那叫刘元的家伙眼里,我显然更可能是后者,而且我的武道修为,并未有半点的隐匿,的的确确就是魂武九境。” “反过来去想,真正出身显赫的世族子弟,一般得是什么性情?可不是跟徐坤那般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结果我面对神桥境武道修士,直接放弃了继续争斗的念头,可不就是被误以为心虚的色厉内荏,如此一来,我就能够浑水摸鱼,糊弄过去,免得真正厮杀起来,丢掉了小命。这便是我在那叫刘元的矫健汉子心里所有想法。” 楚天呵呵笑了起来,“你说人心玄不玄妙,行走山野,也不怪他见识太多了,一点事情便能琢磨出多少意料之外的滋味来,不得不说,很不简单,可人心玄妙处,就在于此。” 楚天感概道,“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家伙怕我会记住了他,将来找他算账,那些个纨绔子弟不经常惯用的伎俩嘛……” 楚天揉了揉眉心,“这些道理自打我小时候在桃花巷,便明白了不少,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不说,各种勾心斗角和人心诡谲,可是真的精彩,每天用心看,仔细瞧,慢慢品味,就会咀嚼出各种滋味。如果我这么大年纪,还是出身高门氏族,有这份武道实力,一眼不合就要热血杀人才是常理,行走在路上,就怕没有人不长眼睛主动撞上来,那得多无趣……” 楚天最后盖棺定论,“这些跟一个人的武道天资和心性有关联,但是关联不大的,换成任何一个人,在我小时候那般境地,想要活下去,跟只狗一样活下去,都不得不去细细的品味琢磨。” 如今,楚天说出这些当年的伤心事,已经不再有半点的伤心了,好像那些往昔岁月,经历了千万里的山河行,终于被慢慢的抚平,只是楚天自己心里知道,哪怕心里的那些伤口早就愈合,可伤疤还在,只是走了这么远的路,长大了一些不是。 轩辕青青一脑袋的晕晕乎乎,哀叹道,“这么复杂啊,听得我脑袋都不转了。” 楚天哈哈笑道,“丫头你现在不用去考虑这么多的,想来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说了,咱们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走过的路多了,不用你去考量的,自然而然便会明白。” 轩辕青青笑道,“这倒是,本小姐这么聪明唉。” 楚天突然问道,“如果是你,一直呆在你们上界天,突然有一天来了兴致,想要来下面看看,见着了我们这些个跟凡夫俗子一般的武道修士,你会如何去看待?” 少女一脸不以为然道,“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兴趣啊,再说了,就算是我跑下来玩,也就是玩玩而已,还能怎么看。” 楚天笑道,“这倒是。” 楚天只是觉得,自己现在问这个问题太早了,这也不是自己现在该想的东西,何况东玄大帝那位修为通天侧地的前辈,一生心中执念,哪里是轩辕青青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一言以蔽之的? 之后少女便那般趴在楚天肩头,时不时四处观望。 山水迢迢,青山绿水。 一位身穿淡青长衫的年轻人,手持行山杖,缓缓而行。 清风拂面,衣袂飘摇,在晨光中,在夕阳下,有那么几分神仙风姿。 年轻人肩头,经常会有一具好似流萤凝聚的玲珑身姿,或举目远眺,或盘腿而坐。 随后一路,楚天又走过了许多的高山大河,见识了无数的玄奇景象,让楚天感叹大开眼界,比如一天夜里,漫天星辉洒下,如萤火盘旋,在一处峡谷中凝聚出一抹天边霞光般的彩莲,霞光散去,楚天便看见了一名青裙女子,正在峡谷中坐观吐纳,一开始觉察到楚天的时候,先是有一股心神不定,再是在峡谷中升起一股浩然示威之意,随后见楚天不走,便有些忐忑担心,直到漫天霞光消散之后,那位一条青狐幻化而成的青裙女子,才对楚天嫣然一笑,楚天笑着摆了摆手,说恭喜小姐姐步入武道正途。 之后楚天自然不敢跟那被福缘砸中,才堪堪神桥境便能化形的妖狐花前月下,只是相距很远抱拳恭喜后便赶忙离去,倒不是楚天怕了那狐媚会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只是年轻人肩头经常趴着一位姑娘嘛。 虽然自己光明正大两袖清风,可要是一些个无心之举,让那位姑娘不高兴了,楚天觉得便是不太好的事情。 再然后楚天在一座峡谷中,见过了两头足足有百余丈的妖兽尸体,让楚天忍不住暗自咋舌,咽了咽口水,两头妖兽显然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就连妖丹都被别的妖兽挖走吞入了腹中,那股淡淡的荒芜威压,还有种让楚天心悸的感觉。 走过一座山岭,不知为何,明明是骄阳高照,给人的感觉确是阴气深深,让轩辕青青一路上都蹙紧了眉头,到后来少女实在是不喜那种阴深气机,便回到玉镯中黄粱美梦去了,楚天也是打足了精神,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从背后或者头顶蹦出来一头鬼魅之类的东西,楚天嘴里还默默念叨,说自己武运傍身,阳刚之气旺盛,妖邪鬼魅可别上来找死之类的话语。 楚天可是在一些闲杂的山水志怪上看到过的,有些地方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杀伐后,怨气凝聚,便会有神魂精魄不甘坠入轮回,从而化为鬼魅阴灵存在于世,夜间汲取天地阴晦之气,一旦形成了气候,便能重新凝聚灵智,夺舍占据他人体魄,成为妖邪魔道之一。 好在一直到楚天走出了那座山岭,也没遇到任何异样动静,这让楚天松了口气的同时暗自得意,就说嘛,自己一身阳刚正气,便是真有阴灵鬼魅,也不敢随便找上门来的。 之后楚天又走过了百十里的高山,见到一些山泽野修组队历练,还帮助几人打杀了一头黄阶七品妖兽,跟那几人聊了些附近一片山脉的风水,便再次离开。 楚天已经知道,当初在家乡那会嘴里经常念叨的一级二级三级妖兽,实际上都是妖兽品阶中最低一阶的黄阶妖兽,在黄阶妖兽之后,才是跟人类神桥境武道修士相媲美的玄阶妖兽,一般来说,只有相当于人类元婴谪仙大能的天阶妖兽,才能够有机会幻化人形,如此说来,之前那头才刚刚踏足玄阶妖兽行列的青狐,的确称得上另一番天运垂帘。 最后楚天在一座山头停下脚步,身侧是一座数百丈的巨大寒潭,周围青石林立,花鸟雀跃,彩蝶纷飞,让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楚天从四周拣选出一切干枯树枝,点燃了一堆篝火,从手上玉扳指中取出一块已经处理干净的兽肉,架在火堆上烧烤起来。 从韩亭山那得来的这枚内含空间的玉扳指,如今已被楚天重新炼化,当做了储存杂物的储物间。 楚天最后站起身,跳到一块高大巨石上,举目远眺,远方,好似有一座山镇影影绰绰。 第163章 山河行(下) 站在山巅举目远眺,看着了那座影影绰绰的山间小镇,楚天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抹喜悦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有一次跟小安两人私自出城进山,学那些个散武佣兵,想要进入大山一展身手,或者砥砺武道拳法,抓那么几头凶猛妖兽,结果两人自然不敢真的没头没脑的闯入大山深处,只得在一些杂草丛生的原野原地打转,转了许久,也没看见个活物,最后好不容易看着一只闲适蹦跳的山跳,那种感觉,可不是让两个孩子差点就跟那山跳一样蹦跳起来。 吃饱了肚子,随意抹了把嘴角,楚天便开始悠悠然向山下走去。 虽说楚天打小就知道望山跑死马这么个道理,也亲身体验过不少次,只是前方有目标,心里有念想,终究是很美好的事情。 不管如何,楚天还很信奉的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脚在自己身上,路在自己脚下,不需要急,慢慢来,一步一步走,终究能走出山重水复,走过柳暗花明。 小时候那场东海兽潮,爹娘双双陨落,之后楚天一病不起,使得原本在武道一途初露的锋芒也如被疾风骤雨吹打的烛火,迅速熄灭,让楚天一瞬间经历了从云端坠落凡尘烂泥里的绝望,但楚天心头始终有爷爷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不用怕,慢慢来,都会走过去的。 爷爷想要自己读书识字,成为一个平凡寻常的世家子弟,安安静静过完人生百年,只是楚天心里哪里会认命,不过爷爷说的那句话,却如同一颗种子种在了楚天心里,隐忍十年,终究有苦心人天不负。 所以楚天这一路走来,不管走的快慢缓急,实际上都走的很用心。 翻过了一座连绵大山,楚天看到了一座寻常村落,这让楚天在心头没由来的升起一抹温暖。 村子坐落在一块断崖之下,另外两面环山,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只有一条弯曲山路通往村子里,楚天在村子里停留了一天,还在一位老人家吃了顿晚饭,是很寻常的清粥野菜,村子里人心质朴,哪怕见着了楚天一人独自在荒泽大山中穿梭,知晓楚天并非常人,也没有人在心里芥蒂什么,还有几个孩子围绕楚天询问了许多山外的世界的风光。 那位老人跟楚天一起坐在一株巨大槐树下,说村民之所以能在这里生活的怡然自乐,多亏了这株叫‘月槐’的大树庇护,‘月槐’是一株生长了数千年的灵木,里面孕养了一位树灵,在这方圆十几里凝聚了一种特殊的灵阵,能够震慑那些厉害的妖兽,村民只要每月十五月圆之时虔诚祭拜,便能够换来树灵的庇护,很灵验的,他在村落算是老人,就曾经亲眼见过一次月灵的真容。 楚天啧啧称奇,抬手看着高大茂密的老槐树,老人说树灵也从不忌讳他们向偶然路过的外人提起,只是瞥见楚天的目光后,老人笑着说也不是没有人心生觊觎,只是树灵大人很厉害的。 走出了村落之后,楚天又见着了一群虬壮汉子在山林中围攻一头妖兽,还有几人身上已经挂了花,楚天这一次就没什么心情出手相助了,那一股股的凶厉气息,显然是一群常年在刀尖舔血的家伙。 又是一天夕阳西垂,楚天突发奇想,来了兴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座湖泊,三两下脱了外衣,便一个纵身向湖水扎了下去,在湖水中摸索了半天,最后一番折腾,从湖底抱上来一条半人高的黄鱼,楚天笑着一巴掌拍在鱼头上,将黄鱼打晕了三两下开膛破肚,清理干净,熟练的升起火堆架在火上烧烤起来。 整个过程,看到轩辕青青直翻白眼,你一个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废了这么大半天力气,就为了捣鼓这些? 楚天眉开眼笑,说是小时候爷爷让自己读书,他便让小安在一旁抄刀代劳,但是有时候也会用心听上一听的,在那些个被武道大能圈画的凡俗王朝,读书人都会有负笈游学这么一说,大概便是在背上背着一个小竹箱,一个人或几个人苦兮兮的走上几千里山河,体会一下人间疾苦,这便要学会诸多的生存技巧,那会儿他楚天虽然不屑于去真的读书当那什么负笈游学的少年郎,可闲来没事的时候,不妨碍他心里想想呀,眼下刚好可以体验一把。 楚天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是他想念小安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在家族,现在混得怎么样,武道修为精进了多少。 楚天不知道的是,他小时候的这位玩伴,现如今早已‘走’过了亿万里山河,走到了东玄中州的一座空中悬山上。 轩辕青青后来突然想起了那天楚天询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少女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了答案,这本就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跌份不跌份的事情,关在就在两个字,‘人心’。 楚天之前曾经问她,如果有一天在上界天突然来了兴致,想要下来看看,会如何看待这方天地的人,当时轩辕青青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少女心里有了一丝模糊轮廓,这个看似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好像无形之中契合着楚天的武道本源。 在这个已算不上少年的年轻人眼里,或许天底下,不管是人间帝王,还是武道巨擘,或者是那些存在于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大概在某一条线上,都是平等的才对,没有贵贱之别,没有贫富之差,因为在某一处净土,大概都存在一颗‘赤子之心’。 只是大多数的人,睁开了眼之后,心里的那片净土便很快被同化污浊。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武运太过浓郁,也不是一件好事啊,想的太多了,看似潇洒,实际上处处都是边框。 所以她觉得这大混蛋实际上也不是那么混蛋了,怪可怜的。 就连上古圣人都没能做出来的壮举,只是在天地间走走停停,慢慢的抽丝剥茧,弄出来了点看似不错的规矩界限,你楚天眼下才只是一个小小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便开始想这些,不是可怜是什么? 想要当好人,总得自己先填饱了肚子,能好好的活下去才行吧。 这些个道理,她轩辕青青不用去想都知道,你楚天走了这么些路,不明白?众生疾苦,管你啥事啊,就连上古圣佛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是今生苦便是来世福,可六道轮回之后,谁还知道哪是哪? 轩辕青青试探性问了一句,“大混蛋,你的武魂法相,厉害是厉害,但你不是真想要一点点梳理出一座脉络清晰的天地吧?” 少女伸出手掌笔画了一下,“就好比从最矮能低到尘埃里,高到天顶上的那种?” 楚天呵呵一笑,“不清楚,跟着本心走就是了。” 少女叹了口气,“那看来是完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坐在山巅看漫天星辰,不知觉就这么悠然睡去,第二天天尚未亮,楚天便早早醒来,迎着山巅罡风走了一趟《形意拳》,然后就坐在山巅看日出东海的壮阔画卷。 轩辕青青昨日问的问题,楚天也想过,天底下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是一个点,千万点穿插起来,事情更是多的没有边际,是非善恶自然也就茫茫多了,自己哪怕是想要去多管一管那些不平的事情,也管不过来。 至于自己心底为何会有这种多管闲事的想法,实际上在楚天心底,一直都把那些受欺负的人,当成了当年的自己。 楚天摇了摇头,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不急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是急不来的,至于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只要自己尽力了,爹娘都不会怪自己的。 楚天的心情便莫名好了起来,身边能有一个姑娘跟着自己走过千山万水,怎么想都是一件很诗情画意的事情。 最后看过了日出,轩辕青青瞥了眼神采奕奕的楚天,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就看了几眼天上面那发光的东西嘛,天天看,怎么好跟第一次见着了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似得。 少女一想到这,顿时眯起双眸来,好似月牙儿,盯着楚天看了半晌,这才得意洋洋点了点头,小样,再给你两个胆子,你敢多看一眼不? 楚天可不知道轩辕青青心里想的啥,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是三个人,站在高大山巅上。 之后两人再次一起下山。 当然了,下山之后又是爬山,好像没个尽头。 只是不管是楚天还是轩辕青青,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远,都没有觉得太远,只觉的这样一路走下去,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当楚天两人再次翻过了一座山头时,轩辕青青突然皱了皱眉,指着不远处一个方向道,“好不要脸,两个青壮大男人竟然追杀一个武道境界平平的老人。” 不用楚天询问,便看见几道身影疾驰而来,为首一人,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儒衫老者,魂武九境修为,只是老人身上一股玄妙气息,让楚天有些诧异,那种气息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近道’。 第164章 见过先生 轩辕青青看着前方疾驰而来的几道人影,少女突然双眸一亮,赞叹道,“老态龙钟,美玉灿然!?” 楚天不明所以,转头向少女看去。 轩辕青青眼中有些激赏神色,轻声嗯道,“那老头武道修为虽说平平无奇,但细看的话……很不简单!” 楚天愣了愣,他可是知道,能被这丫头亲口称赞‘很不简单’四字,那是有多难,对于轩辕青青而言,如这般的称赞,那绝对当得起一字千金了。 楚天看了眼衣衫破碎的儒衫老人,向少女问道,“你觉得我是救还是不救?” 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你不一向都是走心的嘛,这种事情问我干啥,再说了,我说了有用?” 楚天眯眼而笑,看的少女一阵心虚,没好气道,“不算什么大麻烦的话,出手相救就出手是了,反正也没啥坏处。” 楚天点了点头,眯起双眸后,双腿微屈,纵身而起。 数千米路途,在楚天脚下转瞬即逝,再落地时,已出现在老人身前,刚好与身后两名中年男子相对而立。 楚天淡然一笑,望向对面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紫红长袍,腰间悬挂一枚圆月般的晶莹玉佩,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男子双手各持一根墨黑色长鞭,任是谁都能看出长鞭品秩不凡,在紫红长袍男子身后,是一名容貌俊逸的年轻男子,眼眸狭长,让楚天第一眼就想起那个叫徐坤的家伙来,只是相对那叫徐坤的淮玉城少公子,眼前此人身上多了一份刻薄冰冷气息。 比起紫袍中年男子,容貌俊逸的年轻人在看见楚天后,则要玩味释然许多,周身一道宛若火龙盘踞的链条缓缓盘旋,游弋飘摇,对于楚天的出现,让年轻人眼里多了一抹诧异的同时,更是多了一份光彩,显然一路追杀对面老人,让年轻人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楚天轻吸了口气,这一路两千多万里的路,可没有白走,自然能看出无论是那紫袍男子,还是容貌俊逸的年轻人,绝对都不是寻常的散武修士,如果自己打杀了两人,指不定能在后面牵扯出来一连串的老王八,尤其是那年轻人周身盘绕的火红色链条,即便是楚天眼界再拙劣,也能看出是一件被年轻人祭炼许久的上品灵器。 楚天现如今对灵宝品秩可不陌生,知道同样是灵器,上品灵器跟下品灵器,之间的差距可不比魂武九境跟神桥境之间差距小,甚至于有些上品灵器中的佼佼者,堪比魂武九境跟丹河境的差距。 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已经是神桥境初期修为,便是那面容俊逸的年轻人,看上去尚未及冠,也半只脚踏足了神桥境,想来没有彻底踏足神桥境的原因,也是存了心思想要打磨体魄,让自己的武道根邸更加圆转如意,这跟暮霭城那些所谓武道氏族出来的天骄俊彦,根本不可相提并论,一个是巴不得一门心思快速破境,一个是尽最大的努力稳扎稳打,将来的武道成就,可想而知。 楚天有些好奇,一个魂武九境的老人,怎么可能在两名相当于神桥境的武道修士追杀下,逃奔到这里,看老人周身灵元气韵,都已经出现了一丝枯竭迹象,显然是逃亡了许久才对。 若是说山泽野修,习惯那什么富贵险中求,干一些打劫抢掠的事情,可一个神桥境初期,一个半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还是一眼便能看出出身‘世代簪缨’的那种,怎么会对一个寻常老人不依不饶? 紫袍中年人悬停在一株高大树木上,脚尖在几根纤细枝叶上轻轻挪移,看上去给人的感觉,闲庭信步,全然没有将眼前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有将楚天放在眼里,双手两把墨黑的长鞭,在空中划过留下一道道墨汁泼洒过后的残影。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周身那根赤红链条更是如影随形,好像将年轻男子严严实实的护在中心。 楚天见两人一脸戏谑的打量自己,稍稍抱拳,笑道:“青云阁楚天。” 楚天跟以往可不同了,遇着了这种武道世族出门历练的子弟,可不会憨傻的叫嚣自己是什么东海暮霭或者什么散修楚天,能扯虎皮装腔作势,不用白不用,再说了,这一路上青云阁可没少给自己下绊子,自己只是借用一下名声,算得了什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果然,听见楚天的话后,那紫袍男子眉宇微微一蹙。 倒是那面容俊逸的年轻人,依旧是一脸玩味笑容,目光在楚天身上打量了一番,本就出身武道世族,武道天资也堪称天纵之才,这些年在山野历练,每次放开手脚跟那些个不长眼的山泽野修或者路盗劫匪厮杀,才刚刚开始热身,便被自己轻松给打杀了,可不是一个憋得慌,所以年轻人就想着哪天能遇着个够看的,好让自己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家族那边说,自己除非踏足神桥境,否则不能前往青云阁参加入门试炼,没想到眼下能遇到一名独自行走在外的青云阁弟子?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上前两步,望着楚天笑道,“青云阁内门弟子?” 同样是青云阁弟子,外门弟子跟内门弟子相差可不是一点两点,尤其是那些个核心弟子,哪一个都能当得起‘百年难得一遇’这种赞誉,至于内门弟子,武道天资虽说差了些,却也不会太差。 想象一下也就了然,青云阁作为此方天地方圆三千万里的武道圣地,自然聚集了大多数的武道天骄,能成为其中的核心弟子,怎么不得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楚天笑道,“算是内门弟子吧。”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笑了起来,“正合我意,看来今天运气是真的不错。” 虽然年轻男子一脸和煦笑意,可是他周身那条赤红色链条,却好似一条长蛇愈加活跃起来,在周身盘绕旋转速度,也是愈加迅捷。 这场追杀,若不是他存心想要猫抓耗子,那叫苏卿的老家伙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路的捉弄挑逗,还真钓来了一条大鱼,这让年轻人很是开心,就该如此嘛。 满头白发的老人面容悲苦,一脸怒意,他伸手捂住腰间腹部,指缝间鲜血流淌,双臂衣袍更是一道道血痕,显然是被紫袍男子双手长鞭所伤,只是老人即便如此,眼中却不曾有半点颓丧惧意,只是有强烈的不甘,好像对老人来说,活了大半辈子,生死不过就那么回事,但在临死之前,心头还有没完成的遗愿,让老人不甘心如此。 潇湘城苏家,传承已有数百年,历来有‘文风清韵,武运蒸腾’的美誉,甚至于当初大秦王朝建国之初,那位玄煌大帝便曾派遣一名使者前往邀请苏家迁徙前往京畿腹地,只是被当时才刚刚成为家主的老人说是帝国初立,武运不稳,他苏家刚好在此坐镇千里文风武运,帮助陛下稳固山河,这才委婉拒绝,后来也是被玄煌大帝亲自赐下了一方‘山河玉玺’,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不想苏家竟会遭此大难。 苏卿及冠之时,便有天地异象,紫气如苍龙入体,被誉为天选之子,说是将来必定能名动大秦王朝,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何,这位被外人敬仰的天之骄子,武道修为在攀升至神桥巅峰后,便顿滞不前,百年过去,甚至还出现了跌境现象,如今更是跌落神桥之下,后来才有只言片语的消息传出,说是玄煌大帝听闻了此方传闻,曾在此后再次派遣使者前来相邀,名义上的相邀,实际上不过是要将苏卿软禁于自己眼皮子底下,紫气东来,苍龙入体,民心所向,文运昌隆,武运傍身,是何等气象?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却不料苏卿为明志,当场便散去自身文脉气运,反馈于方圆万里山河,说是为帮玄煌大帝拱卫山河,造福一方天地。 在那之后才有了玄煌大帝亲口承诺,说是会保苏家千年太平,还留下玉令,苏家但凡有事,均可上报青云阁,可这才二百多年,当初的金口玉言便已随风飘散,那些传往青云阁的消息,尽数泥沉大海。 白发老人满脸凄苦。 脸色凄苦的老人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年轻人,苦笑道,“罢了罢了,老朽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可不愿意再连累了小友。” 老人蓦然感叹,“我潇湘苏家传承数百年,风韵清誉,武道根邸,更是以中正刚直为本,没想到事到如今,竟会遭此大难。“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轻笑摇头,淡声道,“苏卿前辈何必如此,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要求,不要说你苏家继续传承百年,便是千年又有何难?这天底下本就是弱肉强食,可笑你苏家还非要独树一帜,讲那什么‘惠及天下’?你不觉得可笑吗?这几百年来,享受你苏家恩惠的家伙有多少,到头来不都是白眼狼?不要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便是你看看可有一个故交好友前来的?” 老人神情黯然,心境如狂风卷细浪,飘摇不定。 这位名声享誉潇湘城方圆数千里的苏家家主,蓦然叹了口气,眼眸有泪水溢出。 苏家坚持那句上古天宪教诲,家族训诫,以清誉文运入武道,根邸所在,在于为生民立命,开万世太平。 只是老人没想到,传承了数百年,坐镇稳固一地山河气运,到头来,竟是如此光景。 老人双眼已模糊。 待到老泪纵横时,便是心碎如死灰。 楚天转过身,看着眼前白发老人,双手抱拳,躬身作揖,轻声道:“楚天代此方天地,见过先生!” 天地肃静。 白发老人神色骇然。 紫袍中年跟俊逸青年,更是瞳孔收缩。 代此方天地? 见过先生? 上古圣人之后,据传闻有门生行走天地,以先生自称。 第165章 山重水复 白发老人神色肃然,看着眼前青衫悬玉佩的年轻人。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反映过来,蓦然一笑,哈哈道,“哈哈,好大口气,代此方天地,见过先生!?” 虽说青云阁只是大秦王朝众多正统宗门之一,可相对于统御东荒亿万里的大秦王朝,若仅以根基而论,却要比青云阁相差甚远,至少青云阁坐镇此方三千万里天地方圆,当得起‘根深蒂固’四字概论。 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世人皆知有青云四峰,东方朝仙,南方云鼎,西方云海,北方步月,可站在眼界更高处者,更能听闻青云四峰之中,有姜家步月,姬家云海,司马云鼎,独孤朝仙。 只是外人极少有人知道的是,在青云四峰之外,还有一峰叫太礡峰,素有青云小步月之称,在青云四峰之外的传闻下,更有沈家太礡之名。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是真的给楚天逗乐了。 他沈家作为青云一峰砥柱,家主已是半步元婴境武道大能,尚且不敢说出‘代此方天地’这番狂妄言语,你一个魂武九境的毛头小子,便敢如此大放厥词? 他沈琼所在沈家,不说强者林立,跟青云四峰自是没法比,可家族底蕴之强,绝非寻常武道世族可以媲美。 不说沈家在青云阁任职之人,光说如今沈家府邸之中,半步元婴境家主一人,曾经与青云阁丹河境第一人‘金钵尊人’数次切磋,虽说无一胜绩,可即便搁在青云四峰之中,无人胆敢小觑姜家家主的实力。不说别的,青云阁四峰之中,只说丹河境武道强者,如今有几人能在那位‘金钵尊人’手上坚持十招而不败落?而那位姜家家主,却是能够与那位‘金钵尊人’力战半柱香不落下风,战力之强,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更有丹河境武道强者十数人,后辈天骄不计其数,如今那个叫沈文的家伙,更是被誉为太礡后辈第一,有望跻身青云四峰核心弟子之列。 楚天手指轻轻摩挲腰间玉佩,对年轻人的讥笑置若罔闻,问道,“不知道你们跟这位老先生可是有何仇怨?或者说是有人请你们出手杀人?”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眯起眼,同样答非所问,呵呵笑道,“青云阁内门弟子就了不起啊,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青云阁主大人呢,怎么,真当自己出口说几句狂妄的话,便真能镇住了我?” 楚天摇了摇头,“镇不镇的住,关系不大的。”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哦了一声,如火龙盘旋围拢在周身的那条赤红链条,从年轻人周身一冲而起,方圆数十丈内,顿时刮起了一阵火花激射的灵元罡风,罡风笼罩处,山林草木尽皆化为飞灰。 楚天一手握住‘明法’刀柄,一手双指并拢做剑诀,眉心处流萤飞射,刹那有一条雪白剑纹凝聚而成的剑幕席卷而出,向那道火红色链条凝聚的罡风卷去。 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心里一沉,楚天看上去年纪不大,魂武九境修为周身灵元竟是如此浑厚,让中年男子更想不到的是,楚天是一位灵纹造诣大成的灵纹师,不但如此,楚天手中那柄火红短刀,品秩竟是不比自家少主手中那根‘烛火’差。 身为沈家嫡系子弟,沈琼手中那根看似相貌平平的火红色链条,乃是一件品秩极高的上品灵器,是家主以重金聘请一位丹河境的炼器大师,以地阶妖兽‘灯烛赤焰蛟’的脊椎骸骨炼制而成,寻常上品灵器,比起这根‘烛火’,也要相差甚远。 中年男子轻声道,“公子……” 见自己的‘烛火’长蛇被楚天轻易挡下,面容俊逸的年轻人非但没丝毫动怒,反而微微一诧,微笑道,“果然不简单,魂武九境能有如此实力,这段时间我倒是第一次遇到。” 俊逸年轻人转头看了中年男子一眼,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角,笑道,“既然如此,先让我陪他玩一会,权且当做砥砺武道了!” 紫袍中年点头道,“公子小心便是。”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哈哈一笑,一步踏出,脚下灵元激射,碎石穿空,双手抬起同时,那条火红色链条已完全化为一条赤焰长蛇,笔直一线,灵罡汹涌,罡气如腾空而起的烈焰火柱,水桶粗细。 楚天一手负后,另一手持短刀‘明法’,在俊逸年轻人前奔同时,一脚踏后,负后双手猛然握拳,腰肢拧转,一拳轰出。 星怒一拳! 首当其冲的火红灵罡竟是直接被楚天轰碎了大半火蟒头颅,之后楚天手中短刀倾斜挑出,同样火光一闪,那条火红链条幻化而成的灵罡蟒蛇竟是被一分为二,露出赤红链条本体。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哈哈大笑,竟是没有半点惊惧神色,他沈琼纵横此方疆域十数年,多少时间未曾碰到能轻易破解自己这一击的天骄俊彦,眼下总算能酣畅一战,“果真不愧是青云阁内门弟子,魂武九境有这份实力,不错不错……可你若只是如此……”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眯起双眸,舔了舔嘴角,周身灵元骤然高涨,眨眼之间那条被一刀斩成两半的火蟒再次腾空而起,手中握住链条一侧,猛烈抖动,这一抖之下,方圆十数丈空中都是炸裂出一连串的赤红色灵罡涟漪。 砰然炸响。 平地如惊雷滚动,两道火浪轰然相撞,卷起大片火焱灵罡冲天而起。 依旧一刀挡住了年轻人火蟒灵罡。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皱了皱眉,眼前一身青衫肆意飘扬的楚天,莫非不是魂武九境? 能在此方疆域纵横十数年,同阶之中从无敌手,若非自谦,哪怕称为数百年一遇的武道天骄也毫不为过,半步神桥境的武道修为,即便是面对根邸相对浑厚的神桥境修士,也能轻易胜之。 这倒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轻描淡写一刀挡住自己倾力一击。 虽是疑惑,俊逸年轻人依旧冷哼一声,手腕接连抖动,一条条龙鳞般的火焰蛇影在虚空分化盘旋,然后齐齐向楚天面门激射而去。 强者过招,容不得有半分念头顿滞或者迟疑,甚至于在对战过程中,要心神意念超出时空界限,往往一招未出,下一招便已经想好,甚至于整场战斗都能在脑中初具雏形,达到所谓的‘以不变应万变’、‘心意通神’的玄妙境界,用句简单的话来讲,这便是在相同根邸境界下,出类拔萃的山泽野修往往要强于武道氏族子弟的根本所在。 简单说来,那些行走山野中的散修游勇,能最终有所成就,每一步的武道精进,都可谓是在刀尖走过,经历无数的惨烈杀伐,才能活到最后,而那些出身武道世族的天骄俊彦,根基虽然大多不差,武道攀升却过于顺风顺水了些,一旦面临真正的生死相向,难免捉襟见肘。 楚天摇了摇头,轻声一笑,“我觉得这句话还是还给你才对,你若只是如此……” 楚天轻笑之间,捏诀双指陡然一动,于此同时,短刀‘明法’轻轻刺出,一道灵罡凝聚的螺旋刀纹贯空而起,如刀幕在虚空泼墨作画,挡住那十数道龙鳞般的火焰蛇影,虚空已有一道恢宏拳影轰在沈琼胸口。 周身好似火焰盘身的俊逸年轻人,被一拳轰的倒飞而出。 只是虚空那道由灵纹凝聚而成的拳影尚未消散,在俊逸年轻人惊骇目光之中,空中又有一道拳罡迅猛凝聚。 再次一拳正中胸口,俊逸年轻人周身如火云盘踞的护体灵罡,顷刻皲裂破碎,轰在数十丈外的山石上。 好在楚天那一拳并未想要跟眼前年轻人分出生死,只是让沈琼体内灵元气机倒灌逆流,短时间内不好动用灵元而已。 一手手掌轻拍地面,沈琼重新起身,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沉声道,“你是谁?真的自是魂武九境?” 楚天看着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笑容玩味,“难道你家里长辈就没人告诉你,行走山河,不要随便问人名号?”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深呼吸了口气,在没半点先前的玩味惬意心情,看了身侧紫袍男子一眼,沉声道,“文叔……” 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眯起双眸,正要说话,远处有几道身影正急速掠来。 面容俊逸的年轻人神色不断变换,朝地上吐了口血水,阴沉道,“原本只是想多玩一会,没想到竟会阴沟里翻船。” 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也是面容冷峻,紧锁眉头,“大秦王朝和这苏家的香火情,应该也差不多了,既然如此,公子不如先回去再另做打算。” 沈琼沉思片刻,一招手,那条尚盘旋腾空的赤红链条蓦然回旋,火焰消散,由大变小,最后化为一条拇指大小的赤色蛟龙,没入他掌心消失不见。 随后两人转身迅速离去。 楚天目光向远处几道迅疾掠来的身影看去,兔起雀落,身形很快由米粒变为人形大小,为首一人,凶神恶煞,一身血煞气息竟是如热浪翻滚,在中年壮汉身后,是一位面容清瘦的灰衫少年。 原本一身凶煞之气的壮汉看到一头白发的老人尚且无恙,那股血煞之气才消散几分,只是几步便奔至老人身前,骤然单膝跪地,沉声道,“莫干来迟了让老爷遭此大难,罪该万死!” 第166章 算无遗策,请君入瓮 楚天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中年壮汉,神色愕然,这一脸凶煞恶气的虬壮汉子,在抬头看向满头白发的老人时,眼里竟是出现了一抹敬慕柔和之色,只是汉子本就生的让人敬而远之,脸上还有之前被灵罡利器割伤的血痕,尚未干涸,看上去更让人觉得渗人怪异。 老人看着眼前虬壮汉子,蓦然叹息,眼中尽是久经风波的忧心和疲惫。 虬壮汉子跪倒在地,沉默半晌,抬头看着白发老人,轻声道,“老爷,既然咱们当年有大秦王朝留下的丹书铁券,为何青云阁迟迟不愿出手相助,若如此下去……” 虬壮汉子说到一半,再次低下头去。 老人一直盯着浑身浴血的虬壮汉子,看了眼站在汉子身后的灰衫少年,叹息道,“大秦王朝?” 老人神色疲惫哀婉,“不过都是帝王心性罢了,虽说我苏卿当年散尽一身文意武运,可我潇湘苏家传承数百年,坐镇一地山河,能与天地共鸣,那玄煌大帝岂能不放在心上?” 老人蓦然冷笑一声,“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借刀杀人的把戏而已。” 一身灰衫面容坚朗的年轻人看着老人沧桑面容,沉声道,“那青云阁到底是什么态度?若是不愿插手咱们苏家之事,为何之前会有人暗中相助,若还念及当年家主的那份香火情,却又为何纵容他沈家如此行事?” 老人低声感慨道,“这便是那幕后谋划之人的算计了,既能让我们当年的那份香火情慢慢耗尽,也会让我们逐渐陷入死局,最后不得不委曲……苟且偷生。” 老人本想说‘委曲求全’,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苟且偷生’。 他苏卿一生光风霁月,坦荡磊落,死则死矣,可是老人却不愿看着苏家数百年传承,在自己手上毁于一旦,苏家子弟,流离失所,沦为别人手中刀板鱼肉。 楚天看了眼面容苍老的白发老人,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晚辈楚天,敢问老先生,可有什么需要晚辈相助的地方?” 老人看着眼前一身青衫的正气年轻人,笑道,“罢了罢了,只是我苏家一些家事,多谢楚小友出手相救,原本是应该请小友前往苏园一坐,只是……” 老人惨然一笑,楚天也不再多问。 一身灰衫,面容坚朗的年轻人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出声,他们苏家的事,已经不是寻常神桥丹河境武道修士出手相助便能解决,何况他看得出来,楚天才只是魂武九境而已,虽说他不知道楚天如何能从沈琼两人救下家主,想来趟入苏家这趟浑水,也不过是多搭上一条人命而已。 对方能在萍水相逢中仗义出手,已算是仁至义尽,他苏钥再不得家风传承,也知晓这些道理。 楚天想了想,手掌在腰间一佛而过,取出一只精致玉瓶,递给老人道,“我常年在外面奔波游历,身上便会准备一些品秩寻常的疗伤丹药,老先生不必推脱,指不定我哪天路过老先生的苏园府邸,还要亲自登门叨扰一番,讨要一杯茶喝。” 白发老人稍稍迟疑,与眼前青衫年轻人道谢一声,接过玉瓶后,毫不犹豫拔出塞子,取出一枚丹药吞入口中。 楚天再次躬身抱拳,笑道,“既然如此,老先生保重,后会有期。” 老人同样躬身抱拳,看着有自己年轻时几分意气朗然的年轻人,脸上升起了一抹笑意,“借小友吉言,山高水长!” 楚天笑着点头,一掠而去。 老人目送楚天远去,许久才收回目光。 老人身侧,那名一身灰衫面容坚朗的年轻人这才问道,“家主,那人是?” 老人想了想,“可能也是某些高门大族出来历练的嫡系子弟,魂武九境,战力却不比寻常神桥境武道修士差,若非那位小友出手相助,我苏卿今日怕是性命危矣。” 少年人点了点头。 老人心中暗自感慨,若是在平常,他必定会亲自邀请楚天去府上一叙,只是眼下光景,容不得他不万分小心,每走一步,都要谨小慎微才行,否则一个差错,便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场风波,虽远在千万里之外,可涉及之大,已经牵扯到了大秦王朝文脉本源,老人当然不愿让楚天牵扯其中。 潇湘苏家,建族已经数百年光景,数百年经营,早已与潇湘方圆数千里文脉气运息息相连,二百年前,苏家更是有一位长老追寻玄煌大帝南征北战,不说战功彪悍,却也能称之为一名上将,丹河境修为,一生征战近无败绩,后来被得知苏家建立之初,苏家老祖偶得机缘,是一页残破上古天书古卷,开篇名义,‘上古圣人有弟子行走天地,以夫子身份教化众生,以君子身份明正风韵’,其中更是有言,大道之巅,可开万世之太平,正因如此,潇湘苏家自传承以来,才会有那‘文风清韵,武运蒸腾’的美誉,却不料数百年精诚所至,得天地之大气运,让老人更是意想不到的是,苏家有紫气东来文风武运相融一事竟是传入大秦京畿玄煌大帝耳中,更是被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大肆渲染弹劾,使得那位素以开明霁月著称的玄煌大帝,立即派遣使者前来苏家邀请举族搬迁前往大秦京城,这才有了老人的溃散文胆,散一身文运入天地,以及后来那些措辞慷慨却凄凉的言语。 却不料即便他苏家已至如此,那位高座山巅云海的英明帝王,依旧不愿留下一线生机。 只是这次暗中动手,兴许是顾忌帝王脸面,或者为了稳住潇湘城方圆数千里人心所在,这才没有明目张胆,将苏家一口气直接打杀殆尽。 关乎山河气运,不得不慎之又慎,即便是玄煌大帝也不例外。 短短半月有余,老人看着不少家族外出历练弟子横遭劫难,一些根基牵连不大,依附于苏家的山泽野修作鸟兽散,如眼前中年汉子一般的精诚耿直之士,更是被莫名追杀的一路逃亡,光是两日之内,老人就听闻十数位苏家供奉莫名暴毙于山野之中。 山野之中,楚天手中摩挲着那柄火红短刀。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少女百无聊赖的说道,“先前那个自称沈琼的家伙,他手里的‘断神链’是一头地阶蛟龙之属的骸骨炼化而成,品秩极高,长期间温养在窍穴之中,所孕育而出的龙炎火能够灼烧武道修士的神魂意念,防不胜防,只是遇见了你,不然换成任何一个魂武九境修士,都未必是那家伙对手。” 楚天点了点头。 越是往高处走,随之而来的眼界自然也就愈加宽阔,武道修士所祭炼的本命法宝差距也就愈发明显。 就好比在暮霭城,寻常山泽野修,所能拥有的武器不过是寻常铸造师打造的刀枪剑戟,用凡夫俗子的话来说,其锋利程度,堪称削铁如泥,但不会蕴含任何灵性,身家底蕴再丰厚一些的散武修士,砸锅卖铁置办一件下品灵器,也不见得能够跟自身武魂法相相互契合,至少战力能上升一大截,身份再尊贵些,便能拥有一件跟自身武魂法相相得益彰的下品灵宝,祭炼之后,可温养于窍穴紫府,随着时日愈久,愈加得心应手,圆转如意,若是能拥有一件中品灵器,那可就是寒门一夜暴富,成为贵子了。 当然,一路行来,楚天倒是第一次遇见能拥有上品灵器法宝之人,可见那叫沈琼的家伙,在沈家地位绝对不低。 此后一路上都没再遇到任何风波。 再次翻过了两座山头,楚天之前登高远眺的那座山间边陲小镇,终于出现在视野朦胧处。 楚天加快步伐,短短两柱香光景,路边的荒石杂草便稀疏起来,弯曲小道也渐渐平整,好似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山涧溪流,终于汇聚成为一条平羌大河。 抬头看去,一个不大的山间城镇坐落于视野前方,城镇并无城墙,只是用一些高大栅栏围拢而成,远远看去,就能看到在城镇外有一座座方圆数百丈的青石广场,广场上摆满了临时摊位。 摊位错综交杂,铺摆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大体上看了一眼,五花八门,让楚天有些错愕不已。品秩高些,诸如玉符、玉简、低劣丹药和一些品秩不高的干瘪灵草和兽骨兽丹,品秩低一些,便是那些毫无品质的山间野果都有不少,这让楚天可是大开眼界。 在最靠近城门的地方,孤零零的树立着一座茅草搭建起来的酒摊,实在是算不上酒楼或者客栈,酒摊方圆也就三五丈左右,外面挂着一幅皱巴巴的破旧酒幡,摆着几张被磨蹭锃光瓦亮的木桌。 好在楚天出身暮霭城,见识惯了所谓的‘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这般让人匪夷所思的光景,楚天倒是没觉得有多少怪异,只是一路走来,越是接近青云阁,越是繁盛锦秀的景象,突然看见眼前如此乡土情结的山间小镇,难免有些不可思议。 经过一个摆放兽骨刀剑的摊位时,楚天正想着自己要不就在城镇休息一宿,也算是接接人烟气,省的自己在荒山大泽中接连奔跑赶路,显得有些远离人间,让人生出那股子山野肃凉的气息来,便被临近两个摊位的两人吸引了目光。 其中一人,是位鲜衣怒马的精壮汉子,身前摊位摆放着诸多奇奇怪怪的玉简玉牌,有些一看就是篆刻雕纹不久的新物件,有些看上去确是古旧泛黄,给人一种久经岁月冲刷的沧桑感,另外一人,是位同样衣着锦秀的富贵老者,身前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古旧棋盘,上面摆满了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 在棋盘一侧,悬挂‘算无遗策,请君入瓮’八个古怪撰文条幅,条幅之上,还写有‘百年以来,未曾一败’,更有一败许一诺的古怪字样。 第167章 对弈 “算无遗策,请君入瓮!?”楚天看着富贵老者身前条古怪撰文条幅,微微皱眉,暗自嘀咕。 当初白泽秘境黑石山脉,楚天曾亲眼见识过那名叫魏恭的赤月城魏家家主,跟一名叫钱兴凯的云台帮老者,以天地为棋盘,纵横十九,颠倒乾坤,尽管那一战只是魂武九境武道之争,仍旧让楚天记忆犹新。 犹记得魏恭那一手负后,‘挟一子去九天外,春秋狼烟入局来’的风流潇洒,盛世画面。 一身鲜衣怒马的精壮汉子,斜眼瞥了下古旧棋盘,伸出手指扣了扣鼻子,再看了眼青石广场稀疏清淡的人群,咧嘴道,“沈老头,听说你近来得了一壶玉清山那口千年古泉酿制的‘玉清酒’,那可是神仙都难求的玩意儿,今儿老弟我得空,就陪你手谈一局,不如这样咱们说好了,若我能赢你一子半子的,也不要你那什么千金一诺,多俗气,咱们就要你那一壶‘玉清酒’咋样?” 有传闻在青云阁东方八千里处,有大山隐没,名叫‘玉清’,每甲子光景才现世一次,山中有一上古灵泉,得天独厚,水质清幽甘冽不说,更天然蕴含一种先天灵韵,可祛除武道修士体内污垢杂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天地灵宝,只是那‘玉清泉水’极为难得,即便是元婴境的谪仙大能,一次入山也只能提起千百斤有余,以‘玉清泉水’所酿造灵酒,珍异程度可想而知。 精壮汉子一番话,立马便引起了几人注意,下意识停下脚步,向那位偶尔来此摆摊的富贵老人看去,若不细看,那一身锦秀衣着的富贵老者也就是寻常富家翁模样,周身灵韵若隐若现,实在当不起气韵磅礴这般溢美之词,只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若是那精壮汉子所说不假,这一身富贵衣衫的老人身份绝对不会简单。 一身富贵的老人眯起那双慈眉善目的眼眸,好似弥勒佛一般笑了起来,“惭愧惭愧,沈某为了哪壶‘玉清酒’,可是舍了一张老脸好不容易求来的,可是比老朽的命还金贵着呐,虽说老朽嗜棋如命,可如命终究是抵不过命的,不赌不赌。” 楚天满脸愕然的看着眼前两人,他倒不是对精壮汉子口中的‘玉清酒’感到吃惊,眼前陋巷小镇能有这般好东西,而是对那锦衣富贵老者,心中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老者身上那股灵韵气机,更是给楚天一种幽深不见底的错觉。 “沈老头,你这可就不地道了,这儿方圆百八十里,你问问谁不知道我柳金波能跟人对弈一局,那得是多么难得的事情,何况我今儿到这儿来,可是事先就准备妥当的。”精壮汉子瓮声瓮气道。 “哦……” 锦衣老者微微一愣,眯起双眸,右手在袖中一缩后便出现一壶清茶,悠然抿了一口,呵呵笑道,“怎么说?” 名叫柳金波的精壮汉子抬起一手摩挲下巴,毫不客气的转过身,哈哈笑道,“早就听闻你沈文君百年以来未曾一败,若今日你能胜我,柳某便送你一份天大机缘,保证你能三年之内武道壁障一举破境,如何?” 锦衣老者来了兴趣,点头笑道,“一壶‘玉清酒’,元婴谪仙人,这比买卖好像不亏。” 围观之人,皆是一怔,脸上不禁露出惊愕之色,目光纷纷看向那位衣着锦秀的富贵老人,周围一片寂静。 楚天暗自吸了口气,难怪这锦秀老人会给他那种高山仰止深不可测的错觉,竟是一位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 寂静之中,只见锦秀老者手腕翻转,取出一柄玉雕折扇,淡淡道,“纵横谶纬之术,虽是小道,可我倒要看看,你有何口气敢说能在纵横十九上,再添一笔。” 精壮汉子呵呵一笑,“柳某小沈老哥一些,所以还请老哥先请。” 锦秀老人却是毫不领情,淡声道,“大道争锋,从无退让之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是小弟贪嘴,想要一品那神仙佳酿,自然是老哥哥你先手才是。”精壮汉子哈哈一笑,“再说了,沈老哥不也说了,大道争锋,从无退让之说,老哥哥你何来让我一说。” 一身锦秀衣衫的富贵老人哈哈大笑,“够豪气!” 老人也不迟疑,双指捻起一枚白子‘啪’一声落子在棋盘天元,沉声道,“早就听闻了柳兄的纵横之术曾有‘孤独求败’之称,只是你我一人天南一人海北,今日能聚在此处,希望不要让我失望了才是。” 精壮汉子神色坦然,轻声笑道,“那是自然。” 楚天一头雾水,只是看着两人落子如飞,不过小半柱香,棋盘上便已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 衣衫锦秀的富贵老人双指捏住一枚棋子,细细打量眼前棋坪,轻声笑道,“棋盘之上,纵横十九,这一条条规矩都不过死物,何况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你们却偏偏执拗到底?” 精壮汉子眉心一挑,嘿嘿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规矩是死的不假,可人是活的啊,我柳金波能走到现如今,脚下的路早已成型,由不得我去再做选择和扭曲,不然不说接下来的路如何去走,就说之前走过的路,会不会山石坍塌,都得两说。” 汉子沉吟半晌,好似并不急于棋坪之上胜负之心,淡声道,“沈老哥,我还是要奉劝一句,虽说这天底下,这么多的人看似活的潇洒,嗯……可以说是百无禁忌,可到头来看,结果都如何?沈老哥是聪明人,当然这些话也都不是我说的,只是传达一下,在咱们这方天地,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是不假,只要你能顺其心而行,就没多大的毛病,可问题在于,你是真的能顺其心?确定在这之上,不会自己蒙上一层布,确定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可别到头来只是自己在那画圆圈,自己跟自己自圆其说。” 一身锦秀衣衫的富贵老人蓦然嗤笑,“我自圆其说,掩耳盗铃,难不成你柳金波就好了。” 精壮汉子一脸哀叹,“我咋了?咱可不比沈老哥,这辈子也就求个苟活几百年,混吃等死,想要青云直上,我自己知道难。” 老人眯起双眸,死死盯着眼前精壮汉子,沉声道,“乱世之中,群雄并起,可在这东海东荒,顺应大势才是常理,如若不然,你就不怕被大势所掩埋覆盖?” 老人说到这里,蓦然停顿,“还是说柳兄心中韬略,谋划布局,算计之精准,自信能踏足浪潮之上,屹立不倒。” 精壮汉子笑而不语,慢慢落子于棋坪之上,他柳金波自然没有那什么恢宏布局,万千韬略,在武道之上,也只是慢慢摸爬滚打走到了眼下境地,只是有些事情,精壮汉子觉得是不对的,比如你沈家,当年若非苏家相助,能有如今的武道鼎盛?一个顺应大势,便心甘情愿的去当那走狗,并且还当的如此心安理得。 当然,有些事情,眼前老人是不清楚的,那柳金波之所以会来此,除却青云阁那人情,潇湘苏家那份香火情,还在与山巅之上,更有天穹。 一身衣衫华贵的老人双眸盯着眼前精壮汉子,见对方脸上那股清澈光芒,冷哼一声,“成王败寇,自古常理。” 精壮汉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淡声道,“事实变幻无常,谁能揣度。” 衣衫华贵的老人不再针锋相对,问道,“你怎知我今日会出现在此地?” 精壮汉子暗自摇头叹息,“我倒是不想,只是偶然路过,结果便遇见了沈老哥,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衣衫华贵的老人嗤笑一声,“我实在想不通,你到底图什么,若是说当年那点香火情,事到如今,也挥霍的差不多了,跟大势相抗,你可知道这是有多不明智?难不成真以为天高的不会塌下来?” 精壮汉子摇了摇头,“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不能设身处地,永远不能妄下评判,沈老哥,是不是这个道理?” 衣衫华贵的老者难得没有反驳,只是脸色有些难堪。 原本以为之所以会有人出来搅局,只是青云阁跟苏家当年那番香火情,却不想竟真有人愿意同大势相搏,让老者更为心神不安的是,在柳金波身后,似乎有一道更大的身影。 小小一个苏家,何至于如此大费周折,莫说一个小小苏家,便是那青云阁,生死存亡也不过那位一句话而已,难不成在这之后,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那位面前,他沈家的确不值一提,他沈文君也愿意被人当做走狗来卖命,可这前提是,即便是死,他沈文君也得死的明白,卖命也得看价格才行。想到此处,富贵老者脸色蓦然阴沉,看向柳金波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这位鲜衣怒马,衣衫搭配极其不合身的精壮汉子哈哈一笑,摆手道,“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一给人卖命的,人家出钱让我来这边过几天安心的日子,我便来了。” 楚天皱了皱眉,心中隐隐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却见不等棋坪之上尘埃落定,那位衣衫华贵的老人蓦然起身,甩出一壶清韵沁人心脾的灵酒,甩袖离去。 精壮汉子接过那壶清韵灵酒,眯眼看着锦秀老人甩袖离去,淡然一笑,只是想到自己这么命苦,跑出来抛头露面不说,知道被当成马前卒,还不得不心甘情愿过来,不禁喟然长叹。 汉子提起酒壶,向嘴里悠悠然倒了一小口,脸上伤心这才蓦然消逝,汉子将那壶被成为神仙佳酿的酒水各方在眼前摊位上,抬头看了楚天一眼,笑道,“咋了,小兄弟有什么话要说?” 楚天想了想,转身看向鲜衣怒马的精壮汉子,皱眉道,“敢问前辈,可曾听闻过潇湘苏家?” 精壮汉子哈哈一笑,一摆手道,“这当然,你也不打听打听,再往前走上一些路程,在那方圆几千里地脚,谁没听闻过潇湘苏家的名声,不是老哥我跟你吹牛,潇湘苏家那可真是……哈,那啥,忘词了,不过你只要知道,反正老哥我对苏老爷子那可是仰慕的很。” 精壮汉子说道这个,顿时来了精神,一抬手道,“小兄弟你若不赶路,不妨咱们坐下唠嗑唠嗑?” 第168章 别有人间行路难 楚天看着眼前一身鲜衣怒马的精壮汉子,略作迟疑,点头道,“我近来也听闻过一些潇湘苏家的传闻,听说尤其是在那些散武修士之中,口碑极好。” 精壮汉子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柳金波不是吹牛,这辈子能让我柳某人佩服的人不多,可能让我五体投地的,更少,这苏家老爷子便是其一。” 楚天笑着点头,在精壮汉子对面坐下。 汉子笑道,“不说别的,你就想想,咱们武道修士,每一步武道精进,可不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更有甚于在刀尖舔血,碰上了丁点儿的武道契机,就恨不得蜂拥而上,更有甚至杀人越货。可咱们这位苏家老爷子,年轻那会便被传闻有那文风武运负身,这倒是其次,为了避嫌,苏老爷子硬是弃武从文,每天就对着那些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叨叨个没完,结果可好,从不潜心武道的苏老爷子,硬是心境拔高达到了‘念起得意’的地步,来了个天地共鸣,那武道境界就跟雨后春笋似得,就是压不住,非但一日千里,结果还引来了紫气东来,文运入体的浩然迹象……” 说道这里,精壮汉子有些唏嘘。 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实际上他小时候就曾沐浴在苏卿的风采中长大,柳家在潇湘城方圆千里算不得名门望族,却也算得上是家底殷实的武道氏族,而他柳金波,小时候便被誉为名动四方的神通,在文赋之上每每都能妙笔生花匠心独运,那会儿正直苏卿一口浩然气,武道直冲云霄的时候,柳金波可不就想着自己也能有朝一日就这般游荡花海中,便能让武道一日千里,结果天不遂人愿,让精壮汉子很是扼腕叹息。 楚天早已不再是那个刚从暮霭城出来的毛头青年,知晓这其中的曲折和繁杂,淡声道,“紫气东来,文运入体,这是天选之人的浩然景象。” 精壮汉子已经喝了大半壶酒,估摸着是名叫‘玉清酒’的灵酒性子太烈,让汉子满脸涨红,明亮眼神中也有些无奈,“可不是,一域帝王,号称天子,可得天地武运,封敕天地,可帝王心性,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汉子最后幽幽叹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殊不知文武之争更胜一筹。” 楚天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敢问前辈,先前那位沈老前辈?” 精壮汉子喝了口酒,一拍桌子,哈哈笑道,“那位老前辈自然了不得,只是有些执拗,不过人还是顶不错的,虽说先前那盘棋我是必赢的局面,可你看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干脆利索直接认输。” 之后楚天又向精壮汉子问了些潇湘苏家的事情,不过都被汉子三言两句糊弄过去,还不住的跟楚天说,听闻青云阁距离最近的一次弟子选拔大赛就还小半年时间,说楚小兄弟若想过去,还是尽早的好,一来能熟悉一下青云城那边的风土人情,知己知彼嘛,再就是天底下的事情太多,世事无常,能走好自己的路就已经很难了,若还想着别人的那些麻烦,会走的很不得劲。 至于先前那盘棋局中的玄机,精壮汉子更是闭口不提,不是不提,而是每到楚天问道关键处,便会被汉子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让楚天心里愈发一头雾水,却又不好直接去问。 跟精壮汉子聊了半晌,楚天大致上就听出了一点,要自己赶紧前往那青云阁,大道朝天,可不是什么羊肠小道,没有那么多的交集,不要看见一点不平事就想着帮忙摆平,你小子魂武九境也没那能耐。 汉子说的虽然直言不讳,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性情古怪的江湖豪侠,见惯了世间百态,以一位长辈的口吻对楚天进行说教。 直到楚天背影都在人群中消散不见踪影,精壮汉子才抬起手一巴掌拍在额头,一副想骂娘的表情,骂骂咧咧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王八蛋,若非老子在这儿,你小子早就被沈文君那老王八算计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结果还要去趟那个浑水?” 城镇中并不宽敞的弯曲街道上,楚天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便不去多想,向一家悬挂‘有间客栈’的息楼走去,尚未走到街道拐角,便看见一名面容粗糙的汉子迎面站起身,嘴里嚷嚷着什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咱这‘神韵宝阁’乃是百年老店,货真价实,器具精良,一分钱一分货,哎哎哎……这位公子,我一看咱俩就有眼缘,不妨停下来看看有啥看上眼的物件,我给你打个八九折。” 楚天侧目望去,咧了咧嘴,啥玩意的‘神韵宝阁’,说是一堆的破铜烂铁还差不多。倒是有几件灵器,可都破损的厉害,不知从哪儿捡来当成了上品宝贝,也难怪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个人愿意光顾。 那汉子见楚天对自己的殷勤热情不领情,也不烦恼,只是讪讪一笑,三两步跑到楚天跟前,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方墨青山根,露出一角,笑道,“这位公子,我看你面相,一看就是身负天地武运,武道天资绝顶之人,不骗公子,我这一方墨青山根,可是以前家传的宝贝,不可多得的天地灵宝,在祖上有一位丹河境的老祖,从一处破碎的秘境中所得,据说是一块破碎洞天‘山根水韵’的精华凝聚而成,能够藏风聚水,只是后来那位老祖身死道消,家道中落,我门这些后辈子弟又都不争气,武道天资实在是拙劣不堪,若不是我看公子面善,害怕怀璧其罪,绝对不敢打搅公子。” 汉子围拢在楚天跟前,喋喋不休,至于街道上行人来往,汉子为何会独独拦下楚天,估摸着真的只是看楚天面容和善,可能是位脾气好的富家公子,当然也可能是江湖水深,另有用心。 汉子一脸的焦急神色,甚至于跟着楚天慢吞吞走出十数步,依旧拦在楚天跟前,说是他已在这等了几个月了,都没见着一位如公子这般有眼缘的人。 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买卖,楚天打小就清楚这种道理,见自己走出十数步,眼前汉子依旧不依不饶拦在自己身前,笑问道,“这么好的宝贝,你怎么就敢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就不怕被人看着或者听见了,见财起意?” 汉子显然早就想到了楚天会问这种问题,满脸苦笑道,“公子是外来人,想必还不清楚这儿的规矩,这平安镇虽说规模不大,但是建造之初是有不小来头的,在几十年前,这儿还只是一片诸多武道修士进山寻求机缘临时落脚的山寨,后来就有一位前辈在镇子西边的一口‘通幽泉’一朝悟道踏足那传说的元婴谪仙境,就在镇子西方的那座宅子里呢。那位前辈曾留下话说这山寨是他悟道之地,以后就叫平安镇,禁止一切劫掠杀伐,也正因如此,他这半年来才会一直呆在这儿,没敢出去。” 楚天点头,这种解释,能说得过去,只是楚天依旧不明白,就算几十年前这里出过元婴境武道大能,那都是几十年的事情了,如今在城镇门口可不就有一位丹河境武道强者,甚至于楚天这会儿就觉察到了几个气息不弱于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就真没有人敢暴起杀人夺宝?事后天高地广,远走高飞,一个元婴境修士,总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去大费周章。 汉子估摸着是知晓楚天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实话告诉公子,那位元婴境前辈现如今就在西边那处宅子里,有消息传闻说是想要将那口‘通幽泉’炼化为本命物,在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要在这平安镇暴起杀人夺宝,结果还没刚刚动手,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浩然威压钉杀在当场。” 楚天点头哦了一声,根据轩辕青青的话,大秦王朝所在天地,除却能得到那位玄煌大帝的亲口封敕,否则元婴境便已是极致,想来元婴强者的威势,绝非自己现在所能揣度想象的。 青壮汉子叹了口气,一脸哀求道,“公子,我一看你就是高门大族出身的好人,不如就帮我这个忙,免得我每天睡觉都不得安生,我这不孝子孙,也好用这比银钱重整家族,哪怕是平凡人家,也好保证我们家族香火不灭才是。” 楚天看了神色黯然的青壮汉子,摇头道,“第一,我可不是什么高门大族出身的嫡传子弟。第二,我魂武九境修为,可不想沾染这种灵宝,你怕怀璧其罪,我就不怕了?第三,我也没足够的银钱,能买得起你这方墨青山根。” 青壮汉子尤不死心,正要继续说话,楚天已经一步踏出,直接向街道拐角处的‘有间客栈’走去。 青壮汉子叹息一声,眼神黯然,满是失魂落魄。 走进息站,楚天先是要了一个中等房间,再笑着跟伙计询问有没有这附近方圆几百里的山水堪舆图,这才拿了玉牌向房间走去。 一进房间,轩辕青青就出现在楚天肩头,疑惑问道,“大混蛋,那方墨青山根,虽说品秩一般,可也算不可多得的灵宝,藏风聚水,聚拢灵元武运倒是真的,你大可以杀杀价,买下来的嘛。” 楚天摇了摇头,取出那个装有‘紫梦竹’的木匣,笑道,“好东西倒是好东西,可你觉得那种好东西,在这儿几个月光景都无法出手?藏风聚水,聚拢灵元武运,我觉得可不会是这么简单。” 轩辕青青用心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哎,那叫秦江天的老王八也太可恨了吧。” 楚天淡然笑道,“倒不是我小人之心,只是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楚天略作停顿,“先前那位前辈有句话说的还是很不错的,大道朝天,不是什么羊肠小道,没有那么多的交集的,就算是我没有那小人之心,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了,那一方墨青山根,对咱们来说可有可无,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没必要暴露黄白,多惹麻烦,就算是真能赚钱便宜,指不定走出这城镇没多远,就会有人杀人越货。” 轩辕青青心有余悸道,“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咱们这一路上,见着的好人的确不多。” 楚天笑道,“不是还有个苏老爷子。” 轩辕青青小鸡啄米,点头道:“嗯,我老远就能感觉到那位老爷爷还是很不错的。” 第169章 事后那些事 有间客栈一楼西厢房间内,楚天端坐在床榻上,双手捧着一副山野城镇形势图,因为这座名叫平安镇的小镇本就在山脉荒野中,在建成之初,属于各方游历山河历练武道的武道修士长久来此汇聚而成,几处还颇为像样的酒楼或者息站便多会准备一些地势堪舆图,不贵,十颗金精通宝银钱。 根据形势图所描绘,楚天所落脚的这处平安镇,四周皆被高大山脉围拢,属于一处地势宽广的盆地,从东向西,以南往北,四座山脉的取名很有意思,分别叫浮云、卧水、卷澜、升涛,据说是那位元婴境的武道前辈御风凌空到极高处,俯视脚下山河,心中灵犀所致,便给四方山脉取了这么个名字,如此一来,平安镇方圆千里疆域,便自然而然便成为了这位元婴前辈的所辖疆域。 说是客栈中等房间,一晚上要十枚雪灵石,实际上房间的陈设很是简单,屋内一张檀木床榻,一张案几,一条椅子,一条长凳,还有一副简单的山水屏风,客栈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屋内灵韵倒是比外面浓郁一些。 前半夜楚天跟轩辕青青唠嗑闲聊多一些,后半夜则是静坐在明月光下,运转灵诀汲取灵韵,以神识意念引灵泼墨,勾勒武魂法相内天地山河。 白泽秘境一行,东玄大帝以神通秘法帮助楚天灌顶通窍,使得武运觉醒,丹田之中有紫气东来,气象之大,金莲横生,尤其是体内那口纯粹气机,更是生出一抹灵意,在楚天体内运转期间,成为一名威武将军,守卫江山治理山河,让楚天武道根邸愈加凝实。 对于这些,楚天自然对那位叫东玄大帝的高大老人感激不已。 正如那位高大老人所言,天底下的大道,说玄一些,大道三千各不相同,说简单些,武道殊途而同归,天底下的武道真意本就没有实质上的差别,只是在于如何引导运转,化为自身根本,虽说高大老人以自身武运神意灌注于楚天体内,却并未拔苗助长那般,以自身武运覆盖楚天武道本源,而是融入楚天本源之下,如那地底泉水源头,慢慢涌出,让楚天以自身本源缓缓炼化,化为己用。 这也是楚天离开白泽秘境后,总觉得距离魂武八境有一步之遥,却不得过的根本所在。 在武道根邸之上,涉及到自身本源,高大老人跟楚天一样,都讲究一个‘真’字。 真在自身,在于扪心自问而无愧于天地人心。 武魂法相中,天地山河已初具雏形,千万里山河,恢宏壮阔,更为难得的是,在山河之间,隐约能看见一条条如金色涟漪的脉络,逐渐形成,好似支撑起一方天地的筋骨脉络,让人心神安定,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一夜悠然过去,楚天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赶路,打算在平安镇继续逗留两日,昨夜闲暇之时,楚天想了一些离开龙骧城一路的所见所闻所遇,总觉得事情并非巧合,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如影随形,张开在自己背后。 在平安镇上溜达了一圈,让楚天啧啧惊奇,难得遇见一座小镇中,能有丹河境武道强者跟尚未踏足武道的凡夫俗子相安无事坦然处之,纵横不足十条街道,多是一些茅草搭建而成的临时摊位,像样的楼阁店铺寥寥无几,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只是楚天一路上走马观花,并未看到特别有眼缘的物件,便在只在一处老笔宅购买了一些山野笔札,逸闻趣事。 就在楚天打算返回息站之际,从小镇入口走进来一个腰悬青竹短剑的中年男子,剑柄紫金铭文,宛若先天而成,一身青衫,颇显几分逍遥风流气度。 楚天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两人算不上熟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千万里之遥相遇,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他乡遇故知,自然也就没有那份意外的惊喜。 不料那人看见楚天后,脸上并未有丝毫讶异,快步走到楚天身前,淡然一笑道,“原来是楚公子,没想到尉某竟能跟楚公子在此处相遇,看来咱们之间缘分不浅。” 来人正是在东海之滨有青叶剑仙之称的武道俊彦尉迟恭,年轻之时,曾机缘巧合,得到一柄万年云霄紫竹剑。 楚天呵呵一笑,眯眼打量了一眼一身青衫腰悬短剑的中年男子,淡声道,“青叶剑仙的记性可真好,当初只是一面之缘,竟还记得我。” 尉迟恭迟疑片刻,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要说是尉某,怕是随意一人跟楚公子有过那样的一面之缘,都要记忆犹新了,这和尉某记性好不好可没多大的关系。” 见楚天手中拿着一些山野笔札游人传记,这位一身剑意比之前更加收敛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几个月不见,楚公子竟然已经半只脚踏足了神桥境,果真不愧是天纵之才,魏某打心底佩服的紧,不知楚公子可有闲暇,咱们虽说算不上朋友故交,却也算得上有同乡之谊,一起喝两杯?” 尉迟恭话音未落,哈哈一笑,“算了算了,当初尉某去你楚家,的确是存了心思想着能分一杯羹,既然楚公子心存芥蒂,那就算了。” 楚天想了想,看一身青衫的悬剑男子并未有丝毫恶意,点头道,“小镇门口刚好有个酒摊,不如就去那里?” 青叶剑仙尉迟恭蓦然大笑,说楚公子果真是可敞快人。 酒摊老板是位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子,起先楚天在进入城镇的时候还不以为意,这会儿可就琢磨出了些许意味,哪怕只是用心看了一眼,竟发现是位自己根本看不出深浅的家伙。 楚天也不在意,跟尉迟恭分别在一条被光阴磨擦光滑油亮的长凳上坐下,要了两壶酒。 尉迟恭提起酒壶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呢喃了一句,“人间至味是清欢,酒亦是如此!” 楚天坐在尉迟恭对面,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心中蓦然跌宕,当这位当年名动东海之滨的中年男子彻底放开周身那股武道气韵时,竟是给楚天一股浩瀚磅礴之感,丹河境? 楚天可是知道,数月之前,东海之滨各方豪杰齐聚楚家之时,这位号称青叶剑仙的中年男子才只是神桥初期的武道修为,短短几个月过去,自己也只是刚刚踏足魂武九境,这并不显山漏水的一身风流的欠揍家伙,竟是一步踏足了丹河境? 似乎觉察到了楚天心中惊骇愕然,尉迟恭轻声笑着解释道,“当年我不过是一直在辛苦压境而已,这几个月彻底放开了神意,又在白泽秘境得了些巧遇机缘,自然就有了你眼中的一日千里。” 楚天点了点头,他不过是十年厚积薄发,再加上东玄大帝武运传承,数月光景,便能一步登天入魂武九境,何况这位号称青叶剑仙的家伙,年轻时便得到过一株万年云霄紫竹的认可,这些年来隐忍藏拙,想来就是为了东海武运升腾之时一朝勃发。 尉迟恭小口慢酌着哪壶味道绵薄清淡的灵酒,突然问道,“东海那边,都还以为你被困在秘境尚未出来,没想到你竟早已走到了这里,只是你如此前往青云阁,就不怕会遇上青云阁的诸多……诘难?” “还有,我听闻在前不久,青云阁跟蜃岛达成了一份秘密协议,具体内容我不清楚,不过想来眼前有青云阁蜃岛,背后还有血魔山虎视眈眈,且不去问那些在东海之滨能列土分疆的存在,你不怕到了青云阁真会是自投罗网?” 楚天皱了皱眉。 自从离开白泽秘境,楚天虽然也对东海那边的风云走势有过不少打探,只是无一例外,从东海之滨传出来的消息,好像都在半路上泥牛入海,这让楚天本就惊疑不定,按道理来讲,如今的东海之滨可算的上是非之地,波涛起伏地,消息怎么会如此的风平浪静? 如今想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青云阁蜃岛血魔山各方势力联合封锁了所有消息,即便是有消息传出,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外题。 楚天抬头看去,在北方那座明明叫升涛的高大山脉中,竟是一副秋风萧瑟树叶飘零的荒凉景象,山巅浮云一分为二,呈现出龙抬头的上升趋势,只是不知为何,抬而不得起,就像是秋日霜降十分,水汽凝重。楚天想了想,突然问道,“当初你前往楚家,若非青云阁的人插手其中,剑一师兄出手相助,会不会对楚家落井下石?” 尉迟恭看着眼前面容坚朗的年轻人,眯眼打量了半晌,也没看出来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开口道,“落井下石倒不至于,顶多了就是跟其他人一样,捞取一点好处,但是出手相助,也不会就是了。” 楚天对尉迟恭的直言不讳有点诧异。 尉迟恭继续说道,“我尉迟恭行走天地,只讲究一个光明磊落,坦荡而行,但是也绝对不会出手多管闲事,即便是出手,也会跟做生意一般,明码标价,世间事情太过繁杂,我不喜欢那些个人情往来的纠缠不休,所有事情,一码是一码,就像一条条直线,即便纵横交错,也是笔直一线。” 楚天轻轻点头道,“心无牵连,更无羁绊,武道攀升的更顺风顺水。” 楚天沉吟半晌,取出一个纳袋,轻轻搁在桌上,问道,“能不能说一下现如今的东海形势?” 尉迟恭瞥了眼桌上钱袋,轻声笑道,“好说,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别人都觉得这是直锥人心的刻薄言语,我却觉得是再实在不行的好话,一分钱一分货,每一个人情往来,每一个物件,每一份阴谋算计,在我这儿都明码标价后,便会简单许多,人心也会曲直许多。” 尉迟恭不再跟楚天说那些有的没的,稍稍想了一下,便说起如今的东海形势来,比如楚天最关心的暮霭城,韩家覆灭之后,如今已算得上是楚家一家独大,林家也随之迅速崛起,有望成为楚家第二,另外最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东城古家在韩家没落后,迅速崛起,顶替了第三大家族的位置。 除了暮霭城,现在算是风平浪静,白泽山脉中却是比以往更是热闹的无以复加,先是有不少富贵险中求的武道世族惨遭波澜,几乎一夜之间就完全倾覆,还有几个不起眼的武道宗门,不知如何在悄然中崛起,其中声势最为壮大的是个叫青山门的武道门派,以往连三流宗门都算不上,现如今一举成为了有神桥巅峰坐镇的豪阀宗门,除此之外,东海之滨各方势力在秘境中一座古战场遗址,损失惨重,甚至有丹河境强者陨落其中。 说到这里,尉迟恭特意说了些古怪事情,说是按照道理来讲,白泽秘境只能允许神桥境之下的武道修士进入,却不知为何,数月前有人发现秘境规则松动,便是丹河境强者都能轻易出入,不再受天道威压的镇杀。还有青凫城公孙家,传承数百年,底蕴浑厚,在青凫城可谓有那青史名声,结果在白泽秘境也是损失极其惨重,被誉为小凤雏的公孙镜更是神陨其中。相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是蜃岛跟青云阁的联手,尤其是那位名叫倾城的蜃岛圣女,第一次出现在人视野,便引起了极大波澜,不知道要折服多少东海之滨的天骄俊彦,就连青云阁的那些个天之骄子,也为之神魂颠倒。 尉迟恭笑了笑,“现如今东海之滨可谓是一天一气象,消息都金贵的很,其中每天出现了多少天地灵宝,又有谁得了什么机缘,武道一步升天之类的,我就不跟你说了,也不管你的事,有意思的是,这些天不知谁组织了一个叫‘天眼’的组织,整天在白泽山脉转悠,打听一些奇闻趣事,以秘密手段向外面传送,不过价钱贵的很,就算是一点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都能卖出去百十枚雪灵石,现如今前往白泽山脉的武道修士,已经从当初的方圆数万里,扩展到了百万里。” 楚天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这百十枚雪灵石,怕是还不够你这一番口水的价钱了。” 尉迟恭看了眼小镇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影,然后很快收回目光,“话不能这么说,我也就是无关痛痒的跟你说一些大概,有用的也就两点,第一点就是楚家没事,第二点就是青云阁跟那蜃岛有暗中联手的谋划,你小心些,剩下的那些事情,我尉迟恭毕竟不是那行走天地间的说书人,说不出其中神意,不会有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楚天会心一笑,“你做买卖到真是明码标价。” 尉迟恭点头道,“这是自然,接下来倒是你可以开个价钱了,多少合适?” 楚天看了眼青衫男子腰间青竹短剑,笑道,“一枚金精银钱如何!?” 第170章 一颗银钱 酒桌上,尉迟恭看着眼前面容俊朗的年轻人,笑道,“听闻剑一临走之前,曾在你身上留下一缕本源剑意,白泽秘境之中,你更是以那缕本源剑意重创韩亭山,甚至于在之前的龙骧城,我听过你的消息,说是在剑道一途走出了很远的距离,跟剑一的剑意有七分神似……” 楚天翻了个白眼,“青叶剑仙你不是一向自诩光明磊落,还是捡重点说的好。” 尉迟恭笑道,“虽说我现如今已半只脚踏足丹河境,可在剑意一途,知道跟那位叫剑一的青云俊彦还有些差距,便不去自取其辱了,这才追寻你的脚步特意来此,想要厚着颜面切磋一番。” 楚天哈哈笑道,“知己知彼?” 尉迟恭无奈摇了摇头,“楚公子在武道一途独树一帜,这点我还是知晓的,所谓那七分神似,多半也都已被你熔于一炉了。” 楚天深以为然,“青叶剑仙果然不同凡响,独具慧眼啊。” 尉迟恭哑然失笑,“楚公子这一路千万里算是没白走,武道境界高了,比在暮霭城……脸皮更厚了些。” 楚天不见丝毫羞赧,伸出一只手掌,尉迟恭扯了扯嘴角,取出一枚金精银钱拍在楚天手心。 楚天看着手中那枚金精银钱,缓缓握拳,问道,“照理来说,我还得叫青叶剑仙一声前辈才是,只是这问剑于道,就算瞥去剑一师兄的木秀于林,光是我这一路所来,便见识过云峰四杰卢师兄的采撷人间百态,还有龙骧城那位叫紫狐傲然的师兄,剑意之浩瀚磅礴,也当得起如日中天,为何会偏偏找到了我?” 尉迟恭默然无声。 楚天咧了咧嘴,将手心那枚金精银钱收起,正色道,“既然如此,这份人情我便收下了。” 尉迟恭一手搁在桌上,手指轻轻叩击桌面,问道,“在白泽秘境,听闻那个叫倾城的漂亮娘们所言,武魂觉醒有七重,一重入道,二重化形,三重精妙,当初剑一神桥初期,便已是精妙境地,你现在已经化形?” 楚天先是摇头,再点头道,“算是化形吧。” 尉迟恭无奈笑道,“魂武九境的化形境界,真不知这天底下的武道修士都是不是井底之蛙了。” 楚天不置可否,眼观鼻鼻观心,尉迟恭手指轻轻抚摸腰间那柄万年云霄紫竹剑,毕竟是曾立志登顶武道之巅的绝世之才,虽是心中感叹,心境却不见动摇分毫,只是有些百感交集,“原本尉某闭剑十数年,温养意气,本以为再次出鞘便能武魂觉醒,直登山巅,事实上也确实达到了目的,却不料觉醒有七重,说是井底之蛙一点不假。” 楚天翻了个白眼,咧嘴道,“这话你没人的时候自己去说就算了,在我眼前说算怎么一回事,不是连我都一起骂了?” 尉迟恭淡然一笑。 说来奇怪,酒摊就在小镇门口,来来往往行人不少,却无一人驻足休憩小酌半晌,甚至对楚天尉迟恭两人都视而不见。 一壶酒尽。 天地间骤起波澜。 微风席卷而过,有肃杀之意。 楚天率先起身,大步向小镇外一处山野走去,一身青衫的竹剑仙人随后扶摇跟上。 楚天一人在前,很快在一片杂草丛生的乱石戈壁停下身影,右手笔直一线,斜指地面,双指并拢做剑指状,轻声道,“剑茗,流萤!” 不远处,尉迟恭这才落地,一手横握剑鞘而立,一手轻轻握住短剑剑柄,缓缓拔剑出鞘,轻声道,“剑名,云霄!” 不远处,有一名同样青衫儒冠的小剑童,踉跄跑来,他听闻自家先生要前来给人比剑,起先还以为是位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要知道在东海之滨,便是青云阁跟蜃岛,都相继邀请自家先生成为名誉长老,却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刚刚走到小镇门口,便看见一个才刚刚魂武九境的家伙跟自家先生对坐而谈,让小剑童更为气愤的是,那个魂武九境的家伙,竟是在自家先生面前傲慢无礼不说,何德何能在自家先生之前摆出那么一副高人的架势来? 小剑童暗自叹息了一声,只是他下一刻便瞪大了眼眸。 只见那个傲慢的家伙不见如何动静,周身如大江大河骤然卷起了滔天巨浪,一片流萤般的剑纹蓦然炸响,自家先生手中青竹短剑才刚刚出鞘寸许,那些流萤般的剑纹便与漫天翠绿碧竹卷在一起,声势之大,好似天空两片巨大的雷云轰然相撞。 尉迟恭微微点头,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握剑右手骤然用力,断剑出鞘半数,天地间蓦然猛地一颤,方寸起涟漪,每一处涟漪都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向下凹陷出一个弧度来,弧度之中,千百茂密紫青剑气横空生成,就像是一片片的茂密竹林,拔地而起。 尉迟恭轻抖手腕,千百道剑气凝聚的茂林修竹浑然一荡,升空之后,齐齐向楚天头顶激荡而去,只是那些剑气如雨打帷幕,尚未触及楚天三丈之内,便被一座流萤剑阵生生挡住,先是让虚空鼓荡起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弧度,然后砰然消散。 楚天双手交叉,做剑指状叠加一起,尉迟恭神色一怔,手中紫竹短剑已全部出鞘,在周身急速掠过,划出一座方丈雷池,青紫一片,瞬间凝聚出一层实质罡幕,围拢周身,于此同时,空中在楚天双手剑指下凭空生成的剑纹已齐齐轰在尉迟恭周身罡幕之上,只是与先前那茂密竹林卷在楚天周身的流萤剑阵相比,楚天这一次攻击显然是落在了下风,非但没能刺出一个弯曲弧度,才只是与尉迟恭周身的灵罡剑幕相撞,便无疾而终。 尉迟恭看着周围空间如冰晶洒落的剑意灵纹,眯眼而笑,一脚踏地,向后飘摇而去,左手双指在短剑剑锋划过,周身那一层青紫罡幕竟是倒流入剑锋,气机流转,光彩照人,剑锋由横剑变为竖剑,脚下百丈之内,地上所有青石应声碎裂,地面杂草纷飞,向四周激射不止,剑锋灵罡仍在凝聚,凝面为线,化线为点,最后在紫竹剑尖处化为一滴紫黑色露珠般的光华。 以剑尖为起始,与楚天水平一线,空中骤然激荡起一道紫黑涟漪,所过之处,尽为齑粉,显然是剑意化为实质的化形境界。 楚天脚下灵云激射,一掌拍空,侧身而起,抬手从武魂法相中扯出一条长达丈许的剑纹,剑纹如东海大潮,翻卷而起与紫黑剑意相击,之后猛然凝结,好似秋日霜降,在空中凝结出一道霜白长线,冰晶凝聚,卡擦作响。 尉迟恭眉头微蹙,没想到楚天所谓的剑意化形,竟真是与剑一如出一辙,剑意更是暴涨,手中云霄短剑猛然抛空,一株高大紫竹巍然而立,亭亭如华盖,天地间激荡剑意,宛若乳燕归巢,蓦然消散一空。 天地间,剑意浓郁,紫竹曼连,横空生成,相互交错,仔细看去,能看到所有冰晶在紫竹疯狂生长下寸寸皲裂。 楚天飘然落地,赞叹道,“果真不愧是青叶剑仙,楚天佩服!” 尉迟恭一手抬起,空中紫竹蓦然消散,化为一柄紫竹短剑落在手心,面色古怪的看着楚天,皱眉道,“不是说你已推演出另外一剑,为何不见你祭出?” 楚天咧了咧嘴,无奈笑道:“尉师兄听说了剑一师兄临走时留给我一枚剑丸,想来会知道,我在白泽秘境那么短时间,必然不可能完全消化了,至于那一剑,自然也就有了狐假虎威的意味。” 尉迟恭呵呵一笑,“能在数月时间,集数家所长,另辟蹊径,将剑意衍化到如此地步,也当得起惊世骇俗了,若非我闭剑十余年,一朝接连突破,怕是比你要差上很多。” 尉迟恭淡然道,“这绝非自谦或者夸大之词。” 楚天摇头道,“我推演的剑意所在灵纹剑阵之上,困敌杀敌或许不弱,手段运用也更加诡异,只是比起锋芒无匹,与你们相比可就差远了。” 尉迟恭笑道,“灵纹师借天地之威,好不威风。” 楚天一路走来有苦自知,咧嘴道,“威风是威风,那也得能吃得住苦头才行。” 楚天突然笑问道,“我这一份剑意精髓,可是有那走山过河的所见所闻,有剑一师兄的方寸天地,更是有紫狐公子的一剑风流,不如再加一颗金精银钱如何?” 尉迟恭嗤笑一声,“你就别想在我这边打这般小心思了。” 楚天讪讪一笑,“还有什么禅机,能不能稍稍透漏一点?” 尉迟恭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相信天底下会有武运负身这一说,可东海之滨接连变故,武运升腾,短短数月后起之秀天骄俊彦便如那雨后春笋,再加上……” 尉迟恭蓦然顿声,笑道,“你楚天很不错,希望真会如想象那般,能在这方天下占据一席之地,为所有武道之人。” 楚天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看得起我。” 尉迟恭平静道,“在你离开后,小安被一位自称东玄中央天地圣道阁的老前辈收为了弟子,说是不出甲子光景,便能下山无敌于此方天地。” 楚天微微呆滞,想到白泽秘境中的高大老人,半晌点了点头,笑道:“多谢了。” 楚天想了想,问道,“你还要继续前往青云阁,找剑一师兄问剑?” 尉迟恭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他能在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自称剑道入巅峰,自然会想到会当凌绝顶之后,便会有数不尽的后起之秀叨扰不断,除非是真的达到让人高山仰止,再如何登高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尉迟恭看了楚天一眼,“当然,你也不错,虽说这博采众长熔炉百家的路子很难真正的锋芒极致,却也的确算是独辟蹊径的道路。” 楚天正欲继续说话,尉迟恭摆了摆手,淡声道,“你我很快还会见面的。” 远处,一身青衫儒冠的小剑童腰间挂着一柄竹制短剑,看见自家先生走来,赶忙迎上去问道,“先生,那家伙谁啊,才刚刚魂武九境,怎滴剑意就如此厉害了?看他手中根本就没有剑嘛,这要是给他一柄绝世宝剑,那还了得?” 尉迟恭一巴掌拍在小剑童脑袋上,“想知道自己问他去。” 小剑童抬手捂住头,咧嘴道,“不能打人头的,不然我就会便笨了,就练不好剑了。” “先生,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小师妹啊?” “你小子年纪不大,整天不想着好好练剑,欠打不是?” “哪有啊,那个啊先生,你不是说我悟性高嘛,我就琢磨着,哪天指不定就能一朝悟道了呢。” “朝闻道,夕死可矣?” “啥啊,我没读过那些书的,不懂这些个,悟道就是悟道,说什么生生死死的,多不吉利。” “先生,你为啥不让我喊你师父啊?”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哦,那我就不问了啊。” 小剑童双手环抱在脑后,跟在中年男子身后向小镇远处走去。 第171章 落子 楚天看着尉迟恭跟小剑童一大一小两人慢慢远去,心里没有来得暗自叹息。 人生便是如此,就像是搭乘一条在时光长河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的船只,水中会有两岸倒影的杨柳依依花好月圆,也会有微风涤荡卷起的那些细致涟漪波纹,或者风浪大些,卷起一些个让人心弦绷紧的暗流漩涡,对于这些,楚天走过的路不算多,也不算远,可他觉得自己也算是能坦然处之了,只是在某些路口,遇到的某些人,还是让人心里难免时常泛起喜怒哀乐。 楚天没由来的记起一句话来,哀莫大于心死,死亦次之,这是不是说,天底下的万般事,唯有心事才是最大的事情。 那被称为青叶剑仙的青衫男子,腰间那柄云霄竹剑,据说真身是一杆万年云霄紫竹,楚天有些感叹,天下之大,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难怪会有一句行走江湖,生死自负,指不定哪天就会遇上比自己武道境界更高的强人。 想当初在暮霭城那会,楚天眼中的武道最强者,不过是爷爷那般的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在那之后,家族的那场演武大会,楚天见识到了神桥境的卓然风采,随后楚天更是听闻天底下还有丹河境的武道强者,元婴谪仙境的武道大能,接下来一场场的生死境遇,成了楚天一路走来烙印在心底的艰辛岁月和时常哪来缅怀的风景,就像是深埋在地底的老酒,每次挖出来,哪怕不用揭开泥封,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辛辣但暖心。 暮霭城外,行亭中第一次面临生死危机的不甘,家族演武大会面对楚淙时的黯然,暮霭城内街巷中面对韩青的无奈,白泽秘境面对韩亭山的毅然,只不过楚天心底无比的庆幸,自己能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那一袭大红长袍,遇见了那个玲珑少女,就像是在人生的道路上,在一片破败和荒凉的绝望中,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和一泓清泉,原来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楚天抬起手拍了拍脸颊,乐呵呵笑了起来。 楚天按照原路返回平安小镇,继续在闲逛了一会,这才折身返回那家名叫‘有间客栈’的息楼,楚天盘坐在床前,一手托着腮帮,怔怔出神。 能够一路走到这里,最根本的原因,楚天心里一直相信一句话,在这天底下,不是没有所谓的巧合,只是九成九的巧合,都绝非偶然,正因如此,对于尉迟恭的突然出现,楚天其实打心底有许多疑问的,只是自己间接试探了许多,那叫尉迟恭的家伙始终闭口不言。 楚天想了想,突然抬起一手,在空中轻轻描画。 一条条淡金色丝线凭空生成,很快便在空中搭建成一副纵横十九的天地棋盘,楚天右手食指轻轻一点,棋盘天元便出现了第一枚白色棋子。 自从白泽秘境黑石山脉一行,轩辕青青跟楚天说过不少上古谶纬弈棋一道的天机术数,还说实际上寻龙师的先祖,便算得上是衍生脱胎于此脉,正因如此,楚天一路上闲来无事,便会收集一些弈棋方面的典籍来推敲琢磨,沉浸其中,久而久之觉得还挺有意思。 不过时过境迁,弈棋虽是已沦为小道,既然能跟‘道’字沾边,自然不会真的简单了,不然天底下这么些钻牛角尖走入此道的武道修士,为何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一朝悟道,找到其中的那个‘一’,进而一步登天,鱼跃龙门。 楚天神色凝重,死死盯着眼前自己亲自勾画的这方棋盘,久久陷入沉思。 足足半柱香过去,棋盘之上,才寥寥落子二十一,从自己离开暮霭城,前往白泽山脉,之后一路向西,行至龙骧城,每一个细节,楚天都细细思量了一遍,原本楚天还没有多想,只是如今看来,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这才有了楚天眼前的独自复盘。 在这之前,楚天看待血魔山,无非就是魔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只是眼下,对镜观照,楚天感觉到青云阁竟是何其相仿,只是一个走在暗地里,一个走在明面上,暗地里的那一个,更加的无所拘束,只求‘快意逍遥顺心如意’,想要杀人便杀人,想要劫掠便劫掠,只要我愿意,天底下的事情皆可为之,而明面上的那个,则要爱惜面子许多,明面上要做许多光风霁月的事,实际上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起血魔山丝毫不差。 楚天皱了皱眉,青云阁对于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和想法。 尉迟恭离开前说跟自己很快还会见面,难不成也是一个谋划已久的布局?是好是坏,楚天不敢确定,只是这种每一步都走在既定的圆圈内,让楚天打心底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楚天下意识取出那枚青云阁主亲自祭炼的神魂玉牌,端详片刻,想着这些个错综复杂的脉络,秦江天的那场设计,楚天能感觉得到,其杀心绝对不会有半点虚假,只是楚天实在想不明白,在青云阁眼皮子地下,秦江天为何敢毫无遮掩。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那座街巷酒楼,青云阁上面那些人,难不成还真眼睁睁看着秦江天那老王八吞掉自己身上的所有武运? 然后是秦江天跟自己在心性上的拔河,想要慢慢的蚕食自己身上天机武运,对于这个,楚天实际上并不在意,倒是跟潇湘苏家那位老家主的偶遇,让楚天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又陷入了另外一场布局。 不得不说,心境上的涟漪,最是让人防不胜防。 楚天深吸了口气,这些天的打听,楚天对潇湘苏家已有了大致的了解,也难怪能让自己的心境漾起涟漪,如果真是那叫秦江天老王八的布局,楚天不得不佩服那老家伙的手段,仅仅是一场酒宴,自己已尽力遮掩,仍是被那老王八瞧出了端倪。 只是楚天仍旧看不出太多的东西。 轩辕青青知道的不少,眼界更高,可对于这些人心诡谲的算计,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楚天缓缓在金色棋坪上理出一条直线,若是落在好棋者眼中,定然会是稚童打架那般的无理手,只是楚天却一脸凝重,眯起双眸。 假设青云阁的确有人想要针对自己的武道或者心境进行布局,秦江天也只是顺势而为,恰巧发现了自己身上那股浓郁武运,生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那么接下来的布局,可谓是直指人心的深沉谋划了。 在这之前,楚天不清楚,但是那天问过了轩辕青青之后,楚天大概能整理出一条模糊脉络来。 先是让那位淮玉城少公子跟自己引起冲突,使得在无形之中形成心境上的牵连,再以能够汲取武运天机的灵宝加以牵线,与自己在背地里形成一场无可挑剔的‘君子之争’。 这些都不难想,难就难在,自己走出龙骧城后,遭遇的第一场截杀,原本以为是秦江天的手笔,可最后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像,至少楚天实在想不到,如果真是秦江天的谋划,到底有何用处。 在这之后,一路上算是风平浪静,直到跟潇湘苏家的老家主偶然相遇,再次引起了自己心境上的涟漪动荡,尽管只是萍水相逢的拔刀相助,可这无形之中的因果牵连,算是结结实实的结下了,楚天总觉得,自己指不定还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想不明白。 然后就是走到这平安镇,先是在小镇门口看过了一场无厘头的棋坪之争,然后是一场怪异的对答,话里话外都能听出来自己尽早前往青云阁的好,之后便见到了那叫青叶剑仙的家伙。 楚天深吸了口气,抬头向窗外看去,不知不觉,又是夜晚,天上,月明星稀,有微风吹来,不知是不是景随心变,总觉得天地寂寥,微风也有那么一丝冬日的刺骨寒意。 这让楚天苦笑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 数月光景,脚下千万里山河,楚天虽说没有看过太多波澜壮阔的人心诡谲,可山泽之中一些人心细微处的变化算计,楚天没少看,更没少琢磨推敲。 小镇门口那个一身鲜衣怒马的汉子,既然劝说自己赶紧去往青云阁,想来是不愿意自己插手潇湘苏家的事情,只是自己并未如那汉子所愿,更为关键在于,那一场无心的相遇,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直接前往青云阁,楚天能感觉到自己心里必定会留下一丝执念,指不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无限放大。 轩辕青青曾言,武道修力是不假,根邸所在,更在于修心,所以才会有福至心灵的天地共鸣,跟棋弈经纬有异曲同工之妙,有那‘精通有此门’一说。 武道修心,可那简简单单的一场偶遇,偏偏在自己心境之中留下了一抹涟漪,若自己不去理会,便是掩耳盗铃,可要是理会了,好像就会走入另外一场诡谲布局。 选择权在自己手里,主动权却在他人手中。 人生之难,难在路难行。 难怪会有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楚天抹了把额头冷汗,只是这么一点浅显的推断,就让自己有种心力憔悴的感觉。 也难怪,天底下不管是散武野修,还是武道高门世族子弟,都喜欢修力不修心,你打我一拳,我便一刀将你斩为两半,干净利落省事,关键是刀出有名,至于后果如何,谁才不会去多想过问,反正符合最浅显的那层‘顺心如意’。 楚天摇了摇头,虽然他明白的不多,可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这也是为何千万武道修士,会觉得武道越走越高,越来越寸步难行,不就是自己的心境在无形之中,越来越窄,能够容下的错误,越来越少。 楚天面容愁苦,只是自己去看真正的本心,走的也不好受啊,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中,就好像自己要一点点解开眼前脚下的那一个个死结,苦闷自知。 楚天想了想,抬手一抹,将金色棋坪中的黑白棋子尽数抹去。 一手托腮看了一会,右手食指轻轻一点,重新落下第一枚棋子。 楚天皱了皱眉,蜃岛那个叫倾城的娘们,既然跟自己有过交易,东玄大帝也跟自己提起过,不要跟那娘们走的太近,也不要完全放在心上就好,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然后楚天再次指尖一点,落下第二枚棋子。 据说蜃岛有三位太上长老,战线并不一致,只是如今跟青云阁合作,不知将来会有多少幺蛾子,想到这里,楚天久久未动,眉头紧皱。 似乎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中到底有何玄机,楚天耷拉着脑袋,落下第三枚棋子。 血魔山不用说,即便自己再心宽体胖,魔道便是魔道,至少你滥杀无辜便是不对的,只要落在了自己手上,没有手软的道理。 楚天看了看那枚棋子,对于这一点,不需要费心费神的去想了,想来血魔山跟青云阁也不会真正联手。 楚天向前俯身,眯眼看着那几枚棋子,自言自语道,“秦江天所作所为,与魔道中人有何异?青云阁真的没有丝毫察觉?就像是养蛊之法,不断汲取他人武运,甚至于许下重大诱惑,让人甘愿走入其中,成为棋子,即便那些人心性如此,该死,可秦江天就该高高在上逍遥自在的翻云覆雨?” 楚天摇了摇头,秦江天先不去说,青云云鼎峰为了一名弟子的武道前程,以暮霭城万千人的性命为赌注,又能好到哪里去?既然自己能安然无恙走到这里,想来剑一那位阁主师尊,还是给自己留有一条路可以走的。 然后楚天指点如飞,接连在棋盘上落下十数枚棋子。 一气呵成,金色棋盘便形成了一副两军交战相互纠缠的惨烈画面。 楚天看了半晌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轻声自语道,“小镇外那姓沈的老头,想来便是沈家的人了,至于那鲜衣怒马的前辈,是剑一师兄的……师兄?如果没有那场对弈,自己是不是会直接落入另外一场难以想象的风波中去?那老头的中盘离去,便是因为没了可乘之机,继续留下也没有意义?” 楚天想了想,“只不过在这之前,跟苏老先生偶然相遇,我便在心里留下了一抹涟漪,无论那位前辈再如何苦口婆心,我都没法直接前往青云阁……” 楚天自顾说着,再次指尖轻点,落下一枚棋子,“这才有了尉迟恭的出现,只是他为何会出现的如此巧合?又有什么意义?最后问剑留下的这枚金精银钱,又是几个意思?从我这里过手,沾染上所谓的天机武运,再还给他尉迟恭?还是说就是一场临时起意的纯粹问剑,没有任何谋划和算计?” “按照道理来讲,尉迟恭能得到万年云霄紫竹认可,本心所在,虽然讲究明码标价,没有任何人情往来,不该有多深的算计才对,与自身武道背道而驰,得不偿失。” 楚天只觉脑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这些东西,还不能不去想,否则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楚天第一次发现,原来想要走过更多的高山大河,看到更多的壮阔风景,每一步都是不简单的。 楚天再次落下一子,“玄煌大帝恩将仇报,过河拆桥,想要斩草不留根,却又怕‘人在做天在看’,身为天子,有违天道,便让沈家做那野狗去咬人,关键是还有那么一大块肥肉,心甘情愿,可青云阁为何还敢偏袒潇湘苏家,处处阻挠?不像是唱红脸白脸啊。” 楚天想到这里,抬手使劲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脑海嗡嗡作响,只是还是咬牙落下一枚棋子,“吕真得到上古雷罚传承,便能知晓诸多上古秘闻,那尉迟恭能得到云霄紫竹认可,未必就不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所以才会在不影响自己本源道心的情况下,来此地跟自己做了一笔公平的买卖?” 楚天盯着最后那枚棋子,紧皱眉头,沉声道,“只是若想不顾一切洪流大势,想要在这些纵横交错的田垄上横插一脚,必须得有更大,或者是至少不会比大秦王朝更小的力量倚靠才行。” 想到这里,楚天呵呵一笑,脑海里出现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来,在白泽秘境碣石天地,自己跟那人有过一面之缘,据说千年之前曾搅动过整个东玄大势,风卷云涌,乾坤倒转。 楚天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神精疲力竭,嘴里喃喃骂道,“如果真是那家伙,果真是老王八蛋啊,就算是要算计,就不能让本公子好好喘口气?一路奔波,风餐露宿不说,还要面对你们这些的阴谋算计,你当人命是这么折腾的?” 只是一想到那叫姬鞅的家伙武道之高,算计之强,千年之前,尚且能以纵横谶纬之术与天地扳手腕,楚天便觉得升起一股无力感,直挺挺向后仰躺倒去。 楚天抬手抹了把头上汗渍,稳了稳心神,咧嘴道,“干你大爷的,这么算计很好玩啊。” 楚天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气,只觉得这才算刚刚看清了这方天地的立身之本,不管上古之时那些个圣人行走天地,抽丝剥茧出来的经仪规矩如何,至少历经千万年时光冲刷,人心已经如此,因为那里的武道太高,路上行人越是往上走越难,再加上每一方天地之中,武运所限,使得上面的武道便成为了一架独木桥,自己想要过去,便只能‘宁教我负天下人’,只能是为了一线机缘杀伐果决,因为真正的武道之巅,上古圣人的那些圣迹,后世人谁不心神往之,如此一来,长生久视谁不向往,为了那哪怕丁点的机会,也要抢到手,这便造就了山下武道修士,烧杀抢掠,弱肉强食,山巅武道修士,顾忌那些压在头顶的规矩,便千般算计万般谋划,世道便一天天的如此循环,便有了东玄大帝当初的那些疑问,有了想要亲口去跟天道掰扯掰扯,去跟上古圣人坐而论道的想法。 人心本就是一条线,善恶不过一线之隔。 楚天心中愤愤然,就算如此,天大地大,这么大的担子,管我啥事? 你姬鞅想要做那千古一人,你自己去做不就好了,找到我头上算怎么一回事? 楚天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阵心累,咧嘴道,“老王八蛋,真是个老王八蛋啊。” 楚天哀叹一声,放了放心神,缓缓睡去。 远处,风起之后,天上云海奔腾,再然后,月明风清。 第172章 曲径通幽,明月高悬 虽然到最后楚天依旧云里雾里,只是估摸着,在自己印象里,能够跟大秦王朝掰手腕的家伙,也就东玄大帝嘴里那么一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楚天便不再庸人自扰。 甚至于最后还心有灵犀一悟,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小时候的十年隐忍,自己活得不可谓不艰辛,离开家族后的一路西行,也往往都是在苦中作乐,好在身边有她,这才让楚天不至于在心性上走入死胡同,青年便有老年暮气。 想不明白便不去多想了,虽是有那么点自欺欺人的嫌疑,可楚天接下来还真就呼呼的熟睡过去。 在平安镇西北角一座略显荒芜的庭院中,一副天地流水如玉带游龙的玄妙景象。 平安镇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当年不过是山野中一处人烟略显密集的小山坳,之所以能成为一座关隘重镇,能出现那仙凡同居安居乐业的祥和景象,皆得益于数十年前,此地曾出现过一位一朝悟道入元婴的武道大能。 平安镇方圆数万里之内,有城镇十余座,光是青云阁所直接管辖城池,便有两座,其中一座叫南青城的城池,武运之盛,威势之深,寻常丹河境武道修士行走其中都要低下半颗头颅,无他,皆因南青城城主乃是一位叫沈文君的老人,南青沈家,虽说算不上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排名前五的武道氏族,可能在青云阁占据一座辅峰,甚至被冠以青云小步月之名,其积威之深,可想而知。 南青沈家家主,更是在百年前便踏足丹河境巅峰的武道强者! 可即便如此,在南青城东北方向的这座高大山脉中,依旧有这么一座宛若世外桃源一般的山野小镇,藩镇割据在所有城池管辖之外,一开始的时候让人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即便你‘通幽道人’是踏足元婴境的谪仙大能,可在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任何踏足元婴境的武道巨擘,但凡是山泽野修,都要挂名在青云阁元婴谱上,成为青云阁名义上的外门供奉,以便青云阁上报大秦王朝,可那位号称‘通幽’的高大道人,非但在踏足元婴境第一天就宣布跟青云阁井水不犯河水,后来更是明言列土分疆,在这平安镇方圆百里之内,都属于他私人宅邸,一时间让那些遥相观望的人点起了脚跟想要看一下,这位‘通幽道人’哪来的底气,可后来的结果很是让人大跌眼镜,说是青云阁当初便派遣了两名元婴境强者登门拜访,结果不光没打起来,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这座名叫‘平安镇’的山间小镇,也就慢慢成了宛如世外桃源,一方净土的存在。 只是有一点,任何人,不管你有什么过往,在平安镇都要老实本分,否则不管你后台多硬,武道多高,只要高不过我‘通幽’,那便对不起了,等着让熟人朋友来收尸便是。 有一次一位丹河境武道强者偏不信邪,在趁着‘通幽道人’离开平安镇之际,愣是想要以身试法,结果就被镇杀当场,可不是让所有亲眼目睹的武道修士心神骇然。 最近十余年,那位‘通幽道人’再次回到了平安镇,尽管从未露过面,依旧有传闻出来,说是这位前辈十数年游历山河,武道境界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更有消息灵通者,说是这位前辈数十年行走在各大高山大河,亲自采撷了数百道水灵菁华,打算将那口‘通幽泉’炼化为自己的本命物,一旦成功,这位前辈在水灵造诣上,便能在青云阁这方圆三千万里‘独步天下’,尤其是有事迹传闻,这位前辈曾收取一名弟子,以水灵泼墨指点之法,便让那位弟子瞬间开灵,武道根骨如那‘清灵活水’。 山野间更有小道消息,说是‘通幽道人’曾数次登青云阁,找那位青云阁主‘一笔道人’坐而论道,尽管每战皆败,落在外人耳中,只能说是虽败犹荣,能让常年闭关不出的青云阁主数次出关应战,武道境界可想而知。 这一天,‘通幽道人’刚刚炼化那口‘通幽泉’,庭院府邸便来了一位登门拜访的年轻人。 庭院简陋是真,可庭院四周的水纹阵法,却绝对不假,即便是同为元婴境的武道强者,都未必能轻易闯入。 可这位一身雪白长袍的年轻人,抬脚跨过,竟然只是在门槛内荡起一阵细微涟漪。 已在元婴境登高远望的高大道人看到眼前年轻男子,先是一怔,脸上明显升起一抹从未有人见过的热情。 一身白底青袍的高大道人哈哈一笑,迎上前去,“江岚见过前辈。” 如入无人之境走入庭院的年轻男子却很随意,能让一位元婴谪仙境的武道强者在自己眼前如此,好像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淡笑道,“江岚,看来你运气不错呀,这才多少年不见,便触摸到了一丝那层壁障,不错不错,如此一来,我要交付给你的一些事情,倒也放心了。” 名为江岚的高大道人不以为意,看着在自己腰间缓缓流淌的一泓泉水,泉水之中,密密麻麻的晶莹流淌,就好似镶嵌其中的水晶玛瑙。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抬手拂袖,那些如水晶玛瑙般的流萤顷刻一颤,下一刻便好似与那条碧绿泉水彻底融为一体,灵韵弥漫,雾霭升腾,已是元婴境的高大道人竟是心神摇曳,那些自己耗费十数年采撷而来的水灵菁华,就像是由强行镶嵌其中的晶莹宝石,变为一本古朴书籍上密密麻麻的旁白注解,历经无数岁月冲刷,更为浑然一体。 高大道人想了想,“不知前辈此次前来,有何吩咐?” 年轻男子笑而不言,只是在外面看上去破败不堪的茅屋内缓缓走过,一排排多宝架上尽是琳琅满目的稀奇灵宝。 已经在元婴境就要看到尽头的高大老人有些无奈,“小小一个青云天地,有什么能入得了前辈法眼,就算是有,能折腾出多大的阵仗?我现如今的武道修为,不至于前辈这般凝重对待吧,难不成真是能让我这种元婴境都能分生死的凶险之事?” 年轻男子一挥手,手上便多了一柄寒光萦绕的玉石折扇,微笑道,“生死自然有,但不会是你江岚便是了,以山泽野修的身份,一路登顶武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在这之前,你最好将此方天地的事情都处理好,不然事后会不会给你留下时间处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高大道人神色凝重。 年轻男子已经取出一枚赤金流转的黄纸符箓,顿时金光萦室,上有一行行密密麻麻灵纹篆刻,目光看去,让人目眩神迷。 黄纸符箓可不是寻常黄纸,而是一种叫‘金缕’的珍贵符纸,采撷世间极阳之气融入焱石之后淬炼而成,可承受天地浩然威压。 年轻男子取出的这一枚黄纸符箓,名叫‘长河碎空符’,以灵元激发,便能将空间打出一道时光长河,踏入其中,可一瞬挪移千万里之遥。 上古之时,有符箓一派,据说所刻画符箓具有神鬼莫测之能,可与天道比肩,更是三千大道之一,只是如今岁月变迁,种种传承早已没落,无数秘法篆文也随之消失。 高大道人看着年轻男子手中黄纸符箓,神色微怔,“大秦王朝?” 年轻男子双指捻住那张黄纸符箓,凝视着符纸上那一行行纹路精美的篆文,然后眯眼笑道,“当初我扶持王阳明,本以为那家伙是一位乱世枭雄,没想到我大费周章,结果竟是个如此不济事的废物,若非我不好亲自动手,他王阳明不要说在这东荒之地呼风唤雨,现如今坟头的荒草都能有三丈高了,既然我能把他扶起来,自然也能让他一败涂地。” 饶是早已踏足元婴境谪仙境,第一次听到这般言语,高大道人也觉得头晕目眩,心神骇然,“前辈是说……”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神色云淡风轻,“放心,事后你凭借这张‘长河碎空符’,能轻易穿越时空屏障,前往东玄中州,到时候天大地大,随你江岚去,想必到时候离开了此方天地,龙门境也不过尔尔。” 高大道人心神激荡,向眼前年轻男子遥遥一拜。 …… …… 东玄中州,一处叫圣道阁的武道圣地,近期竟多了一名弟子。 东玄中州圣道阁,虽不是什么传承千万年的武道豪阀,也不是门下弟子万千的武道宗门,更不是什么门下弟子桃李满天下的武道祖亭圣地,可即便如此,在整个东玄中州,名声却不比任何武道豪阀宗门差。 圣道阁占地不大,方圆也就数千丈而已,从外面看去,就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武道阁或者说是……书院,阁内弟子也不多,不足百人,让人咋舌惊异的是,想要成为圣道阁弟子,无一例外都要经过一位老夫子的点头才行,即便是在东玄中州传承千万年的豪阀世族子弟,或者根邸深厚的武道宗门弟子,也一视同仁。 一开始还有些世代簪缨传承久远的武道世族长辈带着弟子登门拜访,本以为凭借自己一张老脸,能求得一个在圣道阁修行的名额,不料即便是在东玄中州名动千年的武道巨擘,也无一例外碰了一鼻子灰,所有人还敢怒不敢言,因为那位圣道阁老夫子,出山之后只是有过一次出手,便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有半点挑战的心思,只是一拳,便打得东玄中州武榜第三的强者在床榻上养了半年的伤。 可这一次,那位素来古板近乎腐朽的老夫子,竟是亲自带回了一名弟子,还是一位再怎么看资质都不能再平凡的家伙,浑身带着一股贫苦泥土气息的那种。 一开始的时候,小安可没少遭受白眼和挑衅。 甚至就连一些平日最是胆小的弟子,都敢出口侮辱两句,说是哪来的泥腿子,凭什么进入这圣道阁,成为他们的小师弟? 小安对此都是不闻不问,好像从来都听不到一样。 只是短短几个月过去,圣道阁那些同门弟子的挑衅和折辱言语,都好像秋日降临霜杀百草一般,消失不见。 而被众人称为泥腿子的小安,也好似一夜间抖落了裤脚上的所有淤泥,成为了一位天道眷恋的天之骄子。 圣道阁共有三位夫子,一位讲解武道传授,一位负责文运传承,短短数百年光景,便有数位醉心文脉的弟子一朝悟道,达到了天地共鸣的龙门半圣境界。 这位一开始被鄙夷嘲笑的外乡泥腿子,不知为何,短短数月光景,不仅仅在武道一途一日千里,直接由初入武道踏足神桥境,跟随其中一位老夫子,更是顿悟了一句口头谶语,‘万法皆明,横行无忌’!被那位老夫子亲自赞誉为明月高悬。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小安身上那股子泥土气息越来越少,越来越像是一位武道豪阀出身的翩翩少年,甚至于在圣道阁,不少真正出身豪阀的妙龄女子,都开始对小安暗许芳心,一些个胆大的更是毫不掩饰那股子钦慕之意。 只是从始至终,那叫小安的年轻弟子,都是置若罔闻,随着武道攀升,身上也逐渐孕育出一股好似高悬明月远离人间的清冷出尘气息。 随着小安的名声在圣道阁弟子中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一些东玄中州的武道豪阀氏族,甚至都开始在这位外面来的年轻人投下关注目光。 对于这些关注,小安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对那些风言风语感兴趣。 在小安心里,只有一个执念,自己能早日踏足元婴谪仙境,早日返回东海,早日见到自家少爷。 前两日,小安又一次跟随那位高大老人来到了那座名叫‘白云间’的高大山峰,山巅依旧是罡风吹拂,只是相较以往,有大片的紫黑雷云在空中凝聚,景象浩然壮阔,震人心弦,就在小安想要询问老人要干啥时,老人便随手一挥将小安丢了出去,雷云激射,如风浪席卷。 老人突然叹了口气,“明月高悬,你当真是多好的赞誉?” 第173章 若无闲事挂心头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楚天伸了个懒腰,难得一觉睡的如此深沉,让楚天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容光焕发的青春气息。 在息站一楼大厅叫了些吃食,是两碟小菜伴清粥,暖心暖胃。 楚天想起之前喝酒的一事来,小声笑道,“一路向西路漫漫,人间有味是清欢。” 轩辕青青在玉镯中翻了个白眼。 没了心头闲事,之后楚天继续在平安镇逛荡了小半天,这才继续一路西去。 楚天看了眼从平安镇购置的堪舆地图,翻过了那座名叫卧水的大山,接下来是一片叫青凫的山脉,纵横四百余里,相较寻常的山野大泽,青凫山脉可谓是一片灵气充沛的山野形胜之地,灵气充沛之地妖兽横生,自然也就会多有污秽险要之地,楚天在平安镇打听过一些,说是在青凫山脉深处,有几处雷池禁地,即便是丹河境武道强者都不敢孤身冒进,当初就有一位丹河境后期的武道强者,想要入山捕获一头地火蜥蜴,结果就没再出来。 在离开平安镇之前,楚天自然特意打听了一番青凫山脉地形走势,哪里危险重重,哪里可以放心赶路,虽不能说是胸有成竹,至少赶路时能少些麻烦。 楚天还在平安镇一间叫‘行山阁’的店铺买了许多黄纸符箓,有厚厚的一叠,虽说不算正经的灵纹师,楚天对灵纹符箓多少也算有些研究,当初在路过那家‘行山阁’的时候,店铺老板也先是一脸的热情,绘声绘色跟楚天描绘了一大通这些符箓的玄奇妙用,比如那种符纸上篆刻刀枪剑戟的符箓,能够开山破石,在山野间遇见那种荆棘横生之地,只需要一张‘刀剑符’,便能如履平地,还有那种篆刻许多奇奇怪怪星纹的符箓,说是叫‘妖元符’,是正儿八经的灵纹师手笔,在一些灵元充沛之地,只需要一张‘妖元符’便能够探查到方圆十数里内的妖兽动静,以便未雨绸缪,还有诸如细雨朦胧的青色符箓,能够让方圆数百丈天降甘霖,一片火纹流转的符箓,能够激发很玄妙的火系术法,诸如此类,虽说对楚天有些鸡肋,却很是玄妙有趣。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些黄纸符箓的价钱都不算贵,往往一枚金精通宝银钱就能换取三五张。 在楚天离开的时候,那个店铺掌柜还反复叮嘱楚天,在山脉荒野行走,千万不要使用‘斩妖符’,不然就会激发出一种特殊灵元波动,被妖兽视为挑衅之举,若是在一些妖兽稀少的地方也就算了,否则便会惹上难以预料的麻烦,到时候可莫怪他没有提醒。 楚天当时都是笑着点头一一答应,后来被轩辕青青鄙夷一番,说是这些黄纸符箓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灵纹师篆刻而成,只是一些门外汉依葫芦画瓢篆刻的而已,灵纹符胆粗浅不说,更是粗俗不堪,你楚大公子不是一向精明着呐,怎么就这么当了冤大头? 楚天呵呵一笑,双手抱头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人活着总得找点闲事才好嘛。” 离开平安镇五十多里路后,楚天还真一脸期待的取出一枚‘刀剑符’,结果看到让楚天大为诧异的一幕,眼前一片荒草丛生地,就好似有激流汹涌而过,直接冲击出一条笔直山道来,足足有数百丈远,才灵气消散,只是比起那殿阁掌柜说的什么开山破石要差的远了。 似乎被楚天的表情给逗乐了,轩辕青青端坐在楚天肩头,嗤笑道,“只不过是在那张黄纸上刻画了一个符胆,向里面贮存了些许灵元而已。” 楚天倒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些所谓的符箓,跟自己的山河画卷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在符纸上篆刻下一些个粗浅符胆,便能如容器一般储存天地灵韵。 走过一座山野湖泊,楚天依葫芦画瓢,在水中摸了几条青鱼,升起火堆烤了,一顿饱餐,继续前行,在一座山野溪涧源头,找到了一间废弃多年的寺庙,青石砖瓦,原貌依稀可见,甚至还能看见一些尚未完全消失的描绘金漆,多半是从别处天下行来的苦行僧‘结茅修行’所留下。 天色渐暗,楚天原本想着要不就在那破败寺庙中对付一宿,根据堪舆地图的描绘来看,再向前行走一百里,便是一座叫‘沼塘’的沼泽地,里面有不少隐匿于泥沼中善于伪装的大妖,在沼泽中心,更有一头地阶巅峰的铁脊鳄,战力堪比人类寻常的元婴境强者,楚天考虑明天要不要绕道前行,毕竟凭借他眼下魂武九境修为,对上那种‘远古大妖’,可是连脚底抹油的份都玄乎。 一阵阴风吹过,整个寺庙都发出一股飒飒的凄冷声,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更有一道清脆吟啸响起,在寺庙不断回荡飘扬。 楚天愣了愣,自己不会这么命背,这都能遇上化形的大妖吧。 只是楚天很快便镇定下来,倒不是楚天发现了什么端倪,而是轩辕青青撇了撇嘴,说是一头灵智初开的野狐,也就是刚刚踏足玄阶妖兽的品列,比人类神桥境武道修士差不多,只是速度奇快,战力只能用浅薄来形容。 结果楚天刚刚踏足寺庙,果真有一头淡灰色妖狐一跃而出,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寺庙墙壁上有不少壁画,一尊佛像早已破败不堪,让楚天诧异的是,在佛像前的一张木桌上,竟干净整洁的摆放着一堆野果。 轩辕青青呼啦啦在寺庙飞驰了一圈,啧啧称奇,说是这座寺庙荒废少说也得有一百年了,竟还有一些尚未散去的佛气,想必在这里结茅居住的那位佛子道法一定不低,先前那头小狐狸,估摸着就是在这里得了机缘造化,这才能早早的开出一抹灵智。 楚天顺着轩辕青青所在目光看去,墙壁上一尊色彩褪去的古佛哪怕历经百年风雨冲刷,依旧能看出那股发自骨子里的庄严宝象,极具神韵。 楚天在一块碎石上坐下,收拾了一堆干草枯枝,点燃了篝火,感叹道,“福祸相依,因缘难料。” 约莫过来小半柱香,有黑影一闪而逝,楚天哭笑不得,感情是自己鸠占鹊巢了,那头灵智初开的小狐狸犹不甘心,想来也是,这座破败寺庙毕竟算得上那头小狐狸的福缘之地,用句毫不夸张的话来说,属于人类武道根本的那种,结果被自己强行占据,能甘心才怪。 楚天从手上玉扳指中取出一些酒水吃食,转头向寺庙外一处黑影看去,笑道,“先前不知道这里已有新的住户,是我唐突冒犯了,不过你看着夜黑风高的山野中,容我在这入住一宿如何?这两枚雪灵石便当做今夜的报酬。” 那头一身灰色皮毛油光闪亮的小狐狸一跃而入,只是远远的在楚天周围轻巧踱步,看的楚天乐呵不已。 楚天轻笑道,“都说狐类通灵,能知晓人心善恶,再说了,你这都是玄阶妖兽了,还怕我一个小小的魂武九境修士?” 楚天摊了摊手,嘴上虽是客气,可并没有半点客气打扰的样子,一手拿起烤好的兽肉大口啃食起来,狼吞虎咽。 灰色小狐狸两脚着地,向前行走几步,又猛然向后退去,如此反复,显然是听得懂楚天的话,却依旧心有余悸,过了半晌,它才小心翼翼走到一座蒲团上,学佛陀跏趺坐,对着墙壁上那副画像古怪的唱喏一番,这才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楚天。 它虽是一头灵狐,先天资质并不如何出彩,倒是悟性很不错,一次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进入寺庙后看到了那副佛像,结果就莫名其妙感触到了其中一丝佛气,最后晕晕乎乎开了一丝灵智,境界也慢慢攀升到了玄阶品秩,原本想着再过一年半载,就能将此地佛气汲取殆尽,到时候修为再进一步,没想到会有人来到这里。 楚天伸手递过去一块兽肉,灰色小狐狸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楚天愈发觉得有趣,就连轩辕青青都觉得有意思。 一夜就这样过去,一人一头小狐狸在寺庙中盘腿而坐,互不影响,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楚天跟轩辕青青合计了一番,觉得还是绕道而行的好,毕竟一头地阶巅峰的妖兽,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寻常的丹河境巅峰强者碰上,也少不了狼狈遭殃。 轩辕青青估摸着是闲来无事,便跟楚天说一些妖兽的生存法则,“寻常妖兽一旦踏足天阶品秩,便能够有一次化形的机会,当然利弊参半,弊端便是会舍弃一身强横的妖兽之身,接下来的修炼速度也会大打折扣,但是等将来越过龙门境那道门槛,便能在妖兽本体和化形体态间自由转换,至于裨益,便是化为人形后能在体内逐渐构造出类似于人体的经脉窍穴,可以重塑体魄根基,让根邸更为扎实。” 楚天点点头。 那头灰色小狐狸似懂非懂,却听的很是认真。 轩辕青青眯眼笑道,“不过一般踏足天阶品秩的妖兽,除却人类修士主动挑衅,很少会出手伤人,这和上古时候定下的一条规仪有关,也算是万物生灵得以共处的根本所在,否则便会惹来人类武道大能的绞杀,毕竟一头踏足天阶的妖兽,在大秦王朝这座天下,可是顶天的宝贝了。” 轩辕青青落在楚天肩头,火光映的脸颊通红,嘻嘻笑道,“同样道理,人类修士也不能随意打杀天阶妖兽,不然也是不合规矩的。” 楚天无奈道,“那地阶巅峰的妖兽呢?” 轩辕青青笑道,“自然不在规矩管辖之下,只是除非迫不得已,很少有元婴境修士绞杀地阶妖兽。” 少女想了想,说道,“就比如在这青凫山脉,若是有元婴境武道强者对那头地火蜥蜴出手,哪怕能斩杀了那头妖兽,在这片山林方圆数百里,名声也会一传十十传百,被所有妖兽拉入黑名单,以后再想进入这片山林,便会被群起而攻之,可没有那个元婴境武道修士吃饱了撑着干这种事情的。” 楚天愣了愣,没想到妖兽还有如此高明的联众之法。 估摸着真的是狐类通灵,能知晓人心善恶,小狐狸小心翼翼跑到楚天跟前,仰头看着趴在楚天肩头的玲珑少女,模样娇憨可爱,让少女咯咯大笑,落在小狐狸脑袋上,少女还蹦跳了两下,让小狐狸一脸幽怨。 后边小狐狸也是被感染,竟是支支吾吾的跟少女说话,只是修为太过浅薄,半天也说不清楚,轩辕青青以秘法交流,跟楚天说是在青凫山脉的一些趣闻趣事,多是它偶然遇见或者听见的。 天色渐亮,楚天起身跟小狐狸作揖告别。 那只小狐狸也是有样学样,双腿站立,前爪合十,躬身作礼。 小狐狸看着楚天远去背影,在看了看桌案上几颗雪灵石,周身灵韵佛光环绕。 楚天继续一路向西,翻山越岭。 在一座龙脊般的巨大山岭上,看到了一条刺青色蛇蛟御风而行,突然天地间雷鸣闪烁,有雷云呼啸而下,那条蛇蛟竟是腹部生出了两只鳞爪,隐隐有化龙迹象。 蛇蛟腾云驾雾,山脊大雨滂沱,雷瀑砸下,将蛇蛟轰然撞落山崖,砰然炸响,楚天目瞪口呆,过了数十息,便看到一身皮开肉绽的蛇蛟再次腾空而起,口鼻处有水柱凝聚,向天空激射而去,只是很快再次被雷雨撞入山石沟壑中。 轩辕青青也是啧啧惊奇,说是在这种地方竟能遇到地阶大妖进阶天阶妖兽,只是可惜,是一头水属蛇蛟,恰巧被天雷所克,又不是在江河之中,注定要吃大苦头了,就算能成功进阶,也凶多吉少,指不定会引来另外的地阶大妖虎视眈眈,最终沦为其他妖兽口中机缘。 楚天原本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有机会上去捡漏,听见轩辕青青最后一句话,顿时打消了心里念想。 约莫再次向西行了两百里,站在一座不算多高的山头上,楚天终于再次看见了一座宏伟城池,不如龙骧城规模庞大,却也人气鼎盛,远远看去就能感到很是繁华。 第174章 美好犹存,人间无奈 青山重重,潺潺流水,这一次并未有望山跑死马的那种遥远路程,只是小半天功夫,眼前视野便豁然开朗。 走出一座山坳,便能看见一座高大城池出现在视野之中。 随着人流走入城池,看着熙熙攘攘的人间纷扰,楚天掰着手指头算计了一下,三千万里的遥远路程,自己大概已经走了小半,虽说一路上走的有那么点小波折,总的来说还很不错,至少一路上的那些高山大河,一路上的绝美风景,收入眼帘后,都被楚天细致观想入画卷,成为了武魂法相中藏在心头的那些美好。 在尚未进城的时候,楚天碰上了一桩闹剧,是在城池门口一处行亭旁边,有一个看似简单的酒摊,摊主是一位背脊佝偻的中年男子,不知为何,酒摊看似陈列简单,就只有一张能挡风的帷幔遮挡,摆放有八张木质桌椅,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有不少人都会驻足要上一碗酒水,大多是站着一饮而尽,付了银钱便抱拳离去,少有些人,会要上一壶酒水,在木桌旁坐下来,慢慢饮酌。 楚天找一位路过的年轻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这位叫牧青的汉子是一位木属性武道修士,武魂法相是一株高大月槐,所酿造酒水,天然具有一股灵韵,可让人裨益神魂,砥砺体内灵元气机,虽说效果一般,可聊胜于无,再说了酒水不贵,胜在日积月累,久而久之汉子便积攒了一些名声。 眼下八张木桌都已坐满了客人,却又有一行人从城池走出,一大一小,大人是位衣衫华丽的佝偻老头,背负双手,短小精悍,目光如鹰隼般明亮有神,只是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易于之辈,走在佝偻老人前面的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孩子,看上去也就十来岁模样,让楚天惊诧的是,武道修为竟是已有江水满溢的魂武六境,小孩一身红色长袍,脸颊红润,昂首挺胸,一看就是出自豪门大族。 佝偻老者走到酒摊跟前,取出一个精致纳袋,向摊主抱拳一笑,“我们少爷今儿想喝几口牧先生酿造的本命槐酒,还请先生能够费些心神。” 牧青目光瞥了眼佝偻老人丢出的精致纳袋,笑道,“哪里敢劳烦小公子亲自出城,牧青过些时日酿好,亲自送上府去便是。” 佝偻老者笑着点头,摆了摆手,跟名叫牧青的中年汉子寒暄一番,却不料那脸颊红润看似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却因为一张桌子跟几位客人起了争端,甚至于一言不合直接就暴起杀人,若非那名灰衫客人反映迅敏,怕是已被斩杀当场。 楚天心神愕然,没想到那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竟会有如此狠辣杀心,显然是小孩子在城内身份勋贵,平日嚣张跋扈习以为常,却不料今日踢到了铁板,那三名灰衫客人也不是易于之辈,先是礼节性退让一番,质问佝偻老者这孩子家族长辈便如此教育的自家儿孙,却不料老者非但不领情,反而更为跋扈嚣张,这便惹恼了三人,其中一名丹河境武道强者蓦然一掌递出,那才堪堪魂武六境的小孩子体内经脉尽数崩断,一身武道根基也崩塌殆尽。 之后的事情楚天没看,却听说这座名叫‘青梅城’的城主勃然大怒,以十万雪灵石高价悬赏那三名灰衫男子。 在一座百宝阁购置了些堪舆地图,又买了些据说是散武游侠编撰的山河趣闻,听说在青梅城西方有一座花圃名气很大,花圃中央有一株高大灵树,被称为‘结香’,相传为一对神仙眷侣悟道地址,灵树方圆百丈,灵韵盎然,树下常年百花盛开,据说世间真心男女,不管是山上武道修士,还是山下凡夫俗子,只需诚心跪拜祈福,双双在灵树枝上打两个同向的结,便可得到一份福缘庇护,树下便会有一朵蓝色心花绽放。 楚天向几人问过了路,找了小半天才找到了那座叫‘结香苑’的庭院,的确有一株高大树木不假,只是相较传闻中的灵韵盎然,不说天壤之别,却相差甚远,庭院不大,百丈有余,枝叶略显稀疏,甚至有不少叶片已失去了绿意盎然的灵气,显得暮气沉沉,树上有一些被挽起的同心结,树下有几片蓝色心花绽放之地,可更多处却是荒草丛生的荒废景象。 楚天在庭院内走了一圈,看着庭院略显荒凉的萧瑟景象,有些不明所以,呆了小半柱香,起身离去。 在楚天离开庭院不久后,那株高大灵树下,有一名蓝色长裙女子蓦然出现。 女子站在高大灵树下,显得有些凄凉萧瑟,形单影只。 ‘结香苑’的故事是真的,这株名叫结香的灵树也并不假,但凡有真心祈福之人,女子每每也会在那些世间真纯的眷侣身上留下一抹灵韵祝福,只是世人不知,在女子心底,她始终不明白,天底下的那些美好,为何最后总是如那秋风萧瑟。 情之一字作何解? 青梅城,心中青梅,甘甜苦涩。 原来在数百年之前,在这座尚且不叫‘结香苑’的庭院,有一位青衫玉冠的青年男子,一身风流,如山水写意,人有七情六欲,青年男子解情字入武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一年,他遇上了她,她对他更是一见钟情,他看着她温醇而笑。 原来情之一字,便是遇上她时那种不讲道理的欢喜。 那一天,他和她坐在庭院中,他说自己终有一天会在心田开出心花,将世间最珍贵美丽的心花送给她。 只是数年光景一闪而逝,他在心田的那层武道壁障,始终不曾松动,心境难破,他脸上也慢慢的出现了一抹黯然。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在庭院中开出了一朵蓝色心花,心境如明月高悬,一瞬破境入元婴,但是后来的一天,他看到她在以自己的生机神韵灌溉那株蓝色心花,她背对着他,只觉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跪坐在庭院,迟迟不敢转身,生怕转过身后,看到他心境崩塌,更怕看不到他的身影,可等她转过身后,他已不见,她身前的那朵心花也变得枯萎,在那之后,她便幻化出本身,一株叫‘结香’的高大灵木,树下有大片心花绽放,她等着那破镜重圆的一天,他能走出心中魔障。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结香苑’只是留下了一个如童话般的传说,已从最开始的门庭若市变为门可罗雀,她身上的灵韵也慢慢消逝。 她每天站在树下,翘首以盼,不知道自己所剩下的这份灵韵还能支持多久。 女子视野模糊,抬头看着树上那一个个光华暗淡的同心结,不知他现如今怎么样了,如果能走出那份魔障,为何还不回来? 女子蓦然转头望去,发现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袍的年轻人,正站在庭院门口,笑望向那株高大灵树。 实际上她只是灵韵之体,灵韵早已稀薄不堪,门口那人未必注意得到自己。 楚天微笑走回,站在高大灵树下,抬起一手,轻轻在树枝上打了两个结。 女子蓦然瞪大了眼,看到原本已暮色萧条的高大灵树,竟开始有新芽抽出,庭院之中,如初春刚至,春风送暖。 楚天招了招手,一根结香枝丫坠落手心,楚天轻轻挽了个环,带在手指,抬起手在阳光下看了看,面带笑意。 女子看着缓缓转身离去的青年身影,不知觉间已泪眼模糊。 一家息站房间内,轩辕青青叹了口气,然后咬牙切齿,“男人果真没有个好东西!” 楚天无奈苦笑,心道这都能被殃及池鱼。 后来楚天听闻消息,说是那位城主之子,被一位山泽野修出手打断了全身经脉,事后青梅城城主派遣数十名武道强者围剿此人,在城南一座山脉中大战一场,死伤无数,甚至有数名丹河境武道强者当场陨落,而那位被断了经脉的孩子,犹不甘心,竟是命人将那三名修士神魂抽丝剥茧,祭炼成魂灯置于城头点燃,足足十数天不曾熄灭。 城池中,更有不少话风传出,说此等山泽野修,就该被扒皮抽筋才好。 楚天暗自叹息,世事无奈人无奈,世道便是这么个世道。 在这之后,楚天离开青梅城继续一路向西而行,一路上自然见识不少山河风光,闲来无事便翻阅一些自己从各处收集而来的堪舆典籍,甚至从中抽丝剥茧一些脉络出来,融入自身武魂法相。 在一座叫莲花山的山峰,楚天看到了一处好似火山口的熔岩中,有一股浓郁的火纹灵韵喷薄而出,就像是泉眼一般,流水潺潺的那种。 在轩辕青青的指点下,楚天以灵诀运转吐纳气息,便有一缕缕淡红色火纹流淌而出,汇聚一起,向楚天头顶那尊武魂法相涌去,很快便在魂武法相中形成了一片火红色云彩,宛若落日西垂,火云漫天。 又是小半个月后,楚天路经一处山脚小镇,大老远便听见一阵轰然大笑传来。 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扑到在地,枯瘦小女孩脸色惨白,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是捂着身边一张卷起的草席帷幔,不敢再抬头去看围拢自己身边的几人一眼。 第175章 金莲孕生机,人间在赤诚 看到那个衣衫破败,满身血污匍匐在地的瘦弱女孩,楚天皱了皱眉,世间多苦难,只是让楚天心神震颤的是,那小女孩抬头一瞬双眸中的那股坚毅和漠然。 玄灵大陆,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即便是机缘所致成为凡夫俗子眼中山上高人的魂武修士,想要好好活着都尤为不易,何况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平凡女孩,这让楚天想起了小时的自己,自己尤能依仗身世狐假虎威,虽然没少碰壁被打的头破血流,可至少不用如眼前女孩这般,野狗刨食不能得。 人群中,一名身材雍容体态风韵的女子双手掐腰,怒声骂道,“小贱种,你一个畜生都不如的小东西,也好意思来我这儿卖身?我要你有什么用?啊?平白多了一张嘴啊,滚……赶紧滚,大白天的弄个死人来堵在我这店铺门口,真是晦气。” 妇人一边骂,一边抬脚向女孩背脊踢去。 本就枯瘦孱弱的女孩,哪里经得起妇人拳打脚踢,本就蜷缩成虾米的瘦小身躯,更是不住颤抖,只是女孩一声不吭,死死咬着牙。 路两侧,不少行人驻足观望,可天底下谁会为了一个肮脏不堪的小女孩仗义执言?人心冷漠,倒是有不少人看的津津有味,甚至有人讥笑出声,下注猜测小女孩还能承受几拳或者几脚。 或许对于眼前小女孩来说,早死或许还能少些承受一些世间苦难。 楚天看着衣衫单薄破碎的小女孩,蓦然叹息,不知为何走到小女孩身边,看着芦苇草席中的那具尸体,轻声问道,“疼不疼?” 估摸着是没想到竟真会有人搭理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晦气事情,路边驻足的武道修士都是目光玩味,天底下每天惨遭横祸的凡夫俗子太多,即便是武道修士,也指不定哪天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在这个天下,根本就不足为奇,能活下去才是根本,谁会在意一个蝼蚁的死活?在这些人眼里,这种贱命不如草芥的东西,生下来的唯一价值,或许就是如眼前这般给人看些乐子。 小女孩抬着头,死死盯着楚天,那冰冷的目光,有孩子不该有的倔强和冰冷,还有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惊恐和畏惧。 羊肠小镇,鱼龙混杂,有行走世间的山泽野修,有凡夫俗子一般的贩夫走卒,有武道氏族出门历练的年轻子弟,有杀伐果决的佣兵团伙,她从小亲眼看见爹被一群魂武修士一刀捅进了肚子,看见母亲被一群汉子折辱,她从小便发誓,等自己长大一定要杀尽天下人。 楚天蹲下身,看着小女孩那幽深冰寒目光,看了许久,突然微微皱眉,他好似看到,在小女孩内心深处,有一条黝黑蛟龙,就要破井而出,楚天沉思半晌,抬手想要摸一摸小女孩脑袋,却不料小女孩快速躲开,眼神充满戒备。 楚天呵呵笑了笑,递给小女孩一枚丹药和干净衣衫,“既然是卖身葬母,你以后便跟我走好了。” 小女孩如释重负,扯了扯嘴角,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渍,“你需要我做什么?” 楚天想了想,“现在还没有想好,不过你现在只需要跟我走便好。” 小女孩点了点头。 一切在情理之中,在楚天诧异的预料之外。 然后楚天便帮她葬了母亲,小女孩跪在坟头,重重磕了三个头后,站起身,目光坚毅,好似从这一刻,小女孩心中的那些惊恐和畏惧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倔强和冰冷。 也是从这天起,楚天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宽大长袍的小女孩,不言不语,行走在山水间,哪怕脚底被磨的血肉模糊,也从不叫苦叫疼。 一路上,楚天只问了小女孩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只说了两个字,朱红。 小女孩父亲是个依靠卖力气过活的粗人,不会取名字的,她打小记事起,就记得爹娘都是叫她小朱,可见识了太多的血狞,小女孩便觉得那些朱红鲜血,很是刺眼,哪怕让她心生恐惧,可小女孩依旧喜欢,她喜欢以后要让所有欺辱过她的人,都会有那鲜血狞厉的一天。 楚天的第二个问题,如果你求的那个女人打死你也不会将你母亲安葬该如何? 小女孩也只是简单的挤出四个字,我不会死。 跟那两个字一样,从年幼记事,小女孩对生死便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每当死亡降临的时候,她都知道如何卑微委曲,如何最后活命。 楚天便不在看她,不知为何,楚天总觉得眼前小女孩跟自己有些相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渊源。 小女孩跟在楚天身后,终于第一次抬起头仔细打量这个人的背影,蓦然眯起双眸,神色变幻。 哪怕他帮自己安葬了自己母亲,可小女孩打心底不喜欢他,那是一种习惯了凄苦之后,对世间只剩下了无尽的仇视。 楚天走的不快,一路上走走停停,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小女孩的脚力,一方面是在想如何安置身后小女孩。 只是楚天不明白,他看待这个小女孩,为何会感觉就像是在看另外一个自己。 走过了一座荒野山脉,小女孩看到了两伙人血拼厮杀,血流成河,她眯起双眸,死死盯着山林中那群拼命厮杀的家伙,嘴角莫名升起了一抹冷笑,打得好,都横死在这儿就更好了,只是她心里想着更多的是,要将那伙人杀人的招式都用心记下来,以后自己好用得上。 在另外一座小镇,楚天不小心进了一家黑店,被一群人围拢,说要楚天交出所有钱财宝贝,结果楚天三两下便打杀了几人,吓得那群人当场就手脚抖的厉害,甚至有几人当场反戈,楚天只是笑着说你们谁最后能活下来,我不但会饶他不死,事后还会给他一门品秩不错的功法战技,不说直入元婴,将来一只脚踏足丹河境,绝对不会有事。 一名手持短刀的少年,脸颊狞厉,如同一只受伤的幼狼,死死盯着坐在酒桌旁边的那个青衫年轻人,咬牙问道,“你说话可算数?” 楚天挑眉一笑,“不信的话我就将你们全部杀死?” 小女孩坐在另一侧双手抱胸,好似看戏一般的冷笑乐呵,就像是以往别人看待她那样。 楚天皱了皱眉。 那名手持短刀的少年眼神升起一抹狞厉之色,咬牙道,“我信了。” 一炷香后,店铺中十数名魂武境的武道修士,皆死! 只剩下那个一身淤血,以刀柱地的踉跄少年,他咧嘴笑道,“我杀了他们。” 楚天笑了笑,自顾喝着一杯灵酒,没有抬头,只是另一手指向店铺一处角落,问道,“那个躲在柜台后的女子?” 单手持刀柱地的少年心神一震,紧紧眯起双眸,颤抖咬破嘴唇,殷虹若桃花,沉默不语。 楚天将手中酒杯搁在桌上,抬起头笑望向那持刀少年,眼神玩味,呵呵笑道,“你死,或者她死,你自己选择。” 少年已是浑身颤抖,眼神明灭不定,终于,少年还是咬了咬牙,闭上眼沉默不语。 坐在一侧的小女孩却皱起了眉头。 楚天哈哈一笑,“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嘛!” 楚天随手丢出一枚玉简,轻声道,“世事无奈人无奈,你们为了活下去,在这干这种营生,不能说对错,世间玄妙,就在人心不同,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们的肆无忌惮,下手宽窄,与最终的脚下道路,终究互补,虽说在这片山野来往行走的武道修士大多修为不济,可万事皆有例外,即便今日不是遇到我,将来也会遇到别人,心想杀人者,终究会被人杀。” 坐在一侧的小女孩眉头皱的更紧。 楚天看了眼神色阴沉不定的小女孩,平静道,“想要活得好,可不止是杀人这么简单。” 小女孩下意识出口道,“你凭什么说教我?” 楚天看着小女孩呵呵一笑,沉默不语。 这才想起来什么的小女孩总算是第一次眯起了眼,尽量学那些狐媚女子一般,迷成月牙儿模样,“我晓得了。” 她似乎怕他还不放心,补充了一句,“将来只要你不让我杀人,我不杀便是了。” 倒不是她真的怕了他,既然自己已经卖身给了他,那便欠了他一条命便是,将来要是能还就还,要是不能还,那也没办法。 至于杀人,他总不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呵……也不对,他总不能一直让自己跟在身边,别人能成为武道修士,她也一定能行的。 一路上他的那些玄妙术法,武道战技,让她大开眼界,眼珠转了一圈,抬头笑问道,“你这么厉害,已经是神桥境的武道强者了对吧。” 这些年,耳濡目染,对于武道修士,她是听说过一些的。 楚天学小女孩眯眼一笑,摇头道,“不是。” 小女孩哦了一声,略显失望,不过很快就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个世界的坏人太多,光是咱们这一路上就遇着了多少打家劫舍的家伙,以后我跟在你身边会很麻烦,可你救了我,要是就这样把我丢了也有违你的本意是吧,不如找一个寻常的山镇,交给我一门厉害的武道功法,将我留在那里如何?” 楚天转过身,眯眼看着身后小女孩。 她立刻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冷哼一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楚天想了想,取出一柄早时收纳的铁剑,又取出了一个兽皮包裹,丢给小女孩道,“朱红是吧,想要活下去,第一件事就是得有活下去的本事,功法战技我现在不会给你,但是你也不能这样顺心如意的跟我走这一路,白吃白喝。” 小女孩接过那柄长度比自己还要高的铁剑,弯腰抱住,一下子就有些直不起腰来,再加上那个仅有几件衣衫的兽皮包裹,更像是能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小女孩脸色阴沉,“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楚天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就是好人了?再说了,你觉得你愿不愿意当一个好人?” 小女孩刚要再说什么。 楚天眼神蓦然冰冷,停下脚步,瞥了小女孩一眼,沉声道,“这个世界可从来不欠你什么,我楚天更是如此,不要以为所有事情都是你心中的理所应当,杀人不是不可以,但你若只是想着杀人,那将来所有的人也只会想着杀你,如果你想要活的长久一些,便好好珍惜那一点点汇聚的人间暖意,即便是别人的一点怜悯。” 对于这个小女孩,楚天终于感觉到了那一丝渊源,跟自己小时相似的经历不说,却有同样的武运附身,不一样的是,她没有爹娘临死前的那句话,好好的活着,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即便是为了爹娘,也不能成为他们心中不喜欢的那个儿子。 楚天心里悄悄叹息,突然伸出一手,小女孩心生警惕,赶忙向后退去。 楚天愣了一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破天荒轻声道,“你想好好活着?” 小女孩重重点头,壮着胆子大声道,“我好不容易活下来,自然要好好活着。” 楚天呵呵一笑,“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应该能知道我说的话是对是错,如果真如你心底想的那般,将来只有杀人,更狠的杀人,才会让人不敢再欺负你,你一定不会活很长的,就算是能活久一些,也一定不会活的很好。” 小女孩再次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楚天想了想,轻声道,“宁教我负天下人,的确是一种枭雄之姿,威势滔天,或许能活的很长远,但是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当然,不是说这样不好,但至少你一个毫无背景靠山的丫头片子,是做不成的,只有让自己死的更快,既然你辛苦挣扎了这么多年,辛苦活了下来,就应该走一走更多的山河,看一看更多的世间,哪怕你现在还不懂,将来也会知道的,你现在的想法,也和这个世界一样,只是芝麻那么丁点大小,所以不要想着多快将自己这些年受到的折辱和伤痛从别人身上讨要回来,那样你会更寸步难行。” 楚天转过身看了眼脚下起伏的崇山峻岭,“人心和世间万物一样,就像是我们脚下这些高山大河,纵横交错,你现在所能看到的就脚下这一点,我倒也不是要叫你如何怀着多大善意看待这个世界,这是你以后自己决定的事情,只是有一点,就像之前那个持刀少年,之所以能活命,便在于心里还是有一寸让人留手的余地。” 楚天站起身,缓缓道,“我也只是走了这么丁点的路,不能给你说太多,至于为何要跟你说这些,为何会帮助你,以后或许你会知道……” 楚天不知觉间声音渐弱,好像是在跟身边女孩说的,又好像是在跟自己说的,“或许我以后也会知道。” 楚天一手轻弹衣衫,不知觉间,武魂法相山河之中,有一条地脉延长数里,丹田之中,那颗凝结为种子的金色莲子,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嫩芽抽出。 武道人间,走到最高处,终究还在‘赤诚’二字! 第176章 天行健 夕阳西下,高山之中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慢慢而行。 不知是因为怀抱中那柄铁剑太重,还是后背那个大包裹重量太沉,或者是这一路登山而行,脚底下已经磨出了一个个血泡,血泡破后变得铁青刺痛,脸颊一直冰霜沉冷的小女孩终于被托跨了那股精气神,一边踉跄而行,一边嚎啕大哭。 全然没有夕阳西下,迎着晚霞而行的那份轻松惬意。 楚天淡声道,“你娘亲既然为了你忍辱负重苟活这么些年,自然是想要你好好活着,我既然能遇到了你,便是我们之间还有那么一些缘分,能说的话这一路上算是都说了,以后听不听,在你。” 小女孩咬着嘴唇,直愣愣的看着楚天,眼角有泪花晶莹。 似乎想了半晌,这才平复了心里的那份天大委屈,抬起空着的一手,揉了揉眼睛。 楚天没有回头,问道,“怎么样?” 小女孩竟是破天荒抬起脑袋,雨过天晴的咧嘴一笑,“我以后要成为武道修士,指不定还会是百年一遇的剑道天才,所以抱着这柄铁剑是没问题的,但是背后这个包裹就算了吧,不然太累了,就没有力气去想你说的那些话了。” 楚天转头瞥了小女孩一眼。 她立即一副泫然欲泣模样,“是真的。” 楚天哈哈大笑。 小女孩红着眼睛,突然说道,“我爹死的早,早年的时候也不太管我们娘俩,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后还时不时会对娘亲拳打脚踢,可娘亲不一样,她是真的疼我,哪怕被那些坏人那般欺负,也一直都安慰我没事,等我长大了就会好的,所以我那时候便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那武道修士,要将那些人全部杀死,要把他们扒皮抽筋,要将他们的剖腹捥心,要将他们的神魂炼成魂灯点燃沉入水底……” 楚天皱了皱眉,转头看着小女孩,“这些你都听谁说的?” 小女孩后退两步,咬了咬嘴唇,大声道,“那些欺负我们的人,他们经常会这样吓我娘亲。” 小女孩蓦然再次大哭起来,抽泣道,“我还听说人是有三魂七魄的,说是死后能够转世重生,是不是真的?” 楚天稍稍沉默半晌,终究还是轻声道,“应该是真的吧。” 人生在世,活着本就不容易。 记不清是谁说的,人生来这个世上走一遭,本就是来还债来了,若是能在闭目离开的那一刻能还清,已是殊为不易,要是还能够有余庆,留给身边珍视之人,那就更是天大的能耐了。 所以对于身边这个小女孩,撇开了跟自己一般,那千丝万缕的武运涟漪,只说眼前小女孩的生存环境,楚天便生不起半点由头去批判训斥,如果换成了自己,没有爹娘临走前的那一句话,没有爷爷十数年的暗中关怀,没有小安从小相依为伴,自己现在会如何? 楚天突然转过头,笑道,“我还听说,人死后,尤其是好人,神魂便会飞升到天上,在天上一直看着你,你娘亲便是好人是不是?” 小女孩抿了抿嘴唇,重重点头。 楚天轻声道,“这不就是了,你娘亲是好人,一定不希望你变成自己心里的坏人,不然以后就再也无法见到你娘亲了。” 小女孩皱了皱眉,“你说的是真的?” 楚天先是摇头然后点头道,“我听说是真的,我相信是真的。” 再次走出十数里路,小女孩已累的脸色雪白,可依旧咬牙坚持,这让楚天有些无奈,他就不晓得,自己当初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拦下了这么一档子事,自从走出了家乡暮霭城,楚天就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天底下的不平事太多,可不是你现在一双小拳头能搞定的,除非迫不得已,千万不要干这种古道心肠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自己只是丢给了小女孩两枚疗伤丹药,朱红便能跟在自己身后踉跄而行,只要不是走的很快,即便是再累,她也不会出口说一声,可随着十数天过去,两人之间的话慢慢多了些,关键是楚天还莫名其妙的就感受到了那股跟自身武运牵连的错觉,可就更不能不当一回事了,心里暗骂是哪个老王八蛋给自己挖的坑,可明面里不就得耗尽心神好好照顾这个丁点大的小女孩。渴了饿了,累了困了,虽然小女孩也从不跟楚天说,大多时候只是一边咬牙坚持,一边独自抹泪,可楚天总不能真不当回事,所以路程也由一开始的每天几十里,慢慢降到了每天十几里。 有一天楚天在一座高大山崖上看到了一株通体晶莹果树,枝头满满当当挂着十余颗晶莹流光的灵果,便一脚踏地,御风而行,将那些个灵果全部摘取收入囊中,让第一次看见人竟然真会在空中飞的小女孩瞪大了双眼,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看的她心神往之,恨不得自己也能跟那家伙一样,一跺脚便能呼啦一下飞出去。 楚天递给小女孩一枚灵果,叫朱红的小女孩怔了怔,摇头道,“我不能要。” 楚天神色诧异。 小女孩仰起头,一本正经道,“我本来就欠给你一条命了……” 楚天呵呵一笑,“那这一路上吃我的用我的,还得耗费我的丹药来疗伤温养体魄,算怎么回事?” 小女孩看着楚天。 楚天也看着小女孩。 她想了半晌,好像有那么一句话,叫什么债多不压身来着,于是小女孩灿烂一笑,昧着良心道,“我发现你也不是很坏。” 楚天翻了个白眼。 小女孩接过灵果后,根本没半点犹豫便三两口吞入了肚子,好吃是真的,但是小女孩根本没有品位那种甘甜爽口沁人心脾的感觉,而是想着吃进了肚子里,自己就能少拿一点东西,也就能少挨些累了。 朱红不清楚楚天当时为何会帮助自己,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些天下来,他身上有一种明显的变化,哪怕用眼睛看不出来,但她却能感觉的到。 至于楚天会不会将自己抛在这荒山野岭,小女孩一点也不担心,倒不是相信楚天的人品,而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自己距离死亡,好像越来越远,只是小女孩还是有些忐忑,原本还想着这叫楚天的家伙随便将自己丢在哪座城镇就好了,也省的自己欠下一条命,过两天呼啦一下就忘记了多好,可眼下光景,她心里却不由担心起来,自己会不会被丢在下一座城镇,眼前这家伙虽然嘴上说自己的武道修为很一般,但她能看出来很厉害,自己才这么小,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山上的武道大能,不要说身无分文,就是有钱,也是属于提着猪头找不找庙的那种,心里虽然心心念念都是成为那种厉害的武道修士,可没个人指点,不要说那种能汲取天地灵气的珍贵功法,就是有,自己也摸不着路啊。 所以小女孩想着,自己是不是再变得讨喜一点,好让这家伙教给自己一门厉害的功法,听说成为魂武修士,要先开灵,在那之后才能修炼那些厉害的魂武战技跟武道术法。 这天夜里,楚天点燃了一堆篝火之后,独自坐在一块高大石坪上,运转灵诀汲取天地灵气同时,以心神意念小心翼翼勾勒武魂法相中的山水脉络。 不知不觉,距离自己离开暮霭城已有大半年光景。 终于等到楚天睁开眼,朱红小心翼翼走到楚天跟前,怯生生问道,“你什么时候会把我丢下?” 楚天觉得有些好笑,一开始那会,这小丫头片子可是恨不得自己赶紧离开才好,现在竟开始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将她丢下了。 不过楚天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转过身跟她对面而坐,缓缓道,“至少等到你有了足够的生存自保之力,或者能有一处让我放心的落脚点。” 小姑娘第一次露出毫不作假的灿烂笑容,使劲点头道,“好嘞!” 她已经开始慢慢的觉得眼前这家伙是真的不坏了,等自己有了足够的生存和自保能力?哈……自己可以变笨一些嘛,这个不打紧的。至于找到放心的落脚点,我很怕生的,跟在别人身边,指不定就会想要赶紧变得厉害更厉害,好杀人了,你能放心的下? 所以小女孩是真的很开心。 但是接下来楚天的一番话,便让小女孩如冷水泼头,一张笑开了的小脸霜打的茄子,楚天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小女孩后,继续从空中汲取丝丝缕缕的灵韵气息融入武魂法相,淡声道,“明日我便会帮你开灵,等开灵以后,你每天都要跟我一样至少坐观修炼两个时辰,如果不去好好修炼,或者修炼不能达到我所期盼的地步,那便不会有饭吃,同样我会给你增加一些负重。” 小女孩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道,“我从来没有修炼过,一点不懂的,我听说想要成为武道修士,还需要武道天赋。” 楚天呵呵一笑,“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成为很厉害的武道修士?如果不行的话,那也好,下一座城镇你留下便是,反正跟着我也没什么用处。” 小女孩咬着嘴唇死死盯着楚天,看他并不相识在开玩笑,神色黯然道,“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小女孩只觉得有些哀伤,娘亲跟自己说,唯有自己是自己的支柱,别人哪怕是再亲近的人,都会有离开的一天。 天地东方有一抹鱼肚白跃然天际。 小女孩坐在地上,小声问道,“你走这么远的路,是要回家吗?” 楚天微微蹙眉,淡声道,“我要去青云阁。” 小女孩哦了一声,她并不清楚青云阁是什么东西,不过只要知道这个名字就好了。 小女孩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这一路行来,自己心中的那份杀意,竟是无形中消磨了不少。 楚天站起身,耳畔有灵韵若清风掠过,楚天会心一笑,舒展四肢,手指向一块阳光洒落的巨大石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接下来帮你开灵,只要放开心神就好,至于之后能走多远,还要看你自己才行。” 第177章 慢行 高山之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前车之鉴,再加上轩辕青青的暗中引导,只是小半个时辰,楚天便已帮小女孩顺利开灵,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灵珠,透露着丝丝缕缕的血煞之气,让楚天一开始有些皱眉。 只是想到小女孩心底的那份杀性,楚天只得暗自叹息。 楚天想了想,暗地里向轩辕青青询问了一番,足足两个时辰,才捡敛了一枚功法玉简交给小女孩,大致介绍了一番玉简上面的内容,以及如何汲取天地灵气,如何以玉简功法抽丝剥茧,将自己需要的灵韵留在体内,如何引导体内那口气机进行流转运行等等。 小女孩只是使劲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玉简上那一个个如天书一般的篆刻灵纹,密密麻麻,就跟自己以往碾死的那些蚂蚁似得,只是这些天书文字,显然要比那些蚂蚁难对付一千一万倍。 楚天不再理会小女孩,开始在山巅练习《云巅步》,配合云巅步慢慢衍化自己的根本拳意。 步履无声,如鱼在水,脚下灵韵弥漫,步步升云卷,周身那股拳意,更是神华内敛,静水深流。比起当初那叫刘广的汉子帮自己砥砺拳法之时,无论是拳势还是拳意,早已是天壤之别。 对人如观镜,更何况是同是天机武运附身之人,还是另外一个尚未走向极端,刚刚开始走入‘脚下大道’的‘自己’,短短半个多月光景,出边便觉得武魂法相中山河天地愈加凝实,轮廓更加细致,已经开始有化形迹象。 《云巅》拳法,按照那位名叫刘广的朝仙峰看门人的说法,实际上是醉卧云巅上,得大逍遥自在,这其中的拳意,楚天一路上不是没想过,只是跟自己一路走来的处境,大相径庭,轩辕青青便说过,那种类似于‘大梦春秋’的飘渺拳意,练至巅峰,更是能够以柔克刚,甚至于在神桥境,还能够让人的神魂精魄如沉浸在云海之中,具有极大裨益,只是万事由实入虚,本就不是容易的事,何况楚天也实在是没有那份心境。 这也是轩辕青青对那叫刘广的家伙另眼相看,赞誉有加的根本所在。 不然凭借轩辕青青的眼界,哪里会毫不吝啬的说出那番夸奖言语,只是相对于刘广,楚天的感悟不能说更深,但是脚下道路却是走的更宽更广,无他,皆因楚天武魂法相,实在是匪夷所思了些,根邸就是需要看遍世间风光,参悟世间武道,最终于自身法相意念中熔于一炉。 就像是天地间的那些山水脉络,世间的万般道理,楚天所需要走的道路,便是要在所有的相互印证中,走到最高处,比起寻常武道修士的不同,或许还有回头看一眼,体会一下那种一览众山小之后,查缺补漏的机会。 不知不觉便已是骄阳当空,楚天看了眼如临大敌跟那枚功法玉简相互对峙的小女孩,微微一笑。 实际上这个小女孩近来已勾起了楚天的不少回忆。 在自己小时候,那会儿有着爷爷的溺爱照顾,每天都跟小安一起在暮霭城大街小巷游手好闲,楚天两人最高兴的事情便是想一些阴损的招数,去戏弄那些个所谓的天骄俊彦,记得有一次韩家有个家伙看上了林家的一名女子,在两人约会的时候,楚天跟小安两人偷偷在廊桥上涂抹了一种黏胶,让那名女子一身裙衫污泞不堪不说,还偷偷以隐秘手法抽去了那家伙的裤腰带,可不是花前月下大煞风景,那一次可不是让楚天跟小安两人乐呵了大半个月,虽然两人也没少因为东窗事发被打的鼻青脸肿,可那会儿就是乐意这样做,在家族的时候,因为家族规矩的原因,每次跟族中子弟打架,楚天都会更肆无忌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会儿有爷爷帮衬嘛,所以尽管输多赢少,楚天也多会傲气的扬起下巴,落在那些个家族子弟眼中,可不就是脑袋被打坏了。事后小安跟楚天便会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隐忍藏拙,用尽了各种手段,直到后来开灵,一朝开灵,厚积薄发。 如今想来,虽说自己可能是被东玄大帝那老头子算计了一次,几次历经生死,可总算是否极泰来,让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尤其是还结识了剑一这般的知己朋友。 当初的那场兽潮,如今心结已经解开不少,之后等待自己的,只是一步步走过去就是了,楚天相信不管脚下的路有多远,自己都能走到那一步。 再者,楚天如今可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她一路相伴。 除去这个让自己安心的少女,在家族,还有个叫楚惠的小丫头,不知道眼下过的如何了,想来以她的武道资质,应该不差才是。 剑一在青云阁,希望别有太大的麻烦。 还有那个叫刘硕的小王八蛋,当初他娘亲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所以后来楚天都会尽力帮助这对寻常人家的母子,只是生在武道氏族,楚天知晓那些个世间险恶,不敢太过亲近,即便如此,楚天看待那个小王八蛋,也是看待弟弟一般,只是楚天叹了口气,希望最后的那场送别,真的只是一场巧合,并非是有心人的算计。 对于眼前这个叫朱红的小女孩,更像是自己当初遇到剑一,有武道提点的恩情,更有指引大道的天大人情。 楚天看了眼当头烈日,再看了眼一头汗水的小女孩,笑道,“该走了。” 朱红抬起头,皱着一张小脸。 显然是第一天开灵,建树颇为……不堪入目。 楚天说道,“下不为例。” 小女孩一脸的委屈,“我根本就看不懂这些啊,还有体内那条你说的气机,根本就不听话,在体内乱窜,不管我如何用心如何努力,都不听控制的,你就不能详细跟我讲解一下?” 楚天呵呵一笑,“你知道帮你开灵,还有给你的这份功法,搁在寻常的武道修士看来,是多大一分机缘?” 小女孩抿了抿嘴。 楚天淡声道,“我给你的那些人体基本脉络图,你都没看?” 小女孩咬着嘴唇,不说话。 楚天也是沉默不语。 天底下可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更没有一步登天的捷径。 小女孩低下头,轻声道,“我就会仔细去看的。” 之后继续一路向西,大概是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山野经历,再加上初次开灵,身体都感觉轻松了不少,相较以往走的也比较轻松,这让小女孩很快就有些开心起来,终于不用在那般惨兮兮的风餐露宿了,不对,是那些个风餐露宿,终于不会再有那么痛苦了。 楚天偶尔也会教她一些灵诀运转的法诀,或者讲解一些人体经脉窍穴的玄妙,说一些武道修士的立足根本,比如那什么‘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魂武塑体魄’,‘神桥炼神魂’,再比如什么叫本心,什么叫真正的顺心而行,如何才能走的更对些,让自己脚下的大道不至于越走越窄,估摸着觉察到了楚天可能真的会将自己留下,或者给自己增加更多的惩罚,小女孩一路上听的也仔细用心。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即便是每天只有两个时辰左右的坐观吐纳,小女孩依旧真正成为了一名魂武一境的武道修士,这让楚天暗自感叹,不愧是身负武运的武道怪才。 对于这些,小女孩自然不会知道,她只是知道自己进步好像……很大,用楚天那天说的话,好像是什么一日千里!可不是比自己每天苦兮兮的走这么几十里路多那么多哩。 此后一路就顺风顺水了许多。 楚天也不着急,尤其是这些天跟小女孩朝夕相处,更是懂得了一个道理,不管遇到何事,都要慢慢来才行,若是慢慢来还不行,那就更慢些,多想想,多看看,不争取走的多对多快,但一定要稳些,无错才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楚天说每天至少要有两个时辰的坐观修炼,小女孩也不偷懒,只是让楚天无语的是,说好的两个时辰,那便只是两个时辰,多一刻也不行。 小女孩还扬起脑袋跟楚天理直气壮的说,她第一次接触武道,要慢慢来才行,不然一不小心走错了,可就不好了,再就是你不是说要慢慢来,要稳扎稳打根邸才更好嘛。 楚天破天荒有些无奈,小女孩那双深邃眼眸,却是慢慢的升起了一抹狡黠。 继续在山路中行走了几天,这一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如水帘冲刷,只是落在楚天周身一尺内便会自行逸散开来,看的小女孩满是羡慕,她可就惨了,被结结实实淋了个落汤鸡,楚天幸灾乐祸,问她是不是应该更勤奋些修习武道,不然下次还会是这么个惨淡光景,小女孩可怜兮兮,泫然欲泣,原本好不容易开灵,成为魂武修士的那股子精气神一下子就被打的瞬间全无。 在这期间,楚天又遇上了几伙游历山河或者入山历练的武道修士,估摸着是愈加临近青云阁的缘故,气度都要好了许多,毕竟是‘天子脚下’,不好太过嚣张。 给自己取名叫朱红的小女孩每天就看着楚天行走之时脚下云海翻腾的玄妙景象,满是羡慕,真的很……风流好看! 当然,让小女孩更羡慕的是,怎么就连走路都能砥砺武道神魂?这才是最好的武道功法吧,要不问问这家伙能不能教给自己? 这一天,已经在山林中接连跋涉了两个多月,一大一小站在一处高大山巅,终于看到了一座城镇轮廓,小女孩总算是松了口气,双眸迷成月牙儿,说什么也得想法子在城镇好好休息两天才行,这一路上可不是累死个人了。 第178章 天地文脉 眼里看到了目标,心里有了念想,朱红的精气神瞬间就好了不少,仰头挺胸,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口气就能走到那座城池,还说少爷你看咱在这荒山野岭的,呼啦一下就走了几个月的时间,等到了城里面,是不是要好好休整一番才行,小时候她经常听那些进山砍柴或者狩猎的人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想来用在这里也是很对的。 楚天看着眼前小女孩沉默不语,只是眯眼而笑。 看的小女孩心里一阵发虚。 楚天问朱红说你心里又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小女孩不假思索赶忙摇头说没有没有,保证没有。 楚天就这样带着名叫朱红的小女孩在荒郊野岭跋山涉水,当然也如小女孩最开始心中所想那般,每天晚上都会指点一下她的武道修炼,一开始的时候朱红还是挺高兴的,只是后来便有些闷闷不乐,心里患得患失,那种感觉,就像是家徒四壁过惯了苦日子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得到了巨额财富,生怕遇到了那些个恶徒,一夜间就遭受惨烈的无妄之灾,至于小女孩,已经压抑在心底的那份恶念,算是慢慢沉寂,可接下来却担心楚天这么用心的指点自己,是不是就想要早点将自己赶走。 这天傍晚,楚天两人翻过一座山脊,在半山腰上看见了古怪的一幕。 在山脚,有数十人来来回回在鼓弄着什么,为首一人,是位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白衫白袍,面容俊朗,站在高出俯视那些来来回回的人群,在年轻男子身侧,是一位身材虬壮的粗犷汉子,一身皮肤黝黑无比,肩头扛着一柄八角巨锤。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古怪的人或者以灵纹在空中双手作画,或者盘坐八方嘴中念念有词,或者手持一张张灵纹符箓在四处不断张贴,只见山林之中,有一股淡弱的山水气息缓缓弥漫,如袅袅炊烟在空中盘桓。 楚天如今也算是走过了不少的高山大河,见识过了不少的人间玄妙奇景,武道修士的术法神通,对眼前景象,仍旧有些不明所以。 想了想,为了不去节外生枝,楚天还是打算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稍稍绕路而行。 只是没料到轩辕青青以神念传音在楚天耳畔冷声轻哼道,“好一群强盗行径。” 楚天不明所以,歪了歪脑袋,只听轩辕青青哼道,“那群人是想要以秘法抽取此地山水气运,虽说凭借他们的蹩脚手段难如登天,可就算是做不成,也会对此地的山水气运造成很大的动荡。” 轩辕青青顿滞半晌,化作一抹灵光一闪而逝,很快便返回楚天手腕玉镯,“此地山水比较特殊,有一处‘天地文脉’,是方圆数千里的文运根邸之一,那群人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以此来破坏此处山水,来压胜那条灵脉,以此来截断文脉武运” 楚天还在皱着眉头,朱红已经满是好奇的爬上一处光滑山石举目远眺,恰巧跟那名白袍年轻人四目相对,对方先是皱了皱眉头,不等他说话,身后那名虬壮汉子便一掠而起,很快落在楚天两人不远处。 汉子笑容玩味,眯眼打量着楚天两人。 楚天扯了扯嘴角,赶忙向虬壮汉子一抱拳,歉意道,“我跟小妹出来历练,刚巧走到此处,若有什么唐突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天底下的腌臜龌蹉事太多,楚天可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何况对眼前事情的因果原由毫不知情,这场偶遇,能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最好。楚天总不能指着眼前汉子的鼻子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会让自己的武道越走越窄。 武道修长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修法,就好比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弱肉强食烧杀劫掠,在这天底下再正常不过,一路上楚天也没少见了,管不过来,也管不了,自然没必要去犯这种忌讳。 虬壮汉子见楚天气度不凡,却也识趣,咧嘴一笑,点点头,伸出一手示意楚天需要绕道而行。 楚天拱手抱拳,给小女孩使了个眼色,后者赶忙收敛视线,不敢再随意乱看,打小便在生死边缘徘徊,实际上若非这段时间跟在楚天身边,是她自己遇上这种事情,绝对不会瞥上一眼,因为小女孩知道,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好人的,特别是那些地位越高拳头越硬的人,脾气更是不好,自己不经意看上一眼,可能就会被看成是对他们的玷污,自己就有可能真的丢掉性命。 楚天自然知道朱红只是孩子心性,再说了,任是谁遇上了这种事情,都会心生好奇,看上一眼在所难免,只是虬壮汉子的过于谨慎,在楚天看来的确有些风声鹤唳了些,加上轩辕青青的话,楚天大致上能猜测出,这群家伙定然不是在干什么好事。 楚天一手按在朱红肩头,身影轻轻拔起而起,向另一个方向凌空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落地后,楚天看向小女孩问道,“你能觉察到什么?” 朱红抿嘴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楚天,小声道,“那座山脉中有一股浓郁的……气息,我能感觉到对那片山脉很重要。” 楚天抬手制止了朱红的话,点点头,“我知道了。” 楚天心里暗自感慨,不愧是身负武运之人,识觉之灵敏,着实骇人,估摸着是自己境界所限,跟东海之滨距离太远,即便是他,也只能觉察到那座山脉的山水气运以及灵元灵韵要比寻常地方浓郁不少,不过楚天心里也是诧异,一路上小女孩对于天地人心的敏锐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在天地间,尤其是一些人杰地灵之处,往往能够汇聚精纯清澈的山根水灵,凝聚出一股玄妙的山水气运,若是再灵圣一些,便能形成一条化为实质的灵根灵脉,稳固镇压一方天地山河,一旦灵根灵脉受损,就好比人之神魂灵魄受到损伤,飘荡不安,中伤元气根本,人类若是如此,便会日渐消瘦,一病不起,若是天地山水如此,便会文运消散,武运飘摇,甚至于一方天地间山河动荡。 楚天看了朱红半晌,神色凝重道,“你能觉察到一地武运气机,就是你说的那种……浓郁气息,记得无论何时,都不可以告诉别人,以后再遇上这种事情,都要尽量保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然惹上麻烦是小,指不定还会有比麻烦更大的事情,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朱红脸色有些苍白,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对于生死直觉敏锐的小女孩能感觉到,楚天话语之中那种严重的后果,跟自己生死有关联。 楚天问道,“你以前有没有觉察到天地间有一种玄妙的气机?嗯……就好像是能让你整个心神都融入天地的那种感觉。” 朱红若有所思,摇头后点头道,“好像有那么一点点。” 小女孩想了想,小声问道,“我能感觉到什么时候自己就要死了,这算不算?” 楚天微微一愣。 轩辕青青却是一脸古怪,暗道怪事年年有,在这下界天也真是长见识了。 楚天叹了口气,笑道,“算是吧,不过现在看来是件不错的好事。” 小女孩点了点头。 朱红自然能觉察到楚天有很多话没跟自己说,只是她也不好直接问,整个人便显得病恹恹的,她不笨的,自然能感觉到楚天言语中的那股凝重,何况楚天说现在看来是件不错的好事,那以后呢?对于一个每天都有可能死去的小女孩来说,每天脑中所想,可不仅仅是如何活过了今天,而是明天该怎么活,后天呢?在小女孩心里,事情不多,就一个‘活’字。 楚天坐在另一处半山腰的石坪上,一手托这腮帮,若有所思,朱红便蹲在楚天身边,全然没有心思去想别的,总觉得自己要是被楚天赶走,以后一个人,一个不小心可不就一下死被人打死了。 朱红想了想,抬起头向左右环视一周,问道,“他们破坏那座山脉的山水气运为了什么啊?难不成还能变成自己的东西,可那种东西根本就看不见摸不着,他们怎么能拿走?” 楚天看向小女孩呵呵一笑,“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他们的打算,至于那山水气运,实际上还是能看见摸着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朱红悻悻然哦了一声。 小女孩这段时间实在是见识了比家乡那小镇更多的东西,更是见识了天底下的好人不长命,只是这些话她可不敢去跟楚天说,生怕这家伙一不高兴就将自己丢下来,再遇上先前壮汉一般的人,自己可就要真的死了,想了半晌,她随口问道,“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不是因为我身上也有那什么武运啥的,这才能形成什么共鸣?” 楚天微微一笑,“你倒是挺聪明的。” 朱红有些忐忑,闷闷不说话,她沉默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当初救我,是不是也是为了我身上的武运?” 楚天哑然失笑,“你要是怕我把你给卖了,现在自己离开就是了,我保证不会再把你抓回来。” 朱红抬起头,灿烂一笑,“那我就放心了,虽然你经常说人心干啥的,但我对你的话还是很坚信不疑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大度了已经?” 楚天扯了扯嘴角,“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朱红愣了一下,哭丧着脸道,“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那些个花花肠子。” 楚天呵呵一笑。 一个打小就风声鹤唳的小女孩,心思多一些自然没什么,可有些时候心思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179章 遇见 原本选定的道路中途被阻,接下来的绕道而行,就需要多翻过几座山头,对于这些,楚天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可朱红心里却满是抱怨,不是说好了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的嘛,咱们又不多管闲事,再说了,那条路又不是他们家的。 虽然在心里抱怨不停,朱红可不敢真的说出口,祸从口出,这种道理她打小就知道的。 因为不急着赶路,再加上在这之前,楚天也没仔细了解过前面的那几座山头,不清楚有没有厉害妖兽横行其中,便坐在石坪上怔怔出神。 对于那群破坏山根水运的家伙,楚天是打心底不喜欢,只是不喜欢归不喜欢,还不至于头脑一热就上去多管闲事,一方面是楚天早就过了那种路见不平就想要参和两脚的莽撞年纪,再就是那个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看似年纪不大,武道修为却是达到了丹河境,这在山泽野修中,已是属于‘封疆大吏’的那种存在了,哪怕是自己占据一座小山头,扯大旗建立个什么宗门帮派,都不足为奇。何况那那家伙衣着打扮,显然是出身极不简单的世家子弟。 坐镇此地方圆几千里山河的城主府都没有人来过问,楚天可不会傻了吧唧的上去找不自在。 只是让楚天不解的是,这种大肆破坏一地山河气运的行径,按道理来讲,可是在坐镇此地的城主府身上拔毛,再严重些,便会使得方圆几千里的气运根本发生动摇,到时候乱象横生,可不是一件小事,城主府就这么不理不问? 根据龙骧城的辖制,楚天对青云阁坐镇各大城池的城主府势力有了大致了解,城主大抵上都是一位丹河境后期的武道强者,除此之外,还会有十数名明面上的丹河境强者坐镇,这搁在青云阁所管辖的方圆三千万里,比起任何一个武道世族的底蕴都不会差了,否则也压不住那些个所谓的地头蛇。 至于楚天眼下为何会费心费神的去思索这些,除了最初的好奇之外,更在于轩辕青青先前的一番话。 山根水灵,文脉气运,天机武运,无论搁在哪里,都是不容小觑的大事,既然坐镇此地山河的城主府暗地里放任纵容,那么不需细想,便能理出一条很清晰的脉络来。 南青城沈家,潇湘城苏家! 事实上在平安镇的时候那个鲜衣怒马的汉子已经算是暗地里有了明言,如果不老老实实的前往青云阁,路上必定会有难以想象的风波。 想来那鲜衣怒马的汉子应当是出身青云阁,即便不是如此,也跟青云阁有所关联才对,否则也不会有足够的底气去跟那叫沈文君的老头对弈,楚天自信自己的这些猜测不会有错。 只不过让楚天无奈的是,在进入平安镇之前,他便跟那位苏家家主已经有过了萍水相逢的偶遇,以至于自己无形之中主动入瓮。 可即便如此,楚天依旧相信,若是在青云阁背后还有个大秦王朝暗地里操控,使得青云阁每走一步都要有所顾忌,那么在自己这边,应该也会有另一个不容小觑的背后之人才对,楚天当时的猜测,是那个叫姬鞅的家伙。 朱红自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眼巴巴的看着楚天坐在石坪上紧皱眉宇,有些莫名其妙,先前楚天还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这才多大一会,怎么就这般的愁眉不展了,朱红想了想,问道,“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跟那些人商量商量,只是路过而已,路这么宽,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吧。” 楚天沉默不语。 开始再一次慢慢推敲整个棋盘。 人生本就是一盘棋局,不同的是,每一步更是云波诡谲,无论平常的每一步路,闲来无事的小酌慢饮,或者武道历练,若是细微去想,好像都有一条线迹可寻,只是脚下的道路更为复杂,不光有身外的山河风光,更有周围人的因果牵连,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想要梳理清楚极为不易,往大里说,甚至能算作三千武道之一的大道,一旦达到近道或者最终的返璞归真境界,那么演算和推敲,和眼下脚下道路,便没了本质区别,楚天当然做不到这些,但在一些细纹处,还是能够看到一些波澜起伏。 只要能在细微处做好,慢慢的落子,虽说对大局的影响不会太大,可终究不会让事情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对于这一点,轩辕青青曾明确说过,当初白泽秘境黑石山脉一行,便是楚天的一次很大的机缘,不光对武魂法相梳理山河脉络有极大裨益,对接下来的山河游历也有极大好处。 事情繁琐,但是楚天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无非是脚步放慢些而已。 楚天抬起头,看了朱红一眼,笑道,“事情哪里会有这么简单,一饮一啄皆有缘法,尤其是……” 楚天蓦然顿住。 原本楚天是想说,尤其是他跟朱红这样身负天地武运,每一步更是在与天地较量,无形之中都会让事情变得复杂,何况这个世界,终究是行走在山下奔波的人更多,肆无忌惮的人也就随之多了起来,什么规矩经仪,什么道理法则,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不管用的,你偶然路过,识相点知难而退,别人或许还只是会讥笑一声,不屑的动手杀人,可一旦稍微有点别的迹象,就不是好好说话这般简单了。 只是楚天话到一半,便将那些即将到口中的言语咽了回去。 一是跟朱红说这些还太早了些,会让她误以为既然如此,那咱也就不讲什么规矩了就是,再就是楚天不想让这个跟自己有些相似的小女孩,这么小就去捉摸这些个人心,楚天甚至怀疑,如果以最终的武道正途来给朱红讲道理,她或许会直接以本心论将自己给怼回来,既然武道正途讲究一个顺心如意,我遇见这种人不直接杀了,已经是昧着良心行事了,那还说什么武道正途,反正顾不顾及规矩,都不利于最终武道登顶,那便先求一个顺心如意快意杀伐呗。 在暮霭城,虽说楚天在这个岁数便开始仔细的去看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去推敲那些细致入微的人心,去想象其中的危机四伏,可跟朱红比起来,在本心上便有很大的区别,再者自己一开始盘算的就是何时开灵,如何成为更厉害的武道修士,不让爹娘失望,而朱红的盘算,除了一个杀尽天下人,估计就是怎样糊弄过去一日三餐,怎样少些病苦,不让自己跟娘亲遭受风寒和那些恶人的折磨,还要将自己受过的那些苦难一一返还回去。 这也是两人在经历相似,但处境完全不同的地方。 自己心田有爹娘最后留给自己的那颗种子,慢慢的生根发芽,有爷爷一直以来的期盼和疼爱,之后遇到了轩辕青青,遇见了剑一师兄,遇见了世间的很多美好,而朱红,在前不久才刚刚遇到了自己,虽说这一路上看过了更加广阔的天地,见识了更多的厮杀,心里的那头恶蛟已经沉寂下去,可一个念头,就很有可能让那种恶念再次升起来。 就比如楚天先前没有打住,只是多说两句话,便让小女孩觉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危险和风雨飘摇,自己离开了楚天后,下一刻就有可能直接被人打死,那么最初在心里的那种意念便会随之抬头。 楚天倒不是要小女孩将来如何善良,如何讲规矩讲道理,而是有些时候的退一步,才能更好的活下去,锋芒毕露,终究更容易折戟沉沙,进退自如,松弛有度,才能活的更长久,当然,楚天还是希望小女孩能有自己的一条规矩和准绳,有些人能杀,有些事情不能退,只是这些东西,楚天自己也说不出来,斟酌过后总觉得对于小女孩的心境,说出来后也不太合适,会过犹不及。 楚天这些时间最多的事情就是思考自己跟小女孩的相遇,绝非偶然。 如果说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女孩,一切还好说,可一个同样身负武运天机的小女孩,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楚天看了朱红一眼,如果是她站在自己的位置,有能力的话,估计会毫不犹豫的暗中破坏山脚那些人的计划,理由很简单嘛,我打不过你们,所以为了活下去,会委曲求全,可你们这群混蛋挡了我的路,还这么凶恶,那我岂能让你们好过了? 楚天轻轻叹了口气,他突然伸出手掌,有一枚金精银钱。 朱红看着楚天手掌的这枚钱币,一头雾水。 楚天呵呵一笑,好一个一饮一啄皆有缘法。 东玄大帝曾经说过,世间千般武道,看似本源各不相同,实际上殊途而同归,只是大多数人皆身在樊笼里。但是这个樊笼可不简单,要想真的破壁而出,是需要将所有的曲线一条条整理取直的。 楚天不去想这些,只是不明白自己跟这小女孩,将来到底会有什么牵连和因果。 楚天很难想象,青叶剑仙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局中事。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同样身负天机武运的人,最后是生死相向,还是互为镜面参照互补,那个叫姬鞅的家伙,是不是在自己走出白泽秘境那一刻,便已经开始着手布局? 楚天想了想,希望他跟小女孩的相遇,最终会是一场善缘。 对于姬鞅的谋划算计,楚天说不上厌恶仇恨,在爹娘离开的那会,想来自己就已经主动入局,被大势携裹了进去。 不过这一路走来,楚天觉得自己走的还很不错,至少遇见了他和她。 楚天微微一笑,希望她以后也会有那么一天,笑着去想自己至少遇见了他。 第180章 绕路 半山腰石坪上,楚天收敛思绪。 朱红盘腿坐在楚天身边,手肘抵着膝盖,一手托着腮帮,问道,“如果那群人一直在山脚下没完没了,咱们真要多翻那几座山头啊,那座叫稽山的山脉,可是有近万丈高呢,得费多长时间?” 楚天呵呵一笑。 朱红翻了个白眼,实际上她是想说,要多爬那么一座近万丈高的山岳,那不得累死个人,她现在还不到魂武二境呢。 楚天想了想,问道,“你想不想学那套身法战技?” 朱红皱了皱鼻子,小声问道,“是不是刚好要多翻那几座大山,可以拿来练习步法?” 不等楚天回答,朱红便一脸羞赧的笑道,“我每天琢磨体内那口气机跟灵元在体内的运转都很费神呐,一定没有时间再去研究那什么身法战技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虽然每次看见你脚下大片云彩跟彩霞似得哗啦啦流淌,可一看就知道很难的,要不现在还是先不学了,等到以后我武道一途登堂入室了再学?” 朱红说完想了想,很快补充道,“俗话说的好,贪多嚼不烂嘛,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楚天笑道,“不想学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天不早了,就在这儿休息一晚上,咱们指不定用不着去多翻那几座大山的。” 听见不用多翻那几座大山,朱红立刻来了精神,眼神一亮道,“真的?” 楚天点了点头。 朱红眯眼而笑,到底是个好彩头,只是她很快抬头看了看楚天,好像不太对吧,山脚下的那群家伙,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了事的主,难不成真这么好心会让他们顺利的过去? 小女孩一脸色犹疑,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自己麻利的从周围收集来一些枯草,很快就铺好了一个草铺,一脸满足的躺在上面,还不忘来回打几个滚,这才慢慢睡去。 约莫两个时辰后,楚天站起身向山脚望去,一股浓郁水汽弥漫,雾霭朦胧,很快便将整个山脚围拢一圈,在山脚四野,各有十数名武道修士或手持法印,或手持符箓,嘴里念念有词。 一阵琐碎脚步声传来,楚天皱了皱眉,沿顺声音望去,远远便看见一名黑衫男子轻掠而来,虽是大踏步而行,仔细看去,便能看见那男子脚不踩地,飘荡前行,那男子很快来到楚天身边,停下身笑道,“这位公子,我家少主说先前在山脚布阵正到关键处,这才叫人出手拦住了公子去路,如今符阵已成,请公子下山便好。” 楚天摆手笑道,“有劳道友前来通报了,我跟小妹两人明日一早还要再次进山历练,别再耽误了你们家少主的事情,今日便不下山了,在这儿对付一晚便行,还望道友代我向你们家少主表示道谢。” 黑衫男子哈哈一笑,并未生气楚天的话外之意,“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公子你们两人进山小心便好。” 楚天笑着拱手相谢。 黑衫男子一掠而去。 黑衫男子返回山脚下,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听完了汇报,一笑置之,只是可惜那个年轻人年纪轻轻就要丧命。 他沈青可是极少会有这般大发善心的时候,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还不领情,有句话说的太对了,生死一线,种种缘法,都会在不经意间流淌而过,就看你看不看得见,抓不抓得着。 潇湘苏家,坐镇方圆数千里山河气运,此地虽然只是几处山根水灵文脉武运汇聚地点之一,对苏家根基却极为重要,据传闻当年苏卿那老家伙便是在此地得紫气东来,气运傍身,更是于此地溃散一身气运返还天地。 …… 一座建在山水之间的恢宏府邸,灯火辉煌。 府邸白墙红瓦,周围有一条潺潺溪流环绕流淌,更有山野幽兰点缀其中。 府邸大殿,数十人端坐四周,为首一人,更是身穿淡紫长袍,头戴高冠,气势威严。 高冠男子环视一周,冷然笑道,“山泽野修命贱如稗草,诸位,你们能有今日成就,得益于谁?咱们这些年,得苏家大恩,才可走到如今这一步,做人不可忘本,不可违背了本心,否则即便能成为那元婴境的武道强者又能如何?也终将有一天横死在心魔劫杀之下。” 大殿之中,蓦然想起一阵群起激愤之声。 高冠男子哈哈一笑,沉声道,“天地武运本就该是天下人的武运,他沈文君敢坏我们大道根邸,这已不是我们报恩这般简单,诸位兄弟说是也不是?” 大殿之中呼喝再起。 高冠男子爽朗大笑,一摆手,府邸大门轰然大开。 数十名散武修士,众志成城,齐齐离开府邸大殿。 山脚下,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双臂环抱看着眼前山水大阵,眯眼轻笑,这方名叫‘两仪伏龙阵’的灵纹大阵,可是他沈青谋划了数月光景的成果,以风水灵纹师为主导,连绵十数里山脉为根基,圈禁山河气运,手笔之大,便是南青沈家那些老家伙都有些肉疼,只是相对这之后的沈家腾飞,哪怕付出再多,又有什么。 往小里说,这是一场潇湘苏家与南青沈家的仇视之争。 往大里说,实际上是一场天地山河的气运争夺。 若此战能胜,南青沈家非但能占据苏家几分气运,更是能得到王朝帝国那位的青睐,之后的利益之大,难以想象。而潇湘苏家,自然会就此沉沦,香火断绝,即便是大秦王朝那位念及旧情,也只会是‘后知后觉’,不会有任何翻转余地。 一场大战,早已注定,只是这其中的虚与委蛇,让人心发寒。 山下灵元凝聚,周围空间气氛如水凝冰。 半山腰上,楚天蓦然眯起双眸,向山下眺望而去。 先是一股冲天而起的灵元波动,之后便看见山脚灵罡激射,杀声四起。 一位身穿淡紫长袍,头戴高管的男子,带着数十人冲杀而至,让山林四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杀意。 那名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早已踏足了丹河境的武道强者,看到头戴高冠的紫袍男子迎面杀来,先是扯了扯嘴角,随后眯起双眸一跃而去。 年轻男子双指并拢,做剑诀状,背后那柄长剑如得敕令,陡然出鞘,铮鸣若龙吟,杀气化作一道道实质剑罡激射而去,所过之处,所有人心惊之余,仓皇退避。 一身淡紫长袍的高冠男子站在一株高大古树之上,手托一方淡金宝塔,篆文古朴,有灵韵生辉,眯眼看着那个叫沈青的沈家后辈天骄。 他数十年来经营那座幽兰府,以一方山水武运为根本,使得武道根邸日益精进,尽皆得益于潇湘苏家垂青扶持,坐镇一方山水气运,与天地互补,虽然修为境界才刚刚踏足丹河境,但是在此方山水之中,宛若乾坤境武道大能坐镇天地,比起寻常丹河境中期武道强者丝毫不差,这次南青沈家借着与潇湘苏家恩怨想要断绝此地山水武运,无异于挖他的跟脚,这才聚拢了一批得益于苏家的散武修士,甚至许以重金,前来此地。 朱红早已被山脚下的厮杀喊声吵醒,小女孩一脸心事重重的看着楚天,显然对山脚下的这场厮杀心有余悸,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殃及了池鱼,这才刚刚过上两天安心的日子,还没有成为很厉害的武道修士,要是这么一个不小心就死翘翘了,可不是要亏大了。 楚天站在石坪之上,举目远眺,神色凝重。 那一身淡紫长袍的高冠男子,已经跟叫沈青的青年男子厮杀在一起,剑纹若流萤漫天飞舞,一尊璀璨若烈日的宝塔更是熠熠生辉。 短短小半柱香,那位神色淡然的背负长剑的年轻人脸上便凝重起来,他的武道修为虽然比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高上一些,可后者占据地理,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天地威压倾泻而下的错觉。 伴随几名寻龙师捏诀轻吟,天地一颤,一方灵纹闪烁的山水大阵蓦然而起,荧光流转,玄妙辉煌。等到这方两仪伏龙阵完全合拢,沈青这才冷笑一声,周身剑纹激荡之间,化为数十道剑虹向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杀去。 楚天想了想,收回目光,皱眉道,“我们还是绕些路好些。” 朱红试探性问道,“山脚的那群人,不会直接杀上来吧。” 楚天呵呵一笑,抬手揉了揉小女孩脑袋,“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杀上来,散武修士为了一些所谓的机缘,这种惨烈厮杀再正常不过,只要咱们不去主动招惹他们,想来便不会有事的。” 只是话虽如此,楚天还是皱了皱眉,抬头向山脚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楚天有一种感觉,山脚的那场惨烈厮杀,并没有表面上看去这般简单。 感受到山脚下的地动山摇,朱红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抓住楚天衣角,仰起头小声道,“嗯,我也觉得咱们还是绕些路的好。” 对于生死,她有一种天然的直觉,进而对一些无形险境也就有了更敏锐察觉,楚天虽然说没事,她却打心底能觉察到,事实上并没有楚天说的这般轻松。 楚天有些无奈,这些天来,他早已发现了身边小女孩的奇异之处,好似对人心细微处的波动,以及生死危机的险境,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敏锐直觉。 楚天拍了拍小女孩肩头,笑道,“放心,就算是有人上来找咱们,最多也就是寻常的神桥境修士,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朱红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些道理,这么些天,她早就知道了楚天的大致武道境界,虽然不高,可本事却真的不小,寻常神桥境只有送死的份。 第181章 绝世高手 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朱红便壮起了胆子来,虽然她也不明白怎么会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可楚天既然都这样说了,想来不会错了才是,何况山脚下虽说有那么几股气息让她感觉心惊,可楚天这家伙才刚刚魂武九境哎,对方要是派遣一位丹河境的强者过来多跌份。 对于朱红神情变化,楚天有些无奈,转身向半山腰侧面走去。 朱红晃晃荡荡,左摇右摆,一手抓着楚天衣袖,一脸认真道,“看来我还得赶紧修炼才行,天底下的坏人茫茫多,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黑发不知勤学早,世上没有后悔药嘛,就算我短时间内不能成为绝世高手,可也不能给你丢脸了不是。” 楚天瞥了小女孩一眼,翻了个白眼。 她深吸一口气,嗖一下就跑出去十数丈,然后赶忙低头看去,使劲皱着眉头,满是失落道,“我这么认真,先前可是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脚底下了,怎么一点灵云都没有?” 楚天抬手捂住额头,一脸无语。 朱红能活下来,不说心性多好,隐忍功夫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见楚天不搭理自己,她便学楚天翻了个白眼,双手背负在身后,慢步前行。 楚天已经将腰间那枚‘青玉福地佩’收了起来,重新挂上了从韩亭山那儿收罗来的玉扳指。 右手手心握有一柄火红色短刀,被炼化后,秀小玲珑,轻轻摩挲,跟心神升起一股妙不可言的灵犀之感。 楚天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小女孩,若有所思。 楚天其实原本是打算在半山腰观望一段时间山脚下的战场,只是身边跟着这么个小女孩,一旦真的陷入那场惨烈厮杀,难免会顾不及小女孩的安危。 朱红走在前面,步履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咋一看上去,好像真是在苦思冥想的琢磨楚天的云巅步法,只是那杂乱无章的步伐,着实太紊乱不堪了些。不知是不是依旧心有余悸,想要快点远离那片是非之地,哪怕山路难行,短短小半柱香光景,朱红也一口气跑出去三五里,之后更是没有半点喊累要休息的迹象,反而一手指着前方那座高大山脉,转过头催促楚天说是快点,只要能翻过那座稽山,就快能到达下一座城池了。 这让楚天有些愕然无语,不得不承认,这个跟自己一样身负天机武运的小女孩,武道天资,的确是好的让人难以置信。 需知武道开灵,之后要想安稳的踏足魂武一境,即便是武道传承不错的氏族子弟,也需要大半年的砥砺磨炼才行,而这个叫朱红的小女孩,短短两个月,武道开灵不说,还轻巧的踏足了魂武二境,尤其是武道根基,哪怕不需要朱红刻意锤炼,也如百流入海,愈加敦厚殷实。 这可不是百年一遇或者天才这种溢美之词能轻易形容,以楚天的眼光,觉得就是用千年一遇,哪怕是万年一遇,都不为过。 一路上山路难行,从一开始朱红的叫苦不迭,步履蹒跚,到后来的如履平地,健步如飞,楚天从未见过有谁能在短短两个月的光景,便做到这一步。 一路行来,楚天的眼光早已不再是那个刚刚走出暮霭的少年。 而是见识过了无数的高山大河,见识过了无数天之骄子,甚至是见识过了半步元婴境武道大能的楚天。 不过对于朱红,实际上楚天打心底还有一丝隔阂,便是第一次跟小女孩相遇,看到的心底的那头恶龙,心中所念想杀尽天下人的可怕想法。 楚天很怕这个小女孩若真的在武道一途走的很高很远,将来会走入歧途。倒不是说楚天悲天怜人,而是走到这一步,楚天能清晰觉察到,冥冥之中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因果。 楚天收敛思绪,看了眼蹦跳走在前面的小女孩。 天下便是这么个天下,自打记事以来,楚天听得最多的便是弱肉强食,是强者为尊,是玄灵大陆武道鼎盛,崇尚强者,后来更是见识了太多的人心诡谲,见识了太多的惨烈杀伐,所以楚天心里对那些个烧杀抢掠实际上并不能说是多么痛恶,只是觉得在那些杀伐之中,应该有一些规矩,就像是东玄大帝说的那样,不算好听,但有道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么高的地方,何必跟脚底下的蝼蚁去争抢食物。 楚天也早早的就听说过,真正的武道,强者应当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这样才能越走越高,实际上楚天对此深以为然。 楚天摇了摇头,朱红到底只是一个小女孩,以后心性如何,不好说,但只要能将恩怨二字划清了界限,楚天便觉得很不错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恩怨分明,不以自己的心性,随意定他人生死,便算是一条大道。 想到这里,楚天也就不再庸人自扰。 终于从半山腰爬到了另外一座半山腰,朱红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水,眼神中透露着一股说不清的坚毅神色。 楚天缓缓走在山林之中,停下脚步,看着朱红道,“不错不错,这么快就有那么几分神意了,看来你距离神功大成不远了嘛。”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咧了咧嘴,哼道,“你就可别骗我了,我自己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说完之后,朱红抬手拾起一根树枝,在手中颠了颠,猛然一甩,然后双手握住,竖直劈下。 空中有风声呼啸,朱红皱了皱眉,转头问道,“你不是说武道修士都会有一件本命法宝吗,我先前看见山脚下那个用剑的家伙,就很不错,还有那个手托宝塔的家伙,也威风的很,你说我以后选一件什么样的灵宝好?” 楚天呵呵笑了笑。 朱红撇了撇嘴,似乎在回味先前山脚下那道冲天而起的剑意长虹。 楚天笑问道,“任何一件灵宝,可都是需要很多钱才能买来的,而且需要的是天地灵物灵石之类,你所谓的那种金山银山,搁在山上武道修士眼里,不值一文,就你现在一路上跟着我混吃混喝,还想着灵宝呢?” 朱红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对啊!你想想,你既然救了我的命,那是不是说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咱们就是自己人,自己人不能亏待了自己人是不,再说了,我以后要是更厉害了,不就能更好的帮你忙。” 朱红顿了顿,伸出手指抹了把鼻子,继续道,“换句话说,你这一路上既然愿意帮我开灵,还交给了我一些武道战技,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半个弟子吧,等我以后踏足魂武六境,你是不是得给我准备一下奖励。” 楚天双手拢袖,呵呵笑道,“朱红,这些话你听谁说的?人小鬼大呀。” 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感慨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我们家连穷都算不上的。” 楚天默不作声。 这种道理,楚天自然懂,而且深有体会,只是话从眼前这小女孩嘴里说出来,更是让人心生黯然。 两人一时无言。 朱红蓦然一笑,抬手拍了拍楚天手臂,“咱们还是赶紧赶路的好。” 楚天微笑点头。 山林中,一大一小就这么并肩而行,楚天还是送给了朱红一件灵宝,是一根灵竹雕琢而成的短刀,模样跟楚天的短刀‘明法’有几分相似,是楚天托轩辕青青以小炼秘法雕琢而成,算不上真正的灵器,却也有几分灵性,刀柄上刻有‘正心诚意,不平则鸣’八个篆刻小字。 朱红满怀欣喜的看着手中竹刀,问楚天那八个篆刻小字是什么意思,楚天想了想,只是说了句以后就会明白的。 朱红也不再多问,小心翼翼的将竹刀收入背后包裹,楚天询问了一下朱红的修行详情,有什么瓶颈或者是不明白的地方,朱红一边皱眉思索,一边向楚天寻求验证,只是整个过程,听得楚天瞠目结舌,估计再过半个多月,朱红应该就能踏足魂武三境,而且体魄神魂之稳固,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浑厚殷实,甚至给楚天一种错觉,朱红跟在自己身边,会得到一种武运反哺,若非朱红不愿意破境太快,估计早就能破开魂武三境,半只脚踏足魂武四境了。 看到朱红一脸懊恼神色,说是自己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不到魂武三境,楚天便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楚天问道,“你可知道寻常武道修士,多久能从开灵踏足魂武三境?” 朱红摇了摇头。 楚天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 朱红皱了皱眉,小声道,“三个月?” 虽然楚天经常说她的武道天资不错,可再不错能好到哪里去,只是她有些费解,自己不到四个月应该就能踏足魂武三境,想来楚天说的都是真的。 楚天吐了口气,神色怪异道,“三年!” 朱红呆若木鸡,瞪大双眸直愣愣看着楚天,过了许久才学楚天伸出三根手指,满脸的不信道,“三年!?” 朱红自己咽了口吐沫,终于反应过来,满脸笑意,开心道,“我就说我是天才嘛,以后绝对能成为绝世高手的。” 第182章 再走慢些 走在山岭小道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那座山脚大战的缘故,四野一片寂静,给人的感觉,好似那飞鸟绝迹,人踪湮灭。 若是寻常时候,即便再幽深山脉,哪怕人迹罕见,也总会有几声鸟兽啼鸣,可眼下情景,让楚天心里莫名升起一抹忐忑,朱红腰间斜挎那柄竹制短刀,紧张兮兮的跟在楚天身后,幽深山林,让小女孩心里生出几分惊惧,生怕一下子就从哪里蹦出来一头凶猛妖兽来。 朱红一手紧握腰间短刀,一手轻轻扯住楚天衣袖,可怜兮兮的跟在后面,好像是心底那股杀尽天下人的戾气都被消磨殆尽。反而是楚天没事就会安慰小女孩两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行走江湖,生死自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楚天必百倍还之。 这是楚天这些年来武道心性立足行走天下的最原始根本,无关对错,顺其心而已。 虽然不能说有多对,但楚天觉得至少也不能算是错的,至少能支撑自己心安理得。 因为小时的经历,在楚天看来,人来这世上一朝,本就是来还债的,那些个光风霁月和道德光明,就好似还债之后,人死之前,能够尤有余庆,楚天现在魂武九境,显然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只是在白泽秘境,见过了那位高大老人,楚天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比如自己一路行来,力所能及的以最大善意看待这个世界,要心怀希望,就像爹娘的那份期盼,尽量避免最糟糕的局面。 这是楚天眼下看待人间的想法,正因如此,楚天才会在心里生出那股说不出来的错觉,才会出手相救这个叫朱红的小女孩。 只是在救了眼前小女孩以后,这一路走来,楚天便觉得自己在这之前的立身之本,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武道一途,的确要讲究顺心意才行,既然如此那些坠入魔道的武道修士,有什么不对?楚天摇了摇头,肆无忌惮欺男霸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当然不对。就好比朱红,难道生来心里所想便是杀尽天下人?当然不是这样的,也就是说在生来之后,心性因为生活经历而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甚至于这种改变已经扭曲了自身最根本的心意,因此而走上了歧途。 楚天一手牵着朱红,一手握拳放在腹部,缓缓前行。 朱红的武道天资太高,武运太盛,只要能顺利成长,总有一天能登顶此方天地武道,但是楚天觉得自己既然遇上了小女孩,便需要帮朱红找到武道立身的最根本之处,不然一旦朱红真的走入眼下的‘顺心如意’,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于牵连自己的武运根本也有可能。 楚天想了想,暗自叹息,好似月明风清突然又蒙上了一层阴云,行走世间,在那顺心如意之中,还缺少着什么,那才是真正的武道立身之本。 楚天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到更好的结果,无奈叹了口气。 先前山脚下的那场惨烈厮杀,不管原由为何,总逃不过人心不足的包藏祸心,楚天想不明白的是,千万年来,不管是散武修士还是各大武道氏族的天骄弟子,自打生来便耳濡目染此方天地的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可仔细数数看,能够走到武道巅峰的,一共才该有几人?难道就从未有人想过,何为武道的真正立足之本,难道真的就只是顺其心意的各凭本事厮杀? 正愤懑先前那群家伙的好狗挡路,朱红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去,凉风吹来,暗自咽了口吐沫。 楚天转头看了眼心神忐忑的小女孩,笑问道,“怎么了?” 朱红想了想,“楚大哥,你看这天底下,坏人茫茫多,咱们这一路走来,一共也没见着几个好人,你以前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亏欠好人太多,我以后要真的成了绝世高手,遇到这些人直接给打杀了,有什么不对?” 楚天微微一愣,皱了皱眉,没想到朱红心里会想这些,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倒不是楚天不愿意跟朱红去说这些,只是楚天自己也觉得云里雾里,说不太清楚。 隐约之中,楚天能感觉到,朱红这几句话,涉及了一条很深很大的规矩经仪,是一条武道攀登的根本脉络。 大道精微处,在于性命。 这个道理太大了些,哪怕楚天走过了千万里之遥,武魂法相已凝聚万里山河,依旧觉得朱红的这句话,分量太重。 楚天深深吸了口气,这么大点的小女孩,便要去想这些,会不会太沉重了些。 楚天揉了揉朱红小脑袋,山林间有清风拂过,不再是阴凉的那种,只觉让人心情轻松惬意,楚天眯起眼,想着自暮霭城以来,一路走过的山山水水,路上的所见所闻,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一方世界,各方天下。 楚天转过头,笑道:“你说的对也不对,对的话,这个世界的确亏欠了好人太多,坏人茫茫多,可不对的地方,就好比你从小生活的那个地方,和咱们眼下所走的这座山脉,以及之后要走过的山水城池,每一个地方,都是因人因地而异的,一个人的想法,怎么可能全对,只能跟搭建房子一样,一砖一瓦慢慢的堆砌,才能真正的顺心意,不迷失了根本。” 朱红苦着一张小脸,实在是听不懂这些麻烦的道理,楚天补充道,“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只不过我觉得即便是真的顺心意,还是多琢磨琢磨的好,凡事都要用心想一想的好。” 朱红点了点头,心里却腹诽不已,第一感觉才是最真实的嘛,要是凡事都用心想一想,那不是自欺欺人么,只是这种话,她可不敢随意说出来,她抬头看了楚天一眼,眼眸含笑,一手扶住腰间短刀,挺直胸膛叹息道,“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有些时候,未必有仔细想一想的时间和机会啊。” 朱红觉得自己说的很委婉了,楚天呵呵一笑,突然在她脑袋上敲了个板栗,让小女孩一副很是冤枉的表情。 楚天呵呵笑道,“如果真的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那便不去思考便是了,只是如果有一天,你的武道修为已经很高了,甚至于能够触摸到这方天地的天花板,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还是能够多想想的。” 朱红果真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楚天笑着点头。 朱红开始挠头,欲言又止。 楚天微笑道,“还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朱红羞赧道,“可我要是很仔细的想过了,觉得还是直接把人杀了才好,那怎么办?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放虎归山养虎为患,要是有人在我手上吃了亏,我要是好心放过了他,将来指不定不光不会感激我,还会怀恨在心,一心想要找机会报复我呢。” 楚天呵呵一笑,“真要是遇见那种人,我不反对你直接打杀了就是,但是如果人家真的是诚心诚意,又没有生死大仇的话,能给人一次机会,多少也算是积累一桩善缘嘛。” 朱红点了点头,实际上一头雾水,这些问题,是她一路上瞎琢磨出来的,楚天说她随心杀人不对,可天底下哪天不得死多少人。 朱红突然问道,“你说将来我的武道修为很高的时候,得有多高,还有这方天下的天花板,有多高?” 楚天笑道,“就是所有人都得抬头看你才行,比咱们脚下这座大山还要高上许多。” 朱红长大了嘴巴,惊叹道,“那我还杀个屁的人啊,只要不得罪我,那些人在我眼里还不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楚天看着一脸惊叹的小女孩,哑然失笑,伸了个懒腰,“以后要是哪天你有足够的能力行走山河,除了要记得快意恩仇之外,还要记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一山更比一山高。” 朱红突然皱了皱眉,轻轻咬了咬嘴唇。 小女孩突然停下脚步,就那么抬头直愣愣的看着楚天,眼眶有泪水莹莹。 楚天愕然转头,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朱红委屈的揉了揉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想要找个地方把我丢下?” 小女孩心里突然没由来的很是伤心,满心满腹的都是委屈。 楚天恍然,抬手揉了揉朱红的小脑袋,笑道,“自然不是要丢下你,只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要去青云阁,何况用你的话说,我的仇家可是茫茫多,你跟着我,很危险的。” 朱红已经泫然欲泣,大声道,“那样我随意杀人你就管不着了。” 楚天哭笑不得,清风拂林叶,飒飒作响,伸出胳膊,环顾四周道,“天下这么大,你也总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要有机会自己走出去看看才是,何况你以后要是真的很厉害了,想什么时候找我不都行,就怕到时候你不乐意,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小女孩咧了咧嘴,不说话,只是觉得很是伤心。 楚天笑道,“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人生何处不相逢,是不是?” 朱红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楚天突然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朱红擦了擦眼泪,笑道,“那咱们路上要不就再走慢些?” 第183章 喝鱼汤 高大山脉中,一大一小步伐果然放慢了许多。 这天傍晚,两人竟在山脊凹处盆地,看到了一座宛若流萤环绕的湖泊,湖水波光粼粼,水面雾霭蒸腾,灵韵弥漫,就像是气蒸云梦,湖畔还有一间废弃了多年的茅屋,哪怕历经岁月冲刷洗礼,依旧可看出精致模样,亭亭玉立,多半是多年前曾有人在此结茅修行。 楚天走向茅屋,先是在茅屋门前微微施礼,然后才推开门扉,缓步走进,先是告诉朱红今晚就在这儿夜宿一宿,赶紧改话说可能要在这边逗留一段时间,让小女孩先是一阵错愕,旋即欢喜雀跃。 茅屋内,朱红正襟危坐在蒲团上,好不容易将心里的那份欢心掩藏起来,问楚天说是这茅屋一看就很多年没有人入住过了,干嘛进来之前还要行礼才行,还有翻过了这座暮山,距离下一座城池就不远了,到了城里的时候再休息不是更好,为什么要在这边逗留几天之类的话语。 楚天笑着向朱红耐心解释,说是入乡随俗,既然在你自己眼里心里,这个世界已经如此不堪,坏人这么多,自己为什么还要变成心里讨厌的那种坏人。楚天诡谲一笑,跟小女孩一样正襟危坐了后,这才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其实很简单,楚公子我也不算什么好人,但是无论是对人还是做事,都有一点,那就是在做事之前,一定会让自己真正的心安理得,就比如说借宿此地,在进来之前,行不行礼都关系不大,但是行过了礼,一来符合我的原则,二来就像是遇到了那些坏人,我明知道讲道理或者是退让一步是没有用处的,可依旧会这样做,好让他们动手的更加干脆利索,我杀起人来也更心安理得,得心应手,用句好听的话,这叫先礼后兵。” 楚天略一停顿,轻声道,“至于为何要在这边逗留几天,我以前曾经学过一些观山望气的皮毛,此地当初有人结茅修行,的确是一处风水不错的宝地,至少这儿的天地灵韵真的不差。” 朱红似懂非懂。 楚天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朱红在茅屋休息,说是若是不想休息的话,就好好的修炼武道术法灵诀,自己将茅屋打扫一番,便向茅屋后的一片竹林走去。 竹林不大,约么方圆数十丈,只是让人惊异的是,这些看似寻常的紫竹,都是带有一抹稀少的灵韵,轩辕青青说是因地而生的原因。 先前经过此地,轩辕青青便以传音秘术对楚天有过一番谆谆教导,说是根据她的观望和推断,此地曾是一处蛇蛟化龙的龙兴之地,水菁灵韵异常浓郁,使得此地方圆数千丈山水气运都跟着鸡犬升天,所以那些紫竹才会发生一些异变,虽然这种风水宝地对楚天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刚刚踏足武道的朱红那小女孩,绝对说得上是不小福源,以小女孩的武道资质,不用多久,最多也就三五天,便能让武道根邸发生一次蜕变,对于此,楚天自然乐见其成。 楚天挑选了几根长相不错的紫竹,砍掉后慢慢的抽丝剥茧,以轩辕青青传授自己的小炼术法编织炼制了几个鱼篓,顺带着还做了一杆鱼竿,紫竹本就任性极佳,以墨家炼器师的小炼手段炼制之后,更是使得其中别有洞天,轩辕青青说这种小炼之法,在上古之时曾脱胎于一种‘困字符灵纹’,玄妙不说,威力极大,那些上古巅峰的武道修士,以上等灵材编织炼制而成的‘困字符’,甚至能够困禁上古神兽,至于楚天编织而成的这几个鱼篓,自然不可能有这种惊人威能,不过用来捕捉几条湖中野鱼搓搓有余了。 茅屋内,估摸着是已经觉察到了此地玄妙的小女孩正襟危坐,正以楚天传授的灵诀汲取天地灵韵,淬炼体魄。 楚天在茅屋内躺了一会,观察朱红的修炼迹象并未有丝毫差错,拿着几个鱼篓跟那根用紫竹制成的鱼竿向茅屋外那座湖泊走去。 楚天心中感慨,将来若是能够在这么一处青山秀水之地,身边有佳人相伴,能够一天如此,两天如此,经常如此,是不是就很好,很心满意足。 楚天乐呵呵一笑,想法很不错,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亿万里路等待着自己去走,最不济,自己总得走到上界天,见过了心里已经认定的岳父岳母才行。 楚天颠了颠手中鱼篓,在湖泊边缘找了几处水草茂密的浅滩放下,跟凡夫俗子打鱼不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因为是以灵纹秘术炼化的缘故,鱼篓中本就会蕴含一种让鱼龙心生亲近的无形纹络,下过了鱼篓后,在那根鱼竿上系了根丝线,然后在茅屋周围泥土中试图翻一些类似于蝼蛄蚯蚓的鱼虫来。 已经讨巧下了几处鱼篓,总不至于再以秘法去投机取巧的垂钓,多跌份,哪怕眼下也有那么几分掩耳盗铃的样子。 当初在家乡暮霭城的时候,楚天闲来无事,便会经常叫上小安跟自己一起出城去钓鱼,然后学那些个江湖中的散武修士,点燃一堆篝火,两人有模有样的将钓到的鲤鱼架在火堆上烧烤,少年心性,谁还没个行走江湖的潇洒风流梦,这么长时间过去,虽说楚天已经从万千凡夫俗子中的一员,成为了根邸浑厚的魂武九境武道修士,可有些东西,早已刻在可骨子里,抹不去。 就像是此刻挂在胸口的那枚青玉福地佩,里面收藏着许多没了用处的老物件,都像是楚天一步步走来的经历见证,成为独自一人仰望夜空时最能宽心的念想。 在暮霭城中的十年隐忍,别的不说,楚天的耐心是真的好,加上这一路行来所见素闻,让楚天对‘慢慢来’这三个字,更是有独到体会,所以哪怕大半个时辰都没钓着一条鱼,楚天还是乐得享受这份山野清新。 天色已暗,朱红依旧没有醒来迹象,楚天便收起了鱼竿,独自在茅屋周围逛荡,按照轩辕青青的说法,魂武九境跟神桥境之间的那道桥梁,若非迫不得已,最好要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机缘所致,神意圆满,才是自然。 楚天抬头看着夜空明月,周围有点点星辰,若隐若现,耳畔清风带着些许寒意,让人头脑清明,楚天微微皱眉,在思考魂武九境之后,神桥境的武道功法,同样是轩辕青青传授给楚天的武道秘诀,口气极大,说是神桥境修炼到极致,体内那道神桥,便能够与天地架起一座真正桥梁,使得体内灵元气机循环不息,与天地共存。 只是让楚天无奈的是,根据武道秘诀对体内气机以及灵韵运转方式的介绍,若想达到那种神桥极致的境界,怕是跟登天无异,除了在修炼过程中要讲究一个心神合一,大梦春秋,还要同时贯穿体内所有神魂窍穴,让体内气机达到心随意动的运转程度。 关于神桥的构建,楚天早有了解,甚至于当初在白泽秘境,在那位高大老人的灌顶相助下,自己早已贯通了数十道体内窍穴,可想要沟通所有窍穴,让体内洞门大开,于天地融为一体,楚天还是觉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地何其大,如此行径,就好比要让自家门口的一小座池塘,跟滔滔东海融为一体,岂不是会被吞没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楚天轻轻一脚踏地,身形蓦然斜掠,脚下流云飞渡。 不远处,突然有风雷之声响起。 很快,两道身影快速掠来,所过之处,山石崩裂,灵元激荡。 楚天微微一愣,为首一人,竟是之前在山脚下那位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左臂在肩头被齐齐斩断,鲜血淋漓,身上衣衫更是破碎不堪,年轻男子看见楚天后,先是阴沉皱眉,却并未有改变方向的想法,依旧笔直一线,冲撞而来。 在年轻男子身后,是一位身穿淡紫长袍的高大中年,一身灵元气运如狂风激荡,只是神色之中,同样能看出已是濒临油尽灯枯的惨烈状态。 楚天想了想,上前一步,正要说话,便听那年轻男子沉声喝道,“我乃南青沈家之人,小兄弟你若能出手相助一二,替我斩杀身后此僚,我南青沈家,必当重谢。” 紧追而来的高大中年男子,紧皱眉头,之前一场大战,早已是杀红了眼,双眸猩红,他心里清楚,眼下状态,哪怕是一名寻常的魂武九境修士,对于他跟那叫沈青的家伙来说,都有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事已至此,即便已是强弩之末,纵然会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沈青安然离去。 楚天一手捂住额头,原本只是因为朱红在前方茅屋修炼正直紧要关头,这才想要上前阻拦劝诫一番,不想那模样俊俏玉树临风的家伙,竟然是南青沈家之人。 楚天另一手双指并拢,周身灵韵好似湖水荡漾,从武魂法相中攫取一道金色流萤,向冲撞而来的年轻男子丢去。 之后楚天手中多出一柄火红短刀。 一刀斩去。 天地火纹弥漫,那位身受重创的年轻男子被‘镇字符’束缚得前冲滞缓,心中暗道不好,刚要有所动作,一刀刀虹就当头劈下。 血光飞溅,一身气韵早就凌乱不堪的年轻男子,眉心处直接被劈斩出一条血槽沟壑,当场死绝。 楚天收起手中短刀‘明法’,望向那位紧随而至的淡紫长袍男子。 后者来到楚天跟前,看了眼被一刀劈裂眉心的沈家少主,心神震惊,虽说沈琼早已身受重创,可毕竟是一位半只脚踏足丹河境的武道修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竟被眼前青年人简单一刀就斩杀在此,只是这位一身淡紫长袍的中年男子咽了咽口水后,虽是满腹疑惑,依旧抱拳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 楚天笑着看了淡紫长袍男子一眼,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南青沈家,这些年来所作所为早已让人神共愤。” 中年男子脸色肃穆,“小兄弟竟然也是侠义之心,顾某佩服,不知小兄弟可有空闲去我府上一座?” 楚天呵呵一笑,“我们只是一面之缘,就这样邀请我去你府上,是不是不太好,放心,若非你一路追杀加上之前惨烈一战,我可不会有机会捡这最后一刀,东西我不要,这一刀十枚月华石,如何?” 行走江湖,人心难测,意外难料。 福祸不过是在一饮一啄间。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小兄弟直言快语,顾某小人之心了,在下佩服。沈家少主,值这个价钱。” 中年男子取出一个纳袋,抛给楚天后,在年轻男子身上摸索出一个玉牌后,转身一闪而逝。 楚天看着依旧倒在血泊中的这具尸体,皱了皱眉,将尸体掩盖之后,向茅屋走去。 楚天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本还想在此地多逗留几天,眼下看来,怕是不用多想了,当真应了那句老话,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回到茅屋后,楚天躺在一处草垛上,闭上眼睛,右手食指在地上慢慢敲击,小心翼翼驾驭体内那口已生出几分灵韵的气机游走体内小天地,就像是一位行走人世间的小夫子,走走停停,验证那些肚子里的学问跟人间多如牛毛的大小事务,有何不同。 楚天最后双指并拢,抵在眉心处,体内那口气机,依然在贯穿一百零三道窍穴后,停顿不前,就像是那位小夫子的眼界学识不够,又像是看到了人世间的景象跟自己肚子里的学问不同,无从下手,楚天并不着急,对于体内神桥的构建,就像是一位勤勤恳恳下田劳作的老农,一位勤勉的泥瓦匠,从最地基处着手,总能构建成功。 天色渐亮,楚天缓缓睁开双眼,走出茅屋来到那座水韵菁华弥漫的湖畔,收起几只紫竹鱼篓,鱼篓中,有几条尺寸不小的青鱼被困其中,犹不自知。 朱红揉着脖子走出屋门,看见楚天正提着几条青鱼走来,眼睛一亮,“公子,咱们今儿早上喝鱼汤还是吃烤鱼啊?” 楚天呵呵一笑,“喝鱼汤咋样?” 小女孩笑脸灿烂,点头道,“嗯”。 第184章 有忧愁入秋 看着满怀欢喜的小女孩,楚天也是打心底的高兴。 唯有稚子菩提心,按道理来讲,如朱红这般大的小女孩,本就该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心里却太早的背负了太多东西。 若非那无形之中的牵连,让自己跟这叫朱红的小女孩相遇,楚天可以想象,一旦让她遇到了另外一条踏足武道的路途,在大秦王朝这方天地,将来必定会多出一位难以想象的女魔头。 对于这一点,楚天绝不怀疑,以朱红的武道天资,武道攀升的速度,总有一天,能够站在这方天下的武道之巅,好在跟自己一路走来,朱红多少心里有了些准绳和准则,不至于将来走的太偏。 对于人性,楚天眼下还没有太过高深的感悟和理解,也没有那些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哪怕是对于大秦王朝所在的这方天地来说,楚天的武道修为,也只是站在武道最底层,想要好好活着已是尤为不易,哪有余下的力气去为生民立命。 不过跟朱红这一路行来,楚天对于人生的感悟,觉得有一句话还是对的,哪怕再如何光风霁月,也绝对不能做所谓的烂好人,就像一把尺子的两端,烂好人跟极坏的人一样,都不能活的长久。 喝过了鱼汤,楚天跟朱红大致说过了昨夜的风波,小女孩点头道,“公子你说的对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的好。” 小女孩很快笑着补充道,“等咱们真正进了城,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楚天笑着点头。 朱红看着楚天另一手尚未收起来的鱼篓,一脸的好奇,问楚天这就是昨晚捕鱼的鱼笼,那鱼儿也该太笨了点吧,明显就这么一个小口子,里面是个死胡同,还往里面钻。 楚天呵呵一笑,说那几条鱼儿是笨,可天底下比鱼儿聪明不到哪去的人何尝少了。 朱红深以为然,觉得自家公子的见识是真的多,学问是真的大。 朱红微微蹙眉,欲言又止模样。 楚天看着那张愈加水灵的枯瘦脸庞,笑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朱红嘻嘻一笑,“公子你一定是出身豪门大族的少爷吧。” 楚天咧嘴一笑,缓缓前行,“算是少爷,也算是出身豪门。” 朱红微微一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楚天双手抱在脑后,稍稍想了想,如果是在以前,楚天绝对不会如此释怀的回忆那些年幼时的往事,只是一路走来,关键是身边还有她一路相伴,让楚天的心境早已发生了很大变化,笑道:“我家乡东海之滨暮霭城,天地灵韵武运比起这里要差上许多,算是这片天底下灵韵最为稀薄的偏僻之地,在我们那边,寻常的魂武九境修士便已经是站在最山巅的存在。” 朱红笑道,“所以你才说算是出身豪门?” 楚天转头看了朱红一眼,咧嘴笑道,“自然不是。” “我们楚家当初在暮霭城算是三大家族之首,按照一时一地的说法,我可是实打实的大少爷出身,甚至打小便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武道天资,只是我比你还要小的时候,东海发生了一场兽潮……” 楚天淡然一笑,“就是在那场兽潮中,我爹娘双双殒命,在那之后一场大病,我的武道根邸也莫名阻断,成为一名废人。” 朱红脸上笑意蓦然怔住,看着走在身前的俊朗身影。 搁在以往,这些话,算是楚天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可眼下楚天觉得,人就该往前走,向前看才对,楚天揉了揉脸颊,“所以我那些年,虽是顶着少爷这么个头衔,实际上跟大街上的混混没啥两样,除了不怕死,也没人敢明面上把我往死里整,真的没少挨揍。” 朱红抿着嘴唇。 楚天笑道,“虽说当时没少挨揍,甚至给人当狗一样到处撵着走,辱骂嘲笑,可也真的没少在背地里下绊子,没少将那些个绣花枕头打的哭爹喊娘,现在想来,还挺有英雄气概的。” “所以啊,当初我见着了你,才会出手相救。” 楚天转过身,倒退着向后走,依旧是双手抱头的古怪姿势,对朱红说道,“所以啊,这个世道到底如何,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但是有一点,身处粪坑不是我们吃屎的理由,世道再不济,也不是你理所当然要杀尽天下人的借口,那样你最后一定不会活的很好。” 朱红神色黯然,咬唇点点头。 楚天笑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朱红只是沉默不语。 楚天缓缓吸了口气,看着低头行走的小女孩,皱了皱眉,自己跟朱红说这些,是不是还太早了些。 楚天很快转过身苦笑一声,都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可自己即便是不想要那杞人忧天,由不得自己啊。 想到白泽秘境那高大老人,楚天就觉得心头有那么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有那么一点堵了慌,虽说老人并没有说要自己一定要如何,可拿人手短不是,得了人家的好处,成与不成,总得去试试才行。 朱红跟在楚天身后,低头前行,小女孩突然抬起头,看着楚天背影道,“公子,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哎,你是不知道,以前我是恨透了那些个出身豪门的公子哥,越是出身好,我就越讨厌,凭什么你们生来便这么富贵,要什么有什么,把别人的命不当回事,等我以后有了本事,越是那种人,我便越是杀的毫不手软。” 楚天转过头。 朱红讪讪一笑,“不过我现在觉得这样想的确是不对的,天底下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嘛。” 楚天摸了摸朱红的小脑袋,“不管是出身武道豪门,还是寻常的凡夫俗子,都有好人和坏人的,只不过是好人少了些,坏人多了些,不过好人做坏事,坏人做好事,也是常有的事情,就像公子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是做坏事,一定得有真正做坏事的理由才行。” 朱红郑重点头,苦着一张小脸道,“我先前说的那些,已经是很使劲才想明白的了,再多就不懂了,能不能以后再去想?” 楚天微笑点头,“那就先听着,以后再想,要是觉得不对,自己记得扪心自问,想通一条适合自己的道理来。” 武道攀升,修力难,修心更难! 朱红笑眯起一双眼眸,“公子放心,以后我能想明白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公子是对的。” 楚天微笑道,“你要是这么想,本身就是不对的。” 朱红挠了挠头,愁眉苦脸。 楚天哈哈一笑,转过身继续前行。 朱红跟在楚天身后,步履踉跄,嘴里哼哼唧唧,显然是学楚天在走云巅步,只是不管她如何努力,愣是走不出那份神意来。 朱红突然笑问道,“公子,你一直说我的武道天资不错,那你觉得我得多长时间能有你这么厉害?” 楚天摇头道,“那可说不准,武道天资好,可不见得破境速度就快,就像是从山顶上俯冲直下的溪涧跟水势平稳的江河,前者的速度可不是一泻千里,但是没啥用不是。” 朱红长大嘴巴,惊叹道,“不愧是公子,道理还能这么讲?不过你这比喻很好理解,哎,我什么时候能懂这么多的东西,明白这么多的道理……有点忧愁呐。” 楚天看着一副愁眉苦脸的小女孩,哑然失笑,一手揉着小女孩脑袋,“才这么大点,就知道忧愁了?” 朱红点头道,“可不是,我自打记事那会,就知道这两个字了,那会儿愁着怎么能吃饱,怎么能让娘亲高兴,怎么能不挨冻……” 朱红腼腆一笑,“当然,还有愁着将来怎么将那些坏蛋统统杀掉。” 她赶忙抬起头,“不过现在早就不愁那些了。” 楚天跟朱红一样,眯眼而笑。 楚天想了想,“忧愁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太愁了,不然你才这么小,不得给愁死。” 朱红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看见楚天脸上笑意,小女孩心里也很是开心,自己多聪明呦,只是几句话,就让公子脸上那份愁绪都呼啦一下消失不见了。 可是朱红心里还是跟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她听了楚天小时候的那些事,总觉得比自己小时候还要让人伤心。 她是打小就生在贫民窟,受尽了折辱和打骂,可她很难想象,自己要是从锦衣玉食一下子落到楚天小时候那般境地,会变得如何。 尤其是当朱红听到楚天先前跟自己说那句‘我们爹娘一定希望我们心情四季如春的时候,小女孩心里其实是很忧伤的,因为她的爹娘真的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她现在大概能想象到,真的做到那句话所说的让心情‘四季如春’,真的很难。 朱红想了想,欲言又止。 清风拂面,地上已经落下了一层厚厚树叶,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因为万里一天地的原因,天地间四季变幻无常,楚天也极少在意,眼下看来,脚下这片山河,跟入秋十分有几分相似,楚天没由来想起一首曾听过的歌谣,轻轻哼唱道,“拂晓上西楼,昨夜风,已入秋,凉风当沽酒,青山远,琴悠悠,乘兴泛轻舟,书声琅,细雨凉,我问清风,不如与我红尘走一场,那年春天桃花香,切来桃花配酒尝……” 第185章 举杯饮茶看江山 接连两天的跋山涉水,再次走过一条山涧小道,终于看到一条通衢大路出现在前方视野处,比起人烟气罕见的山野林间,大路上能看到不少装束鲜明亮丽的武道修士,有一身出尘气息的年轻妙曼女子,有身上披挂甲胄的虬壮大汉,有麻衣灰衫的散武修士,有一身制服的佣兵团伙,有衣着光鲜亮丽的富贵公子。 一路所见所闻,以往对外面世界懵懵懂懂的朱红,眼下也颇具眼光,能看出那些个行走在大路上的修士有不少都是很了不得的存在,至少对于她朱红眼下来说,能用‘了不得’几个字了,所以小女孩默默跟在楚天身后,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毕竟在小女孩看来,这个世界的坏蛋茫茫多啊。 楚天哭笑不得。 很难想象,当初心底心心念念都要杀尽天下人的小女孩,如今竟会有样的一面。 只是楚天很快就暗自摇头,能俯的下身,低得下头,心里有所执,一旦成长起来,才更可怕。 相对于大路上那些个来来往往的武道修士,楚天一身淡青长衫就要显得平淡许多,身后跟着个还略显枯瘦的小女孩,就更不起眼了。 所以一路上楚天两人走的很是安静,哪怕是偶有好奇打量那些装扮奇奇怪怪的武道修士,也没人当回事。 在这之前,楚天曾跟一位山中猎户打探过消息,知道前方那座城池就是有那‘文风清韵,武运蒸腾’的苏家所在的潇湘城。 潇湘苏家,在方圆数千里之内,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第一高门氏族。倒不是说苏家子弟武道修为多高,恰恰相反,苏家甚至不曾出现一位名副其实的丹河境强者,可千百年来,自苏家坐落在此,就如那定海神针,坐镇方圆数千里武道气运,使得散武修士跟那些个出身武道豪阀氏族的弟子一般,能够在此方天地‘名正言顺’成为武道正统,使得苏家声名愈发显赫,尤其是当今那位苏家家主,当初紫气东来,气运入体,后回馈天地,更是让方圆十数万的武道修士为其打抱不平。 按照既定路程,潇湘城虽说是楚天前往青云阁必经城池之一,并未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楚天知道,自己这一路,注定不会顺风顺水。 潇湘苏家作为潇湘城主家,苏府坐落在城池西北角,是方圆数千里最为著名的一处风水宝地,苏家以上古文脉立足武道,讲究那句虚无缥缈的‘开万世太平’,历经一代代苏家子弟藏风聚水,使得苏家汇聚出浓郁的山根水韵,如那世外桃源。 据说百年之前,苏家曾出现过一位纯粹以文运踏足武道的天骄子弟,不惑之年踏足丹河境界,得本命‘云水’二字,诵读之间,便能有碧波云海如那佳丽诗篇,环绕人间,可谓一时煊赫极致。 只是后来一场妖兽暴动,使得那位苏家风流子弟不幸殒命,天妒英才。 楚天看了眼双手交叉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微微低头,一双明亮眼眸却不断的眨巴着,偷偷的打量着四周的风景人物,让楚天哭笑不得。一路行来,楚天不得不感概朱红的成长之快,最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叫朱红的小女孩,对自己的怨恨,怕是不会比自己见过最大的大江大河之水少了,跟在自己身后,毫不掩饰那股浓郁的仇视和杀机,更是倔强的很,不管一路上是渴还是额,或者跋山涉水摔到多少次,都不会委屈喊痛,更不会哭闹,就这样一路跌跌打打,算是爬过了几座山头,才算是能听进去楚天几句只言片语的话,再然后,从无到有的闲谈交流,朱红心境变化的同时,武道修为也如那拔地而起的飞剑,一瞬几千里。 临近城门,朱红抬头看了眼高高悬挂在城门正中的‘潇湘城’三个淌金大字,不知为何,小女孩心里蓦然升起一抹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大多时候都不假的,她又早熟聪慧,甚至于能看透人心,对生死有天生的敏锐直觉,这段时日以来,她早已将楚天看成了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不是表面上的好,而是她能打心底感觉到,跟在楚天身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只需要安心跟着就行,不需要去担心自己的生死,甚至于即便是死,她也能很安心,朱红有些伤心,如果哪天他跟自己分离的时候,自己得有多伤心,还不得伤心死,楚天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伤心?朱红抬头看着楚天侧脸,抿着嘴唇笑了笑,不管他会不会伤心,反正自己会伤心的就是了。 楚天走到城门口,蓦然驻足,朱红也跟着停下脚步,楚天抬头看去,望着‘潇湘城’三个鎏金大字,怔怔出神,轻声念叨,“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自离开家乡暮霭城这一路行来,尤其是最开始离开白泽秘境以后,楚天便会时常出神发呆,思绪飘远,遥想遥远的地方,或是在高山之巅,或是在大河水畔,或是在断崖脚下,或是在平川荒野,有时候怔怔出神,看向远方,却目无一切,有时候抬头望天,希冀着自己能出现哪怕一会的幻象,楚天甚至会去想,哪天自己跟自己所有珍视的人,不再是那碣石潇湘无限相隔,而是能花前月下一壶酒,只是楚天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便是了。 想到这儿,楚天蓦然一笑,自己又不是朱红这般十来岁的孩子,没必要这般幽幽怨怨小家子气的,朱红看见楚天脸上笑容,不知为何,小女孩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暖洋洋欣喜。 临近城门,楚天一手牵着朱红小手,向城门口两名守门修士微微一笑,并没什么波折,安然入城,跟多数城池不同,那两名守城的武道修士,在看到楚天这么个生脸孔的年轻人后,并没有半点雁过拔毛的心思,同样还对楚天抱拳相视一笑。 正常而言,一般有城门守卫的城池,像楚天这种第一次进城的外乡人,难免会被刁难一番,还要掏出一大笔的进城费用。楚天心里暗自感慨,果真不愧是潇湘城,不愧是有‘文风清韵’著称的苏家坐镇的城池,城池街道上,哪怕是那些身披甲胄的佣兵修士,也都是清一色的精良风格,丝毫没有散武修士行走山河间那种打家劫舍的跋扈粗犷气焰,城池中,街道两旁,还能看见一些并未踏足武道的寻常人,行走之间,谈吐之中,也尽是自然,哪怕是面对那些武道修士,也并未有半点的卑躬屈膝。 楚天暗自感慨,好一个潇湘苏家,好一个文运传承,山上山下有别,可人间万物生灵无异。 朱红突然仰起头,向楚天问道,“公子,这就是你说的那座潇湘城?我以前也听闻过一两句苏家的大名唉。” 楚天笑道,“是不是感觉天地间有些地方还是不错的?” 朱红点了点头。 只是小女孩很快满心担忧道,“咱们真的要去拜访苏家?要是以往,我觉得是很不错的,哪怕是去看看风景也好,可是公子你之前不是说过,如今苏家正陷入一场生死风波中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天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有些时候,道理不见得是全然对的。” 楚天微微沉思片刻,接着道,“虽说我跟那位苏家老家主只能算作是萍水相逢,可性情相近,算是有些志同道合,何况我早就被携卷了进去,过去是必须要过去一趟的,不过不一定出手便是,何况很有可能就算是我想要出手,也未必有机会跟实力。” 朱红深以为然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楚天无奈摇了摇头,“今儿只能做一次古道热肠的人了。” 朱红自顾偷着乐呵。 对于大秦王朝国祚根邸,楚天早已从东玄大帝那儿有了些了解,之所以能立国,可以说是一路从红如胭脂的鲜血中趟过来的,每一个王朝建立,都离不开血流成河,这不假,可如潇湘苏家这般清韵中流砥柱的武道氏族,不该遭此大难。 楚天并未直接前往苏家府邸所在地,挑了一家东北角的酒楼息站,打算休息一天再做打算,酒楼息站来往人群很多,多是一些散武修士,潇湘城中的武道修士有些奇怪,跟寻常的城池也不同,除了苏家之外,并未有其他规模庞大的武道氏族,都是以苏家为中心,各个小型势力泾渭分明,暗地里也有明争暗斗,不过却多是人争一口气,极少有那种后背捅刀子,往死里整人的那种,城池以南北中轴线为界,有两个联盟,联盟成员有一些算得上武道氏族的家族,有散武修士集结而成的佣兵团伙,也有那些习惯独来独往的武道游侠,两个联盟每年都会以魂武神桥两境的年轻弟子代表举行一场武道大比,以此来督促砥砺后辈子弟,胜出者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至于苏家,并不会管理城池中的事物,反而像是一种精神上的信仰,平衡着城池中的那股胭脂气跟杀伐气,使得潇湘城武道修士不至于胭脂气太重,失去对武道攀登的脊梁骨,也不至于戾气杀气太深,发生打家劫舍的喋血惨事,这在武道为尊,弱肉强食的玄灵大陆,可谓是独树一帜,匪夷所思了。 只是眼下,虽说苏家隐蔽的很好,依旧有些只言片语流传出来,使得潇湘城比以往多了一份义愤填膺的怒意,但是苏家没有话传出来,潇湘城这些武道修士也多是遥遥观望,等着隐匿在暗地里的风雨暗流。 潇湘苏家,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抚慰着方圆数千里武道修士,那些个散武修士,对苏家感恩戴德,以楚家外族子弟自居,理所当然,何况苏家家主曾亲自开设苏园,同意心性资质过关的外族人进入苏园学习苏家武道传承,可不更是深得人心,东玄州不知多少亿万里,可曾有一家一族一宗一门,能做到如此? 楚天跟朱红两人要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后,一大一小对坐在蒲团上,一起嘀嘀咕咕复盘这一路行来的所见所谓,在两人中间,出现了一张灵纹汇聚而成的棋盘,楚天不时指指点点,虽说楚天眼下下棋的功夫不怎么样,可难得用心梳理推演,再加上武魂法相所致,已经能梳理出一条条纵横相错的脉络。 朱红耐着性子跟楚天有样学样,过了大半柱香,终于就要枯燥乏味死了,关键是她不愿意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头疼,索性站起身,一个蹦跳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打滚翻身,好不自在。 楚天终于收敛心神,随手一拂,眼前星罗棋盘消失不见,笑道,“走着,下去弄点吃的东西去,民以食为天,天底下福祸相依捉摸不定,可口福还是咱们自己说的算的。” 朱红一脸这都行的表情,楚天笑着打趣道,“要不你在这休息,我自己下去?” 小女孩立马坐起身来,撇了撇嘴,心道我还只是小孩子唉,你就不能说话柔情那么一点点? 一大一小走出房门,向楼下走去。 楚天看着跑到自己前面,蹦跳着下楼的小女孩,嘴角带着温煦笑意,眼神温柔,朱红虽然没看到,心情却是很不错。 落座后,楚天要了三盘精致菜肴,还有四碗‘玉田稻’蒸制的米饭,‘玉田稻’是灵谷的一种,三年成熟一次,能够汲取天地灵韵汇入其中,对武道修士的修为有极大裨益,尤其是在心性一事上,最为贴切‘民以食为天’这四个字的根邸本意,凡夫俗子使用五谷杂粮,山上武道修士使用灵谷灵稻,近红尘,一个道理。 因为打小就没少挨饿的缘故,朱红吃饭算不上有那种淑女矜持的风范,却也是细嚼慢咽,大概是小女孩心里知道每一顿饭都来之不易的原因,这跟大多数人不同,天底下的人,面对同样一份吃食,往往免费的东西都要比花钱的要难吃不少,人心不足,自己花的钱,哪怕再不好的东西,也知道珍惜二字,可免费得来的,再好的东西,也会觉得寡然无味,或者骂骂咧咧几句,觉得不够好,人之常情,这样说来,大多数的武道修士,都无法走到武道巅峰,看到真正壮阔的武道风景,便理所当然了。 楚天看着细嚼慢咽的小女孩,微微一笑,朱红长大注定不会是那种婉约娴淑的女子,可能够风风火火闯荡天下,也是很不错的。桌上三道精致菜肴,一道是山中百年的龙根参,做法很简单,清洗干净后,先放入锅中蒸透,然后浇上调料便可,一道是一条叫‘乌鲟’的灵鱼,生活在湖水深处,往往只有神桥境武道修士才有机会下水捕捉的到,同样是洗净之后,在鱼身上划出一条条细致沟壑,向鱼腹放入一些酌料,下锅煮熟,然后洒上一些灵韵草药,最后一道菜肴是用十数中灵草熬制而成的药汤,能够裨益神魂,顺畅体内灵韵气机的流转,看似简单的一桌菜肴,足足要二百多枚雪灵石才行,不过即便如此,楚天也觉得算是物美价廉,毕竟不管是那龙根参还是乌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灵物,而且朱红这小丫头跟自己一路跋山涉水,好不容易能过个口福,只要能吃得起,便没什么。 看着酒楼中人来人往的场景,这让楚天陷入了沉思,以后自己有了本事,大可以也弄上这么一座城池,当个土城主,天下太大,事情太多,他楚天不敢奢望自己能问的过来,但是一城一地,自己订立些规矩,还是可以的,就像是那菜单上的一排菜肴菜价,比起一国帝王治理山河的那些个帝王心术,自己在这一道道菜肴上下功夫,斤斤计较,管理好一座城池,总不会太难,楚天心里无奈一笑,武道修长生,修山上,更是修山下,那些个人间帝王,往往都是久在樊笼里,身在山中不自知,道理很简单,能够成为一疆之主的那些个武道巨擘,目光所在,处处在宁可我负天下人,再如何走得更高,看的更远处,有几人愿意回头看看以往走过的路,自降身份,想想自己在泥泞里攀爬滚打的那段岁月,如此一来,帝国京畿,上梁不正,四方疆域,下梁歪。 楚天若有所思,在最高处的那些武道根邸,本就该是这么一道道起自末微的经仪建立起来的才对。 楚天看了眼低头吃饭,一脸陶醉的小女孩,笑问道,“好不好吃?” 朱红使劲点头道,“今儿可算是有口福了,天底下竟然还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楚天看着小女孩一边说,一边夹起一筷子的白嫩鱼肉,笑道,“好吃是不假,不过以后要靠你自己才行。” 朱红抬起头笑了笑。 道理她懂的。 楚天跟着笑了起来,丹田之中,那颗灵气盎然的金色种子,隐隐有萌芽迹象。 楚天想了想,笑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朱红,这么个名字其实也挺好的。” 朱红咧了咧嘴,这么雅意的说法,可不适合她将来金刀大马行走山河,不过朱红也不会说什么就是了,管他怎么理解释义,管自己啥事,自己以后厉害了,看见那些个该杀的人,一样会毫不留情打杀了。 楚天很快便将三大碗饭食吃完,看着小女孩还在对着自己那一碗玉田稻细嚼慢咽,便要了壶灵茶,不忘给小女孩也倒了一杯,悠然喝茶看向窗外,等到小女孩终于将肚皮吃的圆鼓鼓起来,楚天依旧没有起身返回房间的迹象,让朱红一脸的幽怨。 酒楼老板见楚天酒足饭饱并未有起身迹象,倒也不生气,一来酒楼还有不少空座,二来如楚天这般架势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先前自己推荐的那壶‘春神茶’,可就要十几枚雪灵石才行。 回到房间后,楚天跟以往一样,指点了一番朱红的武道修行,比如坐观之时的吐纳要领,几吐几纳,气息如何流转,心神冥想要点,灵韵淬炼根本。 楚天斜躺在床上,开始回想先前吃饭时那些福至心灵的想法,一条条道理,皆是自己行走千万里山河的所见所想,来源于自己本心深处,梳理清晰后,大概便会形成一条条脉络,支撑自己行走世间,将自己的精气神串联支撑起来。 天底下,自古以来有文运武运这么一说,虽说有穷文富武的说法,同样有万法归一这么个宗旨,文运的天人合一,武运的法天象地,说到底,在最根本处都相似,不过对于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么个说法,楚天眼下是深有体会,以往看那些书卷典籍,楚天看到的多是一些空而无神的东西,比如那些个疆场之中的豪壮诗词,没有去过疆场,没有亲身经历那些个惨烈厮杀,永远不会知道那其中的血腥残酷,再好的边塞诗,也写不出真正的疆场风情,便是此理,楚天这一路走来,生死无数,可最为宝贵的是,生死之中,所见所闻所观所想,才是立身天地的最根本之处。 楚天缓缓闭眼,头顶有千万里山河画卷缓缓浮现,好似有神人高坐云端,俯瞰天地,走马观花,山河画卷中,有一条条无形的经仪编织一起,宛若人体经脉窍穴,构建起那方灵纹凝聚如实质的山河画卷。 楚天伸出一手,缓缓抬起,好似要将那千万里的山河画卷拢入手中,从最开始处的碣石壁立东海崖畔,暮霭之下城镇林立,然后是山山水水,从十里百里,到千里万里,一条条经脉的走向,万里疆域拜大朝,不见尽头,延绵向远处,不知将来会落在何处。 楚天淡然一笑,自己走过了千万里,但是还要走很多个千万里才行。 这必定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光阴流逝,岁月悠悠。 不管如何,楚天始终相信,这将会是一个很美好的过程。 甜从苦中来,岁岁红花开! 楚天睁开眼,端起一杯茶,举杯饮茶看江山。 第186章 安稳是福 楚天来潇湘城,本就不是偶然路过,接连两天,楚天都未直接去往城池西北处的苏家府邸,而是在酒楼有意无意的打听一些消息。 既然是一场能牵连到青云阁甚至是大秦王朝的布局谋划,哪怕已经被携裹其中,也不能莽莽撞撞一头扎进去。 两天以来,除了白天带着朱红在潇湘城逛游一圈,每次饭点,都会带着小女孩回到酒楼息站,要上一桌的菜肴,大快朵颐,吃过之后,无一例外都会再要上一壶灵茶,慢饮慢酌上小半天,虽说之后的几顿饭,都不如第一顿来的奢侈,却也当得起玉盘珍馐,这可不就让酒楼老板乐开了怀。 武道修士,尤其是踏足神桥境的武道修士,往往数月甚至半年不吃不喝都不会有大碍,只不过武道一途,有灵食进补这么一说,闲来无事食用一些灵物,还是有不小裨益的,所以酒楼息站,除却价格昂贵的灵酒,收入来源更多还是息站,如楚天这样每顿饭必定准时进补的武道修士,有,但是不多,像楚天这样对食物很是讲究的,更少。 不管怎么说来,都是一笔细水长流的钱财收入不是。 至于晚上,楚天依旧会按部就班的指点朱红的修行,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朱红的武道修为已经踏足魂武三境,让楚天暗自咋舌,这种进境速度,足以让所谓的武道天骄都为之汗颜。 让楚天更为无奈的是,朱红闲来无事便会在房间内围绕桌子走走停停,小女孩每次转悠百十来圈,都会一脸黯然的跟楚天诉苦,说是那什么云巅步真的很难唉,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找不到其中要领,朱红每次跟楚天吐完口水后,并不会气馁,很快就会愈加笃定,说是自己的武道天资看来还不太行,要更勤能补拙才好。 小女孩的所作所为,让楚天感到很是汗颜,当然,更多的还是欣慰。 一般而言,天地不仁,却会留有一线,哪怕是武道天资再平凡无奇,只要有大毅力,便会像剑一当初所言,终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天,对于那些大毅力者,古往今来,并不少见,这就是所谓的知命而不认命,能够拥有这种心性者,只要能坚持下来,无一不是大智若愚的大器晚成者。 如朱红这般,在武道一途上的天资跟性情,甚至已经超脱了‘可贵’两字界限。 当然,在欣慰之余,楚天还是有些担心的。 自己之所以能武道修为接连攀升,短短大半年光景,由开灵直接攀升至魂武九境,十年磨砺不去说,这一路来的生死之争,何其少了,可朱红,才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武道进展便能有这种速度,将来超过自己,恐怕只是时间的事情,一旦朱红的武道修为攀升过快,快过了自己走过的路,明悟的道理,不能够压抑住沉寂在心底的那股融入了本心的杀性,将会是福祸难料的结局。 生死福祸,一饮一啄。 楚天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是一路走来,有些事情,不得不信。 朱红坐在房间蒲团上,依旧静静修炼,楚天斜躺在床上翻看一本古朴书卷,是一本记载山河风光庙堂纷争的书籍,不管如何,能后在人世间流传下来的书卷,总有其中的道理,虽说自上古以来,极少有小说家一脉的人传承下来,书写不出人世间的那股精气神意,可有些见解人情,还是很容易读出来的,不管对与不对,先读了万卷书,等以后在行万里路,去慢慢亲身体会验证,若是能顺心意,成为自己心境上的立身之本,自然是极好的,一砖一瓦的将自身武道搭建起来,若是与本心本意相违背,也没有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立身之本不在多高处。 楚天觉得这句话是很对的,天底下武道三千,除此之外,各种山间小道,歪门邪道,更是数不胜数,但是既然存在,便会有其存在的意义,甚至于历史长河中,那些羊肠小道,也有大毅力者能够独树一帜,走到不比三千大道低半点的高处。 楚天这一路来没少观想,自己的未必是最好的,但只要对自己来说,是最对的就行,武道三千,自己走的是哪一条道路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自己这条道路中,行走之时,能够走的多快多慢,能够看到多少道路两旁的风景,能否将别处的道路融合到自己的道路中来,包罗万象的那种,而不是被别的道路反客为主,以至于误入歧途,从最根本处来说,便要讲究‘积土成山’这么个准则,就像是那些走到了极高处的武道大能,高高在上,只是想着仰头望天,忘记了低头看看脚下,便会成为那无根之水,最终止步不前。 楚天蓦然一笑,“人心不足不是错的,错就错在会错了意。” 楚天合上手中书卷,先前看到一段记载,说是曾有传承千年的武道氏族,族内弟子武道心性赤诚,武运鼎盛,族内丹河元婴境强者不计其数,久而久之,便生出了那种高高在上如在云端的感觉,族内子弟便自视高人一等,从最开始的倨傲自负,到桀骜不逊,到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最后终于千夫所指,得罪了惹不起的武道强者,一夜之间整个家族惨遭覆灭,记载很简单,寥寥数笔,不足千字,便将那叫‘云林宋氏’的兴衰荣辱详细描述了一遍,甚至于有考证路径,可这本并不难看到的古朴书卷,不说流传东玄一州之地,至少在大秦王朝,多数想要翻看的人都能找到,事实上,却极少有人去深思细想,去引以为戒,到头来,又有多少武道氏族,走上了这条末路。 这天傍晚,酒楼生意有些清冷,楚天看见那位背脊有些佝偻的中年掌柜算完了账,正要起身带着朱红回房休息,便看见中年掌柜突然拎着一壶灵茶慢悠悠走了过来。 中年掌柜身形不高,微微佝偻的背脊就让他显得愈发矮小了些,走到桌旁,将灵茶搁在桌上,笑道,“公子这些日一直住在我这小小息站,想来是外来人,都说相逢是缘,咱们这也算缘分不浅了吧。” 楚天呵呵一笑,点头后抬手示意中年掌柜坐下便是。 中年掌柜不容楚天说话,坐下到了三杯茶水,并未忘记给朱红小女孩也倒了一杯,轻声道,“这是苏家茶园内采摘而来的‘松溪茶’,当年我在苏家府邸做过几年管事,这才每年都能得到一些,平时可是舍不得喝的,不瞒公子说,这两日我观察公子面善跟咱们真的有些缘分,这才拿出来,一起喝两杯!?” 中年掌柜说话不快不慢,给人的感觉,好像每一个字说出口,都会很自然的在脑海中想上一遍,但是让人听上去很是舒心,估摸着是在这常开酒楼息站,常年见惯了各类人的缘故,说话做事察言观色,哪怕不能说是圆满如意滴水不漏,也能以最温谦的言语让人感到很是舒心。楚天微微一怔,赶忙抱拳道谢,说些一路行来积累而来的客套话,一路上跟楚天朝夕相处的朱红也有样学样的施了个礼道谢,让中年掌柜笑的很是开怀,说是好懂事伶俐的小女孩,小小年纪就已经魂武三境了,比起青云阁各峰峰主的嫡传弟子都不差,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因为经历天性本心的缘故,朱红喝茶的模样也是慢条斯理,小口细细品味,倒是楚天,跟喝酒一般,豪爽的一饮而尽,让中年掌柜无奈大笑,这两天,他可没少观察过楚天,每顿饭后,喝茶的时候,不管是握杯动作,还是喝茶过程,绝非是一身清秀皮囊将喝茶视为附庸风雅的散武修士,指不定就是出身武道豪门的世家子弟,关键是中年掌柜看出来楚天心性不差,在外面做生意,遇见对口味的人,能稍稍结交一番,总是好的,何况指不定还会给自家酒楼带来一笔细水长流的买卖。 机缘机缘,本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楚天喝过了茶,笑问道,“掌柜你说之前在苏家府邸做过几年的管事?” 中年掌柜点头道,“可不是,咱们苏家老家主,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好人,能在这个世道当好人,可是不容易呀。” 楚天点头道,“的确是这么回事。” 说道苏家,中年掌柜神色有些黯然,无奈摇头道,“可惜苏老一身武道气运,天资纵横,到头来却被打压至此……” 涉及到大秦王朝一些隐秘之事,中年掌柜蓦然叹息。 楚天跟着叹息一声,点头道,“我也早就听闻苏家老家主高风亮节,苏家更是有那‘文风清韵’的美誉,这才游历至此,想着去苏府登门拜访一番来着,也不虚此行。” 中年掌柜看向楚天,并未有什么犹豫,说的直白,“公子若是想要拜访苏老先生,若是搁在以往,并非什么难事,只是眼下,恐怕会有些不方便。” 楚天皱眉道,“怎么说?” 中年掌柜也不隐瞒,沉声道,“公子年纪不大,想来没听说过潇湘城当年的事情……” 中年掌柜眼里出现一抹犹豫之色,“事关重大,苏老不想咱们这些知情的人牵连其中,我也就不给公子多说了,不过我觉得公子这个时间,还是不要去的好,并非是你打不打扰苏老,只是一旦被牵连其中,苏老定然不会安心的。” 楚天便不再多问,很快就释然笑道,“既然如此,我能游历一番这座潇湘城,见识过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也是极好的。” 中年掌柜毕竟是见识过不少风浪的汉子,没那么多的百转柔情,很快收敛那份哀叹,笑道,“公子果然心怀朗然。” 楚天哈哈一笑,“掌柜谬赞了。” 楚天好像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小子我姓楚,掌柜的也别叫我公子了,多生分,叫我一声楚小子就好。” 中年掌柜笑着点头。 楚天接着道,“对了,我在来之前,曾听闻这潇湘城有一座‘山水亭’,里面有那山水气运显化聚象而形成的武运山水,不知是真是假?” 中年掌柜哈哈一笑,“自然是真的,那座‘山水亭’就在咱们潇湘城正中处,每到月中十五,就能看到山水流淌,百花绽放的绚丽景象,只不过这些年来苏家遭遇一些变故,山水亭中的气运显化愈发淡弱了。” 中年掌柜叹息一声,“只希望好人有好报,苏家能平安度过此次风波。” 楚天点头道,“会的。” 中年掌柜心情好了许多,说道,“不瞒楚小兄弟,你看咱们这座潇湘城,之所以能有如此光景,实际上除了苏家的影响之外,还在与咱们的立身之本,天下太大,武道太高,自古以来能站在山巅的人毕竟是少数,咱们大多人看的通透,能走到哪一步,不强求,只想着能安安稳稳就好,虽说在这个天底下,这般想法没什么出息,可每天睁开眼,能跟身边的熟人老兄弟,一起喝杯茶,说些家长里短,总觉得过的也不错。” 楚天露出微笑神情,道,“安稳是福,无心求道道自来。” 中年掌柜开怀起来,“借楚小兄弟吉言了。” 潇湘城苏家,惠及方圆数千里疆域,不过能长久在潇湘城入住下来,多是真心向着苏家的武道修士,因为苏家传承的原因,整座城池看上去并不像别的城池那般,高墙大城,反而透漏着一股江南小桥人家的清韵气息,不管是城池建设,还是城池内建筑,都显露出几分精致,就好似西北粗犷男子跟江南婉约女子一般,给人另类风情。不过就是这样的潇湘城,还真有不少踏足丹河境的武道强者,尤其是在二十年前,出现过一位叫‘定风波’的年轻俊彦,年仅而立,便踏足丹河巅峰境界,据说是一夜悟道由神桥直入丹河巅峰,只是那位年轻人后来离开了潇湘城,游历山河再无消息。 中年掌柜感慨道,“安稳是福,无心求道道自来。楚小兄弟,这几个字可是说了一个很大的通透道理啊。” 楚天一笑置之,倒了两杯茶水,向中年掌柜举杯后,一饮而尽。 第187章 好手段,大手笔 月明星稀,凉风卷帘,大半个寂静夜晚,就这样在跟中年掌柜对饮的一壶茶水中度过。 约莫是一方土地养育一方人的缘故,中年掌柜健谈而热情,话说开了之后,好似竹筒倒豆子,从潇湘城建城以来,数百年来的奇闻异事,风土人情,以至于潇湘城当下局势,中年掌柜虽不能说是信手拈来,却也算有声有色,特别是潇湘城近百年的历史,以及潇湘苏家的那些事迹,中年掌柜也不隐瞒,除了那一壶茶水,期间更是让酒楼伙计端来了两道小菜,说是就不收钱了,难得能遇到一个聊得来的小兄弟,期间楚天也毫无忌讳的询问了一些问题,中年掌柜大多数也都是想了想便和盘托出,说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一番交谈,可谓是坦诚相见。 楚天心里暗自感慨,这年月,能有如此心性,可谓极其不易,见微知著,可见潇湘苏家潇湘城的影响之大。让楚天黯然叹息的是,即便如此,苏家却依旧遭受大秦王朝有心之人构陷,甚至尤有灭顶之灾。 庙堂之上,容得下阿谀奉承,容得下贪赃枉法,容得下尔虞我诈,唯独容不下明月高悬,人间武道,同样如此。 楚天只有摇头叹息,这就像是那些行走山河的武道修士,对于那些个打家劫舍的匪寇行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追求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怕知道,自己或许会有被截杀的那么一天。 对此,楚天不能多说什么,哪怕一开始的时候,楚天也觉得,在这武道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此才是理所当然,只是后来见闻慢慢多了,后知后觉,才知道这样不对,可世间人,往往只会在意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久而久之,积弊愈多,便形成了眼前世界的局面。 一个晚上,楚天都陪着那中年掌柜插科打诨,两人算不上相见恨晚,也算不上忘年之交,只是觉得谈得来,中年掌柜跟楚天介绍潇湘城的风土人情,楚天便跟中年掌柜说一些东海之滨的趣闻,以及一路走来的奇闻异事,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临近午夜,酒楼客人全部散去,楚天才带着朱红一起返回房间。 天地寂静,不知不觉,这天夜里竟是下起了一场小雪,晶莹剔透,使得屋脊峭檐都包裹上一层厚实银装。 第二天早上,楚天依旧带着朱红在潇湘城闲逛,踩在街道积雪上,簌簌作响。 潇湘苏家如今危机四伏,潇湘城中并不见人心惶惶,朱红是个胆大心不细的,对此并无什么感触,倒是轩辕青青,暗地里啧啧惊叹,说是那个苏家很不简单,若是能渡过此次劫难,少不了会有鲤鱼跃龙门的壮举,轩辕青青跟楚天说,这潇湘苏家,这么些年来的底蕴积累,是真的已经凝聚了几分‘君子’气象。 ‘君子’,上古之时,曾有君王之子之称,圣人之后,更是契合了一方天地脉络壁障,如同一国疆域人间帝王,可敕封天地。 朱红腰间悬挂那柄楚天赠送的竹制短刀,一手按住刀柄,昂头挺胸,真有那么几分江湖女侠的风范,楚天就相对自然了许多,一身寻常青衫,腰间悬挂一枚材质有几分灵性的玉佩,模样是仿造那枚青玉福地佩雕琢而成。 在这之前,轩辕青青闲来无事,便会跟楚天说一些武道根邸上的事情,久而久之,楚天对武道的认知,自然也就高屋建瓴,再加上自身武魂法相的原因,对武道真意的理解,比寻常人更为见解深刻,在武道一途,所谓的机缘际遇,所谓的一飞冲天,实际上都得有足够的底蕴积累才行,就好比楚天当初的十年隐忍,一鸣惊人,便是此理,所以脚下的路,要慢慢走才行,不管是人间大事小事,大到一国疆域,一州之地,乃至于青玄大路,小到一座城池,一家一族,一人一事,如果细致观察衍悟,都会有自己的脉络根基,无关大小,自成天地。楚天曾从一些最简单处入手,试着跟朱红说过一些,小女孩翻了个白眼,说是如果每天去想这么多事情,那得多累,她才不愿意。 楚天也就不再白费力气,一来朱红还小,再者武道能走到哪一步,的确强求不来,如果朱红的心性便在于这种‘随心所欲’,自己强求难免会让她走入歧途,正所谓成就不再高低,武道攀升,本就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再说了,自己的武道见解,也不见得就是唯一一条登高的道路,不是不见得,而是一定不是,每一条道路,哪怕再窄,都会有一条最终通向最高处的曲径,只不过能够找到那条曲径的人,太少,每一条道路上,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有机会转过身,看一看自己的那条登高路线。 当然,用轩辕青青的话,哪怕同样是站在武道之巅,实际上也是有差别的,就像是有的人,武道根邸如那通衢大道,哪怕半路上有些地方被人打的支离破碎,可对总体的影响,不大,可那些狭窄的登高曲径,一旦在半路被打破,就真的是断路了。 这一路走来,楚天亲眼看到过太多的武道氏族子弟,跟寻常的散武修士,但凡用点心,见微知著,便能看到心性资质根邸在武道一途上的用处,不过比较有意思的一点,在这其中,那些出身高门大族的弟子,大多武道根邸相对散武修士要好上许多,但是心性上,会稍差半筹,不过武道天资,还是那些武道氏族的子弟要好一些,除此之外,若是说最终武道一途的成就高低,并不在那些高门大族的武道氏族的子弟,而是那些个山泽野修,一旦能从尸骨堆里脱颖而出,最终活下来,以后的武道成就,绝对不会差了。 楚天虽然不过年仅十七的青年,当下的眼界和想法,实际上比三四十岁的武道修士更远一些,甚至比得上甲子之年的武道修士,武道一路,实际上在楚天眼里,就是一副锦秀的山河画卷,在楚天看来,只要自己走的足够远,自己走的足够稳,不提上界天的那些虚无缥缈的天人境界,只说当下了解到的丹河元婴龙门境,楚天觉得就像是自己脚下的那条道路,只要自己一步步的走下去,便能走到那里,这种自信,千万年来,至少在东玄东荒这方天下,不足一手之数。 自救者天救,容人者天容。 这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除却涉及道心,大道阻碍,心魔执念,做人留有一线余地,总不会让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这种道理楚天懂,就好比潇湘苏家,坐镇此地山河武运,对于大秦王朝来说,本就是一种利大于弊的事情,王朝所在气运稳固,一国山河才会愈加武运蒸腾,才有可能拔高天地规矩,走的更高,可楚天想不明白,大秦王朝的那位,为何要斩草除根,苏家已经一退再退,为了表示赤诚之心,那位叫苏卿的老家主,甚至不惜自散一身气运返还天地。 夏宜急雨,冬宜密雪。 难不成大秦王朝的那位,是想要涸泽而渔? 楚天向街道远处望去,道理是很简单的道理,寻常人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能成为大秦王朝一国君主,高座天穹之下,不可能看不到。 如此想来,除非是那位,已经窥探到天穹之上的一丝端倪,不惜攫取此方天地气运根本,去谋划什么。 楚天叹息一声,只是想到白泽秘境中的那位高大老人,摇头讥笑。 一大一小走在潇湘城宽阔街道上,几天下来,朱红已经大胆了不少,不再谨小慎微低头而行,而是左右环顾,眼中满是好奇之色。实际上小女孩能感知善恶,对生死有敏锐直觉,之前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态,并不是真的胆小害怕,只是她觉得第一次走入这么大的城池,还是表现的收敛一些的好,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少惹麻烦,她可是知道,天底下的坏人茫茫多,遇上有些人,哪怕是多看上一眼,就是顶天大的麻烦了,不过小女孩很快就放下心来,潇湘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这儿的人还是挺不错的,至少没有那种无形中一身的戾气。 在此期间,楚天带着朱红去看了一下那座‘山水亭’,亭子不大,方圆百丈左右,被一道灵纹大阵围拢其中,亭内有一道灵纹影壁,上面有许多的篆刻灵纹,最上面的一道灵纹,是‘文风清韵’四字,最为恢宏明亮,在这之下,篆刻有‘天地四方’、‘淡影疏篱’、‘山水在胸’、‘气满桑田’、‘万象入春’等玄妙灵纹,据说是百年以来,潇湘城的文运武道大成者,那些灵纹篆刻,便是那些在文武一途感悟到的本命文字,灵纹影壁下,是一副迹象模糊的山水画卷,灵韵淡薄,显然跟酒楼掌柜所言一般,这些年的变故,使得此地气运愈加飘摇。 轩辕青青如一缕春风在楚天身畔环绕,感慨道,“以百里城池,圈禁半国文武气运,坐收渔人之利,大秦王朝那家伙果真是好算计,大手笔。难怪会如此追着一个小小的苏家不放。” 楚天斜了斜眼。 轩辕青青以聚灵成线的玄妙手段,以心声告知楚天道,“你是不是还不清楚,大秦王朝为何会对苏家步步紧逼,甚至要摆出一副斩草除根的架势来?” 楚天疑惑道,“不错,潇湘苏家,虽说传闻是得到了上古文脉的一份传承,可也只是只言片语的断章残句而已,就算是凝聚了人心武运,毕竟方圆千里地脚,跟整个大秦王朝比起来,就是沧海一粟,何况苏老家主已经自散气运于天地,再说了,有苏家这种存在,对大秦王朝来说,是好事才对,何况大秦王朝的气运根本所在,不可能在这么一处偏僻弹丸之地,就算是苏家有崛起之势,按照你说的,想要突破界限,也是难如登天,难不成真能对大秦王朝那位造成威胁?退一步来讲,大秦王朝只需要派遣一位元婴境强者,坐镇苏家,苏家还能反了天不成?” 轩辕青青幻化成虚无缥缈的少女模样,趴在楚天头顶玉冠上,噘嘴道,“要是如你说的那样,自然不值当得,但是大秦王朝那位的谋划,显然不是如此,文风武运,就像是神魔殊途,但只要能融合为一,必定能高出天外,那叫玄煌大帝的家伙想来就是想要造就一副这般浩大的格局……” 轩辕青青整理了一下思绪,解释道,“我不妨给你打个比喻,苏家的传承是其次,最为关键的是,苏家所在就像是一颗文胆,能够凝聚天地文脉气运,天底下可没有光养肥了牛羊不宰掉的道理。” 楚天斜眼道,“这么说,这小小一座城池,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说法?” 轩辕青青拍了拍楚天脑袋,笑道,“自然是。” “青玄大陆武道鼎盛,山河多以武运为根本,但经仪深处,最根本之地,还要靠文运链接才行,这苏家以文脉入武道,最珍贵之处,便在于‘融合’二字,将人间心脉与武运,以文运融合,这就意味着,是一条最终能与此方天地齐平的大道,最终达到的高度,可就不是替天封敕了,而是真正的取而代之。” 楚天微微一愣,有些愕然。 轩辕青青笑道,“所以这潇湘城,是大秦王朝凝聚的一处文胆之地。” 楚天心里了然,“难怪。” 潇湘苏家气运再盛,比起大秦王朝来说,也是云泥之别,就是跟青云阁这种根深蒂固的宗门比起来,都只能算是蕞尔小族,竟能引起大秦王朝的反复算计。 所以这意味着,潇湘苏家,必定有能让大秦王朝那位在意的地方,而且分量不轻,才会盯着百年不放。 楚天笑了笑,的确是大手笔,好手段。 楚天突然转头看去,千丈方圆的白玉石板广场上,银装素裹,一位身穿绯红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笑着向自己望来。 第188章 有些相遇妙不可言 风雪已驻,时有寒风吹过,从地上卷起一泓晶莹龙卷四处流转,楚天抬头向那位一身绯红长衫的年轻男子望去,笑了笑。 这位年轻男子同样相视一笑,他手中拎着一壶煮好的灵茶,以灵韵护持,在茶壶周围凝聚起一层细密冰晶,透过阳光,晶莹剔透,年轻男子看着楚天,抬手喝了口酒,站在跟楚天相距不过十数步的距离处,笑道,“道友是才到潇湘城?” 楚天点头笑道,“才到没几天,这不听说此地的‘山水亭’乃是潇湘城一处独秀风景之地,便过来看看。” 年轻男子摇头道,“那道友可就要失望了,要是搁在以往,这‘山水亭’的确能汇聚一番大气象来,只是眼下光景……”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意思已经很了然了。 楚天点头道,“的确如此,天地便是这么一方天地,到哪都少不了沈家那般趋炎附势的家伙,只希望苏家能安然度过此次劫难。” 那名年轻男子愕然,随即哈哈笑道,“虽说这里是潇湘城,可眼下光景,布满了沈家眼线的,兄弟你敢如此说,就不怕惹祸上身?” 楚天笑着摇头道,“早就惹了一身的麻烦,债大不压身嘛,再说了,怕不是不敢说的理由吧。” 年轻男子更是爽朗大笑起来,高高举起手中酒壶,朗声道,“兄弟好气魄,潇湘苏家苏浩然!” 楚天微微一怔,看着眼前一身绯红长袍的年轻男子,身上带着一股肆意洒脱气息,很难想象,苏家遭逢大难,苏家子弟竟还如此朗然? 苏浩然走向楚天,手指勾着茶壶,轻轻摇晃,笑道,“此地‘山水亭’气运凋零,不过城东倒是有一座‘莲花台’,昨夜天降大雪,应了那句‘瑞雪兆丰年’的话语,我得到消息,在‘莲花台’上有文运雪莲凝聚而生,算是这潇湘城文脉本源气运之一,兄弟敢不敢随我一同前往?” 楚天看着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问道,“你这么相信我?” 苏浩然反问道,“那你相信我的话?” 两人蓦然相互抱拳,异口同声道,“相信!” 苏浩然哈哈大笑,楚天笑着摇头。 有些相遇,真真是妙不可言。 楚天笑看向叫苏浩然的年轻人,轻声道,“暮霭楚天。” 楚天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苏浩然摆摆手,“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苏家现如今四面楚歌,风雨飘摇,我为何还有如此心情在这里?” 不等楚天点头,苏浩然笑道,“确实,我苏家现如今的局面不是很好,嗯……可以说是很不好,甚至于我们家主前段时间出门期间,还遭遇了一场截杀,不过正因如此,身为苏家子弟,才更应该提起精气神来才对。” 苏浩然伸出另一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轻声道,“我们苏家能在这潇湘城立足传承,自然有能屹立不倒的根本,虽然只是小小的方圆千里,可方圆之内,皆是我苏家气运根本,还不该消弭断绝!” 楚天看着名叫苏浩然的年轻男子,神色恍惚。 苏浩然再次大笑一声,“即便我们苏家演算有错,也不过一死而已。” 楚天深吸了口气,这才是所谓的浩然文风?他看向眼前这位面容有些清瘦的绯红长袍男子,躬身抱拳道,“久仰苏家大名,苏师兄如此年纪修为,便能有这番浩然气象,楚天佩服!” 苏浩然摆手一笑。 他一抖衣袖,脚下大雪,蓦然消融。 夜雪过后,有春光洒落。 两大一小,三人缓缓向城东走去。 苏浩然打趣楚天道,“楚兄这种喜欢不平则鸣的性情,可不好,就像你先前说的,这个世界并不怎么美好,好人往往很难活下来的。” 楚天笑道,“顺心而为,何况苏兄先前不也说了,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苏浩然哈哈笑着摇头。 朱红跟在两人身后,不住腹诽,她还不想死啊,这才刚刚过了一段舒服惬意的日子,以后的好日子还很多才是,就这样死了,可不是亏大了,再说了,有事没事嘴上老是挂这个死字,多不吉利。心里虽然这样想,可小女孩只得翻白眼噘嘴,不敢随便说出来,用楚天的话,那些道理她可以不去考虑,那些武道术法她也能慢慢修行,还小嘛,既然还小,那大人讲话,她去插嘴可就不太好了,这种道理她还是明白的,这叫不落人口实。 不过朱红想了想,看向那位一身绯红长袍的家伙,问道,“苏公子,一会你们打架,有我在旁边帮着助威,一定能把对方打的屁滚尿流吧。” 苏浩然看着小女孩,哈哈一笑,“这是自然的。” 朱红放下心来,既然都这样说了,这一场架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朱红伸了个懒腰,一手扶着腰间短刀,一手拿着个刚刚捏成的雪球,在手中轻轻掂量,这两天在潇湘城闲逛,朱红可算是大开眼界,在一些个殿阁中看见了不少宝贝,期间楚天还给她介绍过一些天地灵宝,听得她暗自咋舌,这才是真正的武道世界,等哪天自己也得弄上一箩筐的好东西才行。 朱红如今已经是实打实的武道三境修为,虽说比较懒散,挡不住资质太好,悟性也不差,楚天估计,若朱红一心用在修炼上,两年之内踏足魂武九境,不会有太大问题。 三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潇湘城雨水不少,极少见雪,昨夜一场大雪让整座城池都显得有几分洗尽铅华的感觉,朱红碰了楚天一下,随口问道,“公子,一会遇上了不济事的家伙,能不能留给我练练手?我现在已经是魂武三境了,很厉害了。” 楚天微笑道,“到时候你可别躲起来就好。” 朱红挺起胸脯,咧嘴道,“我朱红是那种人吗?” 小女孩理直气壮道,“再说了,我岂能给公子你丢人?遇见了那种蔫儿坏的家伙,我以后可不是一刀一个。” 苏浩然笑着打趣道,“呦,没看出来,朱红大小姐将来可是位行走山河行侠仗义的女侠呀。” 朱红翻了个白眼,“你就不用夸我了,咱们第一次见面,交浅言深这种忌讳我是知道的。” 苏浩然给逗乐了,道,“小女侠的江湖经验不少啊。” 朱红扬起脑袋,一副你才知道的模样。 楚天呵呵一笑,苏浩然满脸饶有意味神色。 三人继续前行。 路过一座名叫琉璃坊的殿阁,楚天还不忘在门口柜台买了件小巧琉璃串珠,以玲珑石雕琢而成,被灵纹师刻画了灵纹符箓,具有护身作用,能挡住寻常神桥境修士全力一击,朱红跟在自己身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遇到危险,有这么件小巧物件倒是也不错。 苏浩然突然开口道,“苏小兄弟,可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山水亭’?还邀请你一同前往城东?” 楚天摇头道,“巧合?还是苏师兄早就盯上了我?” 苏浩然点头道,“神桥境修士有凝聚灵韵化周身力场一说,元婴境武道强者甚至能形成小天地雏形,在这潇湘城,对于我们苏家子弟来说,便相当于处于自身小天地内,对天机气运,都会有独特的感知。” 楚天转头笑道,“只要你别告诉我,是看上了我身上的武运气机,咱们这番同行,也是光明正大的请君入瓮。” 苏浩然哈哈一笑,朝楚天指了指,“那你还敢跟我一起去往城东?” 楚天跟着哈哈大笑。 苏浩然笑道,“前段时间有一位自称叫青叶剑仙的师兄来到潇湘城,现如今正在我们苏家做客,他给我提起过你,先前我只是路过‘山水亭’,跟你的确是偶然相遇。” 楚天咧嘴道,“我就说。” 苏浩然问道,“你就不好奇,城东文运雪莲凝聚,苏家为何会让我一个尚未踏足丹河境的后辈独自前往?” 楚天笑了笑,摇头道,“我哪里知道你们的想法。” 苏浩然将手中那壶酒收起来,手指指向自己,竖起大拇指,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据说我当年出生之时,十数年不曾降雪的潇湘城,那一天方圆千里漫天飞雪,更为惊奇的是,大雪天气空中有烈日高悬,我老爹当时就给我取了名字,叫‘浩然’,既有浩浩然万里飘雪,又有煌煌然浩然正气的意思。” 苏浩然丝毫不在意在楚天跟前表现出跟本性好似格格不入的随性,伸开手掌,手心有三个金光流转的灵纹篆字浮现,‘浩然气’! 楚天问道,“本命字?” 苏浩然点头道,“不错。” 楚天无奈道,“你是对我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啊。” 苏浩然转过头,问道,“你觉得我需要有防备之心?” 朱红看着两人毫不顾忌交浅言深的两人,小女孩扼腕叹息,公子,这些可都是你平日教给我的金玉良言呐,怎么自己都给抛到脑后去了?虽然这叫苏浩然的家伙,看上去不像是个坏人。 朱红很快就眉开眼笑,一拍手掌,“一见如故,对,这就叫一见如故嘛。” 楚天听见小女孩的轻声念叨,跟着笑了起来。 苏浩然抬头看向街道尽头,城东一座悬空高台,上有一朵洁白莲花绽放,圣洁不似人间物,苏浩然眯起眼,轻声道,“雪莲独自开,浩然气犹存。” 楚天笑着附和道,“澹然养浩气,歘起持大钧。” 楚天问道,“需不需要我出手?” 苏浩然淡然道,“不用。” 他转头看了楚天一眼,笑道,“一会还需要你帮牵引气机,收取那朵雪莲才行。” 楚天愣了一下,看着一身浩然文运气机流转的年轻男子。 不是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189章 身有浩然气 算不上是狭路相逢,更不会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楚天三人对面,那座高台之下,一座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内,十余人或站或坐,寒风掠过,肃杀意起,茅屋内灵元气机如被寒风卷起的雪龙卷,凛冽异常。 在十数人中间,是一名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一身雪白狐裘,意态懒散的坐在一张精致的雕花玉椅上,眯眼望向楚天三人,笑容玩味。 在年轻男子两侧,左边一名肩抗巨锤的虬壮汉子,巨锤黝黑发亮,上有一颗颗突出的棱角纹络,在汉子周身灵元激荡下,绽放出一层泼墨般的亮丽光泽。 右手边,是一位手持双刀的精瘦汉子,佝偻背脊,站在那天然一副猿猴之姿,周身既无灵韵流转,也无凌厉肃杀戾气,只不过越是如此,越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除此之外,余下一行人,都是一身素白衣衫,看上去给人的感觉,纤尘不染,只不过这群人除却为首一人目光精湛,其余皆是神色木讷,腰间斜挎着一柄似金非金,似石非石,似木非木的木鞘长剑,光看那架势,的确很是能震慑人心。 那位身披雪白狐裘的年轻男子对于楚天几人的出现,本就在意料之中,自然谈不上什么意外,依旧是一副意态懒散模样。 肩抗巨锤的虬壮汉子闷哼一声,瞥了眼相距百丈有余的楚天三人,皱了皱眉,苏家竟是沉落到了这种地步?沉声道,“少主,那苏家既然不知好歹,让我直接过去将苏浩然那小子打杀了便是,至于这朵文脉气运所凝聚的雪莲,等事后还不是公子囊中之物。” 虬壮汉子一脚踏前,将抗在肩头的巨锤卸下搁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哄响,汉子扭了扭脖颈,发出一连串的噼啪之声,他伸出另一手,五指张开,便见到一层细密黑色涟漪收敛入手心,于体表融为一体后,很快在周身汇聚成一副色泽光亮的黑色甲胄。想必这也是武道术法的一种,可以牵引体内灵元凝聚实质,形成这种灵元甲胄,只不过眼前这虬壮汉子的武道术法,比起龙骧城那位草堂佣兵团团长所凝聚的灵元甲胄品秩要高上不少。 虬壮汉子咧嘴一笑,再次将黝黑巨锤提起,看向坐在玉椅上的年轻男子。 这位被虬壮汉子尊称为少主的年轻人挑了挑眉毛,坐直身子,笑容玩味道,“不是说苏家前来此地的会是那叫苏婉清的娘们么,怎么会是这个叫苏浩然的家伙?原本我只是听说苏婉清那娘们倾城倾国,这才主动请缨前来一看,真是扫兴,至于那文脉雪莲,虽说玄妙,但是妙在何处,就是我那老爹都不清楚,既然如此,最后是不是会落在我手里,无所谓了,反正落在我手里,最后也不见得能留下来,为他人做嫁衣,心里总觉得会堵了慌,不是个滋味。” “少主,有些话不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那名神色淡然的精瘦男子突然看向身披狐裘的年轻人说道,“咱们沈家,虽说这些年韬光养晦,有些底蕴,可毕竟是与上面的人结盟,能不能成,都要尽力才好,不然有些话一旦传出去,哪怕是无心之言,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年轻男子哈哈一笑,摆手道,“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巩叔何必当真,再说了,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传出去的。” 年轻男子叹息一声,身为南青沈家子弟,生于武道世家,可他的武道天资却是太过稀疏平常,若非在风水演算弈棋一道上建树不低,在偌大一个沈家,怕是毫无立身之地,这些年来,他沈辉呆在沈家,除了每天面对那些星罗棋盘,运筹演算气数武运,最大也是唯一的癖好,便是赏遍天下美景美人,三十年来,他沈辉以各种手段,走遍了南青城方圆数万里山河,尝遍了千娇百态的各色女子,有以沈家少爷的身份,让那些女子神魂颠倒为之倾心,有改头换面装扮成落魄公子,谋取女子怜悯怜爱之心,有装扮成行走山河的武道游侠,玉树风流,让无数女子倾心仰慕,有扮演成山野之中的蛮横恶霸,对那些行走山野历练的妙龄女子,强抢硬上,反正是他能想到的手段,近乎用了一遍,其中不是没有身份暴露的时候,只是南青沈家积威之深,在青云阁都是独占一峰,有青云小步月之称,那些吃了亏受了辱的散武修士,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这一次他沈辉亲自前来潇湘城,便是早就听闻苏家苏婉清长得倾城倾国,如出水芙蓉,前段时日沈琼那家伙上门提亲,据说连那娘们的面都没见着,这可不是勾起了他沈辉的心思,否则他才懒得亲自来此。 他沈辉武道天资不行,或许这辈子都很难活过几个甲子光景,既然是人生苦短,可不得及时寻乐,对于那些个打打杀杀,沈辉实在是提不起来兴趣,更没有那份心情,所以就是那文脉雪莲再如何珍异稀奇,在他眼里,也不如一个倾城倾国的大美女来的实在。 所以对于家族暗地里的那个结盟,他根本也不在意,听说上面的人来头要比青云阁主还要厉害,身份地位更加尊崇,沈辉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大秦京畿那边来的高人,只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如今家族对他青眼相加,说到底还不是自己的运筹帷幄,能够引导家族武运气机运转,不然早就被当成废物弃子丢在一边去了,武道氏族,人心凉薄,天经地义,看看自己那个废物堂哥,如今是怎样的惨淡光景,比一头丧家之犬都不如,所以他对家族的归属感并不深,未来的沈家如何,更不管他的事。趁着自己还有些用处,要好好利用家族的这份威势才实在。沈辉有些不解,既然家里面那些老东西的背后靠山这么大,区区一个潇湘苏家,直接打杀了便是,何必费这么大的手脚力气,又是谋划算计,又是恩威并施,换成是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是要将你苏家斩草除根了,又如何? 原本还以为这次出来能抱得美人归,眼下看来,机会不大了,这让沈辉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沈辉歪头看着对面三人,苏浩然他认识,是苏家嫡系子弟,据说天资不错。 另外两人,一个看上去相貌平凡无奇的年轻人,一个还没长开,甚至有些枯瘦的小丫头? 沈辉有些好笑,生死之战,对方就这么个架势? 不见美人,希望接下来的这场厮杀,要精彩一些才行,不然自己可就更失望了。 沈辉没有点头,虬壮汉子也没有急着动手。 早年看过一些小说家撰写的游侠演义小说,说是月黑风高杀人夜,还有风雪夜杀人,沈辉觉得是很有感觉的,白雪红血,那画面应该很美才是,他四处看了看晶莹雪地,虽不是黑夜,也还算不错,以往杀人,多是在山野之中,动静再大也没多少看客,眼下可不一样,这可是在潇湘城中,虽说没有几人敢上前来,但是这份场景,的确是有那么几分……风雅别致。 沈辉一手把玩着一枚精致玉符,算是一件品秩不错的灵器法宝,激发之后,能形成一方灵纹大阵,杀伐兼备,平日拿在手中,还能有益于体内灵元运转,据说是一位元婴境墨家炼器师的手笔,炼制玉符的材料,更是品秩极高的云霞石。 沈辉看了眼高台之上的那朵晶莹雪莲,眯眼看向苏浩然,笑道,“三场两胜,只要你赢了,我沈辉立马就退出这潇湘城,如何?” 苏浩然哈哈一笑,点头道,“随你。” 沈辉乐了,传闻一点都不真实啊,那叫苏浩然的家伙,这么好说话? 楚天看着面容苍白的狐裘男子,轻声提醒道,“苏兄,对方那两人,可都是半步丹河境的武道修士。” 苏浩然点点头,说了句让楚天愕然无语的言语,“山高才有登头,越境杀人才更有趣。” 楚天脸色僵硬,你苏浩然才刚刚神桥八境,对方可是实打实的一只脚踏足了丹河境。 苏浩然看了楚天一眼,呵呵笑道,“我既然敢来此地,便早就料到了这番局面,要是死在了这里,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还是那句话,不过一死而已。” 楚天一脸的无语,“我才刚刚魂武九境。” 苏浩然笑道,“所以你只要帮我护住那朵雪莲便好。” 沈辉扯了扯嘴角,抬手轻轻一挥,身后十余名素白衣衫腰垮长剑的武道修士鱼跃而出,却并未开始围杀苏浩然,只是形成了一个扇状包拢面。 显然,沈辉所说的三场杀伐,除了那两名半步丹河境修士,还有这十余人结成的剑阵。 楚天突然问道,“苏兄,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应付的过来?” 苏浩然笑道,“若是在城外,自然应付不过来,可这里是潇湘城。” 楚天了然。 苏家子弟,规矩之内,可自成方圆。 苏家之所以能屹立潇湘城数百年不倒,根邸所在,外人自然不会清楚。 文脉经仪,气运根本,既是上古圣人所留下传承之一,更是浩然天地脉络所在,根本之处,有正心诚意,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除此之外,修身修心,还在于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能够找到自己的本命文字,在潇湘城中,苏家经营的这方小天地内,苏浩然早已顿悟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苏浩然吐出一口浊气,指了指前方十数名素白衣衫的持剑修士,“沈家想着占据我们苏家文脉气运,甘心给别人当狗,却不知道,狗可不好当啊,武道修士,行走山河,最怕的就是自以为是。” 楚天微笑道,“你这话说的,实在,不过说实话,若不是看你这份自信,我也不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苏浩然佯怒道,“亏我还将你当做半个知己,就这么不看好我?” 楚天当然知道这是苏浩然的玩笑话,呵呵笑道,“你放心,就算是你不敌,我也不会自己跑路的……嗯,至少会帮你收尸后再跑路。” 苏浩然骂骂咧咧,随手拢了拢衣袖,因缘际会,妙不可言,之所以邀请楚天前来,还有更重要一点,他没说,便是想要收取那份文运所显化凝聚的雪莲,除却身负大气运者不可。 楚天能一路走到这里,不说一副心肝淬炼的有多玲珑,多少也能猜出几分苏浩然的用意。 苏浩然抛给楚天一枚星符,道,“你只需要在雪莲周围灵纹禁制消散之时,激发星符便好。” 苏浩然想了想,解释道,“虽然我有不小胜算,可跟这群家伙死磕到底,还是会有不小负担的,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确定一事,你确定要参和进来?一旦如此,便是跟南青沈家结下了梁子,那么接下来不管是你之后路程,还是到了青云阁,想必都会遇上麻烦的。” 楚天呵呵笑道,“我楚天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苏浩然朗然一笑,轻掠前行。 一身绯红衣衫蓦然灵韵盎然,如大片火烧云翻卷飞舞。 沈辉那边,他见着了楚天两人的谈笑风生,讥笑一声,看向跃跃欲试的虬壮汉子,“记得下手轻点,毕竟是苏家的公子。” 虬壮汉子手持黝黑巨锤,大声笑道,“这个自然,少主你怜香惜玉,咱们也不是那种喜欢辣手摧花的人。” 早就急不可耐的虬壮汉子,一脚狠狠踏地,身体蓦然跃出十数丈,大声笑道,“少主尽管看好就是,咱们定然不会白白糟蹋了这么一场大雪盛景,不会让少主白来这一趟便是,等以后杀入那苏家,我一定帮公子把那叫苏婉清的小娘们绑来送到少主跟前。嘿,要是叫我说,老家主以后将这沈家家主之位传给少主才是,不学咱们,空有一身蛮力,想要家族鼎盛,还需要脑子才行。” 身披雪白狐裘的年轻男子摇头笑道,“巩叔刚说教我不要乱说话,你就来了,这些话,若是被家里那些家伙听了去,小心你的脑袋。” 略作停顿,沈辉自嘲道,“再如何的运筹帷幄,再如何的遗算天机,平凡不过百年寿命,能有何用?还不是化作一抔黄土。这些话,我估摸着就是家里的那些人听见了,也多是会在背后里讥笑两句不知好歹,异想天开,在他们眼里,我不就是一个武道平平的废人?” 他眯起眼睛,“据说有办法能够逆天改命,重塑武道根基,不知道我沈辉有没有那份机运。” 精瘦男子蓦然挺直身躯,向苏浩然望去,“少主,那苏家小子有些古怪,要不要我也出手?” 沈辉摇头笑道,“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至于我先前说的话,不过是逗他苏浩然玩呢。” 精瘦汉子咧嘴一笑,身子再次佝偻起来,不见动静,身形蓦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苏浩然身前三丈之地。 精瘦汉子作为一名半步丹河境的武道强者,更是一名以身法著称的武道修士,虽说同境之中战力只能算是平常无奇,但是一生数百场厮杀,从无败绩,便是一些初入丹河境的武道修士,都未必能对他造成威胁。身为一名山泽野修,巩相历经杀伐无数,当初在神桥六境数十年顿滞不前,这才让他依附于南青沈家,成为沈辉身边的一名扈从,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着利用沈家这颗大树帮助自己精进武道,后来才体会到,武道世族跟山泽野修之间的差距。 山泽野修,每天风里来雨里走,刀尖舔血,才能有多少修炼资源? 武道世族,动辄便是灵泉秘境,天材地宝更是数不胜数。 精瘦汉子一掠而去,那身形虬壮的汉子早已跟苏浩然交手十数回合。 沈辉眯起双眸,眼神冷厉,“苏家璞玉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我前面。” 沈辉看向那十数名素白衣衫的持剑男子,最靠近自己一人,素白麻衣胸口,有一道剑纹,“还请丁兄看好那苏浩然,一旦有破绽,便力合杀之,这里毕竟是潇湘城,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面色古井无波的持剑男子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他对于苏家跟沈家的这场气运之争,实际上是知晓一些内幕的,只是对于这些,对于苏家,有‘剑心’之称的沈家剑冠,有些惋惜。说实在的,玄灵大陆,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在凡俗太平世界,苏家或许真能让‘文风清韵’四字流传千古,可这里是大秦王朝,是武道为尊的世界,苏家注定前途渺茫,反观沈家,虽说阴阳奉承,为了武运大道无所不用其极,可在这人心诡谲乱世之中,才是枭雄风姿。只是他很快眯起双眸,他何尝不是为了那一份渺茫前途,才会站在这里。 在精瘦男子跟虬壮汉子先后加入战局,剑心丁毅便抱剑在胸,好似对于眼前战局全然不放在心上,想来也是,神桥八境,面对两名半步丹河境的武道修士,实在是没有多少胜算。 虬壮汉子高高跃起,周身黑色灵罡如同雷蛇激荡,密密麻麻,噼啪炸响,黝黑巨锤一锤轰下,在空中轰出一张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朱红紧张的躲在楚天身后,再也没有路上来时的那份泰然神色。 毕竟是两名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还是一名以身法诡异著称,一名以杀伐狠辣扬名,两人配合之下,灵元激荡可不是朱红一个小小的魂武三境修士能承受住的,若不是有楚天挡在前面,估计随意一股灵罡浪潮,都足以让小女孩在鬼门关走一圈。便是楚天,在那股灵罡气机的吹拂下,都觉得神魂有些飘摇不定。楚天虽是相信苏浩然能应付的来,自己也打杀过神桥初期的武道修士,可真的看到了神桥巅峰修士全力出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朱红轻轻扯了扯楚天衣袖,小声问道,“公子,那家伙没事吧。” 楚天抬手摸了摸小女孩脑袋,给她一个安心笑容,只是额头上早已有细密汗珠渗出。 苏浩然抖了抖衣袖,凌空而立。 与对面两人截然不同,只见在苏浩然周身,一股浩然罡风如涟漪屏障激荡而出,宛若水幕合拢,密不透风,涟漪之下,灵元更是若浪潮翻滚激荡不息。 不管那势大力沉的黝黑巨锤,还是精瘦男子的拳罡激射,轰在苏浩然周身,都像是泥牛入海,一阵浪花后消失不见。 楚天感受到那股浩然恢宏的武道气韵,深吸了口气,他自然清楚,苏浩然所领悟的本命字便是‘浩然气’三字,本命灵宝更是天地灵韵浩然风。 胸中一气在,千里浩然存。 楚天心生荡漾,看着苏浩然横立虚空,双指捏诀不断,嘴里念念有词,只是想到自己魂武九境修为,实在是帮不上半点忙,难免有些无奈叹息。 轩辕青青一脸惊异,暗中打量着空中如长江大河激荡不息的浩然道韵,以心声缓缓道,“以前就听说过有人读万卷书能读出那天地共鸣,这叫苏浩然的家伙虽然不算这种人,可能让天地间一缕浩然之气认主,成为本命灵物,果然了不得,这种天地灵物化成的本命灵宝,可比后天炼制的那些法宝珍异多了,看来这场架有的打了,只要那两个家伙无法破开苏浩然的浩然道韵,后者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接下来就看是坐拥地利的苏浩然体内灵元气韵先枯竭,还是那两个家伙的体内灵元先耗尽,不过这都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轩辕青青想了想,“这场架的胜负关键之处,还在与苏浩然能调动几分此地的天地之力,‘天人合一’,也是有不小差异的。” 楚天听到轩辕青青这样说,一颗悬着的心才算真的落下来,问道,“一旁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呢?” 轩辕青青轻哼道,“打架胜负可不在人多人少。” 楚天深以为然,暗地里竖起大拇指。 另一边,沈辉坐直了身子,一脸不可思议。 这位沈家少主,显然没想到苏浩然区区一个神桥八境武道修士,竟能在两名半步丹河境的围攻下闲庭信步,不落下风。 沈辉一边打量着前方战场,一边看向名叫丁毅的持剑男子,问道,“那叫苏浩然的家伙是什么跟脚,怎么能挡住巩相两人的攻击不落下风?” 素白麻衣的剑师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苏家之人以文脉入武道,向来古怪,跟脚深浅不好判断,何况还是在潇湘城中。” 丁毅突然穿透看向沈辉,问道,“少主你在咱们沈家向来算无遗策,对此次行动,也应该是尽在掌握中才是,何况这百年来,苏家所有动向不都在背后那人的监视之中,少主在来此之前,对苏浩然的底细没有了解?” 沈辉摇头道,“那些家伙怎么可能将所有东西都告诉我。” 丁毅点了点头,沈辉崛起十数年中,以秘法对武运天机推算衍化,步步为营,精准预判,使得沈家武运日益升腾,只是不知为何,丁毅总觉得在那所有演算之后,尤有更大的时势,如云雾高隐。 第190章 来时天地皆同力,收剑入鞘风波定 素白麻衣的持剑男子皱眉不语,并未有出手迹象,只是盯着远处战场。 巩相手持一柄暗影狭刀,也已停下身,悬空而立。 手持黝黑巨锤的虬壮汉子,愤愤然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先前一番功伐,不料竟是连苏浩然周身防御都未破开,这让他觉得脸上很没面子。 沈辉脸色阴骘,本就狭长的双眸愈发冷冽,向持剑男子问道,“那叫苏浩然的家伙当真只是神桥八境?非但能挡住巩相两人攻击,还如此闲情逸致,甚至都不曾动一步。听闻苏家百年来积累底蕴,早已将潇湘城打造成了一处洞天福地,但凡是苏家子弟置身其中,都能借天地之力,拥有天地皆同力的威势,难不成是真的?还是那叫苏浩然的家伙,本身实力便如此强硬?” 沈辉讥笑一声,“若是后者,那可就真有意思了,沈家那些个家伙,成天自诩是什么武道天骄,如今看来,这叫苏浩然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武道俊彦嘛,可惜就是生不逢时……哦,不对,应该是生错了地方,我沈辉能打杀这么个武道俊彦,也算是不枉在这世上走一朝了。” 一身素白麻衣的持剑男子没有附和沈辉的言语,神情凝重,“少主莫要掉以轻心,我们还是小心行事的好,那苏浩然的确有些古怪,苏家百年经营,的确是能调转一些潇湘城的天地之势化为己用,这不假,我曾经便见识过一次,只是那家伙周身,那层罡风一般的无形屏障,并未有牵连此方天地气机的迹象,而只像是自身修炼的一种武道术法,只是其中的灵元气机,却又有些区别,好像并非是纯粹的灵罡汇聚,这一点,便是我也无法看破。退一步来讲,若是苏浩然真的能达到与此地‘天人合一’的浑然天成境界,总得会有细微迹象才对,可是我偏偏却觉察不到丝毫那种神意牵连的气机运转……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围拢在苏浩然周身的那层罡风,是他的本命灵宝!?可是,天底下竟然有这种近乎无形的灵宝存在?” 沈辉坐直身子,双手十指交叉,掌心相互轻轻摩挲,皱眉道,“他苏浩然再厉害,毕竟才神桥八境,加上你丁毅,难不成还对不不了?” 素白麻衣男子淡声道,“不好说。” 这位素白麻衣的男子很快摇了摇头,说道,“苏家即便再如何落魄,还不至于只能抽调苏浩然一人过来的地步。” 沈辉眯起双眸看着虚空鼎足而立的三人,深呼吸一口气,有大团白雾升腾,“涉及文脉气运,自然容不得别人插手,苏家是有此顾忌才对吧。” 沈辉松开双手,呵呵一笑,“要真是如此,他苏浩然能赢了巩相两人,就当我先前的话作数罢了,沈家这些年也不是没碰钉子,不见得是坏事,再说了,是他们给我的消息有误,这可怪不得我。” 沈辉很快便再次百无聊赖起来,仰躺在玉椅上,“就是可惜了巩相两人,原本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功劳,眼看就要到手,抓不住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名叫丁毅的持剑男子扯了扯嘴角。 身为沈家嫡系子弟,能说出这番话来,的确是让人匪夷所思。 这位沈家子弟,初露峥嵘,便能够以秘法推演沈家方圆千里武运走势,让人不得不服气,只是这些年来,所作所为,不同任何一名沈家弟子,反而更像一位外门的客卿供奉,趋利避害,以至于对待巩相这些真正的客卿或者扈从,从来都是奖罚分明,驾驭人心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却实打实的让人挑不出多少毛病。 此次前来潇湘城,沈辉本就是打着游戏的态度来的,至于那什么文运雪莲,对沈辉没半点吸引,所以经过一番心境起伏,沈辉心里很快便再次波澜不惊起来。 相较一身素白麻衣的持剑男子,手持黝黑巨锤的虬壮汉子对于苏浩然周身的气势更为直观,从一开始的摩拳擦掌,一锤将苏浩然打杀了了事,到心神凝重,最后神色凛然,眼下心境可是激荡不已。 名叫巩相身材瘦削佝偻的男子,一根手指轻轻转动,缓缓旋转空中那柄暗影狭刀,双眸凛冽。 十丈之内,三人悬空而立。 手持巨锤的黝黑汉子突然打了个寒颤,升起一抹危机感,只是他神情不变,凝重的盯着围拢苏浩然周身的无形罡风,沉声道,“早就听闻苏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胡某佩服。” 苏浩然笑意温醇,点头道,“是嘛,没想到苏某还有这些名声。” 虬壮汉子眯起双眸,沉声道,“既然如此,在这潇湘城,我们想要破开苏公子的护身屏障,难,但苏公子想要主动出手攻击咱们,怕是也有心无力,不如各退一步,你跟我家少主各凭本事,互补干扰聚拢此地文运气机如何?” 苏浩然手中多了一柄玉骨折扇,轻轻拍打手心,笑而不语。 虬壮汉子神情愈发凝重,死死盯着苏浩然周身灵元气机的游走路线。 武道一途,高境界看低境界,就好像站在山巅俯瞰山下,虬壮汉子作为一名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对苏浩然周身的灵元运转,不能说了如指掌,表面上还是能看清晰的,如一层细密水帘,缓缓流淌,并不是错综复杂的那种,而是疏密有致。 苏浩然微笑道,“不用算计我了,先不说你能不能替你家少主做决定,便是我让你再看上十天半月,也看不出我的跟脚深浅,我苏浩然敢来这里,自然是有备而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这方天地的天机气运,我的确能调转自如。” 虬壮汉子神情微变,很快恢复,啧啧道,“难怪能轻易挡住咱们的攻击,传言竟是真的,只是你调转一城之地的天地之力,终究还是要以自身根邸为基础,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苏浩然依旧温醇而笑,“坚持多久不好说,不过打杀你们几人,却是足够了。” 虬壮汉子哈哈大笑起来,“苏公子莫不是说笑了,虽说咱们之间武道差距还不到事不过三的境地,可我与巩加起来,刚好是那个‘四’了!” 苏浩然点头道,“你还真当这是一加一就能越过了二啊,信不信,如果你们死在这,你们背后那位少主,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虬壮汉子哂然一笑,“不打紧不打紧,咱们既然卖命给沈家,生死自负,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不过要是苏公子死在了这儿,咱们可就大发了。” 苏浩然笑着点头,“果真是一条会咬人的好狗。” 虬壮汉子沉喝一声,空中脚底下立刻荡漾出一圈圈细密黑色涟漪,如蛛网四处蔓延。 黝黑巨锤流光溢彩,化作一道小山峰般的锤影砸向苏浩然头顶。 任你防御再惊人,我自有一力破万法,不信你苏浩然能坚持多久。 轻摇折扇的苏浩然一手负后,一手合拢手中折扇,在空中画弧后倾。 周身无形气机,如手中折扇,化为一张弧形半圆,涟漪阵阵,与那道凛冽锤影一触即分,身影借力向后飘摇而去。 一身浩然气,游龙环绕。 苏浩然不再硬抗攻击而来的灵罡,虬壮汉子心里一喜,莫不是苏浩然体内灵元不足以如先前那般肆意挥霍? 虬壮汉子双手持巨锤,身形在空中骤然旋转,空中犹如卷起一道黑龙卷,龙卷之中,锤影如长虹贯空。 地下积雪纷飞,地上被凛冽灵罡卷起一条丈许沟壑。 苏浩然周身那股浩然罡风也如同龙卷汇聚,抵住那条锤影凝聚的黑龙卷后,身形再次借势向空中跃起。 就当虬壮汉子想要一鼓作气,将苏浩然逼至空中,让精瘦男子找到袭杀机会,一锤定音的时候,结果天地气机好似一瞬沸腾起来,如同一张巨大的碗口倒扣,海水般从四周向中心挤压而来,不但困禁了那道锤影幻化的黑龙卷,还有顺势牵引禁锢虬壮汉子的迹象,心神骇然,让虬壮汉子惊慌之下,赶忙提起体内那口纯粹气机,灵元激荡,脚踏虚空,一跃向后退去,同时强行将那柄黝黑巨锤从天地气机幻化的海水中拔出。 虬壮汉子止住身影后,满脸的骇然之色,“好一个苏大公子,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原来在先前的攻守之中,苏浩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借助潇湘城的天地气机,而只是心神牵引天地气机的同时,隐而不发,等待虬壮汉子或者精瘦男子主动入瓮,一旦近身,就会被天罗地网围拢困禁,单凭苏浩然本身实力,应付虬壮汉子一人或许可以,但是长时间的攻伐,以文运入武道的苏浩然必定会落在下风,这才是苏浩然先前牵引天地气机点到为止的原因所在。 或许虬壮汉子没有抽身退让,而是鱼死网破,说不定真会给精瘦男子找到袭杀的机会,但是他心里也明白,一旦如此,自己的处境也会好不到哪里去。 虬壮汉子深吸了口气,苏浩然有一点说的不假,对潇湘城此方天地气机的掌控,的确已经达到了运转自如的地步。 苏浩然打开手中折扇,依旧面带微笑,“如果你们能精诚合作,或许真能将我斩杀在此,不过咱们都心知肚明,想要你们两人放下所有芥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 虬壮汉子脸色阴晴不定。 精瘦男子始终悬停空中,背脊佝偻,双眸微眯。 山泽野修之所以投靠武道氏族,自然是为了谋取修炼资源,为了精进自身武道,有谁真的会为了狗屁的‘大义’慷慨赴死。 再说了,巩相同样是半步丹河境,走的却是身法精敏暗中袭杀的路数,硬碰硬,本就不是长处。 至于虬壮汉子,虽说先前差点着了道,能成为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自然也不会这样就心生退意。 而是他始终觉得,在这潇湘城中,此方天地,自己背后好像有一张无形巨网随时都会洒落下来。 这是一种历经无数生死杀伐,本能上的直觉。 他下意识向从始至终都站在远处观战的楚天那边看去。 一个魂武九境的年轻人,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虬壮汉子有些心烦。 苏浩然淡淡一笑,“行了,既然你们不愿就此罢手,我便不陪你们玩了。” 虬壮汉子心神一凛,只是不愿气势落了下风,眯眼笑道,“既然如此,苏公子尽管动手便是,身处潇湘城,我承认很难破开你的防御,不过我倒是看看你能否近我身。” 身后十数名剑师依旧没有动手迹象,巩相也是藏拙极深,他胡瀚可不愿意没头没脑的当炮灰。 听见苏浩然那句‘不陪你们玩了’,不止是叫胡瀚的虬壮汉子,便是精瘦男子,以及在远处观战的沈辉等人,都是神色凝重。 一开始,沈辉认为苏浩然只身前来,是苏家没人可用,只是这一番大战,让他早已收起了小觑之心,眼下神色收敛,凝重看着空中那道身影,想起一句曾盛极一时的传言,苏家有公子,身有浩然气,天地气长存。 天底下真有武道一途,法相觉醒后,便能直入元婴龙门境那般与天地共鸣的存在? 身为沈家子弟,沈辉对于家族秘辛的了解,其实不少,只是他习惯了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苏浩然一步踏出,轻声笑道,“是来天地皆同力!” 轻描淡写,谈笑风生。 比起虬壮汉子每次出手前都朗声大笑,好似胸有豪气干云的样子,截然不同。 虬壮汉子皱了皱眉,就这样?难不成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正想朗盛笑骂苏浩然的娘们一般小家子行径,心神蓦然一凛。 刹那之间,那叫胡瀚的虬壮汉子就要祭出自己的流星锤一锤将苏浩然汇聚的气势破开,就感觉周身天地灵韵蓦然间风起云涌。 一股浩然威压堆积而至。 如雪崩过后,千堆雪跌卷压身。 胡瀚拧紧眉头,周身墨黑色灵罡如火花激射,暴喝道,“给我破!” 之后胡瀚脸色铁青起来。 天地威压如缠丝绕身。 不见灵元激荡罡风席卷,天地间只有一股细密丝线般的灵元气机流淌而过,缠绕在胡瀚周身。 十数息后,一身武道修为已至神桥巅峰的虬壮汉子,已是面色惨白。 再次数息过后,胡瀚感觉自己体内灵元气机好似被一张无形大手抽丝剥茧,拔出体外,嘴角渗出血丝。 而那个叫苏浩然的年轻人,依旧面带笑意站在空中,周身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息,静水深流。 胡瀚心胆皆寒,堂堂神桥巅峰武道修士,神魂关隘早已通衢圆满,竟被困禁到如此境地,而那个神桥八境的年轻人,竟依旧是闲庭信步模样。 这让胡瀚第一时间便放弃了挣扎的念头,极力运转灵诀,想要维持体内灵元气机不被抽出,同时向精瘦汉子惊声喝道,“巩师兄,还请出手相助。” 巩相皱了皱眉,却并未有任何犹豫,化作一道虚影飘荡而出,手中暗影狭刀祭出,如一团灰色丝线向苏浩然眉心卷去。 他能够跟在沈辉身边,甚至于地位比胡瀚高上许多,本事自然不会比胡瀚小了。 武道世界,本就是靠实力说话,能被沈辉笑称一声巩先生,想来也不是一般意义的魂武巅峰。 至于那个在南青城广为流传的‘影杀摄魂’,源于巩相此人武魂法相乃是一柄摄魂刀,当初在拜入沈家之时,沈家家主曾要求他一人斩杀一头初入地阶的妖兽,否则不但无法成为沈家供奉,更会被夺去本命法宝,赶出南青城,不料这位才只是初入神桥九境的瘦削男子,硬是以鬼魅身法斩杀了那头地阶妖兽。 自此以后,南青沈家,便有了一位拳法精微,袭杀手段更是鬼魅不可测的‘影杀摄魂’。 短短数年时间,在南青沈家大力培养下,这位在神桥九境顿滞多年不前的‘影杀摄魂’,便开始武运昌隆,半只脚踏足丹河境界。 但是这些年,他深知一名无根浮萍的山泽野修,想要在沈家这样的武道氏族生存,是多么艰辛的事情,步步危机,毫不为过。 神桥九境,与半步丹河,可以说是同境之差,却是天壤之别,他巩固多少次的血泊里打滚,多少次的生死一线。 有用之时,召之即来,无用之时,弃之如敝履。 对于这些,巩固表面不以为意,实际上一直记在心里。 一生闯荡山河甲子光景,一柄侵染无数敌人鲜血的摄魂刀,或者笑傲江湖,或者亡命天涯,他巩相可以卖命,但求一个真心,能慷慨而行,但是这些年来,在沈家,愈发沦落为让人哗众取宠的优伶。 刀虹如瀑,灵罡似长河席卷,方圆数十丈,竟然好似化为一方阴寒地狱。 虽然苏浩然身处潇湘城,好似君王置身山河疆域,可调动天地气机化为己用,那股阴寒气息,依旧让他背脊打了个寒颤。 苏浩然屏气凝神,心神收敛之际,不再以天地威压禁锢胡瀚,一袖挥出,将手持巨锤的虬壮汉子拍的倒飞而出,手中折扇在空中画圆,以守璞之势挡住那阴寒一刀,自己则飘然倒掠而出。 巩相收刀在手,双指稍稍拧转,空中那条如水幕的暗影刀虹蓦然一变,化作一条淡灰色长枪轰然刺出。 苏浩然双脚踏空,接连退后。 虚空之中,苏浩然脚下,荡起大片的浩然涟漪。 刀虹幻化的长枪急转升空,向苏浩然胸口刺去,苏浩然身形再次拔高,脚下一条气机长河汹涌而出,踩踏那条长枪急速前行,双袖鼓荡,罡风萦绕,转瞬之际,涟漪荡漾的虚空竟是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凸凹浮现,将巩相撞飞出去。 任是你身法再玄妙精微,天网恢恢下,也难逃窠臼。 只是巩相撞入大地后,喷出一口鲜血,站起身,看到周围空间有一种气机如铜墙铁壁将自身困笼,而苏浩然却并未继续下杀手,他这才望向站在远处已经脱离战场的虬壮汉子。 巩相皱了皱眉,沉声道,“胡瀚,你若还有保留,我可不会再出手相救了。” 名叫胡瀚的虬壮汉子脸色有些凝重,那叫苏浩然的家伙却是有些诡异,周身那层无形的灵罡护罩,即便面对他的攻击,也足以当得起坚不可摧四字,一手操控天地气机的手段,更是让人心悸。关键是,苏浩然从始至终,都显得从容不迫,没有半点灵元枯竭,哪怕是一丝捉襟见肘迹象。 沈辉脸色阴沉,他自然能看出,巩相胡瀚两人各有保留,如若两人全力出手,先前那场捉对厮杀,就算奈何不了苏浩然,也绝对不会落在下风。 沈辉看了眼持剑立于自己身前的素白麻衣男子,但愿这位家族供奉能一锤定音。 如果那叫苏浩然的家伙还有底牌,难不成要自己这位沈家少主去给他苏浩然赔礼道歉?或者阴沟里翻船,殒命于此? 如今潇湘苏家跟南青沈家可是早已撕破了脸皮。 倒持长剑的素白麻衣男子看了沈辉一眼,轻声道,“少主,我若是出手,有把握一锤定音,只是这潇湘城,好像不太对劲,到时候哪怕自是一息破绽,恐怕少主你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 沈辉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丁毅会说这么一句话。 巩相一个纵身,同样退出战圈,那柄淡灰色狭刀悬浮头顶。 胡瀚脸色最是难看,先前他的叫声最大,说什么一锤打杀了苏浩然了事,不料接连一番砥砺厮杀,甚至都不曾碰到苏浩然衣角。 楚天倒是为苏浩然捏了一把冷汗,因为那枚星符的缘故,楚天能感受到某些微妙端倪,苏浩然眼下状况,并不好。 楚天甚至能看出来,如果那虬壮汉子跟精瘦男子毫无顾忌的联手,只需片刻,便足以让苏浩然败落下来。 只是比起眼下微妙局势,人心更为精妙不可言。 涉及生死,关乎武道,没有谁愿意出死力。 看来沈家的铁血手腕,并未完全折断那些依附在沈家之下武道修士的脊梁骨。 那位一身素白麻衣的男子缓缓走出,剑尖指地。 跟苏浩然相距不过十丈有余。 始终面带微笑,悬空而立的苏浩然看向那名麻衣男子,问道,“前辈便是南青‘剑心’丁毅?” 面容古板的麻衣男子竟是挤出一抹笑意,“不敢当,丁某醉心剑道数十年,不说青云有剑一,便是许多后起之秀,都让丁某敬佩,哪里当得起‘剑心’二字。” 麻衣男子笑道,“只是今日,丁某还要说声对不住了。” 苏浩然一手负后,一手轻摇折扇,“各为其主,无关对错。” 那人淡然一笑,轻轻抖剑,如龙吟清鸣。 苏浩然笑道,“剑心剑心,关键便在于一个心字!武道需修力,可更重在修心,虽说近来南青沈家武运升腾,可说到底不过是上面人的一条走狗,撑死了也就是吃些残羹冷炙,何来心道精粹,真是好笑,能成为传承数百年的武道氏族,对这最基本的武道真谛都不知道,可惜你们这种散修游勇,还要依附于沈家门下,硬生生再将自己的武道拉低一层,就算是最终能踏足丹河境,又能如何?” 苏浩然伸出手在空中笔画了一下,“也就能达到这种高度而已。” 他笑着看向素白麻衣男子,“丁师兄,你说对也不对!?” 素白麻衣男子嘴角已微微翘起。 对于苏浩然的话,好似深以为然。 胡瀚脸色变幻不定。 巩相若有所思。 不料苏浩然转头向楚天看去,轻声笑道,“差不多可以收取那份文运雪莲了。” 胡瀚定了定心神,手持黝黑巨锤,再次缓缓走出。 苏浩然笑容玩味,“你还真是一条好狗啊。” 胡瀚沉声喝道,“休要满口胡言,既然丁供奉亲自出手,老子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胡瀚一脚狠狠踏地,周身泼墨般的灵罡疯狂席卷。 苏浩然对胡瀚的话置若罔闻。 有风拂过,天地之间,浩然之气犹存。 苏浩然视线中,看着那名剑尖微微下垂的麻衣男子。 并不见那麻衣男子着急出手,而是将背负在身后的剑鞘摘下,竖直放在地上。 他手中长剑缓缓提起,不是出剑,而是拔剑后再归鞘。 绰号剑心的麻衣男子握住剑柄,随着剑身慢慢收入剑鞘中,轻声道,“丁某以心淬剑数十年,剑意如春意生发,欣欣向荣,虽说‘剑心’之称,问心有愧,可世间人从不会给错了绰号。” 长剑缓缓推入鞘中。 天地肃杀之意起,有剑气弥漫。 苏浩然眯起眼睛,依旧不为动容。 楚天目光从那朵文运雪莲上收回,看向那蓬勃生发的剑气,心神微动。 胡瀚哈哈大笑,手持巨锤狂奔而去。 墨黑色灵罡好似雷弧肆意飘摇。 巩相脸色依旧阴晴不定,看了眼素白麻衣男子,并未落后,同样向苏浩然奔去。 苏浩然洒然一笑,依旧悬停虚空,负手而立。 楚天已经激发手中那枚星符,化作一条条灵纹符箓,将那朵文运雪莲收入其中,于此同时,苏浩然一身浩然之气急速枯萎。 楚天心神大惊。 下一刻,楚天瞪大了眼。 只见那位已经收剑入鞘的麻衣男子,轻声呢喃道,“定风波!” 原本周身灵韵激荡的虬壮汉子,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砸在百丈外的雪地上,当场死绝。 那柄黝黑巨锤,灵罡激射,撞在城墙上,砸出一道数十丈的巨大坑洞,乱石穿空。 在胡瀚之后俯身前冲的精瘦男子,在胡瀚横飞出去同时,整个人莫名化作一道阴影,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天地一线,好似被一剑分裂开来,麻衣男子身后另外十数名持剑之人,齐齐被一道剑纹穿透了脖颈。 那位前一刻还安坐在玉椅上的沈辉,眉心一抹竖直血痕,双手颓然滑落。 楚天咽了口吐沫,手捧雪莲,视线却在苏浩然和麻衣男子身上犹疑不定。 街道远处,无数观战修士皆面面相觑。 苏浩然颓然坠落在地。 一身素白麻衣的男子向苏浩然抱拳淡然一笑,看了楚天一眼,一闪而逝。 楚天深吸了口气,看着苏浩然安安静静坐在地上调息吐纳,没有说话。 足足小半柱香,脸色惨白如金箔的苏浩然才睁开眼,咧嘴一笑,问道,“跟我一起去苏家坐坐?” 楚天看了眼周围十数具尸体,白眼道,“难怪你如此有恃无恐。” 苏浩然苦笑一声,摇头道,“丁毅前辈虽说跟我们苏家有所交易,可出手也是有前提的,若不是我运气不错,现在站在这里的,恐怕不是我们了。” 楚天没有细问其中缘由,转头向那位一身素白麻衣男子走去的方向看去。 朱红看着满地白雪洒满殷虹的大地,小脸微白。 苏浩然也是看着浸染鲜血的积雪,向一侧摆了摆手,很快有人过来清理战场,然后跟楚天如出一辙,眺望向那位麻衣男子消失的方向。 片刻之后,苏浩然才深吸了口气,取出一枚疗伤丹药,吞下后,收回目光。 楚天将手中那朵雪莲递给苏浩然,后者挤出一抹笑意,“怎么样,先前那位前辈的一剑,楚兄得了几分剑意?” 楚天呵呵一笑,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中间留了一道缝隙,“这么丁点而已。” 苏浩然笑而不语。 一场大战,从始至终楚天看似都在观战,实际上心性上的拔河,同样尤为艰险,若非最后时刻苏浩然以自身根本气运帮助楚天得到那朵文运雪莲,功亏一篑不说,更不可能有机会在那一瞬将心神完全融入此方天地,达到那种类似‘天人合一’的无妄境界,去抓取麻衣男子那一剑之中的真意。 最终结果,显而易见,是一场不谋而合的双赢局面。 苏浩然看着楚天问道,“真不跟我一起去苏家坐坐?” 楚天点头道,“你们苏家现在可不太平,既然苏家以文脉入武道,没听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苏浩然咧嘴道,“没看出来,你还是那君王之子?” 楚天哈哈一笑,“现在看出来也不晚。” 苏浩然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第一次亲眼看见神桥巅峰修士在天上飞来飞去纵横杀伐的玄妙手段,朱红扯了扯楚天衣袖,皱着眉头道,“公子,我觉得吧,你的话很对,我现在的武道修为还是太差了些,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苏浩然有些无语。 楚天点头道,“本公子向来说的都很对的。” 苏浩然只觉得识人不明。 朱红不住点头,心情大好。 第191章 清晨 楚天还是没有跟苏浩然一起返回苏家府邸,说是再过两天一定登门拜访,潇湘苏家跟南青沈家的恩怨,显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说平日看上去,潇湘城一副风平浪静的祥和模样,实际上久居潇湘城的武道修士心底都清楚,如今的苏家,并不平和。 只不过苏家名声口碑人尽皆知,苏家不愿意牵连无辜,潇湘城那些武道修士也就不去刻意参和其中。 在苏浩然离开后,围拢在远方的那些观战修士,也很快散去,至于苏浩然手中的那朵文运雪莲,同样没有人心生觊觎之心。 由此可见,潇湘苏家深入人心。 回到酒楼息站,天色早已暗淡下来,生意不错,不光是雇佣的两名酒楼伙计,便是那位酒楼掌柜,也是忙活的不可开交。 朱红这些时日可谓是吃开了怀,虽说并不是每顿饭都点要酒楼的招牌菜肴,挡不住酒楼的那位掌勺厨艺精妙,每一道菜不止是色香味俱全,更是有秘法使得每道菜肴都是灵韵盎然。跟着楚天在外面逛荡了一天,朱红早就觉得自己的五脏腑开始跟自己造反,回到酒楼后,不由分说便要了一份自己最喜爱的‘福禄羹’,是以‘金灵菊’和‘紫萝仙藤’熬制成的糕点,可不是让朱红吃的眉开眼笑。 以往只是对武道如同生死大敌的小女孩,眼下有了更大的志向,要将自己的厨艺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行,民以食为天,当真是金玉良言呐,每天只用吃的肚子圆滚滚,不需坐观修炼,就能感觉自己的武道修为蹭蹭的往上蹿。 楚天见朱红吃的开心,自己也随意要了些吃食,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楚天吃完晚饭后,依旧跟往常一样,要了壶灵茶,自斟自酌,听着周围的客人茶余饭后的闲谈,酒楼客人渐少,楚天喊了一名伙计一起坐会,喝会茶,那位皮肤黝黑的伙计应了声好嘞,也不作假,便在楚天对面坐下来,跟楚天先聊着白天在酒楼听来的趣闻,这么些时日,不管是酒楼掌柜还是那两名酒楼伙计,跟楚天早已熟稔,也就不会显得客气生分,尤其是每天晚上,楚天都会跟酒楼伙计或者掌柜闲聊一段时间,早已成了惯例。 约莫到午夜时分,楚天看着朱红又吃了两碗精致糕点,这才拍了拍小女孩脑袋,示意该回房休息了。 肚皮滚圆的小女孩抹了抹嘴,跟楚天眯眼一笑,心满意足向楼上走去。 到了房中,楚天示意朱红自己去修炼,小女孩撇了撇嘴,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劫,索性将自己那张蒲团搬到床榻上,蹦跳上去,看了楚天一眼,才正襟危坐,开始运转灵诀砥砺武道。 楚天在另一张蒲团上坐下,微闭双目,头顶有一副山河画卷缓缓展开,右手微抬,五指捏诀,在空中轻轻抹过,看似随意,却是玄机重重,原本雾霭朦胧的山河画卷,有一方剑池蓦然出现,一柄柄晶莹剔透的剑纹悬停其中,剑意凛然,每一道灵纹凝聚的剑纹,好似活物一般竟是在画卷之中缓缓吐纳,数百枚玲珑剑纹,竟是没一道纹理相同,更没有一道剑意相近。 剑池之中,最新凝聚的那柄灵纹剑符,周围有一层细密涟漪笼罩,方圆数丈之内,好似有天地一线将画卷空间一分为二。 楚天并不着急衍化那道剑纹真意,望向那一方剑池空间,轻呼了口气,那名绰号‘剑心’,更是有‘定风波’之称的素白麻衣男子,最让他心神震撼的是,不是所谓的剑心精纯,更不是对剑道的痴迷程度,而是对剑气的收发自如,以天地为剑炉,以本心为磨砺剑锋的砥石,那位曾经名动潇湘城,消失数十年,被冠以‘定风波’的麻衣男子,最可怕之处,不在于武道修为多高,而在于那份自身武道根邸融于天地的武道术法。在旁人看来,那位麻衣男子看似不过半步丹河境的武道修为,可楚天却知道,他的真正修为必定早已踏足了丹河境,只不过平日将自身武道溃散于天地之间,用以温养自身剑气,待到那一剑‘定风波’,明明是收剑入鞘,却是剑意挥发时。 对于那种以天地做剑炉的恢宏剑道,便是轩辕青青如此挑剔的目光,都忍不住暗地里赞叹。 武道三千,不过是泛数而已。 楚天看着武魂画卷中凝聚的那方剑池,心里有些郁闷,虽说剑池中无论是剑意还是剑气,足以让东海之滨任何剑道修士垂涎三尺,可说到底,没有一份属于楚天自己的武道本源,作为自己最强的杀手锏之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天悠然叹了口气,自己的武魂法相既然跟剑道无关,也就不必如此执拗,不过闲来无事将自身武道气机溃散于天地间,这般隐匿跟脚的手段,确实不错。 楚天神意微动,运转灵诀,慢慢淬炼那股精纯剑气。 约莫两个时辰,剑池之中,终于有一柄通体晶莹似飞雪的湛然古剑凝聚而成。 古剑将出未出,嵌于剑鞘之中。 楚天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转头看了眼百无聊赖的朱红,笑道,“丫头,你这见着了喜欢的,就忘了自己之前的志向,可真是心性坚定的很啊。” 朱红趴在床上,双手托着腮帮,一脸认真道,“我每天吃的饱饱的,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精进武道修为啊,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楚天打趣道,“武道修士食用天地灵物,跟凡夫俗子的药补一样,过犹不及,你这小丫头要是想每天都有这般口福,不如我跟掌柜的打个商量,把你留下来如何?放心,我会给你留下一笔钱财,保证不会让你太累着了。” 朱红立马紧张起来,仔细盯着楚天,过了半晌,小女孩松了口气,咧嘴一笑,得嘞,你以为本小姐好骗不成?对于自己的人心感知,生死直觉,朱红向来都引以为豪,以前是自己生存的根本,现在是跟楚天斡旋的本钱。 楚天愣了愣,好奇道,“你能感知人心善恶生死危机,难不成还能窥探到人心深处的想法?” 朱红呵呵一笑,“我当然没有那个本事。”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突然天马行空问道,“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去苏家府邸?” 楚天一愣,“怎么了?” 朱红轻声道,“掌柜的说潇湘城有一家清萍居,里面的‘青萍莲子羹’是潇湘城三大灵食之一,还有城西的‘雪梅鹿茸肉’,在猴儿巷那边,更是有许多奇人异事,那什么灵纹水幕观山河,机甲傀儡,迷幻水月,海市蜃景什么的,要不等咱们都看过了再去苏家府邸。” 楚天呵呵笑道,“放心,等有时间一定带你过去看看。” 朱红开心一笑。 朱红突然又问道,“公子,这儿距离青云阁还多远?” 楚天想了想,“不到一千万里吧。” 朱红更是有些开心起来,掰了掰手指头,“一千……万里!好像很远唉,是不?” 楚天忍俊不禁,心里轻轻叹息,“你还要抓紧修炼才行,等踏足了魂武六境,便能修炼那云巅步,到时候可是能轻轻松松日行千里的。” 朱红哦了一声,在床榻靠近墙根的地方盘膝而坐,想了想,笑道,“今儿吃的太饱,要不明天我再开始努力修炼?” 楚天点了点头。 朱红当即歪倒在床上,顺势打了个滚。 楚天重新坐定,开始梳理魂武画卷中山河脉络,千万里山河已成雏形,只是以楚天眼下修为境界,画卷中灵纹的凝练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以灵纹师手笔刻画山河,每走一步都要去体会有何真意,本就是一件极其劳心劳力的事情,好在楚天十年隐忍,早就养成了以心观世界的习惯,不至于去刻意沉浸其中。 一夜很快过去,天色泛起鱼肚白,楚天睁开双眼,看到朱红躺在床上正打着细碎鼾声,嘴角微笑,站起身走到窗口,向外面街道看去,街道上早已有不少行人。 楚天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苏家的山雨欲来,并未对潇湘城造成多大影响,这让楚天打心底赞叹,原本楚天还担心自己来到潇湘城,是不是会步步危机,眼下看来,真的是庸人自扰了。 昨日城东观战,且不论跟沈家结下了多大的梁子,在苏浩然的帮助下,心神与天地第一次融合,以及观悟丁毅定风波一剑,其中裨益,让楚天武道实力整个拔高一层。 楚天淡淡一笑,之前在龙骧城,秦江天千方百计的算计自己,可以称作是一方小天地的城主府,有过一场细密小雨,轩辕青青跟自己解释过其中缘由,说是水系武道修士的一种武道神通,叫‘润物细无声’,能牵引武道修士的本源武运,如今潇湘城一场大雪过后,更是让人觉得清新亮丽。 太阳升起,朱红这才悠悠醒来,看见楚天正坐在窗口翻阅典籍,小女孩会心一笑,一路行来,她这才彻底露出了少女本该有的纯净心性,朱红双眼迷成月牙儿,想着以后每天醒来都这样该多好。 楚天没有抬头,目光始终落在手中古卷上,扯了扯嘴角笑道,“起来准备一下,等会带你去那条猴儿巷。” 第192章 大手拉小手 朱红坐在床上,怔怔看着楚天背影,她昨天只是随口一提,实际上去不去猴儿巷那些地方,不重要的。 楚天轻声笑道,“都说天地之间,自有缘法,自打我遇见你那会,有多长时间了?” 朱红一脸疑惑,皱着眉头,使劲想了想,“我没怎么注意唉,应该快小半年了吧。” 楚天感慨道,“嗯,小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小女孩突然皱起眉头,咬着嘴唇,死死盯着楚天,这些时日,她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安,对自己那老爹没印象,娘亲过的苦,也走了,自己终于遇见了他,可他经常会给自己讲一些道理,有那么一句话,说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不喜欢,怎么就没有不散的宴席了呢?她讨厌那些坏人,向往那些美好,既然是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散去,他还跟自己说过,说是还有一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话她更讨厌了,要想相逢,先要分离才行,可一旦分开了,谁知道下次相逢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会是怎样场景,还会不会有当下的这份美好。 到底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就像当初跟楚天相遇那会,她并不懂的隐匿心底的那份暴戾杀机,这会儿也不会隐匿心里的那份黯然。 楚天想了想,看着这个心思敏捷洞察人心的小女孩,轻声道,“从暮霭城一路走来,千万里路途,只有将你留在潇湘城,我才会放心,不过你放心,即便是将你留下来,我也一定会安排好一切,不说让你以后生活的多么舒服惬意,至少不会在学以前那样了,你在这边好好修炼武道,等踏足魂武九境,也能够成为青云阁弟子的。” 小女孩只是抿着嘴唇不说话。 楚天心里叹息一声,收起手中古卷典籍,向外走去。 走到一楼大堂,要了些清新吃食,这才牵着朱红小手一同向猴儿巷走去,一路上小女孩都显得无精打采,遇着了昨儿说的那些奇闻异事,也不见个笑脸,楚天对此很是无奈。 唯女人和小孩心思难料。 在一家百宝阁,楚天先是给朱红买了几个小巧玲珑的物件,见小女孩依旧没个笑脸,楚天便又给她买了个百宝袋,是墨家炼器师以特殊灵材炼制而成的乾坤袋,虽然比不上须弥法宝,也称得上别有洞天,楚天送给朱红的这个百宝袋,里面便有方圆三丈的空间。一股脑将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丢入袋中,小女孩撅着嘴,偷偷瞥了楚天一眼,让楚天苦笑不得,在一家‘奇巧阁’,楚天送给了朱红一对彩绘小人,同样出自墨家炼器师的手笔,炼化之后,能够翩然起舞,栩栩如生,小女孩依旧不买账,让楚天很是无奈。 对于这些个讨巧的物件,就是楚天也感到颇为有趣,想不到那些个墨家炼器师,平日里竟还有闲情逸致,研究这些玩意。 毕竟是孩子,随着深入猴儿巷,朱红逐渐被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在路边一处摊位看到一个朱红色小笼里的一头羊脂美玉般的灵虫,小女孩终于一脸喜欢的走不动路,楚天哑然失笑,好一个败家小娘们,那只灵虫是‘寻灵虫’的一种,不过相较于普通寻灵虫,成年之后,还能够生出一抹灵智,在山野密林中脱离主人眼线,类似于游骑哨兵,勘查山水气运。 没办法,楚天见小女孩一步三回头,只得哀叹一声,咬牙掏了三百多枚雪灵石,小女孩冰冷脸蛋这才阴转多情,双手抱着那个朱红色小笼子,满脸喜庆。 孩子毕竟还是孩子,不像是已经明白很多事理的成人,对于那些突然而来的悲欢离合,会有伤心黯然,可只要见着了更为开心的事情,就能先放下忘记,可对于走过了千山万岁,经历了岁月沧桑的那些成人来说,那些愁苦,就像是深埋地底的老酒,随着时光流逝,沉淀在坛底,只会愈加伤心黯然。 在一座看似古朴陈旧的道观中,楚天两人见着了一口透着灵气的古井,井水平静如一座深潭,哪怕水面跟井口有数丈距离,依旧能感受到其中寒气如凛冽寒冬,砭人肌骨,井边一座石碑,上面篆刻着一句第一任道观观主提笔的石刻,‘许乡松老神仙远,葛井丹成日月长’,楚天向石碑看去,只觉得有一种玄妙灵韵,岁月变迁,已经只剩下寥寥痕迹。 楚天收回视线,伸手在井口晃了晃,凉意沁人脊骨,那股浓郁的冰寒道韵,让楚天心生感叹,若是能有根邸冰属性的武道修士,能在此处道观修行,武道境界必定能一日千里,不过看着道观中的景象,破败荒凉,想来也是有故事的。 在一座茶馆,两人看了一场海市蜃景,是灵纹师以玄妙手段构建的灵纹光阵,如水纹屏幕,投影了一处以‘流光竹’采撷而来的山巅画卷,画卷中先是有两位白衣仙人飘然御风而行,而后坐而论道,最后仙人飞天,进行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武斗,并没有什么百转曲折的场景,仍是让茶馆内的看客目不转睛,屏气凝神。 楚天对此一笑置之,当初在白泽山脉,进入白泽秘境之前,可是实实在在见识过一幅幅浩然的海市蜃景。 在一处不起眼的拐角,楚天再次见着了那位素白麻衣的男子,坐在一张古朴案几旁,闭目养神,身边还挂有一副以灵纹写就的横幅,“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楚天与身边一名潇湘城老者一问,说是这位名叫丁毅的剑圣,是以文入武道中的枯道。 便是轩辕青青都觉得大开眼界。 楚天站在麻衣男子身侧,朱红则是瞪大一双眼睛,小女孩眼中,隐约能看到天地间,有一股丝丝缕缕如细雨的气机,在丁毅周身环绕。 一身武道气象散入周围天地的中年男子睁开眼,看向楚天,轻声笑道,“我与楚公子还真是有缘。” 他抬手一拂,大笑道,“我以天地为剑冢,以天地气运化剑气,一气在胸,可叫神明拜服,楚公子可有胆气指教一二?” 朱红愕然小声嘀咕,“这位大叔莫不是傻了?” 楚天环顾四周,来往行人见怪不怪,轻声笑道,“好一个以天地为剑冢,自古以来剑道一途,皆在剑术剑意登高而行,前辈竟是舍去那股真意神意,独求一气,晚辈佩服!” 说道最后,楚天神色凝重,沉声道,“剑出,日月当空!剑闭,天地陆沉!” 楚天神魂一震,只觉这一刻,好似陷入一种镜花水月的玄妙境界中。 素白麻衣男子突然笑了起来,起身拂袖,案几不见,走向街道远处,“天地琐事多如牛毛,我有一剑可定风波!” 朱红瞪大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只觉得那家伙是真的失心疯了。 小女孩抬头看向楚天,却见后者也是怔怔出神模样,这是怎么个情况? 素白麻衣青年才离开,就看到苏浩然摇头晃脑在熙攘人流中走来,手中依旧摇晃着那柄玉骨折扇,只是换了一身雪白长袍,不过此刻,苏浩然一身灵元气机,早已恢复如初,丝毫没有昨天才经历一场生死考验的迹象,想必这位苏家公子回到家族后,没少糟蹋天地灵宝,这大概便是武道氏族跟山泽野修之间的差距,若是搁在一个毫无背景的散武修士身上,昨日苏浩然那般涸泽而渔的手段,少则也得小半个月回不过神来。 苏浩然见着了楚天,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笑容,快步走上前来,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你们今儿会来这里。” 楚天咧了咧嘴,“这潇湘城,眼下也就这么一处地方值得逛一逛,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浩然哈哈笑道,“就是好得意。” 楚天对这位表面看去一本正经的苏家公子无可奈何,问道,“昨天这么重的伤势,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苏浩然哀叹了一声,“那你是不知道昨晚我遭了多大罪。” 楚天微笑道,“自然是越大越好。” 苏浩然一脸愤然道,“哪有你这样的?还说什么一见如故……” 楚天哈哈一笑,“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苏浩然嘿嘿一笑,拍了拍楚天肩头,“这才像话嘛。” 对于这位苏家公子,楚天觉得的确挺对自己胃口,虽说楚天如今只是魂武九境修为,可心境感知,能够轻易觉察到寻常人的心境涟漪,苏浩然的朗然豪爽,让楚天打心底感到舒适,楚天问道,“说真的,你来这儿真的是来碰运气找我?” 苏浩然唉声叹气起来,“你是不知道,如今我们苏家可是热闹的很,光是被老爷子婉言送走的人,就有十数拨,如今还有几拨人呆在府上,说是苏家遭受此番劫难,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楚天笑道,“这是好事啊。” 苏浩然道,“是好事,只是有一个娘们,嗨……你是不知道,那可真叫一个麻烦,忒是没羞没臊,整天嚷嚷着要给我苏浩然做媳妇,虽说我苏浩然玉树临风,不少年轻仙子都思慕的紧,可我是那种人吗?啊,显然不是。” 苏浩然一脸无奈。 楚天哈哈大笑。 苏浩然抬手想要摸一摸朱红小脑袋,被小女孩伶俐躲过,让苏浩然讪讪一笑。 一起在街巷逛了大半个时辰,苏浩然吐完了一肚子口水,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朱红颠了颠自己的百宝袋,同样的心满意足。 一大一小,手拉手向息站走去。 第193章 总有离别时 朱红跟在楚天身后,心满意足。 大半天光景,将整条猴儿巷逛了个遍,关键是自己收获颇丰,如今算起来,已经当得起凡夫俗子中的腰缠万贯了。 回到酒楼息站,楚天笑着跟两名伙计打过招呼,傍晚尚未临近,酒楼中还没有多少客人,中年掌柜正趴在柜台后打盹,走上二楼,楚天刚刚走入房间,一大一小两人走入酒楼息站,大的一身紫缎纹锦长衫,腰悬一柄狭长竹剑,小的跟朱红年纪相仿,同样腰悬短剑,背后还有一个小竹箱,一身青衫儒冠打扮,跟在那名男子身后,嘴里埋怨不断。 “师父,你不是说我只要学会了这尚客酒楼那位老厨子的厨艺,便能跟你一样,练成绝世剑法嘛,可是这练剑跟厨艺,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想都是八竿子打不早啊!不过你还别说,这里的吃食,确实不错,我都开灵这么长时间了,上次喝了一碗莲子羹,就跟喝了多大一碗酒似得,醉醺醺的,以后要是每天能吃到这些菜肴,那还用得着辛苦修炼?睡着觉武道修为都能蹭蹭的往上蹿。” 小剑童颠了颠背后竹箱,里面是各种泛黄的古卷书籍,在那自言自语,天马行空,“对了,上次我在会嵇山那边得到的半部古卷,可是我这些年来最大的际遇了,指不定可是能涉及到我的武道根本的,师父,你就这样大方的帮我留在了苏家,以后要是拿不回来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揉了揉眉心,自己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弟子,真是烦死个人,他将悬挂在腰间的竹剑取下,当做竹杖拄在地上,慢慢登楼,“你还好意思叫亏?昨儿那么一大朵文运雪莲,被你炼化了几分?” 青衫小剑童到底脸皮薄,被一下子揭穿了真相,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我还是很相信苏家的信誉的。再说了,赌大赢大,那些文运压在我身上,不出十年,保准能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中年男子笑道,“你可就算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虽说咱们做生意,讲究一码事归一码事,可你小子真不如师父我地道了,人家苏家这些天好歹也是在你身上投注了不少力气,眼下正值危难之际,你就这样跑路,太没道义了吧。” 小剑童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人家可是说了,就算是丹河境强者,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不会对真正的大势造成影响,就我这才刚刚魂武三境的小身板,留在那边找死啊,别说是我,师父你现如今的修为,能帮助苏家力挽狂澜?” 小剑童想了想,“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中年男子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师父我的修为境界不行,可是我没拿人家的文脉气运啊。” 身为弟子的小剑童唉声叹气,“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师父呢。” 中年男子懒得再说话。 小剑童叹息一声,看着自己师父,小声道,“师父,能不能问你个事。”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这位愁眉苦脸的弟子,笑眯眯道,“什么事?” 小剑童嘿嘿一笑,“你先前不是说要给我找个师妹嘛,能不能给我说道说道,那师妹张的咋样,好看不?脾气怎么样?虽然我想要个师妹,不过还是漂亮一些才好,养眼养心养性嘛。” 中年男子咧嘴道,“滚蛋。” 小剑童一脸幽怨,“唯小人与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要是那小师妹长得还不漂亮,还不如杀了我呢,不行师父,我作为你的开山大弟子,你收取别的弟子,一定得跟我商量过了,得到了我的同意才行。”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呦,没看出来,你也算是大男子汉了?” 小剑童唉声叹气,碎碎嘀咕,“完了完了,看样子我那还未见过面的小师妹一定是个丑八怪了,我老爹在家就经常唠叨,跟女人是没法讲道理的,要个丑八怪整天跟在身边,这日子没法过了。” 中年男子见青衫小剑童一脸心如死灰模样,笑道,“你那小师妹,长大后可是一等一的天上仙女,武道天资更是没的说,到时候,整个大秦王朝都没有人敢欺负你们的,你不是成天嚷嚷着要青山仗剑御风遨游。” 小剑童眼睛一亮,骤然变脸,笑嘻嘻道,“真的?师父,你赶紧给我说道说道,以后我那小师妹能不能给我当媳妇?这样就算是我被她欺负了,也无所谓的嘛,男人让着女人点,天经地义的事情。” 中年男子气笑道,“就你这德性。” 小剑童咧了咧嘴,抬头望向二楼廊道,一脸担心,没头没脑的问道,“师父,你说苏家这一次能不能顺利度过危机,赢面有多大?” 中年男子终于爬上楼梯,漫不经心道,“苏家气运还不该枯竭,至于赢面有多大,这个天知道,虽说沈家背后有那家伙撑腰,可苏家能坐镇潇湘城这么些年,根邸也是深不可测,不过这都不管咱们的事,反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小剑童翻了个白眼,“师父你先前还说我不道义来着。” 中年男子破天荒停下脚步,露出一抹凝重神色,“这可不是道义不道义的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武道一途的凶险,尤其是涉及大道之争。” 小剑童看着自己师父,心想自己作为弟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些,笑道,“师父你也就是生不逢时,不然的话,现在这大秦王朝,根本就没有那玄煌老家伙的事情。” 中年男子看了小剑童一眼,沉声道,“不要乱说话。” 小剑童见师父面色凝重,哦了一声,依旧有些不甘心,“本来就是嘛,师父要是能早出道甲子光景,一准而能在这方天底下无敌手。” 中年男子哑然失笑。 小剑童叹息了一声,自己难得溜须拍马,自己师父咋就这么一副不争气的样子啊。 中年男子笑了笑,自己这位弟子,话说的有些大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嘛。 …… …… 息站二楼房间内,楚天看着坐在床上紧抱朱红色小笼子的小女孩,一张小脸蛋就要皱在了一起。 楚天打趣道,“怎么,这是谁又惹咱们朱红大小姐了?” 朱红看着笼子里的羊脂灵虫,一脸认真道,“你给我说的是真的吧,这种叫‘月虫’的灵虫,长大后能够千里传讯?” 楚天哈哈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一次有些可惜,只遇上了这一种‘月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本《灵虫志》吧,上面可是介绍了数百种天地灵虫,其中就有对这种‘月虫’的详细介绍。” 楚天手腕翻转,取出一个古旧泛黄的玉简,递给朱红道,“送给你了。” 朱红看着楚天手中那个古旧玉简,摇了摇头,双眸有泪水就要滚出。 楚天扯了扯嘴角,“丫头,我知道你长大一定是顶水灵的姑娘,以后要是想找我,就好好修炼,争取早点踏足魂武九境,可以去青云阁的嘛。” 朱红抿着嘴唇,点点头,轻轻扯住楚天袖口。 楚天笑了笑,轻声道,“你跟苏浩然那家伙也见过面,要是将你留在别处,我一定不会放心,但是到了青云阁,真不好说能带着你,等明日我们去苏家府邸拜访一下,想来苏浩然一定会照看好你的。” 对于潇湘苏家的风韵,楚天是打心底认同,能让潇湘城数万武道修士人心所向,能教导出苏浩然这种弟子,定然不会亏待了朱红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何况苏浩然跟朱红见过两面,那家伙对朱红也是喜爱的很,对于楚天来说,一路西行,一直带着这么个小女孩在身边,总归不太方便。至于眼下的离别伤感,虽说会有些不舍,可该来的总归要来,再说了,天底下本就没有太多刻骨铭心的思念和伤感,等过了一段时间,适应了新的生活,想来这份不舍伤感就会慢慢淡而忘之。 最开始在暮霭城的时候,一路西行,虽然算是顺风顺水,可山水路径,实在是曲折的很,先是血魔山,再是蜃岛,然后是青云阁,还有龙骧城,接下来的路途,哪怕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不会是多么顺遂,楚天注定要孑然一身直入青云,不要说朱红只是一个魂武三境的小女孩,便是神桥三境,跟在楚天身边都无济于事,何况朱红的武道天资,甚至比自己还要好上许多,一旦被有心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楚天倒不怕小女孩跟在自己身边成为累赘,关键在于,一个不小心,两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朱红咬着嘴唇,不说话。 楚天笑道:“以后苏浩然那家伙要是欺负你,就跟我说,我以后帮你教训那家伙。” 朱红重重点头。 楚天抬手摸了摸朱红脑袋,说道,“人生聚散离别,再正常不过,就像是一条长长的河流,在每一座渡口,都会有人上船有人下船,一般都会是萍水相逢,或者是善恶难定,只不过能同行一路,能留下美好的,很少很少。” 朱红抿着嘴唇,含糊不清道:“我还是听不懂。” 楚天笑道,“不用听懂。” 朱红看了楚天一眼,想了想,第一次大着胆子趴在他怀里,然后往里面拱了拱,泪眼朦胧。 楚天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 房外廊道上,有脚步声传来,走到门口后,轻轻扣门。 楚天拍了拍小女孩肩头,站起身,开门后看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在门口,楚天微微一怔,诧异道,“是你!?” 那名以手中竹剑拄地的中年男子笑道,“楚天,咱们又见面了。” 楚天伸手示意中年男子进屋,微笑道,“这才几日不见,没想到青叶剑仙武道境界愈发深不可测了。” 正是有青叶剑仙之称的尉迟恭对楚天的话不置可否,进屋后看了眼趴在床上暗自伤神的小女孩,微笑道,“当初在平安镇,我放在楚兄这一枚金精铜钱,楚兄可还记得。” 楚天看了眼一脸好奇看向床榻那边的小剑童,点头道,“记得到时记得,你这次来该不是主动还人情来了吧,还能这样的?” 尉迟恭呵呵一笑,望向这名年轻人,当初在暮霭城那会,自己便已是名动一时的神桥境修士,楚天才刚刚开灵没多久,眼下才多长时间,竟能独自一人走到这里了,“自然能这样。” 小剑童终于看清了朱红面庞,当场震惊道,“师父,她该不会是以后我的那位小师妹吧,你不是说我的小师妹是一等一的仙女来着?” 正伤心欲绝的小女孩蓦然听到这句话,当即抬头看去,一个蹦跳从床上站起身,怒道,“你是哪里跑来的野小子?找死是不是?” 一向在尉迟恭面前习惯了装大爷的小剑童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你一个黄毛小丫头,还向唬住本天才不成?哼道,“那你可听好了,我乃是凌霜城少公子,更是我师父的开山大弟子,将来的文武圣人单项明,怎么样,怕不怕?” 楚天扯了扯嘴角,看向一身高人风范的尉迟恭。 尉迟恭则是一头黑线,你个小兔崽子,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却不料那小剑童犹不作罢,哼哼道,“师父,你这就不地道了,可不是我说你,虽说女大十八变,这小黑炭丫头以后指不定能长成一个大美女,可现在我怎么也看不出来啊,你要是非得帮我收这么一个小师妹,没关系,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好说歹说一番,我还是会同意的,但是你非得那样一番说辞,你说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 尉迟恭白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以后凡事都让着你的小师妹点,等以后遇上了倾城倾国的仙子,师父我一定帮你留意。” 朱红一脸怒气冲冲,一步走到了正得意洋洋的小剑童身边,狠狠一脚踩在小剑童脚背上,后者立马龇牙咧嘴,脸色铁青,一个蹦跳哀嚎起来。 尉迟恭轻声感慨道,“姬鞅前辈离开之前,曾指点我有两道涉及武道根本的机缘,一个便是这个叫单项明的小子,另一个就是你身边这小女孩。” 说话间,尉迟恭取出一片紫竹叶,灵韵流转,如晶莹飞剑悬空而立。 尉迟恭看向楚天笑道,“等以后机缘到了,她还会回到你身边。” 楚天略微一愣,旋即扯了扯嘴角。 当初遇到朱红的时候,楚天就有所怀疑,能让自己冥冥之中感受到那种武运牵连,甚至于对自己武道根邸造成影响,以及那些玄妙错觉,若说一切都是巧合,楚天定然不会相信,直到当时跟塑老家主相遇,以及平安镇后的所见所闻,能够跟玄煌大帝扳手腕,楚天所接触所有人中,除了那个叫姬鞅的家伙,别无他人。只是亲耳听到尉迟恭所言,楚天依旧有些骇然。 沉默半晌,尉迟恭率先打破沉静,笑道,“上次楚兄便想要问我一些暮霭城的事情,我这次跟你说道说道?” 楚天点了点头。 尉迟恭笑而不语。 楚天无奈翻了个白眼,取出一壶上好灵酒,倒了两杯。 尉迟恭哈哈一笑,一口饮尽,不再卖关子,开始跟楚天娓娓道来。 尉迟恭先是说了暮霭城的近来变化,楚家依旧是一枝独秀,不过在楚天之后,东海之滨那边名声最盛的是一个叫吕真的家伙,说是那个有‘血君子’之称的家伙,以九天玄雷轰杀了一名血魔山丹河境长老,之后遁入东海,销声匿迹,让楚天错愕不已。除此之外,尉迟恭还说到了没落甚至是失传已久的弈术一脉,也突然出现,使得东海赤月魏家一时风头极盛,不止是青云阁,就是蜃岛也有元婴境强者出现,希望能将赤月魏家拉拢入门下,楚天哑然失笑。 尉迟恭喝了口灵酒,看了眼楚天,嘿嘿一笑道,“相较东海之滨,在青云阁北方斛牛山,更是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据说根本起因便是此地的潇湘苏家跟南青沈家。” 楚天一脸好奇,尉迟恭则是一脸神往,说是大秦王朝中派遣过来的一名元婴境强者,在青云阁那边碰了壁,结果跟青云阁主发生了一场大战,天上紫雷滚滚,人间飞沙走石,尉迟恭叹息说是那位青云阁主大人不愧是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的武道第一人,当初一句‘笔落惊风雨’,就叫斛牛山方圆数百里乾坤倒转,气机逆流。饶是亲眼见识过东玄大帝千年之前的那场天战,楚天也是听的瞠目结舌。 房间内另一侧,不知小剑童用了什么法子,跟朱红先前还是一副水火不容生死相向的气势,眼下竟是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这一幕,更是看的楚天目瞪口呆。 朱红跑到楚天跟前,仰起头轻声道,“公子你一定要在青云阁等我。” 楚天捏了捏她的脸颊,微笑道,“放心就是。” 半柱香后,楚天取出一枚金精铜钱放在桌上。 一身红襦裙的小女孩怀抱一个朱红色笼子,走到房门口。 先前说好了不哭的小女孩,说好了以后好好修炼,很快就能去青云阁见着公子的她,突然红了眼睛,梨花带雨。 楚天笑着揉了揉朱红脑袋。 她咬着嘴唇,以往伤心的时候,她只会默默记在心里,这一次,只觉得平生第一次这么委屈。 楚天微笑道,“不哭啊。” 朱红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去。 第194章 苏家卧龙 又是一夜过去,这天清晨,天色尚未明亮,楚天便一大早起来,推开窗站在窗前,舒展了下腰肢,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清冷空气,先是打了一通形意拳架,这才出门向楼下走去。 随意要了些简单吃食,笑着根酒楼掌柜打过了招呼,说已经想好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要去苏家拜访一下,不然这次游历潇湘城,总有那么几分乘兴而来,没有尽兴而归的意思,不够圆满。酒楼掌柜笑着说是楚公子想好了便成。 苏家府邸位于潇湘城西北方向,跟寻常武道氏族不同,随着临近苏家府邸,那股玄妙的文运愈加浓郁,反倒是灵元气韵相较之下显得稀薄平常起来。 道路两旁有幽兰香草,不时有几株雪松点缀其间,景色绝美。 远远看去,潇湘城西北之地,一座恢宏府邸坐落在两道城墙中,颇有几分君王垂拱的意味。 楚天点头笑道,“果真不愧是潇湘苏家,疏影横斜,两山排闼,只是这副玄妙景象,便不虚此行!” 楚天总有一些玄妙错觉,习惯了那种步步丈量,静心思忖,随着自身武魂法相愈加波澜壮阔,见识过的高山大河愈多,每一步的分量在逐渐减缓,可每一眼的新奇愈加生发一种灵动感觉,比如眼前苏家景象,看在眼中,便好似已被收入心神深处,慢慢烙印在武魂法相中。 那种感觉,就像是此刻的武魂法相内,生出了一抹灵觉,能够自行挥洒书画天地。 临近府邸大门,走出一位管事模样的儒衫老人,不等楚天走近了,便上前笑问道,“可是楚公子?” 楚天微微错愕。 不等楚天说话,儒衫老人便主动解释道,“昨晚在咱们府上的尉迟先生说是有事离开,在临走之前,点名了要去拜访楚公子,说是在那之后楚公子便会前来拜访咱们苏家,除此之外,前两日楚公子跟浩然于城东联手抗敌,我也早就听说了,不然如今苏家变故,我这把老骨头是断断不会让楚公子在这个节骨眼进门的。” 老人哈哈一笑,“若是平日,不管是来我们苏家拜访,沾赏一些文运,还是来咱们这苏园赏景,都是欢迎至极的,不过眼下最是凶险之时,在这之前,我还是要把话说在前头,若是真有什么变故,楚公子能出手相助一二最好不过,不然的话,楚公子还是以自身安危为重。” 楚天点头笑道,“我自会注意分寸,还请老前辈放心便是。” 楚天想了想,说道,“我与贵府苏浩然也算是朋友,就厚着脸皮在这叨扰几天了。” 老人乐呵呵一笑,身为苏家管事,苏府人缘鼎盛,福泽方圆数千里数万修士,平日见多了各路散武修士,世家子弟,还从未见过有谁能真的进入苏浩然的眼睛,他前两日听闻那位少爷说是遇着了一位半个知己的好友,便让老管事对楚天很是好奇,如今一见当真有几分不同之处。 一路上楚天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来历背景,算是跟苏府的坦诚相待,老管事听在耳中,说果真是后生可畏,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能独自一人游历千万里山河,还跟楚天一五一十说了苏府当下的处境。 南青沈家,不止是青云阁门下直属的武道氏族,更是能够独占一峰,有青云小步月之称,除却沈家家主已是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大能,沈家弟子,丹河境强者至少有十数名之多,尤其是近年来,沈家出了一位灵阵师,在灵纹造诣上堪称绝代天骄,年纪轻轻便达到了丹河境,灵纹术法层出不穷,便是寻常的丹河巅峰修为,都疲于应付。数月之前,沈家有位叫沈琼的年轻人更是前来苏家,说是要跟婉清小姐结为神仙道侣,携带重礼登门求亲,这也就算了,那狼子野心的家伙,竟是提出要苏家拿出那方坐镇苏家气运篆刻有‘凝运通神’的传家玉玺作为嫁妆,岂有此理。沈家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当时老家主不愿撕破脸皮,便以婉清小姐早已跟一位年轻俊彦定下了婚事为由,婉拒了沈家的无礼要求,那家伙当初撂下一句话说是除了他沈琼,倒是要看看这青云三千万里,有谁敢娶了婉清小姐,老家主也没当回事,前段时日老家族外出,却不料遭到沈家人的截杀,这才算彻底撕破了脸皮。 潇湘苏家虽说底蕴深厚,可跟沈家有所不同,跟沈家相比,苏家子弟的武道境界实在上不了台面,如今苏家武道第一人,也堪堪在丹河六境,多数后辈子弟,更是在神桥巅峰丹河初境徘徊。苏家百年底蕴积累,多是以山河气运为根基,以潇湘方圆数千里画地为笼,凝练文脉气运,化为一方洞天世界,苏家子弟身处其中,如同圣人坐镇天地,可一旦走出这方圆千里地界,苏家绝非沈家对手。 在那位名叫沈琼的沈家子弟求亲不成之后,沈家之人便无所不用其极,更是暴露了狼子野心,软硬皆施,明言要苏家交出对此方天地文运的掌控,甚至于表现出超出想象的武道威压,老家主这才意识到沈家能够如此明目张胆,背后必定有强大靠山相助,立即让人去往青云阁求助,不料所有消息都泥沉大海,后来好不容易有一位苏家子弟冒死赶到青云阁,得到的竟只是沉默。 老管事神情有些凝重,对于这些凶险没有任何隐瞒,甚至还说之前有一位与老家主交好的半步元婴境强者出面调和,不料在沈家那边非但吃了闭门羹,更是被一位不知名的武道修士一拳重创,那位曾蒙受苏家大恩的散武修士羞愧难当,说是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抱憾离开。 此后跟苏家交好的散武修士,很少再有人前来相助,一来涉及生死,还是生少死多,没多少人真的会去拼命,再者天地间本就没有那么浓的侠义之风,哪怕苏家另辟蹊径,百年影响,未必能深入人心最深入。 楚天对此深有感触,那些受过苏家恩惠福泽的散武修士,能做到这般地步,已是殊为不易,至少没有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至于潇湘城中的武道修士,大道根本多是已跟苏家息息相关,眼下最关键之处,便在于帮助苏家稳固住城内的山水气运。 老管事的坦诚相待,让楚天对苏家印象更好,那些话也都是一一听在耳中。 老管事有些惊异,原本以为楚天听了那些话,就算不会萌生退意,也会有踟躇才对,却不料从始至终,楚天都一副淡然神色。 轩辕青青暗自感叹,庙小妖风大,山河不太平,这一路走来,步步诡谲。 楚天跟在老管事身后,脸色淡然,实际上心情并不轻松,既然连丹河境巅峰强者都不够看,苏家武道根邸又稀松平常,拿什么去跟大秦王朝掰手腕? 哪怕那叫姬鞅的家伙千年之前能在东玄州翻云覆雨,可历经千年,如今只能躲在幕后搬弄些诡计手段,明面上还需要实打实的拳头说话才行。 老管事跟楚天说眼下除了他之外,还有五拨人在府上,一人是位自称来自清风城苏秀的仙子,一伙是青云阁后来派遣过来的弟子,另外两伙人自称是散武修士,仰慕苏家风韵,这才想要留下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只是那两伙人举手投足都像是武道氏族出身的豪阀子弟。最后一人是位身披鹤氅的高大道人,说是跟苏家有些缘分,来此了结一份尘事,老人说到这,面色古怪,说就是老家主都看不透那位道人武道修为,处处透漏着古怪,平日也是深居简出,在自己住处小院很少露面。 楚天心生警觉,想来那位高大道人,便是姬鞅那家伙的后手? 倒是那个自称来自清风城的苏秀仙子,让楚天心生不小兴趣,同样姓苏的那位仙子,能让苏浩然那家伙整日惶惶不安,抽空得去见识一下。 楚天被面貌儒雅的老管事领到了一处叫‘金缕园’的独栋小院下榻住下,位于苏家府邸后园,风景宜人不说,还别有一番浓郁文风气运。 一路走来,楚天叹为观止,跟楚家不同,整座园林并不见墨家机关术士的手笔,可处处都透露着另一种独运匠心,亭台馆榭,行廊轩坊,山石草木,处处给人一种契合自然的舒适感觉。 身处其中,好似更能体会那种心神合一,置身自然的玄妙感觉。 千万里路,苏家算是武道世界中最地道的书香门第,没有那种浓郁的武运气机,不见或是恢宏雄壮,或是气冲斗牛的豪壮气势,也不见那种武道之中山高我为峰的凌人气韵,可身处其中,闭目凝神,总是让人有一种神清目明的赏心悦目,如静坐山巅,眼前是云海起伏,脚下是行云流水,古松盎然耸立,身前琴棋清茶。 上古圣人行走天地,契合天道圈画规矩经仪。 楚天莫名感概,难怪那些个上古圣人,能够于天地间抽丝剥茧,为天地订立规矩,如果说以武入道是登天而行,那么以文脉入武道,则是在登天途中,亲自为自己画下了一条条经仪路径,这条契合天地的路径,一旦走通,便能与天地形成本源上的共鸣。 便是凡夫俗子都有言,武可开疆拓土,文可治理山河。 楚天所下榻的‘金缕园’,其实已经是苏家文运最为浓郁的独门小院之一,便是与苏家世代交好的世族弟子前来拜访,都未必能有此殊荣。文运不同于武运,对于纯粹的武道修士来说,还有更为玄妙一点,便是比最上等的清灵丹药都要珍贵,对砥砺道心,涤荡神魂,具有极大作用,甚至于一些大机缘者,心神沉浸入天地,能够破执念,除心魔。至于楚天为何能有此殊荣,除了苏家如今遭逢大变,再就是能够跟苏浩然一见如故,以及尉迟恭临行前的那些言语。 苏家香火并不旺盛,至少相对于其他武道氏族,的确跟旺盛两字扯不上关系,苏老家主只有三子,大儿子在数十年前一场意外中不幸陨落,留下一位独女,另外两子如今在家族帮助老家主打点门庭,只是武道天资都不高,文运也平淡无奇,倒是三子那位叫苏浩然的儿子,有独占苏家文运挑大梁的气象。 自从当年苏老家主自散武运反哺天地,武道修为便江河日下,如今也是维持在魂武九境,若无意外,此生绝无再次踏足神桥境的可能,这让潇湘城无数人都扼腕叹息,要知道这位老家主,当初可是被誉为潇湘武道第一人,武道一途平步青云,不到而立之年,便半只脚踏足了丹河境,以至于潇湘城所有人都喜欢称呼一句‘苏家卧龙’。 楚天在庭院中四处逛荡了一圈,刚要静坐砥砺一番自身武道,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就亲自登门,相比上次见面,老人身上那份清韵风雅,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虽说家族逢遭大难,上次被人追杀千里,可这位苏家主心骨,依旧神色从容,看到楚天后,先是哈哈一笑,赶忙上前两步,以苏家家主身份,竟是向楚天躬身行礼,说是果然是楚小友,上次多亏小友出手相救,才让老朽侥幸逃过了一劫云云。 老人身后两名侍女一脸惊愕,苏老家主武道修为平平,但在整个苏家,乃至于整个潇湘城,声望威严绝对无人能出其左右,竟会对眼前年轻人如此礼遇相待。 楚天一脸无奈,笑着跟老家主说哪里哪里,小子打小就喜欢那些行走江湖的游侠,路见不平古道心肠,当初跟老家主相遇,那便是缘分。 老家主笑着大声说了几个好字。 跟楚天闲聊了小半柱香,再心神宽朗的人,遇到这种关乎家族兴衰的大事,也不可能全然看开,楚天看老人眉眼之间有了些疲惫,笑着跟老人说是老家主若还有什么事便先去忙,不用这么客气的,老家主能亲自过来,可不是折煞了小子之类话语。 老人哈哈一笑,开玩笑道,“你小子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了?” 老人拍了拍楚天肩头,说是楚天有兴趣可以在苏家随意逛逛,这才起身离去。 楚天看着老人背影,轻声道,“山中有乔松,苏家有卧龙!” 第195章 涟漪乍破波澜初起 得到了苏老家主的首肯,楚天想了会,觉得武道修炼也不在这一时半会,便决定先在苏园逛荡一会,欣赏一下这儿的园林美景,走出庭院后,在后山一处百花园,有怪石嶙峋,青山绿水,美不胜收,浓郁灵韵文运氤氲一起,宛若花香怡人,山石之巅,是一条宽约十数丈的瀑布,水势并不湍急,如一条白练从天而降,最为玄妙的是,瀑布之巅,挂有一道七彩拱桥般的彩虹,瀑布底下,是一座幽绿水潭,清澈见底,能看见潭中一群金黄或红色锦鲤欢快游弋,猛然一个摆尾,一闪而逝。 瀑布砸落水潭,并不见平地滚雷的那般气势,水雾弥漫四周,却是别有一番情趣。 水潭不远处,是一座行亭,亭中有石桌石凳,静心淡雅。 遥遥看了眼山巅彩虹,走入行亭后,取出茶具,悠然煮了一壶灵茶,是之前在潇湘城购买的一种叫‘花千语’的灵茶,据说是采摘春亭山上数十种灵花配在一起炒制而生,异常珍贵,具有平心静气的功效,潇湘城中许多武道修士,在闭关修炼前,多会饮上一壶这种灵茶。 楚天一人自斟自饮,虽说身处乱世之中,更是置身苏家风波之内,却难得生出一抹闲来无事挂心头的闲情逸致来。 楚天抬头望去,突然心生一个古怪念头,自己的武魂法相可容天地灵韵化为山河灵纹,有朝一日,是不是能真能化为一方洞天世界,包容天地万物? 楚天看着那条从百丈石崖垂落水潭的瀑布,好似一条晶莹玉带,流光溢彩。 楚天咧嘴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武魂法相七重觉醒境界,我连第二重化形的跟脚都没摸着,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忒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不过我踏足魂武九境已经有段时间了,根据青儿丫头的话,魂武九境根邸已近乎圆满无瑕之境,就是经脉窍穴也已贯穿大半,为何还无法觉察到半点踏足神桥境的契机?” 随着一路西行,见到的天地愈加广阔,天地间灵元气韵也愈加浓郁完善,遇到的武道修士境界自然随之拔高,好比眼下潇湘苏家,对楚天来说,便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无奈,哪怕是想要出手相助,也有心无力。 楚天当下还不知道,魂武九境,哪怕是世人眼中的无瑕境界,并不见的就是真的无瑕圆满,而是天地间世人,并没有见到过更高的武道风景,楚天眼下的武道根邸,对于此方天地的武道修士,哪怕是对于轩辕青青来说,都已经高到了一种无法触摸的地步。 天地万物,为何人为万物之灵长? 世间天地大世界,人体自身便是一方独立于天地的洞天小世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贯穿经脉窍穴链接神魂,架起那座神桥,便已是庆幸,若是能够尽可能多的贯通体内窍穴,自然是莫大喜事,能够贯穿体内所有窍穴,更是能被誉为万年一遇的天眷之才,在世人眼中,这便已是神桥武道极致,可冥冥之中,楚天却能看到在这之外更远的地方,那里不仅仅有神桥,更有一种无形的经仪轨迹,在体内神桥构建之中,似乎能容下天地气运入其中,这就使得楚天的武道更加绵长,同样会给楚天带来一种无形负担,每当他觉得自己的魂武九境已经尽善尽美的时候,武魂法相中的山河天地,有一种意气阻断的错觉,除却最初刻画的灵纹道韵,还开始吸纳一种种玄妙的气机。 楚天一路走来,所见所闻,从最开始的一步步丈量天地,用心去看世间的高山大水,到用心体会那些月明风清,还是心神沉浸其中,感触每一种不同的灵元道韵,想要抓取到最本源的灵韵融入山河画卷,或者是最后动静之间,静中有动,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会自然而然的让周身天地灵韵与自身武魂法相共鸣。 这跟寻常武道修士,以灵诀做漏斗,赛选契合自身本源的灵韵砥砺武道,或者用心去观看世界,明悟武道术法,大不相同。换句话说,楚天的武道,已经走上了一种自成天地的道路,在楚天的武道世界中,每走一步,武道境界每精进一层,已无关外面这方天地的灵元气韵,而是需要自身的灵韵,那条支撑武道根邸的经仪足够完善坚实才行。 这就需要楚天的武道精进,需要足够的底蕴积累,至于何时才能踏足神桥境,天知道。 这也意味着楚天想要踏足神桥境,只有一个字,难! 难如登天。 并且在这之后,每进一步,都只会比难如登天更难。 这已不仅仅涉及到武道资质,心性天赋,机缘际遇,这就要求需要楚天走过更多的山河,见识过更多的风景,体悟更多的人生,才有可能完善自身的武道根本。 瀑布哗啦啦坠落水潭,水花四溅,雾气升腾。 楚天无奈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腕玉镯,苦笑道,“青儿丫头,我啥时候才能真正踏足神桥境啊?” 对于此,轩辕青青早已见怪不怪,玉镯中有轻飘飘的鄙夷声传来,“鬼知道。” 楚天揉了揉脸颊,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借茶消愁,有些无奈。 楚天想了想,既然此番风云,既然有姬鞅那家伙暗中插手,自己也就是当个看客,至于武道境界,急不来,那就慢慢走好了。楚天环顾四周,并无苏家子弟来此赏景,想来是眼下节骨眼上,没有谁还能有这份闲情逸致,楚天突然想起白泽秘境中的那位高大老人来,老人一生最后一战,打破了天穹虚空,说是为天下武道指出一条明路。 楚天很想知道,千年光景已过,在东玄中州之地,是否已经出现了能够粉碎虚空离开此方天地的绝世强者?自己何时能走到东玄中州,去看看那里的浩瀚武道风光。 收敛心神,看着眼下宜人风景,楚天蓦然一笑,先前那番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瞬间烟消云散。 很快一壶茶尽,楚天有些意动,不如就在此地坐观冥想一番,或许能抓住一些有意外之喜的天地气机。 只是楚天很快就又摇头叹了口气,道路那边,有一群人缓缓行来,为首一名青年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身乳白色长袍,很是洁净,给人纤尘不染的感觉,在青年男子身后,是一名身材妙曼的年轻女子,跟在青年男子身边,有说有笑。 两人身后,是一对中年修士,看上去像是一对道侣,男子瞧着有四十多岁,女子除了一股成熟风韵,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山上武道修士,面向容颜,素来不能以常理夺之,那名中年男子一身灰色麻衣,腰间悬挂一柄长刀,眉宇清朗,算得上器宇轩昂,女子中人资质,只是应了一白遮百丑这么句老话,再加上那股成熟的风韵,自然也就有一股天生丽质之感。 另外几人,一人身披黑色狐裘,是位气态不俗的老者,一人手持折扇,看样子跟苏家弟子一般,是书生模样的打扮,一名青壮男子,背负一柄玄铁金精打造的弓箭,双眸精光闪烁,楚天倒是第一次见到用弓箭这种灵宝为本命法宝的武道修士,最后一人,是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独自一人走在最后面,跟前面那群人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不急不缓,慢慢赏景,肩头蹲着一头皮毛雪白的寻灵兽,毛茸茸很是可爱。 看到迎面走来的一行人,楚天皱了皱眉,咧嘴道,“不是说好了除了一位深居简出的无名道人,以及那个清风城叫苏秀的仙子,剩下的只是一群散武野修嘛,不带这样的啊。” 原来是为首那对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女,衣领处,各有一枚精致小巧的云霞刺绣图案,蜃岛。 一路西行两千多万里,没想到竟能在苏家府邸见着了蜃岛修士。 以年轻男子为首的一行人很快走到水潭边,依旧是分作三拨各自观景,那名蜃岛出身的年轻修士见到楚天后,视线微微停留,然后相似一笑,微微点头,算是致意,楚天也只得相似一笑。 相较出自蜃岛的年轻男子,另外几人看到楚天后,多是瞥了一眼便不再在意,一个魂武九境的年轻人,想来是苏家子弟,只是心里有些奇怪,苏家子弟现在还有闲心来此饮茶赏景?倒是那名一身黑色狐裘的老者,笑着跟楚天打了声招呼,说是小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踏足魂武九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楚天笑着点头道谢,跟老人随便寒暄了几句,说是来这边已经有大半天了,你们先玩,眼下就先回去了。 一身黑色狐裘的老者爽朗大笑,说小兄弟可真是客气。 离开苏园回到那座名叫‘金缕’的独门小院,楚天长呼了口气,咧嘴道,“可真巧。” 轩辕青青从玉镯中一掠而出,好奇问道,“咋了啊?” 楚天无奈道,“还记得蜃岛吧。” 玲珑少女哼了一声。 楚天想了想,“先前在园林中遇见的那几人,为首那对年轻男女,若是没看错,便是蜃岛的人。” 轩辕青青蹙起眉头。 楚天看了玲珑少女一眼,笑道,“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并不认识我,再说了,就算是认识我也没有什么,两名神桥境武道修士,咱打不过可以跑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再说了……” 楚天蓦然住口,嘿嘿笑道,“再说了,不是还有青儿你在嘛。” 楚天本想说再说了自己跟蜃岛也算不上深仇大恨,何况还跟那个名叫倾城的狐媚女子有过一笔交易,想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才对,只是一想在一个女孩跟前说另外一个女人,好像是……兵家大忌。 不给轩辕青青反映的机会,楚天一脸懊恼道,“可惜我感觉距离踏足神桥境,还是遥遥无期,不然就算他们有什么歹念,本公子也能将他们打的爹娘都不认识。” 虽然楚天改口可谓当机立断,只是跟楚天同行一路,哪怕算不上心有灵犀,可对出楚天言语中蛛丝马迹的异样,少女还是能清晰敏锐察觉,顿时冷哼一声,给楚天来了个万箭穿心。 …… …… 苏家后山园林。 那位一身黑色狐裘的老者抬手在空中,那条垂落水潭的瀑布分出一缕,宛若一条青色长剑,落在老人手心,他看着手中水剑道,“醉后不知天水在,一池文运在太清!” 跟在黑色狐裘老人身后背负弓箭的青壮汉子咧嘴笑道,“没看出来,朱老怪你还能说出这般文酸的东西来。” 黑色狐裘老者哈哈一笑,摆手道,“不是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嘛,咱们在这苏园中,总得契合时宜才对,因时因地而心境动,这才是我辈武人的修心正途。” 一身乳白长袍的青年男子转过身呵呵一笑,拍手道,“说得好说得好,因时因地而心境动,天地意气皆入我心,妙妙妙,当真妙不可言。” 青年男子身后的女子疑惑问道,“文崖师兄,因时因地而心境动,不应该是心随景动吗?” 一身黑色狐裘的老者手腕翻转,那条被他从瀑布中扯出的水剑倏忽一闪,向瀑布上空那条七彩虹桥射去,大笑道,“不入我心,我可以打的它入我心嘛!” 骤然之间,一抹淡青波纹从那老者眉心一闪而逝。 不见鲜血飚射。 那名黑色狐裘老者身形竟似镜花水月,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 空中有沉喝响起,“好一个清风城流光镜!你这娘们是非要与我南青沈家作对了?希望你不要后悔,否则老子一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走在最后面那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皱了皱眉,手中多了一枚布满青色云纹的古镜,尚有玄青涟漪激荡不息。 园林另外几人面容古怪,看向那名将古镜收入袖中的年轻女子。 一名身穿绯红长衫的年轻男子从有瀑布垂落的山后走出,满脸苦笑,“苏秀小姐,这是我们苏家的事,你又是何必?” 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破天荒露出一抹嫣然笑意,“这本就是我们苏家的事情。” 苏浩然扯了扯嘴角,一头黑线。 第196章 人间 名叫‘金缕’的独门小院内,楚天神色怪异,向苏家后山望去,先前一股剧烈的灵韵波动,即便是隔着这么远距离,楚天也能觉察到其中凛冽杀机。 后山瀑布下,那对出身蜃岛的年轻男女,一脸古怪,实在想不到南青沈家的人竟是已渗透到了苏家内部,联系到先前那一身黑色狐裘的老者所言,此地假山瀑布,想必另有玄机,可惜了那老家伙只是以秘法分身前来,若是能留下真身,那才是有意思。 至于潇湘苏家跟南青沈家的恩怨,他向文雅可不会真的放在心里,此次路过潇湘城,全然是看热闹而来。 倒是那对道侣一般的中年夫妇,义愤填膺,一身麻衣的中年男子满脸怒意,说是好一个南青沈家,若是再敢出现,他朱乾必定要他血溅当场,苏浩然只得走到中年男子身边,笑着抱拳致谢,说是现如今朱兄能留在苏家,哪怕是撑撑场面,苏家就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苏浩然却是知道,苏家这场劫难,眼下这群人,除却这位清风城叫苏秀的……姑娘,实际上包括那位沉默寡言背负玄铁长弓的青壮男子,都未必能帮得上忙,至于那两位神仙道侣一般的年轻男女,更是一副游戏心态,这一点,苏家的人可不是瞎子,他苏浩然更是看的清楚,苏家子弟之所以能在这潇湘城如圣人坐镇天地,实际上与苏家后山这边山水灵阵有极大关系,而此地水潭瀑布,便是山水灵阵阵眼之一,假山之下,更是苏家祖祠所在,不知道沈家的人如何得知。 苏浩然余光瞥了清秀女子一眼,对先前那黑色狐裘老者的暴动并未放在心上,看向从那老者身上飘落下来的一枚墨色符箓。 苏秀冷笑道,“阴魂寄身符,南青沈家好大的手笔。” 不等苏浩然弯腰,她伸手一抓,将先前黑色狐裘老者寄居一抹阴神的符箓从地上摄起,双指捻住,清冷道,“能花费这么大代价,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苏浩然讪讪一笑,看向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无奈道,“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呢?我们苏家坐镇潇湘城数百年,虽说文风只是惠及方圆千里武道修士,可这百年之中,积聚的文脉气运……” 苏浩然蓦然住口,看着面容始终清冷若冰霜的女子,苦笑道,“苏秀姑娘,你这是何必,明眼人都知道,我们潇湘苏家,此次能侥幸苟延残喘下来就是万幸,你何必非要牵扯进来?” 名叫苏秀的清秀女子冰冷道,“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苏浩然扯了扯嘴角。 对于苏浩然两人的‘打情骂俏’,周围几人都是脸色怪异,看待清秀女子的眼神,更是古怪异常,说实在的,他们之所以眼下还会留下苏家,一来是各自认为家底够厚,哪怕苏家最终处于劣势,也能置身事外,当然,若是苏家最终能站住脚跟,他们能锦上添花自然更好,不管如何,都到时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先前苏秀的那抹凌厉灵光,气势如虹,让所有人心惊,不曾想这个出身清风城的女子,武道修为如此之高,竟是半步踏足了谪仙元婴境,那枚流光镜,据传闻更是清风苏家的三件上品灵宝之一。 一身乳白长袍的年轻人眯起双眸,突然开口道,“这位苏仙子,向某素来对灵纹符箓极感兴趣,不知仙子手中这张‘阴魂寄身符’能否转卖给我?仙子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苏秀皱了皱眉,看向一脸温煦笑意的年轻人,问道:“怎么个满意法?” 向文崖想了想,道,“这枚‘阴魂寄身符’,品秩不低,哪怕已经被使用过一次,也算得上上品灵符,我出五十枚月华石,仙子你看如何?” 苏秀眯眼而笑,清冷道,“不如何。” 苏浩然也是皱眉看向那名乳白长袍的年轻男子,这一对自称来自蜃岛的年轻男女,实际上在这之前跟苏家并未有半点交情,只是苏家文风向来广结四海之滨,年轻男子又明说不会拖累苏家,并且危机时刻,也有足够的保命手段,在苏家就算是观望一番,看看能不能帮点小忙。 似乎看出了苏浩然眼中的怀疑,向文崖无奈一笑,摊手道,“实不相瞒,向某先前所说对灵纹符箓感兴趣的确不是假话,我本就以灵纹入武道,有一门不值一提的武道秘法,能够根据这张灵纹符箓的残留气机顺藤摸瓜,收寻到先前那老家伙的跟脚来历,武道境界。” 苏秀淡声一笑,“就不劳烦向公子了,我清风苏家恰巧也算是符箓世家,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向文崖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是向某唐突了。” 苏浩然犹豫了一下,稍作权衡,对几人抱拳道,“诸位实在是抱歉,因为先前那场变故,我们家主有令,从今日起,苏家后山将会关闭,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入,还望诸位见谅。” 一身麻衣的中年汉子笑着说理解理解,率先抱拳离去。 等所有人走后,苏浩然稍稍犹豫,向名叫苏秀的女子问道,“苏秀仙子,你当真能以这张符箓查出那老者的跟脚?” 清秀女子将符箓收起,干脆利索道,“自然是假的。” 苏浩然扯了扯嘴角,直翻白眼。 不知何时来到后山的楚天哈哈一笑,幸灾乐祸道,“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恭喜苏兄啊。” 楚天赶忙向清秀女子抱拳施礼,“楚天见过苏仙子,之前经常听苏兄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清雅脱俗,跟苏兄可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女子嘴角轻轻翘起。 苏浩然眼皮抽搐,一脚向楚天屁股踹去。 楚天一个麻利侧身,躲过那闪电一脚。 苏浩然被女子一个凌厉眼神,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 楚天轻声道,“那蜃岛的家伙不可信。” 苏浩然诧异道,“楚兄对蜃岛有了解?” 楚天点头道,“我只知道蜃岛在数万年前曾是东玄中州的超级势力之一,后来中道没落,差点传承断绝,这才逃离到了东海之中,据说蜃岛中人多是寻龙师出身,每过甲子之年便有一批武道修士登临大陆,行走在各方疆域,其布局之大,可想而知,如今蜃岛中人在你们苏家,若一切只是偶然倒还好,无非是隔岸观火看看热闹,若是谋划许久的算计,绝非好事,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这场变故更加变幻莫测。” 苏浩然眯起眼眸,讥笑道,“没想到我苏家还有这么大的能力。” 苏秀冷笑道,“半国文运,就连大秦王朝那位都能觊觎百年光景,你说能力大不大?” 苏浩然有些心虚,看了看楚天,唉声叹气。 他苏浩然好歹也是苏家后辈第一人,不说武道天资如何,一身文风气运,那可是有‘独占苏家半壁’的称呼,想他苏浩然这几十年活的是多么潇洒快意,可自打第一次见着了找叫苏秀的娘们,就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苏浩然在心底蓦然叹息,女人呦! 楚天看了苏浩然一眼,哈哈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千生百世,缘起缘灭,皆已注定,苏兄连这点都看不透?不是兄弟我说你,那你可比人家苏仙子差远了。” 苏浩然嘴角抽搐,看向楚天,心道哪有你这样做兄弟的。 楚天笑道,“我就不打扰了,苏仙子你们聊。” 苏秀眼含笑意,向楚天躬身施了个万福。 苏浩然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苏浩然眼睛一亮,突然说道,“楚兄,先前我过来之前,家主说是有事邀请楚兄前往风松殿。” 楚天丝毫没有停下脚步迹象,背对苏浩然摆了摆手,“先前我见过家主了。” 苏浩然一脸死灰,如丧考妣。 金缕小院内,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噘嘴道,“蜃岛的人果然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楚天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的玲珑少女,微笑道,“那两个蜃岛的修士,出现在苏家可能真的只是偶然,不过蜃岛为了宗门复兴,已经谋划了数千年,遇着了苏家这么块肥肉,没有不参和一脚的道理。” 楚天顿了顿,“不过好在那两人在蜃岛中的地位并不高,想来也不会有多深的算计,心善莫幼稚,老道非城府,还是很有道理的金玉良言,这一点,那个叫苏秀的女子就要比苏浩然老道多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潇湘苏家家风传承所致,但是时时刻刻都讲究待人以诚,的确要不得。” 轩辕青青难得没有反驳楚天,嗯了一声,“娘亲以前经常跟我说,行走在外面,逢人只说三句话,未可全抛一面心,我可算是明白了。” 楚天点头道,“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复间。” 楚天取出一壶灵茶,是当初在龙骧城买的,名字很古怪,叫‘人间’,跟楚天以往喝过的灵茶不同,是以一种‘癸树’的枝干炼制而成,味道微涩稍苦,却带有一种百转千回的韵味,说是灵茶,并没有多浓郁的灵韵,只是楚天喝过了一次,觉得跟自己人生遭遇挺像,很对胃口。 第197章 初见神桥意气长 月明星稀,疏影横斜,墙角小径旁照明阵法光彩流萤,绽放出一抹让人心神安适的淡黄光晕,楚天趴在独门小院中石台小眯了会,就觉得心神沁爽,这让楚天不得不感叹,果真不愧是有‘文风清韵’的苏家府邸。 难得清静,很快陷入那种玄妙冥想境地。 根据轩辕青青的说法,当初离开龙骧城之后,丹室之中那朵溃散武运金莲凝结为金色莲子,在那之后,机缘所致,再次出现一丝抽丝发芽迹象,就是体内那股纯粹气机也萌生一抹特殊灵韵,宛若一条生发灵智的火龙,开始帮助自己巡守体内经脉窍穴,极有可能是自身魂武法相第二次觉醒,由入道进入化形的契机所在,甚至有可能是自己踏足神桥境的关键,只是楚天有些遗憾,自从离开白泽秘境,自己眉心紫府中的那颗‘凤灵珠’,如今已完全陷入了沉寂之中,就像是冬至降临,万物蛰伏,走过了千山万水,历经无数岁月,依旧没有觉醒迹象,这让楚天无奈叹息,还好当初剑一赠送给自己的那株‘七彩梦莲’,以及之后龙骧城主那位散财城主家伙的支持,才使得轩辕青青的精魄神魂愈加稳固,虽说那株‘紫梦竹’相比‘七彩梦莲’差了许多,怎么说也是难得的珍贵灵宝。至于武魂法相中那副山河画卷,跟楚天这位主人,愈发的心有灵犀,之前在魂武法相第一次觉醒,楚天对武魂画卷中的灵纹道韵生出一种如臂指使的感觉,不需要那些玄妙的灵纹烙印,只需一念升起,便可摄取灵纹入天地,只不过楚天始终有另一种感觉,自己的武魂画卷中好似缺少了一种东西,即便是自己走过再多的山河,见识过再多的人间事,也很难让画卷中的灵纹脉络再进一步,眼下置身浓郁文运之中,那种感觉愈发清晰,先前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说楚天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一路上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武道福缘。 以至于打小便自诩上天界第一天才的少女,都暗地里伤神叹息,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道福源,比起楚天也要差上许多,不过少女心底深处,其实是很开心的。 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轩辕青青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种狗屁道理,跟楚天这一路行来,少女就更觉得是狗屁道理了,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就像楚天跟自己说的,想要让他楚天认命,就得首先知命才行,可他一介凡体肉胎,怎么能知道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事情,既然不可能知命,那干嘛要认命? 人不自救天不救。 精诚求己,走投无路,再谈天命。 命不在天而在人。 楚天当初独站山巅,轩辕青青第一次见着楚天眼神中的那种锋芒。 之后楚天笑着转过头,看着眼前玲珑少女,说如果认命的话,他楚天怎么能够甘心,不能的啊。 楚天跟少女说,就算是真的一切皆有天注定,他楚天也相信不会注定只有一条路,而是上天注定的无数条路,如何走,走哪条路,还是要自己决定的,就好比武道福源,看似虚无缥缈的很,可只要是能从自己身边走过,为什么会有抓不抓得住一说?这就是对一个人心性的考量和那个人的选择,落在不同的人身上,便会有不同的结果,可如果老天明摆着不想让一个人抓住,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天底下芸芸众生,亿万生灵,老天爷闲的不是? 轩辕青青就觉得很有道理。 如今置身浓郁文运之中,楚天愈发清晰,自身缺少的那种灵意,就能在这里找到答案,之前不管是自己描金作画感悟天地灵韵入武魂画卷,还是那一条条生发而出的脉络轨仪,实际上都是一条纯粹的武道之路,这就好比一国帝王,历经了武力的一往无前,开疆拓土,可那些辛苦打下的城池关隘,除了需要武将驻守,还需要文臣治理,天地同样如此,就像是天地间阴阳相生,楚天需要将那些自身本源生发而出的脉络,凝实稳固,如屋舍的搭建,除了梁柱之外,还需要砖瓦草泥,武道根邸和心道脉络,便是人行天地间,这些所有看似零零散散的东西,汇聚一起,支撑起来的精气神框架。 武道在人间,人间有武道。 这其中,诸多事理,妙不可言。 随着楚天对武道根邸的感触愈发深刻,神念中那层雾霭朦胧,也再次淡去一分。 一股玄妙气机凝聚于武魂画卷,楚天隐隐约约发现,画卷中那些以天地灵元气运为根本凝聚雏形的山河天地,似乎生出某些感应,雾霭朦胧,隐隐由灵韵,生出一抹‘灵智’来。 是由虚化实的那种‘生灵’,生生不息,灵韵待发。 哪怕只是一种飘忽不可琢磨的迹象,便让楚天心神大定。 楚天神色微动,那颗许久没有动静的‘凤灵珠’,一时间竟是孕育出一股浓郁灵气,汹汹而来,大概是要在楚天体内为自己占据一席之地,让楚天哭笑不得。 约莫小半柱香,那枚突然灵动的‘凤灵珠’才安寂下来,与此同时,在楚天体内,出现了一条晶莹桥梁的雏形,金碧辉煌,悬于天际,让楚天倍感惊艳,那道桥梁雏形在体内灵元气机的滋润下,隐匿在天边云海中。只是楚天有种感觉,那条才幻化雏形的神桥,并不足以支撑自己的武道踏足其中。 终于觉察到了踏足神桥境的迹象,哪怕眼下还只得望洋兴叹,可能看到总归是比看不到要好的。 这一路走来,随着走过的山河越来越多,楚天的心便随之愈加沉静,一步一步走,急不得,慢慢来。 所以楚天看找了眼前希望,也并不着急踏足神桥境,任由体内的那股灵元气机好似驻守边关的大将,来来回回戍守边境,同时跟一位缝补匠似得,勤恳修缮那座神桥。 不但如此,那颗‘凤灵珠’也开始散发出一股股玄妙灵韵,涌入神桥之后,在上面汇聚出一朵朵或如流云,或如凤翼的灵纹烙印,尽管神桥的构建速度极其缓慢,甚至于每次只有万里长城一块砖瓦那般滞缓,可每一道精纯灵韵汇聚其中,神桥便明显多出一股神意,就有了一分凝实迹象。 楚天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笑意,内视那道高高架于天穹,不见首尾的宏伟桥梁。 楚天神念沉浸在神桥之上,足足打量了两个时辰,这才收敛神魂,用心体悟天地间所谓的文运,以此来巩固自身的武魂法相。 楚天已经走过了山水迢迢,武魂画卷中的山河景象,自然不再是最初的那样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城池,还虚无缥缈,眼下是真正的成为了一方疆域,只不过尚且还是灵纹符箓形态,没有神意,距离凝实幻化为一方天地更是有亿万里之遥。 那股精纯气机在体内游弋循环,一瞬千里。 天阶夜色凉如水,明月清风入画来。 …… …… 潇湘城城东大门,一大两小行走在夜色中,就要出城。 神色郁郁的小女孩突然问道,“公子真的不会有事?” 一身青衫飘摇的小剑童白眼道,“我师父都说了不会有事,那就自然不会有事。小师妹,我可是跟你说啊,咱们师父可是上古‘云霄神君’的传承之人,厉害着呢,你只要诚心诚意的叫我一声师兄,我保证让师父把那些个最厉害的武道神通都教给你,你想啊,只要你练成了绝世神通,什么时候想去找你家那位公子不成?换一句话来说,你那位公子,现在才刚刚魂武九境修为,行走山河,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空去照顾你,你跟在他身边,就是一个小拖油瓶知道不,也就是他楚天不好意思说,说以叫我说啊,能成为我的小师妹,可不是你天大的福气了,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就不给你客气了。” 走在最前面的尉迟恭嘴角微笑,饶是素以剑心坚韧,不言苟笑的青叶剑仙,对这个活宝也是无可奈何。 关键是大道机缘,妙不可言。 朱红停下脚步,双手掐腰怒视小剑童,“你想死了是不是?” 小剑童缩了缩脖子,“朱红,我这是实话实说,为你好知道不?俗话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咋就这么不明事理呢?” 朱红依旧怒目而视。 在自家师父面前一向都是大爷的小剑童一脸无奈,看了看小女孩,摇头叹息,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神色。 朱红看向走在前面那位腰悬竹剑的中年男子,问道,“我跟你练武,什么时候能成为很厉害的武道大能?” 尉迟恭转头笑道,“这可不好说,还得看你自己能吃住多少苦才行。” 朱红冷哼一声。 小剑童滴溜溜转着双眸,突然心生一计,笑眯眯道,“小师妹,上次我跟师傅一起路过一座叫千秋城的城池,里面有个招牌山上佳酿,就叫‘千秋’,喝过了之后便能让人做一场千秋大梦,据说是梦中所想,均能很快实现的,要不你跟师傅说道说道,咱们一起过去,很灵验的。” 小剑童拍了拍自己胸脯,“咋样,师兄我地不地道,与尔同销万古愁嘛。” 朱红依旧冷哼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小剑童一张脸挤在一起,唉声叹气,“没法活了,当个师兄,咋就这么难呐?” 尉迟恭无奈摇头。 第198章 人心天运 一夜很快过去,一抹鱼肚白跃然天际,楚天才刚刚从冥想中清醒过来,便听见有人轻叩门扉声。 楚天起身理了理衣襟,开门之后,微微一愣,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竟是那位来自蜃岛的年轻男子,依旧是一身乳白长袍,风度翩翩,楚天站在门口,并未让对方进门,轻声笑道,“不知这位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一身乳白长袍的年轻男子笑眯眯看着楚天,“你可能还不认识我,但是我对你早就很熟悉了。” 楚天淡声道,“没想到我楚天在你们蜃岛的名声竟然这么大,真是意外。” 年轻男子不去理会楚天言语之中讥讽之意,更不在意楚天话里话外的拒之门外,笑道,“楚公子的名声,身为蜃岛弟子自是如雷贯耳,楚公子开灵不过一年光景,便能一举踏足魂武九境,实在是让向某惊艳佩服。” 向文崖看了眼园内景色,微笑道,“楚公子跟咱们蜃岛算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向某跟楚公子更是从未有一面之缘,这样拒之门外,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我这次前来,可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楚天呵呵笑道,“那是?” 向文崖无奈一笑,深吸了口气,右手双指突然出现一枚赤色金针,光华流转,他双指并拢,在空中轻轻一晃,如彗星疾驰,在楚天两人周身划出一道金色光圈,金光流转,如天地屏障,隔绝天地,收回金针后,屈指在空中轻轻一叩,涟漪阵阵,确认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笑望向楚天。蜃岛多寻龙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向文崖虽说并非正统寻龙师出身,只是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对山水气运自然会有先天敏锐察觉,小小一个潇湘苏家,能被大秦王朝那位惦记,即便不用脑子去想,也知道其中定不简单,武道机缘,本就是跟天地争锋,哪怕天底下没有白白消瘦的福源,可既然被自己撞上,没有道理任由大道机缘流逝。 之前在苏家后山,向文崖说自己在灵纹符箓一途有些见解,并非虚言,经历了那黑色狐裘老头的风波之后,向文崖只是稍稍施展秘法神通,便如站在山巅的观道之人,小小苏家,着实有趣,那份跟灵元气韵,甚至于跟冥冥武道并不相同的玄妙气机,让向文崖有种武道不止如此的感觉。 身为数万年前名震东玄州的武道圣地,即便当初的辰山早已不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蜃岛传承依旧比大秦王朝底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向文崖身为蜃岛核心弟子,自是有资格查阅一些古文秘典,知晓一些山巅内幕,正因如此,才会在觉察到那股玄妙气运后,打算冒一些风险,成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成,无非是做个落井下石的恶人,他苏家难不成还真能留下自己? 大道之上,只要诱惑足够大,没有不能冒的风险。 向文崖也没料到,自己此次偶然路过潇湘城,竟会遇到楚天,不是说这位搅动东海风云的家伙,早已陨落在了东海之滨的白泽秘境? 不过这些对于他向文崖来说,都无所谓了。 蜃岛弟子入世行走,本就得踏足神桥巅峰才行,何况他向文崖而立之年,便早已窥探到了那丝踏足丹河的壁障,只是早晚而已,还是一位灵纹造诣极高的灵纹大师,对上寻常丹河境武道修士都丝毫不落下风。 依照蜃岛的秘密任务,此番入世行走,最大的任务便是在东荒之中秘密培植一方蜃岛势力,为日后蜃岛崛起积蓄力量,只是眼下这么大的机缘撞过来,没有不接着的道理。 向文崖淡然一笑,“我此番登门拜访,是有一笔互利互惠的买卖,不知楚公子有没有兴趣?” 楚天冷笑道,“看你这架势,就不怕被苏家的人觉察?” 向文崖摇头道,“元婴之下,绝无人能破开我的灵纹禁制。” 楚天皱了皱眉,“与你们蜃岛中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觉得我会有兴趣?” 向文崖笑道,“传闻楚公子身负天机武运,乃大气运之人,我不敢说这比买卖能让楚公子骤得泼天富贵,但是绝对比锦上添花要来的实在,一旦成功,不止是武道根基更上一层,楚公子至少能一举踏足神桥境。” 楚天呵呵笑道,“说说看。” 向文崖点头道,“我向文崖虽然不是寻龙师出身,但对于风水堪舆寻龙望气还是有些门道的,表面上是潇湘苏家跟南青沈家的一场恩怨,实际上是王朝京畿那位在暗地里操纵,若无意外,苏家必定独木难支,到时候必定树倒猢狲散,气运流散,到时候我能够以秘法圈定山水气运,楚公子只需要收拢聚敛便好。” 楚天笑道,“你就不怕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最终遭殃的是南青沈家?” 这位蜃岛出身的天之骄子微笑摇头道,“绝无可能。” 楚天也是笑容玩味,“话不能说的这么圆满。” 向文崖皱起眉头,淡声道,“如此说来,楚公子是没有兴趣了?” 楚天摆出送客手势,转身向院内走去。 向文崖冷哼一声,“希望楚公子不会后悔。” …… …… 一座景致更加优美的园林之中,山石相间,飞檐亭台交错而建。 一位少女坐在闺阁窗口,面容有些憔悴,少女神情有些黯然和愧疚,在少女身侧,一名淡青裙衫的贴身婢女也是暗自叹息。 窗外风吹珠帘动,叮咚作响。 一位身穿绯红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上阁楼,少女却并未有丝毫察觉,婢女看到年轻男子,欠身施礼,正要说话,被年轻男子抬手打断,微笑向那名婢女摆了摆手,走到少女身后。 少女正是苏老家主大儿子的女儿,也是有苏家‘蕙兰’之称的素婉清。年仅十八,便以诗韵通神韵,显露出了于天地共鸣的浩然气象。 苏老家主膝下三子,大儿子夭折的早,只留下一女,只是苏家风云诡谲,如今这位素有蕙兰慧心的年轻女子,好似秋风萧瑟的枯萎花儿,愈加憔悴。 年轻男子走到少女身边,轻声道,“清儿妹妹,你不用自责,那一切不过都是沈家的阴谋诡计而已,咱们苏家传承数百年,定然能安然渡过此次劫难。” 少女转身看到一脸怜爱的年轻男子,黯然脸庞挤出一抹笑意,“浩然哥哥,你来了。” 苏浩然站在少女身后,抬头看向窗外山色空蒙的清新景色,轻声道,“就连爷爷当年都无法定鼎千里文运,何况是大秦王朝半国文脉气数,就更不可能落在你一个孱弱女子肩头,那些说辞,不过是他沈家的借口而已,你放心,咱们沈家别的没有,数百年底蕴积累,就是铮铮傲骨多,爷爷又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断然不会置咱们性命于不顾。” 少女细细嗯了一声,抿起嘴唇道,“可是……” 苏浩然低头看向神色黯然的少女,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可是?若是那沈家有足够把握,早就动手了,何必曲曲折折绕这么大圈子,费这么大手脚,爷爷之前说过,越是身居高位,肩上的担子便越重,王朝京畿中的那位,想要动手,需要承受的后果更大,所以咱们苏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名叫素婉清的少女轻咬嘴唇,黯然不语。 数月之前,沈家突然有人前来上门提亲,向来恩怨极深的苏家自然不会答应,可在那之后,竟有消息传出,说是那叫素婉清的少女,乃是文圣之女,身负大秦王朝半国文运,在那之后,更多的风言风语更是不胫而走,以至于继苏老家主之后,再一次‘惊动’了远在王朝京畿的那位存在。 苏浩然突然取出一个精致玉盒,递给少女道,“苏秀姐姐托我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少女接过玉盒,轻声笑道,“苏秀姐姐是个很好的姑娘,浩然哥哥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 苏浩然讪讪一笑。 少女打开玉盒,眉头愁绪淡去一分,轻声道,“帮我谢过苏秀姐姐,就说婉清很喜欢。” 苏浩然轻声道,“喜欢就好。” 世间多鸟虫精灵,据说在山泽之中,有一种灵蝶以墨松为食,可汲取天地水精入腹,喜好临摹山水,以此作画,是天地间最为精纯的灵纹之一,若是能被灵纹师得到参悟,必定是一场极大的福缘际遇。 有墨蝶美誉的灵蝶,只要能汲取足够墨松水精,非但能临空作画,更能牵动天地文脉灵风,自古便是以文运入武道修士的心头好,圈养之后,好比本命灵物,可在无形之中反哺自身文运增添分量。 少女打开玉盒,那只双翼绘有一圈墨色灵韵的墨蝶翩然掠起,在少女周身旋转飞舞。 微风拂过,苏浩然看着心情好些的少女,笑道,“我先去爷爷那边看看,你放心便是,若是心中烦闷,不妨出去走走。” 少女轻轻点头,对这位跟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温婉一笑。 苏浩然笑着转身,向楼下走去。 少女神情依旧黯然,苏浩然说苏家百年传承,大秦王朝半国文运怎么会落在她一个小女子身上,可是素婉清能清晰觉察到,数天前那场大雪降临之际,那朵文运雪莲跟自己的灵犀感觉,她甚至能清晰觉察到,整座苏家府邸,那股文运气机的清晰流转迹象。 怀璧其罪,尽管并未出过远门,可她明白这个道理。 苏家数百年传承,不过牵连潇湘城方圆数千里文武气运,为何会突然聚拢大秦王朝半国文运?苏浩然不清楚,少女曾无意间听到过爷爷的一此自言自语,以人心算天运,大秦王朝那位,竟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不惜杀鸡取卵,玩火自焚。 这算是爷爷那晚话中的大致原意。 少女神色黯然,“我该怎么办?” 素婉清闭上眼睛,轻咬嘴唇,睫毛颤动,神情愈加憔悴不堪。 第199章 有些话,搁在心里 多事之秋,尤其是知道了昨日苏家后山的那场风波,楚天便没了在苏园闲逛的想法,一来是自己清晰感觉到苏家府邸,或许是自己踏足神桥的一处福源之地,再来也不愿给苏家添惹麻烦。 正午时分,一位清秀的婢女拎着食盒送来几道精致别样的饭菜后,便再没人前来打扰这座‘金缕’小院,楚天搬来一张青竹藤椅,躺坐在竹椅上,眯眼看向天空那轮并不刺眼的骄阳。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头顶,懒洋洋晒着太阳,随口道,“苏家后山那边,凝聚了一处山水文脉,是苏家的根邸之一,之前那一身黑色狐裘的老家伙,想来就是知晓了其中端倪,这才想要打破那处山根水脉,破坏了阵眼,苏家对潇湘城的掌控便会大打折扣。” 楚天笑着点头。 轩辕青青撇了撇嘴,呼啦一下飞掠到楚天眼前,神秘兮兮道,“还记不记得之前你在苏家后山那边见着的那条瀑布?” 楚天不明所以。 少女笑道,“在那座水潭后面,有一片茂密青竹,那片青竹可是大有来历。” 楚天诧异道,“怎么个说法?” 轩辕青青早已懒得去鄙夷楚天的土包子行径,解释道,“传闻上古时期,天地间有一处林海小洞天,洞天中有一片仙竹林,林中多有青紫两色仙竹,分别代表善恶之意,不过那青紫仙竹共同之处,便是可吸附容纳天地文运,那片青竹虽说跟上古仙竹相差不知几千万里,却有一股那种仙韵。” 楚天没想到那一小片平平无奇的青竹还有这般来历,突然记起一事,“青叶剑仙那家伙手中的云霄紫竹,是不是跟那仙竹林中的紫竹也有渊源?” 轩辕青青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楚天深以为然点头道,“按照你的说法,那家伙手中的云霄紫竹想来便是上古时期的仙竹之一,青紫两色,若是青竹代表天下之善,那紫竹可不就是大奸大恶了,完了完了,让朱红那小丫头跟在尉迟恭身边,以后岂不是麻烦了。” 楚天这么一番指鹿为马的注解,轩辕青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楚天右手食指轻轻叩击竹椅扶手,问道,“你说苏家此次博弈有几分胜算?” 轩辕青青思量了一会,认真道,“如果你说的不假,那个叫姬鞅的家伙当年能在东玄州激起那么大的风云,想来至少也得是龙门境或者天象境的修为……” 轩辕青青愣了一下,补充道,“或许就是乾坤境也不是不可能。区区一个玄煌大帝,顶天了也就是龙门境,想要跟姬鞅那家伙一较高下,还要差点火候。东玄东荒,天地气运所定,千年之中,才能出现一名龙门境武道修士,其他人即便武道天资再高,也只得紧随其后,很难取而代之,否则就是有悖天理,会遭受天道劫杀的。” 楚天惊讶道,“这些你都知道?” 轩辕青青笑着点头。 少女趴在楚天手臂上,感慨道,“本小姐当年也是堂堂的天象境高手好不,虽说现如今武道修为十不存一,天象境的眼界还是在的。” 楚天瞠目结舌。 早就知道轩辕青青巅峰时期武道境界高,没想到竟能高到这种地步。 轩辕青青得意洋洋道,“咋样,惊着了吧,本小姐厉害不厉害?” 少女噘起嘴唇哼哼道,“本小姐十六岁的时候,就一只脚踏足你们所谓的元婴谪仙境了。” 楚天嘴角抽搐,少女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打击这个可怜虫了,嘻嘻笑道,“天地经仪,自古而定,一旦寻龙师境界足够高,便会比常人更能清楚其中脉络,东玄东荒这方天地,武道极致,便是所谓的龙门境,只会更低,不会更高,否则便会有悖天道,一旦如此,轻者会遭遇天罚,重者直接魂飞魄散,千万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要挟泰山以超北海,事实上也的确有人能够做到,但是少则又少,据我所知,千万年来也不足一手之数。” 轩辕青青再想了想,“记得我以前还跟你提起过天地有轮回?” 不等楚天点头,少女便继续自顾说道,“每一方天地,或者百年,或者千年,都会有天地武运汇于一人之身,一般来说,那个人便被称为天运之子,能够走到此方天地的武道极致,甚至有可能,机缘足够,还能百尺竿头,走出天地界限,触摸更高的武道境界,但是所谓的天运之子,据说都是经历数次轮回,阴德阴功足够高者,当然,事实上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我在一些古卷典籍上看来的。” 楚天暗自唏嘘:“心是好心,理非好理。” 轩辕青青到底是知晓更多的天上风光,也真的见识过所谓的天道劫罚,少女轻声道,“有些话可别乱说。” 楚天坐起身,一手轻轻拍打在竹椅扶手上,笑道,“知道了,祸从口出嘛。” 轩辕青青笑道,“是这么个道理。这两天我不小心听闻到一些消息,小时候就听说有人以文运入武道,能够一步登天,法天象地,这一次估计真要亲眼看见那所谓的天地共鸣了……” 少女有些黯然叹息,“只是可惜了,理非好理。” 楚天一头雾水,不知道少女哪来这些感慨。 …… …… 一座叫‘碧水’的优雅庭院,漫天水雾迷蒙,灵韵盎然。 始终拖着腮帮的清秀女子眼神温柔,满是盈盈笑意,在女子眼中,有一名俊逸男子怔怔出神。 清秀女子忽然蹙了蹙眉,自己以后是不是要收敛一些,要表现的贤良淑德一些,不然他怎么一直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女子心想着自己要是娇柔一些,或许真的会更好,只是女子一想到那些小女子一般的娇羞,柔柔的躺在那些男子怀里的情景,就不由得再次蹙起眉头,好像这些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啊。 清秀女子很快狠下心来,不行,如果那样的话,还是我苏秀大小姐?大漠秋风落日长河,江南烟雨杏花柳巷,怎么可能兼而得之? 清秀女子趴在桌上,问道,“最近没有别的动静?” 一身绯红长衫的年轻男子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云淡风轻,暗流汹涌,不过我估摸着是后者。” 清秀女子皱眉道,“我觉得那叫向文崖的家伙有不小问题,指不定别有用心,你们苏家不可不防。” 苏浩然看了女子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一副满是陶醉神色,笑道,“苏秀姑娘,这‘桂花茶’可真是好茶,这两日喝习惯了,再喝别的灵茶就跟清水没啥两样,要不你赶回清风城一趟,帮我再取回来一些?” 苏秀毫不犹豫拒绝道,“苏浩然,你就这么想要我走?本小姐还告诉你了,妄想!” 苏浩然一脸哀叹,“我的苏大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可知道,我们苏家此次劫难,可没半点把握能安然渡过去,你要是有什么意外,到时候苏叔叔还不得将我抽魂炼魄了。” 苏浩然摇了摇头,“良辰美景奈何天,无奈无奈啊。” 苏秀想了想,“那个古怪道人你怎么看,你们苏家传承数百年,文风武运极盛,我能看出那叫向文崖的家伙不怀好心,但是那个古怪道人的跟脚,半点都看不出来,按照道理来说,不是隐匿极深,便是武道修为远远高出我,如果也是南青沈家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苏浩然瞥了眼南边,那名古怪道人独居的偏僻院落,皱眉道,“说实话,就是爷爷也看不出来那人深浅,能够在我们苏园做到这一步,说实话,已经不需要那些所谓的阴谋,只是爷爷并不清楚,我们苏家何时结交过这种强者。” 苏秀嗯了一声,点头道,“那就好。” …… …… 金缕小院,轩辕青青收回目光,“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苏家数百年便能积累如此浓郁的文风武运,本就不该遭此劫难,也命不该绝。” 楚天看着脸色微白的少女,忧心道,“你没事吧。” 少女看了楚天一眼,白眼道,“事情不大,不过还是要休息一下才行。” 少女思忖片刻,说道,“神桥境重在神魂二字,神魂又重在修心,算是武道一途心门之上第一条关隘,重中之重,这也是我说最好能够顺其自然的根本所在,这其中,不止是要对他人世事有大致估算,对自身根邸更要明察秋毫,细致入微。” 少女最后盖棺定论,“那南青沈家,看似洞悉时局,顺应大势,实际上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井底之蛙尚未开窍,武道要顺心才行,可不是随便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便觉得就是顺心意,殊不知实际上只是畏威不畏德而已。” 楚天轻声道,“嗯,我明白了。” 少女嫣然一笑。 关乎他的武运大道,她觉得自己这样去做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神魂再次受损。 楚天看着少女身影一闪而逝,眼神温柔,他如何不知道,先前少女以秘法遗算天机,观望苏家风水气运,为自己梳理文脉经仪,神魂所承受压力之大,只是有些事,有些话,楚天觉得搁在心里更好,就像有些情意,哪怕不说出口,也会像那陈年老窖,每过一天,便会愈醇香一分,少女现在的神魂受些损伤,总比真的出现人力难以回天的变故,奋不顾命的好,再者,自己的武道修为攀升一点,站在少女身前的脚步就更加坚定结实一分。 第200章 君子气象 接连数日闭关,楚天总算觉察到自己踏足神桥境的那层武道壁障就要被自己这些时日的精诚所动,能够一举攻城拔寨马到成功,只是跟当初踏足魂武九境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如那秀楼闺阁女子,欲罢还休。 在这期间,苏浩然又上门拜访两次,说是近期潇湘城没有什么变故,苏家之前那场风波留下的隐患也已经消除,苏老爷子近来有些事情,也不知在忙乎什么,连他这位嫡孙都不见,说是楚天有心情的话还是可以在苏园随处走走看看的,对于别人,他苏浩然是不放心,但是对于楚天,没那么回事,差点让楚天感动的涕泗横流,就要跟苏浩然来一个大大的拥抱,被苏浩然一脚踹开,楚天只得讪讪一笑,一脸无辜表情。 轩辕青青直翻白眼,走了这么些路,楚天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能恶心人了啊。 思量了一会,楚天觉得有句话还是很对的,动静结合,劳逸相宜,自己这些时日一门心思的闭关修炼,总觉得跟苏家有些书呆子一般的弟子一般,不是那么回事。 问过了苏浩然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情后,走进苏园后山,环顾四周。 如今半步神桥境,尤其是在这之前,轩辕青青以寻龙秘法勘查苏家山水气运,帮助楚天静心明道,使得楚天对苏家府邸的文风气运脉络规仪更为清晰,瞧着并不显山露水的苏家园林,气象之大,甚至比起龙骧城城主府更胜一筹。 这些秘事,楚天自然不会去跟苏家子弟谈及讨论,否则无异于被视为窥探苏家根邸挖墙脚的嫌疑。 转过一处水帘假山,依稀可见有一座水塘映入眼帘,水雾朦胧,如淡磨明镜,池中荷叶罗裙一色,白莲亭亭出水,水塘边,一位淡红裙衫少女怔怔出神,在少女身侧,一名绿色罗裙婢女满脸忧色。 楚天略一犹豫,正要转身离去,蓦然停步,看向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性情温婉婢女,只是目光很快便放在了那淡红裙衫的少女身上。 闲聊之时,苏浩然曾跟楚天提及过一两句这位素有苏家蕙兰之称的苏家才女,不过有轩辕青青珠玉在前,楚天对于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女大家闺秀,心里虽有好奇,却并非有多少想要一睹芳容花前月下的想法。 楚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一般自己走在街上多看了一眼哪位容貌养眼的好看女子,眼睛都会跟被针扎了似得,被轩辕青青那丫头怀恨在心许多天,眼下竟会主动给自己跟那位苏大小姐‘勾搭’的机会? 只是依照轩辕青青的话,那位叫苏婉清的少女,显然是被人以‘神将’之法,在神魂中动了手脚,眼下一身文运气象,虽如东海大潮,浩浩荡荡,可神魂深处,却如明珠久经岁月冲刷,黯淡无光不说,已有‘人老珠黄’迹象。 楚天咧了咧嘴,“丫头,咱们插这一脚,不好吧。” 轩辕青青想了想,“好。” 楚天翻了个白眼。 轩辕青青哼哼道,“你先前不还借它山之石观悟破境,虽说你这家伙一路走来别的没学会,风骨没半点了,但好歹还是得知恩图报的吧……” 少女嘻嘻一笑,“再说了,你要想顺顺当当踏足神桥境,跟苏家之间的意气更要‘相得益彰’才行,不然文武相轻,小心你最后不是饿死的,而是被撑死的。” 楚天斜瞥如一抹春风掠过自己耳畔的玲珑少女,傲慢身姿一闪而逝,细嚼一番,轻声笑道,“还是我们家青儿为本公子着想啊。” 轩辕青青白眼道,“忒大个人了,才刚刚魂武九境,我那是可怜寒碜你。” 楚天哈哈一笑,“那我可要谢过青儿大小姐的可怜赏赐了。” 轩辕青青志得意满,不过双眸泛起由衷欢喜,笑道,“不用谢不用谢,本小姐一向很有爱心的。” 轩辕青青暗中叹息一声,那叫苏婉清的少女,若无意外,的确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女,不说武道资质,便是跟那位苏老家主一般潜心在诗词书画上下功夫,也有很大机会悟道踏足‘天人合一’的浩然境界。 只是神魂精魄,本就是世间人立足之本,更是命源所在,如人之心境,一旦破碎,极难补救。 若是在上界天,的确有一些神魂补全的术法神通,只是在此方天地,比登天还难,至少她跟苏家只算得上萍水相逢,哪怕中间有楚天这一层关系,也不可能做到为了一名一面之缘的少女,耗费自身神魂本源,哪怕自己愿意,苏家也未必承受得起这份因缘造化。 苏婉清虽是出身文风清韵的大家闺秀,从未出门历练,苏家风气缘故,见识过潇湘城方圆数千里许多的武道俊彦,所以当她觉察到身后那位素未相识的青衫年轻人,并未有多少在意,倒是跟楚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青裙婢女,对楚天温颜一笑,显然对于楚天这位相貌不算英俊却清朗,气质温和的年轻外乡人,印象不差。 楚天走到水池边缘,抱拳道,“在下楚天,浩然公子的朋友,曾听闻过苏婉清小姐名讳,今日能在此处偶遇,贸然上前打扰,还望婉清小姐见谅。” 苏婉清转过身看着眼前青衫腰悬玉佩的年轻人,依旧是难得露出与心神极为不合的笑意,“楚公子客气了,我们苏家想来好客,公子既是跟浩然哥哥是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青裙婢女心里暗自叹息,苏家遭遇大难是不假,可不知为何,唯独小姐比苏府任何子弟更为心神煎熬,按照道理来讲,即便是自家小姐真的如传闻那般,肩挑整个苏家文脉气运,还有老家主在,万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 楚天笑着说了些婉清小姐性情澄澈朗然之类的话语,笑着向一池水莲望去,无形之中,有气运丝丝缕缕如春雨弥漫,只是气运之中,有一股寻常人难以察觉的灰暗气机。 显而易见,对于潇湘苏家的谋划,南青沈家,或者说南青沈家幕后之人,早已布置了一道伏延千里的脉络,不止是之前的那条水帘瀑布,便是此处莲花池塘,也早已被人动了手脚,甚至于那些气运与苏婉清之间,更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形牵连。 楚天始终神色淡然。 虽是在苏家府邸,苏婉清更是当事人,对于这些,却只能应了那句老话‘当局者迷’,而且能在苏家府邸留下如此手笔,并未被苏府弟子发现端倪,可见布局之人,修为之高,若无轩辕青青出手相助,即便是楚天已与苏家这份文运共鸣,也定然无法看出中间些许差异。 楚天收回视线,有些犹豫,虽说有轩辕青青在,能以某种秘法‘借尸还魂’,帮助苏婉清稳固心神,在那之后看苏婉清的因缘造化如何,只是苏婉清毕竟是女子之身,还是苏家大小姐,自己贸然说出来,可就不是不合礼数这么简单了,轻一些怕是也会被当做心怀不轨的登徒子。 楚天忽然皱了皱眉,这种以秘法影响他人神魂精魄,比起秦江天那种以他人体魄为炉鼎,培植武源道种的手段,岂不是比起血魔山都不如?正邪之分,善恶之别,无非是拳头大小而已。 苏婉清见楚天神色犹疑不定,轻声问道,“楚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青裙婢女直接更加敏锐,同样向楚天看去,楚天淡淡一笑,走到苏婉清身边,一手执笔灵韵泼墨,苏婉清周身灵韵蓦然激荡,绽放出一朵朵洁白莲花,莲花之中,丝丝缕缕墨黑丝线依稀可见。 楚天问道,“婉清小姐,可曾感觉经常会出现心神不济的现象?尤其是半年以来,自身文脉觉醒,好似这一池水莲绽放,汲取了太多池中灵韵,使得灵韵凋零,或者婉清小姐,闲来无事,偶尔也会跟寻常闺阁女子一般想想一些有缘千里来相会的美好诗句画面?” 这番言语,说的青裙婢女一头雾水,只是即便楚天说的很是含蓄,苏婉清依旧难免脸颊升起一抹红晕。 苏婉清怒嗔了楚天一眼。 青裙婢女轻声道,“小姐,你们这是在打什么机锋?” 苏婉清蓦然叹息一声,“楚公子有什么话,就直言吧。” 楚天嗯了一声,“确切说来,我算是半个寻龙师。” 苏婉清秀眉微蹙。 楚天眼神清澈,“跟楚天比起来,婉清小姐算是出身豪阀氏族了,不知婉清小姐可听说过,一些魔道修士,有一些拘押神魂的狠辣手段,以此武道修士神魂精魄炼制法宝或者人偶傀儡,更有甚者,一些魔道修士能够以人体为炉鼎,于紫府或神魂中祭炼培育邪祟道种,以此提高自身武道修为,人体小洞天,并未虚言妄言,世间武道三千,魔道歪门邪道更是数不胜数。” 青裙婢女神情紧张,一颗心都要悬到嗓子眼了。 苏婉清却是紧蹙秀眉。 楚天言语之间,其实想到了最初在暮霭城的时候,韩亭山便曾说过,武道之下,万般皆是虚妄。 韩亭山便是为了自身武道,宁愿以血蛊之法,置千百韩家子弟性命于不顾,毅然决然,还觉得问心无愧。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不错。” 楚天也跟着深吸了口气,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虽说很是……唐突,更不合礼数,但是希望婉清小姐能谅解。” 苏婉清皱了皱眉。 楚天轻声道,“虽然楚天自认观气之法并不算高深,但在神魂精魄一事上,还算有些独到见解,若是我没有看错,婉清小姐身上便被人以‘神降’之法种下了一枚道种,以此来汲取苏家文运……” 楚天沉默片刻,“就像是木炭落于墨池,长此以往,苏家文运自然便会汇聚婉清小姐一身,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若是真能自身气运所及,自然不会有大碍,否则,后果难以揣度。” 苏婉清依旧沉默不语。 楚天看向一身淡红长裙的少女,无奈道,“我小时候认识一位山上高人,这些观气之法便是传承于那位高人,只是楚天修为不济,谨以此看不出更多端倪,还希望婉清小姐能让我把把脉……” 楚天一脸尴尬。 凡夫俗子巡诊问脉尚且讲究男女有别,尤其是尚未出阁的闺房女子,何况山上诸多武道秘法,更是忌讳极深,如此已无异于出格的肌肤之亲。 苏婉清神色难看,尽管她早有猜测,可亲耳听见楚天如此言语,还是有些心生恼怒之意。 楚天苦笑一声,苏婉清没有大骂登徒子之类言语,已是殊为不易,只是虽说此番言语已经得到了轩辕青青那丫头默许,可事后也难免被秋后算账。 楚天想了想,“楚天自知此番言语唐突了清婉小姐,不过绝对没有辱没小姐的意思,只是我觉得既然发现了端倪,身为苏兄的朋友,有义务把事情说出来,我是说万一,婉清小姐身上真的被人种下了道种,抛却婉清小姐一人安危不去说,就是整个苏家,都有可能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当然婉清小姐若是觉得我不安好心,对小姐你有所图谋,也不怪你,最终决定还是你自己来拿。” 青裙婢女一脸焦急。 苏婉清心情沉重,如乌云压顶,她自然早就觉察了自己身体的不适,只是一想到被一个陌生男子查探身体,总是有些难受。 苏婉清死死看着楚天,见他眼神清澈,淡声道,“你能确定观察的不错?” 楚天摇头道,“当然不敢确定。” 苏婉清点头道,“我相信你。” 楚天略显诧异,双手十指如飞,很快在空中布置出一道灵纹大阵,涟漪荡漾,碧波流淌,一朵朵无形文运凝聚的雪莲更是显露踪迹,看的青裙女婢惊心动魄。 苏婉清依旧稍稍皱眉,面无表情伸出手来。 楚天右手双指并拢做剑指状,轻轻搭在她雪白若莲藕的手腕上,神色凝重。 以轩辕青青的望气眼界,自然不会出现偏差,否则楚天也不敢有点苗头便冒着风险说出这番言语。 一缕缕墨色气机如丝线从苏婉清眉心溢出,看的青裙女婢心神惊悸,苏婉清却好似陷入梦魇境界,脸色苍白,纹丝不动。 楚天浑身一颤,松开手后,苏婉清蓦然清醒,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汗渍。 楚天以指画灵纹,如一座小巧囚笼,里面如有梦魇鬼魅困禁其中,张牙舞爪,散发出微微荤腥的阴寒气息,楚天看向面色苍白的少女,凝重问道,“敢问婉清小姐,平日除了苏家弟子,是否还有外来人经常跟小姐接触?” 苏婉清暗自叹息,不得不承认,楚天说话的确含蓄委婉不伤人,换成别的人第一次跟自己见面,她性子再好,也不会如此。 苏婉清叹息一声,“半年之前,的确跟一位女子一见投缘,便经常邀请她来我们苏家做客,只是听说她后来在历练中遭遇不测,我为此还伤心了许久。” 青裙女婢心中叹息,家丑不外扬,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可都到了这个时候,却还为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狠心白眼狼说话。 楚天点了点头,对此并未深究,沉声道,“清婉小姐体内的确被人种下了一枚道种,是拘押神魂的秘法之一,前期能大肆汲取苏家文运,之后便会逐渐丧失神智,成为毫无神智的活死人。” 楚天并未细致解释其中根邸原由,这涉及鬼道秘法,即便是轩辕青青,也只是稍有涉猎,并不了解,见苏婉清神色难看,青裙女婢更是脸色脸色惨白,楚天摇头道,“当然,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哪怕再诡异的魔道术法,也总有破解的手段,楚天虽说修为不精,好在事情并未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再加上婉清小姐的确一身文运浓郁,虽说我很难让婉清小姐恢复如初,但是至少能保证婉清小姐不会变成半人半鬼一般的傀儡,苏家文风清韵,承载的山水灵气本就最为纯粹,以后好好温养调息,武道根基也会慢慢恢复。” 楚天说的直白。 青裙女婢已是脸色惨白。 便是历经心境磨难的苏婉清,也心底大怖。 青裙女婢焦急问道,“请问楚公子,我家小姐会不会痊愈?” 楚天想了想,不愿让眼前两名女子心中一丝希望破灭,点头道,“虽说此种魔道秘法很是歹毒,一旦被惹上身,后患无穷,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能痊愈,只是会……比较难。” 楚天叹了口气,先前一番抽丝剥茧,帮助苏婉清祛除体内隐晦煞气,轩辕青青再次耗费了不少心神,只是好在其中因缘所在,轩辕青青也只得点到为止。楚天看了眼满塘水雾弥漫的莲花池,取出一枚玉简,一手做笔刻画一道道灵纹印记,递给苏婉清,说道,“这上面有一道‘净魂咒’,婉清小姐每日辰时净心洗念,虽说也是杯水车薪,可好在蚂蚁搬家,总能水磨工夫慢慢变好。” 苏婉清颔首道谢。 楚天感慨不愧是能有文风清韵之称的苏家,一个闺阁女子,竟能如此深明大义,向苏婉清作揖道,“多谢婉清小姐谅解,事关重大,楚天接下来要去见一趟苏老家主,先行告辞。” 苏婉清柔柔一笑,“楚公子立身之正,君子气象,小女子该多谢才是。” 楚天抱拳转身离去。 天地间,文风清韵,有清风席卷,如浩然之气,在那年轻人身侧伴随而行。 青裙女婢呆呆望着那个俊逸背影,轻声道,“小姐,楠儿觉得这位楚公子真的很好唉!” 第201章 胃口 楚天走到苏府主殿,一名灰衫中年模样的管事笑着说是刚好老家主这会儿得空,请楚公子去往家主常住的那座叫‘快雪’的风雅小院。 刚到小院门口,就看见一名素白麻衫的白发老者跨过门槛,朝楚天笑着招呼道,“楚小友这个节骨眼还来拜访我这老头子,我苏家可是无以为报啊。” 看见老人如此言语,楚天愣了一下,迅速回神,快速上前,向老人抱拳笑道,“苏老家主这是哪里话,老家主不说我楚天这会儿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就是很给我面子了,再说了,之前老家主亲自去那‘金缕’小院去见我,可是我楚天天大的面子,哪里没有过来还礼的道理,不然可就大罪了。” 白发老人走出小院门庭,看向小径边缘栽种的一行雪松,轻声道,“苏家传承数十代,以立身之正,福泽一方山水为根本,辛苦经营数百年才有了今日光景,楚小友能在此处观悟找到破境契机,那是楚小友机缘所致,哪里称得上趁火打劫,再说了,苏某还要替那小孙女谢过小友才行。” 对于老人的洞若观火楚天并未有任何诧异,苏家子弟尚且能在潇湘城如那圣人坐镇天地,身为苏家家主,在苏家府邸,洞察一切,自然不在话下,苏家能被玄煌大帝觊觎,有这份底蕴才是理所应当,楚天摆了摆手,轻声笑道,“苏老家主若是这么说那可就见外了,小子从东海之滨暮霭城,一路游历山河千万里,不说见识过多少山河风光武道修士,打心底敬服之人,唯老家主一人而已,这绝非是楚天的恭维之词,否则当初有缘相遇,小子断然不会出手相助,因果因缘,善恶不定,我虽然不信命,但是有些,不信归不信,该避讳还是要避讳的。” 楚天想了想,“就好比我能跟苏家文风相契合,可见跟苏家冥冥之中自有因缘,能以苏家文脉气运他山之石观想入境,出手帮助清婉小姐,说句私心的话,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心境顺遂。” 楚天一番言语,让老人更是心感熨帖,更别提楚天在出手相助苏婉清之时,处处为她着想,言语之间,含蓄而不伤人,这对于跟苏家只算萍水相逢的外乡人而言,颇为不易,换成寻常人,心安理得谋取那份文运,先不说有没有能力帮助苏婉清一二,即便是有那能力,也断然不会想这么多。 何况楚天当初出手相救,并未有半点其他想法,这一点,老人活了百年光景,武道修为不怎么样,可在看待人心一事上,自信很准,衣着素白麻衫的老人心头阴霾散去不少,爽朗笑道,“楚小友请进。” 老人蓦然感慨,“若是咱们这方天下,人人都能学楚小友这般,何愁大道之难?就说那个蜃岛的年轻人,处处算计,如今苏家风雨飘摇,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搁在平日,苏家定然容不下此人!不过话说回来,那年轻人竟有遮蔽天机的手段,便是我身处这苏家府邸,都无法窥探,可见那年轻人的底蕴不浅。” 楚天笑着点头,人人学他楚天,那这个天下岂不是更乱?千万年来,这方天下出了几个东玄大帝?能有几人与天道相搏?倒是那蜃岛,如今在东海之滨,甚至于在青云阁所执掌三千万里天地间,已算是当之无愧的武道高门,何况数万年前的辰山虽已不再,可蜃岛传承却从未中断,占据东海一座洞天岛屿,历经万年底蕴积累,每过甲子光景,都会有蜃岛子弟登陆行走天地,迄今为止已不知在东玄东荒布下了多大势力,大秦王朝一统东荒后,看似一副太平盛世武运昌隆的景象,实际上暗地里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楚天可以断定,当初那叫玄煌大帝的家伙,之所以甘心在这偏隅一地称王称帝,或许并非没有再进一步的野心,而是不想成为姬鞅手中的牵线傀儡,东荒之中武运附身,变成成为亿万人之上的存在,那么再以苏家帮助自己聚拢文运,后果如何,更无人得知。 对于老人的莫名感慨,楚天自然不置可否,不要说他楚天知道不可能,老人自己想必也清楚,这些话也就只能随口说说,当不得真,跟在老人身后走进‘快雪’小院,只有一座清泉缓缓流淌,一小片青竹郁郁葱葱,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小栋雅致竹楼,竹楼廊道,摆有两张竹制躺椅,示意楚天随意,老人坐下后,双手搭在光滑扶手上,笑着向身后一名虬壮汉子摆了摆手,正是当初跟楚天有过一面之缘,面向粗犷有些狰狞的虬壮大汉,当初在楚天出手救过老人后,便是这名粗犷汉子跟一名灰衫少年随后赶来。 虽说苏家逢遭大难,老人很是和蔼,看待楚天也好似忘年交一般的至交好友,楚天却不敢也不愿有丝毫的不敬,在躺椅上正襟危坐,以晚辈礼仪相待,落在老人眼中,让老人有些无奈,没想到到头来,遇见这么一位比自己在有些时候还固执的后辈,温声问道,“这几日也没怎么招待楚小友,在咱们这苏府,住的可还习惯?” 楚天点头道,“自然习惯。” 老人笑着点头,“以往府邸的文脉气运更清韵些的,只是被人暗中动了手脚,我也是近期才发现一些端倪,不然有我坐镇这片天地风水,帮助你顺利踏足神桥境,绝非难事,只是现在可惜了……” 楚天赶忙笑道,“哪里好意思劳烦老家主。” 老人大笑摆手道,“这算什么劳烦,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说句好听的话给你,好让你觉得欠了老夫多大一个人情。” 老人顿了顿,笑道,“好在府邸还有几处雅静的小院,不然可就真招待不周了,倒是我那孙儿,听说跟楚小友很是投缘。” 楚天笑道,“晚辈跟浩然师兄算是性情相投,不过晚辈早就听闻有人能得天地灵韵认可,‘天人合一,法天象地’,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有人能炼化天地灵韵为本命灵宝,想来苏家必定能安然度过此次劫难,浩然师兄也会踏足元婴谪仙境,指不定文武相争,一举越过龙门也不是不可能。” 老人哈哈大笑,“那可就借楚小友吉言了。” 随即老人脸上浮现一抹惆怅,“可怜了我那小孙女,沈家那群家伙,觊觎我苏家文运,冲我苏卿来就是,却要对一个少女如此狠辣。” 楚天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惊之色,很快隐匿下去,轻声道,“还好我在观气一途上有些建树,对那神鬼邪门之术也有些涉猎,虽然不能保证婉清小姐恢复如初,至少不会让那些畜生得偿所愿。” 老人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笑容,跟着轻声道,“婉清这丫头命苦,小时被人种下魔道术法,我也没能发现,除了跟她那位哥哥说些心里话,平日就是跟我这位爷爷,也只是象征性挤出一些笑脸,还从未能有人如楚小友这般,说话能让那丫头听进去。那丫头长这么大一直待在家里,没出过远门,不过一直向往着游历外面的大好山河,要我看啊,楚公子没事可以去她那边坐坐,就当是帮我这个老头子弥补那丫头一二,如何?” 楚天越听越是不对劲,额头渗出一抹汗水,呵呵笑道,“那是清婉小姐为家族着想,这才容忍小子唐突放肆,我哪敢再过去找不自在去,老家主你可就别揶揄小子了。” 老人轻声笑道,“别人不好说,我觉得楚小友定然没问题,老夫武道修为不怎么样,但直觉眼光还是不会错的。” 楚天无奈干笑两声,“这个再说,今日我来拜访老家主,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事。” 那名粗犷汉子端来茶水,给老人和楚天分别倒了一杯,重新站回老人身后,老人问道,“什么事情?” 楚天想了想,“老家主想必也发现了,苏家府邸的文脉气运,都被人动了手脚。” 老人点头叹息道,“近今日才发现些端倪,只希望亡羊补牢犹未晚。” 楚天道,“实不相瞒,我与府邸文脉气运已经达到了‘天地共鸣’,如果老家主信得过我,到时候由我来帮着稳固苏家文脉气运,只是到时候,整个潇湘城的文运可能都要被我吃掉小半。” 老人心里升起一抹惊骇,楚天以苏家文脉寻到了一丝破境契机,这他是知道了,可一个才来苏家没多久的外人,竟敢说与苏家文脉气运达到了‘天地共鸣’的地步,实在骇人听闻,要知道便是苏浩然,也不过是刚刚达到了那种‘共鸣’的地步,距离‘念起天地为我鸣’的境界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看楚天一脸认真神色,老人沉声道,“苏家半数文运,便是我信得过楚小友,也愿意送给你,你吃得下?” 楚天点头道,“我相信还撑不死。” 老人深吸了口气,“这可不是玩笑。” 楚天抬起一手,天地灵韵横生,有星辰棋盘凭空浮现,楚天凌空摄起一子,笑道,“我曾经在白泽秘境见过一位前辈,以棋弈谶纬之术入武道,有过一句话,挟一子去九天外,春秋狼烟入局来,既然要入局,胃口自然要大一些才好。” 老人眯起双眸,蓦然哈哈一笑,点头道,“够豪气,有我当年的风范!” 第202章 云开月渐明 名叫莫干的虬壮汉子虽是长相寒碜了些,长期跟在老人身边,耳濡目染,到底是养出了几分细腻心思,文风熏陶,文运浸染,使得当初杀孽深重的汉子好似完全变了个人。 见楚天跟自家老爷摆出了一副促膝长谈架势,就在院中煮好了一壶茶,自己去门口守着,小院门扉半掩,露出一丝缝隙,依稀可见,那条缝隙中有一层淡弱的玄妙涟漪,如波纹缓缓荡漾,显然是有一层无形的山水禁制。 大秦王朝疆域亿万里,文风鼎盛氏族,不是没有,以文脉走入武道的天骄俊彦,也不少,只是论分量,不管是文运之浓厚,还是文风之淳正,在整个东玄东荒,潇湘苏家都是稳居前三甲,十数年前,莫干还只是地肺山一条化蛟幼龙,隐匿于山腹华阳洞天,以吞噬山中历练修士为进补之食,恰逢名叫苏卿的老人游历至此,武道修为不过魂武九境的白发老人,面对品秩已是地阶巅峰的蛟龙之属,按照道理来讲,唯有十死无生,却不料这位老人一瞬冥想入天地,天人合一,让这条蛟龙差点神陨于浩然天威之中,在那之后,地肺山华阳洞天有天机铭文‘文星’现世,一身文运气象,可随处天地共鸣,在东玄东荒,千万年来,无人能出其右。 这位真身是一条蛟龙之属的虬壮汉子看着正襟危坐于躺椅上的老人,此时苏卿一手持杯,神色祥和看着眼前年轻人,偶尔抬杯小呷一口。楚天哭笑不得,暗自嘀咕自己实在是不该来这一遭,莫不是给自己找罪受,老人沉默不语,楚天也只得装憨卖傻,独自喝茶。如此一来,并未见过几次面的一老一小,就像是一对爷孙一般,各自盘算着心里的那点小算计,只是楚天心里也清楚,自己先前的那番言语,过于大胆,莫说一个地地道道的武道中人想要将苏家半数文运吞入腹中,便是一位文运之子,也未必能承受得住这份重量,哪怕苏家眼下局面已是迫在眉睫,可毕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危险局势,便是楚天说的豪气,老人也欣赏楚天的直言不讳热血豪情,只是说到底,话从口出,好说,一旦落实在了真处,可就是千难万难,这还不同于知易行难,知易行难,好歹一旦决心行走,能按部就班慢慢走下去,不会或者说不容易出现意外,在这之前,苏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自己这条老命,归还于天地,鱼死网破,既然你王明阳不仁,就不要怪我苏卿不义,这百年来,苏卿自信苏家对得住那位号称玄煌大帝的‘英明君主’,可狗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早已与此方天地文运共鸣相生的苏半圣?只不过如此一来,苏家数百年底蕴积累,将会付之一炬,苏家子弟在那之后,最好的结果也会是数百年难以抬头。 站在门口守卫的虬壮汉子转头透过门扉缝隙看了眼那名一身青衫的年轻人,数百年来,他莫干看上的人不多,这个年轻后辈算是其一,可是要说佩服敬重之类的话,他觉得那个年轻人还远远不够,可那个年轻人,有什么底气敢说自己能吞下半数苏家文运,这让在苏家耳濡目染十数年的汉子有些好奇,不过有一点,汉子觉得天地间,正是因为有楚天这样的年轻人,才让他们愿意守着那些规矩,守着那些山河界限。虬壮汉子摇了摇头,眯起双瞳,各有一条金色竖线,宛若剑芒竖立,锋芒逼人,他咧嘴一笑,砸吧砸吧嘴巴,龙蛟之属,自古以来性情暴戾,尤其将人类视为低等蝼蚁,哪怕他并非神龙后裔,只是蛟龙之属,可血脉中的那份傲气,依旧深埋在骨子里,若主人因此陨落,他不介意将所有沈家子弟吞入腹中,将来彻底化形,更不介意去往大秦京畿走一遭,去看看人间帝王的住处是否真如那天上宫阙,这些年的文运熏陶,他是性情改变了许多,可主人既然不在,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去继续善待天地人间? 虬壮汉子看了眼楚天,或许这样的年轻人,能成为理由之一,只是这还远远不够啊。 小院之中,满头白发的苏家家主终于缓缓道,“先不考虑楚小友能够承受如此厚重的文运气机,既然你今日为此事而来,那我也就跟你开诚布公说一说苏家眼下真正局面……南青沈家武道底蕴,比起我苏家,只高不低,先不说南青沈家本就是青云阁支脉之一,虽说不如四大主峰,可这些年来的底蕴积累,总不是我一个世外家族可以比的,再就是想要我苏家文运的背后之人,可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南青沈家这般简单……” 老人神情凝重,“当初能逼迫我苏卿散一身气运入天地,能在整个大秦王朝截江断流,使得百年之间,大秦王朝半数文脉气运流入潇湘城,这番手笔,只有远在大秦京畿的那位才能做到,只是站位越高,难免顾忌越多,这才是我苏家能拖延至此的根本原因,可这也不排除是到最后,京畿那位不会狗急跳墙,既然不能温顺下口,便痛下杀手,能强行汲取几分是几分,能在我苏家府邸布置下这么些眼线,甚至于在我苏家府邸气运根本上动手脚,便说明苏家现如今还有大秦王朝的暗中盯梢眼线,如此说来,哪怕我选择玉石俱焚,苏家子弟也都是砧板上的鱼肉。楚小友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与我楚家气运形成共鸣,若是搁在平时,的确能坐镇此地,稳固气运,只是现如今一旦如此,将会成为众矢之的,说难听些,楚小友你的武道境界太低了些,能保证自身安危已极为不易,再想稳固山水气运,恐怕有心无力,我说这些,并非危言耸听。” 满头白发的老人目光凝重盯着眼前年轻人,楚天脸上毫无变化,好像只是一味认真聆听老夫子讲道的弟子,让老人微微皱眉,心中惊诧。 楚天笑道,“既然老家主已经跟小子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不遮遮掩掩,在这之前我早就猜测过一些,只是现如今亲耳听老家主说这些,是有点吃惊,但还不至于如何惊惧悚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家主可记得我先前说过,在寻龙望气一事上,楚某有些独到见解,苏家气运还未到枯竭的时候,再说了,他南青沈家和那位大秦君主是吃荤的,老家主就没想过除了那位玄煌大帝顾忌一些天道规矩,不敢随意大动手脚,以苏家现在表现的底蕴,为何能安然拖延到现在?我那位山上高人的半个师父,当年指点我寻龙谶纬之术时,曾提及过一些大秦王朝最上层的风云,虽说只是酒后醉言,不过好歹也有几分真实,当年玄煌大帝为了摆脱成为他人手中棋子的命运,硬生生撕毁了条约,如今他想要以另外一条路让武道百尺竿头,当初那位扶持他的纵横谶纬之人,早已留下了相应的对策,可以说在苏家背后,还有另外一层无形的力量,只是老家主你自己身在局中,没有觉察而已。凭借当初那只言片语,我不敢说现如今大秦王朝人心如何,武道气运是否有所动摇,但是天时地利人和,绝对不如二百年前的建国之初,再加上京畿之中的风云变幻,天上的那层规矩,想要对苏家下死手,难免会有捉襟见肘。据我说知,青云阁那位阁主,前不久还跟大秦王朝的那位话语人大战了一场,可见一个青云阁的意见,就让大秦王朝那位有些疲于应付,谁知道王朝之中七十二正统宗门,都是什么想法,有什么动静,再有我来的路上,遇到过一人挡住了沈家家主对我的出手。东海之滨东玄大帝所留下白泽秘境逐渐现世,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大秦京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会为此事前来,这可是涉及那位玄煌大帝的武道根本,比起苏家文运的分量只重不轻,如果他玄煌大帝真敢在咱们这边破釜沉舟,我不信苏家背地里没有人会横空出世,别忘了,现如今可是那位玄煌大帝在明,真的不惜代价,一旦踢到铁板上,就是这片天地的老天爷,指不定也会伤筋动骨。” 楚天说道大秦王朝最上层风云几字时,苏卿已是心神骇然,眼下更是心神惊悸,“我小小一个苏家,原本以为只是被京畿那位盯上的板上鱼肉,这其中竟是如此犬牙交错?” 老人蓦然叹息道,“武道武道,难道真的只有从血河淌出来这一条登高的道路?” 楚天平淡道,“至少这是一条最近也是最公认的道路。都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邹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只是最本质上还是被曲解太多,可人心自古就是如此,能安乐享受,谁愿意遭受风吹日嗮的苦头,凡夫俗子尚且如此,何况高高在上的山上人,站得越高,想要的就越多,这是人心不足,拳头够硬,遇见了想要的东西,能一拳就拿到手,谁愿意动嘴皮子讲道理?这是上古文武殊途,文风逐渐没落的根本所在。” 楚天轻声自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到底,并不是老天不仁义,将万物看做丢掉的草狗一样,而是天地无所谓不仁,无所谓仁,不过是一视同仁,任其发展而已。” 楚天突然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空杯,看向那一泓清泉,“不过天地万物,尤其是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只是人心不平,很容易在某条线上放大而已,便有了一样米养百样人,说句老家主不喜听的,即便是文运傍身,以文运入武道,不也是有那么多的相悖言论,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撞南墙不回头’,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更有意思的‘君子不争,当仁不让’,要是换成是我站在那位玄煌大帝的高位,或许也会跟他一般,先不说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退一万步来讲,谁不想真正登顶武道,只是即便是高如玄煌大帝,前半段走的太过顺风顺水,武道是高,但境界真不咋滴。” 白发老人面容古怪,实在想不到,或者说是不敢想象,一个魂武九境的后辈,竟敢妄自评论大秦王朝武道第一人?老人很快会心一笑,“你这小子,看来这千万里山河没白走,竟走出来这么些歪理来。” 楚天哈哈笑道,“这是自然,既然受了苦,遭了罪,可万万没有让这份苦难白遭的道理。” 老人跟着哈哈一笑,“是这么个道理。” 楚天看老人眉眼总算舒缓几分,微笑道,“剩下的问题,是不是老家主只担心我能不能承受的住那份文运反扑了?” 老人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就算你先前说的都是真的,自古以来,任何一个武道修士都清楚,文武殊途,就像是水火不容,哪怕你能够以文运独辟蹊径,寻到那一分破境契机,可毕竟只是他山之石的手段,以文运脉络梳理自身武道根本,并非是融文运武运为一身,说句不好听的,这可比随意向体内汲取灵元还要后果不堪设想,就像是庙堂之上文武相争,即便是坐在九五尊位上的那人,也不好说故意偏袒哪一方,说轻一些,会使体内武道根邸失去平衡,说重一些,武道崩塌都不是没有可能。” 楚天点头笑道,“的确如此,不过我既然敢说出口,自然有些秘法能够保持武道根基不会出现差错,虽说在这其中会有些磕磕碰碰,却还不至于压不住,至于吃些苦头,早就习惯了,先苦后甜嘛。” 老人凝重看着楚天,好似在确信楚天没有跟自己开玩笑,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相信楚小友,只要能压制住那份文运,我苏卿可不是小气的人,再说了即便不送给楚小友那半分文运,也会溃散于天地间,便宜了那家伙。” 楚天打趣道,“莫不是若非苏家眼下境地,容不得老家主不大方,就不送给我了?” 老人眯眼一笑,果断摇头道,“这是自然,除非你是我亲孙子,不然就直接送出苏家半数底蕴,打死也不行。” 老人很快呵呵一笑,“不过若是楚公子真想要,也不是不行,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万事好商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楚天嘴角抽搐,无奈道,“老家主,你算是走在山上的读书人,应该也知道有句话说的好,缘分不可强求,会误人误己的。” 老人笑而不语。 楚天站起身,赶忙道谢告别。 快步走出门扉,跟虬壮汉子擦肩而过,前者点头一笑,楚天抹了把额头冷汗。 白发老人起身看着那道年轻背影,老人蓦然叹息。 老人看了眼天空,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天穹,如金红绸缎,人老总有迟暮时。 虬壮汉子喉结微动,欲言又止。 老人抬手哈哈一笑。 迟暮亦有英雄气! 第203章 尽心抱不平 苏家府邸一座名叫‘雅筑’的庭院,一对中年夫妇相对而坐,男子换了身褐色麻衣,腰间依旧悬挂那柄云纹刀鞘,女子坐在男子身侧,肩头趴着一只罕见的白色雪狸,是山间灵兽的一种,以灵巧动人惹人喜爱,是山上武道修士,尤其是豪阀女子的心头好。 复姓欧阳的中年男子,与名为玲烨的丰腴妇人实际上并非青云阁这方天地中人,只是两人一路游历山河,偶然到此,没想到在如此偏僻的地脚,竟能看到如此浓郁文运的武道氏族,便商量着拜访一番,不想竟会遇上这么些腌臜事,一直以来,中年男子听说的都是那位玄煌大帝的英明神武,霁月朗然,对大秦京畿很是向往,还说哪天得去游历一番,见识一下大秦王朝最为壮阔的武道风光,眼下潇湘苏家一番遭遇,让中年男子很是失望,这半月以来,也是出手几次帮助苏家解决了些许小事,不过对于苏家眼下局势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倒是那位中人之姿的丰腴妇人,从未出手,说他欧阳易青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大菩萨,你欧阳易青说要出来游历山河,可以,我玲烨陪着你,一路上山水风景是不错,可遇着的那些琐碎事,真不少,只是天底下本就如此,你欧阳易青哪里管的过来,尤其是这潇湘苏家的事,更是大秦王朝那位的事情,你欧阳易青有多大本事,也想要横插一脚,是元婴境的前辈,还是踏足了龙门境的大能。 不仅如此,丰腴妇人还说十年之内,你欧阳易青要是不能踏足元婴谪仙境,就呆在家里别出来了。 很难想象,一名半只脚踏足了丹河境的武道强者,竟会被一名丰腴女子骂的灰头土脸,唉声叹气。 不要说在这大秦王朝,便是在东玄州,玄灵大陆,这都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复姓欧阳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没办法,自家这位婆娘,着实厉害了些,虽说同样是半步丹河境,就是寻常的元婴谪仙境,在她面前都不够看,先不说她那一身神秘莫测层出不穷的武道术法,就连他这位夫君都不清楚底细,更是能够敕令出一尊远古魔神,助阵杀敌。中年男子都不清楚,自己当年怎么就跟这位婆娘看对了眼,连人家底细都不清楚,就这样莫名其妙上了贼船,好在打人不打脸,在外人面前,这婆娘还是很给自己面子的。 说实在的,在这大秦王朝,他欧阳氏族的根基底蕴,已算是真正的豪阀了,可惜当初欧阳易青绞尽脑汁,翻遍可所有典籍,也没查出这婆娘的半点跟脚,事后还被指着鼻子大骂了一番。 再后来,思来想去,欧阳易青也没想出大秦王朝有什么隐秘宗门或者豪阀氏族,能有自家婆娘这般诡异神通,只当那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会儿,名叫欧阳易青的中年男子看着庭院与以往不太一样的气运波动,叹息道,“可惜了,看来大秦王朝那位是铁了心了要跟这小小苏家过不去,可惜了这么浓郁的文脉气运,苏老爷子可是性情中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消散天地间,指不定这数千里山河都要跟着风雨飘摇。” 丰腴女子冷笑道,“咱们欧阳少主不如搭上欧阳家的前途,去跟那位玄煌大帝掰掰手腕?指不定收拢了这份文运,能让欧阳家的武道仕途百尺竿头,可是天大的好事。” 欧阳易青讪讪一笑,“烨儿你就别打趣我了,当年要不是我这么一腔热血古道热肠的,你能跟了我,再说了,我也就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一点善缘便是一点善缘,又不真是与大势背道而驰。” 丰腴女子笑道,“若非如此,我早就把你绑回家了。” 欧阳易青叹了口气,只觉得没天理了。 欧阳易青无奈道,“原本还想去京畿那边看一看,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等此间事了,咱们就直接回家。” 丰腴女子点头道,“最好不过,一个小小的东荒君主,便敢自称玄煌大帝,真是好大口气,鼠目寸光而已,想来那京畿也就那样,去不去无所谓。” 欧阳易青无奈道,“烨儿,你就不能跟夫君我说说,咋就有这么大口气呢,不会真是对咱们欧阳家有什么心思吧。” 名叫玲烨的女子冷哼一声,“就你们欧阳家?除了你这混蛋,有能让我觊觎的东西?” 欧阳易青看向女子,气愤道,“天地君亲师,我好歹是你夫君,到现在连你的跟脚来历都不知道,像个什么样子?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妻子的?你要是现在就跟我说清楚,以前那些事情,我都可以当做忘记了,一笔勾销。” 丰腴女子没有理会男子的抱怨,“以百年时间积聚半国文运,想要以此鱼跃龙门,当真龙门这么好过?” 欧阳易青看着庭院中间那株茂密桂树,先来无事默默推演天地气机,“自古以来文武相轻,不管山上山下,这句话道理说的很通透了啊,那位玄煌大帝就算再如何本事通天,还是在这片天底下,难不成真能冲破禁锢?就算他是龙门境,凭什么有这么大底气?” 丰腴女子呵呵一笑,打趣道,“呦,咱们欧阳少主莫非已经是那天象乾坤境的武道大能了,连龙门境武道修士都能随意点评。” 欧阳易青笑眯眯道,“这不是向你看齐嘛。” 丰腴女子瞪眼佯怒道,“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欧阳易青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骨气这东西,该放下的时候还是要放下的,不然一直提着,多累,是不是这个理。” 丰腴女子点点头,“这倒是。” 欧阳易青转头继续望着院内有乌浊之气缓缓流淌的灵韵,“媳妇儿,你真不出手帮衬一二,虽说对大势于事无补,可苏家就这样遭此大难,我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至少也得恶心一下那玄煌老儿吧。” 丰腴女子一语道破天机,“不会还惦记着玄煌大帝当年给你们欧阳家的下马威吧。” 欧阳易青笑道,“烨儿果然别具慧眼。” 他愣了一下,叹息道,“可惜了,半路杀出了个同道中人,原本我是想着到时候苏家生死存亡之际,烨儿你帮衬一下,为苏家留下点香火,如此一来,那枚山河玉玺可不就是咱们的了,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丰腴女子呵呵笑道,“呦,我还以为咱们欧阳少主真是那光风霁月路见不平就想要义愤填膺呢。” 欧阳易青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啊,没那本事不是。” 丰腴女子点头道,“出点力气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对苏家最后是怎么个结局,没什么兴趣。” …… …… 苏园内,之后几天楚天果真又去了几趟苏婉清所在的那座玲珑别院,约莫是第一次见面后,以楚天那门‘清心咒’涤荡心神,神魂的确轻松了不少,名叫楠儿的青裙婢女脸上笑意也多了许多,有机会便会跟楚天闲聊几句,一来二去,关系便熟稔了不少,还说要带着楚天在院内逛逛,说小姐的这处私人别院,实际上还是别有洞天的,看过了绝对能大开眼界,也就是楚公子,旁人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小姐应允。楚天一头冷汗,讪讪笑着说突然想起来去找老家主还有事,改天有时间再说。 刚刚离开小院,便感觉脑门一阵刺痛,楚天只得信誓旦旦说只是为了刻画灵纹,绝无别的想法,隔空又是抱拳又是道歉又是捶胸顿足,看的一些路过的苏家子弟纷纷侧目。 再之后几天,苏家所有弟子便能看到楚天手持一杆龙须小锥,以灵元泼墨在苏家府邸来来回回隔空作画,苏浩然在旁边拿着一捧灵纹阵旗,在楚天每次动手之前以秘法将阵旗钉入虚空。 龙须小锥是老家主苏卿的本命灵宝,灵纹阵旗更是苏家数百年底蕴积累之一,以文运拓印祭炼而成。 至于楚天隔空作画的那些灵纹,实际上更是轩辕青青‘借尸还魂’的大手笔。否则以楚天眼下武道境界,莫说支持那份精气神韵,便是能粗劣的画出灵纹符胆,都是痴人说梦。 一道道灵纹随着‘楚天’落笔嵌入虚空,看的苏浩然心神惊颤,问道,“楚兄要不休息一会?” 楚天沉默不语,好似陷入坐忘境界,手持龙须小锥挥毫不断,无数灵纹一笔喝成,毫无断笔迹象,大有笔落惊风雨的凛然气势,只是一丝丝细密汗珠滚落,脸色愈加苍白。 两天之后,苏家半座府邸屋梁廊柱影墙门庭墙壁都被一层细密涟漪般的纹络覆盖,所有纹络好似一笔生成,落纸云烟,灵韵盎然,饶是见识过大世面的苏浩然也心神震颤。 直到‘楚天’一口精气彻底坠落谷底,才蓦然驻足,还神后,看向苏浩然苦笑道,“还请浩然师兄替我跟老家主说一声,我对神魂的消耗有些超乎预料,能不能寻找更多些温养神魂的灵物。” 见到楚天主动停下,苏浩然也是松了口气,生怕楚天一个入神停不下来,刻画灵纹之前,楚天可是说过,他如今境界若想刻画这种上古灵纹,需要进入一种类似老僧入定的神到状态,以自身神魂牵引灵韵描符作画,如此以来,才能最大可能保证沈家动手之时,苏家气运不会风雨飘摇。 点头嘱咐楚天尽管放心,他们苏家虽算不上什么武道豪阀,一些温养神魂的灵物还是有的,楚兄先去休息便好。 楚天笑着点头答应,转头环顾四周,幸好在龙骧城那边搜刮了一株‘紫梦竹’,否则楚天绝对不敢让轩辕青青如此冒险,如今灵纹大阵算是成了,接下来只需要自己水磨工夫,在轩辕青青指点下添砖加瓦,维持灵阵灵光运转,禁锢那些侵袭浸染入苏家文脉气运的阴煞之气。 楚天蓦然转头,看到背后一对中年夫妇正向自己走来,抱拳微笑道,“想必这两日便是两位前辈在出手相助,楚天在此拜谢了。” 欧阳易青笑着点头,“楚小兄弟客气了,但有不平事,自当尽心抱不平,求一个问心无愧。” 虽说是半步丹河境武道强者,欧阳易青并非灵纹师出身,看不出楚天这两日灵纹画符的功力深浅,只是觉得跟自家婆娘的某些手段一样玄乎,不过有一点欧阳易青能感觉得到,这两日,整座苏府的气象清新亮堂了许多。倒是丰腴女子,虽说也并非是灵纹师,可她到底是底蕴深不可测,对灵纹符道算是颇有见地,看着四周嵌入虚空的灵纹符箓,宛若凡夫俗子泼墨作画,入木三分,在欧阳易青一脸诧异中赞叹道,“楚公子好手笔,虽说这些灵纹缺少了些根骨灵性,却画出了灵气。” 楚天哈哈一笑,点头道,“是吧,姐姐你可真是别具慧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这些灵纹是不是很厉害!” 丰腴女子忍俊不禁,打趣道,“楚公子厉害的,厉害的,一看就很有大家风范,想来尊师也是不可多见的高人。” 楚天点头道,“我就说姐姐你别具慧眼吧。” 欧阳易青一脸见鬼模样,这还是自家那个婆娘? 第204章 返老还童意气生 三日之后,天地再起大雪,整座潇湘城中雪花飘摇如柳絮纷飞,却并未有丝毫寒意。 整座苏家府邸廊桥屋檐梁栋皆以被灵纹覆盖,在大雪纷飞中如一面面明镜光华流转,若隐若现。 楚天独坐‘金缕’小院,独自一人围炉而坐,炉中炭火通红,映着楚天半张脸颊也随之红火温润,让人感到暖洋洋的,炉上一壶茶水滚沸,楚天抬头向天空望去,天地银白一片,与身边火炉形成鲜明反差,清冷寂寥。 风松殿内,一名虬壮汉子满脸悲苦,双拳紧握,因为用力过猛,指甲已深入血肉而不自知。 一名换了身素白长袍的老人挺直腰脊,沉声道,“生死有命,苏家遭此大难,我苏卿此生无憾,死则死矣,只是莫干你以后莫要为此乱了心性,让我白白苦费这么多年心神。” 名叫莫干的虬壮汉子苦涩道,“区区一个沈家,即便是有元婴境强者前来又能如何?老爷只需要点头,我莫干便是拼死也要让他有来无回。” 老人看着眼前神情木讷汉子,微怒道,“胡说,我苏卿让你跟在身边这么些年,为的是让你以死相报?即便你能力战元婴境强者又能如何?事后我苏家能逃脱王明阳的缉杀?” 神情木讷的汉子死死盯着眼前老人,平静道,“苏家只需散去家族气运,隐忍百年,便有重头再来的希望,至于那王明阳,我莫干一人做事一人当。” 尽管并非人类,我莫干资质愚钝,跟在家主身边这么些年,依旧无法破境入天阶,可我莫干懂的了什么叫春秋大义。 莫干一字一字说出来,语气极缓,并不善于言谈的汉子,一身气势轰然拔高,一丈又一丈。 “家主数十年教诲之恩,莫干此生无以为报,愿以死换取苏家一线生机。” 汉子深吸一口气,沉重看着眼前老人。 苏卿脸色阴沉,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当年被自己收服龙蛟后裔。 莫干蓦然笑了起来,双拳有鲜血低落在地,说道,“家主这是答应了?” “混账……大逆不道的畜生,我苏卿还没死,难不成就不听我的话了?” 老人一巴掌甩在汉子脸上,沉声道,“有我苏卿在,便可保我苏家安然无恙,只是我死之后,你答应我的事情绝不能食言,今后百年之内,只有你才能护得住我苏家子弟。” 老人微闭双目,蓦然叹气,苦笑道,“你如今已半只脚踏足天阶妖兽,届时便可化龙入海,到时候你可以苏家第一供奉自居,带领苏家子弟退居地肺山,以我苏家残存文运加上华阳洞天充沛灵韵,百年之内,你踏足天阶巅峰不无可能,到时候想要如何,你自己选择便好。” 虬壮汉子看着眼前老人沉默不语。 老人自顾自说道,“华阳洞天自成一方天地,以你天阶修为,再加上苏家残存气运,即便是王明阳亲自,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虬壮汉子终于忍不住怒道,“你就不怕我吞了你苏家所有子弟性命来增进修为?” 老人摇头道,“你不会。” 汉子脸色黯然,尤不死心,“真的就没别的办法了?” 老人轻声道,“至少眼下看来,不会有别的转机。” 汉子低下头颅。 老人抬手拍了拍汉子肩头,他温顺如一只受伤的雏鸟,然后老人淡然一笑,一步踏出。 雪白天地间,一身白袍鼓荡而起,凌空而去。 武道修为本该魂武九境的白发老人,这一刻宛若朽木逢春,白发化黑丝,气机若长虹,冲天而起。 老人衣衫如一朵雪白莲花凌空绽放,步步登高而去,每步踏出,空中皆有文运雪莲凝聚绽放。 十数步后,武道已至丹河巅峰。 ‘金缕’小院,楚天眯起眼,一名年轻俊逸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天空视野,衣衫飘摇,手持一根精致龙须小锥,宛若飘渺出尘的神仙中人,苏家家主魂武九境,可既能坐镇方圆数千里山河气运,承受其重,自然并非常人。 楚天微微一笑,起身抱拳。 一路扶摇而至返老还童的老家主淡然一笑,“武道修士修力不修心,如我辈读书人沽名而钓誉,看似顺风顺水,实则步步坑洼不平,苏洵在此替苏家后辈子弟为楚小友舍身守护我苏家百年气运一拜!” 楚天愕然一愣,随即满脸苦笑,看着迎面走来的白袍年轻人,完全想不到须发皆白的苏家老家主,竟是几日不见返老还童,白发化青丝,武道修为更是一跃千里直达丹河巅峰境。老人御风而来,落地距离楚天十余步外,双手抱拳躬身弯腰。 玄灵大陆武道为尊,可潇湘苏家能坐镇方圆千里山河气运,即便苏卿只是魂武九境,身份地位自然尊崇至极,眼下竟是会跟楚天躬身一拜,楚天赶紧上前两步,无奈道,“家主这一拜,小子可是愧不敢当。” 苏卿语气平淡道,“苏某与楚小友萍水相逢,能救苏某性命于危难之际,更何况如今身系我苏家后辈子弟性命于一身,何来愧不敢当。” 一身白衫返老还童的中年男子取出一枚山河玉玺递给楚天,“这枚山河玉玺乃是我苏家气运根本所在,能帮助楚小友镇压潇湘城内天机气运,到时候能收取几分,看楚小友的本事运气了。” 楚天看向苏卿手中玉玺,皱眉不语。 传闻玄煌大帝当初赠与苏家一枚帝王玉玺,可聚拢天气气运,镇压山河,即便是元婴境强者都会觊觎的宝贝,哪怕说是苏家的命根所在都不为过,不想苏卿竟会愿意交到自己手上。 楚天深吸了口气,直指要害道,“家主就不怕我起了异心?要知道自古以来宝物动人心。” 苏卿呵呵一笑,语气平静道,“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我可不相信会升起那觊觎之心。” 楚天凝重点头,双手抬起,天地骤然起风云。 脱胎于大秦王朝帝王气的山河玉玺光芒大绽,周围灵韵若涟漪激荡,疯狂向四周涌去。 涟漪阵阵。 苏卿欣慰一笑,左手提笔在空中轻轻一点,如源头活水,整座苏家府邸灵纹闪烁,被一座灵纹大阵笼罩。 楚天看着天地间宛若流萤流淌的灵纹大阵,点头道,“家主尽管放下,只要有我楚天在,保证苏家气运不会翻转出现任何变故。” 苏卿百感交集,“有劳楚小友了。” 楚天郁闷道,“家主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些。” 苏卿哈哈一笑,“临到头来能遇见楚小友,当真算是一件幸事,罢了罢了,我苏卿一生活的憋屈,最后总算能一抒胸中意。” 白袍中年人一脚踏地,拔地而起,脚下飞雪流萤,“沈文君,数十年不见,老朋友别来无恙。” 天地寂静。 白袍中年人微微皱眉,横立虚空,衣袖飘摇。 空中有涟漪荡漾,一位高大老人缓缓走出,笑望向对面白袍中年人,据说这位苏家家主武道境界不高,在潇湘方圆数千里却达到了‘天地皆为一’的无上境界,置身于此,如圣人坐镇天地,起先别人还以为是苏家弟子对这位家主的溢美之词,后来苏卿以魂武九境修为斩杀丹河境强者,才让人心中惊觉,甚至有人怀疑潇湘千里之内,苏卿是否已是无敌的存在。双手拢袖的高大老人笑脸温煦,“苏兄不愧是天地圣人,这都能发现沈某的存在,只是苏兄想来也知道,我沈家所作所为,并非是我沈文君一人意向,东玄东荒,普天之下,皆是大秦疆土,苏兄何必要螳臂当车,只要你愿意舍去苏家气运,那位必定不会为难苏家。” 苏卿于空中迎风慢行,“王明阳想要我苏家气运,他自己来取便是,还需要你沈文君费这么些心思?哦,记起来了,他王明阳是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为天道所不容吧,监守自盗,恰巧你们沈家向来喜欢做这些给人家当狗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索性一拍即合。” 沈文君淡然一笑,“胜王败寇,自古以来便是常理,苏兄可是光风霁月,到头来又能如何?还不是拖累整个苏家陷入如此境地。” 苏卿右手轻提,周身气机若浪潮汹涌澎湃,沈文君摆手道,“且慢。” 沈文君拢袖双手缓缓伸出,笑道,“沈某自认此番前来有趁人之危之嫌,不管苏兄如何看,我都可以答应你,若此战你败,只要让苏家子弟不干扰沈某接下来行动,我便可放过苏家所有子弟,以后苏家子弟若谁想要报仇,大可前来找我沈文君。” 苏卿哈哈一笑,“你倒是自信,怎么,你是觉得此战自己必胜,还是说觉得说了这些话,即便是你败了,我苏卿也只会将这些算在你一人头上,希望苏家之后不与你沈家为难,井水不犯河水?” 苏卿冷笑一声,“你沈文君事到如今不能踏足元婴境界,自困樊笼而不知,即便我苏卿今日战败,你以为沈家便有机会破开樊笼?” 沈文君神色不变,平静道,“苏兄一生光风霁月,为潇湘万千武道修士立心立命,沈某打心底敬佩,可玄灵大陆,自古以来弱肉强食,武道争锋,更是当仁不让,所谓的修心修力,可天底下谁能真的顺心如意,即便是那位玄煌大帝,不一样无法超脱得大道逍遥?沈某不求武道登顶,只求眼下能走的更远一些,即便做些违背本心的事情,又能如何?至于先前我说若是苏兄不幸败落,只要让苏家子弟不阻挠我接下来的行动,便不为难任何苏家子弟,是真心劝告,违心是一回事,就像是走错了路,走出去多远又是另外一回事。” 苏卿抬手拢了拢衣袖,“你沈文君既然选择当王明阳那家伙的走狗,竟还想着为自己找些退路,谋求那份心安,如此掩耳盗铃的行径,真是可笑至极,我苏卿真是怀疑你是如何踏足丹河巅峰的。” 苏卿低头向下望去,一座府邸小院,灵韵流转,“那位小兄弟有一句话说的好,即便是读书人,以文入道,也莫要将道理读死了,对于一些不讲道理的人,你就要比他更不讲道理才行,用讲道理的话来说,便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恶人还需恶人磨嘛,因果循环,既然你沈家选择了当那玄煌老王八的走狗,那么与我苏家的恩怨,自然心知肚明,何况你也说了,武道争锋,当仁不让,更没有放虎归山养虎为患的道理。” 沈文君脸色难看,“以前光听说,苏兄平日很好说话,可一旦不好说话那便是真的不好说了,苏兄难道真的要搭上整个苏家的存亡,与我沈文君玉石俱焚?” 苏卿神色平静,淡声道,“你还是如当年一样自信,只是我苏家再如何不济,这里终归是潇湘城,虽说我苏卿未必能杀的了你,可你沈文君想要胜我,也不见得会轻松了,哪怕我苏卿眼下的修为境界,只是那空中楼阁。” 沈文君沉声笑道,“你倒是比当年更固执了。” 苏卿冷笑道,“总比你更沈文君折了脊梁骨的好。” 沈文君眯起双眸,挺起腰脊,本就高大的老人愈发显得魁梧起来,这位半只脚踏足元婴谪仙境的沈家老祖眼神凌厉,声若洪钟,“那便让我看看你苏卿怎样一个天人合一,如何一个天地共鸣!” 浑厚嗓音若平地惊雷,天地冰雪骤然激荡,以老人微中心,向四周龙卷而去。 苏卿并不言语,只是抬起一手。 既然你想要看我苏卿如何一个天地共鸣,那你仔细看着便是。 沈文君猛然震衣,天地灵纹激荡,疯狂席卷,似乎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 苏卿语气平静道,“想要断我苏家山水气运,就凭你沈文君,还远远不够。” 苏卿话音落下,一步踏出,手中龙须小锥回转画圆。 刹那间,虚空灵韵旋转如龙卷。 苏卿脚尖轻点涟漪,身形再次拔高跃起,轻声道,“天地起伏龙!” 第205章 天地三清,沈家附龙 苏家府邸大门口处,一群灰袍修士踏空而至,空中乱雪纷飞,天地晶莹若琉璃,为首一人,周身绿波流淌,气态超凡脱俗,恍若仙人降世。 这群人一路疾驰,在有禁空律令的潇湘城踏空而行,直扑苏家府邸。 当这群人气势汹汹的扑向苏家府邸,尚未闯门而入,苏家仪门走出一名年轻俊美男子,腰间配有一枚篆刻‘天水’的雪白玉佩,比雪更白,俊美男子轻轻摇晃手中玉扇,铭刻‘黄河之水天上来’七字。天地有洞天福地,与世隔绝,不同于上古圣人圈禁天地,千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天地规矩,洞天之内,是真正的天地相隔,东荒黄海之滨,有九曲大河入海流,大河之畔,更有‘黄河洞天’屹立人间而鲜为人知。 这名年轻书生一般的俊美男子看着眼前一群人不约而至,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负后左手轻轻抖袖,天地大雪若冰棱急速凝结,在空中化为一方圈禁天地。 周身绿波流淌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身形骤停,身后十数人如出一辙,相继停足后齐齐看向那名年轻俊美男子。 天地再起涟漪,气态肃然,杀机弥漫。 苏家门口街道上,不少人看到这一副杀机弥漫的骇人景象,纷纷向后退去,很快就有数千人或驻足街畔或站立周围屋檐背脊向苏家所在地眺望而去,有潇湘城内武道修士,也有城外闻讯而来的各方豪杰。 俊美男子淡笑道,“苏家向来好客,光交四方来宾好友,若是平日,苏家自然是欢迎至极的,只是眼下光景,好像有点不合时宜啊,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苏家的客人,是寻衅来着?我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咱们坐下聊聊?指不定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气息肃穆杀机凛冽的中年男子眉头皱的更紧,身后十数名灰衫修士都是一脸冷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冒头小子,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灰衫人群中,一名容貌俊逸的年轻男子冷笑一声,一步踏前,周身一条火龙盘踞的链条如火蟒嘶鸣,在年轻男子周身缓缓游弋,“好生狂妄,你是何人,胆敢插手我沈家之事。” 俊美男子轻声笑道,“在下白丘。” 俊美男子说话间,轻摇手中篆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那柄玉制折扇,黄河洞天,有九天之水垂落人间,据说乃天地间无艮之水,传承千万年之久,洞天之内武道修士,更有诸多水灵道韵独树一帜的天骄俊彦,常年于断崖之上采撷水韵菁华,以秘法炼化成自身本命水灵,先天本命灵宝,自是最为亲近天地。据说数千年前曾有人领悟天水本源,可敕令方圆万里天地水灵道韵。 沈琼看着眼前嘴角轻挑的俊美男子,冷声道,“你并非苏家子弟,难道真要于我沈家作对?” 名叫白丘的俊美男子依旧那副温和笑意,“你能代表沈家?” “你……” 白丘轻拢手中折扇,笑道,“你不能。” 然后他以手中折扇拍打手心,“想要进入苏家,得先问过了我才行。” 为首那名中年男子虽是早已踏足丹河巅峰境界,面对眼前气息不显的俊美男子,却升起一抹如临大敌的错觉,淡然道,“不知公子为何要插手我沈家之事?” 白丘抬手拍落肩头积雪,“你们沈家与苏家宿怨,我自然不想多问,可你们沈家有些人,有点不长眼。” 中年男子脸色阴沉,更是毫不遮掩那股浓郁杀机。 沈琼勃然大怒,周身落雪狂卷,冷笑道,“藏头露尾,我沈琼今日便看看,你有何能耐阻挡我沈家的事。” 沈琼一步踏后,环绕周身的那条火芒如龙抬头,就要向俊美男子直扑而下。 不等那条抬头火芒扑卷而下,苏家府邸再次有几人走出,苏浩然一手挥出,那条火芒便好似被困入囚笼,不得破笼而出。 在苏浩然身后,是一名身材瘦削的灰衫少年,少年眼神明亮,好似一把随时就能出鞘的利剑。 数百年传承,好似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苏家文脉气运蒸腾日上,可家族子嗣却香火凋零,除却苏卿所在主脉,另外几条分支,也少有能挑起大梁的年轻子弟,好在苏家文风清韵,善缘极广,虽说极少主动招揽散武修士担任家族客卿供奉,这么些年来,也有些耿直之士愿意留在苏家结茅修行,哪怕苏家眼下逢遭大难,苏老爷子也不愿那些家族供奉殃及池鱼,依旧有不少人决然以死相报。与寻常武道氏族不同,苏家子弟,并没有那些人心起伏,都说武道之争,豪阀氏族,唯有逍遥狗,绝无逍遥人,否则便是被人人踩在头顶拉屎的凄凉下场,可这些萧墙端倪人心诡谲,却很难在苏家看见丝毫端倪,这也是苏家能坐镇千里山河,维系人心的关键所在。 苏浩然向白丘点头示意,早年便被称为苏家半壁‘浩气犹存’的苏家后辈第一人,如今更是身具浩然气象,此时看向那叫白丘的俊美男子,苏浩然没由来的头疼叹息,世间文字四万个,当真是独独这个情字最是难解,想起自家那婉清妹子的性子,苏浩然便只得为这位相貌堂堂的公子默哀了,至于眼前这群沈家走狗,苏浩然也头疼,却也不惧,先不说他身处苏家如天人坐镇,号称元婴境下不败,身边这位叫白丘的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从未出手过,苏浩然也知道这家伙是一位走到丹河巅峰的妖孽,至于身后这些苏家子弟或客卿供奉,也都是武道修为不俗的强者。何况爷爷跟他有过明言,那叫楚天的家伙,一身武运之浑厚,竟是能定海神针坐镇苏家气运,保证在这座苏家府邸,乃至于整座潇湘城,沈家之人绝无颠倒乾坤让苏家自乱阵脚的可能。除非有元婴境强者玉石俱焚,否则苏家即便再惨,也不至于溃败的一蹶不振,当然,话虽如此,苏浩然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爷爷一心求死为苏家博取那份生机,接下来哪怕担子再重,他也要接下来。 苏浩然望向仪门之外的沈家修士,双方人数相当,实力也相差无几,既然身处潇湘城,还是在苏家府邸大门口,不出意外,这边是一场稳操胜券的棋盘,沈家虽说武道底蕴更厚一些,背后更是有大秦王朝那位撑腰,可为了一个苏家,那叫王明阳的家伙只要没疯,就不敢让元婴谪仙境的强者插手其中,苏浩然心里有些伤感,思绪飘散,爷爷苏卿也曾被誉为‘天选之子’,是千年一遇的武道天才,却横遭惨祸,自散一身气运反馈天地,可即便如此,一生辛苦操持整个苏家的爷爷,依旧达到了天地共鸣的浩然境界。 苏家府邸上空,风云汇聚,灵元若浪潮席卷激荡,大战正酣。 苏家府邸门口,两拨人马对峙而立,杀机弥漫。 名叫苏钥的灰衫少年从人群走出,看向一脸阴骘的沈琼,当初就是这家伙追杀爷爷千里之遥,若非那位楚公子出手相救,苏家早已覆灭不复存在,灰衫少年走到台阶最前面,冷声道,“你该死。” 话音落下,灰衫少年一步踏出,作势要一鼓作气打杀这位沈家年轻少主。 只是已经一只脚踏足神桥境的灰衫少年,本该蓄势待发后一气呵成袭杀沈琼,身形在空中前冲之后,却骤然倒掠而出,使得神色凝重的沈琼也微微一怔,只是后者下一刻便发现了其中端倪,周身火蟒骤然收缩,凝聚一道火红罡罩,将周身完全围拢。灰衫少年身形悬空而立,双手猛然合十,动静之间,天空雪花如银针凝结,以沈琼为中心,齐齐急掠而去,空中碎琼乱玉,杀机如实质涟漪,疯狂旋转。 “好一个法天象地!” 中年男子眯眼而笑,神情并不如何凝重,“不愧是有坐镇山河之称的潇湘苏家。” 沈琼紧皱眉头,双脚如扎根大地,纹丝不动,只是在虚空雨幕一般的冰晶齐齐撞在周身火红屏障后,浑身猛然一震,一手在空中一拂而过,天地有洪钟巨响,在那一震一拂之下,竟有紫红火焰凭空生成,烈焰滔天,与漫天冰晶银针卷在一起,怒海卷涛,绚丽无比。 灰衫少年神情凝重,早就听闻沈琼本命灵宝乃是火蟒异兽脊骨锻炼而成的上品灵宝,有焚海断神之能,眼下第一次交手,便知道这绝非虚言,只是自己身处苏家府邸,可调转天地气运化为己用,倒也不惧就是,灰衫少年一脚踏后,俯冲而下,尚在空中,双手眼花缭乱交叉结印,如蚕吐丝,有一条条彩色丝线凝聚而成,很快交织成一张灵罡大网,罩向那条火蟒盘踞一般的赤红链条,一触即发后,苏钥已奔至沈琼身前,五指如钩,向沈琼额头拍去,几乎同时,沈琼一袖拂出,轰在苏钥胸口,两人再度倒飞而出,身后雪花激射,有大片涟漪疯狂席卷,苏钥退回府邸大门,一脚重重踩踏在门口石狮上,声沉若闷雷,再度前冲而去,身体后倾向后倒滑飞出的沈琼终于止住身形,双手一震,断神链如同螺旋火龙卷,凝聚一条冲天火柱,长虹般砸向灰衫少年。 苏钥双手五指如勾,一根根彩色丝线不断飘摇,握拳之后,凝聚成两条长枪般的彩色灵罡,一掷而出,试图刺破那条声势浩大的火龙卷,却不料断神链如地龙卷,所蕴含的磅礴气机竟是短暂绞碎了空中气运,两条长枪般的彩色灵罡与火龙卷才触碰,便被搅碎成五色碎罡灵元。沈琼正要一鼓作气,心神一颤,沉声喝道,“镇!” 火龙卷随之撞入大地,有一条彩色地龙腾空而起,两者相撞,激起滔天巨浪。 苏钥在那条地龙卷腾空之时,脚尖在空中一点,一手做刀斜斜向下劈去,空中顿时起涟漪,风雪化灵阵,就要将沈琼困笼其中。沈琼深吸口气,弯腰侧身,一手猛然甩出,从空中生生扯出一条火红长枪向砸向苏钥胸口。 苏钥手掌变竖劈为横压,仙人镇压天地,天地一线,气运好似厚密云层,齐齐下坠,将火红长枪阻拦在一线屏障下,云层屏障下压势头丝毫不减,就要将沈琼砸入地面。却不料双脚踏地的沈琼竟丝毫没有避其锋芒的念头,弯曲膝盖,拔地而起,向那层天地气运凝结的厚密云层直直撞去。 天地剧烈晃荡,宛若九天之云齐齐倒卷,惊涛骇浪,翻云覆雨,街道远处一些修为不济的武道修士,骇然退后。 神桥初期,竟是能调转天地之威,让一些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心生骇然。 冰火流转,天地炸裂。 苏钥缓缓落在府邸门口一头石狮上,难怪敢直闯苏家府邸,沈家弟子身上竟有一种可与天地相抗的恐怖气机,出乎意料,若没猜错,便是天地间所谓的附龙之气。 沈琼抬手召回那条赤红长链,周身一股紫金气机缓缓流淌,沉声道,“苏家文运果然非同凡响,神桥初期,便可与天地共鸣,我沈琼行走山河十数年,同阶从无敌手,今日能酣畅一战,不虚此行。” 苏钥眯眼而笑,这位在苏家名声不显,在外更无名声的苏家子弟,缓缓伸出一掌,寻龙师本就可寻龙摘星指山画水敕土描金,如今身处苏家府邸,更是潜龙入海,龙翔九天。 沈琼闭上双目,这位沈家年轻俊彦,一时间好似陷入神道忘我境界,周身气势层层拔高。 亿万里之外,大秦王朝京畿,帝宫祖祠内,有金龙张须睁眼,龙气升腾。 东玄东荒,有金龙蛰伏,吞吐天地武运气机。 沈琼并不知道,在他入道之时,沈家祖祠气运如开源之水,疯狂向外流淌,沈琼重重吐纳,由眉心向周身弥漫一层紫金气机,“附龙!” 王朝之内,天地有三清。 天机有武运。 文脉有气运。 龙气具天威。 沈琼睁眼之后,一身龙威蓦然勃发。 第206章 黄河之水天上来 沈家祖师祠堂,摆放有一个个沈家历代先祖的牌位轰然尽数皲裂,一位原本正打理祠堂的灰衫扈从吓的面无人色,匆忙向沈家主事大殿跑去,坐镇沈家的太上族老快步而行,走入家族祠堂后,神色凝重。 虚空涟漪微荡,走出一位肤色皙白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高大,一身青衫道袍,绘有一副阴阳图录,只是一身阴寒灵韵,透露着一股邪魅气息,男子手持拂尘,望向身边须发灰白的老人,抬起一手,摄起一片皲裂排位,轻声笑道,“福祸相依,自古如此,只是没想到你们沈家那几名后辈,如此不济事。” 已坐镇沈家数个甲子光景的老人小心翼翼捧着最上方的那个牌位,叹息一声,沈家既然选择投诚玄煌大帝,帮助那位夺取苏家文脉气运,自然知晓其中关键与轻重,只是老人没想到沈家百年谋划,还是没能截断苏家气运,老人看向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轻声问道,“诡道友,不知我沈家此次福祸各能占据几成?” 被称为诡道友的中年男子想了想,眯眼笑道,“你们沈家百年谋划,可是沈文君拍着胸脯说的保证毫无疏漏,不过有大帝的龙气附身,即便出现些差错,想来也不会有事,无非是在那之后,沈家会伤及一些武运根本,事后与大帝气运相连,早晚都能弥补上来。既然如此,对于你们沈家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破而后立,这么说的话,自然是福远大于祸了。” 已近五百岁的老人百感交集,将手中牌位端正放好,上面一道裂痕触目惊心,甚至有殷虹血迹渗透而出,沈家自从最初建族以来,已近千年岁月,虽说途中历经几次迁徙,甚至于家族传承差点覆灭,可始终有一丝火苗,不管风吹雨打,始终不灭,直到五百年前,他沈巽横空出世,百年光景踏足丹河巅峰,才使得沈家真正稳固,只是沈巽心里清楚,沈家之所以能有那一抹传承之光,得益于初代家族仙逝前所留下的那份气运,他沈巽也是得到那份气运福泽而已,最初与大秦王朝那位暗中联手,沈巽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中风险,虽说玄煌大帝乃是大秦君主,位于神座之上,天穹之下第一人,可谋划吞噬半壁文脉气运,无异于逆天而行,一个不小心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虽说南青沈家底蕴远比不上大秦那位君主,可他玄煌大帝崛起才多少年,大秦国祚无非才二百年而已。 沈巽叹了口气,扶龙附龙一字之差,意义之大万里之遥,前者雪中送炭,乃是与那位共同逐鹿定鼎天下之人,可惜他沈家当初一时的犹疑不定,错失了崛起的大好时机,如今只得在附龙一事上做选择,龙气之威,却能抗衡天地威压,制衡苏家坐镇天地的神通手段,可其中代价,老人只觉的心里在滴血,只希望此番谋划不会再横生波折,否则他沈家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沈巽压下心头阴霾,看向眼前中年男子,笑道,“诡道友说的是,若无意外,我沈家接下来千年之中,必定会有滔天福运,到时候还需诡道友在大帝面前美言几句。” 中年男子点头道,“太上长老哪里话……” 只是他话音未落,瞳孔即刻收缩,神色阴沉,沈家那些皲裂牌位,无一例外,同时崩裂粉碎。 沈巽心神一惊,骇然失神道,“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沉声道,“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 …… 潇湘城天穹,一位气态悠然的年轻男子闲卧云海之上,突然翻了个身,眯眼向下望去。 哪怕与世俗人间相隔万里之遥,可整座潇湘城情景,尽收眼底,清晰可见。 这千年以来,虽说他姬鞅看似逍遥游历山川大河,无所事事,可整座东玄大陆,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与他姬鞅无关?半州文运聚散飘摇,一国疆域帝王更迭,天地武运显化圣象,东玄中州天门初现,上古洞天显露人间,在世人眼中的不可能和天地异象,哪一个不是出自他姬鞅之手。 相较潇湘苏家乃至于南青沈家人的心神凝重,姬鞅一副无精打采模样,对于自己谋划的这盘棋局,觉得很是了然无趣,他目光向潇湘西北之地望去,讥笑道,“井底之蛙不自知,先不说你想要得到半国文脉气运本就是痴人说梦,就算是放在你跟前,你吃的下去?” 姬鞅百无聊赖,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还是东玄老头说的实在,武道武道,关键还是在那个道字,道,可道,非,常道,可道的嘛,无非在于一个‘真’字,山上人对待山下人俯的下身,山下人看待山上人的心如止水,本心自我,哪怕不知道何为武道,一旦能修出那平常心,可不就是跟那苏卿一样,舍武直接入道了,可惜你玄煌小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几百年光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 …… 大秦王朝帝宫深处,紫气升腾,一名头戴帝冠的高大男子高座龙椅之上,男子一身明黄五爪金龙袍,怀抱一名体态纤柔的俏丽女子。 高大男子微闭双目,神态安宁,身边两名纤薄白裙少女,小心帮高大男子揉捏四肢臂膀。 男子蓦然睁开双眸,身侧两名女子不寒而栗,他无趣的摆了摆手,世间女子都是如此,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无趣,一开始走上这至尊之位,对于这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还觉得很不错,可随着时日慢慢迁移,越来越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一个样,难怪天底下盛传一句话,女子贱命如草芥,了无生气,着实不是冤枉了这天底下的女人。 名叫王明阳的高大男子眯起双眸,向大殿穹顶看去,紫气弥漫,龙气升腾,一股新注入的生机如池水汇聚,虽说在浓郁紫气中并不显眼,聊胜于无,挑了挑眉,终有一天,他玄煌大帝将会突破此方天地禁锢,站起身俯瞰下方,颇有挥斥方遒的意味道,“半国文脉入我胸,一腔豪气冲斗牛。” 怀中女子柔声道,“大王本就秉承天地气运,将来便是一国气运文武相融也是常事,便是踏足东玄之巅也不无可能。” 王明阳哈哈笑道,“景儿说的对。” 女子嘴角翘起。 王明阳眯眼冷笑,南青沈家可不要让自己失望,否则定会后悔存在这个世上。 …… …… 苏家府邸大门口,以秘法移嫁紫韵龙气的沈琼身影早已模糊不清,一股股紫金气息激荡不惜,面目狰狞,显然以他初入神桥境武道修为,远不够支撑这份龙气反噬。 苏钥神色凝重,面容雪白,先前一番大战,即便是身处苏家府邸,可借天地之威,苏钥依旧难以占据半点上风。 面容扭曲,气势丝毫不减的沈琼沉声怒喝,“大胆苏家乱臣贼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尔等胆敢违逆大帝旨意,当死不足惜。还不束手就擒?” 天地灵元汹涌荡漾,气机翻滚若沸水滚油,大雪纷飞,并非坠地,而是齐齐拔地而起,向天穹逆流而上。 苏钥抬手抹去嘴角血迹,讥笑一声,“天地方圆,自有规矩经仪,那玄煌大帝逆天行事,沈家却一同违背天意,我觉得你沈琼赶紧束手就擒才是,或许还有一丝转世重生的机会。” 苏钥抬起一手,双指并拢,在眉心抹过。 苏家门庭中,一股充沛气机汹涌而至,只见苏钥纤细身躯微微一颤,沉声喝道,“天象!” 苏家子弟身处潇湘城中,如圣人坐镇天地,可天人合一,法天象地。 虽说远不如乾坤境的天地入我心,我心即天地无上玄妙境界,却也能借用天地之威,敕令天地万物为我所用。 苏钥沉喝过后,天地寂静,周身流转起一抹绚丽光彩。 面色肃然的灰衫少年深吸一口气,再次缓缓开口,“天地律令,何人胆敢拂逆?” 先前还气势如虹宛若真龙降世的沈琼周身紫气一瞬溃散,灵元气运飘摇不定,眼看就要维持不住。 沈家那名为首的中年男子神色大变,就要出手,苏浩然同时一步踏出,冷笑道,“怎么,就你们人多啊?” 名叫白丘的俊美男子缓缓走出,看了眼中年男子,轻声笑道,“他是我的。” 苏浩然呵呵一笑,摊了摊手,向后退去。 白丘眯眼看着中年男子,歪着脑袋问道,“听说当初就是你意图要身后这小畜生登门向婉清小姐提亲?” 中年男子一手持刀柄,刀剑拄地,“是又如何?你是铁了心要与我沈家作对?” 白丘呵呵一笑,摇头道,“如何?自然不如何,只是要杀你而已。” 中年男子神色蓦然冰寒。 白丘冷笑道,“你是不是也有那什么狗屁的附龙秘法?我劝你要是有这种压箱底的本事,还是早早使出来的好,免得一会没有机会。” 中年男子沉声道,“谋取天地文运,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你可知我沈家为何敢明目张胆谋划此事?” 白丘以玉扇轻轻拍打手心,咧嘴道,“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白丘蓦然瞪大眼睛,问道,“怎么,你莫非是想要以此来震慑住我,好让我知难而退?不对呀,我可是听说你们南青沈家的厉害,在青云阁都是能占据一席之地的,难道还会在意我一个小小的丹河境修士?” 中年男子淡声道,“我只是想少些麻烦而已。” 白丘淡然一笑,拍一声打开手中折扇,瞥了眼折扇中那行篆刻文字,笑道,“你们沈家能傍上王明阳那艘大船,想来耳目通天,可认识我折扇上这几个字?” 身为沈家丹河巅峰强者的中年男子眯眼笑道,“黄河之水天上来?便是一件上品灵宝,又能如何?难不成想要吓死我啊。” 白丘嘴角翘起,“不愧是东玄州最为灵韵斑驳偏僻之地,连这几个字都不认识,真是庙小妖风大,一个个口气大的吓死个人,见识却不如个井底之蛙。” 白丘想了想,笑道,“哦,对了……我白丘出山两年以来,走过的地方不多,见识自然也不会有多少,不过运气倒是很不错,说到这里,我还得谢谢你们,若非你们沈家作祟,我还真不会发现苏家这份浓郁文运,自然也就不会见着这场好戏,关键是能遇着位很不错的姑娘……” 白丘转头看向苏浩然,咧嘴道,“苏大哥可别怪我说的直白啊,等会我打杀了这不长眼的家伙,事后可要多帮我说些好话。”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既然知晓沈家背后那位的存在,还能如此的云淡风轻?大秦王朝,有人能有这份底气? 他并不清楚,黄河小洞天,虽说只是一方洞天世界,方圆不过千里,里面元婴境武道强者,却不止一手之数,便是踏足龙门境的武道巨擘,都有数位,只是天地规矩所在,不好现世而已。 白丘摇了摇头,“天底下从来都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若苏家文脉气运这么好吞入口中,那王明阳身为一国之主,哪里用费这么大的力气,附龙之法,紫韵龙气,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不怪我说你见识短浅井底之蛙都不如,若是我没猜错,先前那叫沈琼的家伙一番折腾,你们沈家武运估摸着已经消弭了大半,你若是再敢随便动用那种秘法,我保证即便是最后苏家溃败,你们沈家也一样难免覆灭命运,那王明阳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说别的,你们沈家的兴衰,算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脸色难看。 白丘轻轻摇晃手中折扇,自顾自说道,“我这柄玉扇,名叫‘天水’,是一件极品灵器,算是我本命物之一,能死在我白丘手上,也算是你的天大福气了。” 中年男子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对于白丘的话,虽有质疑,却知道绝非胡言乱语,在这之前,家主曾明确跟他们说过,一旦动用紫韵龙气,必定会波及沈家本源气运,只不过一旦成功,之后千年,沈家都会安然无忧。 可人心鬼蜮,这叫白丘的家伙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在玄煌大帝眼中,他们沈家的兴衰,算得了什么? 古往今来,过河拆桥,同室操戈,后背捅刀的事情何曾少了? 白丘见眼前中年男子神色阴晴不定,眯眼笑道,“算了,反正一个死人,不用去想这些个糟心事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音落下,白丘轻笑同时,手中折扇已经在空中划下。 轻描淡写。 苏家府邸门口,凭空有一条百丈水幕生成,水波流转,锋芒似金戈铮鸣。 第207章 金莲沉寂,文运生花 苏家府邸一座名叫‘金缕’的精雅小院内,一名身穿明黄蟒袍的年轻男子眯眼看向那位静坐小院凉亭的年轻人,扯了扯嘴角。 不同于苏家的人丁单薄,南青沈家可谓子嗣旺盛,人心自然也就更加复杂诡谲。 南青沈家,除却沈文君所在主脉,更有七大支脉,主脉之中,若说年龄最小的沈琼是一把出鞘利剑,年纪轻轻,刚刚及冠,便已踏足神桥境,那位被誉为青云太礡峰第一人名叫沈文的家伙,更是如骄阳烈日,照耀的沈家子弟睁不开眼睛,生在沈家,若想被足够重视,得到足够的尊重,只能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行,不同于沈琼跟沈文生来便是嫡出,武道天资更是让人只得仰望,他沈敬轩不过支脉庶子出身,若想出人头地,只得在武道之外,广纳四海宾客,养士蓄势,助长自身势力,除此之外,还要在人心上下很大功夫,正因如此,哪怕沈敬轩凭而立之年才刚刚踏足神桥境,便已经在沈家有‘小总管’的称呼,得益于及冠之后,十年之中,这位沈家竖出子弟为沈家拉拢培养了一只叫‘听风’的组织,总计二百余人,修为都算不上多高,在神桥丹河之间,少有几位,能够达到丹河境,正是这群耳目灵犀的家伙,狡兔三窟活跃于潇湘城方圆数千里地界,甚至混入苏家核心层次,才能够让沈家百年谋划顺利进行。 一开始的时候,沈家曾有不少同样庶出的子弟对此不屑一顾,更有人取笑沈敬轩的行径不过是蛇鼠小道,沈敬轩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后来,那位取笑他沈敬轩的人,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一个庶子而已,况且还是个没脑子的废物,死了也就死了,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这位沈家支脉庶子背后议论什么。 沈敬轩算不上相貌堂堂,只能说长相还说的过去,比起那位被誉为沈家璞玉的沈文自然不如,比起那位彗星崛起的沈琼也相差甚远,甚至比起在家族中气质敦厚的沈策,锐气内敛的沈涛,在寻龙观星之上建树颇丰的沈辉都相差甚远,只是在心头算计人心揣度上,沈家后辈子弟,他沈敬轩自认第二,绝无人敢自称第一。 此番光明正大的前来苏家,瞥去家主跟苏卿那老不死的武道之争,沈策的围拢之势,实际上最为关键之处,还在与他沈敬轩眼下的气运之战,只要自己能拿下眼前这年轻人,苏家所谓的‘潇湘之内,天地自成’,就是一个笑话,到时候,苏家也将会不攻自破,他沈敬轩自然也就近水楼台,不说能弥补武道资质上的缺憾,至少能够让自己的武道根邸百尺竿头。 神桥六境,对一个尚未完全踏足神桥境的小子,板上钉钉的稳赢棋局,不过作为常年下棋人,即便如此,沈敬轩也没有丝毫大意,天底下的无常之事太多,阴沟里翻船的人也数不胜数,作为沈家耳目消息最灵通的人之一,他可是清楚,那个叫沈青的家伙,便是折在了这叫楚天的小子手里。 沈敬轩横立庭院虚空,遥望向庭院中那名年轻人,既然两人实力悬殊,他并不急于动手的,一来此战沈家折损多少,于他沈敬轩无益,虽说沈家折损越多,气运损耗也就越重,不过这也意味着,之后能跟他沈敬轩正面掰手腕的人也就越少。沈敬轩思绪飘远,主脉之中,除却沈文跟沈琼两人,余下的那几个家伙,武道资质不算多好,却也不差,死了一了百了,他自信武学天赋不比那群家伙高,但心境上的磨炼,在所有沈家后辈子弟中,绝对能站在前三甲之列,若是能够得到沈家的倾力培养,将来踏足元婴谪仙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敬轩眯眼而笑,他甚至感谢沈文的一骑绝尘,感谢沈琼的锋芒毕露,若不是有着两人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他沈敬轩也就不好这么些年的隐忍藏拙,然后雷厉风行骤然崛起。 相对于沈家眼下局势,后辈之中,沈敬轩更是自信自己看的最为长远,哪怕是家族中那群老家伙,比之都不及许多,对于附龙一事,若非家主沈文君力排众议,估摸着到现在也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实际上沈敬轩也清楚,天底下不会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虽说沈家武运积聚不浅,尤其是这些年来,更是达到了鼎盛迹象,只是以此就想要染指紫韵龙气,痴心妄想,沈琼那家伙可是沈家真正的天之骄子,眼下如何了?沈敬轩抬起一手,在空中微微挥袖,两道身影蓦然出现,能够亲手拉拢起二百余名武道修士,心性手腕可想而知,自然会在自己身边培植几名心腹,尤其是那些个凶名赫赫的散武修士,一路打杀才有的武道成就,少有人真心甘愿沦为世家子弟的奴仆,若非生活所迫,连这种寄人篱下的想法都不会有,沈敬轩一个庶出子弟,有野心,如此一来,自然而然便一拍即合,无非就是富贵险中求,一起走一走另外一条刀口舔血的路而已,这一点沈敬轩心知肚明,却也毫不放在心上,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更为高明的驭人手段。 两人之中,一人神桥巅峰境界,一人丹河境初期,尤其是前者,一身奇技淫巧,身形鬼魅不说,可隐匿于无形之中,便是寻常丹河境武道修士都难以发现其踪迹。 至于名叫薛瑞的丹河境汉子,当初刚刚进入沈家成为扈从的时候,才只是神桥四境修为,如今十年过去,已是能独当一面的丹河境强者,并且薛瑞武道根邸,是更近万人敌的沙场战意,武魂法相更是一骑银枪金甲的冲锋铁骑,若非身世牵连,武道天资,甚至不会比那位被称为太礡后辈第一的沈文差半点,被沈敬轩视为身边中流臂膀。尤其是在薛瑞踏足丹河境后,便是沈文君都亲自特许这位沙场战将称为沈家清誉供奉,身份地位一跃千里,从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族走狗,成为真正的客卿供奉。只不过能走到这一步,薛瑞自然也不是头脑昏迂之辈,清楚沈文君之所以对自己有此待遇,并非是真的将他薛瑞看在了眼里,而是看中了他薛瑞今后的利用价值,对于这些,薛瑞也是跟沈敬轩坦诚相见,直言他薛瑞平时不介意去奉承这些个蝇营狗苟,但是他希望不会看错了沈敬轩,能够放眼更宏阔的格局。 沈敬轩看了眼苏府门口那边,大战正酣,灵元激荡,使得整座苏家府邸都震荡动摇,他眯起双眸,看着整座苏家府邸在楚天掌控下,一种玄妙气机若行云伴流水,缓缓流淌,任由天地风雨交加,我自岿然不动,轻声笑道,“有意思。” 话音落下,沈敬轩一手挥出,天地气流紊乱,顷刻有数十箭矢般的灵元纹络横空生成,在空中发出一阵刺耳嗡响,如冰晶向楚天齐齐射去。 天人合一,取自上古有圣人,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大道归一,既是自然大天地与人身小天地的精契结合,法天象地,回归大道,一种玄而又玄的武道状态。武道之中,龙门之上,便有天象圣人境,虽说借用了上古圣人境,难免有不合之宜,但如今天地,没有人敢小觑了天象圣人几个字,至于天象之下的‘天人合一’,自然比起真正的天象圣人境要远远不如,神桥境的说法,是以自身神桥与天地搭建起的那座桥梁,构建出自身武运力场,可一些身负天机气运的天眷之子,天象境下,便可参悟天地大道本源,梳理出自身武道脉络,洞察天地灵韵气机运转路线,如圣人坐镇天地,同样被视为天人合一中的‘小天象境’,以示与龙门之上天象的区别。 潇湘城苏家子弟,置身城池府邸,说是可达到天人合一境界,实际上是夸张之言,高看了苏家子弟,除却苏家之主苏卿,后辈子弟,能被称为真正触摸‘小天象境’的武道天骄,只有苏浩然一人而已。 数十道灵韵箭矢破空而至,将天地大雪刺穿出一条条诡异弧度,落雪不落,向四处张扬,直刺楚天。 神桥六境,身侧有丹河境强者相助镇压气运,灵罡之盛,与在外面天地无异。 沈敬轩一袖过后,并未再次出手,只是嘴角升起一抹笑意,似乎要看看这位自东海一路走来的年轻人,据说一身武运附身的天之骄子,短短几日便可与苏家气运达到共鸣的武道俊彦,到底有多大本事,能在自己的攻击下,支撑多长时间。 身影飘摇不定的中年男子看沈敬轩并未有速战速决的想法,轻声提醒道,“沈公子,咱们这样做,会不会被家主那边发现端倪?若是出现了什么差错,可是后患无穷。” 沈敬轩淡笑道,“咱们可不知道苏家府邸的气运如此稳固是因为眼前这小子的原因,你知道吗?反正我是不知道,只不过正巧被我碰上了而已,秦江天那家伙不是说这小子是青云阁那位看中的人,咱们总不好直接下狠手不是。” 身形有些瘦弱的黑衫男子跟薛瑞两人皆是一愣。 沈敬轩呵呵笑道,“秦江天跟咱们家主暗中有一些往来,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至于这个叫楚天的家伙……” 沈敬轩话音未落,便眯眼啧啧出声。 只见那数十道飞蝗一般的灵纹箭矢,在落入眼下小院后,不见楚天有丝毫动作,空中便有一层隐晦气机流转,形成一道涟漪屏障,所有箭矢便如泼水入湖面,消散不见。 “好一个天人合一,法天象地,一直有所耳闻,上古圣人坐镇天地,心随意动,便可移山倒海,虽说眼下气象差了太多,终究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沈敬轩啧啧出声,他自然能看出,从始至终,楚天周身甚至没有一丝灵元气机运转的迹象,显然不是寻常玄妙术法。 沈敬轩扯了扯嘴角,虽说他打心底感谢沈文的一枝独秀,吸引了太多目光,可以让他韬光养晦,但平生最恨的一种人便是这种武道天资独揽一地福运的家伙,自以为是不说,看人都是用鼻孔看。 名叫薛瑞的汉子皱了皱眉,他的武道跟大多数人不同,讲究的是沙场陷阵杀敌,一人当万人之勇,武道根本之处,自然不是女子过家一般的细水长流,也不是寻常武道修士的聚面为线,而是如那汹涌大江大河,携裹雷霆之势,浩浩荡荡,一泻千里,这就更要讲究对天地灵韵的掌控百川入海,所以在他觉察到那座小院中的气机流淌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动感觉,就像是男子见着了一位娇俏美艳女子,挠心挠肝的心动。 薛瑞看了沈敬轩一眼,后者点头后,薛瑞大笑一声,身体骤然下坠,向一拳向小院轰去。 楚天微闭双目,眉宇微皱,正盘算要不要出手,一声鄙夷传来,“丹河境对付一个尚未踏足神桥境的人,沈家的人真是好不要脸皮。” 一名女子从小院屋舍走出,抬头望去,动手前转头对楚天打趣道,“苏秀还在可万万不需要楚公子亲自出手,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提前遇着了我家浩然,小女子可就要对楚公子暗许芳心了。” 楚天嘴角微动,一头黑线,这两日他是见识过了这叫苏秀的女子,大家闺秀出身,可那叫一个粗犷豪放,难怪苏浩然都会如此狼狈,便是哪些个枕中云气千峰近的豪情汉子,都要自愧不如。 苏秀一脚轻点地面,身形跃然而出,凌空而行。 薛瑞微微一怔,竟是个秀气的娘们,难道苏家除了那叫苏浩然的家伙,就真的拿不出像样的男子了? 嘿,既然你自己找上门来,可就怪不得我薛瑞辣手摧花了。 身形虬壮的汉子冷笑一声,化拳为掌,再猛然握拳,手中有一杆璀璨若琉璃的长枪凌空出现,直直向女子刺去。 一身汹涌战意,若万骑奔驰,天地大雪,似万钧星辰,齐齐下坠。 素以战意激荡三千里闻名于世的粗壮汉子哂笑一声,等自己以一身战意将脚下这娘们禁锢,在床上再来个大战三百回合,岂不美哉。 哈哈大笑的魁梧汉子正要调笑几句眼前火辣娘们,浑身一颤,瞥见一张明镜跃然升空,宛若烈日高悬,天地大雪尽数融化,周身那股杀机荡漾的灵元战意,在那道雪白流光下,割裂出一条条纵横沟壑的裂痕。 只是一个回合,这位素以战意有山岳之威的沙场战将,整个人倒飞出去,手中长枪如投掷火炉,赤红滚烫,哪怕他以灵元战意凝聚实质护住全身,依旧被那道流光刺破胸口,血流如注。 沈敬轩心神凝重,望向那名身形纤柔的绿裙女子,沉声道,“你便是清风城苏秀苏仙子?” 苏秀轻哼一声,讥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沈敬轩微皱眉头,阴沉不定。 楚天突然站起身,抬头望去。 整座苏家府邸,气运若沸水滚动,几处战场灵罡好似九天垂云,厚重压城池。 苏秀一脸不解。 楚天抬起一手,轻声笑道,“苏老家主让我跟你们说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刹那之间,整座苏家府邸,同时荡漾起一层青紫涟漪。 苏家后山,一株株紫竹骤然间,绽放出绚丽竹花。 楚天抬头看着天地间如实质流淌的浓郁气运,一脸的意气风发,正欲豪言壮语,指点江山几句。 丹田之中,那朵就要灵韵横生生根发芽的莲子好似被抽干了生机,全身灵元逆流,浑身一颤,七窍血流如注。 心里骂娘一声,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朝一脸媚笑向自己看来的女子讪讪一笑。 真他娘的尴尬呐。 第208章 欲以胸中气,肝胆撼昆仑 苏家府邸一座廊桥上,灵韵宛若碧波流淌,身穿粉裙的妙曼少女笑问道,“师兄,你说这苏家会不会真有隐世高人暗中相助,否则那苏卿怎么会有这般底气,不惜以苏家所有弟子的性命做赌注,也要孤注一掷。” 向文崖望向虚空,轻声笑道,“就算是有人暗中相助又能如何,在这东玄东荒,难不成还有人是那王明阳的对手,不然哪至于在暗处遮遮掩掩。” 少女笑道,“也是,除非是咱们那三位太上长老亲自出手才行,如此说来,师兄才是真正的隐世高人。” 向文崖瞥了眼自己这位口无遮拦的师妹,呵呵一笑,“我算哪门子的隐世高人,你真当我是那三个老家伙的嫡传弟子了?” 少女会心一笑,轻轻揽住男子臂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一个小小的大秦王朝,哪里入得了他们蜃岛的法眼。 数万年前的辰山,可是东玄中州最为顶级的势力之一。 少女虽然不清楚数万年前,辰山最为鼎盛之时,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却从一些古卷典籍上看见过只言片语,说是辰山最为鼎盛之时,龙门境武道大能,冠绝东玄州,山门武运之强盛,可气冲天门。 哪怕当初的辰山早已覆灭,如今的蜃岛不得不隐匿东海之中蛰伏万年。少女曾见过一位太上长老亲自出手,一剑之威,东海方圆万里,浊浪激天。 少女曾悄悄打听过,说是他们那三位太上长老,都是越过了龙门境那道门槛的大能,之所以不能够踏足东玄大陆,是因为如今的天道禁制,太低太矮,时机未到,不过撇去那三位太上长老不说,蜃岛之中的元婴境武道修士,可不少于一手之数。 少女唉声叹气道,“师兄,你说太上长老想要在东玄州开疆拓土,开宗立派,直接让几位元婴境长老过来不就得了,哪里用得着咱们这么辛苦,长老们到底都在想什么?” 向文崖微笑道,“长老们自然有长老们的想法,眼下的天地规矩跟数万年前可不太一样,想来是最大的顾忌,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师兄,每过甲子光景便会前往东玄各地穿针引线,梳理脉络。” 少女点了点头。 她突然气咻咻的噘起嘴道,“那叫楚天的家伙真是不识好歹,竟然敢拒绝了师兄的好意,还有那南青沈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向文崖眯起双眸,摇头笑道,“好大手笔,文风清韵浩然在,当仁不让谁敢言!?” …… …… 苏家后山。 天空之上,黑云压成,灵元倒卷。 苏卿脚下罡风呼啸,衣衫猎猎作响,神色淡然望向对面白发老人。 这位白发化青丝的苏家家主,蓦然抬起双手,以托天之势,横立虚空,沉声喝道,“天地平!” 话音落下,九天云垂。 沈文君眯眼看向方圆千丈罡风萦绕,气机倒流逆卷天际的浩然景象,哈哈大笑,对苏卿这副‘天人合一’的壮阔景象毫不在意。 他沈文君身为沈家家主,一路武道攀爬,不能说顺风顺水,却绝对称得上直上青云,每进一步,所能看见的武道风光,比起同阶修士何止高了一筹,何止壮阔一倍,即便你苏卿身处潇湘城苏家府邸,可直达‘天人’之境又如何?我沈文君依然不惧。 这并非沈文君自负,如今的沈家武道第一人,丹河巅峰的武道强者,距离元婴境那道大门,只有半步之遥,被誉为元婴境下半无敌的存在,扳手指头算一下,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有谁能与青云阁那位元婴之下第一人力战百回合而不落下风,想想他沈文君的武道之路,不足及冠之年,踏足神桥境界,于南青城转战方圆三万里,无一敌手,而立之年踏足丹河,挑战当初的丹河第一人丁浩楠,让其重创不治而亡,不惑之年踏足丹河巅峰,挑战元婴之下第一人,稍逊半筹,其后数十年,走遍青云三千万里天地,大大小小武道之争数百场,无一败绩。 哪怕是同阶武道修士,同样有天差地别,可他沈文君自信元婴之下,不说无敌,至少绝对不会惨败给谁,所见识的武道风光,也绝对不会比任何同阶武道修士差了,尤其是这些年来,看似他沈文君武道修为停滞不前,始终无法踏破那道元婴壁障,实际上沈文君自己心里清楚,除却心境不说,他的武道境界一直在稳步上升,世人所圈定的丹河大圆满境,早已被沈文君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始终无法破开那道壁障,真正踏足元婴境。为此沈文君曾亲自拜访青云阁主,只是得到四字谶语,说是‘画地为牢’。 潇湘城内,万人举目远望,所有人皆是心神紧张骇然。 百年以来,苏家可谓福泽四海,为此不少散武修士武道一途平步青云,可是虽说苏老家主身处潇湘城中,更是在气运最为浑厚的苏家府邸,毕竟那位老家主才只是魂武九境修为,跟沈家那老家伙相差太远了些,就算再如何希望苏老家主能一战定乾坤,也难免紧张忧心。 沈文君双手负后,轻声一笑,“一气上昆仑!” 话音落下,这位须发皆白的沈家家主,竟是跟苏卿一样,先是双鬓由霜白转青黑,随后白发化青丝,一身气机宛若冬去春来,开始返老还童。 沈文君眯眼向下望去,正是楚天所在的金缕小院,他讥笑一声,天底下的聪明人太多,自负聪明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原本以为那叫沈敬轩的家伙只要不过火,耍一些小心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竟是连他沈文君都敢算计,真不愧是沈家子弟。 沈文君深吸一口气,并不在意苏卿一身气运攀升至巅峰,好像对于这位苏家家主,他愿意给出足够的尊重,对于自家子弟,也有足够的耐心,想要看看最终能走到哪一步,武道氏族,生来便是实力为尊,就好比帝王之家,永远不要妄想有那含饴弄孙天伦之乐,若说是武道高门氏族希冀后辈子弟成龙成凤,做不得假,可对于资质根骨平庸的废物,便是亲儿子孙子,死了也就死了,要之有何用?就好比沈文君丹河境修为,寿命千年,一个最长不过百年寿命的子孙,自然不值一提。 沈文君神色淡然看着九天垂云般的天地灵韵,好似将天地一分为二,气运狂盛直冲天穹,且那股气势愈加壮阔。 苏卿双手呈龙爪之状,猛然握拳,随后一手探出,握住那杆龙须小锥,在空中一划而过,沉声道,“断江!” 天地虚空,以沈文君为一线,卷起一道千丈灵罡。 天地气运好似被那一笔携裹,猛然收拢,从四方向那一线挤压塌陷。 苏卿一笔过后,再次起一笔,一身衣衫鼓荡如球,气机不坠反升,继续沉声喝道,“井困天地!” 一线斩去之后,九天之上,起风雷。 一个巨大的‘井’字好似从虚空撕裂而出,就要将沈文君困笼其中。 一线断天地。 一井镇乾坤。 沈文君一身衣衫狂乱飘摇,周身灵元气韵更是如浮萍草芥,好似随时都要溃散覆灭,只是这位返璞归真不再苍老的老人依旧神色平静,轻声道,“终究只是‘小天象’,不过以自身寿命窃取天地之力而已,如此投机取巧的行径,也敢自称圣人坐镇洞天?” 沈文君微微摇头,“不过也是,魂武九境能达到这般境界,的确不易,指不定真能伤我几分,只是想要跟我玉石俱焚,怕是还远远不够。” 沈文君说话之间,那一线灵罡已经携裹浩荡天威斩向他眉心,便是那一道‘井’字灵阵也骤然下降,将沈文君困禁其中后,急剧收缩。 沈文君冷笑一声,抬起一手,手心乌光流转,一枚漆黑炉鼎出现手心后骤然升空,炉鼎内赤焰滔天,翻滚不息,随着他一声大笑,体内积聚数百年的灵元气机如火山爆发,炉鼎内一道烈焰火柱冲天而起。 上古之时,圣人行走天地,的确有道子佛子一朝悟道,直达天地共鸣的浩然圣人境界,甚至于一些上古残破洞天遗留下来的密卷记载,有凡夫俗子行走天地,体悟梳理天地经仪,同样可得天地浩然气的认可,只是千万年过去,如今的天地早已不复当年,便是那些越过龙门踏足天象境的武道强者,都未必能达到那种恢宏壮观的‘天人’真境。你一个小小的魂武九境,即便是得方圆千里天地人心,难不成还真能惊天地泣鬼神,比肩那些个上古圣人的存在? 沈文君冷笑一声,手腕猛然翻转,那条长达数百丈的火柱笔直一线,直直向那疾驰一线撞去,随后他一脚轻点,从炉鼎内摄出一道火浪,向天空‘井’字灵阵冲撞而去。 火浪前赴后继,声势层层拔高。 那道以天地气运凝聚神韵而成的‘井’字灵阵竟然被火浪层层撕裂,原本黑云压城的厚重云海气运,与漫天火海卷在一起,翻滚数十息后,也最终消散,重复平寂。 苏卿神色凝重,在他眼中,苏家百年气运,好似一池春水,清晰可见,眼下一番大战,已经消耗过半。 苏卿深吸了口气,看向对面手托炉鼎返老还童的青壮男子,脚尖一点,天地出现一连串巨大涟漪浪潮,身影如长虹,一掠而过,瞬息来到沈文君身前,手中龙须小锥一笔刺出。 沈文君眯眼轻笑,一手托炉鼎,一手双指并拢剑指状,摄取一抹火纹在眼前一划而过,化为一层火焰屏障,苏卿一笔点在屏障之上,火焰起涟漪,无视那些炙热火纹汹涌如瀑,身形拔地而起,以倒立之姿,一掌向沈文君天灵拍去,沈文君眉宇微皱,托鼎之手不变,另一手抬起,凝聚一道火纹灵罡,试图挡住苏卿那破竹一掌,不料苏卿掌风不变,身形旋转,一脚狠狠旋转踢下,砸在沈文君肩头,这一脚看似轻描淡写,天地间却是出现一条肉眼可见的惨白沟壑,天地之中,翻滚气运好似江面再降一分。 沈文君闷哼一声,身体顺势下坠数丈,整个肩头好似扛起万仞山岳,不过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同样自炉鼎内抽出一道火罡轰在苏卿胸口。 一切不过须臾之中。 苏卿身形倒退百丈,尚未站稳,手中龙须小锥已经接连在空中圈画数百下,沈文君更是双指掐诀,手心炉鼎疯狂旋转,以更强烈的火罡之力凝聚出一片片火蛇与天地气机撞在一起。 两人之间,天地气运与火罡灵元相撞激荡起一圈圈虚空塌陷般的虚空漩涡。 一名衣衫破碎的年轻男子仓皇出现在一座屋顶峭檐,看向虚空好似塌陷的灵元气流,声音沙哑道,“家主,沈琼少爷已被苏钥杀死了。” 沈文君稍稍蹙眉,低头望去,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一群废物,死了便死了。” 神色仓皇的年轻男子脸色一怔,身体微微颤抖,悲鸣不已。 一身灵元气机这才攀至巅峰的沈文君望向苏卿,淡声道,“既然都是自己的选择,自然生死自负,身为我沈家子弟,若是还没有这点觉悟,即便不死,我也会亲自送他一程,苏兄你说对不对?” 沈文君轻笑一声,“如果苏兄只是这种程度,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免得苏家子弟惨遭横祸,如若不然,沈某就不客气了。” 苏卿一手平拖胸前,龙须小锥震颤轻吟,一手握拳,低头看向乌云翻滚一般的苏家气运,微闭双眼轻声道,“山海有志言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今日苏卿欲以胸中气,肝胆撼昆仑!” 苏卿抬头收回视线,握拳左手缓缓伸出,朗声道,“苏卿愿以今生来世,祭请天地共鸣!” 天地震颤,九天惊雷! 整座潇湘城,万人皆惊惧不能言。 传闻坐镇潇湘的苏家家主,可替天行道,敕封玄黄,难道是真的? 方圆千里,天地阴沉,风雨将至。 苏家府邸大门,数名沈家子弟神魂惊惧,原本以为小小一个苏家,早已如那陋巷茅屋,风雨飘摇,此番前来不过是走走场子,却不料一番大战,先是沈琼被那叫苏钥的怪异少年镇杀,再是沈涛沈轩几人陨落当场,眼下局势,竟是沈家风雨飘摇大势将去的迹象。 白丘看着门外几名沈家子弟的惊惧神色,咧嘴一笑,“怎么,就凭你们几人还想要给本公子热热手?” 苏府门口一片死寂。 白丘抬起头看了眼天色,阴云密布,没由来叹息一声。 这位出身黄河之上的年轻人转身望向遥立虚空的那道身影,微微躬身稽首。 第209章 为天地肃平 金缕小院,楚天抬头看着黑云压城的雄壮场面,暗自叹息,作为整座府邸天地气运的掌控人,楚天自然清楚,苏卿先前那两句话的意思,人力终有穷尽时,一个武道修为止步魂武九境的老人,能借天地之力返璞归真已是匪夷所思,何况是真正的合道入天地,达到真正的天地共鸣境界? 名叫苏秀的女子秀眉紧蹙,低头碾着那颗倒在血泊中的头颅,让人毛骨悚然,很难想象,一个清秀女子竟会有如此行径。 风雷激荡,黑云愈加厚重阴沉,一道雷鸣过后,天空骤然洒下瓢泼大雨。 楚天站在庭院中怔怔出神。 经历先前一番气运跌宕,饶是楚天一身雄浑武运气机,仍是感觉翻江倒海,五味陈杂,眼下体内,如烈火烹油,楚天抬手抹了把肆意洒落自己脸上的雨水。 苏家府邸一座天台上,数十人并肩而立,神色凝重遥望虚空那两道身影。 白丘站在靠后的侧面栏杆处,好奇道,“这是出自那个叫楚天小子的手笔?” 苏浩然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不错,楚公子能以灵纹画符,在城东那边我是见识过的,原本就以为是一名资质不俗的灵纹师,不曾想短短几日光景,竟能与我苏家气运共鸣……” 白丘眯眼道,“灵纹造诣不低,只是这份气魄,便是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也不该支撑的起来才是。” 苏浩然苦笑一声,“以爷爷的武道境界,一语成天宪,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以相信的?” 白丘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语。 潇湘城内一座茶肆,青叶剑仙深吸了口气,满是赞赏之色。 短短半年光景,这位出身东海之滨的散武剑仙,能得到那株万年云霄紫竹认可,自然不是寻常之辈,所‘见到’的奇人异事,比起出身青云阁的剑一只多不少,甚至对上古那场圣战都有所耳闻。 青叶剑仙身侧,朱红满脸的忧心忡忡,“师父,公子会不会有事?” 尉迟恭笑道,“那家伙的命大着呢,整个东荒境内,就数他楚天的气运最旺盛,头顶上的人最高,想死都难。” 朱红哦了一声,抬头看着满城风雨,好奇道,“先前那座苏家府邸气运满昆仑的景象,是不是公子的手笔?” 尉迟恭没好气道,“就只有你家公子是那天选之子,一身武运气冲斗牛。” 朱红满脸笑意道,“那是,就连我都比公子差一些呢,谁还能比公子更厉害?” 青衫儒冠的小剑童噘嘴哼道,“你家公子才刚刚摸索到神桥境的门槛,咱们师父可都是丹河境了。” 朱红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手下败将瞎扯,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她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一副江湖女侠气势,站起身,一脚踩在长凳上,抬头望向漫天黑云,一手按住腰间竹刀刀柄,抽刀出鞘,朝着苏家府邸所在上空一刀刺去。 小剑童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抬了抬眼皮子,啧啧道,“师妹好神通,一刀就能叫天地沉沦,了不得啊。” 朱红翻了个白眼,依旧不去理会小剑童的冷嘲热讽,向青叶剑仙问道,“师父,你不是说我在这里会有一次武道契机吗,还得等到什么时候?你可是给我保证了啊,不出三年,我就能神功大成,这才心甘情愿喊你师父的,咱们行走山河,可要讲诚信。” 尉迟恭一脸的无语,摆手道,“楚天没跟你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要是不想跟着我也行,现在就去苏园那边去找楚天便好,不过我可以给你保证,那家伙一定不会继续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 朱红板起脸道,“师父,虽然咱们已经很熟了,但是不带这样吓人的。” 尉迟恭呵呵笑道,“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吓你。” 朱红皱眉盯着自顾喝茶的便宜师傅,不似作假,她撇了撇嘴,讪讪笑道,“我们公子说了,他的仇家太多,让我跟在身边会有危险,我知道的,再说了,我家公子把我托付给你,你怎么能将我丢下是不?” 青衫小剑童转过头,掩嘴偷笑。 尉迟恭点头道,“话虽然是这么个说法,可你要是非得去找楚天那家伙,我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一直拦着你的路吧。” 朱红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可怜兮兮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另一座廊桥小院。 向文崖眯眼望向天地气运若大浪流淌,轻声笑道,“了不得,竟然真让他达到了天地共鸣的浩然境界。” 清秀女子看了眼天地风云,问道,“还真有以今生来世祭拜天地,达到天地共鸣的武道神通?” 向文崖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在宗门秘典上看到过一些只言片语,说是上古圣人梳理天下经仪,掌握天地脉络,可以合道天地。” 向文崖说着,指了指院中天地气运如雨后残荷的惨淡光景,“你并非寻龙师,在灵纹造诣上也建树平平,自然难以觉察,眼下整座苏家府邸的气运都如溪涧流淌,慢慢汇聚在苏卿那老家伙体内,若我没有感觉错,先前整座苏家府邸有一座山水大阵,妙处不仅仅在能圈禁天地气运,就像是圣人镇压天地,更在于形成一座天然雷池,可炼化气运融入苏卿那老家伙体内,进而帮助他达到这种天地共鸣的境界。如此一来,除非是真有元婴境强者亲自前来,否则就算是沈文君这般的丹河巅峰强者,也无济于事。” 清秀少女不以为然道,“以整座苏家府邸百年气运,再加上两世因果,才换取这么一副气象,只是这种武道秘法,厉害是厉害了点,代价想必更是难以想象,沈文君可是号称元婴之下第二的存在,哪怕不求胜,那苏卿也总有不堪负重的时候,到时候整个苏家不还是难逃覆灭的命运?” 向文崖瞥了眼自己这位师妹,无奈道,“咱们现在好歹也算是苏家的宾客,你说话就不能客气一些?念苏家一点好?” 清秀女子嫣然一笑,“这话竟然是从师兄你嘴里说出来的。再说了,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苏家眼下的局面,可不是一两位丹河境武道修士就能解决的,不好说就是有元婴境强者出面都未必管用,咱们能怎么办?” 向文崖点了点头,微笑道,“这倒是,人人都喜欢锦上添花,可没有谁真的愿意去雪中送炭。” 清秀女子笑望向远方,轻声道,“长老说东玄东荒天地气运很快就会发生巨变,这小小苏家,不过是一点前景而已,到时候咱们蜃岛是不是就能真正踏足大陆了。” 向文崖看向天地远方,眯起双眸,沉默半晌突然深吸了口气,“数万年前那场天地巨变,不是你我能想象的,蜃岛若想踏足大陆,怕是还需要等待更大的机会才行,否则那些老家伙也不会让咱们费尽心思开疆拓土了。” 清秀女子点了点头,“师兄你什么时候能踏足元婴境,咱们也就不用这么束手束脚了。” 向文崖无奈笑了一声,“你怎么就不想着自己哪天踏足元婴境,也不用什么事都让我来担心了。” 女子嫣然一笑,“师兄替我担心,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 苏家府邸,虚空之上。 原本返老还童的苏卿再度青丝变白发,嘴角流淌出一抹殷虹血迹。 沈文君看着眼前那张苍白决然脸庞,讥笑道,“好一个开万世太平,你苏卿真以为苏家得了上古文圣的只言片语传承,便真的能为天下生民立命,开太平盛世了?文风清韵,你苏卿看看,就算你能聚拢方圆千里天地人心,到头来又能如何?自己以两世因果祭天地,置整个苏家与死地?自己尚不能跳出樊笼,还想着立心天下,立命万民?” 天地罡风呼啸,黑云若龙卷从天而降,沈文君一手平拖赤红炉鼎,一手负后,周身火云流转,讥笑声响彻天地。不得不承认,对于苏卿,沈文君打心底有一种敬服,可这又如何?天下可不是你想讲道理,别人就给你讲道理的天下,既然你苏卿百年之前气运傍身,没有做出那力敌天下的逆天壮举,眼下一身气运溃散天地,难不成还想能拼死逆天而行?若说在百年之前,他沈文君绝对不会插手这种关乎王朝气运的天人之争,可如今百年过去,苏家早就大厦将倾,既然如此,这杯羹分给谁不是分? 武道修心,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还修什么心? 潇湘城数万武道修士,听闻此言皆是心神百转陈杂,望向虚空那道风雨中飘摇不定的身影。 苏卿喉咙微动,沙哑大笑,“自作孽不可活,天地人心,在与不在,不是你沈文君说了算的,既然你沈家愿意助纣为孽,逆天而行,意图谋取天地气运,那苏卿今日便来替天行道,我倒要看看他王明阳能够如何?” 已在丹河境登顶甲子光景,堪称元婴之下近乎无敌的沈家家主,紧皱眉头,平静道,“既然如此,我便看看是你合道之境更胜一筹,还是我元婴之下更为无敌。” 好似被浩然天威附身,身形愈加佝偻的苏卿淡然一笑,“沈家百年以来武运日益升腾,本该百尺竿头,独享青云一峰气数,却不料竟会走入这一步,我苏卿百年时间博观约取,走遍千里山河,梳理天地经脉一十八条,今日便让你死的瞑目。” 话音落下,天地震颤。 苏卿抬起一手,龙须小锥悬在手心,“窃取天地气运,殊不知只是诡行以缴名的小道,便是侥幸成功,也难逃天道劫杀。” 沈文君神色难看,一步踏出。 周身火纹激射,若龙蛇翻滚。 苏卿同样一步踏出,平淡道,“为天地肃平,正心诚意,敢叫天地陆沉!” 苏卿双手张开,只见他一头白发神魔乱舞,却神色安详自若,似乎与整个天地合二为一。 以他为圆心,整座潇湘城风雨静止。 第210章 先生走好 天地静固只是一瞬,浩然罡风凭空而起,几乎在眨眼之间,那些被灵罡激荡四处飘摇的雪花好似龙卷倾斜,随即化为一方倒悬漏斗,齐齐向沈文君卷去,虚空之中,在雪龙卷倾斜之际,更是被撕裂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沟壑涟漪,沈文君一手抬起,火云漫天,与漫天冰雪轰然相撞,以两人中心为界限,天地空间被分成两块。 整座潇湘城,十数万观战修士心神骇然,丹河之争,竟能有如此威势,好在苏家府邸大阵通体若琉璃闪烁,才使得苏家子弟都安然无恙,可一些原本想要近距离观战的武道修士,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站在距离苏家府邸不远的武道修士,一些修为不济者,根本来不及躲避,便被雪龙火云席卷吞噬殆尽。 沈文君一手平拖炉鼎,一手并拢在虚空指指点点,宛若君主指点江山,更像是沙场点兵,每一次灵韵激荡,都会有一道火蟒激荡而出,与漫天冰雪卷在一起,地动山摇,潇湘城上泛起一片片紫红相间的冰火网,苏卿手持龙须小锥,虚空画圆,笔尖所过之处,雪白灵纹似雷电闪烁,噼啪作响,哪怕已经七窍流血,依旧恍若天人降临,屹立不倒。 潇湘城中,不乏有武道天资纵横之辈,不惑之年入丹河境,甚至有不少历经几个甲子打磨的散武修士,已经半只脚踏足元婴境,可见到眼前一幕,仍是心神起波澜。 在青云阁所辖三千万里,方圆之内,元婴已是极致,搁在寻常人眼中,丹河巅峰便是触不可及的顶天存在,可即便如此,面对这种举手投足激荡天威的武道神通,依旧如大浪中起伏不定的浮萍,望尘莫及。散武修士,之所以难以踏足元婴谪仙境,除却自身武道资质有限,更为重要一点,说到底不如青云阁武道底蕴深厚,便是如南青沈家这般的武道氏族,底蕴积聚,也很难支撑家族弟子平步青云踏足元婴,只是说句不好听的,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才是,况且散武修士为了武道攀升,往往能得到一门武道灵诀,极少会如那些个武道氏族子弟,因为武道根本的事情投鼠忌器,而是‘博采众长’一番,希望着剑走偏锋,能有一丝踏足元婴的机会,故而对于丹河之上,那些能站在丹河巅峰的武道修士,多少还是有些推敲体会。 金缕小院,楚天抬头望天,之前拼着体内灵元反噬调转府邸灵纹符箓激发阵法,维持整座府邸气运不散,使得楚天体内灵元早已油尽灯枯,毕竟以人力撼天道,不是件轻松的事情,眼下苏卿强行合道天地,更是让楚天一口气若游丝的气机直接断掉。 楚天苦笑一声,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只是眼下光景,苏卿已拼着自己一身寿元气数不要,决然与沈文君鱼死网破,楚天总不能让老人半道夭折。 楚天咽了口吐沫,满嘴血腥味,遥遥望去,那边,苏浩然显然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右手并拢双指点在眉心,一股淡紫色罡风萦绕,席卷天地。 楚天松了口气,局势总算不会变的更坏。 以苏卿魂武九境修为,虽然在潇湘城好似圣人做镇天地,可是无奈境界受限,那种所谓的‘天人合一’,也更多是以自身精气神与天地做买卖换取浩然气象的手笔,之前楚天在轩辕青青帮助下篆刻灵纹大阵,帮助苏卿镇压天地气运,强行扭转乾坤,才使得苏家气运不被沈家开源断流,只是如此以来,楚天难免会受到天威反噬。 楚天闭上双目,运转灵诀,缓缓调息体内气运运转,有苏浩然出手稳固天地气运,至少短时间内,能让自己抽出空来休养生息,楚天刚要询问苏老家主此战能有几分胜算,心湖涟漪蓦然一漾,轩辕青青没好气道,“真是不是天高地厚,若不是苏浩然那家伙临时发现了端倪,你有几条小命都不够搭在这里的,接下来你若是再随便乱出手,本小姐可不管你的死活。” 楚天苦笑赔罪,轩辕青青翻白眼道,“接下来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虽然苏老先生跟那叫沈文君的老家伙这一战已经有了那么几分元婴境武道修士的威势,可涉及天地气运的流转,比起真正的元婴境武道修士出手更要万金难求,其中的灵韵生发以及气运脉络,都接近龙门之上合道天地的返璞归真,气机运转更是具有神桥沟通天地的神妙。武道修士说到底,就是龙门之前的窥视天地气机,龙门之后的向天地借力,以及更高处的法天象地,说到底,无非就是反客为主的过程,境界低一些,只能从天地中汲取些许灵韵入体,炼化成为自身体内的灵元,高一些,便能够直接借用天地灵韵,好像是自身灵元生生不息,再高一些,‘天人合一’境界,在一定范围内,敕令天地颠倒乾坤,不过那些踏足天象境之上的武道强者,已经不会拘泥于一时一地,这些对你来说还太遥远,不过眼下你若能抓住这次机遇,一定会受到极大裨益。” 天地间冰雪被苏卿气机牵引,硬生生携裹滔天威压向沈文君卷去。 冰火相撞,紫红雷云炸裂过后,又是火元冰晶洒落天地。 天地间异象横生,宛若天穹低垂,与城头相连。 一位高大道人坐在屋脊峭檐上,悠然喝茶,轻声道,“不想死的,赶紧退出万丈之外,否则被殃及池鱼,便是丹河境也会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高大道人向下望去,意味深沉,眯眼笑道,“大道精微,莫若性命,太拼命可不太好。” 苏府四周,几名依仗修为近距离观战的几名修士心神摇曳,即便同样是丹河后期甚至丹河巅峰的武道修士,此时都脸色苍白的厉害,相距千余丈,面对冰火之威,尚且有飘摇不定的感觉,若是置身其中,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作为丹河境武道修士,自尊作祟,哪里愿意承认自身武道根邸与苏卿两人相差甚远,可接下来一瞬,让所有人差点肝胆欲裂,一朵紫红色火花蓦然绽放,如一朵巨大火莲,冲天彻地,饶是苏家府邸的灵纹护阵,都瞬间坍塌碎裂,一名初入丹河没多久的武道修士,更是差点被火雷轰的神魂俱灭。潇湘城十数万武道修士面面相觑,此方天地,除去青云阁那些个长老供奉,明面上的元婴境强者该有几人?正因如此,丹河境武道修士一直被誉为武道宗师的存在,走到哪里都备受尊崇,可就是这样一名武道强者,差点被余波轰杀,高大道人啧啧称奇,明明还尚未踏足元婴境,竟是比寻常元婴境的威势还要强几分,哪怕这种威势只不过是飞鸿踏雪泥,也的确称得上千年一遇的武道大才了,只可惜生不逢时生不逢地,此生都没法武道登顶。 高大道人有些感叹,若非自己运气好些,是不是此生也很难踏足元婴,更别提看见那座高大的龙门壁障。 虚空之上,在那朵天地冰火雷云炸裂之后,苏卿沈文君两人皆是狂喷一口血,只是来不及梳理体内紊乱气机,两人便出乎意料撞在一起。 一人周身火云流转,一人周身冰雪乱舞。 虚空之上,笔直一线,在两人相撞途中,虚空被划出一道深深沟壑,宛若游龙激流而上,破开的水浪涟漪,久久不散。 沈文君一手抚炉鼎,向前猛然拍去,苏卿一手探出,龙须小锥涟漪阵阵,抵住炉鼎,身形倒拔而起,激荡灵韵横流,这名合道天地的老人并未卸去汹涌激荡的火云浪潮,强行抵住之后,虚空生发出一道千丈火纹裂痕,另一手拂袖而下,沈文君另一手探出,握拳轰出,与苏卿一袖乾坤轰在一起,两人被恐怖灵罡生生震荡开来,只是两人尚未稳住身形,再次俯身前冲,冰雪灵纹与赤红火云再度向前卷去。 脸色淡漠的苏卿一手持龙须小锥,一手五指勾爪,从虚空中硬生生扯出一张蛛网沟壑,身形在空中急速飞射,身后一大片空间却已被庞大灵罡撕裂破碎,苏卿勾爪一手猛然抬起,作势挥刀竖劈装,沉声道,“天地杀!” 沈文君身体四周同时出现蛛网沟壑,向中心塌陷。 虚空如烟火轰然碎裂。 身形急速前掠的苏卿得势不饶人,龙须小锥同时祭出,笔尖之上,一条冰雪巨龙凌空出现,巨龙抬头,漫天冰雪化作龙息喷吐而出。 龙雪横亘天地,盘桓俯首,蓦然冲下。 天地空间沟壑将沈文君困在中心,周身火纹左冲右突,试图冲破束缚,冰龙已俯首而至,硬生生砸中火纹炉鼎,原本火焰流转的炉鼎竟有炉火熄灭迹象。 沈文君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机已是狂乱无比,脸色更是阴沉难看,眼看自己体内灵元就要被抽刀断流,他一掌拍在眉心,向炉鼎中喷出一口精血,炉火猛然上窜,冲开一条赤红火柱,一身衣衫早已破碎不堪,再没先前的气定神闲。 沈文君神色明灭不定,心神一瞬百转,果然不愧是合道之境,竟能将他逼迫到如此境地,沈文君冷笑一声,“好一个合道天地,只是不知苏兄的底气,还能支撑这番气象多少光景。” 不得不承认,苏卿的天人之境,的确堪称元婴之下无敌的存在,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他沈文君的丹河巅峰可是一步步打熬出来的境界,只要没有伤及根本,便不会惧怕气韵枯竭,可苏卿却不一样了,这种以自身寿元精气神魂为牺牲换取的境界,一旦枯竭,那便是真的油尽灯枯,一旦坍塌,绝无反转的可能。 苏卿沙哑一笑,身影愈加模糊不定,再出现时,已经站在沈文君身前,他轻声道,“哪怕只是一息光景,也足够杀你了。” 身形已如落日西垂,愈加摇摇欲坠的老人惨一笑,“世间武道三千,各不相同,可在尽头终究还是要讲究一下殊途同归的,即便是逆天而行,也要讲究一个问心无愧,你沈文君扪心自问,这些年为何无法百尺竿头?逆心而行,哪怕身在昆仑亦无法窥探真境,元婴登天门,你沈文君聪明一世,就没想过天门如何登?” 聪明一世,已无糊涂一时。 沈文君蓦然狰狞大怒,“你弃天命而不顾,散尽一身气运的懦夫,也配与我说这些大道根本,乱我道心?” 苏卿缓缓闭眼,轻轻摇头。 这位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苏家家主,抬手抹去面颊血污,哪怕面容已枯萎如腐朽草木,仍是神色从容,沈文君浑身一震,衣衫飘摇之际,手中炉鼎旋转而出,火焰铺天盖地,苏卿一袖挥出,天地静止,他旋转手腕,龙须小锥一闪而逝,横扫在沈文君胸口,让其闷哼一声,狂喷鲜血倒飞而出。 苏卿微笑道,“苏卿自然没有什么资格与你说那些大道根本,只是作为此地天人,我即是天地,自然有资格说教你一二。” 苏卿蓦然摇头,“只是眼下说与不说,好像都没有多大意义了。” 沈文君蓦然睁大双眼,苏卿苍老身影缓缓融于虚空之中,便是看的屋脊上的高大道人都瞠目结舌,还当真化身此方天地了? 苏卿模糊双手轻轻合十,天地有虚空掌印生成,以沈文君为中心猛然合拢。 沈文君神色微变,来不及多想,疯狂燃烧精血,以自爆本命法宝的代价才堪堪逃过一劫。 高大道人啧啧惊愕,以他元婴巅峰的武道修为,竟是如深陷大雪,寸步难行的感觉。 天地起悲鸣。 苏卿轻声叹息,原本微不可查的叹息声,这一刻落在人耳中,如天地出声,格外清晰。 沈文君心神骇然。 苏卿看了眼几名幸存的沈家子弟,重新望向沈文君,身形模糊只有一道残影,轻声道,“送沈兄最后一程。” 话音落下,苏卿双手张开,好似要拥抱此方天地,又好像是要将此方天地拥抱入怀,他最后转头望向那座名叫‘金缕’的小院,轻声笑道,“多谢楚小友舍命相助,可惜苏卿此生是无法相报了,从今往后,但凡楚小友有何需要,我苏家子弟必定万死不辞。” 老人叹息一声,“浩然,苏家从今往后,便交付于你了。” 苏家弟子尽皆哽咽黯然,苏浩然紧抿嘴唇,沉声道,“请爷爷放心!” 老人点了点头,朗然笑道,“昔日天地垂青苏卿,今日苏卿返还天地!” “苏卿以身祭天地,求立民心,开万世之初。” 天地震颤,声音回荡不熄。 潇湘城内,风雨如晦。 虚空以苏卿身形消散处为圆心,慢慢收拢。 所过之处,万般化虚无。 楚天怔怔望向天幕,嘴角干涩,喃喃自语,“先生走好!” 第211章 人心玄妙,恩义在前 金缕小院,楚天神色怅然,许久才抬手抹了把脸上雨水,喃喃自语道,“苏老先生生为人杰,走的壮阔。” 轩辕青青不知何时出现在楚天肩头,灵韵模糊,呆呆望向天空,少女抿了抿嘴春,哪怕她跟那位老先生并未真正见面,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可少女心里,那道儒秀佝偻背影,久久不散。 楚天深吸了口气,暗自回忆苏卿身陨道消那一瞬的浩然景象。 大雨依旧滂沱。 苏家子弟皆是一脸呆滞,望向天空。 一名少女跌坐在地,轻声呜咽,少女身侧,青裙婢女叹息一声,轻轻拍打少女肩头。 苏浩然神色毅然,沉默不语。 白丘摇头苦笑,“白丘能得见苏先生一面,此生有幸。” 苏秀看了楚天一眼,微微蹙眉,向苏浩然所在亭台一掠而去。 潇湘城十数万修士齐齐望天,百感交集。 楚天正要松口气,刹那之间,异变再起。 整座苏家府邸,乾坤倒转,好似有一股无形威压骤然自天穹垂落,更像是一张无形大手,扼住苏家所有子弟咽喉。 再下一刻,一道黑影自虚空缓缓走出,最终悬停空中,俯视整座苏家府邸。 苏家后山,一池碧水干涸殆尽,院内紫竹尽数枯萎,祖祠内,一名佝偻老者一跃而出,飘然升空,看向突然到来的黑袍男子,沉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难不成是要趁我苏家势微之际,趁火打劫?” 黑袍男子淡然一笑,“趁火打劫?只要你们交出山河玉玺,我自然不会继续与你们为难。” 佝偻老者心神一沉,冷声道,“我苏阳若是不答应呢?” 黑袍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先不说你这老不死的一身气运已是濒临溃散境地,便是让你巅峰之时,能是我一合之敌?” 黑袍男子一手探出,虚空有黑雾一闪而逝,宛若黑雷奔驰,不等佝偻老者反映,眉心已炸开一抹血雾,死不瞑目。 虚空下方,所有苏家子弟心神骇然,那位佝偻老人本是苏家三位太上供奉之一,哪怕在先前一战被天地气运反噬重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也是踏足丹河境数十年的武道强者,在那黑袍男子手中,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黑袍男子拍了拍手,笑问道:“诡某可还要问过谁才行?” 这位不知名讳被称为诡道友的中年男子一脸戏谑之色,低头俯视整座府邸,世间人武道术法,皆以天地灵韵为根基本源,极少有人知道,他诡天在武道一途的独树一帜,并非汲取天地灵韵,而是采撷人间阴雷为食饵,收入自身丹室,之后炼化融入神魂,最是不受天地束缚的‘孤魂野鬼’,正因如此,才会被玄煌大帝视作暗卫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棘手之事,只不过凡事利弊参半,诡天虽不惧天威震慑,却独独以天地间沆瀣紫气浩然罡风为平生大敌,这才是苏卿神陨之前,他迟迟不肯露面的原因所在。 楚天咽了口吐沫,向悬挂腰间的‘山河玉玺’看去,以手指轻轻摩挲玉玺上方‘凝运通神’四字金纹篆刻,深吸了口气。 原本还暗自庆幸苏家的劫后余生,不想更棘手的还在后面,苦笑一声,“小爷不会这么命背吧,既然王明阳准备的后手,姬鞅那家伙不该没什么准备才是,他大爷的,亏得我还以为学了几手弈棋之术,真是坑死个人。” 轩辕青青如流萤环绕,少女显然也有些焦急,哪怕她当初境界再高,可眼下真身不在,神魂受损,对上寻常丹河境武道修士已是捉襟见肘,何况是一位元婴境巅峰强者。 少女略作迟疑,轻声道,“大混蛋,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咱们将这枚‘山河玉玺’交出去,以后再将场子找回来?” 不等楚天说话,少女就气恼跺脚咬牙,“不行不行,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这是关乎武道根本的事情,先不说若是后退一步会留下多大心境瑕疵,也对不住苏老爷爷的祭天求死啊……” “可是要不这么办,迎难而上,是应了舍生取义这么句话,事后把小命给丢了,算怎么一回事?” 轩辕青青一张小脸都要皱在一起,焦急转圈。 楚天扯了扯嘴角,记得有谁说过,生死何其大,重过大道精微,生死何其小,当死则死,可小爷我还不想死啊,楚天骂骂咧咧,揉了揉脸颊。 苏家府邸,最高处屋脊之上,一名高大道人若隐若现,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他拎着那壶先前从梅花巷买来的梅花酿,悠然笑道,“你小子可不是命背,只是运气不太好,早不牢骚晚不牢骚,偏偏在姬前辈跟前发牢骚,让我这位破局之人也没法利索出面……” “嘿,真不愧是姬前辈选中的人,容我好好看看,这份武道气象……了不得了不得,不过既然你小子在平安镇跟老道有些缘分,我便让你少吃些苦头?” 屋檐下小院中,轩辕青青已是急的团团转,楚天只得深吸了口气,轻声安慰道,“放心丫头,有我在,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可不信姬鞅那老家伙真的没有后手……” 虚空之中,诡天神色阴沉,扫视下方。 一层紫黑雷云就像一只倒扣而下的大碗,将整座苏家府邸尽数包拢。 苏家子弟,心神惨然,面对一位元婴巅峰强者的恐怖威压,终于有人再难以守住心神,眼中开始燃起一股愤懑之色,随后慢慢演变,化为愠怒恼火,而且这种心境愈演愈烈,不断攀升,好像苏家今日所遭受劫难,都要归咎于老家主的一意孤行,若非如此,他们苏家岂会面临这般绝境。 一些苏家子弟终于按讷不住,生死一线间,总有人贪生而怕死,就好似人之本性趋利而避害,即便是潇湘苏家,也难以幸免。 一身黑袍的中年男子眼神玩味,在他眼中,苏家那股无形气运好似细水流淌,清晰可见,只是原本疏密有致的一条条气运溪流,逐渐扭曲,很快就开始四处蔓延婉转,最后乱作一团,甚至在细流之中,还出现丝丝缕缕的暗淡浑浊,中年男子讥笑一声,水至清则无鱼,搁在哪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此方天地,你苏家偏偏想要特立独行,可不是要落得个家族覆灭的惨淡下场?人心善恶两面,看似是两个极端,可落在实处,真能泾渭分明?就像行走天地,气运机缘,有善恶,有福孽,谁也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就是武道攀升的诱人之处。 中年男子扯了扯嘴角,有些可惜,事到如今,即便苏家子弟愿意交出山河玉玺,其实也于事无补,最终也难逃家族覆灭的凄惨境地,不过他倒是可以考虑让眼底下这群蝼蚁死的痛快一些。想到此处,他双手如勾,低头凝实天地间流转的气运溪流,平淡道,“给你们半柱香时间考虑如何?” 一名支脉出身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心底压力,站出身沉声道,“苏浩然,你若还想苏家保存一些香火,就赶紧将那枚‘山河玉玺’交出来,否则整个苏家今日必定在劫难逃。” 老人话音落下,便在苏家子弟中引起一片哗然,齐齐将目光向苏浩然望去。 苏浩然沉默不语,脸色阴沉。 苏浩然身后,苏婉清踉跄起身,目光冰寒看向老人,怒声吼道,“那是爷爷用性命守护的东西,你难道要违背爷爷命令?” 老人皱眉看了少女一眼,冷笑道,“我苏家男儿尚在,还轮不到你一个丫头片子说话,若不是你一身气运被玄煌大帝盯上,我苏家岂会聚拢半国文脉,岂会走到这一步?” 苏婉清俏脸惨白,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嘴唇。 老人得势不饶人,目光逼人望向苏浩然,“苏家历经数百年积累,辛苦经营,才有了如今底蕴,苏卿当初散尽一身气运苟且偷生,如今又一意孤行,这是置我苏家于死地,你苏浩然若依旧不知变通,我苏家覆灭之后,你有何脸面面对我苏家先祖?” 见苏浩然沉默不语,老人讥笑一声,继续骂道,“那叫楚天的小子,一个外人,这才来多少天,便能调转我苏家文脉气运,若说不是苏卿暗中相助,若说那小子对我苏家气运没有丝毫觊觎,你苏浩然相信,我是断然不会相信,他苏卿一意孤行,以身祭天地,我不说什么,但是如今他苏卿已死,你能护得住整个苏家?难不成真想眼睁睁看着苏家子弟惨遭横祸?” 老人身后,十数名苏家子弟纷纷站出。 苏浩然依旧沉默不言。 亭台之上,气氛凝重,犹胜天地紫黑雷云。 沉默许久,苏浩然终于开口,看向老人沉声道,“三叔爷,我苏家能数百年传承至今,便是谨遵先祖遗训,立身立命立本立心,如若不然,何来我们苏家‘清韵文风’,如何能让方圆千里气运所向?若是今日苟且求全,即便能侥幸存活,武道根本崩塌殆尽,心境破镜再难圆,难道就是你向看到的结果?何况我爷爷为了整个苏家刚刚神陨天地,你就说出这番话来,有何资格来质问于我?” 老人冷声讥笑,“我有何资格?你说我苏耀有何资格?我倒还想问问,若今日所有苏家子弟尽数陨落于此,即便你守得住先主训诫,又能如何?又有何用?” 不等苏浩然继续说话,老人眯眼哼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苏浩然是我苏家雏凤良才,打小被誉为独占独家半壁气运,我也愿意敬重你几分,可你若还如此固执,一意孤行,就不要怪我欺负你这个晚辈了。” 话音落下,老人一身气势陡然勃发,他苏耀身为苏家族老之一,虽说后半辈子从未出手与人过招,但是当年能一人走遍青云天下半壁江山,当真只是跟苏卿一样武道崩塌,只会对人口诛笔伐? 一直站在人后沉默不语的虬壮汉子眯了眯眼,这才慢慢穿过人群向前走来,他看向一头白发的佝偻老人,双眸瞳孔竖直一线,好似明月高悬,淡声道,“谁敢违背主人遗愿,死。” 轻描淡写,蓦然寂静。 佝偻老人脸色铁青。 苏浩然向虬壮男子抱拳躬身,本身龙蛟的虬壮汉子拍了拍苏浩然肩膀。 被誉为苏家璞玉,独占半壁气运的年轻男子,这一刻终于有些说不出的黯然伤心,爷爷一生为苏家殚精竭虑,耗尽心血寿元而神陨天地,到头来换来的竟是苏家子弟的诘难埋怨。 虬壮汉子一脚踏地,拔地而起,悬停在紫黑雷云囚笼之前,与那名黑袍男子对峙而立,沉声道,“你们此番窃取天机的行径,必定为天地所不容,一旦选择动手,即便我不敌,你也不会好受,真要为王明阳拼上自己的的大半天条命,甚至不惜动摇武道根本?” 这名身披黑袍的男子嘴角轻挑,眼神充满玩味笑意,“原来是一条爬虫畜生,你若走江入海由蛟化龙,诡某自诩会有几分忌惮,可眼下才不过半龙半蛟,也有资格在我跟前说这些大话?” 黑袍男子话音落下,一手抬起,在空中骤然挥袖,一时间罡风激荡,阴云下垂,天地紫黑雷罡激射,莫干御风而立,掌心向上猛然握拳,一股淡金涟漪激荡而去,与紫黑雷罡卷在一起。 黑袍男子冷笑道,“只要你们交出‘山河玉玺’,我不但绕过苏家这群蝼蚁性命,更会送你一场大机缘,助你御风化龙,如何?” 莫干冷笑摇头,“不愧是王明阳身边的走狗,白日做梦的功夫不浅。” 黑袍男子双眸充满冰冷的讥讽,一脸可惜的轻轻摇头,“一头地阶巅峰的龙蛟尸首,可是我都要眼馋的宝贝,给一个魂武九境的蝼蚁当奴仆,何必拒绝我的一番好意?畜生就是畜生。” 莫干一步踏出,神色慷慨激昂,“莫干身为畜生,尚且知恩义在前,宁可舍生取义,死中求活,你不过王明阳身边一条走狗,岂不是畜生不如?” 第212章 天命所在,皆在一心 莫干话音过后,黑袍男子神色不见半点怒意,眯眼轻笑一声,抬起右手在空中缓缓拂过,宛如清谈名士扑卷作画,一缕紫黑涟漪缓缓弥漫在阴郁空中,雷光流转,他瞥了眼脚下府邸苏家子弟,再看向那几名幸存的沈家弟子,前者形势微妙至极,后者全然都是脸色惨白。 他眼神充满讥讽意味,“还以为沈家能成大器,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既然如此,活着还有何用?” 名叫诡天的黑袍男子讥笑一声,四周有一层层细密涟漪荡漾,涟漪若流萤飞掠,不断有雷弧噼啪炸响,顷刻之间,那几名幸存的沈家子弟,尽数惨叫一声,当场死绝。 诡天咧嘴一笑,好像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他轻轻抖了抖衣袖,淡然问道,“良禽折木而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否者不光是你,这便是整个苏家的下场。” 莫干深吸了口气,“不过一个死字而已。” 黑袍男子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一头畜生,竟真能这么有……骨气?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苏卿那老东西对眼前这畜生有大道点化之恩,可他诡天这半天可是里子面子都给够了,竟还如此不知好歹。上古之时,据说天地有神兽龙族,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天地气运不断变化,上古龙族也随之消失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世间也偶有一些上古龙族后裔的蛟龙之属,尽管如此,也被视为妖兽中最为珍异强大的存在,不但能藏风聚水,汇聚天地灵韵,更有传闻,若能得蛟龙之属缔结血脉契约,非但能够反哺自身武道根邸,更能滋养生发自身武运。 诡天冷笑一声,一手猛然挥出,天地紫黑雷云化作滚滚雷罡,向莫干疯狂卷去,“既然如此,你这一副龙蛟皮囊我便收下了。” 雷云鼓荡,莫干双手交叉,身形拔地而起。 刹那之间,虚空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一头百丈龙蛟蓦然出现,鳞甲金光湛然,熠熠生辉,他双眸如有赤焰流淌,张嘴一口龙息喷出。 但是下一刻,如火山爆发的龙息岩浆尚未完全绽放,便被一团紫黑雷云携裹包拢,如水浇火,黯然熄灭,一道紫金雷纹更是正中龙蛟腹部,让化身本体的莫干从云霄之中颓然坠地,哪怕莫干是上古龙蛟后裔,品秩更是半只脚踏足天阶境界,能够力战人类寻常元婴境武道修士,甚至于数十年跟在苏卿身边,早已沾染一身浓郁文运,置身苏家府邸战力更上一筹,纵然不敌眼前这一身黑袍的古怪男子,也不至于瞬间败落才对。 诡天又是一袖挥出,天地雷弧如得敕令,化作一条条紫黑龙蛟向莫干席卷而去。 眼看莫干就要被那一条条紫黑雷弧携裹轰中,丧命于此,虚空涟漪闪烁,交织成一张巨大气运蛛网,与漫天雷弧撞在一起,顿时化作星辰万点的紫黑雷瀑,一层细密的雷雨纷纷洒落消散天地间,那张以‘山河玉玺’汇聚的气运蛛网,随之粉碎崩塌,如天幕下沉,缓缓压下。 莫干重新幻化人性,一掌拍地而起,落在楚天身边,叹息道,“楚公子,你插手做什么?这场祸事,本就是苏家之事,你之前能做到那一步,主人已是感激不尽,如今只能怪苏家命该如此,你就不要掺和了。” 莫干叹息摇头,转头向苏家子弟望去,心神有些黯然,主人临走之前,曾留下一句话,苏家根邸所在,在于人心,不止是潇湘千里十万武道修士的人心,更在于苏家子弟的人心所在,众志成城,尤能聚拢天地气运,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 苏卿当初说到此处,没有继续说下去,莫干心里却明白,可世间事,最经不起推敲处,便在人心细微处,即便是潇湘苏家,也难免生死一线,心生隔阂。 这些天机,莫干自然不会说出来。 楚天咧嘴一笑,“莫前辈,听说苏家的‘松溪茶’乃是春雨过后,以后山松溪母泉浇灌,以苏家文运熏染而生,可静心清灵,极鄙神魂?” 莫干不知楚天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些,点头道,“不错。” 楚天一手平拖那枚‘山河玉玺’,轻声笑道,“既然如此,若是苏家能够度过此番劫难,莫前辈可否送于楚某几斤茶叶?” 莫干心里苦笑,“楚公子若想要那‘松溪茶’,现在自可亲自前往后山采摘,至于苏家的事,我劝楚公子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无关之人,运气好些,或许还能走出此座城池……” 楚天有些无奈,“我的运气一向不太好,如今这枚‘山河玉玺’所牵连气运已被我汲取大半,便是现在放手,想来那位前辈也不会放过我才是。” 诡天双眸看向楚天,脸上泛起一丝玩味,以他眼下武道境界,目光之下,不说万法皆明了,想要寻找那方文运升腾的‘山河玉玺’,本就不该是多难的事才对,先前扫视整座府邸,却没发现半点端倪,竟是因为眼前这小子的缘故。 楚天抬头望向悬空而立的黑袍男子。 后者同样投来好奇神色,想不明白,区区一个魂武九境的蝼蚁,怎么可能镇压得住那方玉玺中的文脉气运。 楚天平拖那枚‘山河玉玺’,苏卿曾跟楚天明言,此枚玉玺牵连苏家所有弟子本源气运,如若玉石俱焚,潇湘方圆百里,都将化为齑粉,楚天自然不会真的鱼死网破,可这一身黑袍的家伙,既然来自大秦京畿,想必同样清楚这枚玉玺的根邸所在,既然如此,楚天可不相信对方敢毫不顾忌这种后果。 莫干站在楚天身前,继续劝说道,“莫某自出道以来,已有数百年岁月,除却主人,楚公子是我唯一敬服之人,正因为有主人这种人存在,才不负人间,楚公子年纪还轻,能活着就不要想到那个死字,当死则死,还不是你现在应该想的,你放心,我莫干哪怕再不济,哪怕是身陨此地,也不会让对方得逞。” 楚天左手太高一些,与视线平齐,看着那枚‘山河玉玺’,笑道,“莫前辈,实不相瞒,在老家主临走之前,跟我有过一桩交易,以苏家半数气运,换取我坐镇此方天地不倒,老家主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以秘法灌注将整座苏家府邸文脉根邸都交给了我,换句话说,苏家数百年气运积聚,都算是我楚天的东西,我自然没有拱手让给别人的道理。” 莫干愣在当场,随后神色凝重看向楚天手中那枚‘山河玉玺’,楚天周身,一股玄妙云纹灵韵缓缓浮现,天地气运如龙汲水般汇聚于楚天掌中山河,“主人将苏家所有人气运根本交到了你手中?本命所在,一言断生死,天命所在,皆在一心。” 楚天无奈一笑,并未说‘山河玉玺’涉及苏家气运根本关键所在,更未提及自己之所以能掌控大秦王朝半国文运,以及自身武运牵连其中关键所在。 莫干苦笑一声,“既然如此,还希望楚公子能量力而行。” 楚天深吸一口气,凝重点头。 身为上古龙蛟后裔,对武道高处的精微妙契,比人类修士更为洞察敏锐,若是平时,面临眼下必死境地,他必然不会让楚天亲身涉险,只是眼下光景,涉及楚天自身气运武道根本,已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够决定的大事。 楚天手掌轻轻用力,周身灵元激荡,沉声道,“还请莫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莫干沉默不语,只是一步踏出。 楚天浑身一阵,体内那口精纯气机迅猛流转,背后一副山河画卷隐隐浮现。 以自身武运本源描符作画,颠倒乾坤。 归根结底,是要借势水火相融,使得自身那座尚未成型的神桥,勾连天地。 一条碧水流淌环绕。 恰似天水横空生成。 楚天闭上双目,对此无动于衷,心神完全沉浸于苏府后山那条垂落瀑布,池水清泉。 先前楚天向莫干提及‘松溪茶’,莫干以楚天亲自去采摘回应,言语之间,隐晦之意,便是苏家文脉根本所在。 此时此刻,楚天全部心神已经沉浸在天地之中,浑然忘我。 莫干抬头望去,双眸瞳孔如明月高悬,紧紧眯起。 家主既然相信眼前年轻人,他莫干没有理由不去相信。 既然如此,成与不成,他莫干都要拼上一拼才行。 诡天笑容玩味,楚天周身碧水流淌的天地文运,双手抬起,大袖飘摇之际,恍若仙人扶顶,缓缓压下。 顷刻之间,一层紫黑雷云宛若厚重黑云,向整座府邸垂落压下。 莫干挺直腰杆,双手结印,神色却格外平静。 一层细密龙火在周身凝聚,好似静水起涟漪,先是缓缓荡漾,随后愈加剧烈,龙火最后好似滔天巨浪,激荡不息,让莫干整个人都笼罩在赤红龙炎之中,龙炎上升,如巨龙抬头,向厚重雷云天幕撞去。 一滴滴血珠自莫干眉心渗出,他看向已陷入坐忘之境的年轻身影,心中赞叹一声,好一份天地正气,浩然青冥,莫干点头而笑,这份气度,当得起他莫干甘心赴死,他没见过主人年轻那会的风流气度,想来应当跟当下景象相差不大才是。 莫干哂然而笑,收回视线,轻声道,“赤炎!” 第213章 如何 虚空之中,莫干神色显得格外平静,只是那双眼眸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 身为龙蛟后裔,莫干已经历了太长的岁月,华阳洞天内千年汲取天地灵韵,之后觉醒,占山为王,盘桓于千里地肺山之中,见识过太多的人心诡谲,同样见识过各种妖兽之间为大道契机的惨烈厮杀,对于这个世界,莫干最初的认识便是‘宁可我负天下人’,凭什么人类能占据天地灵韵精纯之地,开疆拓土,妖兽之属只得盘踞山泽迷障,苟且偷生,哪怕元婴化形之后,行走天地依旧要处处小心被人类围堵打杀,直到遇见苏卿之后,莫干才幡然醒悟,好像在漫长岁月中,终于看清了远处的那点烛火,摇曳不定,却真的存在,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大道。 百年以来,莫干心甘情愿跟在主人身后,以死相报点化之恩,没想到的是,在主人之后,他竟然再次看见了那一丝摇曳光芒。 龙炎之上,紫黑雷云厚重如天幕下垂,不见尽头,哪怕莫干已祭出本命神通,面对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依旧显得风雨飘摇。 莫干神色凝重,脸色苍白,眼看漫天龙炎如流星坠落天地,他一手拍在眉心,一颗晶莹骊珠缓缓浮现,光芒笼罩之下,原本流星下坠的龙炎不等坠地,蓦然再度升空,流萤闪烁,并非如之前的冲天而起,而是以骊珠为圆心,在空中缓缓旋转,最后形成一道龙炎屏障,如锅盖倒扣,笼罩天地,屏障之中,莫干七窍流血,屏障之外,紫雷激荡,电闪雷鸣。 楚天心神紧绷,却不敢有半点分神,原本半只脚踏足神桥境的武道根邸,好似被一张无形大手,攫住了武道灵韵源头,不断被抽出体外,同时衍生出丝丝缕缕的神意丝线,似蛛结网,相互牵引接连。 雷云激荡,龙炎屏障就像一叶扁舟,在风雨中无力飘摇,随时都有可能被密密麻麻的雷瀑撕裂出豁口,被卷如滔天巨浪中。好在每一次雷云激荡,大片雷幕雷蛇滚走,那道龙炎屏障好似随时都要破裂开来,却依旧顽强支撑,而且随着莫干眉心那颗骊珠慢慢暗淡,周围龙炎就像是汲取了更多能量,不断向四周鼓荡攀升,竟是要顶住雷云之后,还要一鼓作气破开厚重雷幕。 诡天眯眼冷笑,果真不愧是上古龙蛟后裔,若是寻常妖兽,不要说是地阶巅峰,便是踏足天阶,也绝不是他诡天一合之敌。 据说上古之时,神龙横行天地,乃万兽之首,只是随着天地规则异变,不再适合神龙生存,才使得人类慢慢崛起,不过即便如此,一些龙蛟后裔仍旧不可小觑,一旦破开本命壁障,境界一日千里不说,更是能觉醒诸多上古神龙传承神通。 莫干身后,轩辕青青一脸焦急,这一次并未慌张出手相助,若对手是丹河境武道修士,轩辕青青自信拼着神魂寂灭,还有一线生机,可面对一名元婴巅峰境界的武道强者,莽撞出手,只会给楚天带来负担之外,别无用处,哪怕心急如焚,一路行来,少女已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做一百件事都不如选择相信眼前这混蛋。 轩辕青青神色复杂的望向楚天身前那位虬壮男子,对于龙蛟后裔,她显然要比此方天地任何人都要更为了解,典籍记载,上古开天之初,并未有上下界天之说,整座天地,被五湖四海相隔绝分离,关于神龙的传说,便是从那时开始,之后不断演变出无数龙族,哪怕历经漫长岁月,天地法则不断衍变,上界天依旧有上古洪荒遗种山海龙族现存于世,而眼前那叫莫干的虬壮男子,便是上古五爪金龙一脉炎龙的后裔,可吞噬天地火精化为本命龙炎,只是比起真正的炎龙,眼前男子血脉斑杂,已是天壤之别。 轩辕青青暗自叹息,若是莫干能身具真正的炎龙血脉,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只是眼下光景,半步天阶的修为境界,面对元婴巅峰境武道强者,只是螳臂当车而已,少女暗自叹息摇头,若是再能有百年光景,莫干指不定真能将自己那枚本命骊珠淬炼至琉璃无垢境地,到时候血脉觉醒,未必不能浴火重生,化为真龙。 在楚天以武道本源构建气运囚笼的时候,黑袍男子一脸戏谑望向骊珠慢慢暗淡的虬壮汉子,并没有一鼓作气直接将莫干打杀的念头,只是略作思量,抬手缓缓捏诀,将一缕缕阴沉气机打入紫黑雷云中,一具龙蛟之属的尸体,毕竟比不上活着的龙蛟后裔,前者是炼化灵宝的无上灵材,可他诡天元婴巅峰境的修为,想要什么样的灵宝,在大秦王朝弄不到手?一头龙蛟后裔可不一样,若能擒拿禁锢,他不信自己还收服不了一头畜生,到时候可是一笔细水长流的真正好处,反哺自身武道根邸不说,将来还能多了一头战力可观的灵宠,只是其中需要费些手脚才行。 诡天想到这更不着急,他凌空而立,如天上之人,俯视整座府邸。天底下,可没有谁一直想要身居人后的,想必就是王明阳都想不到,这小小一座城池,不说一个天地共鸣的苏家,竟还有一个能显化武运的武道胚子,一头化形龙蛟后裔。 诡天望向那个闭目凝神的年轻人背影,微笑道,“你很不错,虽说武道修为不怎么样,小小年纪便能武运显化,天地共鸣,扭转天地气运,可就这么一会,自己的精气神就支撑不住了?亏得我还想要看看你比起那叫苏卿的家伙能有什么长进,眼下看来,莫说合道天地,借天地之力与我一战,便是能自己保住小命不被天地反噬就很不错了。” 诡天笑容玩味,哪怕声音不大,落在苏家所有子弟耳中,却清晰可闻。 苏浩然哀叹一声。 苏家子弟更是神色凄凉。 一些心性崩塌的苏家子弟,更是神色狰狞。 脸色苍白如金箔的莫干沉声道,“我莫干纵然身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想要那半国文脉气运,痴心妄想。” 诡天眯眼而笑,神色淡然道,“我诡天如今已是元婴巅峰,此方天地,苍穹之下,就算拿不到那半国文脉气运,又能如何?不过是一笔交易而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点王明阳还是清楚的,再说了,我诡天以阴雷锻神魂,数百年作茧自缚,才终于破茧而出,如今这座城池的天地武运,你觉得我有没有机会一举越过龙门壁障?到时候可就真是天高海阔了,怎么样,我念你是龙蛟后裔之身,可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归顺于我,只要认我为主,我便可帮你一举破开天阶壁障,如何?” 莫干冷笑一声,“真不知王明阳若是在此地,你还敢不敢如此大放厥词。龙门壁障?这么多年他王明阳都没有封敕于你,便是此地武运再精纯浑厚,你吃的肚去?” 诡天摇头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文武气运相融,天地脉络显化,我自然能够顺势而为,一举破开龙门壁障,否则你以为我会给你们这么些时间牵引天地气运?等我踏足龙门境后,就算王明阳亲自,又能奈我何?” 黑袍男子咧嘴一笑,讥讽道,“你不会真以为,凭借这小子魂武九境修为,以自身武运牵引天气气运,合道天地,便能挡住我吧?此方天地,武道之高,云端所在,不过元婴而已,你若是能达到天阶,自然会清楚真正的实力面前,所有鬼蜮伎俩都不够看……” 他话音落下,一步踏出。 原本好似浪潮一波波涌向龙炎屏障的紫黑雷云,蓦然拔高,瞬间凝聚为十数道直通天穹的紫黑雷柱。 十数道紫黑雷柱,比莫干之前显化真身,更像是龙蛟矗立天地。 莫干身后,楚天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坐忘之境,心神所致,气运纵横,一朵朵金色莲花曼连绽放。 十数道紫黑雷柱宛若龙卷低垂,齐齐向龙炎屏障撞去。 莫干浑身一颤,一脚重重踏在虚空,双手手心相抵,十指不断交叉结印,眉心那枚暗淡骊珠砰然碎裂,绽放出一股绚丽火纹,虬壮汉子嗯哼一声,嘴角血流如注,却不管不顾,有火红鳞甲遍布生成,很快化为一头龙蛟盘在虚空,他抬起头颅,怒喝道,“龙炎焚天,四海沸腾!” 莫干话音落下,周身龙炎化为一条龙卷火柱,冲天而起,龙炎火柱席卷之处,虚空开始塌陷出一道道沟壑。 诡天眯眼而笑,“本命神通?了不得,据说上古有五爪金龙,五行齐全,可敕令金木水火土,你该不会是五爪金龙血脉,觉醒了火命本源吧,看来我运气真的不错,阴阳相克,我虽不惧怕天道劫罚,却唯独不喜浩然罡风,有你的龙炎之火,想来我更能安稳踏足龙门之境了。” 诡天一袖挥出,十数道紫黑雷柱轰然坠落,与龙炎火柱撞在一起,雷火相击,天地风雷激荡,足足数十息后,龙炎紫云才纷纷泯灭消散,重归天地,只是比起莫干的七窍流血,诡天依旧云淡风轻。 诡天随手一扯,从虚空摄取一朵尚未消散天地的龙炎火纹,轻声笑道,“我曾看过一部残卷典籍,说是上古五爪金龙,有龙炎可焚天灭地,可敕雷泽刑罚万灵,能兴土木显化山河,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你这龙炎焚天,的确不错,若非你境界不济,这一把火可真是能将天给捅出个窟窿来。” 莫干以碎裂骊珠为代价施展本命神通,被诡天轻描淡写破开,神色黯然,只是他依旧抬头横立虚空,周身火纹滚滚,已分不清是龙血还是龙炎。 眼看莫干就要身陨于此,苏浩然一脚踏地,默念了一句‘浩然气长存’,天地一股浩然罡风蓦然涌现,浪潮翻滚,罡风吹拂下,虚空瞬间出现一层层淡青色涟漪,涟漪蔓延,笼罩莫干周身。 莫干转头望向一身绯红长袍的年轻男子,沉声道,“苏家传承托于你一身,你不可出手。” 苏浩然神色坚毅,摇头道,“前辈若是身陨于此,我苏家又岂能幸存?” 他身影一闪,出现在莫干身前,轻声道,“前辈为我苏家至此,已足够了。” 苏浩然一手抬起,一手握拳,衣衫宛若火云翻滚飘摇,浩然罡风席卷天地,“惊蛰起沧波,浩然渺无际,浩然正气,阴晦退避,万雷蛰伏!” 天地厚重紫黑阴雷蓦然一顿,随着一股股浩然罡风吹拂天地,竟是如阳光刺破云海,一缕缕的阴煞之气在浩然罡风吹拂下,更是发出丝丝缕缕哀鸣之声,好似鬼魅曝晒于刚光之下,整个天地焕发出一层淡淡的青色光华。 浩然罡风席卷天地,碧波流淌,诡天觉察到体内灵韵好似冬至降临,寸寸冰封,微微皱眉,果真不愧是潇湘苏家,一个小辈,竟能得此天眷,拥有天地至纯至罡的浩然之风为本命之物,虽说以苏浩然武道修为,哪怕天生相克,也不会对他诡天有什么威胁,可这种置身油锅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诡天轻吸了口气,右手双指并拢,在虚空猛然划过,从袖袍中掠出一道紫黑雷纹,雷纹于虚空绽放,竟是化为一道方圆十数丈的紫黑漩涡,疯狂旋转。 元婴巅峰武道强者,可下幽泉采撷地眼阴气,以神通融于九天阴雷之中,化为阴雷幽泉,吞噬天地万物。紫黑漩涡下,原本碧波流淌的浩然罡风一瞬紊乱开来,肆意飘摇,不断向漩涡疯狂涌去。 苏浩然似乎早有预料,不等漫天罡风被席卷殆尽,再次凌空而起,双臂张开,衣袍震荡,自虚空抓出一团雪白如雷瀑的无形长枪,笔直一线,向诡天刺去。 诡天扯了扯嘴角。 眼看那一道浩然长枪向自己眉心直直刺来,他却纹丝不动,嗤笑道,“真不愧是苏家子弟,若非王明阳这些年的武道打压,想来如此年纪在王朝天榜上都能占据一席之地。” 浩然罡风显化的无形长枪直刺诡天眉心,枪尖处甚至出现了一条沸水滚动的涟漪波动,势如破竹,所过之处,紫黑雷云尽皆破散,眼看就要刺中诡天眉心,却出现了诡异一幕,那一条无形长枪竟真似无形,从诡天眉心没入之后,宛若雨水入湖面,消失不见。 数息过后,长枪消失,漫天罡风同时消散一空。 诡天再次一袖挥出,苏浩然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砸落在一片废墟之中。 黑袍男子望向依旧如老僧入定悬空而立的楚天,眼里升起一抹不耐烦,虽然看不出楚天具体武道根邸,但是那股浓郁天地武运,便是他都要嫉妒垂涎。不过能以自身武运融入此方天地,勾连天地文脉,造就这番气运相融的浩然气象,让诡天更为惊诧好奇。人体小洞天,可即便是占据洞天二字,与浩然天地依旧云泥之别,自古以来,文武相悖,水火不容,这是常理,毕竟人体经脉不比天地灵脉,天地灵韵,五行不同,属性各异,能汲取其中一二已是极致,何况文运根邸在武运之外算是独辟另外一条大道,可眼前年轻人,竟能以自身武运与天地文脉形成共鸣,虽然他能看出楚天精气神意早已如油尽残烛,想要强行合道天地太过牵强,可最终结果,只要能出现一丝武运文脉真正相融的迹象,他诡天便能顺势而为,乱中取栗,试着越过那道龙门,这也是他为何始终没有真正动手的根本所在。 至于楚天一番呕心沥血,是否真的出乎意料合道天地。 他还真的不在乎。 若是苏浩然能有此番气象,诡天或许还会有些忌惮,毕竟身为苏家子弟,武道境界高出楚天太多不说,更是能得天地浩然风负身认可,武道根邸相生相克。 只是那叫楚天的小子,区区魂武九境修为,能做到调转天地气运护住苏家府邸不至于直接坍塌化为灰烬,苏家子弟直接死绝,已是让人出乎意料,哪里还有余力跟自己叫板。 诡天还有一些好奇,明知没用,为什么还要舍弃一身武道神意,调转此地气运。 苏浩然在诡天一袖之下,直接坠入府邸废墟,全身经脉近乎断裂不说,一身灵元气韵更是被入体阴雷疯狂席卷,生死不知。 诡天突然皱了皱眉,沉声道,“难不成就这点本事?” 原来是楚天体内气机,出现了一丝断流迹象,一旦如此,那楚天之前所有作为都将付之一炬,诡天最初的如意算盘也将落空,诡天看着一言不发的年轻背影,一掌拍下,并不见多大动静,空间只是有一片涟漪荡漾,好似水面波纹扩散,但是涟漪低垂至苏家府邸,却像是万钧之里轰在整座府邸上,震荡不已,无数殿阁庭院,一瞬坍塌殆尽。 原本许多打着各自心思的苏家供奉长老,再顾不上对老家主的埋怨和心中愤恨,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祭出本命灵宝,死死护住苏家府邸不被一击化为废墟。只是苏家长老供奉,武道修为最高不过丹河境,哪里是元婴巅峰强者的对手,一个接触,便有十数人重创不起。 莫干实在想不到,王明阳竟真会派遣一位元婴巅峰强者亲临此地,更没想到自己以本命骊珠为代价,仍不是黑袍男子一合之敌。 诡天始终横立虚空,目光扫视了眼惨烈狼藉的苏家府邸,冷哼道,“小子,你若不能合道天地,我也就没有跟你们耗下去的必要了,现在直接送你们所有人去死。” 以苏家子弟气运为根基,自身神意牵引天地文脉,本源法相勾连文运入体,武运移花接木,颠倒乾坤,只是以楚天眼下境界,想要逆天而行,终究是人力有穷尽时。 其实楚天最初帮助苏卿合道天地,已消耗了自身大半精气神意,何况比起苏卿,楚天入住此方天地,终究算不上名正言顺,以人力代替天道,比登天更难。 轩辕青青俏脸惨白,只是在一名元婴巅峰武道强者的眼皮子地下,她若敢有丝毫异动,都将会百害而无一利。 楚天眉头紧皱,死死咬牙,丹田之中再次有一朵金莲砰然炸裂,一大口心血涌至咽喉,猛然喷出,楚天浑身颤抖,武道修为由魂武九境巅峰,竟是直接坠落魂武八境,好在伴随那朵武运金莲枯萎消散,天地气机骤然一转,楚天双眸猛然睁开,向横立虚空的黑袍男子望去,“你这么希望我能合道此方天地?” 诡天眼神带着一丝不耐,讥笑道,“我还以为千年一遇的武运胚子能有多大本事,没想到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白白浪费我这么长时间。” 楚天瞥了眼天地逐渐曼连而生的武运金莲,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眉心有血丝缓缓渗出,本命法相若隐若现,“既然如此,我便如你所愿!” 诡天哈哈大笑,“那你可莫要让我失望了才是,既然如此,我便再给你半柱香时间,如何?在这之间,每过十息我便杀掉一名苏家子弟,我估摸着半柱香时间刚好能杀完。” 楚天咧了咧嘴。 当初走入苏家,便觉得自己好像会失去什么,没想到竟是又溃散了一朵武运金莲,这让楚天忍不住骂娘。 楚天再次微微闭上眼睛,抬起双手蓦然合十。 一瞬间。 漫天金莲如金佛降世,同时绽放,熠熠生辉。 诡天嗤笑道,“好大气象,只是你以自己一身武运散入天地,难不成想要学那苏卿当年的壮举?” 只是下一瞬。 诡天再无半点笑意。 天地之间,金莲蔓结处,紫黑雷云如冰雪置于烈火之下,不断消融。 楚天一脸苦笑,睁开眼。 看着金莲蔓天,万籁俱寂的壮观景象。 只是这一瞬,楚天的武道修为,一降再降,直接跌落至魂武六境。 诡天只觉得心神之上,如有神人擂鼓,咚咚作响。 体内灵元沸水滚油,激荡不惜。 楚天嘴唇微动,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如何!?” 第214章 道人通幽 天地寂静。 诡天心神骇然,只觉天地之中,涌起一股至强浩然之气,便是他元婴巅峰境界修为,都有一种匍匐天道脚下的错觉。 “既然如此,你便死去吧。” 诡天脸色阴沉,原本想要借助楚天融合文武气运之际,顺势而为,一举越过龙门壁障,不想到头来楚天竟是在算计自己。 九天之上,一道数十丈粗的紫黑雷柱轰然而下。 漫天紫黑阴雷,直接和武运金莲卷在一起。 楚天心里苦笑,为了调转天地气机颠倒乾坤,他搭上了自身武道根邸不说,武道修为更是一溃千里,却依旧无法对黑袍男子造成本质上的威胁。眼看紫黑雷柱垂落之际,漫天金莲寸寸皲裂,一口精血喷出,手中短刀‘明法’竖直劈下。 火光一冲而过,化作凤鸣清吟与紫黑雷柱卷在一起。 按照楚天原本预想,自己以自身武运颠倒乾坤,借助苏家浩然之气,武运金莲蔓结之处,便会如同旭日东升,虽说不会造就紫气东来的浩然迹象,可煌煌天威,对于诡天的本命阴雷,算得上对症下药。 事实也是如此,在楚天以武运掌控乾坤之际,那些弥漫虚空的紫黑阴雷,无一例外好似冰雪曝晒于烈日之下,或融化消散,或溃散消弭,便是诡天在那一瞬,神魂都好似至于沸水油锅,全身灵韵气机更是宛若陷入泥淖沼泽,运转顿滞。 意料之中,元婴巅峰虽是已站在此方天地武道之巅,毕竟依旧位于天穹之下,面对此番浩然天威,如同人臣面对人间帝王。只是短暂失神过后,诡天便从顿滞中清醒过来,灵元运转下,强忍住心中疑惑和震惊,要将楚天击杀在此处。 他诡天出道以来已有近千年光景,之所以愿意跟随玄煌大帝,最主要所在,便是为了博取那一份天道契机,越过龙门,看到更壮阔广袤的武道风光,否则一位元婴巅峰境武道强者,岂会甘心寄人篱下?原本这次前往潇湘城,已是得到了王明阳那家伙认可,只要能够拿到那枚‘山河玉玺’,便会被王明阳亲自敕封奉承天命,一旦成为踏足龙门境的武道强者,此方天地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诡天心里清楚,虽说奉天承运越过龙门可看到更高处的武道风景,却同样会受制于王明阳脚下,正因如此,在看到楚天调转天地气运,想要合道天地,造就那番文脉武运相融的浩然迹象,才会隐而不发,为的就是顺势而为,在乾坤颠倒之际,谋求一份直接越过龙门的契机,一旦成功,便是真正的逍遥大道,到时候就算他想要跟王明阳平分东荒天下,也不无可能。但是他没想到,楚天从始至终只是在以自身武运移花接木,那股文脉武运相融的迹象,也只是蔓结金莲的障眼法。 天地文运溃散消弭,武运金莲蔓结横生。 纵然让整个苏家覆灭于此,又有何用?百年积聚,半国文运,支离破碎。 武道之巅,苍穹之下。 千年积聚,就要越过龙门壁障,却眼睁睁大道契机毁在眼前。 只是诡天依旧心有余悸,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元婴巅峰境的武道强者,一举一动,都会被此方天地规矩盯着,一个不小心,便会身遭天道劫罚。 对于天威劫杀,诡天怕不怕? 自然会怕,哪怕他以天地阴雷淬炼本命神魂,最是不惧玄雷劫杀,可一旦被此方天地规矩盯上,死不死是一回事,从此武道中断,再无越过龙门壁障的可能,绝对不会是比生死小多少的事情。 只不过在数百年的漫长岁月中,诡天已走遍了东荒天下,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丝可破境跃龙门的契机,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依附于玄煌大帝,寻求一条羊肠小道踏足龙门境,事已至此,一个乳臭未干的蝼蚁,竟敢坏我诡天大道,死不足惜。 诡天心中冷笑不已,瞥了眼下方沸腾气运,不断向四方逸散。身为东荒之主,难道王明阳之前就没半点察觉,一个苏卿合道天地,一个苏家后辈身负浩然之气,一条龙蛟后裔可力战寻常元婴境强者,一个魂武九境蝼蚁更是能力压半国文运,原本还以为一个不成器的沈家,便足以成事,不料事情会超出预料如此之多。 诡天眯眼讥笑道,“好一番武运结金莲,没想到这犄角旮旯的地脚,竟会有你这种璞玉良才,这番浩然气象,怕是你起王明阳当初都丝毫不差了,只可惜,你的武道境界太低了些。” 楚天环视一周,一番大战,方圆十数里城镇已是断壁残垣,一片废墟,不少潇湘城修士波及其中,魂飞魄散。 楚天扯了扯嘴角,“如若我不惜一切代价,你此次前来只能空手而归,王明阳既是东荒之主,高居天穹俯瞰天下,指不定在你踏足潇湘城后便已在那家伙的巡守视线中,之前一番作为,想必已经落下了把柄,不如我将手中‘山河玉玺’给你,换回苏家所有弟子活命的机会,如何?” 诡天愣了一下,随即讥笑道,“那王明阳虽说是这东荒之主,元婴之上,可你真以为区区一个龙门境,便真如那圣人,能完全掌控亿万里山河?若是你能够造就出文武相融的浩然迹象,让此方天地脉络显现于世,我或许能饶你一命,如今你坏我大事,还想要活命?” 楚天摇头道,“既然如此,不过一死而已,不过在我死之前,可以保证不会让你好受了。” 楚天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他周身那些武运金莲,已经在诡天的紫黑雷柱冲击下枯萎溃散。轻吸一口气,楚天收起手中短刀‘明法’,心神入冥想,眉心有一颗淡青色灵珠若隐若现。 诡天眯起双眼。 楚天头顶,一副山河画卷缓缓展开,好似有一方天地倾泻而出,镇压天地,带给他一股浑厚压力。 诡天心神愈发震惊,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楚天眉心那幅扑卷开来的武魂法相威势之强,甚至于其中还有一股不属于此方天地的无上灵韵。 一个小小的魂武九境蝼蚁,一身可震慑半国文运的武运气机,一副可颠倒乾坤的武魂法相,一股高出天外的无上灵韵,而且还能以武道秘法牵引天地气运…… 诡天心中愈发震惊,眼中升起一抹贪婪之色,那王明阳年轻之时,有这番气象?若自己舍弃一身武道修为,夺取眼前这小子一副皮囊,是不是有机会青云直上,直接越过龙门壁障? 可惜,一旦如此,他必定会被王明阳追杀亿万里,既然如此,还是将这蝼蚁一巴掌打杀了才最是省事。 诡天看到武道修为已跌落魂武六境的年轻后辈,轻声笑道,“巅峰之时尚不能合道天地,如今伤了武道根邸,想来靠着一口气机强撑才能站在那里,竟还敢说大话,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楚天咧咧嘴,“是不是说大话,你大可试试便是。不过说真的,你先前不敢下死手,除了想要借我的手谋求一丝越过龙门境的契机,最关键还在与站得太高,不想被此方天道盯上才是,所以我可要提醒你,要不要出手你可要想好了,我能不能逃过一死不好说,可你的武道,从此可就真是走上了那条断头路,一辈子都要沦为王明阳那家伙的走狗。” 诡天脸色阴沉,冷声道,“看来我猜的不错,你既不是什么武道豪阀出身,想来便是有过极大的机缘传承,否则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些,虽说以我的境界打杀了你难以截下几分武运,可你一身秘密,也够了。” 楚天笑道,“秘密太大,那也得看你拿不拿得住才行。” 诡天不怒反笑,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还真要试试才行了。” 话音落下,诡天一身黑袍蓦然顾让起来,伸手一招,九天紫云齐齐下垂,天空出现一道弯曲若长蛇的雷电,然后缓缓向下,接连天地。 紫黑雷蛇噼啪炸裂,光华闪烁之际,以诡天为圆心,向四周蛛网蔓延,所过之处,天地皆化虚无。 眼看雷蛇激散,就要将自己吞噬,楚天对此却是浑然不觉,他再次环顾一周,咒骂道,“姬鞅,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想要在这方天地搅弄云雨,小爷我本事不济,被你算计算我活该,看在你帮我锤炼天地武运的份上,咱们之间的恩怨也算是扯平,不过你再不出手,我大不了一死,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以后也跟我无关了。” 深吸了口气,总觉得还有些不忿,楚天咬了咬牙齿,继续骂骂咧咧,就要抬起一手重重捶在自己丹田,先前一战,丹田再次溃散了一株武运金莲不说,自己的武道境界更是一跌再跌,直接跌至魂武六境,就是紫府神魂都出现飘摇不稳的迹象,至于那座原本就要打造而成的神桥,更是坍塌成了数段,既然你姬鞅帮我锤炼武运造就了这番武道气象,那我学苏老家主把这份武运还给你便是,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至于自己会不会死,楚天总觉得自己的境地还没到必死的那一步。 在楚天沉默之际,虚空之中那条紫黑雷弧已经完全绽放,蔓延出密密麻麻千万条紫黑丝线,如同一张紫黑雷网,覆盖天穹。 眼看那些紫黑雷线就要洞穿楚天胸膛。 苏家府邸,一座尚未完全坍塌的屋檐之上,一片如镜水纹缓缓荡漾,一股浓郁的水灵道韵,氤氲而出。 与漫天紫黑雷线不同,伴随那片水纹荡漾开来,天地间绽放出一条条碧绿光华,就像池塘中的一朵巨大莲叶,脉络纵横,摇曳生姿。 一位高大道人自水纹涟漪走出,他苦着一张脸,无奈道,“姬前辈,不是你说要那小子吃些亏,到头来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很难想象,这位站在武道之巅,甚至于在整座东荒天下,能跻身三甲之列的武道强者,会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来。 他轻叹一声,“一个元婴巅峰的武道修士,对付一个尚未踏足神桥境的后辈,真是把咱们元婴谪仙人的脸面都丢尽了。” 话音落下,高大道人手腕一抖,一条银河般的玉带横空生成,水瀑倒卷,天地如天水垂落人间,然后方圆十数里,虚空开始剧烈摇晃,那些紫黑雷线如同被罡风吹拂,然后割裂截断,瞬间就支离破碎。 碧水银河横亘天幕之上,不断有水龙卷或拔地而起,或倾泻而下。 诡天看到突然出现的异变,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就感觉心神一颤,一股冰寒气机侵入脊骨,整个身躯开始僵硬,水凝冰,化为一尊冰雕立在虚空。 至于那些漫天的紫黑雷线,如烈日冲开了阴云,很快消散。 一条条碧绿水波环绕虚空,缓缓流淌,好似一轮红日照耀人间,温暖和煦。 楚天一脸呆滞,嘴角抽搐,看着眼前高大道人,心里忍不住骂娘。 至于那叫诡天的黑衣男子,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高大道人看了眼遍地狼藉的苏家府邸,凌空而行,脚下是一条碧水流淌的清澈玉带,他走到楚天跟前,淡声笑道,“我叫江岚,外人都叫我‘通幽道人’,姬前辈要我在关键时刻护住你不死……” 他神色有些无奈,尴尬笑道,“嗯,确切来说是护住苏家传承不灭,至于为何这才出手,一来是苏家此次应劫,根邸在于破而后立,至于楚小友,文武相气运融,经仪脉络重塑,也是同样道理。” 楚天一脸冷笑。 高大道人一摊手,叹息道,“你跟姬前辈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不过苏家此次风波过后,我会亲自帮助稳固残存气运不灭,当然,你出现在此处的行迹和所有消息,我也会帮忙掩灭,保证王明阳不会找到你头上来,不过之后的路,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高大道人说话之际,整座潇湘城,好似被一层碧波水幕包拢,天地间渗出点点淡青光芒,整座城池十数万武道修士,只觉神魂恍惚,呆呆站在原地。 楚天终于深吸了口气,问了高大道人第一句话,“姬鞅那老不死的,没来?” 第215章 忧喜相通 东荒天下,元婴已是武道极致,不然也不会有元婴谪仙人这么一说,何况青云阁所辖之下一座小小的潇湘城,世人只听说那位号称一笔道人的青云阁主曾问道天地间,引来煌煌天威,差点当场陨落,这才放弃了鱼跃龙门的宏图之志,在那之后,天道使然,青云天下极少有元婴境强者出手,身居高位,一旦被冥冥之中天道盯上,可就不是简单的天灾人祸,而是涉及大道根本的事情,眼下潇湘一战,十数万武道修士算是真正领略了何为谪仙大能,体会到了武道巅峰的瑰丽雄浑,举手投足,法天象地,方圆十数里,泰山压顶,乾坤倒转。 苏家府邸,一位位在劫难逃的苏家子弟面面相觑,一方面震惊于楚天一个小小的魂武九境修士借苏家气运合道天地,以天地之力力战元婴强者,另一方面更是迷惑于那高大道人为何出手,苏家文风清誉,以文运聚人心,尤其是苏卿当年的自散气运返还天地,看似趋炎附势以表忠心,实际上那才是苏家气运融于天地的开始,只是即便如此,苏家何时有过这种恐怖的至交好友了? 苏浩然终于从一片废墟中站起身,定神片刻,亲眼看到漫天流萤的水幕光华,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水,声音沉重道,“先前但凡有异心的苏家子弟,从今日起,逐出家族,今后无论是生是死,都与苏家再无关联。” “苏浩然,你敢……” 之前最先站出来的那名老人一脸怒容,沉声喝道,只是不等他说完,苏浩然便冷笑一声,“我有何不敢?” 他摇头自嘲一笑,“我敬重你是长辈,才会如此客气,当初爷爷散一身气运返还天地,别人不知道,你们这些老人难道不清楚?还不是为了稳固苏家在此方天地的气运根本,希望能福泽苏家后世子弟,事实也是如此,这才多少年,苏家子弟哪怕资质再如何愚钝,都要比寻常人天生近道,爷爷此次以秘法神祭天地,不一样是为了谋求一线生机?否则就算能侥幸苟延喘喘,苏家气运溃散,气运根源成为王明阳囊中之物,你们与活死人还有何意?结果生死之前,你们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做的?” 老人看着眼前让他感到陌生的年轻人,终究还是压下心头怒气,声音颤抖道,“浩然,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如此不留情面?” 苏浩然嗤笑道,“你难道不清楚,这是我苏家能有今日的根本所在?是我苏家的立身之本?” …… 空中一条条流光溢彩的水纹似玉带流转,高大道人嘴角抽搐,无语的看着眼前年轻人。 天底下,敢这般口无遮拦咒骂姬前辈,怕是也就眼前这小子一人了。 不等高大道人开口提醒,虚空漫天流流萤的水纹玉带陡然一顿,从中间裂开一条巨大缝隙,便看见一位白袍儒雅的年轻男子从水幕中走出。他先是呵呵一笑,对着高大道人说了句,很不错,这件事办的漂亮,然后就转头向楚天看去。 楚天神色木讷,直愣愣看着一脸和煦笑意的年轻男子,咽了口吐沫,讪讪笑道,“姬前辈,你在啊。” 姬鞅也是学楚天讪讪一笑,“刚巧路过,便过来看看……” 他脸色微微凝重,呵呵道,“我的耳朵有点热,先前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啊。” 楚天呆呆看着年轻男子,一脸愕然之色,不明所以。 姬鞅眉眼一挑,呦呵,学会跟老子装憨卖傻了,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很恨我把你算计进来,更生气我没有让江岚早点出手?不用遮遮掩掩,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楚天咧了咧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没错,本公子要不是本事不济,恨不得一剑戳死你个老不死的,乌龟孙子王八蛋,你跟我说实话,当初东海兽潮,有没有你的手笔?这一路行来,你都给我下过几次绊子?还有,什么狗屁的破而后立,我立你大爷啊,小爷我多少次生死一线,才就要搭建起那座神桥,结果一下子坠落魂武六境……” 楚天破口大骂,高大道人一头冷汗,抬手捂住额头。 “嘿,多走了点路,胆子果然大了很多啊。” 姬鞅瞬间抬手,一指点去,楚天心神一寒,就知道不好,只是哪怕楚天心有感应,依旧来不及反应,就觉得浑身一震,整个人如被巨锤撞在胸口,倒飞出去,轰然撞入废墟之中,空中肉眼可见,扯出一条气旋轨道,久久不散。 姬鞅一手探出,将楚天从废墟中凌空抓出,眯眼打量着大口呕血的年轻人,讥笑道,“现在是不是连杀我的心都有了?可惜我站着不动,你也动不了我半根汗毛啊。” 他屈指一点,楚天好似被钉在虚空,动弹不得,随后双臂环胸,微笑道,“当初王明阳那小子,一身武运可就不比你差半点,所以将来想要达到我于世间无敌的境界,眼下的武道根基还远远不够,既然能调转此地文运,我自然得帮你重新淬炼武道根基才是,这样才更容易跟老天爷掰手腕。” 姬鞅再次一指点在楚天胸口,好似有一股玄妙气机侵入体内,让楚天经脉那股纯粹气机如沸水中的鱼龙,疯狂乱窜,讥笑道,“不会是走过了一些路,见过了一些人,打赢了几场架,就觉得自己的武道根邸有多高,已经算是千万年一遇的武道天才了吧?若真如此,那你小子可就真的是井底之蛙了,不说更远处的天地,就说东玄中州,那边的天才,搁在你这个年纪结元婴都不足为奇。” 楚天七窍血流如注,惨不忍赌。 姬鞅依旧不以为意,手指在空中指指点点,“你可别觉得我是在唬你,你若是有机会走出去,以后就会知道的。” 楚天心里骂娘不已,实在想不到,自己刚刚遭遇一场大难,武道境界一落千丈不说,武道根基更是风雨飘摇,眼下又是这么个惨淡情况。 姬鞅看了高大道人一眼,示意后者尽管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便好,这位昔年以东玄一州气运搅动风云的白袍男子感受到楚天体内那股文武相融的浩然迹象,眼皮子底下满是笑意,只是脸上依旧的鄙夷不屑,接连在楚天身上指点了十数下,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不说你这副武运气象,便是再给你十倍气运,只要我不愿意,这辈子都别想碰着我一根手指头,所以啊,有句老话还是很对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注定是要骂我一辈子也无济于事了。” 楚天狠狠咽了口血水,干你大娘的,这叫一点苦头? 楚天很快叹了口气。 自己被算计其中,想来这场折磨也早就远远地等在这里了,只等着自己一步步走来而已。 对于姬鞅的话,楚天的确没半点怀疑,因为轩辕青青的存在,楚天知道天底下真正的武道天骄,并非自己一路遇着的那些人能比的,哪怕是剑一吕真尉迟恭这些人,跟上界天的武道天骄相比,也只能说是有厚积薄发的机会。 数千年前触动天威,如今只得躲在背后翻云覆雨,姬鞅也是有些无奈,不过好在东玄老头义薄云天,终究是为自己也为他留下了一线希望,想到当年笑傲东玄中州的那些岁月,姬鞅暗自叹息摇头,他看了眼一身气运如沸水翻滚的楚天,淡声道,“老头子给你留下了一身武道传承,你小子可别糟蹋了,将来如果要是不能比他老头子青出于蓝,我可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温柔了。” 悬停空中的年轻男子突然皱了皱眉,抬头望去,有一股气旋漩涡缓缓涌动,似要拨开云雾看透整座潇湘城情景。 姬鞅呵呵一笑,仰起头,“怎么?当初我想要送你跃龙门掌乾坤,你畏首畏尾不说,还差点将我卖了,让我差点神陨于天罚之下,现在挖空了心思想要破开天道壁障,不觉得晚了?” 不等姬鞅话音落定。 从潇湘城中,卷起一条青色龙卷,水灵浩荡如一座巍巍山岳,以长虹贯日之态直冲云霄,硬生生将虚空那股气旋给冲刷殆尽。 整座潇湘城,随之都被一股淡青色水纹弥漫,涟漪荡漾,久久不息。 他转头望去,江岚一身气机好似被抽干一般,脸色惨白。 姬鞅歉意一笑,“如此一来,王明阳自会将所有目光放在我身上。” 高大老人有苦难言,只得无奈苦笑。 楚天全身已被鲜血浸透,好像刚从血池中打捞出来一般,短短小半柱香,就好像经历了十年百年一样漫长,重塑根基,说的轻巧,可真的做起来,就不是跟拆房子一般拆了再重建起来如此简单了,破镜难重圆,一个道理,不但要将自身武道根基一寸寸打烂,其中涉及经脉气机窍穴神魂灵韵流转,任何一步,都不能有半点差错,更要在其中神意尚未消散之际,重新凝聚。 眼看楚天体内气机慢慢稳定,姬鞅终于收起脸上那副鄙夷神色,认真道,“武道修行,说复杂其实复杂无比,说简单无非是直入人心,走的慢不怕,走错了路也无关紧要,大道无情,不过在最根本出还有一个‘一’,有这个‘一’在,便一切皆有可能,便是所谓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只不过在这之中,一定要务实于心,你小子机缘不错,心性也不算差,多经受一些磨砺,不是什么坏事,今后去往青云阁,可以再走慢一些。” 楚天早已没那份心气去听姬鞅在自己跟前胡扯八道,竭力维持体内那口气机不坠。 姬鞅叹息一声,可惜了他眼下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正大光明的出手,否则以苏卿的文风气象,只要能渡过此次劫难,将来便是真正踏足‘君子’境界也不无可能,君王之子,敕令天地,外人都觉得王明阳如此针对苏家实在过于心胸狭隘,只有姬鞅知道,若是放任苏卿成长,东荒真会出现一山二虎的争雄场面。 姬鞅有些无奈,事情的发展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按照原本的设想,苏卿身死道消,楚天自然会得到苏家气运反哺,细水长流,长期浸染下,总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天,虽说时间会长久一些,或许是十年,或许是百年,总归会在武道脉络根邸上另辟大道,也无需他姬鞅现在出手帮助楚天梳理武道脉络,稳固文武气运。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计到楚天会在帮助苏卿合道天地时自身武运会与苏家气运相融,结果让原本许多谋划好的布局成为空谈,即便江岚提前动手也无济于事,他苏卿还要提前暴露。 尤其是先前借助江岚本命神通打散了王明阳的窥探,还得帮助江岚以秘法神通禁锢整座潇湘城,抹去十数万武道修士这段脑海中的光阴长河,在帮助楚天重塑武道根基同时,帮助江岚吸引王明阳所有目光,以便江岚能够在既定时间内将所有苏家子弟转移到地肺山华阳洞天。 姬鞅没由来哀叹一声,真是出力不讨好啊。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头疼。 苏家府邸,所有苏家子弟皆被一层细密水纹包拢,伴随那条如碧绿绸带的幽泉缓缓流淌,苏家子弟只觉心神恍惚,一道道身影蓦然消失不见。 很快,天地水纹逐渐消散,江岚转身向姬鞅望去,弯腰作揖。 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想了想,随手一挥,将一枚玉盒丢给高大道人,“到达中州后,可以前往圣道阁,如果你愿意,等越过龙门后,留在当个长老供奉随你。” 高大道人点头道谢,身影如水纹荡漾,消失不见。 姬鞅环顾四周,大战过后,断壁残桓,整座城池已是风平浪静。 千年光阴,一瞬即逝。 这位于天下无敌,已近长生不朽的武道强者,不知不觉,心神恍惚。 好似在一身风流潇洒之外,有一层久久弥漫不散的忧伤愁绪,他看着眼前年轻人。 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曾经有位老人,跟他一样是亦师亦友。 第216章 人生如逆旅 楚天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再次躺在了潇湘城那家酒楼息站的房间内,那枚篆刻有‘凝运通神’的山河玉玺就放在身边,楚天揉了揉脑袋,一脸无奈,虽说一番折腾,自己的武道根邸破而后立,算是一件好事,可楚天实在是提不起半点精气神来,无他,之前好不容易才攀爬到了魂武九境,甚至已经半只脚踏足了神桥境的门槛,如今竟是硬生生直接跌落到了魂武六境,虽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自己的境界修为便会自然而然的恢复,可接下来的山水跋涉,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楚天揉了揉脸颊,起身后盘腿而坐,转头望向窗外,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祥和,好似苏家先前那场大战从未发生过一样。 经历一场生死大战,山河玉玺中的文运比起之前气象小了不少,只是也愈发显得精粹纯净,仔细看去,就像有一层彩霞环绕。记得以前看到过一句诗句,香衬彩霞光日月,如今自己手头这枚山河玉玺,可不就是这么一副巍峨瑰丽景象,楚天深呼吸一口气,头顶一副山河画卷慢慢显现,一股浩然武运如大日高悬,大有煌煌正天地的气象,除此之外,原本伏延千里的脉络经仪,也真正开始凝聚形成,与手中山河玉玺中那股浓郁文运气机隐秘相连。楚天咧了咧嘴,在那叫姬鞅的王八蛋临走之前,估摸着是为了给自己宽心,或者是纯粹为了在自己伤口上撒盐,专程留下了几句话,说是武道攀升坎坷一点是好事,省的以后走的更远了,才发现走得不对,想要回头都没半点余地,还说年轻人不要着急,去往青云阁的路还远着呢,慢慢走就是,虽说眼下武道境界惨不忍睹了点,指不定哪天就能突然一飞冲天了也指不定。 去你大娘的指不定! 楚天揉了揉眉心,查看了一下挂在胸前的那枚青玉福地佩,还好一路上轩辕青青这丫头闲来无事帮自己炼制了许多趁手的小玩意,只要不是遇上了神桥中后期的老王八,打不过逃命总没什么问题。其中有以妖兽符文骸骨炼制的阵盘,短时间内便可布置出困杀灵阵,有以火心石炼制的火丹,一掷之下,相当于寻常神桥境初期修士全力一击,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比如可以汲取天地罡风的风雷瓶,能够收集天地雷电的小型雷池,还有能够从天地间撷取各种灵韵的画卷图录,虽说轩辕青青并非什么墨家炼器大师,可打小耳濡目染,再加上眼界境界所在,炼制一些赝品仿品自然不在话下。 尤其是楚天手中这柄名叫‘明法’的短刀,轩辕青青之前更是不再遮掩,明言是一件上品道器,内有一百零八道灵纹禁制,现如今楚天的武道修为,只能炼化其中前七道,楚天并不清楚道器是什么品质的灵宝,可既然能跟‘道’字沾边,想来不会简单了才是,当然,对于这点,楚天也没去细问,免得又少不了一场奚落鄙夷。 楚天想了想,便开始清点自己一路走来积累的家当物件,如今楚天总算是半个有钱人了,光是雪灵石,就有近万枚,至于比雪灵石更高一筹的月华石,也足足有数百枚,当然,除却那些收罗而来品秩不高的天材地宝,如今真正的好东西,楚天也算是积累了几件,这枚刚刚到手的山河玉玺不说,在这之前,龙骧城那边购置而来的那副《山楼秀佛图》,以及几片‘流光竹叶’,还有一小座捡漏而来的‘飞来峰’,一路喂养,如今已有几个巴掌那般大小,再就是苏家一位老供奉帮忙炼制的‘菩提坐忘丹’,当然,炼制丹药的灵草都是楚天自己掏的腰包,成功后还留了两枚给老供奉当做报酬,东玄大帝送给自己的那副篆有‘山水相依,心意通神’的山河画卷,自己离家前楚惠代爷爷送给自己的那副《江山图》。 当初轩辕青青炼化了那朵七彩梦莲,神魂便早已彻底稳定,如今又炼化了秦江天赠送的那株‘紫梦竹’,神魂精魄更是早已能如元婴境修士的神魂出窍,自在遨游天地,不用惧怕天地罡风和雷罚之气的侵扰吹拂,便帮楚天鉴定了一番手中几幅画卷,说是那副《江山图》,算得上是不错的宝贝,应当是一位龙门境之上大能留下的本命遗物,只是当初那位大能可能是寿元耗尽,这件本命遗物没有跟着一起溃散消失,估摸着完善的时候是一件上品法器,至于那副篆有‘山水相依,心意通神’的山河画卷,更是一件汲取天地山水本源的灵宝,如果是东玄大帝那老头子亲手祭出,光是凭借那份山根水灵的气势,就能轻松镇杀龙门境修士,已经达到了道器的层次,这让楚天愕然咋舌,难怪他如今才只是能调转其中丝毫涟漪道韵,每次还都被那种厚重山河气运反噬的差点吐血。 说到楚天这几件傍身的本命物件,轩辕青青神色难得认真几分,说是跟武道境界一样,法宝的品质从灵器到法器再到道器,每一层之间都有巨大差距,云泥之别,那副《江山图》还好说,因为是家族传承的原因,祭炼起来也就辛苦一些,至于‘明法’短刀,是因为她轩辕青青才能炼化其中几道禁制,至于那副篆刻‘山水相依,心意通神’的画卷,在没有达到元婴境界之前,一定不要随意动用,否则被有心人发现端倪觊觎是小,反噬重创神魂可就得不偿失了,一些涉及本命法宝的细枝末节,轩辕青青都是跟楚天说了一遍,神色有些疲惫,最后说她如今神魂稳固了许多,但距离青云阁越近,天地规则法则灵韵便愈加完善,以灵韵之地现身,对精气神的消耗也越大,以后可能会少现身一些。 楚天将玉佩中物件清点一遍,这才走下楼要了点清淡吃食,酒楼掌柜见楚天下来,呵呵一笑,“公子醒了啊,你先回房等会便好,一会便让伙计给你给你送上去。” 楚天笑道,“好咧,那就麻烦老哥哥了。” 掌柜摆手一笑,有些好奇,自己就像做了一场大梦似得,这位楚公子去了趟苏家,武道修为便一溃千里,直接跌境到了魂武六境,更让人一头雾水的是,这么大一座苏家府邸,怎滴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当然,楚天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多问,其中牵连之深,他还是能想到的。 回到房间,很快便有一名青衫小吏端着食盒送入房间,是一碗山笋烹制而成的灵粥还有两碟清新养胃的小菜,灵气不是很足,却恰好能裨益稳固心神,楚天笑着谢过了酒楼伙计,坐在桌旁细嚼慢咽起来,不知道朱红那小丫头跟在尉迟恭身边如何了,既然是姬鞅那个王八蛋的盘算,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吃过了下午饭,调养了一下体内气机,这才开始在屋内运转灵诀温养神魂,因为重塑武道根基,在存粹的武道上搭建了一条立足天地外的脉络,使得楚天原本构建的那座神桥也出现了不少的崩塌断层,神魂精魄自然相应受损,可以说楚天眼下这副体魄,比起真正的魂武六境还要不如,就不用提什么魂武九境巅峰的琉璃无垢金身了。好在姬鞅总归是站在东玄大陆武道之巅的人物,这种精妙至毫巅的打磨手段,让楚天体内精气神虽有萎靡迹象,实际上却更加气运内敛,就好比丹青圣手描金作画,看似下笔之间轻描淡写,实际上每一笔落下,都是恰到精妙之处。 体内那口气机火龙游走,楚天发现紫府中那枚凤灵珠竟不再针锋相对,也开始帮助自己梳理体内经脉灵韵,这让楚天更加安心,实在不行,自己接下来就真的再走慢些?反正是已经被姬鞅那王八蛋算计了进去,该来的不该来的,来不来自己慢慢走便是了。 楚天有些好奇,之前自己的魂武九境,用轩辕青青的话,已经很了不得了,如今根基重塑,等自己再次踏足魂武九境,岂不是厉害上天了去。 天色很快暗淡下去,楚天下楼看见酒楼掌柜正趴在柜台上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正要出声要些饭菜,便看见掌柜直接拎着一壶灵酒笑呵呵走了上来。 这位酒楼掌柜一脸欲言又止,楚天已经率先开口说道,“之前在苏家经历了一场大战,又被一个老王八算计了一番,这才让武道境界一跌再跌,好在武道根基没有受损。” 酒楼掌柜看着眼前这个一袭青衫的年轻人,百感交集,毕竟楚天只是偶然路过,能有如此侠义之心,的确让人敬佩,“楚公子高义!” 楚天一摆手道,“哪里有什么高义不高义的,说实在的,这其中也涉及一些我的武道根本,不然老哥你真当我傻啊,明知是必死的境地,还往枪口上撞。” 酒楼掌柜似乎被楚天的言语表情给逗乐了,他倒了两杯灵酒,举起杯道,“楚公子可不傻,是富贵险中求嘛。” …… …… 青云城,一名白袍白靴的年轻人唉声叹气走在街道上,都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委实不假。 想来自己劳心劳力,奔波劳苦命,结果到头来还被一个小辈在背地里冤枉咒骂,想到这俊逸年轻人就唉声叹气。 想他姬鞅现如今好歹也是手掌乾坤的武道强者,舍了一张老脸去帮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打通武道根基,淬炼精气神意,事到头来还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想想就叫人气恼,尤其是先前潇湘城为了遮掩天机,隐匿所有痕迹,之后为了不被暴露于天道之下,他姬鞅愣是不惜自己封住了一身武道修为,如今可是跟个寻常的丹河境武道修士没半点区别了,虽说一些个大神通大手段还有些作用,这一路行来,可不是饱尝了人情冷暖,世事无奈。 姬鞅叹息一声,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据说今日又是青云阁外门弟子招收的时日,姬鞅临近那座白玉广场,看着人头攒动的密集人群,估摸着这小小白玉广场,已经聚集了青云阁方圆数千里的武道俊彦,瞧那一个个的意气风发,或昂头挺胸,或斗志昂扬,姬鞅没由来感叹,年轻人就是好啊,不过自己年轻那会,好像比这些个所谓的天骄俊彦混的要好上太多了。 姬鞅在人群中挤了挤,百无聊赖,便开始跟一个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俊彦开始搭讪,说这位公子是哪里人,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我叫楚天,来自暮霭楚家云云,结果无一例外都被鄙视一番不说,有些心气高傲的,更是少不了口头上一番羞辱,姬鞅也不气馁,反而愈挫愈勇,尤其是见着了那些个漂亮的少女,更是上前夸赞几句说是你是苏师妹吧,今日可真漂亮,咱们还真有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在浮云山那边见过面的,师妹你也来参加青云阁外门弟子选拔啊,那可真是巧了……身份背景都不算错差的女子多会皱眉,把姬鞅当成了神经病,一些个脾气不好的,更是会伶俐的骂上几句,说哪来的登徒子,姬鞅就会义正言辞的说他叫楚天,来自暮霭楚家,看的那些女子更是觉得真是晦气,遇着傻子了。 看见广场上一个个的鄙夷面孔,姬鞅只觉得满是伤心,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咱们以后好歹也有可能是同门师兄妹不是,实在是碰壁碰的鼻子都快要歪了,姬鞅终于不再给楚天拉仇恨,双手负后,开始在人群中大摇大摆的逛荡,还一脸的志得意满,小样,教你小子背后里骂老子,整不死你,等你到了青云阁,有你好受的。 姬鞅就这样在人群中来回逛荡,不时便会摇摇头,暗地里嘀咕着什么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井底之蛙难见月圆,说好了人生天地间,无贵贱之分,可咋看都没半点平等二字啊,天道本不平,也就难怪人心更凸凹了,一位初入神桥境的年轻俊彦见姬鞅在人群中来回逛荡,眼中满是艳羡神色,就琢磨着这家伙看上去一身装扮也不赖,武道修为似乎也达到了魂武巅峰,运气好的话,成为青云阁外门弟子还是有些可能的,这会儿不去熟悉选拔规则,在广场闲逛个什么,问道,“这位师弟,你是第一次来这青云城?” 姬鞅听见有人主动跟自己说话,顿时屁颠屁颠跑过去,满脸欣喜道,“师兄你怎么知道。” 年轻人环视了一圈人群,叹了口气,摇头道,“师弟你也是寻常武道氏族出身吧,没有家族的人一起前来?” 姬鞅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只是一个小家族,也没什么长辈能抽出身来,我这不偶然游历到此,恰巧赶上了青云阁外门弟子招收,这才想着来碰碰运气,要是真能成了,可不就撞大运了。” 年轻人一副了然神色,然后指了指一周那些天骄俊彦,“难怪,我一看你就是个热心肠的人,不过有时候热心肠可不是件好事,今日若不是青云阁外门弟子招收,就冲你先前那番无礼的行径,就少不了苦头吃,我还以为你是青云阁弟子暗地里出来查探消息来着。” 姬鞅无奈摆手道,“我哪里能是青云阁弟子。” 年轻人点头一笑,想要说话,突然一位头戴高冠的老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前,一身气机,给人一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哪怕并未看出老道人跟脚深浅,年轻人也知道眼前这道人必然是一位高人,老道人笑看向姬鞅,竟是抬手向后者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年轻人神色满是讶异。 只是让年轻人更为惊异的是,他明明就站在老道人跟姬鞅身前,却有一种天涯咫尺的错觉。 老道人手中拂尘轻轻一拭在空中画了个大圆,天地如有乾坤生成,自成洞天。 姬鞅看着老道人,呵呵笑道,“听闻青云阁今日是外门弟子招收的日子,没想到阁主大人会亲自现身啊。” 老道人神色不动,在姬鞅眼里却是一脸苦笑摇头神色,“姬前辈亲自,我就是不想现身也不行啊。” 老道人望向这位自己封禁一身修为的白袍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有姬前辈暗中出手,想来潇湘苏家的事情已经无需担心了,只是按照东玄东荒此方天地的规矩,确定不会有更大的因果牵连到那叫楚天的小子身上?还有在这之后,姬前辈如何自处?” 姬鞅笑道,“我既然出手,自然不会留下后顾之忧,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至于我今后,你也无须多问便是。” 老道人苦笑道,“这倒是,凭借姬前辈的通天手段,委实是我多虑了。” 姬鞅打趣道,“当年你宏战可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乱世枭雄,没想到也有寄人篱下的时候,不过就冲着你之前还敢跟他王明阳对着干那一分胆气,还是很能撑得起枭雄二字的嘛。” 老道人摇头自嘲道,“哪里称得上什么乱世枭雄,无非是不想自己的武道根本坍塌,为自己武道之路蓄一口精气神而已,不然与死又有何意?” 姬鞅点了点头,突然笑道,“你可知道我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老道人摇头道,“自然不清楚,不过姬前辈既然敢正大光明的出现,想来那位也是已经断了查询你的线索,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东荒的棋局真的会重新铺开,前辈来此必然是为了楚天的事情,只是具体为何,我却不知道了。” 姬鞅打量了一眼武道根基有些动摇的老道人,突然问道,“听说之前你那一战,受伤不轻,我很好奇,虽说我的布局不会出错,可你真的不担心会成为棋盘上的弃子?退一步来说,即便我为你留了一条直通龙门乾坤的活路,一旦出现丝毫差错,都有可能让你深陷险境,甚至是死地,你就这么相信我?或者说存心是想要赌一赌?” 老道人坦诚道,“两者皆有,我相信姬前辈的算无遗策,更是想要赌上一赌,大道之争,从未有过顺遂的时候,换句话说,即便我无法越过龙门,不能在武道一途百尺竿头,今后我那弟子能领略一下无上大风光,我也心满意足了。” 老道人说到这,眯起双眸,意气层层拔高,沉声道,“我宏战的心道,绝不是王明阳可比的。” 姬鞅对此不置可否,“你能够在元婴境走到这一步,的确有几分了不得的意气,至于心道的宽窄,就不好说了,否则早该走出此方天地了才是,当然,这也与你不愿斩断那一丝凡心有关系,武道在人间,绝非假话,一旦斩断了那一丝凡心,倒是能更进一步,可说句不好听的,就成了脚不着地飘荡在空中的……山上人?也不对,应当是‘山上神仙鬼魅’非‘人’才对,以后走到路的尽头,便会发现是条断头路。” 老道人毫不在意,若是换成别的人来说,老道人绝对会当成无稽之谈,可换成眼前这位,即便再如何的匪夷所思惊世骇俗,都不足为奇,因为眼前这位白袍年轻男子,可不是一般意义的龙门之上的武道强者。 老道人之所以不顾武道根本尚未稳固便亲自前来,何尝不是心存敬畏仰慕的同时,想要聆听一番更高处的人间见解,好比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其中裨益,境界不足,外人难以想象。 老道人略微犹豫,突然问道,“姬前辈,我何时能越过那道龙门?” 姬鞅笑着摇头,“若是能早那么几百年,我姬鞅会很看重你,甚至有可能让你继承一份我身上的武道传承,只是可惜了你的命不太好,生不逢时,结果在不好上,又差了那么一点点,想要越过那道龙门,在此方天地尚未重定乾坤之前,还是别想了。” 老道人皱了皱眉,任谁听见这种言语,想来都会有些不顺心。 姬鞅懒洋洋舒展了下四肢,调侃道,“福以祸所伏,你也别当是坏事,生不逢时已是定数,现在这方天地的气数,不该落在你身上,就躲在高出站在后面隔岸观火的好,否则就算我帮你越过龙门境,到时候的天道反扑,你能承受的了?即便你能忍受那种鸡犬不宁,可之后百年的烈火烹油,可不是好忍受的。” 老道人无奈叹息。 有些时候,不认命又能如何? 姬鞅踮起脚尖拍了拍老道人肩膀,哈哈笑道,“其实当年你是有那么一点机会,直接越过龙门直达天象甚至是手掌乾坤的,可惜你没抓住。世间人事本就如此,一些个机缘,往往擦肩而过很多人都看不见,又有一些落在了人手上却接不住,可有些人接住了,却不知道为何能接住,结果怀璧其罪,或者因福得祸,还有些干脆从不看自己身边的福源机缘,只是忙着艳羡别人的福源际遇,你说有趣不有趣。” 老道人扯了扯嘴角。 姬鞅先是环顾一周,最后抬头看着眼前老道人,摇头道,“真无趣,难怪你无法越过龙门壁障,不过话说到底,今日我来此地,最重要一件事,便是那叫楚天的小子来到青云阁后,你无需给任何扶照,一切都‘顺其自然’便好。” 老道人点头道,“明白了。” 姬鞅看着已经开始陆续入阵登山的那些个年轻俊彦,没由来感概一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一身白袍的年轻人伸了个懒腰,抬起一手,打了个响指,身影蓦然消散不见。 天地清明。 站在姬鞅身前的年轻人打了个激灵,只觉天地似有清风拂过,已没了老道人和那个白袍年轻男子身影,一脸茫然,四处环顾,却并未发现异样。 第217章 局定 明月当空,楚天趴在窗口看向车水人流,有清凉冷风吹来,沁人心爽,接连三天休养生息,精气神已舒缓许多,甚至于这几日光景,每天晚上楚天都能酣甜大睡一宿,睡梦中恍若置身一种妙不可言的玄妙境地,那种感觉,或者说是那种错觉,好似自己睡在一朵璀璨金莲上,暖洋洋,明晃晃,便是原本一落千丈的武道修为,也有了雨后复苏的缓升迹象,这可是稀罕事,原本还以为自己武道根基少不了一番跟自己作怪。 潇湘苏家已经不复存在,南青沈家也如一栋破败房屋,风雨飘摇。 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山河更迭,诡谲算计,楚天并不担心。 如他所料,潇湘城一开始虽说算得上是一盘涉及大秦国祚根邸的棋盘,有了姬鞅的横插一脚,使得这盘棋局更是接近此方天道,站的越高,涉足越深,最终双方各退一步,求个安生太平,接下来对于楚天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人物,自然也就没人会放在心上。 对于姬鞅出面帮助自己遮掩了所有气机足迹,楚天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毕竟当时那股气机,饶是楚天武道境界相差甚远,武运牵连,依旧能觉察到对姬鞅的负担之重。 天人合一,法天象地,遮蔽天机,说起来都很简单,可真要做起来,便会知道其中艰苦。 至于王朝那位为何明知姬鞅动了手脚,依旧不愿意测查到底,楚天猜测一是那位号称玄煌大帝的家伙不愿节外生枝,二是眼下的重中之重,在于东玄东荒的气运动荡,各方豪杰蠢蠢欲动,例如韬光养晦了千万年岁月的蜃岛,使得那位玄煌大帝顾不得将目光放在一些个不堪入眼的蝼蚁身上。 楚天几乎可以断定,东海之滨白泽秘境,对东玄东荒的气运影响之深,牵扯之广,远非自己想象这般简单。如此一来,大秦王朝想来已经派遣了武道高手前往东海之滨的同时,同样会有人看着王朝之中七十二武道宗门的动向,所以就更没心思在一些胜负已分的棋局上着重拾遗补漏。 不过楚天有些好奇,按照道理来说,姬鞅身为千年之前能搅动一州风云的武道大能,跟大秦王朝那位的交手,按理说不该这么小家子气才对,一个小小的潇湘苏家,即便气象格局再大,也就是半国文运而已,能入得了姬鞅那家伙的眼睛?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便是那王明阳谋划布局被姬鞅偶然撞破,这才无聊参和一脚,无关痛痒,只是为了恶心一下那位王朝第一人。 要是叫姬鞅知道楚天这个想法,估摸着非得跑来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尊敬长辈的小兔崽子,这么场谋划是不大,可还不是为了你个小兔崽子,不想自己苦心孤诣,劳心劳力,到头来还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小看鄙夷了。 楚天自然不会知道这场布局,完全是姬鞅的顺势而为,帮助自己重塑武道根基的一次契机。 楚天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篆有‘凝运通神’的山河玉玺,感受着自己体内那口火龙契机游弋间的梳理脉络,不知道没了苏家的潇湘城,以后还会不会是那个有清韵文风的潇湘城,说实在的,天底下从此少了这样一个苏家,楚天打心底是有些惋惜的。 楚天想了想,潇湘苏家虽已不在,可苏家终究是没有香火断绝,不知道苏浩然那家伙,何时能走出华阳洞天,能挑起苏家大梁,让那股浩然风起席卷东荒大地。想到这,楚天嘴角没由来露出一抹笑意,干脆拿出那副篆有‘山水相依,心意通神’的画卷来。 与手中这枚篆有‘凝运通神’的山河玉玺相比,这副东玄大帝赠送给自己的山河画卷,除却一股厚重不可触摸的山水气韵,还有一份说不出的玄妙气机,原先楚天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眼下融合了那股纯粹文运,才知道画卷中那股玄妙气机是一种梳理山河的根本脉络,是一种类似于武夫立足世间的立身之本。 一个人行走世间,除却要拳头够硬,精气神更是要稳得住才行。 这就像是武道修士,除却体内的那口纯粹气机,灵元气韵,还要有相应的神魂牵引。 一气贯之,立身天地。 楚天看着手中玉玺画卷,难怪说是武道三千,殊途而同归,不止是自己手中这枚山河玉玺,还是这副山河画卷,行到高出,又有何异?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族林立,精诚所至,莫不合道。 楚天轻轻吁了口气,将手中山河画卷和山河玉玺一一收起。 如今山河玉玺中的文运气机就要被自己的魂武法相汲取殆尽,倒是山河画卷中的山根水灵,依旧没有半点跟楚天妥协的意思,不过这样更好,这也就意味着这副山河画卷的品秩,更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之外。 楚天伸了个懒腰,双手搁在窗台上,眯眼望着窗外街道人来人往。 一想到自己短短大半年光景,便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变成如今身傍万贯家产,就忍不住乐呵,满脸笑意更盛,自己还是得要好好赚钱才行,身家底蕴厚了,等以后上门提亲,才更有底气不是。 记得之前在一本典籍中看到过一句话,梅花香自苦寒来,苦尽甘来总是春,自己如今算不算是苦尽甘来?楚天咧嘴一笑,都说上古圣人口含天宪,一语成谶,着实了不得,往往一句不经意的言语,都能承载这么大的意境。 楚天想着如今在心田迹象模糊的王朝大局走势,盘算着自己一路走来那条清晰的立足脉络,事实上以他眼下武道修为,根本就不可能改变什么,但有些事情,楚天总觉得是时候可以去想一想了,无论是对于今后的万里山河,还是行至青云阁的一些生活,还是更远的一些事情,如今能早早的去想一想,总让人升起一种投身疆场的波澜壮阔来,似乎今后的山河,更让人心神往之。 楚天走下房间,今日客人不多,所以掌柜的也不忙,亲自跟楚天端上了几盘菜肴后,自己提着一壶茶坐在一边,一脸兴致的说青云阁那边来了位长老,算是来收拾这边的残局来了,那位叫薛承燊的老道人很是和蔼,武学境界不算太高,但据说在青云阁的辈分却出奇的高,今后有这么位老道人坐镇潇湘城,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尤其是听那位老道人说,南青沈家所在的青云一脉,尽数被逐出了宗门,可不是大快人心。 楚天对此并未多说什么。 南青沈家能被称为青云小步月,根深蒂固,即便是在潇湘苏家一事上一败涂地,落人口实,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一些个风言风语传闻再如何真实,也不容大意,再者如果传闻真切,就意味着青云阁跟大秦王朝彻底撕破了脸皮,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其实楚天有些奇怪,玄煌大帝身为东玄东荒武道第一人,如果执意想要干什么,没必要这么束手束脚才对,涉及文武气运不说,一个青云阁而已,至于如此谨小慎微? 不过一路行来,楚天见识过的怪事太多,那点好奇也就不足为奇了,实在是东海之滨一路走来,每一次的出乎意料,都太过于戏剧性了些,不是一些低到泥土里的鸡毛蒜皮,便是一些涉及上古秘辛的顶天大事,两极转换,实在是让人目不暇接,据说大秦王朝建国之前,青云阁便早已屹立于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广袤疆域,想来真正的底蕴,并非耳闻中的那么简单。 楚天有些担心,不知道剑一师兄现如今如何了,自从当初暮霭城一别,至今没有半点剑一的消息。 一年多的山河游历,一路走了两千多万里,要说交心的朋友,除却剑一,便只有苏浩然这个算是一见如故的家伙,除此之外,无论是吕真尉迟恭,还是那个叫刘广的汉子,都缺少了一种或一点意思。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当初在山野中一座破败寺庙,楚天见着过一头初悟佛法的小狐狸,当时没多想,眼下想来,让楚天觉得那头差点跟轩辕青青成为朋友的小狐狸,好似有一股独特的精气神,在如今的天地间人心处,似乎已超出了可贵二字。 如今回头细想,那种明悟,就好比是人间世人眼中的天上仙人,俯瞰天下人间,楚天没由来感叹,实际上所谓的山上山下,天上天下,并未有真正的泾渭分明,只不过在一个个圈定的范围内外而已,天底下的人心往往因为经历太多,听闻太多,而一步步走向‘精明’,殊不知天底下的‘精明’人太多,到头来也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比如那位龙骧城城主,这位武道修为半只脚踏足元婴谪仙境的一城之主,可能是身处高位太久,已经记不得自己头顶还有更高处。 内心深处,那种近乎幼稚的不聪明,有些时候往往更是武道立身的根本所在。 楚天思量许久,但愿那只小狐狸能大道所得,不会辜负了心头的那份天真。 楚天抬起一手,掌心有山河画卷缓缓浮现,如一层水雾涟漪,缓缓流转。万里山河,路在脚下,多想多看,多看天地山河的玄妙,多想世间人心处的波澜,才会步步印证,让自己走的更稳更远。 吃过了夜宵,楚天跟掌柜唠嗑半晌才返回房间。 如今不管是楚天的武道根基,还是武魂法相,都处于一个十分玄妙的境地,需要自己慢慢温养,小心翼翼的缝补描画,这既像是一位墨家大师构建一方山河天地,需要精心细致的描绘梳理每一处脉络栋梁,还像是一位丹青妙手,要以自身精气神灌注于当下手中的字帖书画,这种事情急不来,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是也不能太慢,否则又不符合趁热打铁这么一个说法,好在楚天一路走来,不管规矩大小,脉络经仪的长短,都是每一步行走落在最结实处的积累收获,算是立足天地间最底层的框架,如此以来,楚天当下也就走的脚踏实地。 楚天有些怅然,不知道楚惠那丫头如今怎么样了,东海气运升腾,苏家武运反哺,那个小丫头是不是也已经踏足了魂武九境?可是想到这,楚天又有些忧愁起来,依照那小丫头的性子,若是踏足了魂武九境,一旦铁了心要前往青云阁,就是大爷爷也劝不住的吧,这一路上,艰辛不去说,险恶可真不少,希望那小丫头别像自己这般一路曲折才是。 酒楼掌柜多少也能看出楚天神魂体魄有些不稳,所以每次楚天下楼,都会拿上一壶裨益神魂的灵酒,难得遇上一位如此对口的晚生后辈,即便再如何生意人,也觉得该拿出那股气大气来才是,接连几日倒是让楚天有些愧疚,毕竟能够裨益神魂的灵酒,可遇不可求,一般都是出自农家武道修士的手笔,比如当初遇到的那位酿造‘月槐酒’的汉子。 酒楼掌柜再次拎着一壶灵酒坐在一侧,笑着跟楚天说一些近来传播迅速的趣闻,其中让人最为难以置信的一事,青云阁竟真是同大秦王朝划清了界限,虽说还算是大秦王朝之下七十二宗门之一,一切涉及根本上的大事,却脱离了王朝京畿的掌控。 关于此事,酒楼掌柜跟楚天说的详细。 一笔道人作为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当初违逆了王明阳的密令,后来更是挖出了王明阳安排在青云阁的诸多暗谍眼线,让那位素有乱世枭雄之称的老道人一怒之下,跟王朝一名暗卫大战了一场,林林种种,使得双方之间嫌隙愈重,如果说这样还有一丝缓和的余地,结果不知为何,前些天王朝京畿有人前往青云阁,想来是兴师问罪去了,结果非但没能镇住那位一笔道人,后者更是直接开启了山水大阵,明言以后青云阁作为王朝七十二宗门之一,帮助坐镇东海之滨三千万里山河气运,行,若是你大秦王朝欺人太甚,那我也不惜鱼死网破。 楚天啧啧称奇,不愧是能立足千百年的武道豪阀,由此可见,青云阁底蕴之深,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不见底才是。 掌柜的就是个看热闹的,对于其中细节原由,全然不在意,只是感概不愧是青云阁,能坐镇天地三千万里,底气就是足。 第218章 岁岁年年 大战过后,万物复苏。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转瞬而逝,楚天的武道根基也重新稳固下来,武道修为同时好似天地阳气回升,已经重新返回魂武七境。 掰手数数,距离自己离开暮霭城,竟是整整过去了两年光景,这让楚天忍不住暗自唏嘘,岁月如梭,不经意间在身边溜走。 自从当初苏家风波过去,潇湘城内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并未再起任何波澜,两个多月光景,楚天大多时候都是在潇湘城四处闲逛,在那位青云阁使者到来之后,城池依旧繁花似锦,猴儿巷的人来人往,各处酒楼息站的川流不息,只是让楚天有些遗憾的是,随着潇湘苏家搬迁离开潇湘城,城中的那座山水亭,已彻底干涸,再看不见半点山水气运的显化迹象。 只是有一点,在潇湘城周围山河逛荡的这两个多月光景,让楚天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乱世出枭雄,就好似那句老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一时的平静之后,难免会有波兰横生,再稳固的山河,也终有沧海桑田的一天,再繁盛的王朝,也终有中道崩殂没落的时候,玄灵大陆,武道为尊,尤其如此,随着潇湘苏家销声匿迹,天地气运动荡飘摇,一时间群雄并起,机缘际遇之下,不管是那些散武修士,还是世家弟子,纷纷出手,其中有两位丹河巅峰的武道强者,为了争抢吞噬一股纯粹气运,横空出世,于潇湘城外西北五十里出大打出手,气焰冲天,不过好在城主府临时出面,才止住了潇湘城接下去的动乱。 这一天,楚天早早起来,吃过了早饭,准备跟酒楼掌柜告辞离去,结果看到一名笑容温醇的汉子站在门口,拦住楚天去路,开门见山说是蜃岛长老,他们太上长老要他亲自前来邀请楚天成为蜃岛弟子,地位只在三位太上长老之下,楚天没有丝毫迟疑,果断拒绝。让楚天更为诧异的是,那位只是报了个名号的汉子,在自己拒绝后,竟是没半点拖泥带水,甚至还赞赏的夸奖了楚天一番,直接转身离去。 楚天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觉得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了潇湘城,继续一路向西,这一次出城,只觉得天高气爽,不知不觉间两年时间就这样过去,关键是武道修为的跌落,两个多月的调息修养,才开始有复苏迹象,楚天心里便是想急也急不来。 在潇湘城西方三百里处,楚天见到了一座叫龙源的山脉,山不算高,也就千丈左右,让人好奇的是,在山脉中心一处天然盆地,远远的就能看到十数个沼泽湖泊错落而立,湖泊中心,有九块奇美巨石屹立,楚天听游历山河的散武修士说,此处龙源山脉之所以小有名气,是因为湖心那九块叫‘九子石’的巨石,曾有过一段流传许久的传说,是一位元婴境大能于此地悟道,造就了一番无上风采,只是时间太久,如今只还剩下些只言片语。 见过了龙源山脉的三泉成瀑,九石砥砺的玄妙景象,继续西行三百里,楚天远远的就见着了一个熟悉身影。 那人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楚天的踪迹,大老远就开始挥手,哈哈笑道,“这里这里,楚兄,你这可真够慢的,兄弟我可是在这儿等了你小半个月了。” 楚天微微一怔,不料那人早已落在楚天身前,笑道,“咋了,才这么几天不见,是不是觉得兄弟我更加的玉树临风,自愧不如,不敢认了?” 楚天扯了扯嘴角,问道,“不是说你们苏家已搬迁到了地肺山华阳洞天,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浩然收敛神色,思量过后,看着楚天道,“我来这里之前,王明阳那家伙以分身降临华阳洞天,只是被莫干前辈挡在了洞天之外。” 楚天点了点头,苏浩然说的简单,楚天却深知其中的云波诡谲。 楚天想着苏家才遭大难,尽量以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问道,“既然如此,苏兄你此次冒险前来是?” 苏浩然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楚天咧了咧嘴,手腕翻转,取出一枚山河玉玺扔给苏浩然,无奈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苏浩然你这可就忒不讲义气了哈……” 苏浩然却是个心宽的主,接过那枚篆有‘凝运通神’的山河玉玺,嬉笑道,“楚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这是啥交情,我只是临时借用一下,等下次楚兄路过华阳洞天,我保证原原本本的还给你如何?” 楚天无奈道,“你可拉倒吧……” 楚天想了想,“王明阳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还需要小心谨慎才是,虽说华阳洞天有莫干前辈坐镇其中,难免王明阳没有什么秘密手段,不过有一点,你们苏家肯定是被那家伙挂念上了,今后苏家子弟若无隐匿手段,想要离开洞天,怕是难了。” 苏浩然点头道,“我们会注意。” 楚天点了点头。 告别了苏浩然,楚天继续一人西行,好在一路上轩辕青青会时不时的出现,让楚天不至于觉得太过清冷孤单。 在一座叫百玦崖的山崖畔,楚天遇见了一伙行走山河的山泽野修,远远的就看见那伙修士或者站在崖壁下仔细观摩,或者毕恭毕敬虔诚行礼,或者盘腿静坐,好似在感悟什么,轩辕青青只是瞥了一眼,便翻了个白眼,说是那座百玦崖是一块破碎洞天遗落下来的山根之一,因为岁月太过久远,还遗留一丝纯粹的武道气象,那群家伙估摸着是想要凭此抓取那股玄妙气象,这才会汇聚在此,楚天听着轩辕青青的解释,漠然点头,虽说楚天眼下武道境界不高,但眼界绝对不算低了,能看出那群山泽野修的深浅,为首一人,估摸着已是不惑之年,神桥四境的武道修士,搁在东海之滨暮霭城那儿的确算得上山巅人物了,只是搁在眼下,有生之年能窥探到一丝丹河壁障,怕已算是莫大幸事,除却遇到大的机缘奇遇,否则此生丹河无望,至于余下的那些人,已有两人神桥初期,气血便开始衰竭,好像是一场场生死厮杀伤及了武道根本,落下病根,神魂动摇,使得原本还有望百尺竿头的武道境界从此成为绝路。 楚天暗自叹息,武道难,何止是一个行路难? 世事便是如此,不要说那些个底蕴殷实的武道氏族,便是他楚天,见着了这座山崖,都不觉得有什么奇异之处,可对于这些在最底层摸爬滚打的山泽野修,却是人生眺望的一场契机,一丝希望,也难怪有太多的山泽野修,宁愿杀人越货,可话又说回来,难道武道难,便是你杀人越货的理由? 武道莫过如此,就像是一场场的山河偶遇,多少真正的登高轨迹,都在不经意间擦肩而过。 楚天转头望向那群山崖下的散武修士,但愿能守住心中那份精诚,也愿几人武道能百尺竿头。 此后一路上,估摸着是过去两年里走过了太多的崎岖不平,所以显得无比顺遂,不管是打家劫舍的山泽野修,还是棘手的山野妖兽,好像在这个世上都不复存在一般,楚天便闲来无事,继续一路行走,一路练习云巅步。 其实已经窥探一丝神桥壁障,甚至搭建了大半座神桥的楚天,早早将云巅步拳意精髓衍悟到了极致,只是拳法拳意,武道根基,就像是楚天的一路西行,关键的讲究所在,还是一步步的脚踏实地,日常的点点滴滴,积水成渊,不是没有道理的,行走时的每一次出拳,每一股拳意,如果从眼下来看,并没有多大裨益,但从长远来看,总有滴水穿石的一天。至于轩辕青青,也没有给楚天太多的武道秘法,一来此方天地规矩限制,再就是武道根本处,立身之本不在多高,这对于真正的武道来说,绝对是没半点虚假的金玉良言。 在楚天收起云巅拳意的时候,轩辕青青一脸的啧啧惊奇,楚天心中了然,看来自己的武道境界距离返回巅峰更近了一程,当初姬鞅以指点之法打断了自己的武道根基,再以玄秘术法帮自己融合文武气运,实际上除了帮助楚天重塑武道根基外,还有一点暗藏玄机的别有用心,当初败落于天道之下,姬鞅便想着亲手塑造出与天地齐平的大道根邸,只是即便是姬鞅也不清楚,自己以千年光阴梳理出来的脉络真相,到底能否成功。 轩辕青青在周围飞驰了一大圈头,有些忧愁,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可这才多长时间,楚天这混蛋的武道根邸怎么能达到这种程度,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嘛,若是如此下去,她轩辕大小姐的面子往哪儿搁? 楚天看了眼趴在自己肩头的玲珑少女,想不明白这小姑奶奶又怎么了,笑道,“怎么,谁又惹你生气了?” 轩辕青青瞥了瞥嘴道,“大混蛋,你的武魂法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底下哪有不光是能汲取天地灵韵,更是能容纳天地气运的本源法相?这也就算了,还能烙印模仿这么多奇怪的武道术法,就连武道根邸都能重新塑造?” 楚天一头黑线,咧嘴道,“我哪知道。” 轩辕青青想了想,点头道,“也对,就连本小姐都不清楚,你个土包子更不可能知道了……” 少女噘着嘴,呼啦啦悬浮于楚天眼前,双手掐腰道,“虽然本小姐承认,你这大混蛋是我见过武道天资最……不合常理的人,不过想要前往上界天,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你是没看过我们上界天那些武道天骄的风采,不然的话,保证能教你自愧不如。” 楚天笑道,“那丫头你在上界天算不算真正的武道天骄?” 轩辕青青扬起脑袋道,“那是自然。” 楚天笑道,“原来这样啊。” 轩辕青青气呼呼道,“大混蛋你什么意思?” 跟少女一路行来,楚天可不止一次吃一堑长一智,眼看轩辕青青就要发作,赶忙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丫头,问你个事儿,我最近怎么感觉魂武法相好像要凝实出一方洞天空间,这是不是第二重觉醒化形的迹象?” 轩辕青青瞪大双眸,一脸不可置信道,“真的?” 楚天点头道,“嗯,虽然那种感觉不太清晰,但是我觉得在武道根基融合了文运气机后,武魂法相好像就生成了一丝空明气象,这会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青玉福地佩中的空间一样……” 轩辕青青一脸的匪夷所思,“你还算不算人啊?” 楚天佯怒道,“丫头,咱不带骂人的。” 轩辕青青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你这本来都不算人了啊,我怎么能叫骂人呐?” 楚天只觉得万箭穿心,满满的都是惆怅。 之后数百万里路程,楚天走的依旧不急不缓,又是大半年光景过去,从十六岁离开家乡,眼看就要到了十九岁,楚天的武道修为也终于再次返回魂武八境。 这一日,楚天终于再次来到了一座叫飞鸟城的城池,城池不大,却很是奇绝,建立在一座叫飞鸟峰的高大山峰上,环山而建,据说飞鸟城城主更是一位元婴境大能,是青云阁四座主峰的一位长老。 武道修为重返魂武八境,体内那座神桥也重现雏形,楚天心里也算少了一些后顾之忧,虽说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但是对上一些个初入神桥境的寻常修士,想来能够有一战之力,接下来的数百里路程,楚天也打算奢侈一把,在城中寻一艘飞舟直接前往青云城。当初在龙骧城那会,楚天便听说了如青云阁一般的武道宗门,多会有墨家傀儡机关大师,以秘法打造一些可横渡虚空的飞舟渡船,以雪灵石或者月华石驱动,可日行千万里,飞鸟城作为青云阁直属城池之一,城主更是一位元婴境强者,拥有一座飞舟渡口自然不再话下,只是楚天打探过,从飞鸟城前往青云城,不过数百里路程,竟要三十枚月华石,哪怕楚天如今已算得上腰缠万贯,还是一阵肉疼。 只是楚天一想自己走了数千万里,以后到了青云阁,想来会见到更广阔的天地,总不能太小家子气。 楚天犹豫了一下,揉了揉下巴,觉得可行,轻声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对……是这么个道理!” 第219章 山光悦鸟性 飞鸟峰山势险峻奇绝,四周十八道盘龙阶梯拾级而上,直通峰顶,算是飞鸟城十八条纵横主道,虽说如今腰包鼓了不少,一口气掏出来三十枚月华石,还是让楚天一阵肉疼。 先是在飞鸟城一家殿阁买了些堪舆典籍,看过了从飞鸟城通往青云城的山水形势,之后打探了一些飞鸟渡的消息,这才顺着一条盘龙道向山顶走去,按照打探而来的消息,这座飞鸟渡算是那位青云阁长老的私人产业,一共有三艘飞舟,皆是青云阁墨家机关大师打造而成,不过正因如此,飞鸟渡也就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交通枢纽,三艘飞舟除却那艘叫‘龙云’的主船,其余两艘平日多是用来搭在青云飞鸟两城的修士往来,那位青云长老便凭此收取一些佣金费用。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正午时分,楚天便顺着那条盘龙道爬上了飞鸟峰顶,峰顶一座断崖之上,笔直一线,直接天穹,上刻一行古朴篆文,‘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据说是那位城主大人一道本命神通所留。眼前是一座方圆千丈有余的巨大石台,以清一色的琉璃青石打造而成,石台中心,是一方高高的玉石脚架,楚天略微打量了一眼,广场四周约莫聚集了百十位打扮各异的武道修士,多是一些装束光鲜亮丽的世家子弟,想来都是一些在飞鸟城身份不低的人,只有少数,从装扮上看应该是寻常散武修士,只是一身武道气象,饶是楚天一路走来眼界颇高,也当得起浑宏浩荡四字评价。 楚天站在石台广场一角,静静等待飞舟来临,不时打量着周围人的热络相谈,能乘坐飞舟前往青云城,就没有一个寻常之辈,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个道理楚天还是明白的,何况对于这些人,楚天始终觉得跟自己不属于一个世界,看着一位衣衫锦秀的年轻公子在人群中谈笑风生,楚天下意识淡然一笑,想到自己小时在桃花巷的情景来,那会儿自己便是时常这样隐匿在人群中,每日看着那些个滴水不漏的待人接物,将那些点点滴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才有了自己的十年不鸣。 按照飞鸟渡的既定路线,自己将要乘坐的是一艘叫‘龙水’的飞舟,路上会经过一座叫‘忘川’的云峰,据说云峰每年半数光景都会有云桥横跨天际的恢宏景象,数百年来,有不少武道俊彦都曾在那座云海中参悟破境,一来二去,便流下了一些美谈,只是楚天也仔细打听了,那座云峰的奇绝景象是真,曾有人观望云海云桥悟道破境也是真,但数百年来也就只有一次而已,所以跟‘不少’二字实在是不搭边,不过是以讹传讹,对于这些妙趣传闻,楚天也就是顺便打听一耳朵,除此之外,据说飞舟在每年三月的时候,还会改变一次航线,去往一座叫‘千鹤’的山脉,说是山脉中有一处世外仙园,每年三月都会生出一种灵花,采撷后以秘法炼制,是养神清心的绝佳灵物,因此每年三月初,都会有不少武道修士挤破了脑袋也想要登上这艘叫‘龙水’的飞舟,希冀着能顺路前往‘千鹤’山脉,采摘一些灵花,多少也算是一桩天降的福源。 楚天对此并未有多少兴致,再者眼下距离三月还有小半年光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前往青云阁。 约莫等了小半柱香光景,一阵隆隆的破空声传来,楚天顺着声源望去,一艘庞然大物撞破云海,缓缓显露真容。 楚天张大嘴巴,愕然看着缓缓向飞鸟渡石台脚架靠拢的‘龙水’飞舟,饶是早有心里准备,第一次看见这种庞然大物,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远远望去,那飞舟就像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巍峨山岳,很难想象,这么个方圆数百丈的木盒子一般的东西,竟是能在空中迅疾飞驰。 楚天忍不住感概,不愧是墨家炼器师,这番鬼斧神工的手笔当真了得。 一艘飞舟,上面不但刻画了各种灵纹阵法,亭台楼榭更是一应俱全,感受到楚天心底惊愕,轩辕青青以心声鄙夷道,“土包子,以后出门可别说认识本小姐,丢不起这个人。” 楚天讪讪一笑,尴尬的咽了口吐沫。 实际上在这之前,楚天专程向轩辕青青问过一些飞舟的知识,轩辕青青也是大发慈悲跟楚天说过一些,甚至还提到了一种叫‘星云舰’的飞船,说是能横跨虚空,日行千万里,少女还说在她家就有两艘‘星云舰’,楚天对横跨虚空哪里有什么直观概念,眼下见着了这么个巨大木盒子飘荡在空中,难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轩辕轻轻有一句话,倒是让楚天忍不住在惊叹之余心生暗喜,说是楚天身上那一小座飞来峰,若是能喂养成熟,不会比品秩最高的星云舰差半点,莫说横渡虚空,就是横渡星空暗流都不成问题。 轩辕青青叹了口气,对楚天实在是有些无奈,白眼道,“墨家炼器师多有一些须弥芥子之类的术法神通,再加以机关数术,只要有足够天材地宝,就是打造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城池都不难,这就跟你们楚家府邸内有山河是一个道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楚天点了点头,便看见那艘叫‘龙水’的飞舟已在石台脚架上悬停稳当,飞舟后方,一处圆形风孔灵元激射,就像是山间罡风,迅猛无比,好在脚架上的引风台刚好能将那激荡灵元引流排泄,不至于对石台广场造成什么影响。 随着从飞舟侧翼落下一座如悬空拱桥般的阶梯,广场上的武道修士纷纷向飞舟走去,楚天也是跟在众人身后登上悬梯。 “喂,土包子,怎么样,是不是长见识了?” 才刚刚登上悬梯,轩辕青青便忍不住以心声向楚天打趣道。 楚天翻了个白眼,心道小爷我是那种没见过世面胸无城府的人?只是眼见飞舟甲板上的别有洞天,楚天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啧啧无语,原本在下面看来方圆也就数百丈的飞舟,竟是跟楚家府邸后山一般,不说亭台楼榭,更是山水相间,高楼府邸,街道市坊,应有尽有,在飞舟中心,楚天甚至还看到了一座拍卖台,跟飞舟上的管事打探了一下,说是一处自由交易场所,但凡身上有灵宝想要交换的人,皆可以在拍卖台上叫价商讨,楚天对此感概不已,心叹不愧是元婴谪仙境大能的手笔。 花了两个时辰,才在飞舟上大致逛了一圈,楚天看着脚下云海翻滚飞渡,心神恍然,曾几何时,自己还只是暮霭城那个纨绔风流的寻常富家子弟,哪里想到短短两年光景,能有今日。 乘坐飞舟前往青云城,大约需要三日光景,其中有一小段中途转向和停留,楚天便要了间中等房间,估摸着是那位飞鸟城城主实在是……生财有道,房间竟是还配了名青衫小吏,据这个叫冬青的小吏说自己无父无母,因为有些武道资质,这才被城主大人看中,在飞舟上做些粗浅杂活,以此来赚取些修炼资源。稍稍打探一番,楚天也就释然,生活不易,向来如此,何况能乘坐的起这艘‘龙水’飞舟,本就没有寻常人,不说那些武道世族出身的子弟,便是一些散武修士,身份地位也绝非寻常,飞舟准备些照顾衣食住行的小吏,再自然不过。 临近傍晚,透过窗户向云海望去,大片大片的云海如火云翻滚,绚丽令人恍惚,楚天叫冬青帮自己要了份吃食,独自坐在窗台怔怔出神,冬青便帮楚天介绍一路行程以及将会遇到的风景形胜,说的很是仔细,虽说算不上绘声绘色,也不算出彩,却让人很有耐心去听,约莫是见楚天性情温和,冬青胆子也逐渐大了些,从飞舟路径所经过的一些云海风景,山头古迹,一直说道这些年在飞舟上道听途说而来的奇人异事,尤其是上一次前往青云城,说是青云阁招收了一位名叫徐坤的年轻俊彦,可不是一个叫人羡慕,年纪轻轻便踏足神桥境不说,在入门历练上,更是引起了天地共鸣异象。 楚天脸色古怪,心里暗道好一个冤家路宰,对于那个叫徐坤的家伙,楚天可是印象极深,如果自己分析的不错,这位名叫徐坤的淮玉城少公子,便是秦江天那家伙算计自己的主要棋子之一。 楚天简单吃过了饭食,从玉扳指中取出一些新鲜灵果,灵韵弥漫,多是一路山野大泽中摘来的野果,品秩不高,味道却很不错,递给青衫小吏几个瓜果,说了句民以食为天,尤其是这些生瓜野果的,长在山野之中,汲取天地灵气,最是裨益修士神魂体魄,让青衫小吏一脸古怪,只是楚天好心递给自己,青衫小吏也不敢质疑。 再说了,楚天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这些并不知名字的野瓜野果,的确蕴含一些灵韵,只是多生在山野迷障之处,极难采摘,再加上灵韵稀薄,便是花了大价钱采摘下来,往往也得不偿失。 清风透过灵纹阵法沁入飞舟,吹动珠帘卷动,冬青一脸自豪道,“公子可能不知道,咱们城主大人当年便是出自青云西方云海一脉,算是一位墨家炼器大师,这艘飞舟上的珠帘风铃之类物件,都是咱们那位城主大人亲手炼制,具有清新养神的功效,便是因为如此,小的这些年在飞舟上受到了极大裨益,如今魂武四境,神魂便比寻常的魂武六境修士还要稳固。” 楚天笑着点头,说是难怪飞鸟城那位城主大人能有这番手笔,竟还是一位墨家炼器大师,天地有灵韵,武道修士便以武道术法汲取天地灵韵入体,达到‘清心’、‘明目’、‘养神’、‘炼体’、‘锻魄’诸多玄妙功效,而炼器大师更是能以诸多玄妙手段,炼制一些灵韵宝物,可作为媒介使人清心凝神,对于这些,楚天一路走来早有领会。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冬青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告诉楚天说是飞舟今晚的夜市开始了,问楚天要不要去热闹一下,说是飞舟上每次都会有不少客人拿出一些极其珍异的灵宝,楚天笑着摇头,问冬青行走山河都讲究一个不漏黄白,那些客人身怀重宝,就不怕惹来他人觊觎,冬青便笑着说是他们城主大人这点口碑还是有的,只要是在飞舟上交易,这些无需担心。 楚天啧啧惊奇,心道就算是在飞舟上不用担心,难不成下了飞舟能保证一定不会被人盯上,当然,对于这些话,楚天可不会说出口就是了。 顺着门缝向外看了眼阵法通明的飞舟广场甲板,楚天想着想,问道,“冬青,你们城主大人既然元婴境大能,在青云阁的地位一定很高吧?” 听见楚天这样问自己,冬青脸上露出一抹自豪,道,“那可不是,咱们城主大人,那可是青云云海峰三长老,虽说平日极少在青云阁,但是分量可是很重的……” 冬青仔细想着自家城主大人的丰功伟绩,跟楚天说起飞鸟城的渊源来,原来那位号称‘绿甲’的飞鸟城城主,当初便是飞鸟城出身,还是飞鸟城第一武道氏族侯家子弟,数百年前血魔山崛起,正邪之间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壮烈厮杀,那一战飞鸟城侯家数百名子弟被波及其中,其中那位元婴境老祖更是因此陨落,使得侯家有过长达数百年的没落,直到这位叫侯方的年轻人出现,才让侯家再次重回巅峰,据说这位名叫侯方的飞鸟城城主,本命灵宝乃是一柄名叫‘绿甲’的飞剑,甲子之年踏足丹河,百年之内成就元婴,战力无敌,更是一位墨家炼器大师,在青云阁地位可想而知。 冬青虽说算不上飞鸟城城主的入室子弟,说起自家城主大人的往事,有着极为强烈的荣誉感,好似亲眼见证了自家城主的辉煌历程,楚天也是惊异不已,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尤其是在冬青说到那位名叫侯方的城主耗费甲子光景祭炼一条灵脉大河化为本命飞剑,赢得了‘绿甲’的绰号,斩杀魔道修士无数,更是心神敬仰。 楚天想起轩辕青青跟自己所说上古之后那段剑道崛起的岁月来,据说当初武道唯剑道独尊,一剑转战九万里,可开山河,断乾坤,是何等壮举,楚天深吸了口气,有些神往。 楚天又问了一些关于青云阁的事情,虽说经常往返青云飞鸟两地,除却自家城主大人,冬青了解的也并不多,楚天便不再多问,对于自己的青云之行,楚天有种预感,不会太顺遂,指不定与自己一路相随的还会有王朝更迭,山河变故。 楚天叹了口气,对于这些,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将来的十年百年,不管自己如何努力,想来都只会是姬鞅那王八蛋棋盘上的棋子,想要占据主动,怕是比登天还难。 第220章 过鸟一声如劝客        跟冬青闲聊了大半夜,直到飞舟广场的夜市安静下来,楚天才开始静坐修炼,一夜过去,清风送爽,别有另外一番人间韵味。 虽说第一次乘坐飞舟,楚天早就知晓飞舟内自成小天地,有诸多灵纹阵法交相辉映,可一夜的感触,还是让楚天大为赞叹那三十枚月华石掏的值,不说别的,就说飞舟穿梭云海之上,天地月华恍若流光洒落人间的繁盛场景,便给人一种景雨初过爽气清的灵动之觉,让楚天觉得自己的武道修为都跟着清明了不少,随时都要再次踏足魂武九境。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便独自一人来到飞舟甲板上,静站在飞舟栏杆上,眺望天地东方朝霞起伏,连带着心湖都跟着无限扩大,升起一种心游万仞精骛八极的浩然之感。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举目远眺,抬起头向云海更高处招了招手。 武道修士,讲究资质机缘,绝对不假,相较体魄修为的攀升,心性上的成长,更为重要,人生于世,七情六欲,天理所在,何况富贵之上,更有长生久视,千万年来,便是那些行走世间最为寻常的凡夫俗子,尚且难以挣脱贪欲二字,何况是走上冥冥大道的那些人,不然武道一途也不会有所谓的强者为尊,有人无横财不富,有那么多的人心鬼蜮。 要知道武道一途,最根本之处,实际上还在正心诚意四字,为何武道最高处要讲究一个返璞归真,只是对于这些,天底下的聪明人太多,却极少有几个蠢人愿意去想,眼下看见天水一线云海壮阔的山河画卷,楚天没由来的心生感概,大道之难,难如登天,可要说大道简单,却又何其简单,就像眼前山河天地,不过求得一份自身清明开阔而已。 眯眼看着云海聚散,楚天没由来开心笑了起来。 爹娘说他们会在天上看着自己,想来是真的,不然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楚天转过头向房间门口的廊道看去,那位叫冬青的青衫小吏还在熟睡,竹椅上,笑意安详,这让楚天想起小安来,听说那小子跟一个老家伙去了东玄中州,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现在想想小时候跟小安一起吊儿郎当的那段岁月,真是让人想念的紧啊。 约莫正午十分,烈日当头,煌煌天地间好似沐浴在金光之下,飞舟路过一片叫‘千羽’的山脉,俯瞰下去,大大小小的山头,星罗棋布,好似一片片羽毛错略交织一起,壮观绝伦,冬青跟楚天介绍说这片‘千羽’山脉是青云阁的驻地之一,算是一方小型洞天福地,里面另有空间,不光有许多圈养的妖兽,天地灵韵更是充沛无比,有两位元婴谪仙境的前辈坐镇其中,在青云阁‘千羽殿’有一座灵纹大阵,可直通此地,青云阁许多的门内弟子都会在这片千羽山脉中历练,楚天啧啧惊奇,心道自己到了青云阁,也定得找机会前来这片千羽山脉看看才行。 下午的时候,欣赏了大半天的云海奇景,楚天便独自一人去了飞舟上的一家酒楼,酒是飞鸟城特有的水酒,名字不响亮,只是以寻常秘法酿造而成,却带有一种天然的花香,酒楼中人不少,多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侃侃而谈,一些个对青云城有些了解的世族子弟,更是眉飞色舞,楚天在一张偏僻的角落坐了半晌,没听到什么有趣或者有用的消息,与店伙计结过账,就走出酒楼向那条‘云街’走去。 元婴境武道修士在东玄东荒本就是武道山巅的人物,在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何况还是一位墨家炼器大师,身份地位自然尊崇无比,眼下这艘叫‘龙水’的飞舟自然也实实在在称得上别有洞天了,冬青早已跟楚天介绍过,那位素有‘绿甲’之称的飞鸟城城主大人,素来生财有道,不光是在飞舟上开设了诸如酒楼之类的门店,还专门建有一条市坊街道,足足有数百间殿阁错落其中,里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从山下凡夫俗子喜欢的袖珍小巧物件,到山上武道修士需要的灵宝丹药功法玉简,可谓是应有尽有,这一点,楚天便能看出青云阁一位长老的家底,绝对不是自己这种井底之蛙可以相比的。 楚天心想上来一次云海间,既然都花费了三十枚月华石,就没有浪费的道理,既然闲来无事,总得好好的瞅瞅看看,不说什么打秋风捡漏,看看一位元婴谪仙境的家底还是不错的,以往在路上楚天买过不少稀奇物件,运气最好的一次便是在龙骧城买来的那一小座‘飞来峰’,如今大半年的喂养,糟蹋了不少雪灵石,不过当初那巴掌大小的山根水精,如今早已有磨盘大小了。 走过一座座殿阁,楚天一开始只是想着走走看看,只是很快就发现了路上一些人的异样目光,很快就明白过来,好嘛,就说那位飞鸟城主为何会在飞舟上建这么一条‘云街’,弄了半天,但凡来这儿闲逛的人,竟还都有一个默认的规矩,说是叫‘开云’,属于飞舟一时一地的特定规矩,但凡在‘云街’闲逛的人,都必须挑选几件讨巧却不昂贵的彩头,一来预示着此次乘坐飞舟顺利,下了飞舟后的好运连连,再来可以在飞舟管事那边记录在册,以后乘坐飞舟都能够给些优惠。 楚天咧了咧嘴,暗道生意经生意精,一点不假,对于一个墨家炼器大师来说,炼制这些个小巧物件,还不是随手而为的事情。说是讨巧而不贵,实际上最便宜的也要十几枚雪灵石。只是楚天不得不感慨,好一个聚财有道,只是冲着这一点,元婴谪仙人,连几枚雪灵石都能看在眼里,就让人觉得很踏实不错。从另一种意义上看,何尝不是山上人间都看在眼里,另外的一种武道修行。 楚天最后在一间器具阁门口停下脚步,如今他已经知道,对于武道修士来说,除了寻常人口中的灵器,还有更高一筹取自‘法天象地,天人合一’的法器,更有‘道法自然,诸天妙化’一般的道器,只是在上品灵器跟法器之间并没有太过明显界限,法器顾名思义,可借天地之力化为己用,而上品灵器温养体内,同样可与主人之间形成所谓的共鸣,至于法器之上,所谓超出一方天地道则的道器,据轩辕青青后来所说,楚天所炼化的那柄叫‘明法’的短刀,便是一件被烙印有一百零八道灵纹禁制的无上道器,只是碍于楚天修为限制,在轩辕轻轻的帮助下,如今也只是能炼化前九层灵纹禁制,即便如此,也比得上寻常上品灵器。 楚天才刚刚走到器具阁门口,一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便从殿阁走出,男子一手搭在腰间,一手捏着烟杆,呵呵笑道,“小兄弟看上了哪个物件,放心,咱们这儿的灵宝都是城主大人亲手打造,绝对的物有所值。”中年男子一边说着,还一边从摊位上抄起一柄长剑递到初探眼前,哪怕楚天一身寻常青衫并不像武学渊源的高门子弟,男子也没半点狗眼看人低的不耐烦神态,想来在飞舟上这么些年,见识的人多了,也就养出了一身的生意功夫。 楚天瞥了眼男子手中那柄剑身篆有‘七星’的灵纹烙印,笑问道,“我听闻上古之时剑道纵横,流传有十大神剑,这‘七星’莫非跟那上古神剑七星龙渊有什么关系?” 男子微微一愣,瞥了楚天一眼,呵呵笑道,“行啊小子,这都知道。不过你见识不少,眼力劲就真的不行了,咱们这柄‘七星’灵剑虽说是城主大人的得意之作,不过取名‘七星’,只是因为是以七星曜石打造而成,跟那什么上古神剑可没半点关系,怎么样小子,这柄灵剑好歹也算得上上品灵器,要不要考虑一下?不贵,五百枚月华石。” 楚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五百枚……月华石?还你娘的不贵!? 当初在暮霭城那会,楚天只是知道就算如楚家这样的武道世家,也只有核心弟子有资格让家族帮忙打造一件下品灵器,一些个富裕点的山泽野修,甚至为了一件趁手的中品灵器倾家荡产,至于上品灵器,楚天还是离开白泽山脉许久后才听说看到过,因为自己一路走来都是拾遗捡漏,并不曾亲自购买灵器法宝,卖出去的那些物件也多时打杀劫掠而来,那些灵器法宝因为被人祭炼温养过的缘故,价值打了不小折扣,需要以秘法涤洗抛光后才能让人重新祭炼,否则就是一件寻常利器,因此对真正灵器法宝的价格并没有细致了解,眼下听到一件上品灵器就要五百枚月华石,可不是乡巴佬进城,头一遭,那里能不心惊。 看着中年男子一脸真诚模样,楚天讪讪一笑,“物有所值,上品灵器的确值这个价,不过我还是买不起。” 中年男子呵呵一乐,大概是早就预料到楚天拿不出五百枚月华石,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那可就真可惜了,我看小兄弟和这柄灵剑还是很有缘的,只是缘分有点浅啊……” 楚天哭笑不得。 中年男子话音一转,将手中长剑收起,重新取出一柄短剑,“小兄弟觉得这柄‘含光’如何?实不相瞒,这柄‘含光’灵剑,可是以九霄灵石打造而成,虽说只是中品灵器,但灵性绝对不比先前那柄‘七星’差的。” 楚天顺着中年男子目光看去,短剑长约两尺三寸,通体寒光流转,仔细凝视,剑刃处竟是真如开天一线,含光乍破。 中年男子颠了颠手中断剑,乐呵呵道,“咋样,这‘含光’灵剑虽说只是中品灵器,但是绝对当得起那个‘灵’字,灵器跟人一样,同样的武道境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今儿你运气好,我只收你二百枚月华石。” 楚天抬头一笑,指向旁边一柄青纹长剑,“我还是要它吧,多少钱?” 中年男子翻了个白眼,得嘞,还真是个一穷二白的年轻后生,男子将手中篆有‘含光’的短剑放下,拿起那柄篆有‘青水’的长剑,笑道,“一百枚月华石,不能再少了。” 楚天一副黯然神色,盯着男子手中长剑看了半晌,满脸的犹豫不决,中年男子瞪大眼睛道,“怎么,小兄弟你不会连一百枚月华石都没有吧。” 楚天讪讪一笑,“要不再便宜些?实在不行,饶我一件彩头也成。” 中年男子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摆摆手,“得得得,这柄‘青水’搁在这儿已经有几十年了,估摸着再放个几十年也不一定有人看得上眼,九十枚月华石,算你的。” 楚天笑着点头。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总觉得自己被眼前这小子忽悠了,便看见楚天取出一个纳袋递了过来,看的男子眼皮子一阵打颤。 楚天无奈一笑,“我身上的月华石的确不够,不过这里有一万枚雪灵石,按理来说跟一百枚月华石一个样,谢谢掌柜了啊。” 中年男子无语的摆摆手,“得得得,你小子可以,不过放心,既然说了九十枚月华石,那便是九十枚,便是雪灵石也只收你九千枚,这点诚信咱们还是有的。” 男子说话间,一脸无语的将九千枚雪灵石收起后,将纳袋丢给楚天,娘的,还以为是一条大鱼,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见中年男子一脸吃瘪表情,楚天就知道自己是真的赚了,心道出门做生意,总没有让人家赔本的事情,要不自己就再买点别的物件?将‘青水’长剑背负在身后,楚天这才指着一副金甲画卷,问道,“掌柜的,这副‘英灵图’多少钱?不是很贵的话,我也一并拿着了。” 中年男子呦呵一声,“没看出来还是个有良心的小子,看出来先前那笔买卖是我亏本了?算了算了,原本还以为你小子有不少油水,没想到我倒是看走了眼,看来今儿我这眼力劲也不行,这副英灵图不贵,不过对你来说用处不大,就算了吧。” 楚天抬头笑道,“这英灵图买来也不一定非得有用才是吧。” 中年男子翻了个白眼,“没有用你买来干什么?真当自己是土财主?” 楚天呵呵一笑,“实不相瞒,我对这种摄灵描金的术法有些兴趣,这才想要买来参悟一下。”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你小子可以,很对我胃口,这样,一百枚雪灵石,这副‘真武英灵图’便是你的,如何?” 楚天笑着点头道,“好嘞。” 中年男子难得第一次做生意小亏本,心情却是大好,拍了拍楚天肩头,“过鸟一声如劝客,仙人呼我云中游。你小子可以很对老哥我胃口,以后再乘坐这艘飞舟,来我这店里,都给你打八折。” 楚天讪讪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中年男子心情大好,破天荒问楚天有没有事,没事的话不如就在他这边坐坐。楚天想了想,觉得回去的确也没什么事,便跟中年男子一起在器具阁门口坐下来。 中年男子的确是位健谈的主,可能最主要还是觉得跟楚天间性情相投,闲聊起来百无忌讳,比起那名叫冬青的青衫小吏,不光是飞鸟城百年趣闻,便是一些个青云高层内幕,都说的头头是道。 比如近来素有青云小步月之称的太礡峰突然大厦崩塌,青云阁主与大秦王朝一位长老的惨烈大战,青云四峰之间的恩怨纠缠,还有男子见识过的各种人心诡谲,甚至于飞鸟城侯家当年数百年的忍辱负重,直到城主侯方的崛起,才重新成为一方霸主。 中年男子手提陶瓷茶壶,慢酌慢饮,说的来兴。 楚天也是听的认真。 清风徐来,时光悠悠。 殿阁门口,从下午一直坐到夜色降临,楚天这才告辞离去。 中年男子站在器具阁门口,看向那个年轻人背影,揉了揉脸颊,望向夜空明月。 寂静虚空,明月高悬。 第221章 梦中有人,相逢无奈 飞舟在云海上空急速掠过,如巨鲸摇尾,楚天回到房间已是明月高悬,冬青早已将房间擦拭收拾了一遍,看上去清新明亮,楚天只觉得心情大好,嘴角流露着和煦笑意。 掂了掂背后长剑,楚天乐呵呵一笑,不知道剑一师兄如今怎么样了,一路走来,自己除了快意出拳,便是跟着剑一等人衍悟剑法,如今多少也算个小小的剑师了吧。 只是楚天有些暗自得意,自己魂武法相的根邸在于包罗万象,虽说自己衍化的剑术剑意多在形神之上,并不是那种纯粹的快意锋芒,不过自己的武道根邸比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浑厚,所走武道万千年来也是独树一帜,楚天觉得剑一当初在小巷那一剑特别的风流帅气,一剑飘雪,方寸衍天地,真真的潇洒,想来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有那份快意风流,就像刘广师兄所说的那位东玄中州的酒剑仙,自己要是去了中州,一定要去拜访一下,当然,到时候自己身边一定得有她才行。 想到这,楚天暗自嘿嘿一笑,自己得更加努力才行,早点帮助青儿这丫头重塑真身,就算还没见过未来那位岳父岳母,亲个小嘴总不为过吧。 楚天摘下名为‘青水’的长剑,搁在桌上,咧嘴笑道,“夜里有灯,梦里有人,就该好好的睡上一觉!” 想了想,楚天觉得是这个道理,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走到床边躺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满脸笑意。 按照既定行程,还有不到两天时间便可抵达青云城,一路跋山涉水,楚天见识过了剑一的潇洒风流,见识过了刘广的恢宏拳意,见识了青叶剑仙的放浪不羁,见识了吕真的宁可我负天下人,见识了东玄大帝的煌煌壮阔,见识了姬鞅的纵横捭阖,见识了武道之下皆虚妄,见识了天上云海人间大潮…… 楚天轻声叹息,一路所见,莫不是人间武道,一些最山巅的风景,其实就在人心,只是许多的人,只缘身在此山中。 武道在人间。 多简单的事情。 吾性自足,不加外求。 正心诚意,不平则鸣。 知行合一,顺心而为。 只要心道精诚,莫不是大道。 冬青站在屋外,蓦然抬头,向房间望去,只觉一股无形灵韵氤氲弥漫,让人心神拜服。心里寻思半晌,冬青觉得还是不要打扰那位楚公子的好,便帮着开启了房间灵纹阵法,免得横生波澜。 飞舟横行天际,经常会有一些世家子弟心生顿悟,以此破境的事情也有,冬青常在飞舟上,也是见怪不怪,正因如此,飞舟每个房间都有专门刻画的灵纹大阵,来防止出现意外,何况能够在飞舟上破境,对于主家也是莫大的机缘,积水成渊,长久以往,总能积累出一份不俗的武运气机。 时间慢慢过去,楚天只觉的自己这一觉十分踏实,哪怕只是小半个时辰,可神魂就好似经历了一场春雨洗礼。 楚天坐起身,查探了一下自己体内状况,那股灵韵气机依旧火龙游走,昂头挺胸,一副大将军边关巡视的威武迹象,原本搭建起的那座朦胧神桥,也重塑大半,眼看自己就能再次踏足魂武九境,只是有了诸多波折,楚天心里更是不急不躁,一来是即便楚天无法快速重返魂武巅峰,对付一些初入神桥的武道修士还不在话下,再者轩辕青青三番五次跟自己提起,武道一途,修心始终大于修力,若是一味求快,好的是武道根基漂浮,重的话就会造成心道的坠落,头重脚轻,总有一天会爬得越高摔的越惨。 轩辕青青还跟楚天说,若是单单搁在东荒天下而言,实际上以楚天的根基走再快都不为过,可楚天的目标自然不会只局限于小小东荒,如此一来,就容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欲速则不达,那可是上古圣人行走天下抽丝剥茧出来的至理名言,哪怕后世早已不清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所以楚天有些无奈,天底下的道理太多,规矩太繁,自己还不能不老老实实的遵守,最为要命的是,还要一点点的梳理,融入自身武道根邸。 境界跌落魂武六境,破而后立,楚天如今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水到渠成的意思。 楚天无奈,轩辕青青更是无语。 短短两年光景,锻造出楚天这份武道底蕴,哪怕是搁在上界天,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福缘手笔,这家伙竟还嫌慢,殊不知若非是上界天天地灵韵法则比此处完善太多,她轩辕青青跟眼前这混蛋比起来,就只有跟在后面吃灰的份了,虽然少女不想承认。 一想到这,轩辕青青就恨的咬牙切齿。 楚天略作休息,走到窗台,窗外廊道正对飞舟广场,夜市喧闹,不少衣衫华丽的世族子弟正相互吆喝着自己手中灵宝的珍异稀有,远处云海起伏,星光洒下,如碧波流淌,天地寂寥而空旷,让人心旷神怡。 楚天心神游荡,随着天外云海起伏,这艘飞舟离地千万里,不知道距离此方天幕还有多远,若无阻碍,飞舟能否冲破云海,直接攀升到另一方天地,云海上空,是不是就是青儿丫头说的上界天? 楚天缓缓收回视线,想来飞鸟城附近的氏族都跟青云阁有些关系,以至于飞舟上的规矩也是跟青云阁外门规则大相径庭。 楚天想了想,要不然就去甲板广场那边看一看,说不定还真能见着稀罕的灵宝。 将长剑收入玉扳指中,当楚天推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小吏冬青正趴在竹椅上打瞌睡,便拍了拍他的肩头,被发现自己偷懒迷糊,青衫小吏赶紧起身,一脸愧疚笑容,楚天示意对方没事,便向他询问夜市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之前楚天没想要凑热闹,对于那些细枝末节的规矩也就没往心里去,既然打算走走看看,还是事先打探清楚的好。 楚天见冬青还有些模糊,如醉酒后熏熏然,顿时了然,想来是自己先前武道顿悟,一些稀薄武运气机被冬青觉察到,这才没忍住‘吃’了个饱,结果武运不浓,气象却不小,这才让他不知觉熏熏然,楚天想了想,从玉扳指中取出一壶静心清神的灵茶,递给冬青,冬青赶忙本能摇头,却被楚天强行塞到手上,笑着说他还有不少,一会去夜市闲逛,可能还需要冬青帮着解惑,正好喝壶清神茶醒醒脑子,冬青便不再坚持,不断给楚天道谢,楚天也只得心生感概,人间路难行,大道更不易,希望这个心性不错的小吏能这么顺心的走下去,知足常乐,何尝不是一种可期大道。 想想自己当年在暮霭城那会,跟这叫冬青的青衫小吏何其相似,那会儿跟小安两人,就只是为了开灵一事耗尽了心神,不要说一壶能够清心凝神的灵茶,便是一颗雪灵石,都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稀奇了。 楚天无奈叹息,记不得是谁说的了,万物有灵,无贵贱高低之别,还有些觉得心里不平者,说了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对也不对,既无高低贵贱,那些个散武修士跟武道豪阀子弟,生来便真能说没有区别?就比如他楚天,眼下一路走来,不说为了一两颗的雪灵石拼的头破血流,便是百十枚雪灵石,都不见得当回事,吃饭是修行,喝茶是修行,睡觉行走同样是修行,可若是没有这份身家底蕴,没有更高品秩的武道灵诀,别说顺心如意的修行了,千思百想怎么活着都是不易。可换句话说,他楚天一路能走到现在,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天地留有的那一线,是东玄大帝想要亲口听上古圣人所说的那一句话? 楚天越想越是觉得无奈,世间事太过繁杂,想要理清楚,总觉得就像是自己去跟青儿丫头讲道理,根本就没道理可讲,或许所谓的万物有灵,无贵贱高低之别,根邸所在,在于正心,就像眼前这青衫小吏,所求不多,只不过能安安静静的这样走下去,便是极好的,如此心性,不用想着自己为了武道攀升辛苦度日,不用处心积虑寻求灵宝丹药,眼光也无需放的多么长远,既来之则安之,只是转念一想,这样就真的对了?知足常乐是好,可退一步讲,不一样是不思进取,如此一来,一旦遇上了阴风骤雨,便只能听天由命,更不要提去抓住那些福缘际遇了。 楚天揉了揉眉心,自己怎么又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脑瓜子疼,自己才刚刚魂武八境,就算见识过了东玄大帝天战那般的壮阔风光,也还是山脚下的凡夫俗子,这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立身之本,哪里是自己能想明白的。 楚天看了冬青一眼,拍了拍他肩膀,呵呵笑道,“剪不断理还乱,行路难,难于上青天,既然都这么难了,哪里还有继续为难自己的道理,对不对?” 冬青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位楚公子哪来的这么一番话,更不明白这位楚公子今儿怎么对飞舟上的夜市感兴趣了。看着楚天向房外廊道走去,也是赶紧快步跟上。 楚天一路上走了千万里,光是城镇就不知路过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更是没少见,所以也就没想着一艘小小飞舟夜市能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奇人趣事,顶天了也就跟那条‘云街’相差无几,可到了飞船甲板广场,楚天才知道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小小飞舟,可真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楚天先是在广场一角见着了个露天赌坊,很简单,在地上摆出几个盘子,每个盘子中放置一件灵宝器件,然后以灵纹阵法覆盖,一番旋转置换,让人按照规则叫价,运气好者便能以小博大,运气差的话便会一赔千金,期间楚天便见着了一位衣衫富丽的年轻人以百枚月华石赌对了一件上品灵器,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当然,那位年轻人也有是托的可能。除此之外,楚天还第一次见着了月华原石,是一块漆黑石皮包裹的石头,有灵纹覆盖,叫价两百月华石,结果剖开原石后,露出了一大块荧光灿灿的晶莹灵石,以开石术法割裂之后,足足能生成千枚月华石。楚天还看到了一位自称是‘云水’洛家的年轻子弟,说洛家乃是青云云海一脉传承,开炉帮人当场炼制灵器,价钱随心给,就有一名豪阀子弟给了那年轻人一百枚雪灵石,以一块星云石炼制了一柄飞刀。 还有在广场西方开有一家桃花坊,里面多是漂亮的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在桃花坊门口有一个武斗台,但凡有豪阀子弟看上了那个姑娘,便可以在武斗台上挑战那位姑娘的贴身扈从,只要能赢,不光能抱得美人归,还有实实在在一大笔赏钱,否则可就得老老实实交出半数家底,楚天就见着一个愣头青,可怜巴巴的蹲在一旁抹眼泪鼻涕,原来是运气不好,挑选的那位姑娘的扈从是位半步丹河境强者,一个巴掌就给他拍的不知东西南北,想象中的恩爱缠绵没捞着,结果还将此次前往青云城的主要傍身物件给赔了进去,也真够倒霉的,不过说起来,人家那些姑娘的扈从每轮都随即排布,半步丹河到半步神桥不定,也只能怪那家伙时运不济。 楚天一路上走走看看,果然没有插手任何事情,倒是在一个说书人身边驻足许久,听那人滔滔不绝了大半天,还丢了十枚雪灵石的赏钱。 楚天走在飞舟广场上,冬青跟在楚天身后仔细介绍所有的风景人情,都是数十年积累下来的老规矩了,但凡经常乘坐飞舟的人,基本上都清楚其中门道,楚天突然抬头望去,微微一愣,看到一名灰衫男子站在甲板最高处,竟是打开了部分灵纹大阵,以独门秘法采撷天地月华,将其收入一个玉瓶中。 冬青跟楚天解释说那位前辈是城主大人的心腹,是坐镇飞舟的丹河境大能之一,经常会来此采撷月华灵韵,听说这位前辈的魂武法相便是一轮月辉。因为冬青说话并无避讳,那灰衫男子还特意向楚天这边看了眼,淡淡一笑。 楚天啧啧惊奇,以前只是听说过,眼下还是第一次见着。 然后楚天就这么一路逛荡,冬青跟在楚天身后,每当楚天驻足观望,后者便会跟着指点解释。 冬青有些莫名其妙,这位楚公子说是来闲逛,还真就只是闲逛来着啊。 直到后半夜,天色已经能看出一丝清明爬上梢头,楚天正打算返回房间,心里想着再过一天就能抵达青云城了,突然有个柔媚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公子。” 楚天下意识四处张望,很快就看见一名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人群中,轻咬嘴唇,双眸晶莹闪闪,皙白双手揉捏着裙衫衣角,柔柔弱弱向自己看来。 娇俏柔弱,美丽至极。 最难消受美人恩。 楚天顿时一头黑线,只觉得……有种苍天无眼的感觉。 面对这么一个柔弱娇美的女子,楚天却是生不起半点心动的感觉。 着实是眼前女子,太……倾城了些。 第222章 美人恩难受 房间内,楚天一脸黑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女子,跟寻常富贵门庭出身的女子一般,倾城一身粉色长裙,满是娇俏惹人怜爱的柔弱模样,只是楚天心里清楚,眼前这娘们看上去楚楚动人,骨子里可绝对是杀人如吃饭一样的魔头人物。 当时在白泽秘境那边,第一次见到,楚天至今记忆犹新,这娘们一手灵元聚线的手段,轻松击杀魂武九境巅峰的武道修士。 轩辕青青也是一阵咬牙切齿,以心声暗骂着狐媚妖精之类污秽话语,少女全然顾不上闺阁少女该有的矜持,不断嘀咕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娘们。若非不方便在外人面前现身,轩辕青青想着自己一定要叫这狐媚子好看。 楚天看着眼前娇羞模样的女子,眉头微皱,这娘们能找到自己,不奇怪,这都已经走了千万里山河,离开暮霭城都有两年多了,以这娘们的本事,到现在才露面已经出乎意外了,可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名叫倾城的娘们,是真转性了还是怎滴?若是搁在别人面前装出这么一副小鸟依人的可怜楚楚模样也就算了,可跟他楚天,真的没必要,谁还不知道谁。 见楚天一副吃瘪模样,倾城噗嗤一笑,给自己倒了杯灵茶,幽怨道,“楚公子可真狠心,这一走就是两年时间,若不是我跟在后面打探许久,还不知道楚公子就要到了青云阁呢……” 楚天扯了扯嘴角,赶忙打住倾城的话,“倾城仙子,咱们虽然有些交情,但是交情归交情,我跟你不熟啊。” 被突然打断了话,倾城先是一怔,很快一脸幽怨的盯着楚天,一双春水眸子更是雾霭朦胧,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楚公子怎么能这样呢,人家可是日思夜想,心心念念能够见着楚公子,哪有你这样伤人心的……” 倾城说着,就是一副泫然欲泣模样。 楚天只觉得比裤裆里抹了黄泥巴还让人难受,但是心神却不敢放松半点。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楚天刚刚懂事那会就明白的道理。 正因如此,当初第一次遇着这个叫倾城的娘们时,对方的异常行为便让楚天心生警惕,眼下又莫名其妙找到自己头上,鬼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楚天可不相信,自己跟这娘们的相遇,只是一次偶然的萍水相逢,这种概率,估计就跟一个臭名昭彰的恶霸突然良心发现,要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那般稀罕。 楚天深吸了口气,对倾城的泫然欲泣和楚楚动人丝毫不为所动,一手搁在桌上,沉声道,“倾城仙子就别打趣楚某了,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见楚天一脸郑重模样,倾城噗嗤一笑,抬手捧着心口道,“我是说楚公子你是正人君子好,还是说你太不解风情,真没劲……” 倾城挑了挑嘴角,微笑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一次真的只是偶然相遇,很巧,我也要前往青云阁……” 说到这里,倾城更是露出一抹狡黠笑容,“我们蜃岛跟青云阁有所交易,想必你也早已听说了,很不巧,从此以后,我也算是半个青云阁弟子,更不巧的是,还有可能是你的……师姐。” 倾城脸上笑意更加玩味,楚天却是早已脸色铁青,不明白这娘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倾城端起茶杯在眼前晃了晃,雾霭升腾,她抬起头,微笑道,“为了进入青云阁,我可是耗费了很大功夫的。” 楚天死死盯着眼前的漂亮娘们,好像在确认对方没有开玩笑。 倾城已经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她一手重重拍在桌上,笑道,“楚公子,人家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时隔两年在千万里外相遇,是不是也算千里有缘了?不过楚公子放心,我倾城看上的男人,迟早都要心甘情愿成为我的人,所以算不算千里有缘都没关系的……” 楚天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狐媚娘们,你妹呦,虽然自己行的直坐的正,可事后被青儿丫头秋后算账,找谁说理去? 楚天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女子,沉声道,“倾城仙子话可不能乱说,何况这可是有辱仙子你自己的名声的。” 倾城微笑道,“楚公子若是怕辱了小女子名声,不如就要了我如何?你看咱们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楚天赶忙站起身,做出就要送客的手势,只是不等他说出口,倾城便嫣然一笑,“算了算了,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刘广,也就是朝仙峰那位守门的,你认识吧,他叫我来给你送一件东西。” 倾城说着,手腕翻转,从袖中滑出一枚质地凝脂圆润的玉佩,与青玉福地佩相似,一面篆有旭日骄阳,一面篆刻青云直上。 见楚天一头雾水,倾城摆手道,“这是青云弟子的身份玉佩,说简单些,是一种名誉弟子的玉佩,也就是说凭借这枚玉佩,你无需进行任何考核便可成为青云阁弟子,同时身份会跟任何内外门弟子都不同,无需在意那些条条框框,但是想要更多的资源,还是得自己去争取才行。” 倾城想了想,“打个比方,这玉佩就像是一块通行证,只要你有足够本事,权益跟青云阁长老也没多大区别,没本事的话,就比寻常外门弟子还不如,不用在乎那些规矩框架,自然也就会有许多人找你麻烦,任何事总有利弊嘛。” 楚天没有伸手去拿那枚玉佩,嘴角不断抽搐。 说明白了,这玉佩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旦到了青云阁,用屁股想都会有不少麻烦接踵而至。 将玉佩交给楚天,倾城大致说了些楚天今后在青云阁诸多事宜都跟这枚玉佩相关,再挑逗楚天一番,无奈楚天只是板着脸,一副老子就是柳下惠的神情,让倾城有些无聊起来,起身在房间转了一圈,丝毫不作假,在桌上拿了楚天准备的灵果,咬了一口说是楚公子你咋混到这个份上了,这么寡淡无味的东西也吃的下口。 楚天一脸骂娘表情,心道我哪里比得上你倾城仙子。 倾城问道,“你有没有听说,白泽秘境外山已经全部现世,就是最核心的宫殿也显露了冰山一角?” 楚天摇头。 自己一路光顾着跋山涉水,想着怎么活命走到青云阁,哪有闲情逸致打听那些个消息。再说了,白泽秘境真正的大头,不就是那位东玄前辈嘛。 倾城笑了笑,不着急开口,嘴上说着灵果寡淡无味,却吃的不亦乐乎,在地理典舆上,这种灵果叫‘水杏’,是一种汲取天地水灵道韵而成的灵果,能够舒展体内筋脉窍穴,食用之后以特殊秘法炼化那股灵韵,便会在体内形成一股水流般的气机,让人通体舒泰,调息凝神,有很大好处,只是炼化秘法过于稀少珍异,寻常灵诀极难炼化,以至于这种灵果名不副实,不被人看好。 但是那些个小炼秘法,对于她这位生长于蜃岛的圣女来说,可不是寻常吃饭喝茶那般稀疏平常。 楚天几次直言不讳送客,倾城都是无动于衷,就这么在房间内来来回回,优哉游哉的吃着灵果。 轩辕青青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恨不得一剑戳死这个不要脸的娘们,可无奈如今虎落平阳,不好出手,少女想着等哪天自己恢复了真身,一定要将这不要脸的娘们万箭穿心。 楚天知道自己被秋后算账是跑不了了,想了想,实在不行就破罐子破摔,这么一看,这个叫倾城的娘们是真滴好看啊,这要是能将这娘们狠狠的蹂躏一番,呸呸呸……这娘们,就该被狠狠的对待才对…… 楚天一本正经想入非非,有道是亏不能白吃,不然就真的是白痴了。只是楚天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已经答应了这娘们,将来帮助她摆脱那位蜃岛老色胚的束缚,按理说没必要这样跟自己纠缠才对。 楚天自然不清楚,蜃岛三世转生传承的圣女,亲自出面成为青云阁弟子,作为合作的关键棋子,可不是蜃岛那位太上长老的意思,甚至为了此事,那位蜃岛太上长老勃然大怒,差点就要亲自出山将这位得意弟子羁押返回宗门,若非中途出现了些不为人知的变故,倾城怕是早已无法站在这里了。 当然,对于这些事情,其中秘辛,即便是蜃岛核心弟子也不清楚,先不说那位太上长老对倾城的别有用心只是少数人知晓,便是知道,谁也不敢乱说,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是脑袋搬家的结果,因此在蜃岛许多人眼里,也不明白一向尊师重道的倾城圣女,此次为何会惹得那位太上长老如此大怒,要知道在外人眼中,那位太上长老可是不惜为倾城圣女与另外两位太上长老大打出手的,可见那位太上长老对于倾城圣女的厚望。 楚天看着自顾在房间来回踱步的妖娆娘们,换了那副可怜楚楚模样,当真跟丰腴狐媚子没啥区别,问道,“倾城仙子可还有事?” 倾城思绪早已飘远,听见楚天的话,这才收敛心神,打量着这个两年光景脸庞棱角分明的年轻人。 比起第一次相见时候的小白脸,的确多了不少……男人味。 不止是个子高了些,皮肤黑了些,眉眼之间的坚毅朗然之色也更加重了些,关键是一身浓郁的武运气机,竟是多了一股灵秀气韵。 身为蜃岛圣女,身份地位非同寻常,实际上在成为青云阁弟子之前,曾跟一位前辈有过一次开诚布公的言谈,当初倾城还不清楚那位前辈的身份,只是记得曾经在白泽秘境跟那位前辈有过一面之缘,而就是那一面之缘,让她对那个男人打心底产生了惊惧。 那种感觉,比自己小时第一次面对那位太上长老还要来的清晰。 便是当时的那次相谈,那个叫姬鞅的男人,跟她说了许多不敢想象的内幕,其中就有蜃岛万年之前没落的经历过程,前因后果,更有如今大秦王朝玄煌大帝能一统东荒的根本所在,甚至于青云阁的跟脚在哪,当初听到这些内幕的倾城可不是心海震荡,由内而外,神魂惊颤。 还记得当初那位名叫姬鞅的前辈,说到千年之前东玄中州的那场天战,脸上不由浮现的一抹失意之色,话语中却是不容置疑的慷慨意气,“你们辰山数万年前不过东玄州一峰而已,我姬鞅千年之前能独步东玄,千年之后,自然不会将小小蜃岛放在眼里,我姬鞅能让他王明阳站在东荒之巅,自然能让他跌落万丈深渊,小小一个东荒算得了什么,天道之下我纵横无敌,天道之上看谁棋高一着才是真豪气。” 姬鞅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笑意。 在他与倾城之间,出现过一副灵纹画卷。 是一位青衫年轻人,身后跟着一位枯瘦小丫头,跋山涉水。 当初的场景,即便是蜃岛圣女,是这位自诩要阅尽世间男人心的女人,也差点心神失守。 甚至于姬鞅直言不讳的告诉倾城,她与楚天之间的那份因果牵连,同样是出自他的手笔,他姬鞅就是要将万年之前残存的那点气数,也一起算尽,当然,无形之中,也算是送了她倾城一分天大机缘,至于这份机缘你倾城抓不抓的住,还要看你自己的手够不够严实。 倾城无奈叹息一声,心里满是幽怨,你姬鞅好歹也算是大前辈了,怎么就好意思调笑她一个柔弱小女子,原本她是想要汲取楚天一身武道气运,在她看来,你楚天一个烂泥坑里出来的小子,临死之前能跟自己有百年鱼水之欢,算得上不枉此生了,后来知晓了那些内幕,她还真有过一瞬的春心萌动,想着哪天跟那叫楚天的小子天雷勾动地火,可几次试探,那小子根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孬种。 觉察到楚天那股不怀好意的目光,想到那叫姬鞅的家伙几次调侃嘲讽,倾城没由来的心烦意乱,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倾城暗自摇头叹息,都说女子命薄如纸,一点不假,即便是她这位蜃岛圣女,何尝不是身不由己,步步如履薄冰。 倾城皱了皱眉,自己终有一天,要摆脱这种沦为棋子的感觉,即便是如姬鞅这般的大人物也不行。 楚天自然早就觉察到了倾城心神深处的那股异样,一脸古怪笑容。 倾城瞥了楚天一眼,冷哼一声,将手中半个灵果丢在桌上,愤然离去,看的楚天一头雾水。 正当楚天抬手要拍拍胸口,暗道送神真难的时候,倾城跨过门槛,突然转身嫣然一笑,声音清冷道,“楚天,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楚天愕然无语,呆呆看着那个清冷的妖娆娘们。 只见她那张清冷脸庞立即变得媚眼如丝,“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说罢,她深深看了楚天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楚天站在房内,看着那个扭动腰肢的狐媚背影,突然耳朵传来一阵揪心疼痛。 有清叱声传来,“好看吗?” 第223章 初入青云 天高气爽,烈日高悬。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有了倾城那娘们一场意外,楚天再没有在飞舟上闲逛的心情,关键是青儿那丫头不分青红皂白的兴师问罪,让楚天有种满心满腹天大委屈的感觉。 这天一大早,伴随着一阵灵罡席卷的轰鸣,飞舟便安稳在一台高耸脚架上悬停下来。 走出船舱,放眼望去,楚天再次被小小的震惊了一把,根据那个叫冬青的青衫小吏所说,这还只是青云城周郊一座叫九玄城的外城,繁华程度就已不下于楚天一路行来见识过最恢宏的城镇,走在九玄城城郊街道上,看着街道两侧金碧辉煌的楼阁殿宇,殿宇中透过灵纹阵法映入眼帘琳琅满目的天灵地宝,以及街道上一个个眼神深邃气宇轩昂的武道修士,让人觉得心神震颤。 “果真不愧是青云阁,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中心所在!”楚天走在路上,一手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叹。 见到楚天一副人穷志短模样,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鄙夷道,“土包子果然还是土包子,走了几千万里的山河,还一样没点长进。” 楚天嘿嘿笑道,“丫头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摸着自己的胸脯说话,本公子我个字是不是长高了很多?” “我呸……流氓!”轩辕青青显然心情不错,噘嘴没好气道。 楚天跟着翻了个白眼。 抬头看了眼头顶烈日,正午时分,就看到街道尽头一家繁华酒楼酒幡呼啦啦的飘摇着,好似在跟自己招手一般,楚天嘿嘿笑道,“丫头,先前路边那两个人说这九玄城的锦文鲤最是灵韵盎然,肥美独到,咱们去前面那家酒楼看看去?” 轩辕青青呸了一声,懒洋洋的双手抱在后脑勺,白眼道,“本小姐岂能跟尔等凡夫俗子一般,能看上眼这些个人间俗物?” 楚天啧啧道,“极是极是,咱们青儿大小姐是谁,那可是天上的仙子下凡,自然看不上这凡间食物。” 被转弯抹角的揭短,饶是一路上轩辕青青的心性早已比开始那会儿坚定了一百倍,养性功夫也强了一千倍,少女仍是大怒道,“大混蛋!” 楚天笑道,“大混蛋就是一俗人,得吃饭去了。” 轩辕青青咬牙切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计上心头,学那叫倾城的狐媚子装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楚天觉察到轩辕青青异样,顿时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一路山河,没白走啊! …… …… 青云城城郊,据说光是外城就有七座,分别把控在青云城外门七峰手里,眼下这座九玄城便是七城之一,在青云阁北方三百里,有一座大湖,名叫‘金水湖’,湖水盛产灵鱼锦文鲤,每年骄阳最烈的时日,都是锦文鲤最为肥美之时,眼下虽说并非最是烈日当头时,听说锦文鲤也已开始上膘,尚未走进酒楼,便能闻到那股子酸醋的鱼香味。 听说锦文鲤是上古龙族后裔,拥有一丝精纯的龙血传承,不光肉质鲜美,对于武道修士更是裨益极大,尤其是魂武法相兽魂者,长久食用锦文鲤,甚至能壮大武魂法相,所以每到青云天下骄阳最烈时,甚至会有一些千万里之外的武道世族子弟千里迢迢奔赴青云城,为的就是一饱口福。 楚天还听说了,青云阁不知为何,会在三天后再次举行一次外门弟子选拔,到时候但凡二十岁之前踏足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或者十六岁之前天赋异禀者,都可以前往试炼广场,一旦成为外门弟子,可不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便有了青云直上的机会。 轩辕青青一个人在玉镯中独自生闷气,楚天只得独乐乐走进酒楼,第一次来到青云城,总不能太过小家子气,再说了,自己已经拿到了青云阁……名誉弟子身份玉佩,如此一来便少了一大笔报名费用,正好拿来享享口福。 酒楼典雅繁华,才刚刚走进门槛,就有一名灰衫小吏迎了上来,见到楚天一身青衫悬玉佩打扮,眼睛就是一亮,常年在酒楼做伙计,练就一副火眼金睛是最基本的常情,察言观色待人接物,有一点差了,都很难在青云城伙计这行当里混下去,尤其是楚天腰间悬挂的那枚青云朝仙佩,显然是青云阁朝仙峰名誉弟子的身份象征,灰衫小吏有些好奇,朝仙峰作为青云阁四大主峰之首,便是寻常外门弟子,身份都要比别峰高上几层去,名誉弟子,更是身份极其特殊的存在,已有数十年未曾见过,眼下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位朝仙峰的名誉弟子?再说了,酒楼素来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也从未听说过,朝仙峰有哪位长老看中了外面的年轻俊彦,收为记名弟子考验试炼的啊。 灰衫小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既然能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至少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小酒楼伙计能招惹的,赶忙上前问道,“欢迎公子光临酒楼,不知公子要些什么?” 楚天在暮霭城花街柳巷可是混惯了的,见到灰衫小吏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走到一张雕花木桌旁坐下,笑道,“我初来乍到,第一次来这青云城,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帮我推荐两个便是。” 灰衫小吏微微一怔,有些惊异,难不成自己想错了,一般能被朝仙峰长老看中的年轻俊彦,虽说只是记名弟子,也多会有专程的山门管事引路指导,以便考较心性武道试炼,一旦过关,那便是板上钉钉的长老亲传弟子,从未听说过青云阁名誉弟子一人独自前来青云城,还是一头黑的那种,不过能拿到朝仙峰名誉弟子身份玉佩,想来也不会有假,灰衫小吏露出一抹温和笑意道,“没看出来公子是第一次来咱们青云城,那公子有时间的话,可得好好走走看看。” 灰衫小吏顿了一下,抽出一张玉牌,递到楚天眼前,手指酒楼的两道招牌菜道,“虽说眼下才刚刚四月,咱们这儿的锦文鲤也上了些膘,但凡第一次来咱们青云城的,不管是老饕清馋还是旁的人,都绝对不会错过,再就是咱们这儿的玉龙参,也是一绝,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楚天点头一笑,“就要这两道菜肴了,再来一壶上好的灵茶。” 灰衫小吏拉长嗓音道,“好嘞,公子稍等片刻。” 楚天笑着点头,约莫小半柱香,便有菜肴端上桌来,楚天取出十数枚雪灵石递给灰衫小吏,后者赶忙道谢,心道这个外乡人的确不错,第一次前来青云城,丝毫不见半点拘束不说,说话做事也都面面俱到,就说眼下,分寸火候就很到位,酒楼清贵客人不是没有人打赏小费,只不过少了会坠了自己面子,多了又不合适,楚天第一次便能把握好力度,让灰衫小吏更加诧异,笑问道,“公子可还有事?” 楚天点点头,示意灰衫小吏坐下,微笑道,“我第一次来青云城,对这儿的风土人情都不甚了解,不知师兄有没有空帮我介绍一下。” 武道修士,哪怕只是酒楼小吏,谁还不好点面子,被楚天一个青云阁弟子亲口叫了声师兄,灰衫小吏愈加觉得心里熨帖的紧,哈哈一笑,“公子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别的不说,打小就在这青云城长大,不说对青云城的一砖一瓦都清楚,但对这儿的人情世故,绝对不差的。” 楚天笑着点头,顺着灰衫小吏的话道,“还请师兄给说道说道。” 灰衫小吏顺着杆子笑道,“那咱就先从青云阁最基本的事情说起?” 楚天点头。 灰衫小吏一拍桌子,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是青云阁除却四大主峰和数百座辅峰之外,在外面掌事的主要有七座山峰,平日里也被称为青云七峰,分别是‘入塞’、‘九玄’、‘天香’、‘百叶’、‘月韵’、‘古椿’、‘东仙’,在青云七峰中,最为如日中天的便是隶属于云鼎峰下的九玄峰,据说九玄峰主不止是司马家的人,年纪轻轻便已经达到了丹河境,不过除了九玄峰,东仙峰也是不差的,东仙峰是朝仙峰直属分脉,哪怕门下弟子平平无奇,因为有一位青云阁主的几名子弟坐镇,也算是声名不小,此次青云阁外门弟子招收,便是青云七峰中的东仙峰。 灰衫小吏笑着说公子年纪轻轻便能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自然不是青云七峰那些个外门弟子能够相比的,对那外门选拔也无需在意,楚天笑着点头。 难得遇见了对胃口的人,关键是灰衫小吏一年到两头,难得有这么显摆的机会,再加上酒楼生意并不算忙,也就有工夫跟楚天闲扯,继续跟楚天说了些近来听到的趣闻。 青云七峰每年都会有一场内门弟子选拔赛,要求必须在二十三岁之前踏足神桥三境,一旦能被选中成为内门子弟,便可脱离青云七峰成为内门甚至是四座主峰的弟子,武道修士,尤其是神桥之上元婴之下,最是讲究一个入世转出世,通俗一些,便是在神桥境的武道修士最是修心的关键时期,神魂精魄壮大重塑,忌讳节外生枝,沾染尘事,一旦成为内门弟子,便无需过问青云城诸多繁杂琐事,可以一心修炼武道,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具有极大诱惑,更不要提一旦成为内门弟子,还有诸多权益便利。 眼下青云七峰,距离今年的内门弟子选拔还有半年光景,据说此次内门子弟选拔赛数九玄峰司马晟民呼声最高,甚至称得上众望所归。 这半月以来还有个消息,说是东仙峰破例收了一名弟子,是位倾城倾国的仙子,不到二十岁,便已经达到了神桥巅峰境界,更为匪夷所思的是,那位仙子在进入东仙峰第一天便成为了门内执事,这么个消息在青云城百年来都是头一遭,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可不是差点没撑到众人耳朵,一时间没消化了。 倾城倾国!? 仙子!? 楚天脸色微变,眼皮子不由自主抽搐了两下。 记起那狐媚娘们临走时的话,楚天一头黑线。 灰衫小吏并未在意楚天脸上的表情变化,自顾说道,“青云七峰对外看似同仇敌忾,实际上竞争也是激烈的很,所以哪怕是外门弟子选拔,赛选的也极为严格。” “近年来除了九玄峰那个叫司马晟民的家伙,入塞峰的田芳、姬薇、顾原,天香峰的司徒明镜、吕璇,百叶峰的秦邛、董风,月韵峰的袁婷、苗艺、罗丹,古椿峰的邢玉洁、韩汉,东仙峰的姜昕、陈晨,都是声名极其响亮的天骄俊彦,说三年之内所有的内门弟子,估计都会从这些人中选出。” 灰衫小吏跟楚天说了大致原由,青云阁除却一些长老会破例招收亲传弟子,四大主峰弟子名额一般都是各大武道氏族的天骄俊彦占据,寻常散武修士,若想成为青云阁内门弟子,只有先入外门,再通过层层选拔这一条路。 不过有一点,同样的内门弟子甚至是核心弟子,之间也有很大差距,比如那些身份不俗的豪阀子弟,若是凭借关系成为青云阁核心子弟,将来成就最多也就是成为一峰执事,可若是自己从外门弟子一步步打拼上去,便是寻常丹河境,也能挣个名誉长老的头衔。 那入塞峰的顾原便是这么个愣头青,顾家在青云阁也算一峰砥柱,那家伙更是雪潮峰峰主独子,往日在家族备受宠溺,却偏偏不愿老老实实成为青云阁内门弟子,说什么只服自己一双拳头。 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个没脑子的,不过楚天却是暗自点头,心道这才是真正的武道。 除此之外,还有东仙峰的姜昕,据说是桂林姜家的一位私生子,天赋异禀,这才拜在了东仙峰下。灰衫小吏还跟楚天介绍,说是在那群天骄俊彦中,更有几人是散武修士出身,天资好,能成为青云阁弟子,可真叫一个心性毅然,只要有站住脚的道理,杀人从不手软。 青衫小吏还特意跟楚天提到了司徒明静邢玉洁两人,说这两位是难得的大美女,但是以后遇上了,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不要乱说那些轻挑言语,不然后果一定很严重,尤其是那叫邢玉洁的女子,并非豪阀大族出身,父母却是青云阁一对道侣,还都是丹河境的武道强者,关键是邢玉洁的母亲是一位战力极强的灵纹师。 青云阁辅峰数百,经常出现在外人眼中的也就掌管青云七座外城的七峰,灰衫小吏说的仔细,楚天听得也很认真,最后约莫是觉得楚天这个名誉弟子的确古怪,也没个领路人,便嘱咐道,“公子虽说是朝仙峰名誉弟子,可这么个头衔向来都是找人眼红的存在,以后还是低调小心些的好。” 楚天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天下之大,一山总有一山高,这么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第224章 世间就是麻烦多 尝过了锦文鲤那份独有的灵韵清香,楚天顺便在酒楼中要了个中等房间,决定休息一日再前往青云内城,然后穿过内城,前往朝仙峰隶属之下的东仙城报道。 走入楼内房间,楚天先是吁了口气,随后双手抱在后脑勺,直挺挺向床榻仰躺而去。 楚天深吸了口气,闭目凝神,在心里琢磨着那酒楼小吏的话,一阵无语,在来到青云城之前,除却剑一的绝代风采,当初那云峰四杰的潇洒风姿,也让楚天无限仰慕,毕竟在楚天看来,无论是剑一还是云峰四杰,都是青云阁武道天资最为拔尖的那一撮人,这一路行来,楚天的眼界逐渐开阔,想着自己的武道天资就算是比不上剑一师兄,想来也不会差了,来到青云阁怎么不能混个内门核心弟子啥的,可眼下楚天才知道,像他这样身份背景一穷二白的人,想要混个内门弟子的身份,是何等艰难。 轩辕青青从楚天手腕玉镯一掠而出,落在楚天肩头,气愤道,“你那朝仙峰名誉弟子身份玉佩,一定是那个叫倾城的狐媚子在背地里使坏,本小姐当初第一次看见那娘们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我真身不在,一定要那娘们好看……” 楚天嘿嘿一笑,道,“丫头,听你这话是在为少爷我打抱不平呐,哎,真是可惜,丫头你还没有恢复真身,不然本少爷一定马上以身相许……” “混蛋流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小姐能看上你这么个土包子?别臭美了。”不等楚天说完,轩辕青青立马鼓起腮帮哼道。 楚天撇了撇嘴,早就习以为常,想了想,说道,“不过丫头,倾城那娘们虽说可恶了点,不过我觉得吧,也怪可怜的,你想啊,按照那娘们说的,从小就被一个老王八盯上,得是多难受的事情。” 轩辕青青双手掐腰道,“呦,咱们的楚大公子这是怜香惜玉了?” 楚天讪讪一笑,“除了咱们青儿大小姐,天底下哪还有什么香啊玉啊的?” 楚天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子,拍着胸脯一本正经道,“本公子从来不说假话的。” 少女翻了个白眼,落在楚天膝盖上,“信你个大头鬼。” 楚天眯眼笑道,“那就信我个大头鬼好了!” 如今一同走过千山万水,跟轩辕青青之间,早已形成了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楚天突然问道,“魂武建神桥,讲究一个顺势而为,可我的武道根邸被姬鞅那王八蛋打断重塑,岂不是跟顺势背道而驰?如今才刚刚魂武八境,那座神桥虽说已经有破镜重圆迹象,会不会出现意外?” 轩辕青青学楚天双手环抱后脑,仰躺在床榻上,摇头道,“重塑武道根邸,除了天时地利,心性也要契合才行,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留下极大隐患,不过当初姬鞅那家伙遮蔽了天地气机,再加上你心境在文运滋养下刚好进入了一种玄妙神到境界,神意由内而外,整个过程都如清泉溪涧顺流而下,想来不会有问题。” 楚天点了点头。 轩辕青青斜眼看着楚天。 从暮霭城相遇以来,一路千万里山河旅途,轩辕青青对楚天的印象也愈加深刻,在少女眼里,这个泥泞里爬起来的年轻人,身上那股神意气质,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泉,每走一寸山河,都会更加深邃。 轩辕青青问道,“如果你的武道根邸真的出现了问题,你会怎么办?” 楚天想了想,答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一丝希望,都是我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轩辕青青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楚天的机会冷笑道:“口气不小啊,不过天道无情可不是一句假话,在上古岁月里,多少武道巅峰的大能都饮恨陨落于天道之下,你一个小小的魂武境,连蝼蚁都算不上的。” 楚天转头看着眼前玲珑少女,呵呵笑道,“我始终相信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然,还有一点,是我在路上才渐渐看清楚,明白的,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不说一切因果皆有定数,但至少相互之间会有牵连,打个比方说,我小时候亲眼看着爹娘离开自己,那会儿心底只有无尽的悲愤和仇恨,可后来因为娘亲的一句话,始终在我心底盘桓不散,我又不想让娘亲失望,便咬破牙齿,硬生生止住了走向另一条路,事实证明,我对了,至少不能说是错的,说通俗点,我那些年,便是将心中的那些仇恨化为了磨刀石,慢慢的打磨自己的心境,当然,在心境打磨一事上,也有无数区别,而我选择的那条路,就像是娘亲当初的那句话,会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便觉得小时候跟爹娘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从未真正的消失,就像是夜间天上的那一颗颗星星,照着将来我要走的路。” 楚天的语气越来越轻缓,到最后竟是如一缕缕清风吹拂,更怪之处,在于楚天分明没有运转体内灵元,周身竟有一种意韵生成,那种感觉,好像真的有一缕缕清风飘入夜空,化为一颗颗星辰,照耀天地。 轩辕青青扯了扯嘴角,想要出言调侃两句眼前这大混蛋,只是发现自己怎么都调侃不出口,只得唉声叹气的耷拉着脑袋,“大混蛋,你才走了这么点的路,怎么就有那么多的道理?真是叫人听的脑壳子疼。” 少女坐起身,眼眸迷成月牙儿,“小时候我在家的时候,敬亭哥哥说武道就是要练最强的拳,出最快的剑,登最高的山,走最远的路,多简单明了的事儿,怎么到你这这么麻烦。” 楚天正要说话,少女便摇头笑道,“算了算了,本小姐考虑这些干什么,才不像你,那叫什么来着,庸人自扰!” 楚天扯了扯嘴角。 眼看天地东方升起一抹鱼肚白,楚天早早起身,在酒楼随意要了点吃食,从大拇指的玉扳指内取出那柄在飞舟上购买来名叫‘青水’的长剑,背负在身后,走出酒楼,看了眼人迹稀少的街道,轻轻掂了掂,这才向青云内城走去。 走在一条尽数由青石铺成的宽敞大道上,楚天抬头望去,视野尽头,能看见一道巨大城墙屹立天地间,恍若一道天地屏障。昨日酒楼中,楚天已经跟那青衫小吏问过了许多青云城风土人情,甚至还托那位伙计帮自己购买了一卷青云城地理堪舆,在酒楼看了一会,依旧对青云城人情世故算不上洞明练达,比起刚刚进城那会的生疏却好上了不少,远处那座高大城墙,据说是青云阁的第一道关卡屏障,乃是青云阁第一位阁主命令十数名墨家炼器大师以天外星殒石炼制而成,便是元婴谪仙境的强者全力一击,都未必能破坏一角。寻常武道修士,每次进出城池,都要缴纳五枚雪灵石作为进城费用。 因为青云城乃是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中枢所在,无论是主城还是周围七座外城,都有禁空律令,除却能拥有青云阁的特有玉牌‘直上青云佩’,否则一经发现,轻则废除修为,重则直接被当场打杀,千百年来,不是没有人忤逆行事,结果无一例外,结局只能用惨淡二字形容。 一路向内城走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喧闹,楚天抬头望去,有些奇怪,那份青云堪舆上写的明明白白,不管是谁,哪怕是青云阁内门弟子,在青云城内也不得太过嚣张行事,仗势欺辱他人,否则一经发现,必定会受到刑罚堂严厉惩戒,只是眼下光景,好像有那么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只见有一伙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女,约莫六七人,个个白底云衫,胸襟各有两道青色云锦刺绣,腰悬墨色青云佩,在一名眉眼狭长年轻人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从远处走来,一路上横冲直撞不说,但凡有人胆敢挡路,都会被一巴掌拍到远处,一些个武道修为不济的人,更是被拍的踉跄倒地。 估摸着是清晨的缘故,朝霞初生,天际东方,紫气东来,应了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么句老话,大多数武道修士都在自家洞府闭关修炼,吐纳天地灵韵,街道上少有青云内门核心弟子,有的多是一些疲于生计的寻常子弟或散武修士,自然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 楚天微微皱眉,眼看那群气焰嚣张的青云阁子弟就要走到自己眼前,正想侧身站在街道一侧,不料为首一名双眸狭长的年轻人竟是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楚天,眯起双眸道,“咦,朝仙峰名誉弟子?有意思有意思,本公子若没猜错,你就是那个叫楚天的小子?黄山,你说这小子有什么不凡之处,能被选拔成为名誉弟子,还是朝仙峰外门名誉弟子,这我要是打败了这小子,是不是能一名冲天?” 被称呼黄山的年轻人神色恭卑,跟着打量了楚天一眼,眯眼笑道,“刘师兄说的是,我也早就听说过这叫楚天的小子,好像是出自东海那边一个叫暮霭城的地方,也不知道咱们哪位长老看上了这小子,不过连个引路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护道人,能走到咱们青云阁,想来也有些本事才对,刘师兄要是能打败这小子,一鸣惊人自然不在话下。” 黄山身后几人也都是跟着恭维起来,这让他满脸笑意。 身为青云阁外门九玄峰弟子,他刘冲虽说并非什么武道豪阀子弟,却挡不住有个好姐姐,是淮玉城城主侍妾,十数年来很是得宠,前段时日淮玉城少城主过关斩将一路成为青云阁外门弟子,原本没有多少交集的两人,却不料那位少城主竟亲自找到自己,说了一大堆客套好话不说,还送给自己一件上品灵宝,说按道理来讲他徐坤还得叫你刘冲一句小舅才是,要不然可不就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了,那可叫一个相见恨晚意气相投,虽说刘冲不明所以,可今后能攀附上这么一颗大树,何愁将来在武道一途不能平步青云?一个暮霭城那种穷乡僻壤出来的毛头小子,要怪可就怪你自己不长眼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种话,刘冲当着徐坤的面是不敢说出来的,可自家那位外甥既然找到了自己,哪里能不给外甥一个面子,自己今后也好有面子不是。 街道两侧,行人渐多,有不少人驻足观望,见到那才得势两天的家伙在楚天跟前停下来,所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更是有人幸灾乐祸起来,有人啧啧称奇,才看见楚天腰间悬挂的那枚朝仙峰名誉弟子玉佩,不明白楚天怎么就得罪了那叫刘冲的家伙,更有人开始议论纷纷,说好久不曾听说青云阁收过名誉弟子了,可以往有名誉弟子的时候,不都是有护道人引路上山才对? 楚天看着这位双眸狭长的年轻人。 眼下还不算是在青云内城,只是按照青云刑罚律令,弟子之间相互私斗也会受到不小惩罚,楚天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眼前这家伙,不过楚天很快就释然起来,也是,老话说的好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这么玉树临风的,走哪儿可不是得遭人妒忌。楚天想着没由来叹息一声,“高处不胜寒啊!” 见楚天一脸无奈神色,似乎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刘冲狭长双眸微微一凝,淡声道,“看你第一次进城不懂咱们九玄城的规矩,我今儿便先教你一些,但凡新人进城第一天,都得向咱们缴纳一笔新人引路费用,我看你背后那柄长剑还不错,乖乖交出来,本公子便放你过去,如何?” 楚天翻了个白眼,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想要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显然是不成了,只是楚天有些好奇,这家伙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攒说着来当那过河卒找自己的麻烦,一路上楚天结下的仇家不少,可但凡有点脑子,都该明白一个魂武九境的家伙,在自己这边根本就不够塞牙缝才对。 楚天眯起眼,目光环视一周,笑道,“青云城内,不许门内子弟私斗,否则必定会遭受刑罚,这位师兄,咱们应该素未相识,师弟我也从未的罪过你才是,不知师兄为何如此大动干戈,非要为难师弟我?” 刘冲冷笑一声,“私斗?哈哈,谁看见我私斗了?我只是看楚师弟初来乍到,不太明白咱们九玄城的规矩,这才指点一番,诸位师兄说是不是?” 楚天双手拢袖,看着那眼眸阴厉的年轻人,点头轻声道,“这样啊。” 刘冲冷笑一声,伸出手指指了指楚天,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本公子可是给了你破财消灾的机会,不然后果自负。” 楚天依旧神色自若,双手拢在袖中,努了努嘴,微微点头,一副不急不躁神色,不得不说,这叫刘冲的年轻人,除了那双眼眸阴柔气太重,长得的确不赖,肤色皙白如雪,若是稍稍涂抹些胭脂,保准是标准的大美人,楚天想了想,突然说道,“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刘师兄才是,只不过师弟我才来青云城不久,很多规矩不懂是真,但有一事,好像是说名誉弟子并不受寻常子弟规矩约束,是不是有这回事?” 刘冲脸色阴沉,“这么说你是不愿意配合了?” 楚天笑了笑,心底有些感慨,或许这才是世人眼中真正的武道,机缘不多,麻烦不少,摇头道:“天底下自以为聪明的蠢人太多,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刘冲哪里听不出来楚天在骂自己,却不生气,眯眼一笑,“既然如此,那师兄可就教你些咱们青云城的规矩了。” 第225章 嚣张 天色逐渐愈加明朗,一抹清辉洒落人间,夹杂着清晨独有的清新气息,让人心神沁爽。 空中清风卷细浪,仔细看去,似乎有层层灵元宛若溪涧流淌,街道两旁更多行人驻足观望,天底下自古如此,就像那秋风萧瑟,再如何寂寥,也不甘寂寞,便是要卷下束束落叶飘落枝头,有热闹看,没有谁是不乐意的。 楚天扯了扯嘴角,自己这才刚来到青云城,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寂寞了才对。 刘冲狭长双眸眯成一条缝,目光阴沉,虽说青云阁不允许门内弟子私斗,不过一般说来,只要不是在内城,即便有些恩怨矛盾,事情又没有闹的太大,便不会有什么事,何况这是九玄城,就算退一步来说,上面有徐坤那家伙帮自己顶着,这叫楚天的小子可是名誉弟子,一般而言,名誉弟子并不在青云阁寻常律令束缚之内,在刘冲看来,楚天一个魂武八境的小子,又是初来乍到的,自己吓唬一番,让这小子吃了瘪,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听徐坤那家伙说让楚天这小子心境上挂彩,要比被自己打压揍一顿更来得实在,没想到楚天这小子竟如此不识好歹。 楚天摇了摇头,看着一身灵元气机若温水渐沸的年轻男子,不由感慨道,“世间人生来便有贵贱之分,可心气却无高低之别,只是可惜,有些人年龄越大,吃过的饭越多,骨气就越轻贱。” 楚天问道,“我很想知道,咱们互不相识,是谁叫你前来找我麻烦的,难不成你背后那家伙就没告诉你,凭借你魂武九境修为,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你不会是得罪了人家,这才被人戏弄想要借刀杀人吧。” 刘冲浑身一震,一身灵元已攀到极致,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口气这么大。” 话音落下,刘冲身影一闪,抬手就是一拳向楚天轰来。 楚天顿时眼睛一眯,不愧是青云阁弟子,即便是外门弟子,也不是寻常散武修士能比的,楚天一路西行千万里,不要说寻常散武修士,便是武道豪阀氏族子弟也见识过不少,但就武道底蕴而言,便是龙骧城城主府的那些天骄俊彦,也未必比得过青云阁外门弟子,难怪青云天下所有人都挤破了头皮也想要成为青云子弟。 在刘冲出手一瞬,街道两侧的人都是心照不宣向后退去,显然看出了刘冲出手毫无保留,九玄峰虽说只是青云外门七峰之一,底蕴绝对不容小觑,刘冲能在九玄峰数千名外门弟子中小有名声,实力自是不俗,搁在寻常武道氏族,绝对是千里挑一的武道俊彦。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叹息楚天年少心性,初来乍到,不懂的忍一时风平浪静,能成为名誉弟子想来武道天资不差,可怜个引路人都没有,估摸着也没有得到青云阁长老多大重视,若时同样的魂武九境还好说,毕竟刘冲在九玄峰的实力可不低,有人看着楚天赞叹说是难怪能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头一次来到青云城,不说武道天资修为如何,光是这份面对刘冲几人怡然不惧的慨然气势,就不简单,还有人说楚天估摸着也是哪个家世显赫的世族子弟,没出过远门,心高气傲,这才自己一人前来青云城,却不了解青云城的规矩,吃点苦头也好。 见刘冲一拳如白色匹练向自己当头轰来,楚天不动声色冷笑一声。 若是搁在寻常人眼中,刘冲这一拳当得起不简单三字,不说拳意充沛,神意更是十足,尤其是刘冲前冲途中脚下步伐,更是品秩不俗的武道战技,不过落在楚天眼里,却好似稚童打架,形意涣散。 眼看自己一拳轰来,楚天竟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刘冲忍不住心里讥笑,莫不是这叫楚天的小子吓傻了不成?也是,一个暮霭城那种穷乡僻壤出来的泥腿子,哪里见过自己脚下游龙步这种玄妙武道术法,就算武道天资再好,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想不明白徐坤那家伙怎么会对这叫楚天的小子感兴趣。便是周围围观修士,见到眼前场景,也都是一震错愕,本以为能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楚天得有些本事才是,不想一出手就被吓傻了,不少人脸上都满是失望之色。 楚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道雪白拳罡向自己胸口直直轰来,缓缓道,“武道根本,在于正心,武道拳法,在于神意相合,更要契合本心,你这套拳法不说品秩高低,拳意轻重,只说心性一事上,便如那老妪长袖伴舞,可笑不自知。” 自打开灵以来,楚天便是以拳入武道,不说最初的形意拳讲究心神意境的契合法度,便是后来刘广的云巅一拳,也重在心性意气的淬炼,何况一路行来,楚天观悟人间百态,对武道一途的见解更是高屋建瓴。 刘冲原本一拳轰出,全力而为,并没有半点留手,只是看到楚天被吓傻站在原地,生怕自己一拳太重失误打杀了这不识趣的小子,正要收起几分力道,听见楚天言语中讥讽之意,顿时心神一凛,周身气势更胜几分,“小子找死!” 拳罡若浪潮席卷,白芒贯空,轰然而至。 原本还为楚天惋惜的围观之人摇头无语,见过不要命的,可没见过这样找死的。 街道两侧围观修士纷纷摇头,就要转身离去,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楚天一个魂武八境小子,在那一拳下必然重创,本以为会是一场针锋相对的大战,不想雷声大雨点小。 不过下一瞬,街道两侧围观修士再次纷纷愕然,目瞪口呆,嘴巴张开甚至能塞进去一颗鹅蛋模样。 只见那道雪白拳罡就要轰在楚天胸口,千钧一发之际,楚天脚下竟是升起一抹流云,随后整个身体便如镜花水月,飘忽不定起来,凛冽罡风呼啸而过,直到刘冲身影从楚天身侧错开,依旧没能碰到楚天一片衣角。 数息过后,拳罡飘散,楚天的身影随之重新站定,一身青衫尚且飘摇,恍若清风翻滚在人间。 周围围观之人皆是心里一惊,一些眼界高者更是深吸了口气。 楚天看向与自己错身而立的白皙年轻人,笑道,“先前的狠话不是口气很大来着,怎么这一拳跟个娘们似得,没点力气?” 看到楚天一脸讥诮笑意,原本一脸轻松讥笑的刘冲,脸上升起一抹凝重神色。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眯起狭长双眸,死死盯着楚天,淡声道,“难怪能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果然有些斤两,不过你以为会一些身法战技,便能躲过我所有攻击?” 楚天看着这肤色皙白的年轻人,没由来神色怪异。 咋滴,自己这趟山河,好像越走越过去了?不说青云阁子弟的武道底蕴确实比一路上遇着的那些个天骄俊彦强了许多,可这脑子似乎不太好用呀,本事是大了些,可口气却更大。 楚天问道,“听说青云外门七峰,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内门弟子选拔大赛,你们既然能成为外门弟子,想来也都是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最为拔尖的天骄子弟,为何在内门弟子选拔中每每落选?难道就没想过其中原因?” 楚天眯眼而笑,依旧双手拢袖,关顾街道两侧围观修士,一时间,不少人都是紧皱眉头,不明白楚天话中言外之意,少有几人,先是皱眉,很快眼睛微亮,脸上升起一抹怅然之色。 楚天最后目光再次落在那叫刘冲的年轻人身上,笑道,“我也给你一次机会,留下你拇指上那枚扳指,然后告诉我是谁要你前来找我麻烦的,便让你安然离去,如何?” “大言不惭……” 刘冲脸色阴沉,手腕一抖,一尊方圆寸许的方鼎悬在手心,“难不成你真以为会些身法战技便是我的对手?土包子,想必你还不知道什么叫本命灵宝吧,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青云弟子。” 楚天面色怪异,抬起手捂住额头,这家伙真的是青云阁弟子? 楚天摇了摇头,笑眯眯道,“师弟我小地方出身,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本命灵宝,不知道师兄能不能给说道说道?” 楚天话音刚落,刘冲周身一股灵元浪潮轰然席卷开来,方圆十数丈内,好似蒙上一层阴云,让人呼吸困难,原本被刘冲托在掌心不足三寸的方鼎,更是迎风而长,瞬息将楚天两人所在空间完全笼罩,绽放出一抹耀眼光轮向楚天飞速旋转而来。 楚天微微一愣,若是在自己跌境之前的魂武八境,也能挡住这一击不假,难免会费些功夫才行,这叫刘冲的家伙脑子是不太好使,武道实力却是的确不俗。 楚天眯起双眸,望向那道飞速旋转而下的耀眼光轮,轻声笑道,“身为青云阁弟子,就这点本事,像个什么样子。” 楚天一脚轻踏地面,不退反进,身形骤然拔地而起。 竟是要以肉身硬抗方鼎镇压之力! 看见楚天以拳罡硬撼方鼎光轮,周围围观修士皆是心神大惊,九玄城内不管是青云阁外门弟子还是散武修士,对刘冲多少都有了解,魂武九境修为,在同阶之中绝对是站在高处的那一撮人,虽说距离最高处有些差距,可对上一个魂武八境修士,绝无败落之理,何况刘冲的弥光鼎是一尊实打实的中品灵宝,早已与刘冲武魂法相融合一体,弥光轮下,便是同阶的魂武九境修士,都未必能讨到半点好处。 “既然你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刘冲见楚天面对自己弥光轮镇杀之力,非但不退避躲闪,反而迎头而上,狭长双眸升起一抹狠厉之色,虽说青云阁子弟不许在城内私斗,可楚天一个无人引领的名誉弟子,还未入门,想来还不算是真正的青云阁弟子,再说了,一个名誉弟子就这样被自己轻易打杀,也怪不得他刘冲。 想到这里,刘冲阴冷一笑,更是没有丝毫留情,双手结印,本就光华流转的弥光轮更是绽放出雪白光辉,街道两侧围观修士纷纷变色。 一些新晋成为青云阁外门弟子的年轻修士看着眼前一幕,更是胆战心惊,能在神桥境前成为青云阁外门弟子,武道天资本就堪称万里挑一,哪怕同样是魂武九境,这些新晋弟子武道根邸凝练程度,灵罡浑厚,意气轻重,比起刘冲这些青云阁老一辈弟子可谓天壤之别。 楚天脚下流云飞渡,步步蹈虚凌空,一身拳意激荡而出,双手环抱,不见结印,一道道剑罡凭空生成,然后化为一方璀璨剑阵图影,瞬息之间,在楚天双手之间便凝聚出一方灵元纵横的剑池空间,轰然向虚空弥光轮撞去。 感受到天地蓦然而起的肃杀之气,刘冲心神莫名一颤,很快双手狠狠压下。 “弥光轮!” 雪白光轮好似砰然炸裂的火炉,在楚天手中剑池轰出瞬息,便相互交织一起,一股狂暴罡风朝四方席卷,周围一些修为不济的围观修士,被震的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几名相距较近的修士更是前俯后仰,衣衫都被罡风撕裂大片。 楚天眯眼望向虚空宛若骄阳炸裂的灵罡浪潮,周身拳意若实质囚笼鼓荡而起,形成一道无形屏障,将楚天护在中心。 眼看自己一方剑池竟是堪堪破去对方一道光轮,楚天有些愕然,无奈感叹不愧是青云弟子,不等漫天灵罡散去,楚天负后一手蓦然双指并拢点出,学刘冲双手扶摇砸下的动作大声喝道,“剑灭指!” 一抹剑纹被楚天摄出,直直向刘冲眉心破空而去。 轩辕青青趁着灵元激荡光华流转的瞬间趴在楚天肩头,见楚天一副泼皮无赖行径,揉了揉眼睛,白眼道,“你们这打架的声势,真是辣眼睛……” 楚天嘿嘿一笑,“好歹是跟同门师兄交手,这叫高手过招互捧吹嘘,显得都有气势有面子,你不懂的。” 轩辕青青瞥了眼虚空那位脸色皙白的年轻人,正要驾驭那尊方鼎挡住楚天剑纹偷袭,少女摇头叹息道,“青云弟子就这样的?这要是下山去,不都得活活蠢死?” 楚天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一层细密涟漪凭空出现,如泡沫乍破,笑呵呵道,“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丫头你这么聪明啊。” 轩辕青青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这倒是!” 街道两侧,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中心战场,一脸怪异。 先前一场气势如虹的砥砺拼杀外,不见楚天有什么动作,便见刘冲好似被困在一方囚笼中,左冲右突做困兽之斗。 “怎么回事?那位楚师弟用了什么秘法?怎么刘冲师兄好像陷入了幻境一样?” “谁知道呢,难怪能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嘿,刘老三,先前你不还吹捧你们家刘冲一定能完胜来着,这么快就变卦了?” “去去去,什么叫我们家,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 “喂,王师兄,你这一注可是赢了不少,过会可得请兄弟我喝壶上好的灵酒。” 街道两侧围观弟子议论纷纷,有人感叹今日气运不错,大早上就能见着这么一场好戏,有人开盘下注,赌大赢大,有人盘算着过会要不要跟楚天套近乎拉拢一下人情,行走江湖靠人情面嘛。 空中,楚天御空而立,看着被自己禁锢在‘水月山河’中的刘冲,啧啧惊叹,果真不愧是上界天的大小姐,这道术法本是寻龙师玄秘神通之一,以天地为‘一’,神意切割山河天地,画阴阳,断风水,截气运,不料被轩辕青青一番误打误撞,融入楚天武魂法相,竟是造就出这么一副‘水月山河’幻境术法来。 “弥光镇心咒,心猿意马!” 水月山河中,刘冲怒喝一声,双掌齐齐挥出,一轮璀璨光华如同月轮向四方斩出,随即一层细密涟漪破碎,这才从迷幻中间中挣脱而出,他死死盯着双手拢袖凌空而立的楚天,脸色难看,满是不敢置信。 原以为对付一个魂武八境小子,自己祭出弥光鼎已是给足了楚天面子,却不想会是这种结局,刘冲深呼吸了口气,努力压下体内翻滚灵元气机,面色阴晴不定。 楚天嘴角微挑,轻声笑道,“怎么样,刘师兄还要不要继续教我些青云城的规矩了?” 刘冲脸色铁青,沉声道,“你想要如何?” 楚天抬手揉了揉下巴,自己初来乍到,总不能太好说话才是,打小就亲眼见过那么多的人善被人欺,自己可不能重蹈他人覆辙,楚天觉得是这么个理,抬头一笑,拢了拢青衫衣袖,走到刘冲身前,这位先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身灵元如大潮过后水势低沉。 楚天笑道:“好说,我觉得你手中这尊方鼎不错,留下来今儿这事就算了,如何?” 刘冲死死盯着楚天,一字一字道,“这是我本命灵宝,若是给你便是坏我武道根本,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楚天指了指背负在身后始终未出鞘的长剑,眯眼笑道,“难道你先前要我背后长剑,便不是想要坏我大道根本?” 刘冲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楚天。 楚天眯眼微笑,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将事情闹的更大,然后楚天一挥袖,好似就要转身离去。 街道两侧围观修士正要松口气,下一刻蓦然全身绷紧,心神狂跳。 只见楚天转身之际,虚空一阵细密涟漪荡漾,千百剑纹凭空生成,或凝结成阵,或交织成网,从刘冲四肢透体而过,哪怕不死,武道根基也崩塌大半。 已经走出十数步的楚天忽然转过身,瞥了眼满脸毒怨的年轻人,微笑道,“青云阁或许太长时间没有名誉弟子这么个称呼了,所以你们都忘了名誉弟子的权限,在最初可是有青云横行无忌的说法,开始我都说了,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何苦来哉?” 楚天环视一周,双手收在袖中,“谁还想要来找我麻烦,只要觉得自己本事够高,尽管来就是,哦……对了,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指不定被我记住的人,哪天就莫名其妙把小命丢了。” 街道两侧所有围观修士都长大嘴巴。 敢在青云城说出这般狂妄嚣张的话,便是四大主峰的核心弟子,能有几人? 第226章 千里之外有春风 朝仙阁作为青云阁禁忌圣地,千百年来少有人踏足。 一身大红长袍的剑一抬头望向阁内穹顶星辰图录,没由来叹了口气,青云阁能屹立东海青云天下千百年之久,根邸所在,据说便是在于自己头顶这片星空,只是如何破空而去,被禁足在此一年多光景,剑一始终没有半点头绪。 朝仙阁内一层涟漪荡漾开来,两鬓霜白的老道人已经站在剑一身前,星辉洒下,如纱笼罩,剑一喊了声师尊,老人笑着点头。 师徒二人,如今早已没了之前那些隔阂。 剑一瞥了高大老道人一眼,问道,“师尊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高大老道人轻声道,“如今咱们青云阁跟王明阳算是完全撕破了脸皮,若非朝仙峰那座‘山水形胜’武道石碑,王明阳那家伙怕是早已亲自前来平定咱们青云的动乱了。” 剑一转身看向高大老道人,双手抱拳一脸谄媚道,“师尊当年可是被称为乱世枭雄,如今做这种无愧本心的事情,必定能武道登高,一览众山小。” 高大道人嗤笑一声,“你小子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剑一笑着点头,抬手挥舞,大红袖口好似抹布从殿阁台阶扫过,来回擦拭两遍后,笑道,“师尊请坐,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弟子我这些年不是担心师尊你的道心出现岔子嘛。” 高大老人一巴掌拍在剑一后脑勺,气笑道,“决定了?” 剑一点点头,“师尊你都能有如此魄力,我这当弟子的自然不能拖了后腿才是,何况这朝仙阁虽说是修炼圣地,能砥砺神魂精魄,夯实武道根基,可这么长时间在这儿瞎转悠,实在是没劲,无聊的很,不如去那禁地看看,富贵险中求嘛。” 高大老道人没有多说什么,虽说他宏战被称为青云第一人,不光是青云阁主,更是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武道第一人,但是对于剑一,老道人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过多指手画脚,哪怕他是剑一的师尊,就像那位叫姬鞅的前辈所言,以后的天下,不是他宏战的,也不是那王明阳的,而是这些后辈子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不管是他宏战,还是那个王明阳,千百年来,太过腐板,同天下大势不合时宜。 宏战突然说道,“那个叫楚天的小子来到青云城了,还闹了点小风波。” 剑一嗯了一声,并不奇怪,能够身负天机武运,显化武运金莲,心性天资可想而知,能在暮霭城有十年隐忍,走到青云城再正常不过。 剑一转过头看向高大老道人,“楚师弟想要登顶咱们朝仙峰,怕是不简单吧。” 宏战笑道,“没办法,这一次可怪不得师尊,是姬鞅前辈的意思。不过退一步来讲,凡事还是慢慢来的好,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于那叫楚天的小子,百利而无一害。” 剑一点了点头。 宏战诧异道,“难得你没跟我顶回去啊。” 剑一呵呵一笑,“你们这些老家伙都决定好的事情,就算我顶回去能有什么用?少不了你又语重心长的来那么一句,你跟那叫楚天的小子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寻常事,这种颠覆千古的大事,还是稳扎稳打,慢慢来的好。” 高大老道人抚须而笑,“不愧是我徒儿。” 剑一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你。” 剑一深吸了口气,看了眼朝仙阁穹顶星空,一步踏出,殿阁中心一座灵纹方台,光华一闪,消逝不见。 …… …… 暮霭城楚家府邸。 才下过一场朦胧细雨,一名青裙少女站在山前阁楼,双手趴在窗台上,看着后山山雨朦胧的清新景色,两年光景,楚家少女初长成,苗条身姿如春日绿柳,抽条发芽,只是眼下少女看着窗外雾霭朦胧景象,脸上满是淡淡的哀愁。 一名少年飞奔至后山阁楼下,娴熟的绕过几条小路,爬上楼梯,一个飞步落在阁楼内,小心翼翼走到少女身后,不等他说话,就见少女转过头一脸怒意道,“楚元,你想死了是不是?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敢来我的阁楼。” 名叫楚元的少年一脸委屈,“惠儿姐姐,不带你这样的,上次你不还说要我有什么消息就第一时间来找你来着。” 少女这才记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赶忙道,“这么说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少年嘿嘿一笑,伸出右手,竖起一根大拇指,“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楚天可是咱们暮霭城的顺风耳,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少女见少年还要吹嘘一番,双手掐腰,怒喝道,“有什么消息赶紧说,别吹嘘你自己了。” 少年微微一愣,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惠儿姐姐你也真是的,自己想要去找那位叫楚天的堂哥,自己好好修炼赶紧踏足神桥境就是了,大长老不是都说了只要你踏足神桥境,就允许你自己前往青云阁,干嘛每次都要为难自己。 楚元叹息一声,见少女神色收敛许多,如释重负,屁颠屁颠跑到楚惠身前,笑道“先前我出门,在路上遇着了一位高人,惠儿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位高人可真是神了……” 楚元一边说,一边看着楚惠,可见到眼前少女只是微蹙眉头,并没有半点插嘴搭理自己的意思,心里有些幽怨,轻声道,“那位前辈给了我一副时空画卷,说只要注入灵元在其中,便能显化蜃景,里面有一些楚天堂哥前往青云阁的情景。” 楚惠见楚元从袖中掏出一副袖珍精致的紫玉画轴,一把抢到自己手中,忙不迭打开后,不等楚元继续说话,便已经运转灵元注入其中。 一副山水画卷出现在眼前,好似一条水瀑悬在眼前,碧波流淌,水幕中,一道青衫腰悬玉佩的年轻人涉水而行,楚惠满脸惊喜,名叫楚元的少年跟着瞪大眼睛,啧啧惊奇,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跋山涉水,御风凌空。 画卷中山水一转即逝,岁月流转,大致描述了楚天一路西行两千多万里的山河风光。 有困苦艰辛,有命悬一线,有激昂豪壮,有青云平步,有人心诡谲,有推心置腹…… 楚惠看着眼前山水画卷,心神跟着喜怒哀乐,松弛不定,好在少女看着楚天一路西行,无论是山水顺遂,还是困苦艰辛,最终的结果总是好的,让少女满是开怀。 不知何时,一位双鬓微白的中年男子来到阁楼上,站在少女背后,望着若光阴流水的山河画卷,眼中满是慈祥关爱,轻声笑道,“不愧是我们楚家子弟,好样的。” 玄灵大陆,武道为尊,弱肉强食,是不假。可人间武道,终究是有真情在,即便那份真情再稀疏淡薄,历经千万年岁月冲刷,总有一日会如那冬去春来,花开满人间。 山水画卷中的记录很简单,从楚天当初离开白泽秘境,然后一路西行,走过座座高山,渡过条条大河,有站在万丈山巅举目远眺的意气豪情,有随同山泽野修一起虚与委蛇插科打诨的同行之旅,有在龙骧城这般人间高大关隘中的人心诡谲惊心动魄,有山野之中与灵异雪狐的和谐温馨,楚惠看的最是仔细,少女有些时候会微蹙眉宇,看着楚天一个人好像自言自语,手舞足蹈,有些不明所以,其中场景自然是被隐去了轩辕青青踪迹之后的画卷,在这期间,画卷还挑选了许多一路上奇骏高山大川,楚天经历过的人心玄妙,便是楚元都看的津津有味,少年乐呵呵笑着轻声自语,说是大好山河,竟是如此精彩,自己哪天一定得亲自走过了才行,已经踏足神桥境界,气机朽木逢春的中年男子看的满是欣慰。 足足过了大半柱香光景,一副山水画卷才显化结束,楚惠一肚子的愤愤然早就烟消云散,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中年男子,羞赧一笑道,“大爷爷。” 还沉浸在山河画卷中的少年跟着反映过来,赶忙转身向中年男子躬身施礼,小心翼翼道,“见过大长老!” 仅是双鬓微白的中年男子笑着点头,“世间最难在人心,山河壮阔是不假,你们以后想要行走山河,今后还需细细揣摩人心,锻炼心性才好,不是说事事小人之心,而是明白一个防人之心不可无,等你们今后踏足神桥境,我自然会允许你们前往青云阁,哪怕不能成为青云弟子,能见识一下千万里山河风光也是好的,大爷爷我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楚惠笑道,“大爷爷,你都跟我唠叨很多遍了,我都晓得。” 楚元看着大长老,一脸认真道,“多谢大长老教导,楚元一定谨记在心。” 楚惠见少年一本正经模样,撇了撇嘴,摊手道,“就你还想着去青云阁,这份傻气也就搁在咱们这一步三分地有用,不然出去了,保证走不出去千里路,就得被人哄骗的折回来。” 楚元一脸讪讪而笑。 被称呼大爷爷的中年男子伸手揉了揉楚惠脑袋,“你少欺负你堂弟,想要去青云阁,多用点心修炼武道。” 楚惠脑袋顺着中年男子手掌力度左右摇晃,白眼道,“我倒是不想欺负他。”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整个家族也就你机灵,眼光好,第一个看出来楚天那小子了不得,等你踏足神桥境,再出门历练几次,就去青云阁看看好了。” 楚惠一下子乐开了怀。 少女看着眼前双鬓微白的中年男子,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那最迟最迟,明年我就能去青云阁了!” 楚辉深吸了口气,目光看向远方,雾霭朦胧,大有小楼听春雨的清新祥和,轻声道,“春风过堂,岁岁清明!” 第227章 还是穷啊 青云内城之中,楚天慢步走在青石铺就的宽广街道上,身边同行有一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多是一身白锦云纹青衫,胸前绣有青色云锦,一看就知道是青云阁外门弟子,少数一些武道修士,衣衫装饰各异,粗略猜测应该是一些武道修为不俗的散武修士或者青云天下各大武道豪阀氏族弟子。 人流中突然涌起一阵骚动,很快便看见一行四五人从远处而来,为首是一名身形妙曼的年轻女子,头戴帷帽轻纱,看不清面容,楚天目光斜瞥了一眼,啧啧惊叹,虽说远远看去那年轻女子尚未完全长开了,但是仅凭那初具规模的玲珑身材,就能看出再过两年一定是极其勾人的婀娜尤物,女子身后,三四人都是白底云纹衫,其中一人衣衫胸口更是娟秀两道赤金云纹,看那气态就知道在青云外门弟子中的身份不会简单,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身材虬壮的魁梧汉子,一身云衫衣袖半褪下来,坦胸露乳,大步如飞,跟在年轻女子身后左右张望。青云阁内城,虽说能行走往来的武道修士都不简单,不是一些武道修为高深的散武修士,便是一些个武道底蕴深厚的豪阀子弟,再就是青云阁弟子,可敢如此招摇的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潮自动分流,想必自然不会简单了,不是青云七峰外门弟子中的煊赫存在,便是青云阁内门之中的天骄俊彦。 街道上不时有人轻声议论,多是一脸羡慕,显然对那面罩轻纱的年轻女子很是熟悉,楚天身边,那名新近结实的年轻人也是一脸艳羡的看着那名女子,对楚天低声道,“楚兄,看到了没,那位就是陆燕师妹,陆燕师妹可是咱们东仙峰峰主的掌上明珠呢,不过二十岁,早已是魂武九境巅峰修为了,听说若不是为了夯实武道根邸,两年前就能踏足神桥境的,青云阁外门弟子数以万计,其中又以青云七峰为首,没办法,陆燕师妹人长得又漂亮,可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呢,跟你说啊,我听说陆燕师姐看上了咱们东仙峰的陈晨师兄,嗨,也是,咱们陈晨师兄可是被誉为东仙峰第一人的,下一次的内门弟子选拔大赛可是有望夺魁的人物……” 名叫刘唐的年轻人在楚天身边滔滔不绝,眼角余光不忘使劲斜瞥那走在街道正中的妙曼女子,“嘿,我刘唐这辈子不要说娶到陆燕师妹这样的仙子,就是能近距离看上几眼,都值了。” 楚天看了眼口若悬河白日梦的年轻男子,撇了撇嘴,这个叫刘唐的家伙,说是青云城本地人氏,最大的梦想便是能成为青云阁外门弟子,只是有些无奈,武道资质实在是有那么点不堪入目,几次参加外门弟子大选,都技低一筹,天不遂人愿,无奈只能在青云城倒腾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买卖,就是腰间挂着几个纳袋,走街串巷,靠着这些年积累的老辣眼光在一些个地摊上捡漏碰巧,低价收取一些天材地宝,再转手卖给城内几大商会,挣些生存的钱财,只是这种多数靠运气的营生,紧巴巴的过日子可以,想要在青云城活的有滋有味些,便是痴人说梦了,先前楚天在外城那一战,刘唐可是全然看在了眼里,先不说楚天年纪轻轻便能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光是魂武八境便能战胜那个叫刘冲的家伙,就不是一般的天骄俊彦,行走江湖,靠什么,还不是自己独到的眼光,这要是能攀上一点关系,今后在青云城总会多一条路不是。结果自然不出意外,刘唐觉得自己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这一路便以地头老江湖的身份跟楚天胡吹法螺,抖搂显摆一些青云城历来的风云事迹,此时见楚天也是一副惊艳神色,刘唐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又来了,自然要在楚天耳边滔滔不绝一番。 刘唐见楚天眯眼打量那位叫陆燕的东仙峰小公主,抬手用大拇指抹了抹下巴,笑道,“楚兄,说真的,你要是看上了咱们陆燕师妹,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的,虽说老早就有传言陆燕师妹跟那位陈晨师兄是天生的一对,可不是还有一句话来着,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何况楚兄你的武道天资,比起咱们那可不是高了一百倍,如今魂武八境都能揍的刘冲那小子屁滚尿流,等今后踏足魂武九境或者神桥境,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朝仙峰内门弟子,身份地位可是比寻常内门弟子高的多呢。” 楚天突然问道,“先前你说这青云城除了青云阁之外,还有几大势力,是怎么一回事?” 刘唐呵呵一笑,“怎么说呢,我听咱们祖辈说的,青云阁初代阁主立宗之时有过一句训诫,说是世俗人间有不患寡而患不均,山上武道之人也要讲究一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便要求今后千秋万代,青云阁哪怕执掌青云天下三千万里,也一定不能一家独大了,就像是一把刀,没了磨刀石,总有一天会迟钝的,所以在这青云城,除了青云阁之外,还有诸多势力,比如剑山,便与青云阁互为砥砺,剑山中的弟子多为剑道修士,听说剑山山主如今也是元婴境修为,只是据说剑山山主跟咱们青云阁主是故交好友,更有小道消息,剑山也是青云阁暗地里的主峰之一,除此之外,青云城中还有一方叫龙门的势力,跟剑山不同,是真的跟青云阁互为掎角之势,尤其是近些年来,传闻说龙门是大秦王朝那位在暗地里扶持起来的山头,为的就是掣肘青云阁,实际上到底如何,就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 楚天点了点头,敢以‘龙’字为首命名,可见一斑。 刘唐说到这,微微一顿,想了想说道,“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这些个消息,也都是我慢慢日积月累来的,除了剑山龙门之外,另外一些势力大多不值一提,即便是雪月堂、明乾山庄这些一等一的势力,也只是个别武道氏族豪阀或者散武修士拉拢起来的,一旦真遇上事情,跟青云阁还是没得比,不骗楚兄,我刘唐当初就被雪月堂的一位堂主看中,只是那会儿心高气傲,结果到头来没有成为青云阁弟子的命。” 楚天笑着点头,拍了拍刘唐肩头,抬头望去,那叫陆燕的女子早已走远,刘唐见状嘿嘿一笑,心道陆燕师妹不光是东仙峰的掌上明珠,就是搁在整个青云七峰,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那脾气实在是,有些让人望而生畏,跟楚天一样,两年前就有一位东仙峰新晋弟子,对那位陆燕师妹一见钟情,结果那家伙不知是昏了脑袋,还是初生牛犊,傻呵呵的向陆燕师妹表达心意,那下场可不是一个惨,被当众骂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说,还在一次试炼中,被那位叫陈晨的师兄打断了手脚,一身武道修为被废了不说,那家伙身后的家族,到头来屁也不敢放一个,这些事情,他跟楚天点到为止就好,哪怕最后出了纰漏,也跟他刘唐关系不大。 刘唐想了想,“楚兄若是不急,可以现在青云城闲逛几日,恰巧我也闲来无事,可以跟楚兄介绍一下这儿的人情世故。” 楚天点了点头,既然走到了青云城,还不用参加入门弟子选拔的考核,接下来自然不用着急。 收回目光,楚天突然记起一事,问道,“刘师兄,我听说神桥境重在淬炼神魂精魄,不知道这青云城,哪儿有能够温养神魂的天材地宝?” 当初潇湘城一战,轩辕青青先是以秘法帮助楚天梳理武道脉络,之后又以附魂之法帮助楚天刻画灵纹大阵,镇压苏家气运,甚至于帮助楚天平复文运反噬,哪怕一路上先后炼化了七彩梦莲紫梦竹这等天地灵宝,更有凤灵道韵温养神魂,可对于轩辕青青眼下境况来说,依旧有些入不敷出,何况轩辕青青眼下状况,就像是无源之水,神魂念力,消耗一点便少了一点,若不能找到更多温养神魂的灵物,今后不用说出手,便是长时间维持灵韵形态现身都会有所负担。 眼下刚到青云城,楚天便有预感,自己的青云之路,不会风平浪静,不说那些始料未及的意外,按照原本既定路径,便少不了面对血魔山围杀,龙骧城秦江天的暗地里算计,青云云鼎峰的仇隙,步月峰的诘难,甚至于楚天还能想象到大秦王朝埋伏在青云阁一颗颗棋子的浮出水面,以及东荒气运翻腾之下让整座天下波澜壮阔的诡谲风云,用句毫不夸张的言语,之前的东玄东荒,如若说是一池静水深流,那么今后的场面,将会是风云飞渡。 刘唐微微一愣,没想到楚天才刚刚魂武八境,便寻思着神桥境之后的事情,只是这些年的倒腾转卖,刘唐清楚知道但凡能够温养神魂的灵物,对于他这种小门小户来说,那可都是天价,看楚天的样子,也不像是豪阀子弟才是,不然哪有自己一人孤零零前来青云城的道理,“楚兄你是说想要温养神魂的灵物?” 楚天点头道,“不错。” 刘唐笑道,“我倒是真知道,只不过哪怕是最低级的清神花,对寻常武道修士来说都是天价,要是品秩稍高的紫梦竹,便更是昂贵了。” 楚天似乎早有所料,问道,“怎么个天价法?” 刘唐伸出一只手掌,先后伸出四根手指,“一株清神花就需要四枚月华石,至于紫梦竹,更是高达数十枚月华石。” 楚天微微一怔,饶是早就有所准备,还是吃了一惊,虽说如今早已摆脱了一穷二白这么个说法,甚至比起寻常魂武境的人,还当得起富裕二字,只是开口就是月华石,还是让楚天不禁感叹,自己还是穷啊! 第228章 龙庭阁 刘唐看楚天皱眉模样,就知道自己猜的大致不错,想来楚天在家乡那边也算是武道氏族出身,只是搁在青云城,也就只能算小门小户,对于这些刘唐见过的多了,也就不在意说道,“楚兄现如今才刚刚魂武八境,距离神桥境还有一段距离,不如等进入东仙峰后再作打算。” 楚天左手轻轻摩挲右手拇指那枚玉扳指,突然问道,“不知道刘师兄可知哪儿有器具阁,我想要出售一些用不着的物件。” 刘唐倒是一怔,开始犯嘀咕,就算你身上有些灵器,难道不应该都是从家里带出来护身的物件,犯得着为了几株温养神魂的灵草卖出去? 似乎知道刘唐心里的想法,楚天呵呵一笑,附在刘唐近前小声道,“实不相瞒,楚某我这一路千万里山河,可是没白走,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杀人越货金腰带,我跟刘师兄一见如故,只要师兄你帮忙找个价钱合理的地儿,若是还能帮我抬些价钱,都分你一成,如何?” 刘唐没有答话,望着楚天,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年轻人有些怀疑,楚天先前那些个话怕都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只是看楚天表情,不难猜出身上打家劫舍而来的物件,绝对少不了,刘唐心里就有些发憷,他可是知道在外面那些个山泽野修,抢掠截杀无恶不作,难不成这位叫楚天的师兄,也是位狠人?是了,想到先前外城楚天的狠厉手腕,那可教一个雷厉风行,还好自己没猪油蒙了心,起一些歪心思,不然可就真是找死了,名誉弟子,那可是相对意义上有生杀大权的,只要占理就成。 刘唐呵呵一笑,“楚兄你这是真的找对人了,别的不说,我刘唐在这青云城,还有个错号就叫包打听,眼线活络的很,不然就我这点修为道行,哪能活到现在。” 楚天点头道,“那就多谢刘师兄了。” 刘唐摆了摆手,“说什么谢不谢的,楚兄都说了,咱们也算是一见如故,楚兄若是不嫌弃,叫我声唐弟就成,唐弟堂弟,听起来也不生分嘛,今后楚兄但凡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便成。” 楚天呵呵一笑,“唐弟都这么说了,楚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刘唐手指向街道远处一栋四层楼阁,轻声道,“看到了没,那家龙庭阁,就是这青云城除了青云商会最大的店铺,因为跟青云商会是竞争关系,价钱绝对地道,楚兄你现在还没有真正入山门,若是仅想卖个高价,去那儿最合适,当然,这之前还是先将你这枚青云阁名誉弟子玉佩收起来的好,毕竟咱们不好明面上打青云阁的脸面不是。” 楚天眯眼望向那座距离两条街都能清晰可见挂有‘龙庭阁’的高楼,好奇问道,“在这青云城六七成都是青云阁弟子,其他人就算不是,也多会顾忌青云阁脸面,那龙庭阁岂不是自讨没趣,谁还敢明面上跟他们做生意?” 刘唐嘿嘿一笑,“楚兄你这就不知道了,这青云城毕竟不算是青云阁一家独大,再说了龙庭阁一般收购东西都要比别处价高些,总有人愿意去的,再说了,龙庭阁背后可是大秦王朝,青云阁也不能明面上太过了,除了青云阁弟子,一般人是不在意的。” 楚天点头表示了然。 穿过两条街道,楚天看着金碧辉煌的高大殿阁,啧啧惊叹,整座殿阁都铺满了琉璃瓦片,四层高楼在青云城中很有鹤立鸡群的气势,不说占地极广,从外面向里望去,一楼大堂更是有一小座洞天庭院,曲水流觞,古木森森。 殿阁门口两侧楹联光华流转,‘客登龙庭,欢迎乘兴而来;灵秀送客,必然尽兴而归’。 楚天看了眼门口行人络绎不绝,衣衫五颜六色,倒是也有几名青云弟子,感叹道,“厉害厉害,今儿算是开眼界了。” 不得不承认,当初楚天在龙骧城看到秦江天收藏的时候,就觉得那位龙骧城朱当真是财大气粗,眼下远远望见龙庭阁内场景,楚天才有一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刘唐见楚天一副震惊模样,得意一笑,昂首挺胸向内里走去,很快就有一名绿裙少女姗姗而来,面貌清秀,声音轻柔道,“两位师兄是想要购买天地灵宝,还是想要出售什么宝物?” 刘唐笑道,“我们兄弟身上有些用不着的物件,想请你家师父鉴别一番。” 少女伸手指向大殿一处,微笑道,“两位师兄来的巧了,今儿咱们灵谕大师恰巧有空,请这边来,灵谕大师可是咱们龙庭阁的丹河境炼器大师,保证两位师兄满意。” 刘唐点点头,大步向鉴宝台走去,青裙少女跟在后面,微笑而行,让楚天很是诧异,身后跟着个人,非但不觉得碍手碍眼不自在,反而叫人觉得有种如沐春风的错觉,想来这也是龙庭阁的底蕴手段。 先前在外面看去就宽广无比的大堂,显然有墨家机关大师手笔,处处都是洞天,按照青裙少女所指方向,三人很快便穿过一条铺有锦秀地毯的长廊,来到一处装饰素雅又不失端庄的台前,柜台被一层灵纹禁制笼罩,透过灵纹禁制,能看见后面坐着一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老人背后挂着一幅灵韵盎然的山水画卷,山水之中,是一株栩栩如生的招财灵树,柜台上更是摆放一座釉色清秀的小巧香炉,香炉上篆刻一幅幅风景画卷,香雾弥漫下,灵韵如水波流淌,楚天暗自感叹,果真不愧是龙庭阁,简单看去,任何一件灵宝都当得起珍异二字。让楚天更为惊异的是,明明同在一楼大堂,自从依照青裙少女指引穿过那条长长廊道后,依旧能看见大堂全貌,却好似走入了别处洞天,遮蔽了别处所有人的声音。 青裙少女在鉴宝台前停下脚步,轻轻叩击了两下灵纹禁制,碧波荡漾,很快禁制便好似水帘分流,显露出鉴宝台后更清晰场景,满头白发的老人见着楚天几人,起身后呵呵一笑,“欢迎两位光临龙庭阁,老朽灵谕,不知两位小友有什么要出售的?” 楚天微微错愕,想不到在自己印象中恶名昭彰的玄煌大帝,手底下龙庭阁的人竟会如此和气。 刘唐境界不高,但是在这方面显然是个老江湖,哪怕没见过多少珍异灵宝,也极少来龙庭阁这种地方,却比楚天神色自然许多。 见着楚天一副呆痴愕然模样,青裙少女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的运气好像不太好,楚天两人衣衫平平,并非什么灵袍,只是常年开门迎客,少女自然不会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可在这儿做侍女,光是靠每月那点俸禄,想要过的富裕那就是痴人说梦,唯一的盼头就是遇着些大主顾,虽说提成不多,可比起靠每月供奉的日积月累,还是更让人期待的。 刘唐翻了个白眼,心道比自己还不如,真是没见过世面,向老人抱拳作揖,轻声笑道,“我这位师兄才来青云城没多久,看中了对面的一件宝物,这不身上没带够银钱,便来这儿凑点数。” 老人笑道,“没关系,咱们龙庭阁别的不说,口碑那是人尽皆知,童叟无欺,小友想要出售什么,尽管拿出来便是,保证价格公道。” 楚天这才反应过来,从玉扳指中取出十八根星辰龙柱,摆放在柜台上。 端坐在雕花木椅上的老人目光稍稍瞥了一眼,轻声笑道,“下品灵器,虽说刻画的灵纹符箓品秩不错,可对战之中想要顺利激发祭出也不容易,需要提前布置才好,如此说来实用性不算多高,一百枚雪灵石如何?” 楚天微微一怔,正要说话,刘唐上前一步,向老人抱拳笑道,“灵谕前辈是龙庭阁鉴赏大师,不说寻常灵器品秩,就是天材地宝,古物杂项器物也都能说是精通,实不相瞒,我这位师兄在外面游历数千万里山河,手里的物件不多也不算少,今后指不定还少不了要劳烦前辈,不知能再多点人情价。” 白发老人呵呵一笑,望向楚天。 楚天看了刘唐一眼,见对方跟自己点头,犹豫片刻,手掌在柜台轻轻拂过,十余件灵宝凭空出现,多是楚天一路收罗来的各色灵器,刀枪剑戟棍棒锤斧,看的老人脸色古怪,青裙少女也是哭笑不得,没看出来,楚天这么个长相清秀俊逸的年轻小哥儿,还是位行走山河抢掠截杀的狠人? 老人目光在十数件灵器上一扫而过,思忖片刻,伸出一只手掌。 楚天愣了愣,试探性问道,“才五枚月华石?” 老人哈哈一笑,摇头道,“你小子有点意思,五十枚月华石,不能再高了。” 楚天看了刘唐一眼,呵呵一笑,心道这龙庭阁别的不说,童叟无欺几个字倒是不假,似乎看出了楚天的心思,老人揶揄笑道,“咱们龙庭阁的口碑,绝对是金字招牌,小家伙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些灵器是有些不错的物件,可想要卖出去被人重新温养祭炼,光是重新涤洗抛光的价钱就不低。” 楚天笑着点头,说那是那是,随后手掌再次一拂而过。 一股淡弱火纹灵韵弥漫虚空,原本还端坐在紫藤木椅上的老人精光绽放,露出一抹意外神色,身体前倾,眯眼望向那一枚巴掌大小的火纹云刻灵石,那在手心小心翼翼端详片刻,问道,“火心石?不知小友从而来?” 楚天看着老人笑而不语。 名叫灵谕的老人呵呵一笑,将火心石搁在鉴宝台上,笑道,“这枚‘火心石’质地不能算是最上层,但也算是不错,百年火灵凝聚而成,对于任何火属性修士来说,都是大补之物,用来祭炼成本命灵宝,更是有希望温养出火灵道韵来……” 老人摇头叹息,突然轻声道,“可惜了,只差一点就能突破百年,不然品秩更高一筹。” 说到最后,老人看向楚天,将火心石再次拿在手心,轻轻摩挲片刻,似乎在感受其中火源灵韵,笑道,“一百枚月华石,如何?五行之精虽说是天地奇宝,可百年火灵凝聚的火心石,虽说也算珍贵,但在偌大天下,还不能说是珍异。” 引路而来的青裙少女微微错愕,想到先前自己心底那份黯然,没由来有些羞赧,哪怕只是这枚火心石,自己的抽成也有一百多枚雪灵石了,可比自己几个月的酬劳都高,如此一来,今后一年半载的修炼资源也都不用愁了。 世事人无奈,人间苦难多。 即便只是龙庭阁一个小小侍女,平日看上去只需要接引客人就成,不必有多大忧愁,实际上其中艰辛,也不容为外人所知的,先不说想要成为龙庭阁侍女,面容长相不能差了,今后若有需要,指不定还要为主人献身,这也就算了,活在最下层,谁不想多些自由,谁不想活的好些,没有谁想要沦为被卖为那些高门大族侍妾的命运,一来二去,本该是相互暖心的姐妹,就少不了背地里的一肚子算计,表面上惺惺相惜,可暗地里,谁也看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好。 青裙少女有些叹息,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可自打懂事那会而起,少女便明白一个道理,世间事不会想自己想象的那样,自己不去招惹麻烦,麻烦总会找到自己头上来,这是自己改变不了的事实,再过两年,自己年纪再大些,估摸着也会像大多数姐妹那样,被主家送给那些个豪门大少,那可不是看人品看长相,而是谁腰包鼓,背景大,谁就是最俊的公子哥,人家要是不收,还得想方设法死皮赖脸的贴上去,将那些个豪阀子弟伺候的舒服了才行,不然龙庭阁,怎么可能在青云城这般风生水起。 楚天自然不会清楚,也不可能知道背地里的这些阴秽腌臜事,想了想,点头道,“一共一百五十枚月华石,很公道的价钱。” 老人抬手捋了捋胡须,笑眯眯望向青裙少女,“绿萤啊,我就说你今年运数不错,今后这位小友,就交给你来接待了。” 青裙少女微微一愣,随后赶忙向老人躬身道谢。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今后楚天还会来他们龙庭阁,哪怕一年之中只有一次,她也无需担心自己会被送给他人当玩偶的命运,只是少女眼下满是惊异,灵谕长老虽说只是丹河境修为,在龙庭阁的身份可不低,平日更是很难对谁有这种笑脸,更不要说随口对自己这番大恩了,可今日怎么会对一个刚刚魂武八境的后辈如此礼遇。 老人看向楚天,笑问道,“不知小友怎么称呼,可还有什么物件需要出售?” 楚天呵呵一笑,“晚辈楚天,的确还有些东西,不过都是不值钱的寻常物件了。” 老人先是手腕翻转,取出一百五十枚月华石搁在鉴宝台上,一字摆开,灵韵流转,熠熠生辉,朗声笑道,“你小子很对老朽胃口,放心,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给你打十一折,如何?” 楚天一边笑着说这哪好意思,一边从玉扳指中一股脑掏出数十件东西,没有灵器,灵韵宝物也不多,当真都是稀奇平常的山下物件,大多数倒是算得上精致,只有一枚珠子蕴含不俗灵韵,长时间把玩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却也值不了多少钱。 老人瞥了眼一桌子的东西,呵呵笑道,“虽然没什么对咱们山上武道之人有用,几件小巧摆件还是不错的,一共给你十枚月华石,算是老朽交你这个朋友,如何?” 楚天看了刘唐一眼,后者一脸诧异。 楚天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多谢老前辈了。” 青裙女子已是满脸笑意。 双方交付完毕,老人也不着急,坐在藤椅上跟楚天闲扯了一会,还让绿萤给楚天两人倒了杯灵韵盎然的灵茶,这才叫少女送楚天两人离开。 名叫绿萤的少女将楚天两人送到门口后,弯腰作别,姗姗返回老人所在鉴宝台,一脸不解。 老人看了眼神色略微忐忑的绿裙少女,轻声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会对一个魂武八境的小子如此礼遇?” 少女轻轻点头。 老人看着绿裙少女,笑道,“那小子尚未及冠,魂武八境,便能轻松打杀九玄峰的刘冲,当然,最主要的是那叫楚天的小子,是朝仙峰名誉弟子。” 青裙少女微微愕然。 老人眯眼一笑,望着青裙少女,缘法一说,实在妙不可言,谁能想到,一个憨憨傻傻的不起眼小妮子,竟能有如此福源气运,跟那叫楚天的小子扯上关系,身为龙庭阁长老,老人哪怕常年不闻窗外事,难道就真的会消息闭塞了?哪怕对楚天的跟脚不能说了如指掌,多数消息也绝对知晓的。 老人随手一挥,抛出一枚玉简给青裙少女,笑道,“今后你的修炼资源,都挂在我的名下就好,当然,你的任务很简单,便是先前那叫楚天的小子。” 绿萤怔了怔,微微躬身,向老人拜谢。 身为龙庭阁侍女,根本无法逃脱沦为他人玩物命运,只是不知为何,少女眼下竟没半点难过,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期待。 萍水相逢,不经意间,便决定了她的命运,只是绿萤从未觉得有这一刻这么安心。 绿萤手捧玉简缓缓退走,老人闭目养神,笑道,“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 宽阔青石街道,依旧人来人往。 楚天自然不会将一个寻常青裙侍女放在心上,取出三枚月华石递给刘唐道,“唐师弟可以啊,说好的,这是你的分成。” 刘唐乐呵呵接过月华石,嘿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咱们可是说好了,直接叫我唐弟就好,唐师弟多生分,堂弟,字少,好听,还顺口。” 楚天抬手拍了拍刘唐肩头,问道,“眼下咱可是有钱人,堂弟可以说哪儿有温养神魂的灵物了吧。” 刘唐微微一怔,抬手一拍脑袋,“那龙庭阁算得上这青云城最大的商会了,你想要温养神魂的灵物,自然少不了。” 楚天翻了个白眼,咧嘴道,“你是不是个傻子呦,就不能早说?” 刘唐呵呵一笑,“我老爹当年可是说了,傻人有傻运,不然先前我要不是装憨扮傻,怎么可能有咱俩一拍即合一见如故这么一回事,指不定今后百年还能成为一桩不小的美谈。” 楚天无语抬手捂住额头,重新转身向龙庭阁走去。 才刚刚走入龙庭阁,便看见了先前那名接待自己的青裙少女,正站在门口,好似知道楚天两人会返回似得,少女见楚天向自己看来,俏脸微红,升起一抹红晕,朝楚天施了个万福,眼眸比起先前的平静如水,竟是荡起一抹秋波流转,少女看着楚天,嗓音轻柔道,“欢迎楚公子光临,不知楚公子有什么需要?” 刘唐惊讶张嘴,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他可是清楚龙庭阁一些规矩门道的,难不成不光自己眼光好,先前那鉴宝的老头也看出了楚天的不一般,想要押注在楚天身上,是了,不然先前第一次做生意,怎么会这么给面子,嘿,自己这位楚师兄不会才露脸,就抱得美人归来了?自己能不能跟着蹭一蹭运气,也蹭出来个桃花运来? 楚天呵呵一笑,看向清秀少女,“我想要些温养神魂的灵物,不知贵阁有没有?” 绿萤温婉一笑,“楚公子跟我来便是。” 刘唐跟在楚天身后,乐呵呵小声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楚兄你可得小心点了。” 楚天正要跟在少女身后向二楼大殿走去,看到刘唐一脸古怪笑意,咧嘴骂道,“滚。” 第229章 立身不过一条线 听说了楚天要购买温养神魂的天地灵物,侍女绿萤便带着两人直接去了龙庭阁二楼,青裙少女走在前面,不忘跟楚天介绍一些龙庭阁的规格根源,一楼多是负责灵宝收购鉴定,二楼是灵材丹药,三楼是灵宝器具,至于龙庭阁四楼,少女说只有身份很是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跟在少女身后登入二楼,少女与守在楼梯口的两名灰衫扈从打过了招呼,这才抬手在虚空轻轻叩击了一下,与先前情景相似,空中先是有一层灵纹涟漪缓缓荡漾,随即如水幕分流,出现一道虚空阵门般的入口,一排排百宝架比邻错落,架子上灵韵环绕,似水流萤,一股股浓郁灵药气息更是扑面而来,大大小小的玉盒玉瓶,琳琅满目。 在青云城厮混数十年,虽说多少也算圈内之人,可说句不好听的,刘唐最多就算是街边捡漏的,哪里进入过龙庭阁二楼这种地方,刚刚跨过涟漪阵门,就忍不住瞠目结舌。 楚天鄙夷的看了一眼,你丫的先前在下面还装出一副见过多大世面的大尾巴狼模样? 绿萤带着楚天从一排排百宝架旁走过,不时跟楚天介绍一些灵草丹药的功效妙用,除了清神花跟紫梦竹,还有一种叫养神莲的灵物,不过楚天只是瞥了一眼那个装有养神莲的玉盒,就收回了目光视线,清神花虽说在诸多灵材药草中也算高价,一株四枚月华石楚天倒是不心疼,紫梦竹也好说,七十多枚月华石一株,如今的身家,也买得起,可那养神莲,让楚天有种想抽人的冲动,巴掌大这么一小株淡紫花苞,竟是要价四百枚月华石。 楚天暗自叹了口气,想到剑一当初送给自己的那株七彩梦莲,没由来的抬手揉了揉脸颊。 绿萤见楚天脸色无奈,抬手取下一枚盛放紫梦竹的玉盒,温婉一笑,“我们灵谕长老说了,咱们龙庭阁开门做生意,最是讲究一个以诚待人,在商言商的同时,人情也尤为重要,比起一夜暴富这种骤然而来的横财,能细水长流的买卖才最是熨帖,灵谕长老先前交代,楚公子一看就是跟咱们龙庭阁有缘之人,但凡在咱们这儿消费,都会有相应的折扣优惠,按照灵谕长老的意思,这一株紫梦竹只要七十枚月华石就行,另外可以赠送给楚公子一株清神花。” 楚天试探性问道,“姑娘你先前不是说了,在商言商,再说了,不是还有句话叫那交浅言深来着,楚某第一次来这龙庭阁,先前已经占了不小便宜,眼下再给这么大的实惠,是不是不太好?” 绿萤抬头稍稍打量了楚天一眼,眉眼有秋波稍稍流转,虽然才跟这位楚公子第一次见面没多久,可少女总觉得这位名叫楚天的公子,有一种让自己说不出来的如沐春风,身为龙庭阁侍女,本就命如浮萍,指不定哪天就会迎来突如其来意想不到的骤变,眼下自己能跟这位楚公子结缘,少女觉得今生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的,只是少女很快便收起那份隐匿心思,轻声道,“楚公子不必多想,虽然不是很和规矩,但是咱们龙庭阁每年总会有那么几次破例的。” 楚天忍俊不禁道,“你们那灵谕前辈该不会发现我是万年一遇的武道奇才,想着法要拉拢我吧。” 绿萤掩嘴微笑,“那是长老的心思了,奴婢只是这儿一名侍女,哪里知道这些。” 楚天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就要这株紫梦竹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嘛,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绿萤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楚天会突然来这么一句粗鄙言语,饶是在龙庭阁训练有素,平日对待什么事都能圆转不漏,眼下也不知如何应对。 楚天笑呵呵收起玉盒。 自己第一次来青云城,更是第一次跟龙庭阁做生意,竟给自己这么大的优惠,甚至于言语之间都能听出赤裸裸的拉拢,若说那叫灵谕的老头子对自己没别的算计,楚天打死都不信,不过一枚月华石,那可是实打实的百枚雪灵石,并且一般来说,一百枚雪灵石可是换不来一枚月华石的,这莫名其妙的,就白白赚了几百枚雪灵石,不要白不要嘛。虽说楚天晓得欠人人情不是件好事,拿人手短,可想要在青云阁混下去,自己一路行来梳理出来的空洞脉络,可不管用,这也是楚天明白之前始终无法完整搭建神桥的原因所在,从潇湘城一路走来,楚天闲来无事便重新琢磨了一下所谓的立身之本,在心正意诚的基础上,还要有许多讲究的,就好比民以食为天,可总有意外,比方有些人会生病,这就不但需要食补,还需要药补才行,良药苦口,但是再良的药,还有个是药三分毒。 若是在之前,姬鞅没有打断自己的武道根邸,楚天或许还会有些过意不去,可经历了一次生死循环,楚天对待立身天地的感触越来越深,对于人心的那些险恶,在了然的基础上也就重新融入了自身的精气神中,用姬鞅的话来说,就是一次彻彻底底的破而后立,因此楚天愈加明白,善恶之间那条灰色的线,才是最为根本的地方。 山上武道修士,正因为守不住那条灰色的线,才会心性崩塌,误入歧途。 山下凡夫俗子,正因为那条灰色线迹的歪曲,才会心生嫉恨,看不得他人的好。 但是想要守住那条底线,不仅仅要一味封存,更要亲自走过去体悟才行,归根结底,在最深处,便能追究到上古圣人所说的‘知易行难’。 既是大道根本,也是至理名言。 一句话,四个字,说出来很简单。 但是想要亲身厉行,难如登天。 比如最简单的一句诛心言语,朋友之间,有几人真正愿意看见昔年好友比自己过得好,甚至是好很多?那么下次见面,会不会心生隔阂,能否真心会祝愿自己的好友会更好? 再比如见着了一位时时事事轻贱媚上的女子,多少人想都不愿去想,便觉得那女人便是十恶不赦的狐狸精,可有几人愿意去想那女子在这之前,都经历过什么,为何会变得如此?在女子心性深处,是否真的想要这样,那条线是否还在? 唯有行过千万里路,见过千百种人和事,才知道立足天地的不容易,只有自己经历了世间苦难,看着了他人才能更多一分的感同身受。 这些道理脉络,楚天之前不能说完全不明白,但从未深入其中去想。 当然,楚天觉得现在很多地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楚天觉得眼下这点小便宜,可以占。 绿萤偷偷瞥了楚天半晌,少女轻抿嘴唇,正欲开口说话,便看见一名白发老者走上二楼,老人呵呵一笑,“既然咱们龙庭阁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二字,灵某也就不让楚小友多疑了,实不相瞒,楚小友的一些事情,老朽早就有所耳闻,楚小友可以在背后说咱们市侩,都没事。” 老人笑而不语,伸手轻捋胡须。 楚天看着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既然老人说破了,楚天更没多少忌讳,点头笑道,“人之常情,老前辈能以诚相待,晚辈已是感激不尽了,再说了能被老前辈认可,那是晚辈天大的面子。” 老人爽朗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算皆大欢喜。等以后有机会,老朽必定请你喝上一杯。” 楚天笑道,“行啊,就冲老前辈这句话,晚辈这一趟可是赚大了。” 楚天笑着抱拳告辞,刘唐还一头雾水。 绿萤亲自送楚天两人走出龙庭阁,不知为何,少女好似不敢正眼看楚天,只是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向楚天施了个万福,说是楚公子慢走,欢迎以后再来之类的言语,楚天神色古怪,哪怕再如何迟钝,也觉察到了少女看待自己的眼光有些异样,是女人看待男人的那种,娇羞。 刘唐跟在楚天身边,还是一头雾水,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本正经的盯着楚天道,“楚兄,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不给兄弟我说道说道?” 楚天瞥了刘唐一眼,笑道,“行走江湖,谁还没点秘密的,不要给我说你小子没有,之前进城死皮赖脸的贴我身上,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刘唐微微一愣,哈哈笑道,“有啊,怎么没有,我那不是看着楚兄你英俊威武一定不是寻常人嘛,就想着能不能套个近乎,你想啊,你一个才来青云城的外人,没点跟脚不说,对这青云城一定也不会有什么了解,我运气好了,指不定就能蹭个锦绣前程出来不是?” 楚天翻了个白眼,“我才来青云城,就把九玄峰那个叫刘冲的小子揍了个半死,你就不怕不光没蹭出个锦绣前程,还惹了一身腥臊?” 刘唐讪讪一笑,“生意人,自古都是有赚有亏的嘛。” 楚天抬手轻肘了刘唐胸口一下,笑骂道,“滚蛋。” 刘唐也不介意,嘿嘿一笑道,“楚兄以后若是还有这种好事,一定记得叫上我。” 楚天笑着摆了摆手。 刘唐颠了颠楚天先前塞给自己的几枚月华石,握拳后轻轻捶在另一手手心,朝楚天伸出大拇指说楚公子龙章凤姿,将来必成人中龙凤,就今儿这份交情,能让他刘唐吹嘘一百年了。 楚天笑着抬脚向名叫刘唐的年轻人踹去,后者笑着离开。 楚天眯眼望着那摇头晃脑的背影,脸上满是笑意,心道挺好。 第230章 大道之上,理当如此 楚天依旧没有直接前往东仙峰报道,而是找了家息站准备再拖延两天,三日后,听说东仙峰有一场外门弟子试炼大会,但凡成绩优异者,都会有不少奖励,能够跻身前三名,更是会得到内门弟子选拔的候选资格,楚天自然不会是奔着那什么前三甲的名头一鸣惊人去的,而是想着眼下自己腰包就要快再次叮当都响不起来,一堆荧光闪闪灵韵流转的雪灵石,没拱手让人的道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要了间普通包厢,才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取出茶具喝几口茶,轩辕青青便已从楚天手腕玉镯中一掠而出,少女满脸冷峻,双手掐腰悬在楚天身前,怒声道,“是不是很开心?” 女人心,海底针。 一路走来,轩辕青青越来越精明,对于这种事情,楚天早就有了计较打算,不管什么事,都装聋作哑的好,跟女人讲道理,是最没道理可讲的,楚天赶忙从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中取出玉盒,递给轩辕青青道,“丫头,这可是本公子我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来的,你是不知道,龙庭阁那老家伙,可是老奸巨猾的很,心底指定没有什么好心思,不过你还别说,这青云城果然不是别处可以比的,以往不要说弄到这种温养神魂的灵物,就是见都见不到。” 楚天晃了晃手中玉盒,“上次在潇湘城,要不是丫头你,本公子估摸着早就死翘翘了,所以你也不用对我感激涕零,都是应该的。” 轩辕青青闻言眯眼一笑,只是少女很快就绷起脸,冷哼道,“那个叫绿萤的女子是不是很漂亮?” 楚天神色错愕,‘啊’了一声,一头雾水道,“绿萤?哪个绿萤?” 轩辕青青一脸狐疑的盯着楚天,心道难不成是自己冤枉这大混蛋了不成?可看着大混蛋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才对,继续绷着脸死死盯着楚天看了半晌,轩辕青青这才小手一挥,将楚天手中玉盒接过来同时,大气道,“算了,忘了是好事。” 楚天一本正经道,“什么忘了?我真不记得啊……” 见少女秀眉就要蹙起来,楚天就知道自己装过了头,赶忙嘿嘿笑道,“丫头你是不知道,先前我给一个叫刘唐的家伙打听过了,说这青云城,不单单是有清神花紫梦竹这种温养神魂的灵物,还有养神莲和聚神香,尤其是后者,听说是以七彩梦莲莲心炼制而成的宝物,只是一小块,以灵火点燃之后,雾霭升腾,便能看见紫气东来的画面,对凝神聚气有很大功效,等本公子以后找到生财的门路,一定帮丫头你买上一堆来。” 原本注意到楚天言语漏洞的少女满意笑道,“这才像话。” 楚天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得意,心想自己果真是聪明睿智,这一招装傻扮痴就是好用。 轩辕青青先是在房间中刻画一圈灵纹禁制,很快便将紫梦竹取出,双手捏诀,慢慢炼化紫梦竹的灵韵之力,楚天看了看少女,正要说话,轩辕青青随手挥出一枚玉简,“这是我这些日修改过的‘水月诀’,你自己试试能不能更好的契合你的魂武法相,之前我见你构建的水月山河虽然还算有几分形意,但是神意差了太多,也就是你的根基比那叫刘冲的家伙稳了些,对上寻常神桥境,就真的是镜花水月了。” 楚天接过玉简,嘿嘿一笑,“我家青儿就是能干。” 轩辕青青白了楚天一眼,“滚蛋,本小姐自然是厉害的,还用你说。” 楚天跟着翻了个白眼。 轩辕青青突然说道,“青云阁这边天地规则的确比之前那些地方完善了不少,只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一种无形的道韵圈禁着此方空间,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可能是被人以秘法留下灵纹大阵压胜在此方天地,以后若非紧要的事情,我还是少现身一些。” 楚天心里一紧。 轩辕青青双眸迷成月牙儿,“不用担心,我估计这背后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叫王明阳的家伙,一方君王,能有这种手笔再正常不过,否则怎么能控制得住亿万里疆域,不过一般来说只要没有什么大事,王明阳便不会将目光聚集在这边的,毕竟即便是龙门境的武道强者,精神意念也有限,不可能时时刻刻注意这里的迹象,就像一张蛛网,没有大的动静,坐镇中心的那只蜘蛛是不会分神过来的。” 楚天点了点头。 轩辕青青稍稍犹豫,还是说道,“元婴境虽然只是由武入道的开始,但是限制于此方天地脉络,还是不容小觑的,你不用急着去云鼎峰。” 楚天诧异的盯着轩辕青青,微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莽撞的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轩辕青青见楚天神色从容,朝楚天晃了晃拳头,笑容灿烂,她还怕楚天来到青云阁会忍不住心里的仇恨,毕竟当年是云鼎峰那位布局,以暮霭方圆千里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才使得楚天父母陨落于兽潮之中,此番大仇,不共戴天。 楚天深处一根手指敲了敲轩辕青青脑袋,轻轻呼了口气,轻声道,“这片天地的规则灵韵太过斑驳,你的神魂精魄想要恢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前遇到的那些家伙还好说,武道境界都不高,你出手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以后可不要随便出手了,不然真的伤及了根本,不要说去那上界天,估摸着我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要担心哪天不明不白的死翘翘了。” 轩辕青青撇了撇嘴,“那你可以帮我多找些温养神魂凝练精魄的灵物,比如那什么七彩梦莲,只要一株的话,我就能一巴掌拍死一名丹河境的家伙。” 楚天看着一脸不屑的少女,无奈笑道,“一株养神莲都要四百枚月华石的,你当七彩梦莲是路边的大白菜?” 轩辕青青冷哼道,“那可就是你的事情了。” 少女眯眼看着眼前这大混蛋,少女眯起的双眸,神采湛然,眼眸深处,更是光彩照人,就像天上明月,极动人心。她越来越觉得眼前这大混蛋很不错,最关键的是,这大混蛋好像能看懂自己心思似得,每次都知道什么时候该给自己拌嘴,什么时候装傻,长得也不赖…… 少女眯起那双秋水眸子,不知觉间脸颊升起一抹红晕。 楚天看着眯眼而笑的少女,有些目瞪口呆。 他从未见过,眼前少女神色如此动人。 轩辕青青这才反应过来,见着楚天发呆模样,少女脸颊通红发烫,赶忙咬牙小声道,“呸呸呸,轩辕青青不会真看上这种混蛋了吧,丢不丢人?” 少女双手一招,还在散发丝丝缕缕的紫梦竹被她抱在怀里,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天环顾四周,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楚天才回过神来,仔细看着手中被轩辕青青取名为‘水月诀’的武道神通,原本是寻龙师指山封水的一种玄妙术法,被轩辕青青稍稍修改了一番,虽说品秩降低了许多,搁在东玄东荒这方天地,依旧也算最顶尖的武道功法了。 楚天心里其实明白,轩辕青青之所以会说出那番话,一来是不希望自己急于求成,再就是随着天地规则的完善,灵元气运的拔高,她想要学以前那般随意以神魂灵韵形态游历天地,必定会对精气神意造成极大损耗,一旦楚天遇到生死危机,即便她不计后果出手相助,怕也会有心无力。 楚天看着手腕玉镯,微微一笑。 一路行来,两人早已心照不宣。 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他懂,她也懂。 当然,轩辕青青说那些话,楚天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有些时候,在没有半点恶意的条件下,不管是什么话,只要真的能心照不宣,说与不说,都是很好的,就像当年在家里的时候冬日大雪里的红泥小火炉,一壶温和的水酒,暖心暖胃。 楚天仔细推演了一遍玉简上的功法内容,以自身武魂法相为根基,以灵纹师的手段为桥梁,刻画水月洞天,一经祭出,便好似海市蜃景,借天地气机为己用,将对手困禁于灵纹大阵中。 楚天看着手心悬浮的灵纹山河,啧啧出声,“这一招就叫‘水月洞天’好了,简单,好听,关键是大气!” 说话间,楚天一手握拳,那副脱胎于寻龙师术法的山河影像骤然升空,波光粼粼,好似影像中真有山河横亘。 …… 天色渐亮,楚天一夜未睡,正想着问问轩辕青青那丫头紫梦竹效果如何,不然的话就想着赶紧挣钱去买养神莲去,不想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身素朴麻衣的虬壮汉子走进房间,摘下斗笠,不用楚天让座,便直接在木凳上坐下,从腰间摘下一个酒壶,喝了一口才看向楚天,啧啧道,“好小子,两年不见,一身拳意竟是凝练到了这种程度。” 楚天看着一身气机好似云海翻腾的虬壮汉子,讪讪一笑,“刘广师兄怎么有空过来看小弟,过来的话也找个人知会一声不是,我好准备些好酒。” 刘广摆了摆手,“可拉倒吧,我可不是特意过来看你小子,就是路过而已,至于喝酒,以后有机会你小子跑不了。” 楚天赶忙呵呵笑着点头。 记得上次见面,这个叫刘广的家伙说自己好像是神桥七境,怎么两年不见,竟然跟那个叫尉迟恭的加以一样,蹭蹭蹭的拔高到了丹河境?原本还以为自己的武道攀升够快的了,不想是这么个景象。 刘广瞥了楚天一眼,嘿嘿笑道,“你小子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老哥我当初在朝仙峰守门,数十年寸步不进,并非是天赋不够,也不是底蕴不足,只不过是拳意心性之间出现了差错,如今神意契合,武道修为自然也会顺势拔高,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楚天笑着点头道,“师兄说的是,我这两年一步跋山涉水走了千万里山河,刘师兄可是我见着唯一能观云海衍悟拳法的人,武道天资自然是顶尖才对,想来这两年云巅拳百尺竿头,神意更是浑厚了才是。” 刘广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楚天肩头,“你这小子马屁话说的我心里很是熨帖,可以的很。” 楚天对此习以为常,眼前这看似粗犷的汉子,实际上最是给楚天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当初第一次见面,给楚天的印象就是心性不定。 刘广坐在木凳上,凝望着这个年轻人。 从东海之滨返回后,短短两年时间,他一身武道气象青云直上,直接达到了丹河境,眼下转头来看,不得不佩服剑一师弟当初的眼光,两年时间,这个叫楚天的小子,一身武道气象竟是不比自己差半点,不止是浑宏,甚至还有一种古井深深的感觉,即便是相差两个大境界,也无法看破井底景象。 刘广问道,“名誉弟子虽有极大权柄,却也代表无尽的麻烦,你要不要我帮你疏通一下,换个身份?” 楚天摇头笑道,“该来的总会来。” 刘广皱眉道,“可有些事情,晚些来总比早些来的好。你小子眼下才魂武八境,可不是老哥我,堆积了数十年的意气,才一朝拔高至丹河境,要知道你的对手可不仅仅是丹河境这么简单。虽说磨刀石越硬,危险来的越快,对手越强,在今后的时间里,越有可能压迫的你进阶更快,可水满则溢,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别人教你吧。” 虬壮汉子语气愈加凝重,到最后,一身武道气象更是如山岳压下,让楚天脸色惨白,这还只是一个丹河境武道修士的些许威压,若是要面对一座云海峰,面对一个血魔山,该当如何? 楚天扯了扯嘴角,不明白刘广所来何事,淡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山岳高不是不敢登山的理由。” 刘广呵呵一笑,显然对楚天这种空大的话很是不满意,缓缓旋转手中酒壶道,“大话好说,想要走出去,可就难了。” 楚天神色自若,“两年前刘师兄可没想到我能走到今天。” 刘广呵呵一笑,“行啊,才过了两年,就有胆子跟我这样说话了。” 楚天缓缓道,“在潇湘城的那位苏老先生,堪堪魂武九境,便能说出为天地肃平,正心诚意,敢叫天地陆沉这种话,我楚天比起来,还差的远了。” 刘广面容怪异,哈哈一笑,“我很期待今后的岁月,今日这一趟没白来,就凭这个答案,便能消平我所有的偏见了,接下来你要如何做,我会看着。” 楚天愣了愣神,“刘广师兄前来就为了这个?” 刘广站起身,拍了拍楚天肩头,转身向外走去。 楚天皱了皱眉,只觉得原本就浑厚浓稠的拳意,好似被齐齐压下一线,更加浓稠。 远处,朝仙峰,一座篆刻有‘山水形胜’的石碑前,有位高大道人长叹了口气,“好一个为天地肃平,正心诚意,敢叫天地陆沉!” 虬壮汉子不知何时已站在高大道人身后轻声道,“阁主。” 高大道人点了点头,眯眼望向云海起伏,喃喃道,“这些年果然还是我错了,千秋万古,大道之上,理当如此!” 虬壮汉子看着老人背影,咧嘴一笑。 第231章 甲字三号小竹楼 两日光景一转而过,第三天一大清早,楚天早早起来吃过了早饭,便开始向东仙城青云阁外门驻地走去。 青云城虽然很大,布局倒是很简单明了,没有所谓的七星八卦朱雀玄武那些个弯弯绕绕,就是以青云内城为中心,四周七座外城众星拱月,分别以青云七峰命名,在内外城的链接据点,都会有青云阁外围驻地。 楚天从九玄城入城,算是穿过了小半个青云内城,才来到东仙城所在据点。 “青儿,前面就是东仙峰外围驻地了,你放心,昨儿本少爷可是打听过了,青云阁的青云商会不比龙庭阁差半点,据说所有的青云阁弟子都能在青云堂接任务,完成后会有很多的青云贡献分,在青云商会换取灵材宝物可要比用月华石实惠多了,到时候一定给你弄上百十株七彩梦莲,叫你一巴掌一个丹河渣渣。” 楚天站在街道口,颠了颠重新挂在背后的长剑青水,一脸的大爷来了的欠揍表情。 自打临近青云城,楚天就发现轩辕青青比以往更少出来跟自己拌嘴,一开始以为是潇湘城一战,那丫头精气神损耗过多,后来才知道随着天地规则灵元气韵愈加完善,天地浩然罡风对神魂灵体的压迫会越来越重。 见手腕玉镯没啥反应,楚天咧了咧嘴,心道自己还得更加努力赚钱才对,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啊,抬头向街道尽头的高大建筑看去,啧啧道,“武道豪阀就是武道豪阀,这份气象可比寻常的武道氏族气魄多了。” 跟一般武道氏族府邸不同,不过是东仙峰一座外围驻地,看上去就极尽恢宏,门口一对紫阳玉雕琢而成的旭日东升石雕,虚空悬有‘东仙庭’三个灵纹大字,熠熠生辉,远远望去,灵韵流转。在青石铺就的宽阔街道上,还有几名眉目清秀的童子童女手持灵符打扫街道,只需口诵灵诀,便有微风涤荡,或者清水流淌,让楚天感叹真是长了见识。 一名云衫悬玉佩的年轻人从驻地内走出,光看那股气势,就显得很是不凡,青年男子右手还拿着一柄桃花美人折扇,轻轻摇晃,尽显名士清谈俊逸风流,不要说寻常散武修士,便是寻常武道氏族子弟,都要望而生敬,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名跟班,比起一般的青云阁外门弟子,神情要倨傲许多,楚天呵呵笑着摇头,想来那走在最前面的家伙在东仙峰身份地位不一般,身后两个跟班才会狐假虎威,一些进进出出的东仙峰弟子见着了那年轻男子,纷纷点头主动打招呼,结果自然是被无视,那些弟子也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半点不满。 楚天嘴角轻挑,抬手揉了揉鼻子,“有意思,玄灵大陆,实力为尊,这便是拳头大就是爷爷的青云阁?” 楚天在街道远处看了一会,进进出出的东仙峰弟子大多都是神桥境初期修为,也有少数是魂武九境,至于魂武八境,跟丹河境一般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不愧是青云阁弟子,看这些人的天资,搁在家乡暮霭城都当得起百年千年一遇这些个名号了,结果来到青云阁,还只是最寻常的外门弟子,天下俊彦茫茫多呐! 楚天眯起双眸,将那枚象征朝仙峰名誉弟子的玉佩重新悬挂在腰间,咧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饿其体肤,小爷我一路跋山涉水,总算还是来到这儿了。” 深呼吸一口气,楚天揉了揉脸颊,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是自信朗然的笑容,这才向驻地大门走去。 街道上突然一阵哗然,楚天微微一怔,就看见不少正从驻地走出来的东仙峰弟子纷纷朝自己看来,不少人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古怪的看了周围东仙峰弟子一眼,楚天有些无奈,没想到自己在东仙峰这边的名声这么大,人未至,就名动天下啦?楚天自然不清楚他还在潇湘城那会,早就有个叫姬鞅的家伙化名楚天,在青云阁外门弟子选拔大会上逛了一圈,更不知道自己名誉弟子的身份,早就被那个叫倾城的娘们传遍了东仙峰。 “你小子就是那个楚天?” 刚刚走到驻地门口,一名守在门口的老头就满脸好奇的看了楚天一眼,眯着眼睛打趣道。 楚天停下脚步看了老头一眼,一身灰色麻衣被洗的发白,佝偻着背脊坐在一张竹椅上,满头白发乱糟糟的,怎么看都像是那种进气少出气多的,“正是晚辈。” 心里虽是腹诽,常年行走山河,深厚的山河阅历告诉楚天,眼前这老头绝对不会有看上去这么简单,再说了,自己初来乍到,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退一步来讲,尊老爱幼嘛,之后才能扮猪吃虎。 老头眯眼打量了楚天半晌,啧啧笑道,“不错不错,我早就听说过你,虽说才是魂武八境,可一身武道气象不弱,都快能比得上老头子我了,咱们青云阁历来人杰地灵,你小子今后在这儿可要好好修炼,前途不可限量。” 楚天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这老头儿真是没白活,笑着点头道,“多谢老前辈教诲。” “嘿,你小子啥表情,看不起老头子我?” 老人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笑意玩味道,“早就听说你小子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人从暮霭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儿走到这,想来是了。” 楚天站直身子,叹息道,“传言不可信,老前辈你是明白人,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对晚辈心生嫉妒,坏得很,你看我像是那种凶神恶煞狠辣无情的人么?明显不是嘛。” 老头点头道,“不像。” 楚天跟着点头,“就是,别人对我误解太深。” 老头哈哈大笑,目光在楚天腰袢玉佩上瞥了一眼,“你小子很有意思,有意思,行了,第一次来这儿,也别跟我这个半只身子埋土里的老东西胡侃了,赶紧进去准备一下,我看你小子,这个时间赶来,也是奔着东仙峰试炼那份奖励来的吧。” 楚天讪讪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晚辈出身低微,一路走到这,风餐露宿,早就穷的叮当都响不起来了,前辈见笑了,见笑了。” 老人玩味一笑,随手丢给楚天一枚玉牌,“甲字号第三间房,以后便是你在这个驻地的存身之处了,进去吧。” 楚天接过玉牌看了一眼,向老头抱拳道,“谢过老前辈了。” 老头摆了摆手,重新仰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 楚天顺着驻地标注找到甲字号院落,目光打量一眼,很快就看到右手边一栋竹楼门口挂着的甲字三号门牌,哪怕早就有所耳闻,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感概青云阁的财大气粗。 东仙峰不过是青云外门七峰之一,这座东仙城驻地也只是一座外围驻地,竟有如此规模,倒不是说驻地占地多大,建筑多恢宏大气,恰恰相反,整座驻地方圆不过千丈,也就只有甲乙丙三座庭院,每座庭院十数栋竹楼,可庭院之中,灵韵之浓郁,竟是比起当初的龙骧城城主府都丝毫不差,甚至于每一栋竹楼周围都有一座聚灵大阵,灵韵流淌如雾霭环绕。 这两日在东仙城闲逛,楚天早就打听过了一些消息,一般极少有弟子能够在外围驻地拥有长久住所,多是弟子出门历练的临时落脚地,再就是驻地内有一座青云堂,东仙峰弟子交接任务无需频繁返回宗门山上,能省去不少麻烦,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便能有如此陈设。 左右环顾了一眼庭院景象,并没有古木深深小桥流水,只是几株松柏绿竹点缀其中,竟是给人一种舒心淡然之意,推开房门,竹屋内陈设也简单有序,门口是一道绘有山水赭石的屏风,青山绿水,算不得出奇,只是画卷中泛起的淡淡灵韵,显然是出自灵纹师之手,除此之外,一张床榻,一张案几,一张竹椅,案几上是一个古铜色香炉,平日用来焚香清神,裨益东仙峰弟子坐观修炼,墙壁上是一副挂画,绘有一幅栩栩如生的剑挑大潮图,一剑之下,整条江水被挑入虚空,宛若银河垂挂九天,更为玄妙之处,隐隐能听到剑意铮鸣,碧波激荡的婉转回响,楚天会心一笑,不知门口那老头这是给自己一个天大人情,还是给自己‘锦上添花’,添了一个大麻烦。 楚天收敛视线,想着赶紧前往东仙峰参加外门弟子试炼才对,就听到背后一个热情的声音传来,“你就是楚天师弟吧,我叫苗晓东,早就听说过楚师弟你是人中俊杰,不足及冠之年便被选中成为了名誉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俊逸非凡。” 楚天转过身,正看见一名有些不修边幅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年纪大约也就在二十岁左右,满脸灿烂笑容。 楚天看着一脸灿烂笑意的年轻人,疑惑道:“原来是苗师兄,师兄谬赞了,不知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苗晓东哈哈一笑,一副自来熟模样,指了指脚下门槛,看向楚天道,“不知我能不能进去?” 楚天笑道,“进来就是。” 苗晓东一拍手掌,更是热情几分,走进竹楼后左右打量了一番,满是艳羡道,“这甲字号庭院的竹楼,那可是咱们东仙峰所有子弟的心头好,听说这里的灵韵比起四大主峰都差不了多少,师弟你才来东仙峰就能长久入住这甲字号房间,可是数百年来都不曾有的待遇!” 楚天看着苗晓东满脸艳羡神色,问道,“你是说并不是所有弟子都能拥有这种庭院房间的?” 苗晓东一脸惊诧的看着楚天,“楚师弟不知道?” 楚天尴尬一笑,“第一天来驻地,听说过一些,但具体的还真不清楚。” 苗晓东并不奇怪,目光从那幅剑挑大潮图收回,看向楚天道,“那我跟楚师弟说道说道,咱们这驻地作为东仙峰弟子临时修炼场所,一共有三座院落,其中最低等的丙字号院落的竹楼,想要进去修炼一晚就需要五十点青云贡献分,乙字号院落的竹楼,更是要两百点青云贡献分,至于这甲字号的房间,听说除了有贡献分,还需要有极大的特殊贡献才行,我在东仙峰这么些年,就只见过两位师兄有资格进入这里……” 苗晓东说到这里,略微停顿,“呵呵,先前我以为楚师弟知道,这才想要跟进来看看的,可没有骗楚师弟占便宜的意思。” 楚天心道难怪,就说哪怕青云阁再豪,一个东仙峰驻地,也不至于这么财大气粗才对,就是不知道那看门的老头怎么会给自己放这么大特权,不过就算是捧杀也无所谓了,乙字号的房间一晚就要两百青云贡献分,这甲字号的房间那还了得,要知道之前打听到在青云商会一株紫梦竹也不过五十青云贡献分而已。自己拥有这么一栋竹楼,那还不是大把大把的银钱? 楚天看着苗晓东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呵呵一笑,“无妨无妨,自家师兄,客气啥,以后很多事情还需要苗师兄多多帮助才行,没事可以常来坐坐,楚某欢迎至极。” 苗晓东微微一怔,心道楚天跟传闻的出入也太大了些吧,愣了半晌,见楚天神色不似作假,笑着抱拳道谢,说那他苗晓东就不客气了,以后有空可得多沾沾楚师弟的光才行,楚师弟你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传言我也早就听说了,可我老爹打小就跟我念叨说,什么在外面多长个心眼,画皮难画骨,知面不知心,凡事多想想,三思而后行,外面那些传言更不可信,苗师弟能被宗门长老看中选为名誉弟子,怎么可能是传言中的那种人。 苗晓东一边滔滔不绝,一边深呼吸感受竹楼内的浓郁灵韵,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楚师弟是不是也要参加今日的东仙峰外门弟子试炼,咱们还得赶紧过去才行,听说这一次的奖励十分丰厚,就连姜昕师兄几人都来了。” 楚天点了点头,问道,“东仙峰经常举行外门弟子试炼?” 苗晓东摇头道,“不经常,一般来说半年一次,多是为了检验门内弟子的武道精进程度,再就是激励门内弟子武道攀升。” 楚天点了点头,表示了然,继续问道,“那这一次比起以往有什么不一样?” 苗晓东想了想,“好像是跟半年后的内门弟子选拔有关,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楚师弟要想知道的话,可以去宗门千机阁去打听一下,千机阁是咱们青云阁谍报最灵通的地方,只要有足够的青云贡献分或者月华石,一般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的。” 第232章 一时胜负在于力 稍稍收拾了一下竹楼,楚天按照守门老头丢给自己的玉简说明,先是将门庭内灵纹烙印抹去痕迹,重新换上了自己的掌纹烙印,这才跟苗晓东一起前往东仙峰。 东仙城距离东仙峰大约三十里路,以楚天两人的脚力,只需大半个时辰就能抵达,期间苗晓东跟在楚天身边,将外门弟子试炼详细介绍了一番,除此之外,还说了许多这些年在东仙峰总结而来的宝贵经验,能成为青云阁外门弟子,说句不好听的,家世其实都不算多差,不然的话,就算是有不错的武道天资,提着猪头也找不着那个门槛,除非是武道天资真的逆天的存在,没办法,青云阁外门弟子招收,每次就那么些人,同样的武道天资,自然还是要比一比谁的关系背景更硬才行,毕竟天底下落在最低最实处,都逃不开利益二字。 说起这个,苗晓东就暗自叹息,说他也就是命好,老爹是剑水城城主府中的一个执事,数十年光景,那位城主看在老爹劳苦功高的份上,这才托了关系让自己成为了东仙峰弟子,当然了,这其中最关键还是他苗晓东武道资质没有拖后腿,当初自己离开剑水城那会,他老爹还可劲儿说要好好修炼,不光要对得起城主大人一片苦心,更要为咱们老苗家光宗耀祖,能出个青云阁弟子不容易。 身形有些瘦削的年轻人说话间满是回缅之色,显然是已经有些年头没回过家了,好在他老爹作为剑水城城主府执事,多少也算半个山上的武道中人,不用担心那所谓的山上一甲子,世上已千年,楚天跟在苗晓东身后,心里感慨,一路千万里山河游历,不说看人的眼光如何,直觉阅历总还拿得出手,再加上跟朱红那小丫头相处一段时间,潜移默化,对人心也就有了细微处的感知,先前在驻地竹楼,便是因为觉察到了苗晓东身上的这股……赤诚,才会让他进竹楼,事实果然如此,一路上就差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跟自己抖搂出来了,这份傻劲,平生仅见。 当然,这也不排除眼前叫苗晓东的年轻人掩藏极深,连自己都看不出丝毫端倪,只是一个青云阁外门弟子,想要有这份功力,可能性显然不大。 估摸着是性情所致,或者真应了那句老话,有些人冥冥之中,总是能一见如故,性情相投,就好比当初跟剑一的相遇,苗晓东一旦说开了,那可就真是竹筒倒豆子,甚至说道动情处,剑水城城主和老爹为自己忙碌那会,眼眶里还有掩饰不住的泪花。 楚天呵呵笑着拍了拍苗晓东肩头,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凡是不要急,慢慢来,该来的总会来,该有的也总会有,楚天不得不感叹,这个叫苗晓东的青年可真的好命,据苗晓东说,那剑水城城主膝下只有一女,一直想要个儿子,可始终不能得偿所愿,后来便将苗晓东这家伙当成了亲生儿子来养,这才有了苗晓东的顺风顺水。 期间楚天也说了一些自己一路游历三千万里山河的奇闻趣事,有风雪夜独自醉卧崖畔的寂寥沧桑,有月明风清独站山巅的潇洒朗然,有各种惊心动魄,自然也少不了人心诡谲。 楚天的意图自然简单,除了说那些奇闻趣事,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在与想要告诉苗晓东交浅言深这么个忌讳,不料苗晓东对楚天呵呵一笑,说他苗晓东其实不笨,道理都明白,知道跟什么人都该说什么话,让楚天忍不住啧啧惊异。 很快来到东仙峰山脚,抬头望去,半山腰好似有一块被人一剑斩开的缺口,苗晓东指着缺口说一般的东仙峰弟子试炼便是在那边的广场上,但凡是丹河境以下的弟子,都有资格参加。 两人一起走上一条蔓延而上的青石阶梯,阶梯上行人稀少,想必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了半山腰那处广场上,苗晓东对楚天笑道,“楚师弟虽然只是魂武八境,但是能打败九玄峰那个叫刘冲的家伙,想来有很大可能进入前十名的,我估摸着,不出一年,楚师弟就能稳稳的踏足神桥境,将来就是元婴谪仙境估摸着也跑不了。” 楚天呵呵笑着摆手,“哪里哪里,苗师兄过奖了。” 对于自己的武道攀升,楚天不是谦虚,也不是不愿多说,只是觉得如果真的说出来,总有些惊世骇俗,毕竟这片天底下,见识过吕真青叶剑仙这种变态的人没几个,刘广虽说只是朝仙峰人守门人,但是对于东仙峰的外门弟子来说,估摸着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 其实在龙骧城之前,有很多事情楚天是不愿意去想的,有很多话楚天也就自然不会多说,毕竟那些昔日的伤疤,哪怕经过了再长的时间,即便伤口愈合,也无法完全消去踪迹,就像没有知觉和沉溺的人,被霍然翻开了记忆的尘土,那种痛苦和茫然,外人不会知道。 苗晓东突然问道,“楚师弟,我听说你在暮霭城,两年前才刚刚开灵,是不是真的?” 楚天一怔,问道,“你听谁说的?” 苗晓东哀叹一声,“这么说是真的了?” 楚天点头道,“算是吧。” 苗晓东扯了扯嘴角,然后无语的叹息一声,“难怪会成为咱们朝仙峰名誉弟子,可真是个怪物。” 登山途中,风平浪静。 约么小半柱香,两人才走到那座位于半山腰的青石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眼望去,整座广场足有万丈方圆,哪怕聚集了半数的东仙峰弟子,依旧显得很是空旷,在广场中间,是九跟雕龙石柱围拢的一座灵纹大阵,透过灵纹屏障,依稀能看见屏障中屹立有一尊尊古铜的傀儡。 苗晓东在楚天耳边小声解释说那些金精傀儡都是出自云海峰一脉的手笔,单独拿出来,任何一尊至少都比得上寻常人类神桥境修为,只是在九宫索天阵中被禁制束缚,会根据进入其中试炼之人的灵元波动自行调整,正常来说会高出试炼者一个等级,他们的目的便是在于进入其中能打败几尊金精傀儡。 楚天瞥了眼所谓的九宫索天阵,疑惑道,“据我所知,金精傀儡的硬度可是比寻常丹河境强者体魄都不差,除了耗尽灵元支撑,凭我们怎么可能打败?” 苗晓东微笑道,“很简单,在每一尊金精傀儡眉心都有一处隐匿禁制,只要能打破禁制,金精傀儡自然会停止攻击。” 楚天哦了一声,点头道,“我说呢。” 苗晓东手指向一处人群,小声道,“看到了没,那个身穿白色蟒纹云衫的就是姜昕师兄,据说是桂林姜家的外族子弟,才刚刚二十一岁,便已经是神桥二境的修为了,在咱们东仙峰年轻一辈是能排在前三甲的人物,有很大的希望能成为内门子弟。” 楚天微微皱眉,向名叫姜昕的男子看去,一身素白蟒纹云衫尽显出尘气度,手持一柄名士清流的玉骨折扇,显得超凡脱俗。对于桂林姜家,楚天并不陌生,当初在白泽秘境,青云阁步月峰便有过一名叫姜宇的家伙想要趁火打劫,若非吕真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不过那个叫姜宇的家伙,武道境界不见得比姜昕高到哪去,气象却浑宏不少,这就像天地之间,武道气运,在有些人眼里,根本看不到踪影,可搁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却好似那云霞雾霭,气象万千。 对于桂林姜家的人,楚天实在是生不起半点好感,只是这叫姜昕的家伙没有在步月峰,反而落在东仙峰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想来在家族的身份并不讨喜。 苗晓东见楚天目光收回,便向另一处看去,为首是一名肤色皙白的男子,继续轻声道,“那便是陈晨师兄,陈姓在咱们青云阁也算是大姓,陈晨师兄更是陈家的嫡系子弟,原本是能直接成为内门弟子的,只是陈晨师兄说他陈晨无需借助家族庇护,也一定能成为核心弟子,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只差半只脚就能踏足神桥三境了,就连一些内门师姐都扬言要跟陈晨师兄做道侣呢,尤其是陈家的风神诀,可敕令天地罡风为己用,比起族内许多长辈更是青出于蓝,远胜其他同辈子弟,在青云阁有‘风公子’的美誉。” 楚天笑着点头,不禁再次叹息,不愧是青云阁,区区一个外门,就有这么些不容小觑的天骄俊彦。 苗晓东又跟楚天介绍了几位在东仙峰名声地位不错的家伙,最后指向广场中心石台上的两人,一名中年男子,丰神俊朗,顾盼生姿,光看一身气韵,不比姜昕差半点,甚至更有一股恢宏气势,另外一人一身黑衣劲装,腰悬一柄短刀,神情冷峻,一身气势同样让人望而生畏,苗晓东说那两人便是东仙峰的宋子谦执事跟张青护法,主要负责今日的试炼大比。 楚天正想询问参加试炼要不要找谁报名,便看见一名肌肤黝黑,五短身材的汉子向自己走来,眯眼打量了楚天半晌,呵呵笑道,“你就是楚天,那个名誉弟子?” 楚天看了汉子一眼,就知道对方估摸着是冲着自己名誉弟子这么个头衔来的,轻声笑道,“正是,不知师兄有何指教?” 黝黑汉子伸出一手,掸子掸了衣袍,冷声笑道,“我早就听说过你,希望能如传言一般,否则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楚天无奈道,“我跟师兄应该素未蒙面吧。” 黝黑汉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楚天,嘿了一声,“那只能怪你的名声太大了。” 黝黑汉子沉声一笑,转身向广场中心的阵纹走去。 楚天摇摇头,苗晓东也满是无奈之色,叹息道,“那位是黄岐师兄,家世一般,不过是姜昕师兄的人,楚师弟你还是小心点的好,毕竟名誉弟子的头衔,还是很能招惹麻烦的。” 楚天翻了个白眼,心道麻烦可不认识小心两个字。 楚天正想着那叫黄岐的黝黑汉子该不会真的只是看自己不顺眼这么简单,还是背后另有其人,便看见那名一身黑色劲装的冷峻男子走到石台前方,沉声道,“诸位东仙峰弟子,东仙峰的试炼规矩,想必大家都早已清楚,我身后这座九宫索天大阵,乃是十八位长老联手布下的阵法,其内一百零八尊金精傀儡更是云海峰上等战兵,你们进入大阵后一定要量力而行。” “当然,有一点我需要反复提醒大家,大阵每过一个时辰,灵韵规则便会上升一阶,金精傀儡的战力会随之拔高一级,如若不敌,千万不要逞强,否则后果自负。” 楚天看着广场所有弟子都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模样,心道好一个百舸争流,看来这笔钱不好挣啊。 “一群土包子,还九宫索天大阵,我看叫九宫索虫大阵还差不多,喂……大混蛋,一会进入灵纹阵法中,你只要放开心神让我出手便好,我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将那些木头傀儡打趴下。” 楚天正暗自回忆当初在家族后山祠堂跟那几尊金精傀儡对战的场面,心弦响起一声鄙夷轻哼。 似乎觉察到了楚天的迟疑,轩辕青青以心声哼道,“放心吧,本小姐别的本事不大,但是对付这种半吊子的灵纹阵法,可是顶尖的行家里手。” 楚天哭笑不得,拍了拍胸口道,“丫头,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大混蛋,你可是说过了,要帮我弄一大堆七彩梦莲的。” 楚天没想到轩辕青青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讪讪一笑,“本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个你放心就是,只是说好了,丫头你出手可以,但别太过火,不然闹大了可不太好收场。” 轩辕青青撇嘴道,“放心吧,本小姐心里有数,再说了,麻烦该来都会来的,你可别听刘广那家伙的话,什么晚来总比早来好,我觉得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嘛。再说了,你不是常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何况咱们这可不算作弊,本小姐能光顾这儿,帮他们找出漏洞,应该感谢我才对。” 楚天微笑道,“青儿大小姐你说的对。” 楚天没由来想起家族后山祠堂中那位一身绿裙的女子傀儡,还有跟那女子傀儡的百年之约。 人生在世,能肩负些什么,总是好的。 楚天揉了揉脸颊,潇湘城那位老人说过,他这辈子做的大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不管如何,他苏卿都能问心无愧,既然如此,不要说千里天地,便只是一座潇湘城,能心胸坦然,对得住自己立身天地的那条脉络,即便为此付出再大代价,都无所惧,只是最后老人有些感概,说有些事情心正就成了,不要学他事事都转牛角尖,需知有出淤泥而不染,不然必定会如他一样走入一个死局。 楚天一开始不太明白,后来才慢慢梳理清楚,不过是另外的一条线。 法理之间。 广场中心,只见那位名叫张青的劲装男子一手伸出,似刀锋骤然切下,整座灵纹大阵蓦然分裂开十数道空间阵门,数十名东仙峰弟子鱼贯而入。 阵法之内,灵韵迷蒙。 楚天淡淡一笑,“一时胜负在于力,借力亦是如此,可不算作弊啊!” 第233章 轩辕破灵阵,刘广不逍遥 东仙峰半山腰广场,苗晓东见许多师兄师弟鱼贯涌入中心阵法,也是赶忙对楚天抱拳向阵法走去,虽说以他的武道天资跟如今的修为境界,想要从众多东仙峰弟子中脱颖而出难如登天,但是能检验一下自己前一段时日的修炼成效,也是很好的。 在青云阁所掌管的三千万里疆域中,剑水城并不是多大的城池,城主也只是一位尚未踏足丹河境的武道修士,不然的话当年也不至于城主大人亲自出面,走了多少关系才将自己送入青云阁,成为外门弟子,所以相较东仙峰寻常外门弟子,苗晓东的心性要坚韧不少,甚至说一句毫不夸张的话,比起楚天都差不了太多,亲身经历过许多苦难,才知道好日子的来之不易,所以苗晓东一开始就不是奔着那些丰富的奖励去的,当然,能走狗屎运,取得一些不错的成绩,更是好事。 在苗晓东看来,就像楚天先前跟自己说的,凡事慢慢来,只要有目标在,一步步走过去,不要急,就是很好的,指不定哪天就能走到了,至于他为何会突兀拜访楚天那座甲字号竹楼,实际上是先前正想出门返回东仙峰的时候,恰巧遇着了楚天进入驻地,有一点侥幸结交的想法,二来是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能被看中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的人,一定不会像传言那般,再就是他在东仙峰素来有‘苗逢源’的绰号,在外人看来,就好像那种什么话都跟人掏心窝子,跟傻子一样,一来二去也就有了傻人有傻福,哪怕平日冒犯了谁,也没人愿意真的放在心里。 一层灵纹涟漪在周身荡漾开来,楚天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一座雾霭朦胧的大殿之中,尚未来得及反映,就觉察到一股股肃杀之气弥漫升起,大殿对面,隐隐约约能听到金属摩擦碰撞的声响,楚天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仅仅是那股气机,楚天就知道这座九宫索天大阵绝对不是那叫张青的冰锥男子所言那样,一共只有一百零八尊金精傀儡,而是每人踏足其中,都会生出一方独立的灵纹空间,每一道空间中都有一百零八尊金精傀儡才是,并且这里每一尊金精傀儡的境界都达到了魂武九境。 一阵寒风卷来,楚天咽了口吐沫,讪讪笑道,“青儿大小姐,一会可就靠你了啊。” 右手手腕光华一闪,心湖一阵涟漪微荡,轩辕青青鄙夷道,“先前谁说的不好意思作弊来着?” 楚天嘿嘿笑道,“俗话说,时来天地皆同力,我这最多也就是顺势而为,借力而行,怎么能叫作弊呢。” 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真不要脸皮!” 楚天挺直胸膛,大义凛然到,“脸是什么王八蛋,有什么用么?” 轩辕青青无奈道,“对你来说自然没用。” 楚天正色点了点头,“那不就得了。” 在楚天两人拌嘴的时候,十数尊金甲傀儡已如兵士列阵,铿锵而来,那股凛然气势,就像是一线大潮,齐齐推进,看的楚天眼皮子直打颤,原本还以为所谓的金甲傀儡也就跟自己当初在家族祠堂见着的差不多才是,眼下才知道,这些金甲傀儡不说品级有没有当初家族祠堂的高,但是结成的战阵,绝对不容小觑,甚至于楚天怀疑,若是硬碰硬,跟这些金甲傀儡周旋一阵不成问题,但想要如苗晓东所言,破开战阵,打破金甲傀儡眉心的灵纹禁制,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天深呼吸了口气,小心问道,“青儿大小姐,你确定没有问题?” 轩辕青青正要让楚天放开心神控制,没好气道,“你这是信不过本小姐了?” 楚天赶忙摇头,“哪有,我这只是关心,关心而已!” 轩辕青青轻哼一声,很快就嘻嘻一笑,“若是真正的灵纹大阵,我自然没多大办法,毕竟不是灵纹师,但是这种以寻龙师手法借助天地之力构建的大阵,在本小姐眼里就是一个……嗯,就是一个纸老虎!” 轩辕青青得意洋洋道,“何况这座九宫索天大阵,根本就不完善,不说处处都是破绽,最少在本小姐眼里是这样,就算这些金甲傀儡的品秩不低,可惜被这里的灵纹大阵拖累,在我眼里也算不上什么。” 楚天释然道,“那就好。” 楚天浑身一颤,双目一瞬无神,很快就恢复一抹异样光彩,被轩辕青青鸠占鹊巢的体内有一股风水灵韵生发而成,自内而外,涟漪荡漾,缓缓扩散,很快就在周身形成一圈圈涟漪浪潮,悠悠旋转涤荡,当那一行十数尊金甲傀儡就要近前之时,便看见楚天身影光华一闪,宛若融入此方天地,涟漪阵阵,缥缈不定。 轩辕青青惊喜道,“当初我便是因为这千变神通才沦落到了玄灵大陆,没想到千变术法中,幻化天地的妙处,虽然只是脱胎于上古失传的天地决,不过就凭这点传承,也能屹立整个玄灵大陆不倒了,对付这些小小的金甲傀儡,真是大材小用!” 楚天已不能言,心里却腹诽不已,好嘛,你这小丫头片子原来是谋划已久了,想要占据自己的体魄试验新的术法神通。 楚天眼里蓦然升起一抹诡谲,抬手狠狠敲在脑袋上,轩辕青青以心声冷哼道,“本小姐就是盘算了很久,怎么,你不服气?” 轩辕青青一边如蜻蜓点水,在十数尊金甲傀儡的围攻下飘荡游弋,一边感受着楚天体魄的变化,啧啧道,“好一个山河法相,衍化天地万般灵韵熔于一炉,还真有那么几分模样。” 楚天咬牙切次,敢怒没法言语。 轩辕青青已经懒得跟楚天拌嘴,自己在玉镯中憋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能出一口气了,只要叫楚天这大混蛋憋屈,她就觉得开心。 轩辕青青瞥了眼悬挂在楚天腰间的名誉弟子玉牌,微微一笑,“若是搁在平时,这一线潮的金甲战阵的确不俗,就是神桥境修士都很难轻松破开,可惜遇着了本小姐。” 话音落下,空中尽起涟漪。 只见楚天身体一震飘忽不定,空中灵韵气机好似被凭空切断,哪怕只是一瞬,已足够轩辕青青一指破开金甲傀儡眉心禁制。 仅仅十数息光景,第一排傀儡战阵便尽数被轩辕青青一指破开禁制,好似木偶般呆滞立在原地。 …… 灵纹大阵外,张青手持一枚青色玉笏,神色怪异,宋子谦问道,“怎么了?” 张青将手中玉笏递给宋子谦,一行蝇头小篆好似浪潮起伏,不断攀升,很快便从无到有,一路攀升至前三甲之列,在那行小篆尾处,一抹积分不断跳跃,很快便超过第二,直追第一。 宋子谦也是微微一愣,问道,“楚天?那小子不是才刚刚魂武八境?” 张青点头道:“不错,先前我还暗地里专程观察过那小子,武道底蕴的确很不错,甚至有一股生发气象,就要破开平静踏足魂武九境,可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才对。” 宋子谦脸色怪异,指了指天空,说道:“或许我们都看错了,能被选为名誉弟子,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存在,要知道上一次名誉弟子可是百年前的事情,那位现如今可是坐在了刑罚长老的高位上,这小子能有这种成绩,也说得过去。” 张青看着这位同期师兄。 他们也曾是万里挑一的武道天骄,否则也不可能不足甲子光景,便踏足丹河境,还成为青云阁外门护法执事,只是以他们的眼界阅历,从未见过魂武八境能如楚天这般,在九宫索天大阵中如此逆天的家伙。 宋子谦见张青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呵呵一笑,“自古天骄无界限,我们只需要按照规矩来就是。” 张青叹息一声,“的确,山外有山,谁知道上面那位是怎么想的。” …… 东仙峰之巅,一座断崖石坪上,虬壮汉子眯眼向下望去。 青云阁弟子,内外门之分,外人不清楚一字之差的轻重,身为朝仙峰守门人,可是清楚的很。 如若不问大道根源,只问眼下,只要能从外门弟子步步攀爬成为内门弟子,不用多,百年之内,必成丹河强者,这条铁律,千年以来,从无意外,因此青云阁内,又有言语流传,十年内门弟子,百年丹河修士,青云历练,便是登山之旅,人生如此,武道亦如此。 此刻,在刘广眼中,东仙峰那座灵纹大阵内,光华点点,宛若夜间市井人间灯火,清晰可见。 每一道灯火处,皆是一位东仙峰弟子。 其中一处灯火,极其诡异,哪怕是他这位朝仙峰守门人,掌握整座东仙峰气运流转,依旧难以看清其中真容。 虬壮汉子突然转身望去,并未有多大意外。 一位青衫鹤氅的高大道人凭空出现,缓缓走来。 这位在外人眼中极少现世的高大道人,眯眼望向灵纹大阵,满脸笑意。 刘广向高大道人抱了抱拳,躬身行礼,“阁主怎么过来了?” 高大道人拎着一个紫砂茶壶,畅饮一口,笑道,“此方天地,今后可不是我这老头子能问的了,也不用我这老头子去问了,自然也就有空真切体验一下那闲云野鹤。” 刘广满是恭敬道,“阁主可不老。” 高大道人呵呵笑道,“你就别拍马屁了。” 高大道人似乎记起一事,问道,“当年你心性出了差错,非得倔到底,导致数十年寸步不进,如今怎么还压着?” 刘广抖了抖衣袖,哈哈笑道,“上面有阁主大人你顶着,下面有剑一师兄还有那叫楚天的小子支撑,万事不用我担心,走这么快干什么。” 高大道人轻哼道,“你倒是会偷懒。” 刘广也不以为意,看着这位阁主大人,再看向半山腰处广场的灵纹大阵,没由来感叹道,“大日出东海,煌煌天地正,剑一师弟的眼光是真好。” 高大道人淡然一笑,“既然你这么关心那叫楚天的小子,我便给你半年时间踏足元婴境,以后那小子的事就交给你了,若不能踏足元婴境,就滚出朝仙峰,去东仙峰这边当个外门长老吧。” 刘广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很快哭丧着一张脸道,“阁主大人,别啊……” 高大道人摇摇头,身影一闪而逝。 刘广干脆心如死灰向后仰躺倒去,直直坠入断崖。 空中,蓦然风起云涌,云海汇聚,将跌落断崖的汉子凌空托起。 好似谪仙人醉卧云端,真真逍遥也。 过了半晌,刘广才坐起身,唉声叹气道,“你个小王八羔子,老子今儿算是没看黄历出门了。” 第234章 破金甲 半山腰青石广场中心的灵纹大阵内,短短小半柱香时间,轩辕青青便百无聊赖起来,自然不是眼前这些个金甲傀儡太弱,而是在轩辕青青眼里,所谓的九宫索天大阵,实在是漏洞百出,根本就用不了多少力气,便能轻松破开在别人看来一线浪潮的金甲战阵。 脚尖在空中凌空一点,涟漪阵阵,楚天身形便已飘摇数十丈之外。 轩辕青青看了眼已不足半数的金甲傀儡,自言自语道,“七十三尊金甲傀儡,怎么都能进入前三名了吧。” 轩辕青青重重点了点头,“嗯,不够也没关系,先让楚天这大混蛋吃点苦头才是。” 少女愈加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对,虽说她也不觉得这是作弊,但是自己都代劳了,也忒不像话了点,少女收敛心神,就要将身体的主动权还给楚天,没由来想起楚天有一次睡梦中呢喃的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倒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跟她说过这句话是一个女子所说,一个叫清婉的女子。 轩辕青青轻哼一声。 刹那间,楚天就感觉身体一轻,好似从云海直坠人间。 楚天猛然睁开眼睛,心神一紧,身下,一尊金甲傀儡正向自己迎面而来。 来不及反应,楚天一气上昆仑,周身拳意流转,猛然一拳轰出。 灵元激荡。 空中涟漪阵阵,拳印与那尊金甲傀儡撞在一起。 砰! 声势沉闷,在空间卷起一股骇人浪潮,楚天就觉得自己的拳头好像撞在了一堵高大山壁上,传来一阵刺痛,身形更是蹬蹬向后退去。 “好坚硬的金甲体魄,比起神桥境小成的护体灵罡都丝毫不差了,奶奶的,难怪说神桥之下能有人坚持一个时辰就很了不得了。” 楚天暗暗吃惊,眼前这座灵纹大阵中的金甲傀儡,不说品秩高低,在灵纹大阵的加持下,绝对稳稳的高出任何试炼的东仙峰弟子。 楚天脚下走龙蛇,宛若七星罡步,步步生云,倒退十数步后,落地左脚骤然用力,一脚踏地,灵元倾泻下,如巨石投湖,出现一层巨大涟漪,随后轻叱一声,不退反进,一拳星怒骤然递出。 这一拳,楚天没有丝毫保留,在拳罡倾泻瞬间,便能看见楚天周身星星点点,好似虚空星辰投射而下,破开层层浪花。 铿……刹那之间,楚天一拳便跟为首那尊金甲傀儡撞在一起,于此同时,楚天不等双方被那强大的反震之力震荡开来,继续一气提起,另一拳递出。 云巅! 嘭! 铿锵之后更是沉闷炸响,接连两拳,不仅仅抵住了为首那尊金甲傀儡的攻势,在其之后的一线战阵,更是在浑宏拳意激荡下左右倾泻,人仰马翻。 “果然,这些金甲傀儡都是凝线为点的路数,只要挡住为首那尊金甲傀儡的冲击势头,不给灵元流转的机会,便能一鼓作气破开战阵。” 楚天嘿嘿一笑,得意洋洋自语道。 先前轩辕青青左右挪移,楚天自然没有闲得看热闹,早就看出了其中端倪,虽说楚天无法做到如轩辕青青那般,以秘法控制影响灵纹大阵的运转,以此来打破战阵,可比起轩辕青青来,楚天这种一力破万法的强横打法,更加快速有效。 眼看一行十数尊金甲傀儡东倒西歪,楚天身影一闪,不等金甲傀儡之间的灵元重新凝集汇聚,就朝着为首那尊金甲傀儡眉心的灵纹禁制狠狠砸下。 “行啊大混蛋,没看出来还挺精明的,也就比本小姐差那么一点点了。” 楚天心湖间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楚天扯了扯嘴角,嘿嘿一笑,“那是,我哪里能跟青儿大小姐比,不要说我,这天底下,谁不得高山仰止。” 轩辕青青会心一笑。 楚天脚步不停,接连十数拳递出,一道道灵纹禁制应声消散。 楚天拍了拍那十数尊金甲傀儡的脸颊,笑问道,“丫头,你不是才说过,在这边不太好随意露面出手吗,先前以秘法影响这里灵纹大阵的运转,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轩辕青青点头道,“不太好露面出手是真的,但是这方灵纹大阵,有一些来头,恰巧是我当年的本命神通之一,只不过比起我当年掌握的神通,相差十万八千里去了,就算是那号称一笔道人的老家伙亲自坐镇,也未必能发现任何端倪。” 一百零八尊金甲傀儡,先是被轩辕青青破去了七十多尊,又被楚天破去十数尊,眼下不足二十尊早已溃不成军,楚天脚下云巅步腾转挪移,轻描淡写来回穿梭,笑道,“这样啊,我还以为青儿丫头你是怕我不能顺利打破这些傀儡禁制呢。” 轩辕青青轻哼道,“那也是担心你没有足够银钱帮我去买七彩梦莲。” 楚天翻了个白眼,“丫头,你说咱们第一次露面,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毕竟我这才魂武八境,一下子就占据三甲,甚至还是三甲头筹,事后指不定得有多少财狼虎豹惦记上咱们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 轩辕青青点头道,“先前可不是你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心心智,劳其筋骨。” 楚天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丫头越来越机灵了,是件好事,可又不是件太好的事啊。 自打离开潇湘城以来,轩辕青青露面的次数并不多,以前很多被丢在紫府乾坤洞天中的书卷典籍都被少女翻开来晒了遍太阳,对玄灵大陆的了解便多了一些,突然天马行空道,“这青云阁的渊源,有些来历,虽然我现在还看不出根本脉络,但是能让我都感受到有一股压胜之力,一定不会简单了,何况九宫索天大阵,真正的渊源,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楚天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觉得轩辕青青怎么好像变了好多,以往这丫头可不会去多想那些个有的没的,楚天自然不会知道,轩辕青青在家里的时候,虽然没自己出过几次远门,更没有独自一人走过几千万里的山河,可是心性单纯,跟蠢笨完全是两码事。 一开始跟楚天相遇那会,轩辕青青只是觉得楚天这混蛋应该算是个……好人,便决定赌一把。后来事实证明自己的运气不错,这叫楚天的家伙,哪怕不算好人,也绝对不会是多坏的坏蛋,然后一路西行,一次次的惊心动魄跟酸甜苦辣,加上自己在白泽山脉多年的苦头,让她重新认识了人间世界。 尤其是在千山万水中,先后走过龙骧城和潇湘城后,轩辕青青其实已经梳理出了一条不比楚天差多少的人间脉络。 短短二十年光景,从上界天到下界天,轩辕青青就像经历了两世轮回。 一世富贵豪阀,无忧无虑。 一世贫苦门户,忧心劳力。 便是这简简单单二十年,让她本性纯真中生发出了另外一条脉络。 当年楚天一直都是一副纨绔公子富家大少做派,还不时的恫吓欺负自己,轩辕青青就觉得,这大混蛋虽然不是坏人,但的确可恶,有时候恨不得被山泽野修大卸八块才好,但是后来她便发现,他每次恫吓自己最后好想都是自己更开心一些,也就慢慢适应了,一来二去从拌嘴开始翻转,到最后自己占据上风,但是有一天,这个混蛋跟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孩子,父母双亡,天资断绝,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忍辱负重长成少年的故事,轩辕青青开始虽是听的认真,但是也只是感慨其中的悲伤忧愁。 只是在那天晚上,那混蛋讲完了那个故事后的夜晚,她清楚记得他呆呆仰望天空睡着后,在梦中流泪的样子。 轩辕青青那会儿才知道,人间的伤心,原来也是有不同的。 她跟爹娘是天地相隔,他跟爹娘却是生死相别。 那天过后,楚天没有说话。 她就看见一道背影默默前行。 轩辕青青眯了眯眼,那天他说以后永远不要自己站在他前面,却不知道其实她觉得能站在他前面是很开心的,不过以后要是再也不用自己站在他前面,似乎也是很好的。 轩辕青青叹了口气,“先前那冰锥子说一个时辰后,这些金甲傀儡都会重新激活,你要是应付不来,可别逞强啊,咱们能进入前三甲就好,我觉得太出风头的确不太好。” 楚天抬手拍了拍胸膛,笑道,“放心吧,打不过就跑,我可是比你要老道的。” 楚天话音落下,身形一晃,就来到最后一排金甲傀儡前,为首一尊金甲傀儡骤然停顿,蓄力后直直向楚天侧身撞来。 楚天眯了眯眼,淡然一笑,身形摇摇晃晃,看似浮萍随风飘摇,却始终屹立不倒,耳畔罡风呼啸,眼看一片璀璨赤金光华就要与楚天正面相撞,却见楚天脚下一层流云过后,骤然拔高,身形翻转之际,一拳轰在一尊金甲傀儡眉心。 砰然一声。 那尊金甲傀儡应声倒地。 楚天身形飘然落地,转头道,“一百零一!” 轩辕青青蓦然哀叹一声,不忍闭上双眼。 然后就见灵纹大阵空间一片光华闪烁,原先七零八落的金甲傀儡,好似起死回生,齐齐起身后,迅速向楚天涌来。 声势之大,比之前强了一倍不止。 就听一声惨叫,楚天整个人倒飞出去。 轩辕青青缓缓睁开眼睛,叹息道,“让你装,真以为那一百零一尊金甲傀儡都是你打破的禁制啊。” 第235章 有点猛 东仙峰半山腰的青石广场上,宋子谦和张青两人看着灵纹大阵光华闪过,不断有东仙峰弟子踉跄而出,微微皱眉。 显然,身为东仙峰护法执事,对于门内弟子的成绩并不满意,仅仅半柱香光景,那些个进入灵纹大阵试炼的弟子,便被金甲傀儡轰出来了大半,眼下一个时辰而已,大阵中的弟子便已是十不存一的惨淡光景。 此时,青石广场上再次恢复了先前人影重重热闹景象,只是相比进入灵纹大阵之前的摩拳擦掌,眼下一个个都是哭丧着脸,相互叹息,好在大家情景都差不多,被金甲傀儡一番狂虐,多是衣衫凌乱灰头土脸的惨淡模样,自然也就没有谁五十步笑百步,甚至还相互宽慰勉励一番,说是不要气馁,好好修炼,指不定下一次就能坚持一个时辰,取得更好的成绩。 张青环视了眼广场上静坐吐纳的门内子弟,摇了摇头,对身边一名山上管事道,“你去统计一下,所有达到五十积分的弟子,奖励炼神丹一枚,达到七十积分的弟子,奖励炼神丹两枚,菩提坐忘丹一枚,达到九十积分的弟子,青云贡献点五十点,外加炼神丹一枚,菩提坐忘丹一枚,一百以上的积分,青云贡献点一百点,另外奖励清神丹三枚。” 那年轻管事微微一惊,显然没料到此次试炼的奖励会如此丰厚,略一犹豫,赶忙点头答应。 张青叹息一声,这才将目光看向在一侧微蹙眉宇的宋子谦看去,笑道,“子谦师兄,你觉得那叫楚天的小子还能坚持多久?” 宋子谦凝神向灵纹大阵看了片刻,摇头道,“不好说,虽说我们此次调整了一些九宫索天大阵的品阶,金甲傀儡战阵毕竟跟灵纹大阵无法完全契合,只要能找到灵纹节点,虽说艰难了点,只要身法战技能过得去,还是有很大机会各个击破的,以那小子的履历来看,应付寻常神桥境修士不成为题,想来对付寻常玄阶金甲傀儡也游刃有余。” 宋子谦微微一笑,“不说楚天那小子,虽然此次试炼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不过除了陈晨姜昕两人,叶千羽那小家伙也表现的很不多,已经有一百一十多积分了,想来占据第四名应当稳妥了。” 说到叶千羽,张青嘴角不由轻微微上扬一些,冷清脸上也有了不少笑意,“虽然千羽那小子武道天资不算出众,当初就是看准了他的心性屹立,我这才破格让他成为咱们东仙峰外门弟子,总算没有辜负我的一番心意,不然那可就是打我的这张老脸了。” 宋子谦点头一笑,平日跟张青这家伙一起喝酒的时候,可没少拿那叫叶千羽的小子说事,什么他张青的眼光怎么样,还不错吧,阁主大人讲道时就常说,对于咱们武道修士,天资可不是唯一,心性尤为重要,他就觉得那叫叶千羽的小子,将来成就铁定低不了,宋子谦多是跟着点头应和,喝大的时候,甚至还打赌说猜猜以后那叫叶千羽的小子成就会有多高。 宋子谦看了张青一眼,他两人跟东仙峰大多数弟子一样,并没有很大的来头,也没有通天背景,虽说对于寻常山泽野修来说,家世还算不错,但是搁在青云阁这片江湖里,实在是拿不上台面,当年能成为青云阁外门弟子,甚至一路上平步青云,成为外门护法执事,已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如今看待楚天叶千羽这般外门弟子,自然会有些唏嘘感慨。 宋子谦看了看手中玉笏,只还剩下不到十人,沉吟了片刻道,“再过半个时辰,进入下一场挑战赛吧,过犹不及,若是那群小子在灵纹大阵中过于逞强,坏了武道根基,未免得不偿失。” 张青点头道,“也好。” 话音落下,灵纹大阵又是光华一闪,两道身影凭空出现,虽然都是一身狼狈,看到广场周围情景后,都忍不住脸上喜庆兴奋,显然对于自己的成绩很是满意。 于此同时,广场一角,一名高大黝黑汉子目光在广场数百名弟子身上一一扫过,当他看到没有楚天身影时,不由的皱了皱眉,“可以啊,难怪会有名誉弟子的头衔,区区魂武八境,竟能坚持到现在,的确有些能耐,怪不得姜昕师兄会让我扶照一下你小子。” 姜昕身为桂林姜家外族子弟,不说成为青云阁内门弟子,更是希冀有早一日能进入内族族谱。对于楚天这个么声名煊赫的名誉弟子,其实在楚天尚未到达青云城之前,早有一些个小道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什么东海那边秘境中的豪门子弟,武道天资如何逆天绝伦,身负天机武运,可武运显化金莲等等,让无数外门弟子嫉妒的眼红,心想着用不了多久,青云阁怕是又会出现一位如剑一师兄那般的绝代天骄,哪怕有传言如今剑一师兄正被阁主大人惩罚禁闭,依旧挡不住内外门诸峰无数师兄师妹暗恋倾慕。对于这些,姜昕同样心有好奇,甚至也有些心妒,只是比起寻常外门弟子,姜昕对青云阁一些秘闻更为清楚,不说朝仙峰,就是整个青云阁,都已百年光景不曾有过名誉弟子这一说,据说上一位名誉弟子还是宗门三长老亲自下山接上来的,楚天却是孤身一人跋山涉水而来,不说连个接引人都没有,家族更有传信过来,不仅说了些楚天的身份背景,更明言了当初白泽秘境中姜宇跟楚天之间恩怨仇隙,这让姜昕不禁冷笑,楚天的命好是真的好,不说别人,至少他姜昕还真有些羡慕佩服,可要说不好,那也是真的不好,千辛万苦走到青云阁,结果遇上了自己。以他姜昕如今身份地位,自然不会亲自跟一个尚未踏足神桥境的家伙纠缠,却不代表会让楚天走的顺风顺水。 苗晓东终于平复了体内灵元气机,四处并未看到楚天身影,暗自咽了口吐沫,心道不愧是名誉弟子,才刚刚魂武八境,就能坚持到现在,怎么说也能进入前五名了吧,自己这都是第五次参加战阵试炼了,才只是坚持了一个时辰多点,侥幸获得了七十一积分。 想到九宫索天大阵中那恐怖的金甲战阵,苗晓东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气,那种身陷百尊金甲围攻的境地,委实不好受,若非他在功法殿专程兑换了一门身法战技,绝对坚持不下来一个时辰。 …… 九宫索天大阵中,楚天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 事实上,在半柱香之前,楚天便在轩辕青青的指点下打破了第三轮金甲傀儡的攻势,只是想着距离第四个时辰还有段时间,自己一身灵元又是油尽灯枯的境地,不如再在纹大阵中歇息片刻,喘口气再出去。至于第四轮金甲傀儡的攻势,楚天实在生不起半点兴趣。 倒不是说楚天无法应付下一轮的金甲战阵,委实是轩辕青青那丫头太不讲究,出手指点也就算了,非得蛊惑自己试试水月山河,说是看看对这些呆头呆脑的家伙有没有用,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携裹数十头金甲傀儡进入水月幻境,一下子损耗了大半的体内灵元不去说,还差点被一尊金甲傀儡找到破绽,一拳锤出大阵去。 楚天看了眼腰间玉佩上的积分,明晃晃的三百六十分几个大字,光华熠熠。 按照苗晓东那家伙的说法,连破三关,妥妥的前三甲。 楚天喘吁了半晌,站起身双袖在身上拍打了几下,抬头看了眼光华流转似水雾弥漫的灵纹大阵,突然问道,“丫头,你确定咱们先前出手没有问题?” 轩辕青青想了想,尴尬一笑,“应该没问题吧……” 楚天一愣,双手直愣愣悬停在空,咧嘴道,“什么叫应该没问题?咱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道,“怕什么,就算我不出手相助,只要你找到灵纹大阵那些破绽,手段尽出,闯过这三关还不是小事。退一步来说,区区一次外门弟子试炼而已,青云阁背后那些老家伙还不至于半点老脸不要,做出这般上不了台面的窥探行径。” 少女说到这,顿了顿,伸出右手,四指蜷曲,只留下一根大拇指指向自己,“再说了,别的灵纹大阵无不敢说,就这九宫索天大阵,一丝一毫的灵韵流转,都逃不过本小姐的觉察。” 楚天犹不放心,犹疑道,“真的?” 轩辕青青撇了撇嘴,白眼道,“爱信不信。” 楚天哈哈笑道,“信,怎么不信。” 两只青衫大袖轻轻晃荡,好似碧水碧浪,在空中翻滚飘摇。 楚天想到苗晓东跟自己说的一些奖励苗头,嘿嘿一笑,“不愧是青云阁,财大气粗,咱们才来第一天,就赚这么一大笔,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楚天笑着一抖衣袖,向阵纹出口看去。 一条灵纹甬道缓缓出现,随即一阵灵韵宛若潮汐卷在身上,再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青石广场上。 此时,整个青石广场一片寂静,数百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最后出来的几人身上,很快就在广场四角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苗晓东有些咋舌的看着最后出来的三人,陈晨姜昕自不用说,本就是东仙峰百年以来最为惊才艳艳两人,东仙峰内,即便同样是神桥二境三境的武道修士,看待两人,也只有望尘莫及的份。可是楚天,哪怕武道天资再如何逆天,毕竟修为境界搁在那,还真就进入了三甲之列? 广场上,不少人看到楚天那张陌生面孔,都微微怔了怔,毕竟楚天的名声不小,但是真正见过楚天庐山真面目的,不多。 楚天看着广场四起的议论声,甚至有些人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估摸着是因为都看到楚天魂武八境的缘故,那些个东仙峰子弟便没了什么顾忌,议论起来也毫不掩饰,有说楚天走了狗屎运,侥幸会一门品秩很高的身法战技,有说楚天所在的灵纹大阵不会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侥幸在里面这么长时间,还有说楚天不会是有什么厉害的灵宝傍身,才能有这般战绩,当然,有眼红心妒,自然也有人艳羡敬佩,说原来这就是楚天师弟,果真不愧是能成为名誉弟子的人,实在了得,更有许多姿色俊美的年轻女子看向楚天的目光含情脉脉,暗送秋波,一些个胆大的师姐更是毫不忌讳的问楚师弟什么时候来到的东仙峰,也没有跟师姐打声招呼,楚师弟放心,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师姐之类言语,听得楚天一脑门冷汗。 好在不等楚天想着怎么去应付眼下局面,宋子谦便走上高台向广场弟子环视一周,朗盛道,“此次我们东仙峰弟子试炼第一轮到此结束,虽然第一轮试炼,我们东仙峰涌现了几名后起之秀,但多数弟子的表现并不尽如意,希望你们今后能沉心静气,好好修炼,接下来刘管事将会为你们颁发第一轮试炼奖励,希望在接下来的第二轮试炼中,你们能好好表现。” “谢过宋执事教导!” 宋子谦话音才落,广场上数百名弟子同时齐声高喝,吓得楚天一个机灵,心道自己怎么没听说还有第二轮试炼,不过楚天很快便定了定心神,笑得合不拢嘴起来,那长相不算太寒碜的刘管事,走到楚天身前,先是从一枚紫色玉牌中向自己腰间的名誉弟子玉佩中划了一百五十青云贡献点,更是从一件须弥法宝中拿出三个玉瓶,放在楚天手上,说是一枚炼神丹可涤炼神魂精魄,一枚清神丹可清心凝神,一枚菩提坐忘丹可斩心魔破执念,都是神桥境武道修士必备的灵丹妙药。 楚天看了看手中的三个玉瓶,“值钱不?” 刘管事先是一愣,旋即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微笑道,“炼神丹最寻常,大概也就十枚月华石就能买一枚,在青云商会,大概需要八点青云贡献分。” 楚天哈哈大笑,说多谢多谢,十分畅快,看的缺了颗门牙的年轻管事眼角抽搐,忍不住暗自腹诽嘀咕。 楚天摩挲着手中三个玉瓶,心情大好,向人群中走去。 夕阳无限好,已是黄昏时分。 整座青石广场在灵纹大阵映射下,光彩璨然。 苗晓东见楚天向自己走来,神色比之前有些紧张,犹豫打招呼道,“楚师兄……” 楚天摆手一笑,“啥楚师兄,我比你小很多好不,别把我叫老了,可就显不出来我这么天资绝顶,武运纵横了,还是叫我楚师弟来的熨帖顺耳。” 苗晓东讪讪一笑。 楚天问道,“苗师兄,先前你不是说咱们东仙峰弟子试炼只有一轮来着,怎么还有第二轮?” 苗晓东看了高台上宋子谦两人一眼,脸色古怪道,“就连这一次的奖励都比以往丰厚了不少,我也不清楚。” 楚天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楚天蓦然抬头,向东方看去,东仙峰以东,天穹升起一抹比夕阳更加璀璨的光华,似潮汐翻滚,层层叠叠。 第236章 挑战 夜色降临,青云城中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东仙峰广场依旧亮若白昼,广场四周,照明阵法光华流转,似层层水波在广场流淌。 苗晓东一脸古怪的盯着楚天,嘴里嘀咕不断。 广场四周,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所有人脸上都是充满了不可置信,甚至不少人忍不住用力擦拭自己的眼睛,还是很难想象一个魂武八境的家伙,第一次进入山门,怎么就能在弟子试炼中一举拿下了第二名,尤其是广场中心那道投影阵法上拉开第三名近乎百分的成绩,更是让不少人觉得如梦似幻。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楚天能坚持到最后,必定是学会了一门品阶很高的身法战技,眼下看来,绝对不会是想象中的这般简单,哪怕品秩再高的身法战技,也不可能取得这么高的分数才是,坚持到最后是一回事,能破去金甲傀儡眉心的灵位禁制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眼下广场之中,除了惊叹和悸然,还有几人脸色却是异常难看,姜昕看着自己被楚天拉开近百分的成绩,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就算是比不过陈晨那家伙,也不会相差太远,第二名的成绩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想竟是眼下这般结果。 一想到自己被楚天这种蝼蚁压下来,姜昕双眸微不可查眯成一条缝隙,瞳中更是有一丝狠辣闪过。 “很不错,不愧是能够让姜宇吃亏的人,有意思!” 姜昕突然笑了起来。 黄岐站在姜昕身边,脸色早已麻木了,就在先前,他还跟姜昕说那叫楚天的小子果然有些斤两,没想到能在九宫锁天大阵中坚持这么长时间,就是不知道能破开几尊金甲傀儡禁制,不想这么快就被打脸,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黄芩黝黑脸庞扭曲了一下,同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死死的盯着楚天,一字一句道,“姜师兄放心,一会挑战赛,就算是同门弟子不能下杀手,我也一定叫那小子有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姜昕不愧是东仙峰年轻一辈楚乔,很快就将脸上那抹阴霾收敛起来,轻声笑道,“我们东仙峰能有如此后起之秀,自然是好事,虽说玉不琢不成器,不过一会下手还是要注意分寸,不然伤了楚天师弟的根基,可就不好了。” 黄岐阴沉一笑,点头道,“姜师兄放心就是,我黄岐别的不说,对灵元的掌控力道还是很精准的,一定会注意分寸。” 虽是这样说,黄岐却丝毫不掩藏言语中的杀气,一直跟在姜昕身后,他自然清楚这位姜师兄的性子,这种话反过来听铁定不会有错就是,至于后果,嘿嘿,天底下拳头大的就是大爷,何况一个名誉弟子,连自己都打不过,想来就是那位看中楚天的内门长老也不会多说什么。 青石广场上很快就被搭建起了一座高台,张青一跃而起,落在高台上后,手腕翻转,取出一个五行阵盘,缓缓打出几道手诀后,便在高台四周形成了一座灵纹护阵,随后张青扫视了一周,淡声道,“接下来我们便进行此次试炼的第二轮比赛,规则很简单……” 张青说到这顿了一下,转过身手指向身后的投影阵法,笑道,“我们第二轮比赛是一场挑战赛,第一轮的前十名弟子,均可作为台主,接受在场弟子的三场比赛,根据胜出的场次,来确定你们的表现和奖励,所有挑战成功的弟子,同样有成为台主接受挑战的机会。” 张青话音刚刚落下,整个广场顿时响起一阵吵杂议论,显然在这之前从未进行过这种试炼挑战赛。 约莫过了十数息,张青抬手在虚空轻轻一压,广场议论声瞬间沉寂下来,“谁有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可以问我,当然,在挑战过程中,绝不允许下杀手。” “张护法放心,我们会注意分寸的。”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弟子大声叫道,随后不少弟子跟着应和,不说话的也都是相应点头。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等所有弟子准备完毕,张青满意点头一笑,意味深沉的看了楚天一眼,身为丹河境强者,他自然能觉察到广场中那些看向楚天的隐晦目光,心里同样好奇,哪怕楚天再厉害,毕竟才刚刚魂武八境,怎么就能在第一轮试炼中拿到这种成绩。 楚天注意到张青的目光,则是摇头苦笑,心道小爷不就是拿了个第二名吗,至于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看那一个个号称天之骄子的家伙,眼里不是满满的嫉恨就是难以言喻的杀意,当然,一些敬佩艳羡也有,至于那些肤白貌美的小姐姐们,则是毫不掩饰的疯狂,恨不得将自己吃了的表情。 楚天突然眯眼向一侧望去,看到一张黝黑的虬壮汉子满脸阴笑的正向自己望来,嘿嘿一笑,还不忘朝那名叫黄岐的汉子摆了摆手,可不是叫黄岐心里更怒。 苗晓东一副苦瓜脸,心里盘算着这位楚师弟可真是不怕事的,那位黄岐师兄可是实打实的神桥境武道修士,就算是楚师弟你厉害,也不至于主动去挑战人家吧,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以楚师弟你的武道天资,进阶神桥境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再锋芒毕露也不晚啊。 宋子谦看着广场上摩拳擦掌的诸多子弟,脸色玩味,不得不承认,但凡能得到名誉弟子头衔的,就没有几个简单的,从楚天第一轮试炼的结果来看,也绝对没有辱没了这个名头,只不过世间事,最是微妙不可言,尤其是上一次青云阁外门弟子选拔大赛,宋子谦就听说有过一个叫楚天的家伙,在选拔开始之前,就名声大噪,只是不知为何在选拔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虽然事后很多人都将那场闹剧忘在了脑后,可宋子谦现在突然想起来,有一种颇为怪异的感觉,暗自嘀咕道,“身负大仇苦者,才会有大悲愤,承载大悲愤者,才会有大毅力,心有大毅力者,才可聚大心志,心志笃定,方可步步登高,直上青云。” 楚天似乎觉察到了宋子谦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暗自嘀咕,怎么觉得周围看待自己的目光都是变了又变,至于那个一脸黑炭似得虬壮汉子,楚天根本没放在眼里,世间繁杂,各种脉络纵横交错,是不假,楚天一路走来,梳理自己的武道本源脉络,更是不简单,但是自从走出潇湘城后,进入青云城前,楚天才知道自己以往追求的立身之本,没有错,但是却窄了些,既然如此,自己便遵守一下真正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肆意出拳,但求问心无愧。 似乎觉察到了楚天脸色变化,苗晓东小声道,“楚师弟,要不一会我第一个挑战你,先赢一场,之后要是应付不过来,也好看些,大不了以后进阶神桥境,再把场子找回来便是了。” 楚天转头看了苗晓东一眼,神色自若道,“放心,就凭你这句话,我那座小竹屋随时欢迎你去光临,不过我楚天还用不着避战不出。” 苗晓东对这个答案微微一愣,犹疑片刻,欲言又止。 张青已经开始宣布,第一名台主陈晨上场,可接受在场所有弟子三场挑战。 楚天便看见人群中一位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淡淡一笑,然后缓缓出人群,轻轻一跃,落在挑战台上,不得不承认,身为东仙峰后辈第一人,陈晨长得的确玉树临风,颇为不凡,楚天仔细打量了陈晨一眼,无形之中,身上散发出一股龙章凤姿,站在那里,犹若一片厚重山脉,清新华丽,令人心神悸动摇曳。 陈晨刚一落在挑战台上,广场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显然这位气质出众的东仙后辈第一人,早已实至名归,陈晨站在挑战台上先是淡淡一笑,随即向广场四周略一抱拳,说了两句欢迎诸位师兄师弟上台指教的场面言语,便双手叠加在腹部凝神不动,显然,对于所谓的挑战赛,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小半柱香,陈晨都已经开始在挑战台上闭目养神,依旧没有人愿意上台挑战,便是张青都无奈苦笑。 楚天忍不住咧了咧嘴,“不是都说青云弟子心气高的很嘛,怎么都是看碟下菜的主,退一步来说,能成为青云阁弟子,可全是千里挑一的天才,怎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挑战?” 楚天瞥了眼先前看待自己不怀好意的青年,提高了些声音,“大道唯我,一往直前才是硬道理,这般遇着了比自己强的,连挑战的心气都提不起来,难怪一辈子难有多大成就。” 苗晓东心神慌张,赶忙扯了扯楚天衣角,“楚师弟,你小声点。” 他可没想到,楚天竟能干出这种四面树敌的事情来。 楚天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看到依旧没有人愿意上台挑战,张青无奈摇摇头,淡声道,“若是没人挑战,第一轮挑战算陈师侄胜出,下面请楚天上场接受挑战。” 陈晨睁开双眼,向广场四周扫视一周,这才皱了皱眉向挑战台下走去,若非此次奖励过于丰厚,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参加所谓的试炼比赛。 楚天不急不缓走上挑战台,学陈晨向广场四周抱拳一笑,带着一股源自暮霭城楚大公子的玩世不恭道,“在下楚天,初来乍到,不知哪位师兄愿意上台指点一二……” 楚天话音未落,黄岐已从人群中走去,一跃而起落在挑战台上,哈哈笑道,“早就听闻楚师弟的大名,我黄岐今日运气不错,便挑战一番,还希望楚师弟手下留情。” 楚天笑道,“原来是黄岐师兄,师兄哪里的话,我再厉害,也就区区魂武八境的修为,还希望师兄手下留情才是。” 黄岐咧嘴一笑,双模狠辣一闪而过,周身灵元漠然涌动,“楚师弟谦虚,小心了。” 话音落下,黄岐手中光华一闪,已经高高跃起,一拳向楚天当头轰了下去。 第237章 东仙第一战 黄岐出手瞬间,楚天便觉察到整个挑战台所在空间气机蓦然一沉,那种感觉,就像是寒冬降临,池水化冰将凝未凝,肉眼可见,层层灵元涟漪实质荡漾开来。显然黄岐一出手,便没有丝毫保留,神桥境武道修士的灵元力场毫无保留围拢了整个空间。 眼看璀璨拳罡向自己迎面砸来,楚天依旧不急。 暮霭城一路西行,三千万里山河,不要说神桥境武道修士,便是元婴境武道强者,楚天都见了不下于一手之数,除却潇湘城那场天人之战,便是龙骧城的困杀一战,也绝非眼下一个初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能够相比。 拳罡炽烈宛若流星坠地,楚天一脸由衷佩服,“果真不愧是青云弟子,只是这份武道气势,就比那些个山泽野修强了不少。” 广场四周,不少弟子神色愕然,一些年轻少女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黄岐算不上东仙峰年轻一辈最出众的那一撮人,但是武道天资也绝对不差,便是同样的神桥境修士,面对这样全力一拳,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何况楚天才刚刚魂武八境。 这些东仙峰弟子自然不知道楚天真正的武道底蕴,更不会清楚楚天一路行来斩杀的神桥境武道修士早已不下一手之数。 眼看自己一拳就要砸在楚天头顶,黄岐先是微微一诧,随即眼里流露出一抹冷笑,原本还以为楚天多厉害,不想自己只是一拳,就将这小子吓傻了,也是,他黄岐踏足神桥境早已有半年光景,在整个东仙峰,也是能站在半数弟子之上,楚天一个小小的魂武八境修士,面对自己的灵元力场,不被吓傻才是怪了,想到这,黄岐更是眯起双眸扯了扯嘴角,沉声道,“你小子要怪就怪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若连我这一拳都挡不住,死了可怪不得我。” 不料楚天却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见到楚天脸上升起一抹诡异笑容,黄岐不知为何心弦蓦的一紧,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只是眼下黄岐一拳轰出,没有半点保留不说,拳势更是早已成型,甚至眼看就要落在楚天头上,根本没有收回的余地。 楚天这才缓缓道,“行走天地,生死自负,师弟我自然不会怪罪师兄。” “只是不知师兄有没有听说过我们那一句糙话,装逼不成反被艹!” 话音落下,楚天一脚缓缓抬起,骤然踏地,周身拳意若实质流淌,同样一拳向黄岐轰了出去。 整个过程,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若是比拼别的功法战技,楚天或许还没有这份底气,可对于拳法一途,楚天自信丹河之下,自己不会比任何人差。 广场中围观弟子见楚天反映过来那一瞬不退反进,都是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相信,即便是同样的神桥境武道修士,面对黄岐这样全力一拳,最好的办法也是避其锋芒,哪有这样迎头而上的道理,何况楚天才只是魂武八境修为,这跟在脸上写着一心求死何异。 只听一声震天哄响,楚天星怒一拳便跟黄岐的拳罡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在挑战台上激起一层灵元气流,疯狂向四周旋转激荡。气流之中,楚天脚下青石高台顿时如蛛网寸寸皲裂,双脚更是深扎大地,踩出两个巨大坑洞,只是尽管如此,楚天身影依旧笔直而立,周身灵元罡罩光华倾泻,一身青衫肆意飘摇,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反观黄岐,在那一拳之后,整个人竟是向后倒飞了出去,先是轰隆一声撞在高台四周光幕之上,随即才轰隆一声,坠落在地。 广场上所有东仙峰弟子见到这副场景,更是目瞪口呆,长大嘴巴甚至能塞进去一个鹅蛋。 这尼玛神马情况? 楚天一个区区魂武八境的武道修士,不说挡住了黄岐的全力一击,甚至还能占据上风。 数息过后,广场顿时掀起一片哗然。 激荡灵元缓缓散去,黄岐强忍住体内翻滚气机,瞳孔不由狠狠收缩了两下,显然,他从未想到楚天能挡住自己全力一拳,更没想到自己全力出手下,竟是还落在下风,这让他心里升起惊涛骇浪的同时,更是不愿相信眼前事实。 楚天笑了笑,“多谢黄师兄手下留情,师弟我心领了,我这初来乍到,对咱们东仙峰不是很了解,不知黄师兄能不能给说道说道?” 黄岐黝黑脸庞一阵青白,不言不语。 他自然清楚,楚天言外之意,只是能成为青云阁弟子,哪一个不是千里挑一的武道天才,他黄岐对姜昕恭谨敬服,可不只是姜昕的武道修为,更在姜昕的身份,大树底下好乘凉,青云七峰如此,青云四峰更是如此,楚天虽是挂着朝仙峰名誉弟子的头衔,却连一位引路人都没有,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在朝仙峰那位大人物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既然如此,他黄岐可没有半点留情的必要。 这并非黄岐不敢或者不愿向楚天透露背后姜昕,实在是对于楚天,黄岐半点都不看好,一个暮霭城出来的魂武八境武道修士,就是再厉害,有什么资格跟姜昕掰手腕,先不说瘦死的骡子比马大,何况姜昕虽是姜家外族子弟,武道天资却做不得假,进入内族,踏足丹河,只是早晚的事情。 黄岐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在楚天挡住他那一拳之后,自己心里升起了一抹不愿相信的执念,让原本直上丹河有望元婴的武道中道绷断。 心生执念,道心不纯。 这与未战先惬一个道理,是在人心本性上留下了瑕疵裂痕。自古以来,多少武道天骄止步于此而不自知。 黄岐神色阴沉不定,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楚师弟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接下来师弟你可要真的小心了,我万一收不住手,伤了师弟可莫要怪。” 楚天淡然一笑,“好说好说!” 见到楚天依旧不以为然的淡然神色,黄岐那里还不清楚,楚天从始至终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杀机更盛,随即一步踏出,手中已经多了一枚钨金流转的开山印。 主台上,张青见楚天轻描淡写的挡住了黄岐的全力一拳,就是那张冰冷脸上也闪过一抹异样光芒,看向宋子谦道,“难怪能成为名誉弟子,真是个怪物。” 宋子谦淡声道,“魂武境修为,便能一个人从暮霭城走到此地,若是连个神桥初期的武道修士都挡不住,那才不合常理,只是青云阁毕竟不是别处,哪怕我们东仙峰只是青云阁外门。” 张青皱了皱眉,点头道,“的确,听说黄岐的开山印已凝练三重山,便是寻常神桥小成的武道弟子都很难轻易挡下来。” 宋子谦嘿嘿笑了一声,道,“这才有意思,不然那叫楚天的小子,才来咱们东仙峰第一天就出这么大风头,今后岂不是连咱们这些前辈都不放在眼里。” 张青皱眉看了宋子谦一眼,不再言语,向挑战台望去。 挑战台上,黄岐冷冷的盯着楚天,双手平拖在胸口,随着一道道灵诀打出,周身气势好似江头浪潮骤然拔高,感受到那股厚重如山岳威压的灵元气运,楚天心里也暗暗惊叹,就只凭这份武道气象,比自己当初初入魂武九境时丝毫不差。 楚天咧了咧嘴,笑道,“黄师兄还真不打算手下留情啊,师兄你对付我一个魂武八境的人,这么认真,就算赢了也算不得英雄好汉,我想了想,不如师兄你让我三招如何,这样就算是你出全力赢了,也不会显得不光彩的。” 黄岐神色冰寒,却并未有丝毫留手迹象。 广场上,所有弟子看到挑战台中的景象,脸色都是一变再变,诡异至极。 楚天眼看在黄岐周身浮现出三座光华璀璨的山岳虚影,头顶那枚开山印更是涌起一层淡青涟漪光华,一道道灵纹符箓在开山印上凝聚,很快与身后山岳虚影融为一体,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那股浑宏厚重灵韵威压,在挑战台空间内好似浪潮扑卷而来,让人有一种窒息的错觉。 楚天咽了口唾沫,眯眼凝视黄岐周身气势攀至巅峰,不料却突然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朝黄岐笑着摆手道,“黄师兄果真不愧是咱们东仙峰的天才,才刚刚踏足神桥境便有这股山岳之威,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师弟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不如我直接投降,算师兄你赢了如何?” 话音落下,原本紧张的气氛微微一滞,整个广场更是诡谲无比。 不少弟子神色愕然,一些年轻少女更是美眸大睁,好似这才记起上次外门弟子招收的一些传闻来。 先前跟楚天表现最为熟络的一名女子更是忍不住掩嘴娇笑,“有意思,我原本还以为楚师弟那些美艳传闻都是假的呢,看来先前差点被骗了。” 黄岐闻言,体内流转圆润的气机更是出现微不可查的一丝顿滞。 只是这一瞬,楚天嘴角突然上扬,大气凛然道,“既然黄师兄不答应,那师弟我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啊!” “这是……” 张青一脸震惊的看着楚天。 宋子谦抬手捂住额头,扯了扯嘴角,“好嘛,不愧是咱们朝仙峰名誉弟子,这副泼皮无赖行径,有大家气派!” 广场上,原本就神色诡谲无比的围观子弟,早已麻木,实在想不到楚天那一番话后,竟是在等黄岐这一瞬破绽出手攻击。 伴随楚天一脚狠狠踏在地上,身体骤然一躬如猿猴暴起,体内那口精纯气机猛然游窜,周身一股淡黄色灵元浪潮仿佛是燃烧起来,便是挑战台外一些神桥境弟子都觉得心神骇然,下意识向后退去。 相距挑战台百丈之内,所有人都感觉一股浑厚拳意勃然腾空,似浪潮翻滚,层层叠叠,前赴后继,就像是楚天那一拳之中,蕴含一股可撼动天地的无形之威。 “打狗云卷拳!” 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楚天身形已拔地而起,那股浑厚的拳意更是层层递进,化为一团团炽热火烧云向前卷去,仿佛是一团烈焰在燃烧。 在这一刻,楚天就像是化成了一片云海,翻云之际,尽是浩瀚锋芒。 一股股炽烈拳罡不断席卷,众人便看见那一片火云和黄岐头顶三座青峰山岳撞在一起。 ‘咔咔咔……’虚空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卡擦声响,整个挑战台周围的灵纹护阵不断震颤,虚空之中,肉眼可见一座青色山岳轰然崩塌,同时席卷火云也像是怒海狂涛撞在千刃崖壁上,怦然破碎,浪潮碎裂成大簇大簇的火红涟漪坠落下来。 轰轰轰! 挑战台上灵元炸裂的声音连绵不绝,足足持续了十数息后,火浪散去,人们才看到广场中的情景,在那一击对撞中,楚天整个人倒飞出去,尚未稳住身形,便在空中喷了一口鲜血,砸在地上过了许久才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只是比起楚天来,黄岐要惨上许多,先前在分神一刹那,他就觉得自己眼前莫名一晃,似有层层涟漪荡漾,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山岳法相凝聚实质,置身其中,可下一瞬,镜花水月蓦然破裂,便有一股狂暴的灵韵卷入体内,然后他整个人就被轰飞,先是撞在挑战台周围灵纹护阵上,随即砸落在地,狂喷一口鲜血直接晕死过去。 楚天看了眼如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黝黑男子,朝地上吐了口血水,先是踉跄走到后者身前,抬脚踢了两脚,确定对方真的晕死过去后,骂骂咧咧道,“好狗就该看家护院,哪有跑出来乱咬人的道理……” 眼看挑战台上灵元余波尽去,楚天发现广场上所有人看待自己的眼神都像是那娇俏小娘见着了心里情郎一样,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望向张青道,“张护法,这一战算不算我赢了?” 在东仙峰给人印象一向沉默寡言,不言苟笑的冷峻男子扯了扯嘴角,淡声道,“此战,楚天胜!” 广场中,一些原本看楚天很不顺眼的弟子咽了口唾沫,庆幸还好黄岐那家伙眼疾手快,不然眼下躺在挑战台上的可就是自己了,一些原本为楚天打气的弟子更是忍不住赞叹,说不愧是咱们朝仙峰的名誉弟子,才刚刚魂武八境,就能打得过神桥境的黄岐师兄,就是那位叫剑一的小师祖当初也没这么厉害吧。 而此时,楚天那一拳轰出后,听到这一战自己赢了,当即一个踉跄瘫坐在地,抹了把脸上血污,龇牙咧嘴道,“哎呦,吓死小爷了,还好今儿出门看了下黄历,运气不错,宜出手,不然可就倒霉了……” 广场上所有弟子看到楚天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再次忍不住脸颊抽搐直翻白眼。 宋子谦站在主台上,瞥了瘫坐在挑战台上的楚天,嘴角微微翘起,又很快隐去,直到张青宣布楚天下去休息,挑战赛继续,宋子谦才心里骂了句好一个扮猪吃虎的小兔崽子。 第238章 天上,阁中 东仙峰以东,一团云海之上,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须发花白,赤足麻衣,一人锦带白袍,丰神俊朗,两人身前,棋盘上星罗棋布,茶杯中仙韵袅袅。 天地清明,清风涤荡。 白发老人突然眯起双眸,向下望去,哪怕相隔千万里,可目光所及,人间山河,世俗风光,尽收眼底。 天人俯瞰人间,莫过于此。 老人对面,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一手双指捻着一枚棋子,手肘搁在膝盖,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棋局,突然将手中棋子丢入一侧棋罐,伸了个懒腰,缓缓道,“没啥鸟劲,这叫我说,弈棋终究是小道,输赢不过死物,比起世间大势风云,还是差了太多,就像人心道理,一样米养百样人,终究是不一样。” 白发老者姿势不变,依旧凝神向远处望去,透过云海,俯视人间。 一身白袍的年轻人讥笑一声,“怎么,你崔炫看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能看清楚?” 名叫崔炫的老人皱了皱眉,对眼前年轻人言语之中讥讽之意不以为意,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袖袍一卷,天地万里方圆,一股无形气机被尽数收入袖口。 白袍年轻人啧啧一笑,“一袖藏天地,手笔不小。” 白发老人依旧只是看了年轻人一眼,沉默不语。 数万年前,东玄中州有大山北辰,辰山之上,有大河流淌,垂挂人间,好似一条仙人长袖飘摇坠地,据说这条大河宽阔不知尽头,有福源之人,可一览大河洞天世界,感悟世间无上法则,凝聚一袖乾坤无上神通,只是万年已过,沧海桑田,天地规则早已不复当年,辰山传承更是早已消散于时间长河中,世间再无人可一览一袖乾坤浩瀚风光。 白袍年轻人扯了扯嘴角,“怎么,难不成是憋在那座小小世外仙岛上这么多年,憋坏了脑子?” 老人收敛目光,看向白袍年轻人,缓缓道,“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便是弈棋之道,上古之时亦有直攀大道之巅的存在,你姬鞅纵横捭阖,以天地为棋盘,不一样差点陨落于天罚之下?” 姬鞅哈哈一笑,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向白发老人道,“年轻气傲,再加上生不逢时,一不小心走错了一步,打人不打脸,哪有老前辈你这样揭人短的。” 老人冷笑一声,“我崔炫可当不起你姬鞅的前辈。” 姬鞅撇撇嘴,不以为意,懒散道,“说到天地万法殊途同归,其实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其中有一点,还是要顺大势而为才行,否则就如同一个人的武道登高,一己之力与天地相抗,哪怕那人天资再高,意志再强,也难免过刚绷断,进退得当,刚柔并济,阴阳相合,才能由内而外,意气生发,是不是这个理。” 崔炫神色凝重,想了想,点头道,“道理还凑合,看来当初能搅动一州风云,果然名不虚传。” 姬鞅对这般恭维早已习以为常,心道你这老儿倒是识趣的很,这才坐直身,笑着看向这位站在东荒天下武道之巅的老人。 楚天猜的不错,从东海之滨白泽秘境,乃至潇湘苏家半国文运,哪怕楚天一路走来的一举一动,一饮一啄,那些缘法,用姬鞅的话来说,便是阴阳相合,那条脉络,便是所谓的意气生发,走在红尘,立身天地外。 姬鞅问道,“既然你觉得我的道理不错,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一把?” 崔炫皱眉道,“若我答应你的话,我辰山岂不是再无中兴归来的时候?” 姬鞅无奈摇头道,“岁月虽亘古,却逃不过轮回,如今天地法则早已更迭,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辰山就是那邢徒遗民,乱臣贼子,还想着生活在青天白日下?” 姬鞅瞥了老人一眼,“除非你能成为那上古圣人,重新梳理天地脉络。” 老人沉默不语。 姬鞅沉声道,“我姬鞅也不逼迫你崔炫与我合作,如何决断,全在你自己,只是机会只有一次,是想要你辰山永远龟缩在那小小蜃岛中苟延残喘,还是要与我合作,另起门户,随你。” 姬鞅眯起双眸,语气越来越重,说到最后,一身灵元气韵恍若泰山压顶,四周云海上下翻腾,只见云海之下,原本紊乱的东荒气运竟是百川汇聚,隐隐有齐齐入海的迹象。 “人生天地间,无愧心中魂!退一步来说,人间尚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你崔炫若是自甘困于蜃岛之中,莫说辰山传承永不得见天日,便是门内传承也终究会彻底中断之时,到时候不要说与我对面而坐,便是眼下这小小东荒,怕是都远非你所能执掌。” 崔炫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露出一丝苦笑。 与姬鞅合作,跟沦为傀儡有何异,只是故步自封,保存星点薪火传承,终究有薪火熄灭之时,两难之间,如何抉择?可世间事,莫过如此。 崔炫深吸一口气,终于看向姬鞅点头道,“既是你姬鞅,我崔炫愿意低头俯首。” 姬鞅呵呵一笑,站起身双手附后,哪怕如今表面修为不过丹河境,却给人一种云中隐龙之感,玉树临风,神仙身姿,他抬起一手,轻轻拂袖,“你崔炫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选择有多对。” 崔炫一番内心挣扎,面色重归平静。 姬鞅问道,“你觉得那叫楚天的小子如何?” “龙章凤姿,天人之态!” 崔炫回答道,“所以我才会相信你的谋划,只是想要看看,你姬鞅千年之后,如何再搅动东玄风云。” 姬鞅摇头道,“我不过是护道而已,搅动风云的是那小子。” 崔炫神色游移不定。 姬鞅笑道,“你们蜃岛三人,都是什么脾性不要以为我不清楚,捡了大便宜,想笑便笑出来就是了,这么憋着,不难受?” 崔炫站起身,拍了拍衣袖,“我真想知道,将来东玄一州风云大势是何等壮阔。” 姬鞅讥笑道,“不为了你那辰山血脉传承了?” 崔炫点点头,“人无千日好,你不是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姬鞅不以为意,转头望向云海下方,一座山峰耸立人间,半山腰处,有座青石广场,人影攒簇,“看来再过千万年,世上的聪明人还是不会少。” 崔炫倒是不在意姬鞅言语之中讥讽之意,只是缓缓道,“可惜真正聪明的人却从来不多。” 姬鞅点点头,哈哈大笑,似乎就在等白发老人的这句话。 姬鞅伸出一手,在虚空指指点点,缓缓道,“武道登高,说直白些,就是淬炼人体小洞天,汲取天地灵韵,不断塑造气血神魂,温养经脉气海,这与天地人间一个道理,有山根水灵,规则脉络,经仪法度,同样跟万古传承一个道理,梳理让自身立足天地人间的本源根祇,当然,不管是哪一条路,其实都很难与天地相抗,自然也就无法破局之后,百尺竿头,千年以来,这些立身之本我想的很多,甚至不惜以自身武道亲自梳理,可哪怕以天人之境看人间红尘,依旧很吃力,只敢说略有顿悟。” 姬鞅指了指脚下天地间流淌如溪涧的天机气运,“我没看清楚,所以我想要看见有一天,有人看清楚,你崔炫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早该看开了才是。” 名叫崔炫的老人默不作声。 他想了想,突然伸手朝上指了指,“你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天道劫罚发现什么端倪?” 姬鞅抬起头,望向天穹。 “你还真相信,上古有圣人,可合道天地间,神魂意志千万年不灭?” 崔炫笑了笑,沉默不语。 天地间是否真的有其意志,如仙人俯瞰人间,他不清楚,但是也不愿妄自评论。 姬鞅喃喃道,“不管万古千秋,还是如何,天地间永远不会出现真的一视同仁,所以我才会觉得东玄那老家伙不对,可既然如此,我的所作所为,走到最后,便也不会对了,明知不对还要搅动风云,是不是很可笑?” 崔炫想了想,“或许这才是天地人心的玄妙之处。” 姬鞅呵呵一笑,看着这位表面上要比自己大许多的老人,突然问道,“说实话,你最终点头答应与我合作,没半点是因为我的以势压人?” 崔炫毫无忌讳道,“有。” 姬鞅笑了起来。 在两人眼中,整座东玄东荒的气运已经开始变化,先是如小桥流水,随后百川争流,最后浊浪滔天,对于这些,姬鞅浑然不上心,自顾自说道,“东荒已经开始乱了,希望你们蜃岛能因祸得福,不过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还需要亲自处理干净,不然我不介意插手其中。” 姬鞅略微停顿,“只要影响了我的布局,哪怕是如你崔炫这样的蜃岛太上长老,我也不会放过。” 崔炫面无表情。 当初天地异变,辰山并不是没有保留下来的可能,只是偌大一座宗门,内部脉络历经万年传承,何止一个一团乱麻,人心不齐,诡谲各异,也怨不得最终差点彻底覆灭。 姬鞅双手附后,步步登高,好像要走到天穹之上。 崔炫看了眼那个背影,淡声道,“若无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 姬鞅转过头,居高临下看着那位白发老人,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你们蜃岛那位叫倾城的小女娃,真的挺不错,若非我姬鞅眼力劲太好,还真有可能让裴宫那老东西蒙混过去,你回去后,先将你们蜃岛那些乌七八糟的腌臜事处理干净,东荒的事情暂且不要你插手,不过我提醒你,千万不要想着算计我,没有用。” 崔炫皱了皱眉,转身离去。 姬鞅看着老人背影慢慢消散,低头向那盘尚未定局的棋盘望去,久久无言,他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好一个见微知著,坐下来好声好气的商量着来,这不皆大欢喜嘛。” 姬鞅抬头望去,再低头向下看了看,叹了口气,天凉好个秋,自己劳心劳力,费尽心神,还不是为了给你个小王八蛋铺路,到头来吃力不讨好,要不是看在你个小王八蛋是东玄那老家伙的半个关门弟子,老子宁愿摊手想开,什么都不再去想,省心省力逍遥自在,天大地大,整座东玄州,哪里去不得。 姬鞅想到这,抬手揉了揉脸颊,心道自己就是劳苦命啊,前半辈子太逍遥自在,报应来了。 哀叹一声,姬鞅脚下云海蓦然消散,整个人笔直一线,向下坠去。 姬鞅没由来想到那叫崔炫的老家伙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那张老脸的怪诞表情,忍不住大笑起来,“小小一个蜃岛,用东玄老头的话来说,就是鼎盛之时的辰山,又算个什么东西?万年谋划,不过一个宗门复兴,这么小家子气,也有脸皮跟我争锋,崔炫啊崔炫,这可不能怪我不讲道理啊。” 姬鞅嘴角翘起,“敢在背地里骂我,有你小子好看的。” 姬鞅一挥衣袖,一袖乾坤。 天地间,清风弥漫。 那道笔直垂落人间的身影蓦然消失,不见踪影,空中只有一道细密涟漪,缓缓荡漾。 …… …… 东海之滨,暮霭城。 天地间细雨朦胧,一片生机勃发景象。 都说小楼一夜听春雨,润物细无声,莫过于此。 一位水月青裙的少女站在家族后山阁楼上,望着天地雾霭朦胧的清新景象,短短不到三年光景,当初清秀少女早已出落长成,衣裙包拢下,依稀可见胸口双峰初具气象。 三年光景,东海复苏,灵韵浓郁,气运鼎盛,哪怕以往那些平常草木,都透露出一股充沛灵韵来。 等这场细雨过后,她就要跟家族几位师兄一起前往青云阁,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世界。 三千万里山河,哪怕对于神桥境武道修士,走下来也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但是少女心里丝毫不担心,楚天堂哥能走下来,他楚惠可没有走不下来的道理。 阁楼廊道上,走出一位气韵浑厚的中年男子。 他身材笔直,面带微笑,虽说容貌算不上英俊,却给人一种坚朗有力的感觉。 中年男子一手附后,一手轻轻叩击腰间玉带,面带微笑望向少女。 楚辉,楚家当今家主,东海气运复苏后,三年光景,不止是百尺竿头,武运福泽下,更是直达神桥巅峰,甚至半只脚踏足了丹河境。 楚辉看了眼水月长裙少女,打趣道,“怎么,眼下就连等这场雨过去,都等不及了,就那么想那小子?白瞎了大爷爷我这些年的疼爱。” 楚惠转过身,快步跑到中年男子身边,双手扯过他袖口,笑道,“大爷爷你这个样子不好看,比以前威严了,可看起来更不近人情了。” 中年男子伸手指了指少女脑袋,笑而不语。 少女看着眼前这位不再显老的中年人,吐了吐舌头,笑问道,“楚鸿爷爷还没出关?” 楚辉抬头望去,“没有,还要过一段时间吧。” 少女笑道,“等楚鸿爷爷出关,咱们楚家也算是有一位丹河境强者坐镇了,等我见了楚天哥哥,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楚辉无奈摇了摇头,心里百感交集。 短短三年,楚家能有这番光景,他自然清楚根本上的原因所在,“山河造化天工神秀,阴阳相合玉宇琼楼,大好世界,万里山河,我楚家子弟是该走出去看看。” 少女脸上流露出几分雀跃之气,道,“是吧。” 楚辉点头道,“是。” 少女双眸眯起,好似两道弯月挂起,满脸笑意,想到自己终于能够行走山河,神采奕奕。 楚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他脸色突然一正,说道,“前往青云阁可以,但是一定记得……” 不等楚辉说完,少女便噘起粉嫩小嘴,道,“知道啦,知道啦,人心险恶,山河难行嘛,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多看多想,不要多事,大爷爷你都念叨一百遍了,我早就记下来了。” 楚辉呵呵一笑,抬手揉了揉少女脑袋,到底是长大了。 第239章 人心低处 东仙峰半山腰处的青石广场上,楚天突然皱了皱眉。 天地东方,似有一股无形气运弥漫升空,转瞬即逝,愣了半晌,楚天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一路走来,对那个叫姬鞅的王八蛋,落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病根。 青石广场中心的挑战台上大战正酣,激斗的两人,都是一身玄青云杉,一人手持赤色长枪,一人手托方形印玺,纵横劈斩,灵诀缤纷,很显然,那名手托印玺的年轻人,对自己的挑战对手很是了解,看似手持长枪的年轻人气势冠绝,散发出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哪怕简单一枪,就好像能搅动天地间的罡风,但是足足小半柱香的时间,都被那名挑战的年轻人轻松化解,步法腾转挪移,印玺更是在灵诀激发下散发出一层层淡青色光晕,笼罩在那位挑战的年轻人周身,无论是挑战台上纵横交织的枪影还是激荡不息的灵元浪潮,就像是层层叠叠的水幕,在两人中间不断来回的翻滚。 不等挑战台上两人角逐落幕,楚天体内消耗灵元便完全恢复,转头环顾四周,见不少东仙峰弟子都仔细的盯着挑战台上的两人,显然,哪怕是这种并无实质杀机的武道之争,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是难得的一次参悟。 实际上,能成为青云阁弟子,即便是外门弟子,身份地位都不差,比起山泽野修来,自然就要惜命许多,先不说能有几人跟楚天一般,短短两年光景,从暮霭城走到青云阁,一路上经历无数生死之战,就是出门历练,在青云天下这方圆三千万里,不管遇上什么事,只要亮出青云弟子的身份,谁还不得给几分面子,哪怕不承认,这么一个名头也是名副其实的保命符,至少想要杀人越货,必须保证有把握做的干净才行。 如此一来,这种门内弟子的比斗,便成了武道登高途中最为关键的‘厮杀’经验,就像画师的拓印之法,自身的眼力悟性,便是拓印纸张水墨,能得几分裨益,就很有考究了,当然,这种他山之石的法子,不管是观战之人的悟性再高,也不会有亲身经历生死之战来的直指本心,毕竟武道一途真正的根祇,不比飘渺的武道气运简单半点,换句话说,其中关键便是知易行难。 楚天扯了扯嘴角,余光在一位腰悬山岳雕云玉佩的青年男子身上一扫而过,随后看向苗晓东道,“苗师兄,你跟我走的这么近,不怕被我连累啊,我看那叫姜昕的家伙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苗晓东咧嘴一笑,先是摆了摆手,然后朝自己竖起大拇指,“不要紧,姜昕就算是想要找我麻烦,也得能找到机会才行,说实话,我苗晓东的本事不行,但是就有一点好,脾气没话说,关键是能屈能伸,在咱们东仙峰,只要我不接受姜昕师兄的挑战,他是不能直接对我动手的。” 楚天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 苗晓东讪讪一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嘛,咱不希望有多大福缘际遇,不去找麻烦,也不希望麻烦来找咱。” 楚天点头道,“这倒是。” 苗晓东哈哈一笑,看了眼姜昕,见后者正向自己这边看来,也不避讳,咧嘴一笑,还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苗晓东的处世之道,楚天心里有些明白,那份坦然,就像是从小经历了苦难,慢慢懂得了什么叫韧性,从小见亲人忙碌奔波,甚至生离死别,知道了什么叫思念执著,融入生活,这种虚无缥缈轨迹,便成为了立身世间的根本,在东仙峰,便是苗晓东这种近乎笨重的执著,才有了难以言喻的左右逢源,哪怕是平日里的生死对头,到了他这里都能好好的说上两句话。只是明白归明白,一些更为细致的纹理脉络,楚天既不是当局者,便很难清楚了。 不过苗晓东都不担心,楚天自然也就不去庸人自扰,笑问道,“苗师兄,你对上台上那两人,有几分胜算?” 苗晓东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没有胜算,实不相瞒,我的武魂法相有点特殊,并不适合杀伐,所以平日里我从不会跟人结怨,哪怕是遇到些麻烦,也多是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就是咱们青云阁的试炼秘境,我都很少进去。” 楚天微微一愕,诧异道,“不适合杀伐的武魂法相?那你第一轮还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苗晓东脸色古怪的看了楚天一眼:“楚师弟你这可不是骂人啊,我参加这种试炼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多少总能摸着一些门道才是。” 楚天点头道,“这倒是。” 苗晓东脸上洋溢着一股得意神色,抬起一手,缓缓运转灵元,手心上一株碧青色古藤缓缓浮现,枝叶清脆,娇艳欲滴,甚至有丝丝缕缕的灵韵水雾漂浮其中,笑道,“我的武魂法相是青灵藤,搁在上古时期,属于农家一脉。” 楚天已经明白过来,难怪苗晓东这家伙能在东仙峰左右逢源,跟他身上的那股质朴醇厚有关系不错,很大一部分原因,估摸着就是他所凝聚的青灵藤武魂法相,能结好这么一位农家术师,可不就是意味着源源不断的灵丹妙药,虽说青云商会各种丹药应有尽有,可商会中那些修炼资源,哪怕是对于青云弟子来说,价钱是真的不低,何况对于武道修士来说,没有谁嫌自己身上钱多的。这让楚天想起前往青云阁路上遇到的那位武魂法相是月槐的汉子来,心道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 楚天眯了眯眼,笑道,“那我以后弄到的灵材灵草,可就要多叨扰苗师兄了。” 苗晓东会心一笑,拍胸脯道:“放心,我收取别人三成酬劳,楚师弟你的只要一成就没问题。” 楚天哈哈一笑,拍了拍苗晓东肩头,“够意思。” 苗晓东想了想,欲言又止。 楚天看了眼挑战台上接连不断的精彩大战,问道,“苗师兄不上去试试,万一能赢一场,就是一份不小的奖励。” 苗晓东摇了摇头,嘿嘿一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真刀真枪打打杀杀的事情,我还是不参和了,看看就行。” 苗晓东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小声道:“楚师兄,有句话我还是要跟你说一说,姜师兄虽说跟我们一样都是外门弟子,但是只差半步就能达到神桥小成境,以后楚师兄还需要小心才行,说句不合适的,天底下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楚天皱了皱眉,随即笑道,“我会注意的。” 不用苗晓东提醒,楚天就知道那个叫姜昕的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就冲着自己才刚来到青云阁,便让先前那叫黄岐的汉子来找麻烦,还是下死手的那种,就知道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楚天会心一笑,这个叫苗晓东的师兄也真真是一个妙人,就是楚天,也有一种看不懂的感觉,不过楚天倒是能觉察到,对方对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坏心。 楚天眯了眯眼,若是把他楚天想象成烂好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虽说他的立身之本跟寻常的路子有些出入,可大体还是跟此方天地契合的,喜欢做人留一线是一说,可那也得分是什么人,若是姜昕还不顾死活的想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也就怪不得他楚天,在潇湘城之前,楚天凡事都觉得自己的立身之本一定要站在那个‘立’字上才对,可过了潇湘城,楚天才知道在不同的地方,那个‘立’字也是不同的,就像是一州一国,一乡一族,不同的道理,在不同的地方,是不适用的。 楚天扯了扯嘴角,手指轻轻摩挲悬挂腰间的那枚玉佩,正反两面,分别篆刻有‘旭日骄阳,青云直上’。 既然是青云直上,那便干脆利落一些的好。 话说回来,一路上被姬鞅那老王八蛋算计,要说心里不憋屈,那才是屁话,大不了他楚天便不顾一切,也当一回杀伐不问缘由的山泽野修,反正青云阁的种种劫难,估摸着也跟姬鞅那老王八蛋脱不了关系,到时候看那王八蛋怎么帮自己收场。 楚天咧嘴冷笑,瞥了姜昕一眼,便不再多想,继续向挑战台中另外激斗的两人看去。 苗晓东似有所感,看了楚天一眼,若有所思。 不愧是整个东仙峰最为逢源的人,他在人心上有很深考究,甚至达到了那种洞察人心大智若愚的境界。 实际上,这也算是他的天赋本领,只要能自身心正,便能以玄妙气机牵引他人心神,彼此之间形成一种和气。 青云阁外门弟子,不管是武道天资还是武道修为,相同境界,都要比寻常人高上太多,观战也不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约莫小半夜光景,挑战赛就要进入尾声,因为陈晨姜昕两人名声在外的缘故,从始至终都没有人上台挑战,使得这两人每逢上台都是不战而胜,让楚天满是鄙夷,相比起来自己就要倒霉许多,估摸着第一场比赛跟黄岐的一番大战,不够干脆利索,让一些人觉得有可乘之机,结果第二场挑战赛同样刚一上场,便有一名弟子上台挑战,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又是一番大战,楚天险胜。 广场上一片片都是惊叹之声,无不感慨楚天的天资之强,战力之大,若是说第一场对战黄岐胜利有运气成分,那第二场可就没半点假的了,然后楚天第三次站在挑战台上,广场上沉寂了许久都不见有人上台挑战。 楚天喟叹一声,“寂寞的无敌啊!” 然后就有一人,在所有东仙峰弟子的惊异目光中,纵身一跃,身体轻盈的落在了挑战台上。 那人落在台上后,先是向周围抱拳一笑,转头看向楚天,淡声笑道:“顾言汀,向楚师弟讨教一二。” 话音落下,不等楚天回答,便看见顾言汀周身一股灵元激荡而起,背后一尊青色山岳拔地而起,向楚天当头砸下。 第240章 有何不敢 眼看顾言汀居高临下向自己扑撞而来,楚天双目微微一凝,没想到这个先前还看上去和顺的家伙,竟会突然暴起,并且一开始就没有丝毫保留,祭出武魂法相不说,整个挑战台空间更是在一瞬就被浓郁的杀机充满。 山岳虚影在空中愈加凝实,一股强大的气势,从顾言汀身上,朝着楚天疯狂卷去,就像是浪潮翻滚,前赴后继,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山岳覆天!” 见楚天没有丝毫退避的意思,顾言汀眼里升起一股厉芒,原本呈现托天之势的双手骤然挥下,悬浮于头顶的山岳法相当即向楚天头顶呼啸而去。 面对这狂暴一击,广场上不少人都是脸色大变,站在人群中的姜昕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顾言汀虽然同样是初入神桥境的武道修为,可是在整个东仙峰后辈弟子中,绝对是能排在前列的存在,他不信楚天面对顾言汀的全力一击,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狂暴杀机激荡而来,楚天咧了咧嘴,没想到自己才来青云阁第一天,就给自己这个大一场惊喜,楚天看着向自己扑杀而来的顾言汀,先是深吸了口气,随即右脚抬起,重重踏地。 手腕翻转间,一柄秋水长剑出现在手心。 楚天笑道:“师兄好霸道的一招山岳覆天,看看我这一招剑破山岳如何!” 话音落下,楚天已经拔地而起,右手剑柄篆有‘青水’的长剑横胸在前,头顶一副山河画卷缓缓展开,一缕剑纹被楚天左手攫出,并拢双指在青水长剑一抹而过,猛然向空中一剑斩去。 顾言汀看见楚天竟敢跟自己硬碰硬,嘴角升起一抹阴沉冷笑,好一个不知死活,他顾言汀这一击,在整个东仙峰后辈子弟中,也少有人能轻松接下来,你楚天才刚刚魂武八境,只是走了狗屎运,赢了两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只是下一刻,顾言汀的神色就僵在当场。 就是张青宋子谦两人,脸色也微微变化。 只见楚天那一剑,先是在空中扯出一条巨大沟壑,进而就像是一条青色长河垂挂人间,直接将那气势恢宏的山岳法相拦腰截断,一分为二。 顾言汀只觉的心神都是猛地一颤,一脸的不敢相信,先前他还出言讥讽黄岐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了脸,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广场中先是寂静一空,随即响起一阵喧哗。 主台之上,张青脸色变幻片刻,沉声道,“不愧是名誉弟子,不过魂武八境,竟有这份武道气象,怕是阁主大人的那位关门弟子也不过如此了。” 宋子谦苦笑摇头,只是他很快就扯了扯嘴角,一脸古怪,“好奸猾的小子。” 只见挑战台上,楚天一剑截断顾言汀的山岳法相后,身体蓦然猛地一震,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向后倒飞出去,坠地之后,还蹬蹬蹬的接连向后退了十数步,这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身形。 这让宋子谦看的直乐呵,真是个有趣的后辈。 身为在场的丹河境强者,宋子谦自然能看出挑战台上的端倪,楚天在一剑破开顾言汀的山岳法相不见灵元反噬,反而愣了半晌才坠地不起,骗鬼呢这是? 不料下一刻广场上的情景,便让宋子谦忍不住直翻白眼,除了一些个眼光老道的弟子,不少人竟是真没看出丝毫端倪来,不光是在人群中响起了嘈杂议论,那些容貌清秀少女,更是一个个露出了单纯的焦急忧心之色,有人双手紧张捏着裙摆,有人双手捧着颇具规模的鼓囊胸脯,真真是叫人心疼的紧。 挑战台上,顾言汀脸色一阵变幻,当局者迷,自是没看出楚天是扮猪吃虎的迹象,狞厉看向楚天,阴沉道:“楚天,你很不错,不愧是名誉弟子,不过接下来我可不会有半点留手了。” 楚天闻言一怔,向顾言汀抱拳道,“这么说来,先前多谢顾师兄手下留情了。” 顾言汀皱了皱眉头,阴沉盯着楚天,突然双手猛然合拢,随后十数道灵诀骤然打出,眉心处一抹玄青山岳缓缓浮现,伴随着那抹山岳的浮现,楚天感觉整个空间都弥漫出一股浩然威压,好似一层层浪潮从四面向楚天压来。 楚天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先前那一击,看似楚天轻描淡写一剑就给化去了,实际上楚天心里清楚的很,若非自己的武魂法相早就觉醒,法相之中的洗剑池也初具雏形,哪怕他体内灵元再浑厚,也不可能轻松破开那一道山岳虚影,原本想着顾言汀是被姜昕利用,同为东仙峰弟子,做人留一线,不想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 楚天扯了扯嘴角。 若是在潇湘城之前,他或许还会有诸多顾忌,凡事都会在‘立身’处落实了才行,可在经历了潇湘城那场劫难后,楚天便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就好比理法之间尚有人情,同样的立身之本,因时而变,因地而宜,同样的脉络,搁在一州一国,一乡一族,会有不同的落点,既然自己来到了青云阁,总得入乡随俗的好。 今时不同往日,眼下情景,可不同于当年的暮霭城,就像这个叫顾言汀的家伙,所要并不是自己难看,而是自己的小命,既然如此,自己可没有妇人之仁的余地。 想到这,楚天暗自叹了口气,不亲自走过千万里山河,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山河险恶。 楚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顾言汀,很显然,凭借对方眼下的武道境界,强行祭出这么一招,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就算是能重创甚至击杀楚天,时候自己的武道根基也会受到不小反噬,楚天实在想不到,姜昕那家伙到底许诺了多大的好处,才会让顾言汀如此的孤注一掷。 主台上张青眼神阴暗不明,突然看向宋子谦道,“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宋子谦撇了撇嘴,非但没丝毫担心,反而一屁股在主台上坐下,笑道:“你可就拉到吧,人家台上那两人都没说啥,你在这瞎操什么心,再说了,哪怕不说咱们东仙峰的规矩,就冲楚天那小子的名誉弟子身份,这一战就是分出生死,也没问题。” 张青瞥了眼挑战台上引而不发的两人,沉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不等张青说完,宋子谦就摆了摆手,“顾言汀虽然不错,但是既然心甘情愿被他人驱使,失了那份精纯道心,自当有生死自负的觉悟,至于那叫楚天的小子,身为朝仙峰的名誉弟子,就更不是咱们能过问的了。” 宋子谦说着,伸手指了指头顶。 张青不再言语,向挑战台看去。 历史上,青云阁所有的名誉弟子,都势必引起一场不小的风云,犹记的上一位名誉弟子,如今在青云阁已是首屈一指的人间豪杰,元婴初期修为,只身一人深入魔域千万里,便是血魔山的那些魔头,都要佩服。故而千百年以来,青云阁实际上还有一条少有人记得的法则,但凡三境之内,能战胜名誉弟子者,都可得到青云阁四大主峰倾力栽培,既是对名誉弟子的最有利鞭策,也是对门内弟子的警觉,需知天外有天这么个道理。 广场上,不少人神色凝重,那些对楚天刮目相看的年轻少女,更是抿起嘴唇。 顾言汀头顶山岳法相明灭不定,落在楚天眼里,一身气机就像是一盏随时都要熄灭的灯笼,一旦支撑不住,随时都会反噬身亡,可就在这一刻,顾言汀蓦然一跃而起,头顶山岳法相已是通透若琉璃,恍若大日高悬,向楚天当头压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 广场上所有人心弦跟着一紧,在众多弟子眼里,这不过是一场试炼而已,怎么会出现这种不顾生死的搏杀,就算是能赢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故而多数人心神惊悸同时,还都是深深的不解。 楚天眯了眯眼,讥笑道,“好大气魄!” 话音落下,只见楚天不退反进,手中秋水长剑一闪而逝,随即头顶山河画卷完全展开,一手平拖天地,但见一方冰雪剑池若隐若现。 “这是……” 看到楚天手心冰雪剑池,张青宋子谦两人心神一惊。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就感觉到天地温度在飞速降低,好似和风送暖的春末夏至,一瞬化为冰雪降临的隆冬时节。 而这个时候,楚天已经一步踏出,周身剑意疯狂流转。 天地乱雪纷飞。 一股股冰寒的剑意灵韵,铺天盖地席卷而起。 所过之处,万籁俱寂。 原本还光华璀璨的玄青山岳,好似被一剑冰封,凝固天穹,在万千剑纹的撕扯下,寸寸皲裂。 天地禁锢,楚天抬手用拇指抹去嘴角一丝殷虹血迹,扯了扯嘴角,手腕翻转,青水长剑再次出现在手心。 楚天看着睚眦欲裂的顾言汀,摇头道,“不得不承认,你先前气势的确了不得,在我见过的所有初入神桥境修士之中,能排在三甲之内,可惜你面对的是我。” 楚天好似自言自语,又像是有些惋惜,“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一饮一啄皆是本心,我楚天自问与师兄你从未见过面,竟不惜一切对我下杀手,那就该有生死自负的觉悟。” 话音落下,楚天手中青水长剑轻轻递出。 顾言汀睚眦欲裂,可先前一战,万千剑纹入体,竟是动弹不得。 “你敢……” 一声厉喝响起,楚天转头望去,是一名身穿藏青云衫的年轻男子,从人群走出,眼神冷冽,向自己看来。 楚天手中长剑去势不减,抖了抖一身青衫,看向一身藏青云衫的年轻男子,缓缓道,“我有何不敢?” 第241章 长老倾城 话音落下,楚天一剑刺出,挑战台上有一抹血花在冰雪中绽放,殷虹刺眼,广场上所有弟子心神一寒,瞳孔收缩。 主台上,张青微皱眉头,沉默不语。 宋子谦忍不住摇了摇头,喟叹一声。 那位先前从人群中走出的年轻男子,神色大变,厉声道:“你竟敢……你竟敢斩杀同门师兄……” 年轻男子浑身颤抖,手指楚天,看向主台那边,“张护法,楚天第一天来东仙峰,就敢出手斩杀同门师兄,按照宗门律法,该当何罪?” 张青微微一怔,看向那位一身藏青长衫的年轻后辈,皱眉道:“你这是在质问我?” 年轻男子浑身一颤,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赶忙摇头道:“弟子不敢,只是…只是楚天他第一次来东仙峰,就敢斩杀同门师兄,如此狠辣歹毒之人,岂能成为我们东仙峰弟子?” 张青淡然一笑,看了楚天一眼,先前楚天那一手剑池冰封天地,看似威势绝伦,实际上眼下也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毕竟能成为青云阁弟子,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家伙,魂武八境跟神桥境,差距用天差地别来形容都不为过,即便是他张青活了数十年,都不曾听说,更不要说亲眼所见了。 张青脸上那抹笑意很快收敛,重新恢复一脸冷峻神情,淡声道,“楚天有没有资格成为我们东仙峰弟子,不是你一个小小外门弟子有资格议论的,何况楚天出手斩杀顾言汀,自有执法堂来定论,什么时候连一个外门弟子都有资格妄论的了?” 那年轻男子浑身一颤,脸色惨白。 人群中,姜昕眼神阴冷,沉声道,“张护法此言差矣。” 张青眯眼望向走出来的年轻男子,一身云衫长袍,腰悬山岳雕云玉佩,任是谁来看,都当得起玉树临风四字评价。 姜昕看了楚天一眼,向张青微微躬身抱拳,言语之间,不卑不亢:“根据我们东仙峰法规,除却生死台,任何比斗都不能下杀手,否则轻则被逐出宗门,重则要被废去修为,楚师弟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等悚然,袁杰师弟也是一时心悸,这才说话有些冲撞了张护法,还望张护法能见谅。” 张青冷笑一声,不言不语。 姜昕身为姜家外族子弟,武道天资纵横,年仅二十一,便达到了神桥二境,进入内门,不过迟早的事情,若非如此,也不敢跟张青这样说话,只是楚天能成为名誉弟子,哪里会简单。 其实在东仙峰,姜昕给人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唯有心气高傲,不过一般也少有人愿意得罪姜昕,不料楚天才来东仙峰,便搬弄这么多是非出来。 姜昕嘴角轻挑,正要继续说话,忽然一声清冷哼声传来。 广场上诸多弟子见到来人,大多数人脸色一变,就是姜昕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弟子见过倾城长老!” 所有弟子齐齐躬身施礼,便是张青两人,都从主台上走下,向从山巅走来的年轻女子躬身行了一礼。 楚天眉头一挑,眼角不由的抽搐再抽搐,只觉得是大白天见鬼了,抬手捂住额头,第一次觉得人生离别不相见,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前段时间在飞舟上相遇,眼前这娘们便说很快就会跟楚天见面,没想到会是这么快,而且看着眼前情景,不光是成为了青云阁弟子,还是东仙峰长老? 眼下,倾城一身紫色长裙,一身气息好似高原冰莲,本就当得起倾城倾国的娇艳女子,顾盼之间,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明媚神韵,不得不承认,这娘们站在一群东仙峰弟子中,莫说是鹤立鸡群,就是用凤凰傲立鸡群都不为过,尤其是长裙包拢下,那显露出来的傲人身姿,让任何人一眼看去都掩饰不住内心惊艳,楚天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偷偷瞥了两眼,就看到不少年轻力壮的东仙峰弟子神色恭谨之间,都有压抑下的火热。 “果真是个狐狸精……” 楚天忍不住暗自嘀咕,同时为那些目光无忌的东仙峰弟子暗自默哀,他可是清楚,这妖娆娘们的狠辣手腕。 楚天暗地里向倾城看去,哪怕眼下这娘们掩饰的很好,楚天依旧能感觉到,在她身上的那股少女青涩,大家闺秀的优雅,成熟女性的丰韵,多少勃然相反的词语都能混杂在这女人身上。 不过楚天还没来得及嘚瑟,就赶忙转过头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来,耳朵又是一阵钻心疼痛。 不说本身已是丹河境修士,三世转生,倾城对于人心阅历可谓洞若观火,仅是惊鸿一瞥,便将楚天所有神色尽收眼底,冰冷神色竟是露出一抹惊艳笑意,看的不少门内弟子都是心旌荡漾。 楚天忍不住感叹,心道还好自己老江湖,不然事后被青儿那大小姐秋后算账,可就惨了。 倾城瞥了眼挑战台上那具尸体,绝美脸庞升起一抹笑意,看向姜昕道:“姜昕,先前是你说的,斩杀同门师兄应当废去一身修为?” 倾城声音细腻温柔,听得在场所有人心里一阵火热,就是那些个直视容貌俊美的女子,都生不起一丝心妒,不过在场之人,却少有人敢直视眼前这位绝美女子,无他,实在是这个叫倾城的女子,成为东仙峰长老一途,太过骇人听闻。 有小道消息,说是倾城当初前来东仙峰,最初只是门内弟子的身份,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成为了外内长老,更是直接进入长老堂,成为拥有决断大权的长老之一,可以想象,长老堂决断之人,千百年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从无例外,有人进入,自然得有人被挤出来,自然也就免不了一场大战,在场不少人,还记得那天整座东仙峰的山水大阵,动荡飘摇,声势之大,便是远在东仙城,都能觉察的到,在那之后,那位叫白玉的长老,便不知去向,据说是去了内门清修,还有说是一气之下,离开了东仙峰,独自远游山河去了。 姜昕深吸了口气,身为姜家外族子弟,他自然听说过一些关于倾城的传闻,眼中阴厉一闪而逝,抱拳道,“倾城长老,按照我们东仙峰法规,理应如此,何况楚天这小子明明已经禁锢了顾师弟,依旧要下杀手,如此狠辣心性,如何能成为我们东仙峰弟子?” “哦?” 倾城美眸打量了楚天一眼,竟是流露出一抹嫣然笑意,一笑倾城,众生倾倒,“你还太年轻,怕是不太了解上一位青云阁名誉弟子的事情吧。” 听到倾城这样说,姜昕心神一紧,正要说话,双眸猛的一颤,一股强大威压轰然而来,让他顿时有中窒息的感觉,只是瞬间,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惨白。 楚天咽了口唾沫,暗自心惊,短短两年不见,这个叫倾城的娘们,怎么就达到了这种地步? 倾城双眸秋波流转,看了楚天一眼,轻声道:“此次试炼到此结束,都散了吧。” 话音落下,不等场内弟子转身离去,空中便有一股凛然寒气冲天而起,但见倾城长袖在空中一晃,虚空若风铃鼓动,天地肃然。 肉眼可见,一股无形气机自四面八方风卷云涌,如厚重浪潮,齐齐压向姜昕所在空间。 她柔媚一笑,“既然如此,你回去可要好好查探一下,何谓我青云阁名誉弟子?不过话说回来,以下犯上,又该当如何?” 风云一震,姜昕闷哼一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规矩之内,皆为方圆,我们青云阁开宗以来,千年之久,为何能立足天地之间,你们莫不是都忘了?” 倾城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楚天对这妖媚女人的风雷手段早已见怪不怪,无语的咧了咧嘴。 不想倾城咯咯一笑,身上冰冷傲气蓦然消失,尽显风情,她扭动腰肢走到楚天身边,抬起右手,众目睽睽下,食指抵住楚天下巴,玩味笑道:“早就听说咱们东仙峰有一位名誉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不过姐姐可要提醒你,咱们青云阁的名誉弟子的头衔可不是这么容易顶在头上的。” 楚天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狐媚女人,大爷滴,自己这是被眼前这个娘们调戏了? 不等楚天定神,倾城已重新站直身,看了眼四周低头不语的山门弟子,轻声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都不必放在心上,咱们青云阁的死板规矩是不少,可是大道机缘,最终还是要落在一个争上,不能少了锐气,否则如何登顶山巅,俯瞰大道?” 倾城见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再喘上一声,至于先前那一道道火辣目光,更是消失殆尽,满是无聊,这才看向张青道:“接下来的事情你来安排就好,谁再敢冲撞长辈,就按山门法规处理便好。” 张青眼皮颤了颤,点头道,“是,倾城长老放心。” 倾城点点头,娇媚目光看了楚天一眼,嫣然一笑,飘然升空,御风直去东仙山巅。 天上仙女莫过如此。 一直站在张青身后看戏的宋子谦这才走出来,笑着摆手道:“散了吧,都散了吧,此次试炼到此结束,事后会有人将奖励给你们送去。” 说完之后,宋子谦意味深长的看了楚天一眼,自顾离去,暗道好小子,弄半天是上头有人啊,真是艳福不浅。 第242章 澄然大小姐 东仙峰青石广场,直到倾城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广场上那股压抑气气息才稍稍松弛了一些,楚天瞥了眼脸色惨白的姜昕,这才向山下走去。 苗晓东看着眼前景象,咽了口唾沫,暗自嘀咕半晌,这才小跑到楚天身后,说是就不跟楚天一起回东仙城驻地了,先去一趟青云商会,早就看上了一株灵草,好不容易腰包鼓一次,得赶紧去买回来,楚天笑着点头,说尽管去就是,还说小心一下姜昕那家伙,就算那家伙明面上不会跟苗师兄心生芥蒂,指不定在背地里下绊子。 山道上清风徐来,弥漫着一股特有的花香灵韵,让人心神清爽。 路上不时有东仙峰弟子跟楚天擦肩而过,大多相视点头一笑,还有一些妙曼女子,见到楚天后不顾女子娇羞,主动上前来打招呼,说是听闻楚师弟才来咱们东仙峰,就在城池那边驻地弄了一间甲字号庭院的竹楼,哪天上门拜访,还希望楚师弟不要拒人千里之外啊,楚天只得讪讪笑着回应,说一定扫榻相迎,结果每说一次,耳朵就会传来一道钻心剧痛,让楚天忍不住无奈苦笑,只得跟轩辕青青说自己才来东仙峰,人生地不熟,眼下已经跟那叫姜昕的王八蛋结下了生死大仇,不宜再随意得罪人,青儿丫头你也知道,有句话说的好,唯小人跟女人不能得罪,结果不说还好,一番解释,可不是让楚天吃尽了苦头。 楚天暗道流年不利,莫名其妙蹦出来个叫姜昕的家伙,还遇着了倾城那娘们,今后想要舒坦的过日子,怕是跟白日做梦无异了。 不对,白日做梦倒是还有可能,可想要过上舒坦日子,怕是没啥指望了。 楚天唉声叹气,只得安慰自己好事多磨,好日子好运气跟那银钱一个道理,千金散尽还复来。 走下山峰,从路边捡了些青色石子,一颗颗向远处丢去。 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气。 犹记得小时候,自己跟小安一起去山野猎杀‘妖兽’的时候,在路上比拼谁的射艺好,便会在路上抓起一把石子,站在远处丢那些高大树木,看谁砸的准。 楚天乐呵呵一笑,一把将手中石子丢出去,拍了拍手。 那个叫姜昕的家伙,在倾城那边吃了挂落,想来一时半会很难恢复伤势,这么一想,倾城那娘们倒是挺仗义。 回到东仙峰驻地,正是中午,老远就看见那位守门的老头躺在竹椅上,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嗮太阳,只是相较上一次,老人趴着一个身穿红裙的小女孩,粉嫩脸庞,有些胖乎乎的,眼下那小女孩正噘着嘴,不知是在跟谁生闷气。 走到驻地门口,楚天向老人摆手一笑,“老前辈好。” 老人抬起眼皮,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回来了,试炼比赛的名次咋样?是不是在那灵纹大阵,连一个时辰都没撑过去?” 楚天无言以对,心道你这老前辈当真是不会说话。 小女孩难得看见自己爷爷跟人说话超过十个字,皱眉道:“喂,你是谁?” 楚天哑然失笑,得,听这语气,看来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笑道,“我叫楚天,小妹妹你叫什么?”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道,“你就是那个楚天?” 楚天淡淡笑道,“你说的要是那个名誉弟子,便是我了。” 小女孩不屑的撇了撇嘴,“我知道,就是你。” 她站起身,左右打量了楚天一眼,啧啧道:“长得倒是挺不赖,难怪到处留风流债,不过看着也不像传言的那样不堪入目啊,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 楚天一头黑线,这都哪跟哪? 小女孩打量了楚天半晌,缓缓道:“我可不是小妹妹,你听好了,我叫李澄然,我比你先入的山门,你以后可以叫我澄然师姐。” 楚天咧了咧嘴,看向小女孩的目光变了又变,都说人小鬼大,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李澄然看着楚天一副神色不自在的模样,一脸嫌弃之色,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虽说我年纪小一些,可比你先入山门是事实啊,叫一声师姐咋了? 小女孩叹息一声,原本还以为能成为名誉弟子,得是多么英雄豪杰的人物,结果是这么个小白脸,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楚天看小女孩一脸古怪神色,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些进出驻地的东仙峰弟子,看见小女孩后,更是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 “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愿意叫我师姐,我也不为难你,以后叫我澄然大小姐也行,我在家里排行老大,算起来的话,大小姐这么个称呼也算是实至名归。” 李澄然一摆手,心想看在你是名誉弟子的份上,便决定退一步。 楚天先是看看守门老人,仍旧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再看看名叫李澄然的小女孩,双手叉腰,昂头挺胸,气势十足。 楚天实在无奈,心道这小女孩莫不是成精了,“澄然大小姐你继续嗮太阳,我还有事,先进去了。” 小女孩见楚天就要走,赶忙招了招手,“有事?你能有啥事,难不成是接了什么任务,要去千羽山脉?” 楚天嗯了一声,“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被一头疯狗盯上了,我得赶紧修炼,省的下次被疯狗咬着。” 李澄然皱着脸,不明所以,心道自己打小就在青云阁长大,青云七峰也没哪儿没去过,怎么不知道哪里有什么疯狗,再说了,一条疯狗而已,一巴掌就给拍死了,用得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是不等李澄然反映过来,楚天便一溜烟跑进了驻地。 李澄然一脸鄙夷神色,心道在整个东仙峰,还真没有几个人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她李澄然两岁那会就开灵,被称为先天道体,三岁魂武二境,上山下水,摸鱼打狗,无所不能,如今已经十岁,更是已经达到了魂武七境,这还是老头子特意压着自己的武道境界,不然早就蹭一下进阶魂武九境了,虽然山头内没有人愿意给自己切磋,但在李澄然心里,她可是实打实的东仙峰第一天才,青云阁第二天才,就是这样,都捞不到名誉弟子的身份,结果这个叫楚天的家伙竟然成了名誉弟子,她可是早就听说,青云阁名誉弟子有诸多权益,甚至连千羽山脉的那处禁地都能进去。 李澄然想了想,自己难得来一次,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叫楚天的家伙才对,拍拍裙衫,大摇大摆的向驻地甲字号庭院走去。 楚天刚刚进入竹楼,还没来得及关上房门,便看见李澄然大摇大摆的走来,一脸无语道,“澄然大小姐,你还有什么事情,赶紧说了,我可是很忙的。” 李澄然哦了一声,“没事没事,我不忙就行。” 楚天暗道这才叫流年不利,便见李澄然神秘兮兮的凑上前来,“先前听说你在挑战赛上斩杀了一个叫顾言汀的家伙?” 楚天微微一愣,他可是在试炼刚结束就回来了,这小女孩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得学着矜持些,不然长大可是没有人喜欢的。” 李澄然翻了个白眼,“谁敢不喜欢我李澄然,我打不死他。” 楚天愕然无语,看着眼前这位豪气干云的……女侠。 李澄然见楚天一副干瞪眼模样,抬手捂住额头,得,都说青云阁千年以来,所有的名誉弟子都是人间大豪杰人物,真是豪杰个锤儿,跟自己爷爷自称是生死故交的那老头儿,据说曾经也是一位名誉弟子,结果就是一糟老头子,那会儿还以为人老了,就没了年轻那会的意气风发,不想眼前这家伙,也是一样的货色。 李澄然想了想,问道:“先前你说被疯狗咬了,咱们东仙峰哪来的疯狗,你给我说说,我去给你报仇咋样?” 楚天摇头道,“不咋样。” 李澄然一脸不解,“为啥?” 楚天一本正经道,“那疯狗厉害的很,我怎么能让澄然大小姐你去冒险,是不是这个理?” 李澄然一脸深以为然,“这倒是,能让你灰头土脸的跑回来,想来那条疯狗也不简单,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愿意本小姐插手,我怎么好意思坚持。” 李澄然重重叹了口气,在竹屋中来回转了两圈,突然嘿嘿笑道,“你修炼可以,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保证不再打扰你,怎么样?” 楚天一副随你的表情。 李澄然小声道,“我跟你说,在咱们青云阁千羽山脉,有一处秘境,我听说里面有一种上古神兽遗种,是上古天狼一族,只要能得到幼狼,便能被天狼认主,你想想,要是能有这么一头神兽当灵宠,那得有多威风。” 楚天无语道:“然后呢?” 李澄然双眼发亮,“自然是咱们去那秘境,就算是碰碰运气也好嘛,要是能抓到一头大狗当宠物,以后我就认你第一我第二,如何?” 楚天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李澄然点头道,“那是。” 她踮起脚尖想要拍拍楚天肩头,结果白嫩小手在空中划拉了几下,愣是没够着,羞赧一笑,“咋样,都说咱们青云阁历来所有名誉弟子都是人中豪杰,也有进入那片秘境的权利,到时候算上我一个?” 楚天一巴掌拍在李澄然脑瓜子上,“不咋样,爱哪哪去,本公子还有事。” 李澄然板着脸,气呼呼道,“你可要想好了,得罪了本小姐,以后在这东仙峰上,没你好果子吃。” 楚天浑身一颤,装作两条腿不听使唤的模样,咧嘴道,“吓死我了,澄然大小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给我一般见识了哈。” 李澄然闷闷生气,盯着楚天,看楚天根本懒得搭理自己,就有些懊恼,本小姐天生丽质,武道天资绝伦,凭什么不能成为名誉弟子?老头子你也真是的,还是亲爷爷呢,哪有你这样的? 见楚天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模样,李澄然忍不住咬牙切齿,只是她很快便换上了一副俏皮可爱模样,快步跑到楚天跟前,可怜巴巴的看着楚天。 楚天依旧老生坐定,不管眼前小女孩用什么法子,决然不搭理。 一炷香后,李澄然满脸愤恨的走出竹楼,心情极其不佳。 小女孩咬牙切齿道:“得罪了本小姐,看我以后不让你好看!” 第243章 心诚义高,彼此关照 眼看那叫李澄然的小女孩愤懑离开,楚天总算暗自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竹屋内床榻上,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不知为何,楚天越想越是觉得那个看门的老头不简单,只是楚天又丝毫觉察不到那老头身上的灵元波动,想来不是已经踏足元婴谪仙境的大高手,就是毫无修炼天赋的平凡之人。不过后者的可能性显然不大,至于那个叫李澄然的小女孩,更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已经达到了魂武七境,哪怕走过了三千万里山河,楚天也从未见过这种妖孽的家伙。 楚天摇摇头,自顾嘀咕道:“怪事年年有,青云格外多。” 李澄然走到驻地门口,守门老头抬了下眼皮子,“我已经跟阁主说过了,只要你能在二十岁之前踏足元婴境,就让你进入千羽禁地。” 李澄然怒声道:“老头子你不想让我进去就直说,哼!” 老人依旧闭目养神。 小女孩咬牙切齿,这老头子真的是自己亲爷爷? 李澄然突然唉声叹气起来,自己又得回朝仙峰,一想起来那个臭不要脸的师父,她就浑身不自在,原先的那份豪气顿时消失不见,要不自己就在外面逗留一天?这么长时间没出来过了,就一天而已,应该没啥问题,大不了回去被那糟老头子罚一下就是了,她偷偷瞥了眼自己爷爷,结果看到老头根本就没有睁开眼挽留自己的意思,李澄然就更加懊恼,你可是我亲爷爷哎,都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就不能留下来聊些家长里短? 李澄然想了想,深深叹了口气,算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回朝仙峰算了,不就是元婴境吗,小事! 想到这,李澄然咬牙切齿一番,带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向驻地外面走去。 …… 甲字号竹楼,楚天看着手中一枚玉简,是之前从苗晓东那儿要来的青云阁简介,身为青云阁名誉弟子,虽说身份特殊,做起事情来可以百无禁忌,可那都是建立在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之上,眼下还是老实规矩一些的好,省的到时候自己被人家阴了还不知道。 要知道眼下在这青云阁内,除了已经蹦出来的姜家,暗地里还有那个叫徐坤的家伙,背后可是一方诸侯的龙骧怀玉两城,退一步来讲,南方云鼎一脉,怕是也不会吝啬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如果自己已经踏足了丹河境还好说,凭借自己的底子,哪怕是搁在这青云阁,也能算是一条过江龙,可眼下,还是乖乖的当潜水王八的好,至于脸皮是个什么东西,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可不就是个王八蛋,虽然楚天也相信,自己一旦真的遇到了必死境地,姬鞅那老王八必定会留有后手,在那之前,自己可就不知道要遭多少罪了。 玉简上的内容楚天看的仔细,甚至连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也没有遗漏,除了一些早就知道的东西,楚天还知道即便同是东仙峰外门弟子,身份地位也是有差别的,比如寻常外门弟子,按照甲乙丙丁也分为四个等级,初入东仙峰的弟子无一例外,都是最低等级的丁级子弟,每半年,东仙峰都会举行一次弟子试炼,山门会根据弟子的表现以及境界进行综合评定,最终来确定能否进阶,不同等级的弟子,在山门的权限也各不相同,不过有一点,若是能踏足丹河境,哪怕没有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也会被直接提拔为外门护法执事,像宋子谦张青两人便是如此。 除此之外,青云七峰的丁级子弟,一直都维持在三千人左右,一旦有较大出入,各峰便有独立的权限,举行弟子招收大赛。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光景,楚天才将玉简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暗自叹息,看来自己的青云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收起玉简,楚天打算先在竹楼修炼歇息一天,明天再做打算,是游览一下东仙峰的周边布局风景,还是去青云堂,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任务,去历练一下,都不着急。 大千世界,千奇百象,有自成规则的上古洞天,里面生死循环阴阳流转,有上古洞天破碎生成的小天福地,青云阁内门北湖福地就是如此,还有自成折叠空间,隔离天地外的洞府秘境,青云外门同样有千羽山脉,这些东西,楚天平日里没少询问轩辕青青,因此决定有时间一定要亲自去游历一遍。 天色渐暗,楚天正在主楼内安静修炼,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接着便看见苗晓东一脸欣喜的走了进来,步履轻盈,脚下生风,看来收获不错。 果然,刚一走进竹楼,苗晓东便满怀欣喜的道,“我盯着青云商会那株紫霖甘藤都快两个月了,如今终于拿到手了,哈哈……” 楚天一脸古怪,心道不就是一株灵草么,至于这么夸张? 不等楚天询问紫霖甘藤是什么东西,苗晓东便得意洋洋道,“楚师弟你不知道,我的武魂法相跟一般人不同,我们农家一脉的魂武法相,更近天地法则,讲究一个天时地利的同时,更需要人和才行,就比如通过炼化汲取一些天灵地宝中的灵韵道则进行淬炼提升品秩,只要有了这株紫霖甘藤,我便能够让武魂法相的品秩提高一阶,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一阶,以我现在的修为,可是能够炼制出玄阶品秩的丹药。” 楚天暗自咋舌。 如今他可不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菜鸟,虽说自己不可能成为丹药师,但是对丹药的品级药理方面还是有些了解的,跟墨家炼器师不同,农家丹药师炼制丹药除了必需的各种灵草,再就是与之相应的武魂法相,而在诸多不同的武魂法相中,农家丹药师的武魂法相是与上古品之时所谓的品阶界定最为紧密,就像是墨家炼器师手中的剑炉火胎,只有品秩足够高,才能支撑的起那份灵韵神意。楚天更是清楚,当初被楚家视为珍宝的青蕴丹蕴灵丹,不过是最寻常的黄阶丹药,可想而知,玄阶品秩的丹药,得是多珍贵的东西,至少在整个东仙峰,能炼制出玄阶丹药的丹药大师,不足一手之数。 苗晓东讪讪一笑,“当然,也只是有炼制玄级丹药的可能而已,只是理论上的可能,以我现在的境界修为,还支撑不起那份神意。” 楚天翻了个白眼,实在想不到,这看上去一个耿直甚至有些憨傻的家伙,竟也会跟自己炫耀这份本事。 说完了自己的收获,苗晓东跟楚天又聊了一会,大多是说了些如今东仙峰的格局,一些是楚天早就清楚的,还有一些是还没来得及打听的,比如东仙峰峰主陆不群如今是丹河巅峰的武道强者,有一个叫陆燕的独女,说到那个叫陆燕的女人,苗晓东眼冒金光,忍不住多说了一些,无非是什么大长腿,细蛮腰之类的东西,让楚天忍不住翻白眼,对这叫苗晓东的家伙又重新认识了一番,然后就是东仙峰的分布格局,除了峰主之外,还有七名决议长老,分别拥有东仙峰的决议大权,除此之外,只要能达到丹河境后期,同样会有外门长老的称号,只是与那七名决议长老相比,身份会低一级,长老之下,便是诸多的护法执事。 苗晓东说的比较笼统,楚天也没过多询问,这些事情,随便了解一下也就成了,没必要过多深究,至于各大长老之间牵扯的利益关系,楚天更是半点兴趣都欠奉。 倒是有一点,让楚天意外之余,更觉得有些郁闷,那个叫倾城的娘们,竟是东仙峰七大决议长老之一。 说完了东仙峰的格局布置,苗晓东接下来又跟楚天说了些另外需要了解的东西,比如青云商会,千机阁,青云堂,尤其是青云堂,苗晓东特意提到了楚天之前提起过的千羽山脉,说是青云阁管辖方圆三千万里,除了帮助各大城池氏族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主要的试炼任务便在千羽山脉,千羽山脉是青云阁执掌的洞府秘境之一,远非表面上看去的那般简单,里面的妖兽从黄阶到地阶不等,甚至还有不少天地灵材,进去试炼的弟子,都能够在青云堂接手一些任务,完成后兑现成青云贡献分,当然,青云阁之所以能有源源不断的天灵地宝丹药资源,最关键之处便在于此,门内所有丁级子弟,每周必须完成一个最低级的任务,更高级弟子,同样如此,否则非但得不到青云贡献分奖励,还要被扣去一些修炼资源。 楚天只是笑着点头,这倒是可以理解,流水不腐嘛,否则偌大一个青云阁,如何源源不断的流转。 最让楚天惊异的是,根据苗晓东的说法,他手上的这枚名誉弟子玉牌,不但是青云阁弟子的身份象征,更是一道保命符,若是在外面遇到危险,只要以灵元震碎,便会有一位元婴境强者分身降临,只是相应代价也极其昂贵,便是记录在内的所有青云贡献分,都会消散一空,化为乌有。 两人聊了大半天,天色早已暗淡下来,不等苗晓东起身告别,楚天便主动说是苗师兄若是没有别的事,可以一起在竹楼这边修炼,可不是让苗晓东满怀欣喜,连委婉的谦让都没有,只是讪讪笑着说这哪好意思,便搬了张蒲团,臭不要脸的寻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了下去。 修炼无岁月,一夜时间很快过去。 第一次在甲字号竹楼修炼,苗晓东满脸的陶醉,就是楚天也啧啧惊奇。 这么一座小小的竹楼,看似平凡,对楚天两人来说,可是比仙家秘境都不差了。 苗晓东起身后啧啧说听闻青云阁四大主峰,各有一座小洞天,里面地方不大,也就方圆千里左右,但是琼楼殿阁,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根据一本“四峰洞天”的书卷记载,洞天之中灵元气韵充沛似水雾流转,只是走上一圈,都能浸湿了衣袖,饶是宗门内那些核心弟子,都很难进入一次。 楚天啧啧惊奇,三千万里山河,楚天自认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甚至于轩辕轻轻还说过一些上界天的浩瀚风光,可亲自体会了这座竹楼的好处,再听说所谓的“四峰洞天”,还是有些好奇,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一定不能错过了才是。 苗晓东似乎看出了楚天的想法,笑道:“楚师兄天资绝伦,成为内门弟子那是迟早的事情,一旦进入内门,过了门内那位前辈的考验,便会顺理成章的成为核心嫡传子弟,到时候一定有机会进入咱们朝仙峰的‘朝仙小洞天’。” 说到这,苗晓东还特意提醒了一点,说是楚天若有可能,成为核心弟子后,不必急着踏足丹河境,最好是积累够足够多的青云贡献分,去那‘朝仙小洞天’中冲击丹河境,毕竟能在那种法则灵韵之地踏足丹河境,多少都算一场不小的福缘,无论是对武道根底,还是对当下的武道境界,都有很大裨益,需知武道登高,其实跟凡夫俗子生活过家一个道理,讲究鸡毛蒜皮的点滴积累,只有足够的积累,才会有所谓的厚积薄发,这是武道传承千万年亘古不变的道理。 楚天点头道:“的确如此。” 实际上楚天这一路走来,早就清楚了此中道理,苗晓东的这番话,就像是一个凡俗妇人,对每一颗银钱的精打细算,看起来不起眼,却是武道立身的本源之一。 楚天笑道,“我这才刚刚魂武八境,丹河境的事情还远着呢,不过苗师兄的这番话,当真是金玉良言,今后苗师兄这个朋友,我认了。” 苗晓东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师兄我其实就是一个商人,利益最大化吗,想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很简单的。” 楚天竖起大拇指道:“苗师兄心诚义高,磊落光明!” 苗晓东难得老脸一红,笑道:“比不得楚师弟的英勇神武。” 楚天一本正经点头道:“彼此彼此,今后还需苗师兄多多关照才是。” 第244章 武道之上独木桥 跟楚天简单说明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苗晓东这才告辞离去,好不容易弄到了一株紫霖甘藤,又在楚天这栋竹楼修炼了一夜,精气神正是充盈饱满的时候,可不得趁热打铁,赶紧回去淬炼自己的武魂法相。 跟寻常的修炼不同,涉及到武魂法相,已经跟自身大道息息相关,即便说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都不为过,对于这一点,即便是兄弟道侣之间,大多都是避讳莫深,苗晓东自然不会在楚天这栋竹楼暴露迹象。 昨日一场试炼比赛,楚天得到了一些品秩不俗的丹药不说,还得到了三百青云贡献分,按照青云阁的市场行情,一个青云贡献分的价值比一枚月化石还要高些,只不过除了兑换所需的功法玉简修炼资源外,想要进入青云阁特有的修炼秘境,一样需要青云贡献分才行,因此正常来说,在青云阁,青云贡献分要比月华石好用的多。 楚天先前查看了一下,若不是因为自己是名誉弟子,没有诸多的身份限制,现在也就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外门弟子,所能接到的任务自然也只能是最低的丁级任务,任务完成的奖励也就三到五点贡献分,可见三百点青云贡献分的确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走出城池驻地,楚天直接向东仙城所在的青云商会走去,虽说轩辕青青不说,楚天也清楚这丫头近来的神魂气力消耗不小,不说跟自己拌嘴,就是平日搭理自己都显得欠奉,虽说三百点青云贡献分兑换一株养神莲有些捉襟见肘,兑换几株紫梦竹还是错错有余的。 作为东仙峰外门驻地,东仙城看上去要比龙骧城还热闹不少,再加上有剑山龙门龙庭阁诸多势力交织其中,商贸自是繁荣,不止是青云内城,就是七座外城,同样建有各自的飞舟广场,这可是在龙骧、潇湘城都不曾见过的景象,在楚天看来,或许直到现在,自己才算是走上了人间武道的开始。 东仙城街道上熙熙攘攘,有清一色白底云衫的青云阁弟子,有装扮各异的散武修士,有衣衫华丽的世族子弟。 路过一座青石广场,看着广场内纷乱的景象,楚天有些无语,广场外围有一座青色石碑,石碑上刻有‘独木台’三字,按照之前的了解,独木台中的‘独木’两个字取自阳关道独木桥中的‘独木’二字,寓意谁若是有私人恩怨,尽管上台挑战,大道不宽,就是座独木桥而已,不管是点到为止,还是生死战,随意,不过千年以来真正的生死战并不多。甚至因为‘独木台’是青云城唯一合法动武之地,不少人都将此地当成了一处武道技击切磋的场所,眼下广场上就有几处挑战台上,各有两人正腾转挪移,大开大合的激战正酣,旁观者大声叫好,不少人还跟着起哄,或者评头品足,或者下注赌输赢,乱七八糟,倒是热闹的紧。 楚天在广场外围看了一会,有一位中年男子见楚天是生面孔,便上来搭讪,因为楚天已经收起了那枚名誉弟子身份玉牌,便问这位小兄弟是不是才来东仙城没多久,要不要上挑战台试试身手?中年男子自我介绍说是叫张翰,对这东仙城的各方豪杰熟悉的很,对那些经常上台比斗的人更是了若指掌,谁都是什么修为,有多强实力,什么底牌,不管楚天想要了解什么,他张翰就没有不知道的,保证能给介绍一位恰当的好对手,让楚天苦笑不得,竟然还有人挣这份钱。 楚天摆了摆手,说自己就随便看看,不喜欢去挑战什么。 中年男子满脸的惋惜,常年在外面做这种营生,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只是一眼,他就看出楚天的底子不差,同阶之中绝对是翘楚人物,这要是上去打一架,保准能让他大赚一比,便笑着跟楚天解释道,“但凡喜欢来‘独木台’的人,大多是散武修士,别看青云阁弟子豪爽,实际上这些人更是爽利,武道登高,虽说有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毕竟不如亲身实战。” 中年男子说到这里,那张见惯了世间百样人的脸庞上,显露出一副老江湖的神情来。 楚天笑着摆摆手,对此并不陌生。 出门在外,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很正常。 楚天呵呵一笑,道:“前辈的话晚辈很是受益,等以后若想要前来砥砺武道,必定找前辈介绍几位好的对手。”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小兄弟一看就是爽利人,这一点你放心,来这独木台砥砺武道,我张翰介绍的对手,绝对是最适合的。” 中年男子一手扶着青色石碑,一手指了指广场,缓缓道:“武道砥砺,就像砥砺剑锋,一个道理,想要展露锋芒,就像是小兄弟背后这把长剑,只有时刻打磨,经常砥砺才行,武道艰难,山泽野修的搏命,看似无奈之举,可一旦能走到最后,往往都是了不得的存在,相反在咱们这青云城,大不一样,不说那些世家子弟,就是青云阁弟子,都少有独自一人行走山河的,这样一来讲究也不讲究,虽然也能通过这种方式砥砺武道,可这其中,好坏难说,富贵险中求,留得青山在,谁对谁错,到底没个定论。” 楚天点头道,“前辈真是高人。”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我算什么高人,就是天天在这混口饭吃,见的人多了,有些牢骚感慨而已。” 楚天向中年男子抱了抱拳:“前辈有一点说的不清楚,真正的人间蛟龙,岂能被弯弯绕绕的几句话就束缚住?想要成为真龙,哪有不经历风雨雷电就蜕变的道理。”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小兄弟说的是。” 楚天对中年男子抱拳离开,继续向青云商会走去。 按照玉简上的介绍,青云阁在青云内城和七座外城都建有商会分部,一般来说,但凡青云阁弟子,能在任意一处青云商会兑换所需的修炼资源,只是兑换的价格有些许变动。就好比楚天身为东仙峰弟子,在东仙城的青云商会兑换东西便会便宜一些,听苗晓东说,这点出入是为了激起各峰之间的竞争。 楚天还听说青云商会作为青云阁的基柱之一,在青云内城的商会内,有一尊初代青云阁主的金身雕像,气派无比,哪怕青云阁的那位初代阁主早已兵解数百年,依旧在那尊雕像中残存一缕神魂,一旦以青云阁请神秘法祭拜,那尊金身雕像便能觉醒神魂,战力堪比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 除了青云商会,苗晓东还跟楚天提起过千机阁的秘闻,说千机阁不但是青云门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更是青云阁立身之本之一,渊源之隐秘幽深,不下于那位开山的一代阁主,据说当初那位一代阁主大人,便是在青云山得到了一处上古传承,这才于此地建立了青云阁,甚至有消息说第一代阁主大人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称号,叫‘千机道人’,因此千百年来,千机阁长老都是一群身份极其特殊的存在,平日从不出现,一旦出现,权柄之大,不比青云四座主峰的长老差半点,犹有过之。苗晓东说楚天有空可以去千机峰那边看看,在主殿之中,还有一道千机石碑,据说是第一代阁主大人以秘法拓印而来,上面的篆文,便是一代阁主曾得到的部分上古传承,苗晓东说他曾经看过几次,哪怕那座千机石碑拓印下来的传承不足完整的十分之一,可其玄妙程度,依旧让人匪夷所思,千百年来,只有当今那位阁主大人,领悟了一些,楚天想着自己去过了青云商会,一定要去千机阁看看,被苗晓东称作每一道篆文都如谪仙天人的石碑有多玄妙。 当然,对于苗晓东的那些言语,楚天并不觉得有多夸张,青云阁能屹立此方天地千年之久,便是玄煌大帝都不敢妄动,根基可见一斑,何况楚天一路走来,对上古秘辛的见闻可不是一次两次。 最后就是青云阁掌控的那方叫千羽山脉的洞府秘境,按照苗晓东的说法,千羽山脉是一处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秘境,里面有诸多妖兽灵宝,哪怕被青云阁弟子搜寻了千百年,依旧有许多机缘,甚至于一些‘别有洞天’处,并没有强大妖兽坐镇,依旧不曾被人发现,没办法,但凡能凝聚时空道则,形成洞天子空间,便是元婴境强者都素手无策,只有看运气和命才行。 根据青云阁规则,但凡进入千羽山脉的弟子,可以有争斗,但绝对不可以相互杀伐,否则必定会被废去修为,逐出山门,除此之外,便是不许私自进入一些圈进起来的禁地,否则生死自负,还有可能受到刑罚殿的责罚。 提及千羽山脉,楚天便想起当初还在暮霭城那会,剑一还是刘广跟自己提及的‘北湖福地’,据说是比千羽山脉更珍异的小天福地,十年才会开启一次,并且跟千羽山脉不同,每次开启进入秘境的名额还有诸多限制。 想到这,楚天收敛思绪,不再多想,抬头看去,青云商会四个大字,正悬在自己头顶。 楚天站在青云商会门口,向里边望去,第一眼就看见大殿中央那座水雾朦胧的灵纹大阵,灵光莹莹,光华湛然,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青云阁,就是财大气粗!” 只是一眼,富丽堂皇丝毫不比龙庭阁差半点,犹有过之。 第245章 花钱如流水 楚天在青云商会门口看了眼悬挂在头顶的金字牌匾,这才向里面走去,商会大厅,到处都是墨家机关术士跟灵纹师布置打造的隔离空间,走入其中,先是荡漾起阵阵涟漪波纹,随后楚天就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曲径通幽的僻静小路,先前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影顿时不见踪影,小路都是由一种特殊青石铺就而成,出自千羽秘境,据说蕴含一种时空道韵,走在上面,能够让青云阁弟子感受那种时空流转的错觉,青云阁弟子,平日主要的历练方式便是前往千羽山脉,而千羽山脉恰巧又是一方上古洞天破碎后遗留下来的秘境,与此方大天地的时光流转有细微差异,青云商会这番手笔,用心所在,可见一斑,小路两侧,是一盏盏好似灯笼一样的灵纹阵法,映照的小路四周恍若骄阳洒落雪地上,光线明亮,灵韵氤氲,如同人沐浴在冬日和煦阳光下。 楚天默默叹息,不愧是青云阁,三千万里天地的执牛耳,就光凭这一点,即便是最低级的外门弟子,也足以自傲了。 在僻静小路上走了约莫十数息光景,眼前光华一闪,再回过神时,已重新站在了一处大殿中,楚天忍不住啧啧惊奇,真是好大手笔! 跟在外面看上去的不同,大殿内当真是别有洞天,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座小规模的城镇,大殿中被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巷’隔离开来,分成一个个梯田般的广场,广场中,有少数青云弟子摆放的摊位,楚天细致打量了一眼,那些能够摆放摊位的弟子,白底云衫胸口,最少都有一朵金色云纹刺绣,按照青云阁的说法,想来便是所谓的内门弟子,除此之外,广场四周一座座独立的殿阁,鳞次栉比,就像是错落有致的豆腐块一样,每一方殿阁外都挂有一块檀木牌匾,上面大致写着殿阁可以兑换的物品,楚天环顾一周,有一些殿阁的规模,已经不下于寻常氏族的高楼府邸,门匾上的内容更是让人咋舌,楚天只是看了一眼,最便宜的东西,都得要数以千计的青云贡献分才行。 关于青云商会的模式,有一些传闻,说是青云阁建立之初,方圆数万里唯青云独尊,那位建立青云商会的长老想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允许青云商会独立出数支,相互竞争,甚至允许门内弟子交易往来,以此保持流水不腐,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么一副民间市坊的热闹景象。 楚天在大殿走走停停,约莫半柱香时间,才逛了小半数殿阁,看着眼前一座叫‘飞仙阁’的阁楼,忍不住暗自惊叹,当初在龙骧城灵宝殿,楚天曾买过两片流光竹叶,一副《山楼修佛图》,甚至还捡漏买了一座巴掌大小的飞来峰,也是那一次,楚天第一次感觉到天外有天,家乡暮霭城的偏僻穷困,并且还第一次见识了除却灵纹图录之外的英灵图鉴,尤其是那副《真神英灵图》,楚天至今记忆犹新,当初那位引导自己的青衫小吏说那副《真神英灵图》是灵纹师以一些武道大能前辈,前往修罗战场摄取出来的修罗意志绘画而成,以‘请神香’辅以特殊灵诀,便能将画卷之中英灵真身请出来,眼下,楚天眼前这座‘飞仙阁’,竟是挂满了类似的英灵图,披挂甲胄,金刀大马,飞天仙女,清秀文士……各种各样,可谓仪态万千。 相较楚天路上偶尔遇见的一些英灵图,这座‘飞仙阁’内的英灵图鉴,更是活灵活现,入木三分,给人一种栩栩如生,就能走出画卷的感觉,其中一幅金甲怒目图,只是看去一眼,就让人觉得气势当空,气冲斗牛,一幅仙女御空图,脚下流云飞渡,周身衣袖飘摇,伴随画卷中的灵韵流转,宛若真人。 楚天驻足许久,目光从一幅幅英灵图鉴上缓缓扫过,以英灵图鉴的灵元气韵来看,这些图鉴的品级想来最低也在玄阶才行,请神出来的傀儡,最少也比寻常神桥初期的人厉害。 站在一群人中,楚天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买下来一副,哪怕用不着,平日没事的时候琢磨琢磨其中独到玄妙,总是好的。尤其是英灵图鉴中那种将残魂意志般的东西封印入画卷的手笔,即便是轩辕青青,也是一知半解。 花费五十点青云贡献分,购买了一幅铁骑冲锋图,图上是一位银甲银枪的威武骑将策马前冲的图画,四野之中,狂风黄沙,气态苍茫悲壮,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错觉,按照殿阁主人的说法,这幅铁骑冲锋图鉴,所用修罗意志生前乃是以为元婴境强者,武魂法相便是一尊冲锋铁骑,因此哪怕历经千年光景,残魂意志近乎消散殆尽,依旧被一位灵纹大师描绘出了几分神韵,请神出来的傀儡战将,不会比任何神桥三境的武道修士弱半点。 对于这些,楚天倒不是很在意,之所以会选中这副铁骑冲锋图,主要是在这副图鉴中,楚天觉察到一股特殊道韵,就像那位殿阁阁主所言,描绘这幅英灵图鉴的那位灵纹大师,只是用淡薄修罗意志,寥寥几笔,便早就出了这副气象,跟那些处处沥粉贴金的图鉴相比,更是有一种于自己武魂法相相得益彰的感觉。 楚天本就是半个灵纹师,能清晰觉察到,那位描绘这幅英灵图鉴的灵纹大师,是一位出神入化的丹青圣手,别的不说,抽丝剥茧临摹灵元气韵的手段,不简单。 将那幅《铁骑冲锋图》收好,楚天忍不住一阵肉疼,钱难挣,屎难吃,亘古不变的道理。 想想最低级的外门弟子,完成一个任务才能得到三到五个青云贡献分,这一幅不起眼的英灵图鉴,就要五十点贡献分,可不是叫人暗自伤神,要不是自己运气好,才来青云阁,便赶上了一场弟子试炼,现在还不知在拿喝西北风呢。 只不过楚天肉疼过后,很快就坚定信心,凭自己的本事,就算青云贡献分再难赚,也不是个事,事在人为,只要功夫深,少不了贡献分。 离开‘飞仙阁’后,楚天又在一间器具阁里买了件名为‘魂洗’的灵宝,据说是青云阁一位墨家炼器大师仿照上古‘魂砚’炼制而成,模样也是巴掌大小的古砚形式,之所以耗费一百多点青云贡献分购买这件‘魂洗’古砚,因为这件灵宝能够洗涤神魂精魄,平日楚天静坐修炼的时候,轩辕青青能够以‘魂洗’凝练自己的神魂,虽说效果不大,聊胜于无。 看了看手上玉佩还不足二百点的青云贡献分,楚天无奈叹了口气,终于直接向街道一侧的‘灵材阁’走去,殿阁门口的牌匾上刻着两朵青色云纹,表示出售任何玄阶灵丹妙药,楚天看了一眼,同样是玄阶灵材,也是价格不一,其中最贵的一株灵草,竟是开价三百一十八的青云贡献分,折算用月华石购买,足足要四百多枚,不过楚天瞧着那株灵草的功效介绍,也值得暗自点头物有所值。 ‘灵材阁’的店主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女,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觉,楚天试着说了几句套近乎的话,被少女一阵白眼,直接说一口价,咱们‘灵材阁’没有还价这一说,就不用说那些夸我的言语了,本姑娘不吃那一套,让楚天一脸尴尬,转悠了两圈,说自己就要进阶神桥境,想要厚积薄发,这才来未雨绸缪,有没有淬炼神魂的灵宝,拿出来看看。 殿阁少女翻了个白眼,神色怪异的看了楚天半晌,才从一排架子上拿出一个檀木盒,木盒上可有一层灵纹禁制,带有淡淡灵韵弥漫其中,想来是为了保存里面的灵材灵韵。 楚天轻轻伸手接过木盒,还没来得及打开,少女便一脸清淡的说道,“这里面的紫梦竹,年份有些久远,不过灵性至少还保存了八成以上,足够你用的了,六十二点青云贡献分,或者七十枚月华石。” 楚天咧了咧嘴,看了清秀少女一眼,虽然恨不得狠狠打这小妞屁股几巴掌,感情这是看不起楚公子了。 不过这小丫头一番心意倒是好的,楚天也就好男不跟小女人计较。 楚天打开木盒看了一眼,灵韵是淡弱了些,却不失醇厚,六十二点青云贡献分,算是物有所值,想了想,说还有没有,他有的话他要两株。 清秀少女微微一怔,更是古怪的看了楚天一眼,以她的眼界,自然能看出来楚天才刚刚魂武八境,虽说以往不是没有人在神桥境就特意淬炼神魂,为进阶神桥境做准备,可对楚天来说,一株‘紫梦竹’绝对错错有余,甚至于少女都觉得魂武九境便用紫梦竹淬炼神魂,根本就是老鼠吃大麦,糟蹋东西,难不成这个年轻人脑袋被门板挤了? 楚天却不以为意,任由少女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一副怎么样,发现小爷帅气了吧,看吧,看吧,使劲看的前揍表情。 少女皱了皱眉,抬手在虚空一握,远处木架上的一个木盒蹭的一下飞到了少女手中,递到楚天跟前,清冷道:“六十八点青云贡献分,算上先前那一株,一共一百三十点。” 楚天当时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出了一脑门冷汗,赶紧接过木盒,付了钱向外走去,先前那一瞬,楚天可是清晰的觉察到,那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女,竟是一位丹河境武道修士。 楚天将木盒收起,赶忙双手合十,心道眼见不一定为真,那清冷少女指不定就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太婆也说不定,还好自己本分,没得罪那少……女。 此后楚天又在大殿逛了一会,兑换了一些快速恢复体内灵元的丹药,价格不算多贵,一颗‘雨霖丹’也就七点青云贡献分,一共兑换了三枚,想着等自己前往千羽山脉,也算有些准备。最后楚天暗自叹息一声,出来转了一圈,就又一穷二白了,以后的路,任重而道远。 楚天看了眼手腕玉镯,眯眼而笑。 玉镯内少女似乎跟楚天互有感应,微微一颤,依稀可见灵韵流转,好似波光水面,光彩熠熠。 第246章 好看 钱花的跟流水一样,楚天心里难免由此而抽搐,只是楚天那份心疼很快就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两株紫梦竹,足够轩辕青青以神魂灵体状态遨游天地一段时间,不用担心天地罡风吹拂,天道威压,楚天也算是心头的一块巨石落地,等下一次再来这青云商会,想来凭借自己的本事,怎么不能弄个千儿八百的青云贡献分。 想到这,楚天心里忍不住美滋滋起来,来到青云阁,距离帮助青儿丫头重塑真身又近了一些,到时候不要说亲个小嘴,这丫头指不定一个情不自禁没忍住,直接对自己以身相许呢,嘿,醉卧山巅看云海,怀抱美人归,想想这日子真是比神仙还逍遥! 乐呵呵走在东仙城大街上,楚天只觉得今日阳光格外明媚,决定先回一趟城中驻地,让等青儿丫头炼化了一株紫梦竹,再前往青云堂或是千机阁看看。 刚要转过一条小巷,就看到一个突兀出现在视野中的熟人。 楚天先是一愣,便哈哈笑着走上前两步,问道:“黄师兄,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比两年前更雄壮的青年汉子抬手拍了拍楚天肩头,笑道:“专程来堵你小子来了,信不信?” 楚天龇牙咧嘴,只觉得肩头在青年汉子那两巴掌下,顿时升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来。 来人正是有云峰四杰之称的黄大年,当初楚家逢遭变故,若非云峰四杰出手相助,即便楚天再如何厉害,怕是也早已饮恨埋骨了,虽说楚天跟云峰四杰并没有多少交情,通过剑一楚天对这四人却有不少了解,眼前这叫黄大年的青壮汉子,据说武魂法相乃是一头上古异兽搬山猿,力大无穷,在两年前便有大力金刚的称号,想来两年光景,一身气力更是达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云峰虽说并不是青云阁四座主峰之一,底蕴实力却不容小觑,不说云峰峰主乃是一位元婴巅峰境界的强者,峰内弟子更是人才辈出,光是云峰四杰,便是能跟剑一齐名的楚乔人物。 见楚天脸色先是涨的通红,继而变得铁青,黄大年哈哈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听说楚师弟你的武道修为比当年剑一那家伙不逞多让,一路上的战绩更是骇人听闻,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才试探一下,哈哈……” 楚天深吸了口气,终于将体内那股暴戾气机磨损殆尽,一脸愤然的看着哈哈大笑的青壮汉子。 黄大年环顾四周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笑道:“听说楚师弟才来青云城,就遇到了不少麻烦,有没有需要师兄我帮忙的?放心,不要说外门七峰,就是内门那些个家伙,也没有几个咱不敢揍的。” 楚天翻了个白眼,问道:“当年多亏了黄师兄几人,我们楚家才能渡过难关,不过我若是没记错,跟黄师兄的关系还没这么好吧。” 黄大年咧了咧嘴,抬手就要再次拍在楚天肩头,被楚天一个激灵赶忙躲过。 黄大年摸了摸鼻子,白眼道:“不是吧,楚师弟你可不是小心眼的人,要不这样,我请你去‘春风楼’逍遥一番,就当是给楚师弟你赔罪了,咋样?” 楚天先是一愣,很快想起苗晓东给自己说过的一些话来,顿时一头黑线,摆手道,“可拉倒吧,黄师兄来找我有什么事,还是直说了吧。” 黄大年一副你是不是个男人的模样,鄙夷的看了楚天半晌,他可是早就打听好了,‘春风楼’今日新来了几名娇俏小娘子,都是特意调教好的那种,最是熨帖男人心,并且都未开苞,他黄大年可是跟几位师兄求爷爷告奶奶,这才积攒够了钱的。 见楚天一副正义凛然神态,黄大年翻了个白眼,心道楚天当年在暮霭城那儿,不说是花丛老手么,怎么眼下看上去,跟个雏儿似得,你奶奶的,要不是自己当初在暮霭城亲自走过一遭,还真就被你小子的表情给蒙骗了。 抬头看了眼天色,捏了捏自己腰包,心道自己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请楚小兄弟去‘春风楼’逍遥一番的,既然楚天不领情,那可就不怪他黄大年不够仗义了。 黄大年哈哈一笑:“算了算了,既然楚师弟今日不方便,那咱们就下次在一起去。” 楚天一头雾水,问道:“黄师兄真没别的事?” 黄大年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情,只是听闻你来到了青云阁,正巧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小子还挺精神,还以为头顶着名誉弟子的头衔,得被人打得缺胳膊少腿的呢。” 楚天一头黑线,咧嘴道,“黄师兄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黄大年不以为意,一本正经道:“啥叫好话?忠言逆耳,听过没?我这话听起来不咋滴,实际上可都是大大滴好话!” 楚天只觉的整个人都有些凌乱起来,真是第一次认识到了云峰四杰杰在何处。 黄大年却不以为然的拍了拍楚天肩头,意味深长道:“放心,黄师兄还是那句话,要是打不过谁,就去云峰找我,保证揍的他姥姥都不认识,我黄大年看中的兄弟,绝对能两肋插刀,当然,云峰可能会不太好上。” 楚天还没反应过来黄大年几个意思,便见那位体态魁梧的青壮家伙跟自己错肩而过,走出去十数步,还不忘背对着自己摆了摆手,神气风骚外漏。 楚天顺着来时的街巷走回东仙驻地,一路上默默思量着黄大年那些古怪措辞,东一榔头西一竿子,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味道来,索性便不再庸人自扰。 回到东仙驻地,见那个叫李澄然的小女孩不在,楚天下意识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楚天总觉得那小丫头片子,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只要是沾上,指定没啥好事。 只是楚天才走到竹楼,一张脸顿时黑了起来,就是轩辕青青都露出了愤懑之色,以心声嘀咕道,“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得,那儿都有她。” 看见站在竹楼门口的女子,楚天扯了扯嘴角,上前两步,摆出一副纯情少年郎模样,恭恭敬敬抱拳施礼:“楚天见过倾城长老,不知道长老来我这小庙有什么事情?” 看到楚天这副模样,原本神态婉约的女子忍不住露出狐媚的玩味神色,与楚天的纯情正气截然相反,媚眼如丝,极为勾人道:“好俊秀的小子,看的姐姐我心都酥了,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楚天翻了个白眼:“多谢倾城长老夸奖,只是倾城长老天人之姿,我这小庙里面从未打扫过,别脏了长老的裙衫,有什么事在这儿说就是了。” 倾城一手拢了拢耳畔发丝,一手拢了拢胸口衣裙,原本就娇媚神色更是让人心神荡漾,死死盯着楚天,只是看了半晌,也不见楚天有什么动静,便收起妩媚神色,眯起眼眸,换了一幅清冷神色道:“楚天,你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楚天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说话了,片刻之后,心有余悸道:“不知道弟子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倾城长老见谅。” 倾城眯起眼,满是恼怒之色。 楚天心里暗自得意,小样,跟老子斗? 不料倾城蓦然噗嗤一笑,伸出光洁如玉的皙白手臂,轻轻勾起楚天下巴,美眸嫣然看着楚天,秋波流转,含情脉脉。 楚天愣了愣,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心道要不是自家青儿丫头,就冲你这骚娘们今儿的这番举动,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只是楚天很快就头疼起来,今儿晚上,自己铁定又要被青儿丫头秋后算账了。 倾城见楚天不断变换的神色,愤然放下手,愠怒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草包,一点贼胆都没有。” 楚天看着一脸愠怒的妖娆娘们,依旧眼观鼻鼻观心。 倾城看着楚天,深吸了口气,本就峰峦跌宕的胸脯更加让人目眩神迷:“一点良心都没有,亏得还帮你压下了九玄峰那边的诘难,原本还想再帮你一把,算了吧。” 倾城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楚天皱了皱眉。 见倾城没有停步的意思,心道小爷要是没良心,早就把你丫的吃干净抹嘴跑路了,正打算开门,便听见倾城清冷的声音传来:“上面给你的任务,三天后跟姜浩几人一起去接触血魔山一座驻地,对了,姜浩可是姜家的人,神桥二境的修为,战力极强,你自己看着办哈。” 楚天微微一怔,赶忙出声叫住就要走出庭院的妖娆女子。 倾城回过头呵呵笑道:“怎么?现在想要请我进去坐坐了?” 楚天讪讪一笑:“倾城长老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怕脏了你的衣裙嘛。” 倾城神色自若,就要转身离去。 楚天赶忙一脸惊艳的看着倾城,“不得不说,几日不见,倾城长老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呸,应该是倾城仙子姐姐才对,啥玩意的长老,也就是姐姐你平日不常露面,不然咱们东仙峰那些个家伙,早就都把一双狗眼瞪出来了。” 倾城嗤笑道:“那也不见你的狗眼瞪出来。” 楚天一本正经道:“我能跟那些个心思不轨的登徒子一样?显然不可能,不然怎么能对得起倾城姐姐你的眼光不是。” 倾城笑容玩味的盯着楚天。 楚天眨了眨眼,神色痴痴然。 倾城随手丢出一枚青色雷珠,冷声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注意那个叫姜浩的家伙,不是省油的灯,至于此次任务……” 倾城话音蓦然一顿,眼神玩味的看了楚天一眼,眯眼笑着转身离去。 楚天看着那个转身离去的妙曼身姿,撇了撇嘴,心道就你还想吊小爷我的胃口,真当我楚天是被蒙大的。 楚天轻轻嗅了嗅,满是馨香,暗自嘀咕道:“到底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好看是没的说,这香味儿,沁人心脾。” 楚天手腕,玉镯光华一闪而逝,随即一位玲珑妙曼少女虚空浮现,周身一只只灵蝶翩迁起舞,灵秀可爱,她似笑非笑道:“那妖精有多好看?” 第247章 千机峰(上)         楚天看着跃然出现的清秀少女,一头冷汗,讪讪笑道:“好看个锤子,那狐媚子再好看也比不上咱们青儿仙子。” 轩辕青青眯起双眸,满脸笑意的看着楚天:“真的!?” 楚天抬头挺胸,一本正经道:“千真万确!青儿你可是天上谪仙,岂是那些个庸脂俗粉能比的?再说了,咱们平心而论,那叫倾城的娘们,就算长得不错,顶多了就是个狐狸精,跟青儿你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轩辕青青周身有灵韵似荧光环绕,双眸更是眯成月牙儿,似笑非笑的盯着楚天,显而易见,对于楚天的油腔滑调,少女并不打算就此揭过。 轩辕青青歪了歪脑袋,问道:“可是先前我听见某人说什么倾城仙子姐姐,这香味儿没的说,沁人心脾,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楚天点了点头,神色肃穆道:“嗯,青儿丫头你这些时日神魂耗损的厉害,一定是累了,这才听错了,我先前刚刚弄来两株紫梦竹,不然你赶紧试试效果咋样!” 轩辕青青双手掐腰,冷笑一声:“看来楚公子这一路千万里山河,没白走啊。” 楚天心里暗暗叫苦,心道自己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祸不单行,一个倾城那娘们还不算,自家这个小姑奶奶还非得跟着兴师问罪。 竹楼内,轩辕青青抬手一招,一株紫梦竹落入手心,少女抬起另一手,伸出食指,在空中轻画圆圈,一股股淡紫色气流随之环绕流淌,好似花香被少女吸入鼻孔之间。 楚天眨了眨眼睛,看着轩辕青青悠然炼化紫梦竹,讪讪笑道:“青儿丫头你这是哪里话,就看看跟谁一起走的这千万里山河,哪里能白走。” 轩辕青青见楚天一副苦瓜脸,停止淬炼手中紫梦竹,噘嘴道:“哼,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楚天呵呵傻笑,准备再不行,就装憨卖傻。 不料轩辕青青接下来的话让楚天目瞪口呆,只见少女脸色一正,冷哼道:“那个叫倾城的狐媚子,下次再敢来勾引你,你就好好的戏弄她一番,哼,那臭娘们在蜃岛呆了几十年,本姑娘不信,她真敢……” 楚天瞠目结舌,狠狠的咽了口唾沫,道:“青儿,这个……恐怕,不好吧。” 轩辕青青缓缓飞到床榻上,白眼道:“有什么不好,到时候本小姐一定叫她好看。” 楚天一脸正色道:“到时候万一那狐狸精真敢怎么办?丫头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楚大公子,可是一片丹心的!” 轩辕青青嗤笑道:“放屁,就你这混蛋的花花肠子,本小姐还不知道?要是真被你得逞了,还不开心死了才对。” 楚天抬手拍了拍自己胸膛:“我楚天不是那样的人!” 轩辕青青环顾四周,“放心吧,到时候我有办法对付那狐狸精。” 楚天闻言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大义凛然道:“那就好,放心,只要青儿你能出气,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本公子都义无反顾!” 轩辕青青撇了撇嘴,难得神魂清明,精气充朗,在床褥上来回打滚。 …… 有两株紫梦竹,轩辕青青底气瞬间足了不少,自打从潇湘城以来,天地道则愈加完善,灵元气韵也越来越充沛,相应的天地间对神魂精魄的无形威压也越来越强,使得轩辕青青都不敢学以往那般随意出入楚天手腕玉镯,憋了这么长时间,总算可以风火一下,少女便在竹楼内来回飞旋个不停。 一路温养,再加上眼下这栋竹楼灵韵浓郁异常,一夜过去,楚天总算再次恢复到了魂武九境,一大早上,苗晓东便登门拜访,笑着说自己的武魂法相总算百尺竿头,只要武道修为能够再精进一步,便能炼制出玄阶丹药来。 楚天微笑道:“那可就恭喜苗师兄了。” 苗晓东摆摆手,问楚天有何打算,他准备去一趟千羽山脉,如果楚天有想法的话,可以一起前往。 楚天笑着说先不去了,打算先去千机阁看看,有空的话再去青云堂,但是不会接任务,三日后需要跟姜浩几人去查探一座血魔山驻地。 苗晓东闻言皱了皱眉,跟楚天简单介绍了下姜浩的过往背景,神色凝重,说那叫姜浩的家伙虽是神桥二境修为,但是身份特殊,算不上是东仙峰弟子,并且战力极强,素有‘天水一剑’的称号,据说是在剑法造诣上,外门弟子同辈之中堪称登峰造极,斩杀神桥三境的武道修士如吃饭喝茶,如果是这样,楚天务必小心,指不定姜浩会在背后给楚天下绊子。 楚天笑道:“苗师兄尽管放心,那姜浩不惹我就算了,不然的话,我楚天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苗晓东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楚天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苗师兄赶早去青云堂领任务去吧,不然那些流油的肥差可就都被人抢没了。” 苗晓东挠了挠头,“不怕,我这次主要是过去找几株玄阶品秩的灵草,试一试自己炼制玄阶丹药还差多少火候,至于任务,只是随便看看,凭我的战力,跟妖兽厮杀可不明智。” 楚天翻了个白眼,“武道一途,在于一个‘争’字,你这副性子,也真是可以了。” 苗晓东呵呵一笑:“没办法,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虽说是要争,也得契合时机才行,机缘不够,我这样四处结一份善缘,也算是一条大道。” 楚天微微一愣,看着身材稍显富态的苗晓东,感慨道:“苗师兄倒是看得开,楚天佩服,连自己的立身之本都说的这么风轻云淡。” 苗晓东直乐呵,说哪有的事,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感悟,说不上立身之本,再说了,这种话能给谁说,他苗晓东心里清楚的。 与苗晓东道别,楚天就往千机峰走去,既然修为已经恢复魂武九境,还有三天才到出任务的时间,楚天便打算继续逛荡两天再说,虽说那个叫姜浩的家伙名声不小,还不至于让楚天放在心上,眼下的魂武九境,跟之前可不相同,不要说神桥二境,便是神桥三境,楚天自忖都有一战之力。 千机峰位于东仙城北方五十里外,是青云外围三十六座小莲花峰之一,位居三十六峰中枢,周围三十五峰呈现出朝大顶围拢之势,据说千机峰内,掌控着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所有消息,当然,是真是假,从来没有人验证过,毕竟谁可不会闲自己钱多,没事去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出了东仙城,看了眼四周云雾缭绕的高大山脉,楚天没由来心神怅然。 当初在暮霭城的时候,楚天就经常听说东海西方有大山名叫青云,乃是方圆三千万里第一大武道宗门,那会儿楚天就经常想,青云山得有多高,敢取‘直上青云’这么个名字,三千万里第一大,那得是多大。眼下亲自来到了青云阁,亲自体会了,楚天才算是真正知道了天外山河绝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 青云山,哪里是一座直通青云的大山,根本就是一片矗立云端的叠嶂山峦,一眼望去,光是大大小小的山峰,就不知有多少座,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任何一座山峰,都高出云端愣大一节,目光所及,就是最矮的一座山峰,云层也只是环绕半山腰而已。 一路向千机峰走去,不少青云阁弟子来来往往,天高地阔,山林遍布,并不显得如何清冷。 楚天稍稍留意,行走在山间青石道上的青云子弟,十之七八都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也有,只不过脸上都是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傲神情,例外都彰显着内门弟子独有的身份气势。 其实青云阁眼下的山门风气,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比楚天最初想象的那种一言不合就开干,好了太多。 楚天抬起头,眯眼看了看青石山道远处,在三十五座叠嶂峰峦之间,是一座飘渺神秀的高大山峰,哪怕被重重云海遮笼,依旧能看到云海之上,熠熠生辉的‘千机’二字。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好一个青云阁,难怪就是大秦之主都不敢随意翻脸镇压。 一路上遇着青云阁弟子,一一笑着点头致意。 至于楚天那枚象征名誉弟子的身份玉佩,早就被楚天收了起来,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成为青云阁几十年来独一无二的名誉弟子,少说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牛叉事情,结果牛叉是牛叉了,不料代价就像跟在自己脑门贴了张欠揍的灵符似得,坑死个人。 前往千机峰的路很好走,出了东仙城,只要按照青云阁特有的标记一路前行就行,路上的景色不错,想必是青云阁建宗之时,被墨家机关术士跟山水灵纹大师联手布局,造就了山水相间情景,几座山峰之间,或者有宽阔盆地,其中河湖遍布,水面灵韵似烟雾缭绕,或者有峭壁断崖,千刃雄浑,以虹桥栈道相连。 千机峰下有一口铜钟,据说任何一位青云阁弟子,每年都有一次机会向钟内投入三十六枚月华石,然后以自身道韵撞钟,钟响十八声,便可得到千机峰弟子的身份,钟响三十六声,可成为峰主记名弟子。千百年来,有不少人从此一步登天,脱去外门弟子的身份,成为特殊的内门弟子。 楚天站在远处看着那尊巨大铜钟,啧啧惊奇。 铜钟周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灵韵气机,让人猛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层层光华的水幕围拢流转,若仔细看去,又像是一拳细密有致的繁杂纹络,七彩交织,荧光流淌。 楚天看着聚拢在铜钟周围的青云阁弟子,心道青云一百零八峰,一峰一传承,果真名不虚传。只是看千机峰清冷模样,想来山峰上的弟子并不多,由此可见想要撞钟声响十八,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楚天独乐乐看了会,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道三十六枚月华石,可不是一笔小钱,自己还是别去凑热闹了,正要抬步继续向山峰走去,就见到一群人哄闹走来,直奔铜钟而去。 第248章 千机峰(下) 刚刚抬起的一脚重新落下,楚天看着那群喧闹人群,心里好奇,为首一人,是一位面红如枣的虬壮汉子,脸上带着些和煦笑意,紧跟在汉子身后,是位身材稍显瘦削的青年,与汉子脸上的春风笑意不同,年轻人一脸的冷色。 虬壮汉子跟瘦削青年另一边,另一伙人泾渭分明,走在最前面的是位脸庞略带络腮胡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目光透露着精悍矫健,年轻男子一左一右两人分别是位容貌俊俏的女子和一位不言苟笑的男子,女子身材算不上纤细,不过倒是带有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鹅卵石一般的圆滑脸庞,带着浅浅笑意,身段跟大多数有过生养的女子一般,很是诱人,跟在年轻男子身后,随着脚步颠簸,愈发显得胸口峰峦起伏,让人更为诧异的是,那名不言苟笑的男子一身气势惊人不说,竟是散发着一股阴煞气息,显然是一位狠辣之辈。 楚天向旁边一伙人看去,同样满脸看戏的神情,还有不少人看到两方人马后,立即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原来两伙人都是青云阁外门弟子,只是并不属于青云七峰,跟当初的南青沈家一般,属于隶属于青云阁的外门氏族,右边那位面如红枣的虬壮汉子,是玉绛峰闫家的人,闫家家主是一位丹河境强者,听说还不到百岁高龄,有望冲击山巅的元婴谪仙境,至于左边那位略带络腮胡的中年人,是岳青峰唐家子弟,实际年龄也不像看上去那般大,年仅三十来岁,早已是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据说若不是特意压境,早已踏足丹河境,算得上一位年轻俊彦,脸上的些许络腮胡非但不显邋遢,反而衬托的愈发精神爽朗,至于两伙人为何针锋相对至此,据说是那叫唐越的络腮青年跟叫闫岩的闫家子弟,同时看上了一位女子,这种事情原本也简单,特别是玄灵大陆,谁的拳头大那女子归谁就是,无奈双方家世背景相差无几,这也就算了,那个叫姬敏的女子偏偏比两人的武道修为还都更高一些,更是传出话来,谁先成为千机峰弟子,她姬敏便跟谁好,这可不就引起了一次又一次的龙争虎斗,光是眼下这般情景,就已经持续了三年。 两伙人走到铜钟旁边,脸色冷峻的年轻男子率先停下脚步,冷冷的看向络腮男子,“我听闻唐师兄已经触摸到了丹河境武道壁障,既然如此,不如你先来,我倒想要看看唐师兄这一年来有多大长进。” 楚天看的饶有兴趣,心道那个叫姬敏的女子果真是……女中豪杰。 根据周围这些人的说法,那个叫姬敏的女子最初也就是青云阁一名寻常外门弟子,这些年厚积薄发,早已踏足丹河境不说,还混了个外门执事的差事,不用想楚天也知道,平日里眼前这两人没少当那冤大头。 缘来缘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情有独钟,往往都是一厢情愿。 不过话说到底,那个叫姬敏的女子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也算是告诉两人人家的心根本就不在他们两人身上,可这两人还偏偏执迷不悟,也怪不得别人。 楚天当然也知道,山上武道,修心修性,是一大关隘,这也不排除唐家跟闫家借用那个叫姬敏的女子,以此帮助两人勘破情关,最后能成,自是好事,不能成,那就不好说了,好一些是双方顺势而为,互不亏损,不好的话,可就真真的是深陷情关,不可自拔了。 对于这些,楚天现在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对错,武道登顶本就难如登天,世族之中也不差一个两个后辈子弟,能越过屏障,便可拨开云雾得见青天,否则就是少了一个武道天资不错的苗子而已。 络腮青年的养性功夫显然不差,淡淡笑道:“长进自然是有的,一定不会让闫师弟失望了就是。” 年轻男子冷哼一声,侧身站在一边,正欲说话,给旁边的虬壮汉子看了一眼,这才再次冷哼一声,将话咽回肚子里。 名叫唐越的络腮青年走到铜钟前,上下打量半晌,向铜钟内投入三十六枚月华石,先是深吸了口气,这才气息下沉,双腿微曲,呈马步姿势,一身灵元顺势激荡而起,轰然一声向铜钟撞去。 快若奔雷,气势骤然拔高,便见铜钟四周荡漾起一圈圈细密灵韵涟漪,涟漪激荡,就像是江河大潮,不断跌宕,只是不等一浪激起,对面同样有一股巨大力道,席卷而来,两股灵元冲撞一起,足足持续十数息,才有一声浑宏浩荡钟声蓦然响起。 万事开头难,一声激起,一声又至。 铛铛铛铛…… 接连十数道钟声接连不断,在山中震荡不息,回声更是不绝如缕。 闫岩嘴角上扬,讥笑一声,能让钟响二十一声的确不简单,可距离三十六响,不知还有几千万里才行。 闫岩清冷神色缓和一些,讥笑道:“唐师兄果然厉害,去年才只是钟响十六声,今日便能钟响二十一声了,怕是再过十年八年,钟响三十六声,也不是不可能。” 这明摆着是幸灾乐祸了。 闫岩身边,虬壮汉子正打着哈欠,眉毛一挑,想不明白家主怎么会将这小子当做家里的传承之人来培养。 唐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眯眼道:“那我可就要多谢闫师弟的吉言了。” 闫岩皱了皱眉,板着脸道:“姬敏姑娘怎么会给你这种家伙机会?” 唐越平复了体内狂暴灵元,淡声道:“唐某再不济,还是比有些人武道修为要高一些的。” 闫岩脸上浮现一抹怒意。 站在身边的虬壮汉子终于看了闫岩一眼,沉声道:“既然家主已经给了你许诺,便要好好遵守才是,徒逞口舌之利,有何意义?” 闫岩看了虬壮汉子一眼,沉默不语,向铜钟走去。 站在唐越身边的丰腴女子瞥了闫岩一眼,媚眼愈加撩人,她轻哼一声,对络腮青年笑道:“那叫姬敏的小娘们哪儿好,怎么就叫越儿你看上了眼?姐姐我要胸脯有胸脯,要屁股有屁股,最懂男人心,要是越儿你真火气大,晚上来找姐姐我就是了,保准叫你欲仙欲死,家里的蜜桃不吃,偏偏惦记外面的青瓜。” 周围一些性情粗犷的青云弟子,哄然大笑,还有一些山泽散修出身成为青云外门弟子的,更是嘘声不断,一双火辣目光使劲向女子胸脯看去,恨不得抓在手里好好珍爱一番。 闫岩脚步一滞,转过身正要骂唐家养的骚狐狸,不料丰腴女子赶忙娇笑一声:“我也不是说姬敏姑娘不好,就是太青涩了些。” 闫岩脸色阴冷,周身灵韵激荡,就要出手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娘们。 好在虬壮汉子走出一步,对那络腮男子道:“唐越贤侄,你就这样教的扈从?想要说那些个风骚话,你们私底下说就算了,拿这儿说,算怎么一回事?” 丰腴女子娇笑道:“闫长老教训的是,小女子以后一定改掉这个坏毛病。” 嘴上虽是这样说,女子却是媚眼如丝,胸脯微颤。 闫岩压下心底怒意,转过身,气沉丹田,酝酿半晌,终于一拳轰在铜钟上。 铛铛铛铛…… 又是一连串钟声响起。 唐越皱了皱眉头,眼看钟声响过二十一下,并未有停止迹象,闫岩脸上更是升起一抹自傲。 足足响了二十七下,钟声这才停止,冷冷看了唐越一眼,做了个挑衅的神色,这才向千机峰走去。 丰腴女子秀眉微蹙,一直沉默不语的阴煞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周围围观之人,不少人脸上都有些赞赏。 唐越眯眼望着几道登高身影,咧嘴摇了摇头,突然看向楚天,问道:“这位师弟,要不要试试这千机钟,只要能钟响十八次,便能得到一次窥探天机的机会,三十六枚月华石,也不亏了。” 楚天微微一怔,没想到那络腮男子会跟自己说话,笑着摇摇头。 唐越也不多说,瞥了眼铜钟,向千机峰走去。 楚天看人群渐散,也跟着转身离开。 从山脚向山顶,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寻常的青石阶梯,一共四万八千阶,一般青云阁弟子多是走这条路,还有一条是一片云雾缭绕的铁索,据说是一座灵纹大阵,想要通过铁索登山不但要消耗大量灵元气力,还要通过层层灵阵关隘,不过只要能通过铁索登顶,都有一次获得秘密谍报的机会,至于谍报内容是千羽山脉的绝佳试炼之地,还是青云阁一些其他秘辛,就不是外人知道的了。不过尽管如此,走那条铁索灵阵的青云弟子依旧寥寥无几,跟人影攒动不息的青石阶梯相比,可教一个清冷寂寥。 楚天走的是寻常阶梯,毕竟秘辛谍报再好,也得能拿到手才行,能成为青云阁弟子,就没有什么简单的存在,看看那条清冷铁索,就知道想要爬上去,不会简单,何况自己已经树敌不少,没必要再惹人注意,招惹来麻烦。 债多不压身是一回事,可讨债的人就在身边,还天天上门,到底不是件让人舒心的事情。 走到一座白玉广场,楚天看见那位叫唐越的络腮男子停在一块石碑前,摩挲着下巴,似有所想,结果便听见那位丰腴女子一脸嫌弃道:“我的大少爷,你说说老爷怎么想的?那叫闫岩的家伙,根本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还偏偏让你帮他破心魔执念,咱们两家的交情没这么好吧?还是说越哥儿你真的看上了那个叫姬敏的娘们?不会吧,那娘们顶天了也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两片屁股蛋儿都没个西瓜大。” 楚天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继续爬山。 那络腮男子瞥了眼楚天,笑道:“枫姨你就别调侃我了,至于家主的想法,咱们不用问,那叫闫岩的家伙成与不成,与我们无关。” 不料丰腴女子眼力劲好,思路跳脱的也快,突然向楚天那边望去,“真巧啊,又碰上了,越哥儿你不是再过两天就要跟那小子一起去血岩山那边,才魂武九境,真有传闻那么厉害?” 楚天皱了皱眉,脚步微顿。 唐越目光瞥了楚天一眼,笑道:“上面怎么安排,咱们怎么听着就是了,枫姨你今儿怎么这么多话?” 丰腴女子无奈道:“越哥儿你是不知道深闺寂寞的滋味啊,可怜姐姐我都这样给你暗示了,连我这个寡妇的门都不敢敲,你说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唐越嘴角抽搐,只觉得脑瓜子疼,家主怎么会找这么个女人,跟在自己身边。 唐越望向楚天背影,眯眼笑道:“我觉得这一次任务,有些意思。” 丰腴女子翻了个白眼,“能有什么意思,那血岩山就是一处血魔山魔穴而已,顶天了能有一位丹河境强者坐镇,咱们这一次出手,直接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情。” 唐越摇头道:“不是血岩山,而是那个叫楚天的小子,据说跟姜家有不小仇隙。” 丰腴女子眼睛一亮:“步月姜家?那可就真有意思了,也对,我可是听说那小子是朝仙峰的名誉弟子,咱们这外门之中,可是又有热闹看了。” 丰腴女子抬头望去,早已没了楚天身影,一手掐腰,一手摸了摸小腹,“几天不吃饭,都有些饿了,都怪那叫闫岩的小废物,区区一个情关,几年了都过不去,整个闫家为了这么一个废物耗费了多少人情家底,便是一头猪,也该开窍了,哎,可惜姐姐我当年也是遇人不淑,要是能遇着个这么执着的,那还用得着整天辛苦憋着,自己动手。” 唐越一头黑线,尴尬笑道:“枫姨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这样会影响你温良淑德的形象的。” 丰腴女子双手掐腰,怒声道:“屁,还不都怪你小子忒不解风情,不晓得怜爱枫姨。” 楚天穿过白玉广场,一路向上,很快就没了身影,直到一座叫雷阙的青石崖畔,才放缓了脚步,看了会篆刻花鸟纹络的雷阙石崖,有些玄机,崖畔是一个个七星错落的石墩,直通顶峰,看了半晌,这才轻轻跃起,脚下流云飞渡,向峰顶而去,耳畔是流云清风,雾霭霜霞。 短短小半柱香,楚天纵身一跃,站在一座恢宏大殿门口,心神微微一惊,只见大殿之中,一股紫气缓缓荡漾,似烟似霞,光彩迷离,无形之中,一种苍茫浩然气象,与天地齐平。 楚天看着意念中那些缭绕紫气,深吸了口气,便是潇湘苏家,都不曾有这份显化异象。 第249章 这日子没发过了 千机阁门口,楚天看着眼前恢宏气象,心神一震激荡。 千机阁大殿人并不多,门口有两位手持拂尘的道童分列两侧,殿阁正上方更是悬有一个紫檀牌匾,上书‘千机阁’三字。 两名道童看见楚天前来,一人上前说了句师兄请进之类的话,然后递给楚天一枚玉牌,说是记载着千机阁的跟脚渊源传承历史,以及需要注意的条律事项,再就是需要打探什么消息,在千机碑上留下撰文后,一旦有消息,便会在玉牌上显示,道童还说了楚天第一次前来,按规矩有一次免费查探‘天机’的机会,只是必须在三十枚月华石的范畴之内。 在来之前,楚天对于这些早有了解,自然不会浪费了第一次免费勘察‘天机’的机会,三十枚月华石,那可是黄灿灿亮晶晶的银钱,便向道童问了自己三天后的行程细则,道童似乎早有预料,手腕翻转,拿出一枚玉简,递给楚天,让楚天忍不住翻白眼,心道果真是不愧千机之名,感情这免费的一次机会,早就被人家算计在眼皮子底下了。 走进千机阁,在主殿正中能看见一块高达十余丈的石碑,石碑下,是一块块玄青色青石雕刻的方形石柱,石柱前面是一道凸起石台,上面隔放有一只绿竹笔管一样的小锥,上面篆有灵纹阵符,想来便是道童先前所说的千机碑了,几块石柱之前,有一些青云弟子正手持绿竹小锥在石柱上篆刻灵纹。 楚天扫视一周,眼神微凝,那座高大主碑上,灵纹流转,光彩湛湛,猛地看上去,似有一座无形山岳横亘于此,楚天之前早就听说过这块千机碑,知道是青云阁初代阁主以大神通拓碑而来的上古篆文,玄妙无比,眼下亲眼看见,才知道其中气度浩然,只是目光落在上面,便有一种无形的天道威压,让人双目刺痛,不敢直视,这让楚天想起当初在白泽秘境东海碣石的场景,想到那位高大老人化天地为棋盘的手笔,再看看眼前石碑,也就不奇怪了,能建立青云阁,那位初代阁主,想来定然是位枭雄巨擘。 千机阁大殿并没有墨家机关术士山水洞天的仙家手笔,只是单纯的宽阔敞亮,被灵纹阵基分成十数个巨大偏殿,每个偏殿内人都不多,楚天第一次来,多是带着瞻仰观望的态度,因此并未查询什么‘天机’,便在大殿内走走停停,时不时仔细查看大殿内的灵纹禁制,其中一座偏殿内,楚天见到了一尊脚踏玄龟的金甲男子,手持方天画戟,神色肃穆,极具威势。 楚天在道童送给自己的玉牌上查看一番,才知道那尊金甲雕像,竟是青云阁初代阁主手下的第一战将,之所以屹立于此,跟青云内城商会中的那尊雕像出于同源,除却镇压千机峰气运之外,还留有一份神智在其中,也算是青云阁的底蕴之一,以秘法请神,就会活过来,战力同样相当于一位元婴巅峰境界的强者。 楚天在这间偏殿稍稍停留,然后从一侧长廊穿过大殿,来到一座白玉广场,广场四周九根白玉雕龙石柱,隐约能感受到中心一股浩瀚气运凝结的光柱直通天穹。 原本还以为千机阁作为跟青云商会一样耳熟能详的青云机构,会是同样的人声鼎沸之地,不想竟然如此清冷,想来也是,一条大路边都能打听而来的消息,都要十数枚月华石,谁钱多的没处烧了,才来这种地方。 楚天离开千机峰后,重新回到东仙城驻地竹楼。 已是夕阳西下,黄昏中,不少东仙峰弟子正归来,大多数人脸上都是带着喜庆神色,看来是收获颇丰,见着楚天后,多是点头一笑,当然也有些人脸上神色怪异,想来是还没有从之前那场试炼大比中回过神来。 楚天想了想,总觉得门口守门的那老头儿一定不简单,要不自己闲来无事就过去套套近乎?若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这种浑身上下没半点灵韵气机的老头,楚天自然不会当回事,可搁在青云阁,便耐人寻味了,退一步来讲,不说那门神一样的老头,光是想想那老头叫李澄然的孙女,楚天就觉得自己必须得跟老头搞好关系才行。 楚天盘算了一会,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何况自己突破神桥境,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便拿了两壶灵酒,往驻地门口走去。 酒是来青云阁路上在一座城池买的水酒,叫‘黄粱’,并不是什么珍异稀罕的好东西,因为是用一种叫黄粱的灵谷酝酿而成,便取了这么个名字,对于灵酒,楚天并没有多少喜好,觉得还是喝茶来的舒心,只是看门口那老头不像好茶的主,既然是套近乎,还是投其所好的好。 夜色降临,驻地内灵阵流转,光华通明。 远远的看见守门老头正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怡然自得。 楚天毫不见外的从门口一侧搬来张竹椅,坐在老人对面,将手中灵酒搁在两人跟前的石桌上,老人闻到酒香,一下子睁开眼,皱了皱眉,呵呵笑道:“好小子,最是米酒醇醉人,这‘黄粱酒’可是有年头了,怎么,你小子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喝酒来了?” 楚天哈哈一笑:“这不是觉得第一天来到这儿就承蒙老前辈关照,恰巧今晚有空,就过来跟老前辈聊聊天。” 老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天,眯眼道:“我看聊天是假,是想诓骗老头子我的话是真把。” 楚天哑然,满头黑线看着老人,扯了扯嘴角,心道老前辈哪有这样说话的。 心里虽然一阵腹诽,楚天讪讪一笑:“老前辈你这是哪里话。” 老人坐直身子,一手拎起酒壶,摆摆手,笑道:“可拉倒吧,你小子就不用跟老头子我耍机灵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看在这壶酒的面子上,今儿老头子我的心情也很不错。” 楚天神色僵硬,看着眼前老头,抬手抹了把脸,心道好嘛,这算是人不可貌相,还是姜还是老的辣? 老人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眯眼道:“嗯,还是这个味,不错不错,五十年的陈年米酒,搁在寻常地方,算得上一等一的好东西,没看出来你小子眼光还真不赖。” 楚天笑道:“老前辈谬赞了,心意精纯,便是喝凉水都能喝出酒仙的意境来,酒不醉人人自醉嘛,老前辈酒性酒品高,跟我拿来的什么酒水可没多少关系的。” 老人哈哈一笑:“这话实在。” 楚天会心一笑,心道还好自己机灵,看来今晚这壶酒没白费。真没想到,这个平日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老头,竟会有如此一面。 提起酒壶跟老人对饮半晌,楚天似乎这才记起了什么,问道:“老前辈,澄然小姐今儿怎么不在?” 老人笑着摆摆手:“那小妮子平日都在朝仙峰,没那么多空闲下山找我这糟老头的。” 楚天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 老人笑着道:“那小妮子时运不错,生而开灵,被咱们青云律令长老收为嫡传弟子,平日都是在金鳞坪修炼,怎么,你小子想要找那丫头有什么事?” 楚天微微一愣,一口苦酒差点喷出来,一时不知点头还是摇头,只得讪讪而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己没事情,提那混世小魔头干什么。 先不说那个混世小魔头是眼前这位老前辈的孙女,一个不小心,被老前辈惦记上可不是好事,就是想想从苗晓东那儿听来的一些只言片语,就让楚天很是头大,根据苗晓东的说法,那个叫李澄然的小丫头,在整个青云山,可是有着‘宁愿得罪元婴,莫遭澄然大小姐惦记’的名号,据说即便在整个青云四峰,但凡得罪李澄然那小丫头,事后被秋后算账的就不计其数,其中更是不乏丹河境强者。 楚天之前专门打探过那个小丫头的消息,说是青云阁祖师堂的嫡传弟子,只要踏足丹河境,便是板上钉钉的内门长老,传闻十年之内,有望丹河,甲子之内,必成元婴,被誉为剑一之后最为盛名的天之骄子,若是搁在别人头上,估摸着在天骄辈出的青云阁,早就被人一口吐沫淹死了,可对于那个小魔头,整个青云阁还真没有人生出怀疑来。 用李澄然的话,本大小姐就是有两点好,第一就是从不说大话,第二就是只做狠辣事。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即便武道天资再厉害也就那样,比不得一个现实的元婴境大佬更吓人,可据说那小丫头的师尊,掌控整座青云阁律令不说,更是护短的紧,谁若敢欺负了自己这位弟子,保证能让那老家伙找到由头,伤筋断骨那是轻的。 楚天这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林林总总,这守门老头儿能简单了才是怪事,只要是不傻,就能琢磨出一番滋味来,只是楚天有些不明白,驻地之内,整座东仙峰那么些个进进出出的弟子,为何从未有人跟着老头打招呼。 不过这都没关系,要是别人都如此,哪里还能显得出自己的诚意! 行走山河,事在人为,可不是一句空话嘛。 狠狠喝了口酒,楚天打定主意,以后除非迫不得已,绝对不再提那个叫李澄然的混世小魔头。 想到明儿一早自己就要前往血岩山,楚天皱了皱眉,问道:“老前辈可清楚血岩山?” 老人仰躺在竹椅上,眯眼笑道:“血岩山?那可是一处好地方,别有天地。” 楚天皱了皱眉。 老人抚须而笑道:“甲子之前,血岩山曾是血魔山十八座血庭之一,如天人圈画天地,自成一方疆域,其中寒煞血气很有讲究,怎么,你小子要去那边出任务?” 楚天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来。 果然,便见老人呵呵一笑,脸上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神情,“虽然那血岩山当年历经一场大战,早已从血魔山十八座血庭中除名,不过因为其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依旧是一处不容小觑的魔穴,数百年来,惨死于魔道中人手上的人,不少身死道消后,三魂七魄被其中寒煞血气侵蚀,化为枯骨鬼魅,十分棘手,而且那些枯骨鬼魅常年在血岩山腹地之中,能够汲取天地血煞寒气,以此精进修为,所以便是寻常的丹河境修士,都不敢深入其中。当初有一位修炼阴寒术法的半步元婴境散修,想要前往血岩山祭炼一件阴魂法宝,据说进去之后再没出来过……” 老人一边悠然喝酒,一边‘好心’为楚天提及血岩山当年诸多内幕。 楚天有一种心神发凉的感觉。 老人哈哈一笑:“当然,那血岩山对许多人来说,也是一座风水福缘宝地,其中的寒煞血气,能够帮助外人砥砺体魄,只要坚持的住,还是很有好处的,咱们青云阁那位成名已久的金冠老人,当年便出入过血岩山砥砺武道,据说他祭炼的本命傀儡,在血岩山因缘际会,品秩已经接近天阶,战力相当于元婴境炼体大成的武道强者,十分强横,当时可是让咱们青云阁不少大佬差点瞪瞎了眼睛。” 楚天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试探性问道:“不是说血岩山如今早已被咱们青云阁弟子占据,这才有此次围攻魔道血宴一事?” 老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笑着说或许是的,毕竟他这糟老头子多少年都没出过东仙城大门了,看的楚天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糊弄也没这样糊弄的。 老人伸出一手,楚天扯着嘴角从玉扳指中取出一壶灵酒丢去,老人这才点头道:“放心吧,此次血岩山虽说有些危险,但绝对不至于变成生死危机,虽然老头子我也不清楚你们上面那些家伙在盘算什么。” 楚天撇了撇嘴,挤出一丝笑脸道:“借老前辈吉言了。” 老人不以为意,笑着说若没别的事,你小子还是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好,养精蓄锐才是正理,大半夜的在这跟他一个糟老头子吹冷风,没啥用。 楚天笑着告辞离去。 回到竹楼,楚天坐在床上,揉了揉脸颊,只觉真他娘的流年不利,就知道但凡是根那叫倾城的娘们扯上关系,就没啥好事。 这跟楚天看的深浅没半毛钱关系,实在是对于那个娘们的了解,就不像是一个会让自己安生的。 至于血岩山之行到底有什么阴谋,楚天实在已经不愿多想,多想无益,先前那老头儿只是跟自己说什么鬼魅骷髅之类,可从没提起过魔道修士,便是用脚底板去想,也知道少不了这一麻烦。至于血岩山中常年流转不定的寒煞血气,楚天只能祈祷千万别太厉害了,不然自己这一行,明面上受煞气磨砺之苦是小,背地里还得提防那个叫姜浩的家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夜幕沉沉,一夜无事。 楚天一大早起来打了套王八拳,还是当初前来青云阁的路上,在一座山巅观望林海起伏所创,没半点章法,不过打起来,倒是有不小的气势。 天微微亮,楚天在竹楼后方水池洗了把脸,起身向青云内城广场走去,才刚刚走出驻地大门,便有一位神色冷峻的男子走来,楚天微微一诧,没想到还有人来接引,赶忙上前两步,抱拳行礼道:“见过张护法。” 来人正是之前主持东仙峰弟子试炼名叫张青的男子,看到楚天后,先是点头示意,随后直接道:“想来你已经清楚了此次任务的主要内容,血岩山虽然只是血魔山的一处驻地,据说有一名丹河境强者坐镇,你到时候还要小心行事。” 楚天向张青点了点头,说护法大人尽管放心,我到时候一定会注意,楚天跟在张青身后,问道:“护法大人,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血岩山之所以会引起我们的注意,是因为在山脉复地发现了魔道中人血宴的消息,不知道血宴是怎么一回事?” 张青转头看了楚天一眼,皱了皱眉,淡声道:“血宴是魔道中人的一种祭祀大典,具体是什么东西,你以后会明白,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点,路上小心背后的人。” 楚天笑着点头道:“护法大人放心,我那三千万里山河,可不是白走的。” 张青便不再多言,楚天还想问些什么,只是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便打消了念头,若是那个叫宋子谦的执事前来接引自己,或许还好说话些,眼前这叫张青的家伙,一张脸实在是不讨喜。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穿过几条街道,眼看一座广场出现在视野尽头,远远的就能看到已有几人站在广场上,旁边还有一艘小型飞舟,让楚天有些愕然。 只是下一刻,楚天便觉得脸颊一阵抽动,只见广场那边,一名身穿紫色镂空长裙的女子,正向自己看来,秋波流转,笑意盈盈。 楚天苦笑一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心道这日子真是没发过了。 第250章 一家人进一家门 临近广场,楚天抬手摸了摸鼻子,心里暗自盘算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香风艳雨,虽说自打买了那件洗魂灵宝,轩辕青青近来没有事情大多都在沉睡中温养神魂,楚天却清楚一旦自己有丝毫异动,那丫头必定会第一时间有所觉察,然后就少不了一番秋后算账。 楚天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不过楚天眼睛很快就蓦的一亮,记起之前轩辕青青的一番话来,大概的意思就是,若这个叫倾城的娘们敢再对自己勾勾搭搭,自己就恭敬不如从命,想到这,楚天心里就好似云开见月明一样,顿时轻松不少。 只是让楚天心里诧异的是,这一次那叫倾城的娘们看见自己走来,竟然只是对他媚然一笑,然后就此离开,让楚天好不容易鼓起的那口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瞬间跌落谷底,心道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楚天很快就再次皱起眉头,飞舟一侧,一名身穿淡黄色云衫的中年男子正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尽管那中年男子一脸笑意看似和顺,楚天却能清晰觉察到,其中隐匿的凛冽杀机。 不用问,楚天也知道这名黄色云衫的中年人便是那个叫姜浩的家伙。 楚天有些头疼,按照张青的说法,此次任务全然是那叫倾城的娘们一手安排的,实在想不到,那疯婆娘脑子里想的什么,难不成怕自己死的慢,虽说这个叫姜浩的家伙只是神桥二境的武道修为,楚天可是打听过,此人的实力在青云阁外门数万弟子中,都是能占据一席之地的存在。 除此之外,飞舟边缘还有几人,让楚天略感诧异,为首一人正是先前在千机峰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叫唐越的家伙,看样子是此次任务的领队。对于唐越,楚天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但是有一点,楚天能清晰觉察到此人的不简单,甚至于给楚天一种说不出的压迫和忌惮,倒不是说唐越的修为有多高,恰恰相反,楚天知道唐越的的确确就是半步丹河境修为,可是那种神华内敛,武道气象,比起楚天见过的大多丹河境强者都要精纯壮阔。 不用猜,楚天也知道唐越之前在千机峰撞钟时隐匿了实力,否则不说钟声三十六响,三十响总不是问题。唐越身后,还有三名青云阁外门弟子,都是神桥初期修为。 楚天收回目光,向唐越抱拳行了一礼。 唐越站在站在飞舟旁边,一手搭在飞舟上,笑道:“楚师弟,咱们还挺有缘的。” 楚天笑着点头。 正要说话,便看见那叫姜浩的家伙突然上前两步,眯眼笑道:“你就是楚天楚师弟?早就听闻了楚师弟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不愧人中龙凤,咱们此次深入血岩山,楚师弟可要好好表现,指不定被倾城长老青眼相加,今后的武道之途就能平步青云,武道长生有了,还能抱得美人归,嘿嘿,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唐越挑眉看着两人,目光中原本的精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玩味神色。 楚天皱了皱眉,神色很快恢复平寂,目光毫不避让,哈哈笑道:“那我可就承师兄你的吉言了,今后若是能得倾城姐姐青眼相加,一定忘不了师兄你的话。” 姜浩身体前倾,双眸眯成一条缝,盯着楚天看了半晌,蓦然仰头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倾城姐姐!有师弟你这句话,此次任务我一定会多多扶照你一二,今后若是得了大富贵,好让师兄我也沾些光。” 楚天一脸感激神色,双手抱拳,正色道:“那可就多谢师兄了,此次任务有师兄相助,我回来后指定能抱得美人归,不然岂不是显得师兄……无能。” 唐越身后,一名少女忍不住抿嘴偷笑,心道传言果然不假,这个叫楚天的家伙,不光武道天资厉害,一张嘴更是不饶人,听说上一次外门七峰弟子选拔大赛,这个叫楚天的家伙调戏了不少小师妹。至于另外两人,则都是一脸古怪的看着楚天,神色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服气,同样是青云阁弟子,哪个不是武道俊彦,凭什么楚天就是名誉弟子。只是两人也清楚,楚天的那些名声做不得假。 姜浩脸色一沉,只是不等他说话,唐越哈哈笑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上路的好,据说血岩城那边不少人都遭到了魔道中人的毒手,只等本月十五月圆之际,便会举行血宴,若是误了事情,宗门可不会轻饶咱们的。” 楚天眼观鼻鼻观心。 姜浩皱了皱眉,他自然清楚唐越的意思,姜家作为青云阁四峰之一的中流砥柱,树大根深,自然也就枝叶繁多,实际上就姜家而言,各大支脉派系错综复杂,并不比青云阁好到哪里去,唐家之所以能有如今气候,实际上正是依附了姜家一支主脉,恰恰跟他姜浩所在一脉有些间隙。 姜浩抬手震了震淡黄云衫,转头看向唐越笑道:“这个是自然,唐师兄尽管放心,我保证会尽力完成此次任务。” 唐越笑道:“那就好。” 他转过身伸手指了指一侧飞舟,对另外三名青云阁外门弟子道:“你们切记此次任务重在试炼,一切按照我的指示来,不可鲁莽行事。” 三人点头道:“唐越师兄放心。” 唐越嗯了一声,再次看向楚天:“此次我们的任务,除了查探血岩山虚实,每人只要能斩杀三名魔道中人,便算完成,剩下的见机行事,有一点要切记,传闻血岩山有魔道丹河境强者坐镇,若是遇到,必须第一时间想法逃遁。” 楚天跟在唐越身后走上飞舟,疑惑道:“怎么讲?” 唐越抬手在飞舟船舱轻轻一拍,广场上随即有一道灵纹大阵凭空生成,灵纹闪烁,宛若灵蝶翩跹,很快将飞舟包拢,直冲天际而去,随后唐越看向楚天,笑道:“我们此次的任务,主要是查探血岩山魔道中人根基深浅,在这之后,会有青云阁内门弟子接手铲除所有魔道中人,否则凭借咱们这几个人的实力,一旦与血岩山魔道中人正面冲撞,那可跟找死没多大区别。” 楚天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消息还是闭塞了些,想来也是,唐越虽说已是半步丹河境修为,可跟真正的丹河境,还是有些差距,再说了,血岩山能成为血魔山的一处驻地,防备力量不会太弱才是,哪怕唐越能顶住一位丹河境强者,凭借他们几人,想要将血岩山一窝端了,也无异于痴人说梦,这还没有算上哪个看门老头提到的鬼魅骷髅。 楚天看了眼另外几名青云阁弟子,都是一脸淡然神色,甚至于那少女脸上还带有一股淡淡的兴奋,楚天无语摇了摇头,看来都还不清楚此次任务的凶险,这是把此次任务当成游山玩水来了? 唐越抖了抖衣袖,看向飞舟一侧廊道,“我们需要先去一趟血岩城,了解一些情况,然后才会前往血岩山,不过一旦进入血岩山,我很有可能照顾不到你,到时候你需要自己小心才是。” 楚天抱拳谢道:“多谢唐师兄提醒,这个人情我心领了。” 唐越哈哈一笑,一脸懒散的斜倚在飞舟侧壁,然后饶有意味的看着楚天,“这算什么人情,不过说实话,我对你很感兴趣,之前在千机峰若不是怕你误会,早就跟你对饮畅谈一番了。” 唐越突然一顿,摇头道:“说到这,我得先替枫姨跟你道个歉,枫姨虽然嘴上喜欢乱说话,实际上人还是很不错的,你就算听到什么,也希望不要放在心上。” 楚天自然清楚唐越所说的枫姨是谁,之前在千机峰,楚天可是见识了那妇人的厉害,这两年游历千万里山河,见过女子的温婉,少女的娇羞,丰腴妇人的妩媚,千金小姐的跋扈,可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山上武道修士,那股不弱市坊巷弄泼妇骂街的……豪情。 似乎知道楚天心里所想,唐越有些无奈道:“我那位枫姨,那儿都好,就是有些口无遮拦,这也怪不得她,都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 楚天笑道:“唐师兄放心就是,我楚天虽然名声混蛋了些,可还是能分清人心好坏的。” 唐越哈哈一笑:“能说出自己名声混蛋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混蛋。” 楚天翻了个白眼:“唐师兄你这话可就有嚼头了。” 唐越会心一笑:“谬赞谬赞,行了,咱们也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青云阁任何武道世族,都有不小底蕴,因此很难吃清一个人的深浅……” 说到这里,唐越突然神秘一笑,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小声道:“说实在的,楚师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你们东仙峰那位叫倾城的长老?” 楚天一头雾水,“怎么说?” 唐越拍了拍楚天肩头,露出一个你明白的眼神,笑道:“行了,你就别跟我装蒜了,师兄我虽然是那正人君子,可还是能看出来的,那位倾城长老,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师弟你行啊,听说你才来青云阁,没想到竟然连一位长老都拿下了,不过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了,就得担起责任才行,吃干净了就抹嘴,可不地道。” 楚天一头黑线。 唐越朝楚天竖起大拇指,“外人都知道,这次任务主要就是那位倾城长老的安排,大家心里都给明镜似的,若不是你小子得罪了她,能把你弄出来?不过我也听说了,那位倾城长老来历很不一般,师弟你以后还是多多小心,依我看,这次任务要是能顺利回来,不如再加把劲,直接彻底拿下,毕竟那位倾城长老年纪不大,武道境界不低,关键是长得真不赖,搁在整个青云阁都算得上艳甲绝色了。” 楚天扯了扯嘴角,对唐越的所有好印象瞬间消失,心道有句话说得好,人以类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身边跟着那样一个娘们。 第251章 还是那轮明月当空 东仙城驻地,看守门庭的老人眯眼望向虚空,在老人眼里,远处一艘飞舟缓缓升空,很快便越过云海,向更远处飞驰而去。 过了半晌,老人收回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真是作妖,好好的一个苗子,怎么培养不是,非得受这些个折腾。” 老人话音尚未落下,便听见一道妩媚声音传来,“呦,没想到李老也会为一个小辈鸣不平?” 灰衫老人转头望去,看到一位身材窈窕极尽妩媚的女子正向驻地门口走来,饶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人,也忍不住暗自感叹,真是个要命的娘们,不过老人很快就恢复以往的淡然神色,笑问道:“这不是咱们东仙峰的倾城长老,怎么有空到我这个糟老头这儿来了?” 倾城走到驻地门口,随意拉过一张竹椅,坐下后,眯起双眸看着老人,嘴角稍稍弯起,脸上宛若桃花的笑意丝毫不减,满是幽怨道:“怎么,李老还在为小女子之前的事情生气?你老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老人抬了下眼皮,目光瞥了倾城一眼,呵呵笑道:“那叫楚天的小家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难得倾城长老帮我盯着,老朽那里会怪罪倾城长老,这要是搁在以往,我这一把老骨头,不说处理山门那些事情,便是自家一些个鸡毛蒜皮,事事还都要我亲力亲为,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光景都没有,哪里能像眼下这般,逍遥不说,还自在。” 倾城咯咯一笑:“李老这样说,那倾城就好受多了。” 倾城想了想,眨眼问道:“李老,你觉得我此次安排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老人继续闭目养神,显然没有搭理倾城的兴趣。 倾城也不生气,再次想了想,抬头看了眼飞舟早已消失不见的虚空,轻声笑道:“真正的天命之子,都是在无尽的磨炼中走出来的,玉不琢不成器嘛,所以我觉得既然能成为名誉弟子,我得帮青云阁好好雕琢打磨一下才行,不然岂不是有负李老所托?” 灰衫老人睁开眼看着满是笑意的女子,皱眉道:“你可知道血岩山那位魔庭护法是谁?” 倾城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意:“不就是那个号称‘血滴子’的家伙吗,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叫潘覃来着。” 灰衫老人冷笑一声:“不就是?你可知道那潘覃虽然只是丹河境初期的修为,实力有多强横?即便是搁在整个血魔山,那家伙也是不折不扣的枭雄,战力极强,不足甲子光景,踏足丹河境,历史上光是与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士捉对厮杀,就不下三次,第一次重创逃离,第二次平分秋色,第三次便能占据上风,在青云阁内门之中,对所有魔道修士的记录之中,那潘覃更是有着‘宁上血魔山,不惹血滴子’的说法,你让唐越那小子带着几人去送死不成?” 倾城撇了撇嘴,“暗处不是有内门的元婴境强者在血魔山嘛,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老人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倾城自知继续跟眼前这老头子掰扯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再说了血岩山所有谋划,即便是青云阁长老,又有几人能够知道? …… 虚空之中,飞舟好似一尾游鱼在云海疾驰,楚天闲来无事,便选了间修炼室闭目养神。 在青云城逛荡几天,楚天对青云阁已有了大致的了解,底蕴之雄厚,根本就不知自己可以揣度的,这么一艘小型飞舟,搁在青云阁,就跟暮霭楚家的一驾马车似得,没啥区别。 血岩山之行,看上去虽然只是宗门分发的任务,还只是作为前哨打探消息,楚天却不敢有半点大意,先不说楚天总觉得其中有所阴谋,便是那个叫姜浩的家伙,就不像是个省油的灯。琢磨了半晌,到底每个头绪,楚天只能叹息一声,桥到船头自然直,还是不庸人自扰了,大不了就是个兵来将挡。 楚天从玉扳指内取出一壶灵茶,喝了一口,开始继续闭目养神,是当初从潇湘苏家带来的‘松溪茶’,能够温养神魂,平心静气。 飞舟外云海呼啸成风,伴随飞舟疾驰而过卷起的气流,卷起一个个巨大漩涡,壮观绝伦。 数千里路程,在飞舟疾驰中转瞬而过,只是小半天光景,楚天几人便抵达了血岩城,飞舟在一座小型广场上降落,早已能看见广场上有几名身穿青紫长袍的男子等候多时。 唐越向楚天几人笑着介绍,说是他们需要先在此处了解一下血岩山的情况,然后便直接登山,再次叮嘱了楚天几人,务必精诚团结,血岩山的魔道修士很是厉害,一旦遇到不可力敌的魔道修士,保住性命是第一关键。 楚天几人都是笑着点头,说唐师兄尽管放心,姜浩更是笑脸和煦,说他一定会照顾好诸位师弟。 楚天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 看见楚天几人走下飞舟,为首那名身穿青紫长袍的男子赶忙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小人杜海,见过青云阁诸位师兄。” 楚天目光在杜海身上看了一眼,心里暗自感叹,青云阁弟子就是不一样,在青云城那儿没啥感觉,出了青云城,只是几名外门弟子,竟能有这般礼遇,楚天可是看的清楚,这个叫杜海的中年男子,不说年纪比他们大了许多,修为也达到了神桥境巅峰,何况还是一城之主。 有唐越领队,自然不需要楚天出头,一番寒暄,相互吹捧一番,算是英雄所见,英雄相惜,杜海便领着楚天几人向城主府走去。 楚天啧啧无言,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先前一番寒暄,唐越那番话不光是滴水不漏,相互吹捧之余,更是深入人心,杜海一番什么各位师兄能光临陋室,可不是让整座血岩城蓬荜生辉,诸位师兄都是人中龙凤,年轻俊彦,有你们相助,定然能解决我血岩城魔道祸乱,唐越更是说杜城主真是客气,如此武道天资,不求进入青云阁武道攀升,却情愿在这魔道为祸之地守护一方子民安顺,为生民立命,当真是我辈楷模,杜城主如此心道,将来必能厚积薄发,一举踏足丹河,就是窥探元婴,也不是不可能。 楚天算是开了眼界,心道表面印象害死个人,江湖真是水深浪高。 之前在千机峰第一次见到唐越此人,除了给楚天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还有就是中直之辈,再然后虽然有些不着调,也还好,不想眼下说起话来,竟是有这么多花花肠子,用口绽莲花都是弱了那份功力,至于那叫杜海的家伙,更是了不得,能成为一城之主,来来往往这么多的四方豪杰,待人接物自然早已炉火纯青。 将楚天几人邀请进入血岩城主府,引入府邸大厅,不等唐越询问血岩山近况,杜海便亲自吩咐让人沏上最好的灵茶,大厅茶几上更是早已摆放了许多珍异灵果,一行人中,楚天修为最低,自然也就最识趣,走在最后面不说,在大厅也是选了个最偏的角落坐下,跟姜浩几人不同,一路上根本就没有跟杜海有过半点寒暄,进了大厅也是一言不发,自顾拿着灵果往嘴里塞,看的几名俏丽侍女纷纷侧目。 楚天自是毫不在意,依旧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宗旨,陪着众乐乐一人独乐乐。 直到天色渐暗,一番胡吹法螺才算结束,开始敲定血岩山一行的细节。 楚天吃的肚皮滚圆,见才刚开始谈正事,心道自己先行离开去休息也不是很合适,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不料才问到杜海对血岩山那位魔道执事有什么了解,原本还满是笑意朗然的中年男子就是莫名叹息一声,苦笑摇头道:“实不相瞒,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血岩山那位镇守的魔道执事,很有可能是那个叫潘覃的魔头。” 唐越神色一怔,皱眉道:“潘覃?” 杜海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不错,就是那个有‘血滴子’之称的魔头,之前我城主府有一位元婴供奉跟那魔头相遇,双方经历了一场恶斗,虽说那位供奉长老险胜一筹,却也受了些伤,可惜的是被那魔头以秘法逃走,离开前还留下话说很快便会亲自前来我们血岩城拜访。” 姜浩眉头紧锁,再没有先前的逸致闲情,身为姜家子弟,对血魔山的了解自然比寻常青云阁弟子清楚不少,那个叫潘覃的家伙,实力强横不说,更是以狠辣无情著称,据说那叫潘覃的魔头,本命灵物乃是一滴上古神魔精血炼化而成的血滴,哪怕只是一滴魔神精血,魔煞之力,足可让百里天地沦为炼狱。 唐越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如此重要的消息,我们青云阁为何没有得到消息?” 杜海无奈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按理来说,青云阁应该早就知道了才是,那叫潘覃的魔头,自从上次露面,现在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消息了,想必除了唐师兄你们之外,早已有元婴境强者来到了此地,只是我们都不清楚而已……” 唐越点了点头:“想来应该是如此。” 楚天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娘咧,可算是长见识了,先前还吹嘘着血岩山那些个魔道修士如蝼蚁来着,这么快就蔫了? 楚天揉了揉脸,心道脸可是个好东西。 接下来杜海又跟唐越说了一些血岩山的近况,比如血岩山附近又有多少山泽野修被魔道中人截杀,附近多少城池的人被魔道修士劫掠,每一次跟魔道中人交手,那些血魔的狠辣暴戾,听得楚天之外的另外三人面面相觑,那名原本脸上还满是期待的少女,更是神色惨然。 姜浩神色凝重,看向唐越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宗门让我们前来查探消息,想必不会没有缘故,只要不是遇上那个叫潘覃的家伙,以唐师兄你的实力,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 唐越点头道:“希望如此。” 楚天撇了撇嘴,腹诽不已,你丫的先前不还牛逼着来,这么快就变成傻逼了?楚天看向坐在姜浩下位的另外三名青云阁弟子,除了那名脸色惨淡的少女,另外两人,一人跟姜浩差不多,神色凝重,眉宇间有些阴霾,倒是那肤色微黑名叫杨林的男子,眉宇之间,透露着几分坚毅神色。 大厅内,所有情景尽收眼底,楚天心里感叹不已,武道之路,艰险可见,不全然是外界的生死一线,更多的时候,内在的心境更是平生大敌,能成为青云阁弟子,本就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的存在,即便如此,面对生死,有几人能坦然处之,能保证心境不乱,就像姜浩那几句话,听起来毛病不大,实际上已经失去了那口气,这些人生细微之处的东西,极少有人能觉察的到,正因如此,姬鞅当年才会感叹,天底下聪明的蠢人太多,尤其是那些机关算尽,自以为能纵横捭阖的家伙。 楚天正端起一杯茶,想要小酌一口,压压惊,要知道血岩山一行,有可能遇上丹河巅峰的魔道巨擘呐。 姜浩眯眼望向楚天,突然道:“我若没记错,此次任务的主要目的,好像是倾城长老给楚师弟的试炼,师弟你可要好好表现。” 楚天咧嘴一笑,毫不为意道:“多谢姜师兄提醒,天有不测风云,师弟我承蒙倾城长老看得起,自然竭尽全力完成任务,要真是碰上了危险,生死不过听天由命,要真的不幸死了,也只能怨自己本事不济,姜师兄,是不是这个道理?师弟我一定不会心生退意,或者临阵逃跑,咱们青云阁弟子,可丢不起这个人,是不是。” 姜浩冷笑道:“楚师弟好气魄。” 唐越轻轻叹息。 脑瓜子疼,他娘的自己得罪谁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天杀的任务? 清楚了血岩山的具体状况,哪怕知道此行里外不是人,唐越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一遭,大厅内的气氛瞬间跌到极点。 再次相互悻悻然寒暄几句,最后决定先在城主府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前往血岩山,虽说这一遭跑不了,可是这种有可能送掉小命的事情,能晚一些还是晚一些的好。 杜海讪讪笑着吩咐府邸管事帮助楚天几人安排住处,自己则是说去看看那位府邸供奉,若是伤势有些好转,明日一早让那位供奉跟在暗地里走上一趟也行。 姜浩狠狠的看了楚天一眼,冷哼一声:“希望你能好运气。” 楚天讥笑一声,“傻逼。” 向唐越告辞后,楚天双手负后,大摇大摆跟着一位管事向大厅外走去。 虽然在楚天眼里,姜浩那家伙就是个傻逼,但是有一句话,楚天觉得还是很对的,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血岩山,不管是危险还是机缘,都该好好的去亲自看看,事在人为嘛。 再说了,一路三千万里的山河之行,什么样的生死一线楚天没遇到过? 在外人眼里看来,楚天是那天命之子,身负天机武运,年纪轻轻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同阶之中战力无敌,可有谁知道,这一路上的困苦艰辛,有谁知道这份武道气象,是楚天一路上点点滴滴,燕子衔泥,蚂蚁搬家积累起来的。 天底下,不是没有骤然富贵的人,可那种人终究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难以长久,毕竟少了那份能支撑的梁柱,楚天抬头望向夜空,凝实着空中星辰若萤火点点,脸上不知觉间满是笑意。 我已经走过了千山万水,头顶上还是那轮明月当空。 第252章 家有佳人,圣人气象 暮霭城桃花巷。 还是和往年一样,巷弄口一块青石碑傲然屹立,只是跟三年前不同的是,在巷弄拐角处,多了一间金石画铺,铺子的主人是一名年余三十左右的丰腴女子,虽说女子早年不过是桃花巷青楼勾栏中的一名清倌,随着白泽秘境显露世间,暮霭城方圆数万里外来修士如过江之卿,城内佣兵散修也愈加活跃,却无一人敢在铺子闹事。 有小道消息传闻,说这间金石画铺是楚家的产业,不然当初的一个青楼女子,就算身家再厚实,也不可能开的起这样一间铺子来,只是让人有些费解的是,从未见过那个叫清婉的女子跟楚家有过任何往来,逢年过节,也不见女子去往楚家登门送礼,倒是有一位叫楚惠的少女,闲来无事会来铺子闲逛几次。 眼下,那名身材丰腴的女子正睡眼惺忪的趴在铺子柜台后,看着外面街巷中来往身影,女子神色带着股怅然,虽然自己如今已经开了灵根,可武道天资终究太差了些,不知道此生能不能跻身传说中的神桥境,能不能在人老珠黄之前,再看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女子抬头看了眼铺子中琳琅满目的物件,多是一些品秩寻常的山水画卷,甚至算不上灵器的把玩物,对于山上武道修士来说,不算值钱,不过有些东西,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精巧’,如今暮霭城集聚各方豪杰,铺子倒是经常能碰上一些千金来买心头好的修士。 巷弄外,一名少女脚步轻快的向铺子跑来,刚一跑进铺子,看见趴在柜台后眼神幽幽的丰腴女子,忍不住玩笑道:“清婉姐姐,你又想谁呢,看看这些天又瘦了好多,这要是被某些人回来看见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丰腴女子白了跑进铺子的少女一眼。 少女咯咯一笑,“清婉姐姐脸红了啊。” 清婉眉梢弯弯,气恼道:“你再这样打趣我,下次就不让你进来了啊。” 少女跑到柜台边,双手趴在柜台上,忍不住白眼道:“想我家楚天哥哥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清婉脸颊微红,轻声哼道:“丫头你长得这么漂亮,这次出远门,可别被谁勾去了魂魄,不然看我怎么笑话你。” 少女撇了撇嘴,一本正经道:“我可不会看上外面那些凡夫俗子,在本小姐眼里,就只有我家楚天哥哥一人。” 清婉突然眯起双眸,笑道:“话可不能说这么圆满,你这辈子难不成就不嫁人了?” 少女一脸的天经地义:“那是自然。” 清婉眨了眨眼,“可是你家楚天哥哥,总会碰上自己很喜欢的女子的……” 不等清婉说完,少女便翻了个白眼:“楚天哥哥就算碰上喜欢的女子,清婉姐姐你应该伤心才是啊,再说了楚天哥哥碰上喜欢的女子,管我什么事,又不妨碍我喜欢他。” 清婉对少女的前半句话不以为意,无奈道:“要是你楚天哥哥喜欢的女子不喜欢你怎么办?” 少女皱起眉头,使劲想了想,突然开心笑了起来:“不可能,能被我楚天哥哥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清婉无奈翻了个白眼。 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少女突然嘻嘻一笑,“我马上就能去往青云阁了,清婉姐姐你有什么话要我带过去的没有?楚天哥哥虽然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可是很喜欢你的……” 少女说到这,目光在清婉身上打量了几眼,啧啧道:“说真的,楚天哥哥那家伙的眼光是不赖,长得好看,皮肤白,胸脯大,屁股圆,关键是脾气好,还这么和气,就是我看见都喜欢的不行!” 清婉听着少女肆无忌惮的言语,瞪眼道:“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这么没羞没臊?” 少女踮起脚跟,将胸脯搁在柜台上,在桌沿上挤压出一个弧度,少女看了看,曲线并不……惊人,有些气馁,“怕啥,就咱们两人在这儿。” 清婉抬手揉了揉少女脑袋,调戏道:“呦,咱们惠儿大小姐是真的长大了,今天到我这儿来,不会是让姐姐我交给你一些房中术的吧,这要是被你楚天哥哥知道了,还不得怨死我……” 清婉另一手在少女身上揉揉捏捏,眯眼娇笑。 少女赶忙后退两步,俏脸通红。 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楚惠看待那些勾栏女子的目光,跟大多数人一样,算不上厌恶,却真的喜欢不起来,后来少女才知道,这个世间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厢情愿的,就像自己,虽生在楚家支脉,却能自幼过着太平无忧的生活,就是比起楚天哥哥都要好上许多,跟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比起来,自己一个外人,永远没法真正的将心比心。就像楚天哥哥说的那样,没有亲身经历,永远不会真正体会他人的艰辛困苦。 对于清婉,楚惠也是后来慢慢的了解,才从不喜欢,慢慢的接受,到后来的喜欢的,不说别的,就冲清婉姐姐对楚天哥哥的那份情意,少女就觉得很了不起。 在楚天刚刚离开暮霭城那会,楚惠还有些替清婉姐姐担心来着,毕竟对于寻常女子来说,人生不过百年,青春也就数载,好在清婉姐姐如今总算开灵成功,虽说武道天资不怎么样,可延年益寿总没什么问题。 楚惠实在是想不到,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怎么会有那么些的见识,自己每次来找清婉,她都会跟自己说许多天南海北的事情,说一些自己从未听过更不了解的人间山河,还说许多楚天当年出手相救,两人从认识到慢慢熟识,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相依为命,说楚公子如今有了大出息,她还能亲眼见着,此生便别无他求了,每次说到这些,楚惠都忍不住眼眶湿润,既是为一个风尘女子的坎坷不幸,也是为楚天哥哥年少时遭受的苦难,更是为清婉对楚天哥哥的情意,楚惠便会安慰女子,说清婉姐姐一旦开灵成功,总有一天也能踏足神桥境,有几百年寿命跟楚天哥哥相依的,只要好好修炼,一定能跟楚天哥哥重逢再团圆。 清婉展颜一笑,谁说不是呢,此生虽是艰辛,但能在那一瞬遇到他,哪怕像流星划过夜空,刹那绽放所有的惊艳,也此生无憾,何况在有生之年,她和他还有机会不期而遇,即便再如何困苦辛劳,又有何妨? 楚惠跟清婉相互调侃完,便坐在长凳上聊天。 少女叹了口气,清婉每次跟她聊天,脸上都是带着长辈看待晚辈的温暖,这让她很是伤心。 而且楚惠更伤心的是,从清婉姐姐这儿,她知道楚天哥哥小时候的那些遭遇,就好像自己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既想听,每次听了又会闷闷不乐,有对楚家的,有对暮霭城那些别家的混蛋的。 比如家族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小时候说楚天哥哥是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是死了爹娘的废物,还说一个废物都不如的家伙,要不是仗着有个家主爷爷,早就被赶出家族去了,再比如外面有人说楚天哥哥就只能在青楼的娘们肚皮上威风,欺软怕硬,还说这辈子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些个万人可骑的破鞋,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大动干戈,也就这么点出息了,还有很多很多,当然,也有一些是楚天难得威武一回,能扳回场子的时候,比如如何戏弄哪个眼睛长在鼻子上的臭女人,不过大多都会事后东窗事发,被满城追着打。 楚惠听了会很不开心,很生气,但是她每次都会让清婉跟自己说一些,牢牢记在心里,倒不是说她要帮楚天哥哥讨要回来这些账,毕竟楚天哥哥都不在意了,只是以后这些人千万别犯在自己手上。 楚惠看着很漂亮的清婉姐姐,她其实知道,背地里有很多人碎嘴的人说清婉姐姐,只是楚惠想让清婉姐姐知道,就算外面的风言风语再多,她楚惠,楚天哥哥最喜欢的妹妹,很喜欢她这个姐姐。 想着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楚惠突然取出一片流光竹叶,递给清婉道:“你不跟我说就算了,有什么话,你就给记录在这片流光竹叶上好了,我保证不会偷看,一定给你带给楚天哥哥。” 清婉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楚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将流光竹叶塞到清婉手里,白眼道:“清婉姐姐你怎么还不如我,这么不爽利,小心楚天哥哥以后不喜欢你了。” 清婉抿起嘴唇,双眸光彩湛然,她觉得楚惠这丫头有句话很对,他喜欢别的女子是他的事,只要自己喜欢他就行了。 …… …… 血岩城主府一座庭院,楚天静坐在房间蒲团上,体内灵元若浪潮翻滚,细致听去,好似有阵阵低沉嘶吼传来,更像一道道留下划过天际。 楚天周围,一圈月华石被轩辕轻轻摆成一道聚灵大阵,灵韵流转,好似雾霭升腾。浑宏的灵韵在空中激荡,伴随灵诀运转,涌入楚天体内,冲击着神桥壁障。 房间中,轩辕青青紧张的看着楚天,少女一双眼眸满是担心。 虽说有楚天给自己找来的几株紫梦竹,可搁在青云阁方圆万里这片天地内,每次出手,对轩辕青青当下精气神的损耗依旧太过厉害,无奈楚天这个时候竟是赶上了破境神桥的契机,虽说破境神桥对于寻常修士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楚天一路上积累的武道气象,轩辕青青可不敢有半点轻视,只得咬牙布下隔离灵阵,希冀能阻挡接下来的异象发生。 时间慢慢过去,随着一枚枚月华石化为灰烬,浩瀚的灵韵浪潮被楚天卷入体内,一副山河画卷终于彻底在头顶展开。 画卷之中,烈日高悬,天穹有云海起伏,在骄阳照耀下就像铺上了一层金甲,金光流转,巍巍壮观,一座神桥横亘云海之上,贯穿天地,不见尽头。 云海之中,似乎有一道身影若隐若现,站在神桥尽头,俯瞰人间。 楚天微闭双目,身体蓦然一颤,一声清亮凤吟声,在楚天体内爆发,凤翱九天,云海之上有七彩羽翼展翅扑卷,仿佛覆盖天宇,在这一刻,楚天感受到自己眉心紫府,那颗沉寂许久的凤鸣珠子,绽放出一道道璀璨光华,风灵道韵在体内席卷,骨骼上凝聚一道道凤羽烙印,似符文闪烁。 “果然是灵凤传承。” 轩辕青青看着楚天周身缓缓凝聚收敛的凤羽烙印,忍不住皱眉嘀咕道。 轩辕青青正想着楚天得到灵凤传承是好是坏,以后会不会引来大麻烦,突然心神一震。 楚天周身,一道道金光熠熠的符文灵篆,好似龙摆尾,在楚天周身凝聚生成,于此同时,楚天周身,大方光明,那些金色灵篆,楚天一路行来的立身之本,一条条脉络,好似世间人情世故,规矩道理,缓缓融入楚天头顶武魂法相。 空中。 先是一点颤动。 随后整个房间,轰然一震。 再然后,轩辕轻轻布置的灵纹大阵,骤然剧烈震荡起来,一层层灵元道韵,自楚天体内生发而出。 不仅如此,那些道韵于天地之外,独树一帜。随着楚天周身气势攀升,房间内开始绽放出道道金光。 砰然一声炸响,天地间竟是从无形中升起一股股时空浪潮,似要将楚天周身灵元道韵绞杀殆尽。 本源心生,天地不容! 但是楚天头顶武魂法相,自成一番天地,一股浓郁气运如瀑布倾泻而下,雾霭朦胧。 城主府内,不少人觉察天地奇迹异样,纷纷皱眉,向空中看去。 天地东方,云海之上。 一位白袍年轻人醉卧云端,蓦然睁开双眼。 他眯眼向天下一方望去,神色肃穆,随后轻声一笑:“气魄是有那么一点……吓人。” 白袍年轻人站起身,不急不缓的伸了个懒腰,一袖挥出,天地气运开始逆转。 他嘴角微微上扬,眯眼笑道:“天地圣人不过如此。” 城主府房间内。 楚天体内气机如一条长龙,疯狂游弋一圈后,迅速在丹田沉寂,紫府之上,一座神桥熠熠生辉。 让楚天更为诧异的是,自己体内筋骨之上,有一团团或凤羽或火纹般的符文闪烁,这些符文散发出一股古老而沧桑的灵韵威压,让人感觉有一股惊心动魄的浑厚压力。 楚天缓缓睁眼,双手平拖胸前,望向空中脸色古怪的少女,微笑道:“丫头,怎么了?” 轩辕青青咽了咽唾沫,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 心意微动。 那柄被祭炼的短刀‘明法’,倏忽出鞘。 如鱼入水。 没入体内窍穴,消失不见。 楚天这才站起身,张开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以房间为圆心,方圆千丈之内,凭空凝聚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灵韵涟漪,掠向房间内,在轩辕青青惊愕目光中,被楚天龙汲水般吞入腹中。 随后楚天看了眼窗外,天色渐明。 轩辕青青一双眼眸说不出的古怪,呆呆道:“这只是进阶神桥境?” 楚天笑道:“有什么地方不对?” 轩辕青青无语道:“没什么不对。” 楚天嘿嘿一笑,“丫头,你是不是想说,我这也太强了吧。” 第253章 魔庭血岩山 房间内,轩辕青青看着楚天这么一副不要脸皮的模样,撇了撇嘴,正要讥讽两声,神色忽然一动,愤愤向房间外看了一眼,身影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楚天目光向屋外看去,就听见门外响起一连串细碎脚步声。 楚天低头看了眼敛去光华的手腕玉镯,再望向房间外的清冷天色,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里恼怒,心想着真你大爷的,大早上的天还没亮,就不能多休息会?来这么早难不成急着找死去?那血岩山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不等唐越敲门,楚天便主动将房门打开,笑吟吟的看着门口几人,问道:“这么早啊唐师兄,咱们现在就去血岩山?” 唐越点头笑道:“血岩山地势险峻,咱们早去会,争取天黑前能回到血岩城。” 楚天点头道:“这样也好,那咱们就走吧。” 楚天说着,转身从房间桌上拿起一柄青水长剑,背负好后,一副神气十足表情,看的姜浩忍不住皱眉,眯起双眸看了楚天一眼,心神凝重。 不知为何,短短一夜时间,姜浩总觉得楚天给自己的感觉,好像有些不同,那种感觉,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 不过姜浩很快就压下心底的那份躁动,暗自冷笑一声,即便楚天再如何有古怪,也只是一个魂武九境的修士,战力再强,又能如何?他姜浩身为姜家子弟,可不是寻常青云阁外门弟子可以相比的,想到这儿,姜浩眼中露出一抹冷光,过了今日,楚天便是一个死人,自己何必为一个死人忧虑。 看到楚天两人周身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机,唐越有些郁闷。 此次血岩山之行,本就是一次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任务,不想还摊上这么一档子破事,只是对于楚天跟姜家的恩怨,唐越也算清楚,根本就不是他能多管闲事的。 唐越象征性的调解了一下队伍的氛围,说了些眼下关键光景,咱们应该一致对外之类的话,楚师弟跟姜师弟若有什么恩怨,大可以任务完成后再私底下解决。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天自然是笑着答应,姜浩也是看着楚天冷哼了一声,说唐师兄放心,他会注意分寸。 唐越带着楚天几人,跟血岩城城主打了声招呼,先去了一趟血岩城北方的武道殿,随后再向血岩山而去。 昨晚的一番推杯换盏,虽说大多都是面子上的虚与委蛇,实际上也有些落在实处的话,比如楚天等人在进入血岩山之前,可以在血岩城内的武道殿内请一块‘镇魔牌’,不但能阻挡一些血魔山地界的寒煞血气,关键时候激发后,还能在周身凝聚一道浩然罡气,对寒煞血气具有先天克制作用,楚天还特意的翻看了一部血岩城堪舆典籍,说是那座有金甲塑像坐镇的武道殿,跟青云商会主殿和千机殿中的塑像祭炼手法有些渊源,蕴含一丝从九天之外采撷而来的先天玄雷,被青云阁一位前辈祭炼融入金甲傀儡,留下画符之法,可自己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间的玄雷罡气,对魔道修士有极大杀伤力。 武道殿距离城主府并不远,门口有一座牌坊,上面刻有‘九天玄雷,镇杀魔煞’的血色篆文,唐越按照那位城主叮嘱的方法,在阁内请了五枚篆刻有‘镇魔牌’的玉牌,略作停留,随后离开武道殿,向城外走去。 青云阁弟子外出历练,只要是跟血魔山沾边,历来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所以哪怕能多一丝压箱底的手段,唐越自然都要拿在手上。 楚天将‘镇魔牌’收入袖中,跟在唐越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相比唐越的忧心,姜浩的阴沉,另外三人的忐忑,楚天心神要轻松不少,倒不是楚天的武道修为比唐越高,实在是刚刚踏足神桥境,那份如东海浪潮翻滚的浑厚灵元,让楚天忍不住膨胀,就是遇上神桥巅峰的魔道修士,楚天都有自信轻松退走。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途径一座地标性质的行亭,亭外屹立有一尊披挂玄甲的傀儡塑像,同样出自青云阁一位墨家机关大师之手,能镇杀魔煞之气,这尊傀儡塑像的根源跟血岩城武道殿的那尊同属一脉,一旦被激发体内所有灵纹符箓,堪比寻常丹河巅峰强者的战力。 楚天抬头望去,视野中天高地阔,只是远处山脉,好似被压上了一层厚重黑云,使得人心神也生出一股阴郁之气,走过行亭,明显能觉察到天地气机蓦然一变,那种感觉,就好似清朗天气,骤然间愁云惨淡,空气中的清新灵气也变为让人心神发慌的阴煞气息,呼吸起来,灌入体内,使得体内那口纯粹气机都有些顿滞。 楚天深吸了口气,缓缓运转灵诀,来抵御那股阴煞气息。至于唐越姜浩两人,也是神色凝重,第一时间便各自运转灵诀,来适应血岩山地阶的诡异阴气。不过跟楚天同行的另外三名青云阁弟子,显然都是第一次被分发任务外出,对魔道修士也从未有过接触了解,在走过行亭后,刹那之间,便涨红了脸,其中那名叫雨涵的清秀少女,更是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身边那名叫杨林青年赶忙搭住少女手臂,才让少女慢慢稳住心神。 少女有些难为情,唐越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少女道:“这是一枚坐禅丹,吞服之后可稳固神魂精魄,护住体内气机灵元,若遇到意外坚持不住,可以服下。” 少女有些犹豫,她自然清楚这枚坐禅丹的价值,对于她来说,辛苦一个月,都未必买得起,唐越翻了个白眼,塞到少女手里,“此行既然我是领队,自然有义务将你们带回去,给你你就先拿着就是,若用不着,回去后再还给我。” 少女歉意一笑,估摸着是不想给队伍添麻烦,这才一边道谢一边将玉瓶小心收起来。 唐越揉了揉脸颊,心道自己真的是出门没看黄历,一个姜浩有点本事,偏偏有个楚天针锋相对,还是莫名其妙的摆出一副生死大仇的样子,另外三人,虽说也都是初入神桥境的修为,可这份心境,也太不济事了些,真想不明白,那个叫倾城的……漂亮长老,脑子是怎么想的。 唐越叹了口气,他以前也听说过血岩山,可从未想过,小小一个血岩山,寒煞血气,竟如此之浓,就是他在这儿,少说都得被压制一成实力。 真是进了鬼窟了。 接下来只希望运气好些,千万别遇上那个叫潘覃的家伙。 至于血岩山其他的魔道修士,唐越倒没有放在心里,身为青云阁唐家子弟,他这个神桥巅峰跟寻常人可有些不同,先不说武道根底如何,身上的压箱底灵宝,就是三五个丹河境的散武修士也比不上,唐越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行亭之外的这方天地,阴煞之气虽说阴郁了些,但是对于武魂法相先天亲水的人来说,也算一方不小的洞天福地,若能得到一门凝练阴煞之气的灵诀,在这种地方修炼,不说武道境界一日千里,定能裨益武道根基体魄。 唐越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便不再多想,带着楚天几人向血岩山腹地走去。 此番历练,危险定然不小,说不定还要跟踏足丹河境的魔道修士厮杀,不过一旦功成身退,宗门奖励也绝对不会少了。 楚天走在最后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随着相距血岩山山脚越近,能清晰觉察到那股寒煞血气更重,周围空气中,就像弥漫着一层水雾冰晶,侵入肌肤,如刀割刺痛。 果真不愧是能与青云阁掰手腕的存在。 尽管血岩山只是血魔山一处驻地,楚天却不敢有半点轻视,相较表面上的意态懒散,实际上周围任何一处风吹草动,都被楚天仔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听说一些本事够高,胆子够大的武道修士,敢深入血岩山腹地,以山谷中的寒煞血气淬炼体魄,以后若有空闲,倒是可以来试试。 楚天随手抓起路边几颗石子,攥在手心轻轻捻动,竟是蕴含一丝冰凉侵骨的气息,可惜这股气息夹杂一股血煞气,对寻常武道修士没半点裨益。 足足一个时辰的光景,终于来到一处山谷腹地,唐越看了眼起伏山峦,手指向一道好似宝瓶倒立的山峰,说道:“若是我们的消息无误,那座倒瓶峰应该就是血岩山魔教当年魔庭所在,此地阴煞之气太重,咱们都效率一些,分成四路,我亲自前往那座倒瓶峰打探一下,楚师弟和姜师弟分别去东西方向,余师妹三人去往南边,一旦遇到意外,第一时间就放出信号,天黑之前,我们在此地集合,一起返回血岩城。” 姜浩眯眼看了楚天一眼,笑道:“如此最好不过。” 余涵三人有些忐忑,只是看姜浩早已率先离去,也只得抿着嘴唇,轻轻点头。 等姜浩走远了,唐越才看向楚天,叹息道:“实在不行,你跟余涵师妹三人换一下方向,免得姜浩会找上你。” 楚天抱拳一笑:“多谢师兄好意,我看东边那片山峦,弯绕曲折,那座雪峰上的寒煞之气更是浓重,就不让余涵师姐几人冒险了,何况我听说姜浩师兄可是被称为剑君子,想来眼下不会找我的麻烦才是。” 唐越脸色古怪,看楚天嘴角笑意,总觉得那里不太对。 楚天却不给唐越反映时间,将‘镇魔牌’悬挂在腰,望向远处山峰,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便先走了,早点完成了任务,好回去领赏才是。” 第254章 变故横生,各陷囚笼 楚天身影一掠而去,很快便不见了唐越几人身影,在山谷一处停身站定,环顾四周,天空晦暗,好像头顶笼罩了一层层细密黑纱,看不清山外景象,寒煞气息内,隐约能觉察到一股血腥气。 楚天看了眼远处山峰,抬手摄起一把泥土,双指轻轻捻动。 是轩辕青青闲来无事,教给楚天的观山法之一,能够窥探山水形势,地脉纹理。对于行走山河的散武修士来说,绝对是必不可少的独门秘术。 泥土入手湿滑,隐隐有一丝丝气机在指尖环绕,好似脚下泥土中,一种无形的气脉,在楚天意念中流转。 楚天闭目半晌,丢掉手中泥土,脚尖一点,身体轻盈飘荡而去。 青云阁在血岩山内也建有临时驻地,就像是凡夫俗子所说的驿站,或者军旅之中的哨塔,平日用来监视牵制血岩山中的魔道修士,只不过千百年来,世人早已习惯了青云阁跟血魔山的砥砺鼎足之势,只要没有太大的动静,双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相安无事,无奈临近血魔山三年一次的血宴,魔道各方驻地大肆劫掠年轻男女,这才引来了青云阁的雷霆镇压,这血岩山,便是其中之一。 据说,甲子之前,血岩山曾是魔道十八魔庭之一,甲子之前,曾有一位游历山河的白虎道人,独自‘拜访’血岩山,与当初镇守魔庭的庭主交手,那一战可谓是天翻地覆,倒瓶峰被两人削去大半,这才让血岩山在魔道之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血岩城也因此而生。 楚天所要前往山峰,是一座名叫‘青雪’的丹峰,别名‘青血’,是当初魔庭淬炼血丹的重要驻地,大约是甲子之前的那场大战没能波及这么远,使得整座雪峰依旧挺拔傲立。 去往雪峰的山路弯弯绕绕,到处怪石嶙峋,短短百里路程,让人有一种婉转八百里的错觉,约莫是近来血岩山的动静引来青云阁的强力镇压,一路上倒是安生,只有一些艺高人胆大,前来历练的寻常修士,魔教喽啰不曾看见一个。 之前在血岩城得到消息,那座雪峰之下,有一座魔庭当年炼制血丹的地宫,那些被魔道中人劫掠而来的年轻男女,估摸着就被关押在地宫深处,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青云阁先后暗中派遣了一些弟子,都没能发现丝毫地宫入口端倪。 楚天选择雪峰这条路线,是早就谋定的计划。 除却唐越去往的那座倒瓶峰,便只有自己所在方向的雪峰,最有可能遇见魔道中人,至于姜浩跟余涵几人,所走的方向,虽说根据消息有发现过魔道中人的行迹,却连一条正常开辟出来的山路都没有,明显不会有重要的魔道修士出入。 这倒不是楚天没有考虑魔道修士的反其道而行,而是楚天相信,血岩城那位城主提供的线索情报,毕竟是几位丹河巅峰境武道强者的多年监控成果。 楚天下意识加快了些步伐,路上以隐匿灵纹秘术留下灵纹印记,除却一些山水气运流转特殊之地,楚天才会放慢脚步,或翻石捻土,或拔草聚泥,布置一些小型的灵纹阵法。 虽然并不是正宗的灵纹师,但是有轩辕青青蹩脚的指引,再加上武魂法相的临摹拓山之法,布置一些粗劣的灵纹大阵,倒不是什么难事。 技多不压身。 这跟寻龙摘星观山望水一般,关键时候,都能当做压箱底的底牌,就像现在,楚天相信那个叫姜浩的王八蛋,不出一个时辰,必定会出现在自己走过的这条路上。 距离雪峰越来越近,山峰上的冰雪在阳光照耀下,愈发明亮,光彩流转,可在视野近处,空气中的寒煞阴气,同样越来越浓郁,若非运转灵元抵御那股气息,都能觉察到体内灵脉气机运转受阻。 行至此处,那枚在血岩城武道殿求来的护身符,也已是用处不大。 一路上,楚天尽量避免那条早早开辟出来的大路,而是在大路一侧的山石树木上雀落而行,尽量避免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跟那个叫姜浩的王八蛋比起来,楚天可算不上什么狮子,自己的谨小慎微,哪怕能让对方放松一丝心神,都是好事。 行至一处山涧低谷,刚刚布置一些灵纹阵法,楚天蓦然一滞,脚步轻点,在一颗巨大树冠站定,向四处望去。 比起寻常的武道修士,楚天对天地气机流转的察觉,更为敏锐,不要说灵元气韵,便是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在楚天眼中,都像是那夜幕中的点点星火,十分惹眼,眼下这片山谷,在楚天眼中,便有一道道鬼魅阴灵般的气机,摇曳流转。 对于阴魂鬼魅,楚天历来了解不多,只是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再就是武道修为达到元婴境的大能,可在紫府内凝聚元婴,元婴不破,神魂不灭,否则一旦肉身损毁,魂魄就像是失去了房屋庇护栖身之人,遭到天地罡风吹拂阳气洗礼,如生前肉凌迟,死后魂点灯,除非能顺利轮回,当然,这些事情都是轩辕青青平日跟楚天闲聊提起的,楚天也就一一记在了心里,眼下这片低谷山涧,显然聚拢了不少无法或者不愿轮回的冤魂。 楚天皱了皱眉,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世间武道三千,各不相同。 魔道既然是大道之一,能流转千万年,自然有其立身的根本,对于这些,楚天能够理解,却依旧很难接受。 这种视他人性命为蝼蚁的行径,竟也能直通武道之巅? 楚天正想询问轩辕青青,这些个冤魂,能否有办法送他们步入轮回,只是转念一想,眼下光景,实在是容不得自己做那烂好人,先不说轩辕青青眼下都是神魂自保的地步,就说眼下地界,能管好自己就很不错了。 楚天闭上双眼低唱了句不知何时听来的佛家禅语,正要起身离去,脚下山涧,突然有光影一闪而逝。 楚天微微一怔,皱了皱眉。 那道光影,一袭白衣,披头散发,不似活人,却给人一种另类的诡异气息。 不等楚天细想,脚下山涧中潺潺而流的青水,蓦然如沸水翻腾,先是有一颗颗巨大水珠从水底冒出,然后变为一股股巨大水柱,水柱过后,整个山谷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一股凛冽寒气升腾而起。 楚天神色凛然,背脊不由的冒出一身冷汗。 只见一道道或殷虹如血,或苍白如雪的身影,从山涧水底缓缓冒出,山涧两岸,更有一个个衣衫褴褛的骷髅,拔地而起,如同雨后的春笋。 楚天脚尖一点,纵身腾空,周身灵元鼓荡。 定眼望去,那一道道身影露出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双目带着股幽怨戾气,心口有猩红鲜血如泉眼,咕咚作响,他们齐齐望向楚天,让人头皮发麻。 楚天打了个哆嗦,贼鸡儿的见鬼,抬头望去,天地间阴气弥漫,如黑云压城,竟是一种无形领域,封禁了整个空间,哪怕想要脚底抹油,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山涧流水已是如血池鼓荡,使得四周泥土也变得褐红粘稠,数百具如僵尸一般的骷颅最终钻出地面,摇摇晃晃,将楚天包拢在中间。 楚天无奈扯了扯嘴角,难不成这就是那看门老头说的鬼魅骷颅?被魔道中人斩杀,怨气不灭,化为了厉鬼一般的妖物,随手捏碎那枚挂在腰间的‘镇魔牌’,顿时有罡风萦绕,化作一道屏障,围拢在楚天周身。 楚天低头望去,目光停留在一尊脸色黑气缭绕的红衣男子身上,后者一身寒煞之气,砭人肌骨。 楚天苦笑道:“这位前辈,我只是偶然路过,不知你老人家能不能高抬贵手,我必当感激。” 那红衣男子脸颊扯动,肌肉骨骼咔咔作响,“入我血魔山,死……” 话音落下,男子一手向前指出,地上鬼魅骷髅齐齐向前走去。 楚天唉声叹气:“就不能好好商量商量,和气生财嘛!” 脚下鬼魅骷髅动作并不见减缓,楚天愤愤道:“你们这群家伙,生前不都是被魔道修士杀掉的?怎滴死了还不辨是非,沦为的走狗?” 一身红衣的骷髅男子愣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顿时脸色扭曲狰狞,红袍翻滚下,骨骼内有一条条黑色气机不断流转,如蛇虫游弋,他猛然一脚踏地,张口喷出一道黑色雾气,如长枪贯空,向楚天激射而来。 楚天呸了一声,体内灵元激荡,一手向后,抓起背后青水长剑,灵元包拢下,迅速抖了一连串剑花,同时头顶浮现一道剑纹虚影,流光溢彩,有剑罡似浩然气环绕。 一剑破空,剑罡同黑气长枪怦然相撞,齐齐化作齑粉,一时间灵元激射,黑雾漫空。 与此同时,数百头鬼魅骷髅已欺身而近,跟那红袍男子如出一辙,周身有寒煞之气汇聚,或凝成水箭,或化为刀罡,向楚天当头卷来,空中寒气顿时更盛一筹。 红袍骷髅男子神色呆滞,脸庞却带着无尽愤恨,沙哑扭曲道:“天地负我,我当屠天灭地,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楚天神色凝重,看着脚下水天一线的寒煞罡气,脚尖虚点在空中,云巅步下激起阵阵涟漪,身体倒立,头顶剑纹虚影好像同一时间融入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道璀璨剑虹,向下直刺而去,嘴上一脸的恼怒:“你这是什么屁话,谁杀的你你就去找谁,没本事去找那些个魔道修士,在这儿霍霍路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红袍骷髅男子神色木然,对楚天的话置若罔闻,胸口鲜血如泉涌,已经一步踏出,周身黑雾弥漫,如一头饕餮巨兽,向楚天压顶而来,“该死,你们都该死!” 楚天看着那具白骨绕黑气的骷髅男子,心里叹息,“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们一程?” 楚天有些无奈,他已经很小心,不想自己还是落入了陷阱,果真不愧是血魔山昔日魔庭,真是不简单,楚天之前细致询问过那看门老头,知道那些个魔道修士,以秘法汲取他人精血后,有可能让人产生梦魇执念,魂魄化为阴灵,最喜欢生食血肉,一些厉害的,比人类同阶修士还要难缠许多,之前楚天有所提防,只是没想到在这寒煞阴气弥漫之地,依然是防不胜防。 楚天顿滞片刻,那尊红袍骷髅已经近至楚天眼前。 此刻,楚天周身黑雾弥漫,如同阴云落在人间,不断翻滚。 楚天肩头微动,青水长剑有雷鸣炸响,隐约可见一方雷池剑阵缓缓浮现,就要朝着那红袍骷髅一剑劈去,心神突的一动,眼角余光向黑云大阵外一处空间看去。 楚天叹了口气,“难怪,原来是在这儿等自己呢。” 原本就要蓄势待发的雷池剑阵陡然收敛,只是变为寻常剑阵灵罡,一斩而去。 而那红袍骷髅,一身宽大红袍,竟是在黑气中迎风而涨,转瞬便包拢了整个空间,向楚天骤然压下。 他生前本就是一名半步丹河境强者,哪怕死后化作怨灵,也不比寻常神桥中期的武道修士弱,那红色长袍更是汲取了寒煞血气幻化而成,可蒙蔽人类心神,轻者意志迟缓,重者神魂沦陷,任他宰割,最初这名怨灵只是想要屠杀血魔山修士报仇雪恨,不料反被控制了心神,成为一具彻底的傀儡。 …… …… 血岩山另一处,余涵三人小心前行,突然间空中黑云密布,一道道血色丝线如涟漪荡漾,向三人包拢而来。 哪怕三人都是早已踏足神桥境,深陷魔门腹地,周身寒煞之气环绕,仍是心力憔悴,本就摇摇欲坠的体魄彻底抵挡不住,眼看就要丧命于此,少女赶忙将唐越之前交给自己的那枚坐禅丹吞下,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柄色彩斑斓的琉璃光罩,双手快速打了个灵诀,琉璃光罩便骤然变大,将三人罩住。 少女身边,名叫杨林的年轻男子这才取出一枚镶有金色灵纹的玉牌,默念口诀,猛地捏碎,灵气顿时如溪水环绕,化作一点金光没入虚空,倏忽间消失不见。 这是青云阁最简单的传音之法,不过能镶有金色灵纹的玉牌,品秩却不低,一名外门弟子,如果没有奇遇,小半年的身家都得搭上才行,只是眼下光景,显然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保住小命才最要紧。 不是说此次任务只是粗略查探,算是扫尾,怎么会生出这种变故? 少女脸色满是忧色,青年男子也是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来能不能安然回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只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进入青云阁,这么快就要丢掉小命,他心里满是不甘。 …… …… 倒瓶峰之上,唐越脸色凝重,他看向眼前围拢而来的十数头骷髅傀儡,深吸了口气。 先前在接近倒瓶峰的时候,便觉察到了一丝不对,不说原本应该更重的寒煞血气好似被清洗一遍似得,淡弱无比,反而一股异样灵韵,变得十分浓郁,不想竟是魔道修士布置的一处陷阱。 他突然转头向南方望去,有金光一闪而逝。 唐越摇头苦笑,罢了,眼下光景,自己先冲杀出去再说,至于余涵师妹几人,只希望青云阁明察秋毫,暗中能有人在此监察坐镇。 娘的,真是流年不利。 唐越骂骂咧咧,抬手一挥,一道古铜色大钟被毫不犹豫祭出,大钟四周,有十八枚雷珠电光闪烁,噼啪炸响。 这一战,显然不会轻松了就是。 第255章 雪峰之巅 低谷山涧这边。 楚天一番竭力厮杀,终于杀退了百余具鬼魅骷髅,只不过经历小半个时辰消耗,周身灵元看上去好似已有枯竭迹象,再加上身处血岩山腹地,寒煞血气浓郁,使得楚天体魄更是不堪负重。 反观那尊一身红袍的骷髅男子,周身黑雾被楚天劈斩殆尽,鲜红衣袍竟是化作一团密密麻麻的血色丝线,在空中游蛇般飘荡起来,浓郁的血煞之气漫天流窜,楚天只得脚踏云巅步,四处躲闪。 楚天脸上满是苦涩,向四周张望,随后看向骷髅男子,怒声道:“好你个畜生,非要跟小爷我鱼死网破不成?你若放我离开,咱们就当先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不然我就是拼着武道根基崩塌的结果,也一定让你维持这抹灵智的山水气运毁于一旦。” 楚天说话同时,一掌拍在眉心处,原本与青水长剑融为一体的剑纹虚影,竟是化为实质,随着楚天左手并拢双指在长剑缓缓抹过,青水长剑顿时如碧波荡漾,发出阵阵清鸣。 那骷髅男子虽有灵智,显然早已被别人控制,对楚天的疯狂举动置若罔闻,干枯双手猛然合拢,便看见封锁山涧空间的寒煞阴云如得敕令,开始急剧收缩,似乎要将楚天困杀其中。 楚天在空中一个翻滚,狼狈躲过骷髅男子射来的一道血箭,沉声道:“真当小爷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话音落下,楚天周身原本就要跌落低谷的气势,骤然拔高,手中长剑猛然递出。 给人的感觉,无异于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骷髅男子面无表情,依旧大步向前,周身血色丝线齐齐收拢,如一条长河在周身游弋。 血色长河破空而去,轰然凝聚为十数丈长的血刃,竟是瞬间笼罩楚天所在方圆百丈空间。 楚天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去势不减,光华璀璨,瞬间同血河撞在一起。 狂暴的灵元浪潮好似翻江倒海,疯狂向四处涌去。 咔咔咔…… 一连串细碎裂响,低谷山涧内,那层笼罩空间的阴煞领域,顿时炸裂。 灵元浪潮中,楚天身形好似一叶浮萍,不断颠簸,翻滚不断,若非周身尚有一层淡弱灵罡护体,怕是仅凭空中灵元罡风,就足以让楚天重创不起。 眼看那尊骷髅男子倒退数十丈,胸口几根肋骨齐齐断裂,一脚猛然踏地之后,骤然向楚天再度奔来,楚天眼睛蓦然升起一抹亮光,看向山涧一处,高呼道:“姜师兄,快帮我斩掉这头骷髅怪。” 正从远处赶来的姜浩先是一怔,旋即皱起眉头,看样子显然没料到山涧中会遇到楚天,还是这么一副情景,他扯了扯嘴角,皱眉道:“怎么回事?” 楚天苦笑一声,“一言难尽。” 姜浩皱了皱眉,略有犹豫,只是很快便一步踏出。 接下来一幕。 楚天松了口气,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具追杀过来的骷髅男子。 只见姜浩一步踏出后,空中出现一片细密涟漪,瞬间来到楚天身前,再次稳住身影,手中已多了一柄暗红色长剑,火纹流转,朝着楚天身后方向一剑劈出。 于此同时,楚天手心一道剑池出现,蓦然绽放。 原本遍布空间的寒煞血气,顿时激荡起巨大涟漪,向四面八方激荡而去。 涟漪之内,一股股或炽热或暴烈的雷电剑纹,席卷天地。 整座山涧,如同被一层水幕完全笼罩,水幕中是无穷无尽的剑意激荡。 短短数息光景,楚天祭出的剑池已与姜浩斩出的一剑融在一起,向那头奔踏而来的骷髅男子绞杀而去。 那一刻,姜浩嘴角微不可查一挑,手腕翻转之际,一股寒煞血气被剑意搅动,竟是直接向楚天眉心卷来。 姜浩看了眼被剑虹淹没的骷髅,心道楚天堪堪魂武九境修为,便能在那头骷髅手里坚持这么长时间,若不尽早斩草除根,将来必成大患,轻声道:“君子之争,你我之间的恩怨先放一放,你先疗伤,等我解决了这头骷髅,在说其他。” 楚天点点头,竟是真的收敛了周身灵元,放下了对姜浩的所有防备。 姜浩看了眼那道被自己暗中勾动的寒煞杀气,眼中升起一抹冷厉,正要出手。 空中剑池如朵朵莲花绽放。 一层层剑纹陡然炸裂,流光溢彩,就像是空中燃起大片烟花,刹那之间,整座山涧的灵元气流被齐齐牵引,风雷大震。 空中,楚天更是抬手丢出一枚雷珠,轰然炸裂,如雷池自九天倾泻而下。 姜浩只觉得体内如被千百条毒虫侵入,在体内肆意乱窜,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楚天上前一步,手中长剑轻轻递出,没入姜浩后心。 楚天叹了口气,“这可怪不得我,谁叫你一直隐匿在暗中,想要一心杀我。” …… …… 血岩山南方,余涵三人一番竭力抵御,在耗费三件中品灵宝后,总算等来了一位青云阁在外游历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掌破开寒煞大阵后,看到衣衫破碎的三位青云阁外门弟子,不禁哑然失笑。 近来血岩山各种古怪,便是寻常丹河境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这三个家伙哪来的胆子,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破碎的灵宝,心道幸亏有些家底,不然根本撑不到他前来,估计早就被这里的阴煞寒气入体侵蚀心魂而亡了。 看见终于有人前来相救,名叫杨林的年轻人赶忙向中年男子躬身道谢。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你们三人都是青云七峰中的外门弟子?” 杨林先是点头,赶忙摇头道:“回师兄,我们三人都是云积峰弟子,此次跟随唐越师兄一起出来查探血岩山的任务。”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问道:“唐越,唐家的那小子?” 杨林点头道:“嗯。” 惊魂未定的少女抿着嘴唇,突然道:“师兄,跟我们一同来的还有姜浩师兄跟楚天师弟,他们会不会也遇到了危险?” 中年男子翻了个白眼,呵呵一笑:“没有放出求救信号,想来没有遇到生死危机,不然的话,就是遇到了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的强者……” 少女心里一紧。 中年男子看了少女一眼,笑意玩味:“你们这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别人,真是有意思。” 少女默不作声,杨林欲言又止。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真不知道你们那些外门长老脑子里想的什么,我劝你们赶紧回去,至于唐越那几人,我会在血岩山查看一番,如果两日内没有回到血岩城,你们也不用等了,直接返回青云阁就行。” 余涵紧抿嘴唇,杨林张了张嘴,张师更是不断擦拭嘴角血水。 中年男子随手丢出一张符箓,上有山岳雷纹,淡笑道:“这枚符箓叫雷山五岳符,可以变幻出一座雷池山岳护在周身,足够护住你们走出这方地界,除非是遇上丹河境之上的魔道修士,否则定然无法破开山岳壁障。” 杨林赶忙摇头,“这么珍贵的宝物,我们不能要。” 中年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就凭你们,怕是很难走出这血岩山,放心,我不会急着让你们归还,只要三年之内还给我就行。” 少女三人依旧犹豫不决。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也不等几人回话,身影一闪而逝。 …… …… 倒瓶峰。 唐越一脸晦气,心里抽搐不已。 这一趟任务,可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先前一番大战,不说耗去自己三张品秩极高的灵纹符箓,便是中品灵宝,都被这群阴魂不散的东西砸烂了一件,至于自己的本命法宝,这尊‘云霄御雷钟’,更是被刮开了十数道裂痕,想要修复完善,没有三五万的月华石,怕是别想了。 三五万月华石,只是想想,唐越就觉得心肝疼,即便是他是唐家这一代的嫡传弟子,有望成为下一任家主的存在,依旧能伤筋动骨半年光景。 又是一声怒喝,唐越周身顿时响起一连串的雷弧光华,原本悬在虚空的巨大铜钟,顿时浮现出一道道雷电符文,疯狂向脚下那些阴魂傀儡轰去,声势之大,让方圆数千丈空间都化为一片雷海,光华激荡。 伴随雷海炸响,原本阴煞诡异的骷髅傀儡顿时发出一阵阵凄厉嘶叫,一整片的阴煞气机冲天而起,像是厚重云海,溃散后向四方逃逸。 眼看又是一片阴魂傀儡被自己斩杀,唐越瞥了眼被自己轰开的巨大豁口,深吸了口气,罢了,自己赶紧脚底抹油的好,不然一旦被这诡异山头耗尽了体内灵元,那可就真的是万事皆休的死局了。 这还多亏了是他唐越,要是换成任何一个半步丹河境修士,被困在这倒瓶峰,怕是不死也得脱成皮下来。 唐越左手没入袖口,再次捻出一枚金光流转的灵纹符箓,对着正涌出的怨魂傀儡一掷而出,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几年不见,唐贤侄修为见长啊。” 唐越微微一怔,便看见空中有一位青衫玉冠的中年男子踏空而来,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 中年男子眯眼笑道:“怎么,几年不见,不认得小叔我了?” 唐越呸了一声,没半点脱离惊险的喜悦,破口大骂道:“你娘的周绍,就不能早来会?非得看着老子浪费那道灵纹符箓?” 被称作周绍的中年男子没有半点怒意,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唐越,撇嘴道:“怎么跟小叔说话的,莫不是这么些年没见,欠揍了不成?” 唐越深吸了口气,感受到中年男子身上的浑厚气势,闷声哼道:“你怎么在这儿?有没有见到余涵师妹三人?” 周绍悬停虚空,摆手道:“见了,三个初入神桥境的小家伙,竟也敢来这血魔山,不知道是胆子够肥,还是你们那些个外门长老的脑子有病。” 唐越冷哼一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边?” 周绍一脸的天经地义道:“我这不是掐指一算,你小子遇到了麻烦,这才一路赶过来么,不然你那婶婶还不得给我翻脸。” 唐越咧嘴到:“扯淡吧你就。” 周绍一脸的爱信不信。 唐越突然说道:“这血岩山还有两位跟我一同前来的师弟……” 不等他说完,周绍神色古怪道:“不用担心,那个叫姜浩的家伙,已经死了,至于那叫楚天的小子,挺有意思。” 唐越皱了皱眉,见周绍没有细说的意思,也就不问。 周绍抬头看了眼西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又看了唐越一眼,笑道:“虽然不清楚你们那些个外门长老脑子怎么想的,但此地绝对不是青云外门能插手的地方,你直接回去就好了,至于那什么狗屁任务,不用去管。” 唐越伸出一只手。 周绍冷笑道:“滚,回头送给你三张‘云霄破山符’。” 唐越哈哈一笑:“这才是小叔该有的样子嘛。” 唐越跟着瞥了雪峰那边一眼,总觉的那叫楚天的小子,有些古怪,很古怪,指不定这次任务,自己就是因为那家伙被坑了,只是既然这位云霄峰小峰主亲自前来,他也就懒得多想了,先溜再说。 至于事后还会发生什么,还有多大的阴谋,用这位小叔的话,可不是他唐越能插手的。唐越咧了咧嘴,得,早就听说历来的名誉弟子都不是好相处的,果真不假,以后铁定不答应任何跟楚天有关的任务,爱谁谁去。 周绍一掌挥出,将那道不断有阴魂傀儡涌出的山口封住,脚尖一点,向雪峰轻掠而去。 他很好奇,外门那些个家伙,或者说内门之中那些站在云巅的家伙,有什么企图。 …… …… 雪峰之巅。 一位堪称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独自站在山巅断崖上,他眯起双眸,望向山脚一处山涧。 在男子眉心,有一颗好似红枣般的印记,血芒流转。 不远处,伴随着虚空涟漪缓缓荡漾,一名身穿紫色镂空长裙的女子慢慢走出,她走到中年男子身后,轻声笑道:“怎么样,你可决定好了?” 中年男子正是被称为‘血滴子’的魔道巨擘,听见背后清淡声音,皱眉道:“依照你的说法,那小子可是他的嫡传弟子,一身武运,便是天道都要觊觎,你们就不怕我真杀了他?” 那位身穿紫色长裙眉宇尽是妩媚的年轻女子微笑道:“虽然只要是堂堂正正的武道之争,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不会插手,但是你现在会杀他?”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沉声道:“可以。” 女子嫣然一笑:“放心,你一定会发现,自己的选择有多正确,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一定不会亏了。” 第256章 上古修罗道 低谷山涧,周绍站在远处一株高大树木枝头,眯眼向山涧一侧石坪上望去,不禁哑然失笑。 先前一番大战,周绍被这边气机牵引,算是路过看了一眼,正碰上楚天跟姜浩的心道角逐,身为云霄周家嫡传子弟,更是半步元婴境武道强者,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在人心脉络上,周绍走过的桥怕是比楚天姜浩两人走过的路都要多,自然看的出来,先前楚天之所以折腾出这么大动静,看似被那百余头鬼魅骷髅狼狈追杀,不过是示敌以弱,顺势牵引姜浩出来而已。 事实也是如此,楚天将武道修为始终压制在魂武九境,能跟那百余头鬼魅骷髅僵持这么长时间,任是谁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可以说千算万算,哪怕姜浩并没有小看楚天,依旧低估了楚天的战力,更没有想到楚天已经踏足了神桥境修为。 眼下,楚天一战斩杀百余头鬼魅傀儡,再加上姜浩这么个姜家外族子弟,可谓收获颇丰,杀人越活金腰带,亘古不变的真理。 估摸着是经历了一番大战,受伤不轻,再加上体内灵元消耗的厉害,楚天并不急着前往雪峰,而是服下一枚疗伤丹药后,在石坪上检查起自己的战利品来。 一件从姜浩身上扒下来的中品灵器内甲,好像是用冰雏蚕丝炼化而成,虽然被楚天在胸口处刺了个窟窿,修补完善的话想来用不着三五枚月华石,一张御风符箓,品秩不算高,激发后约莫能相当于瞬发的玄阶身法战技,一根玄青色长鞭,上面的灵纹烙印早已破碎不堪,想来也是姜浩那家伙从别处打家劫舍而来,还有一柄淡红色长剑,剑柄篆刻有‘擎竹’二字,是姜浩的本命法宝,已经达到了上品灵器的品秩,比起自己手上的这柄青水长剑,可要高了几个档次,这让楚天想起了来往青云阁路上在飞鸟城乘坐飞船时的那条云街来,一柄七星曜石打造的上品灵剑,可是要五百枚月华石的高价,虽说眼下这柄淡红色长剑需要重新洗练才行,怎么也得值几百枚月华石才是,除此之外,楚天还从姜浩身上的那枚空间玉牌中,搜罗出了近千枚月华石,至于雪灵石跟其他一些零散物件,更是多达数百件。 楚天乐呵呵看着自己眼前这些意外之财,忍不住直咧嘴,心道青云阁果真是自己的风水宝地,自个儿这才来多久,可不是一个盆满钵满。 将从姜浩身上搜罗出来的那枚空间玉牌抹去神魂印记,然后把所有物件收入挂在胸口的青玉福地佩和玉扳指中,这才站起身,看了眼散落一地的骷髅傀儡。 楚天突然抬头看去,但见一名身穿青色云衫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山涧高出一块石崖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楚天心神一紧,旋即稳了稳心神,向中年男子抱拳行礼道:“东仙峰弟子楚天,见过师兄。” 能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边而不被发现,至少已是丹河境之上的武道强者,好在对方服饰显然是青云阁弟子,这让楚天稍稍放心了些。 周绍呵呵一笑,朝楚天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我跟那个叫姜浩的小子并不熟,不过你小子倒是有意思的很,神桥一境修为,不但能斩杀这里的鬼魅骷髅,还能一剑刺杀姜浩那小子,了不得啊。” 楚天苦笑道:“师兄谬赞了,若非我早知道姜浩不会放过我,在此地布下了灵纹剑阵,现在死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周绍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抹,一些尚未完全消散的灵纹隐烁浮现,说道:“能凭借灵纹剑阵刺杀姜浩那小子也不简单了,不过你就不怕杀了姜浩会得罪了姜家?步月姜家可是咱们青云阁四大氏族之一。” 楚天盯着中年男子,确定对方的确对自己没半点杀意,神色凝重道:“怕又能如何?我总不能明知道姜家要杀我,还束手待毙吧。” 楚天瞥了眼那具早已没半点生机的尸体,淡声道:“就算是姜家想要杀我,也一定得付出代价才行,哪怕是必死境地,也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何况姜家也不能在青云阁一手遮天。” 周绍点头道:“这倒是。” 周绍从石崖上站起身,笑容灿烂,脸上带着几分真诚:“你小子挺对我的胃口,我姓周,名绍,是云霄峰周家的人,虽然你是朝仙峰名誉弟子,姜浩在姜家也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外门子弟,姜家主脉那边不会在明面上找你麻烦,不过即便是姜家外族,也是出了名的护短,在咱们青云阁,那是公认的记仇最狠,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楚天愣了愣,不明白这个跟自己素未蒙面的中年男子为何会跟自己说这些,还是抱拳道:“多谢周师兄提醒。” 周绍好似知道楚天想法一样,笑道:“之所以跟你说这些,第一是看你小子顺眼,再就是我对姜家也不是很喜欢,没别的想法,何况咱们青云阁历来的名誉弟子,只要不是半路夭折,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楚天自然不会全信,不过还是双手抱拳向叫周绍的中年男子躬身道谢一声。 周绍见楚天似信非信,也不以为意,轻轻拍了拍身后衣衫,身影一闪而逝。 楚天望向那中年男子身影消失的方向,沉默半晌,转身按原路返回而去。 低谷山涧的莫名遭遇,楚天已经觉察到了血岩山恐怕并没有自己眼见这般简单。 事实也是如此,别人不清楚倾城那娘们的背景,楚天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用句毫不夸张的话来说,那个叫倾城的娘们,若是搁在蜃岛,身份地位怕是不会比青云阁四峰长老差了,但凡能跟那娘们挂上钩,能简单才是怪了。 离开低谷山涧后,楚天依旧没有选择原本开辟出来的大路返回,只是小半柱香后,楚天便皱起眉来。 返回之路,并未遇见什么鬼魅骷髅,也没看到任何一个魔道修士,只是眼下光景,实在称不上是山水无碍。 眼前景象,好似山水轮转,原本来时的熟悉景象,竟是恍若隔世,完全消失不见。 楚天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没由来的心烦意乱,好像长期身处这片阴寒血煞之地,无形中会让自己心境升起一抹躁乱来。 那种感觉,好像是胸口有一种压抑许久的戾气,眼看就要如雪崩爆裂开来。 楚天皱了皱眉,赶紧运转灵诀将心底那份暴戾气息压下。 时间慢慢过去,楚天不知走了多久,依旧未曾找到走出血岩山的出路,直到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再然后天水一线,有朝霞漫天,骄阳东升,旭日高照。 一天,两天… 随着时间流逝,楚天心神深处的那份戾气愈加浓重。 不知几天过去,这一天黄昏,楚天终于看到一座雪山出现在自己眼前。 抬头望去,雪山半山腰处,一条血色长河如长龙盘桓,直通山巅,在血河中绽放着朵朵血莲。 楚天定了定神,眯眼望去,依稀能看见,在血河畔竖立有一块石碑,上面篆刻有‘修罗界’三个血纹大字。 楚天犹豫片刻,在心里骂了句娘,心道自己可是被倾城那娘们坑惨了,这才向山巅血河走去。 楚天曾听轩辕青青跟自己提起过许多上界天的诸天万界,有上古神兽,神魔仙佛,其中便有三千大道之中的修罗道,只是根据轩辕青青的说法,那修罗古道中的修罗界,乃是上古修罗圣地,万万没有出现在这里的道理,可不知为何,楚天看到眼前雪山,便生出一种异样感觉来,好像只有登上山巅,自己才有可能走出此方天地。 …… …… 依旧是雪峰之巅。 一身紫色镂空长裙的妖艳女子,悠然散步。 不远处山崖石畔,潘覃脸色凝重,他眉心那颗如红枣般的血色印记,好似一颗悬停虚空的流星,光华璀璨。 随着那枚血色印记绽放出千万血纹光华,整座雪峰顿时被一层浅红血气弥漫笼罩。 虽然只是血魔山十八位庭主之一,但是这位被称为‘血滴子’的魔道巨头,身世背景,即便搁在血魔山,也从没有人能够知晓,就像是横空出世,然后加入魔教,一骑绝尘,短短数十年光景,便从最不起眼的寻常弟子,一路攀升为十八位庭主之一,半步元婴境修为,在血岩山此方天地,却几乎可以媲美最强的元婴中期修士。 倾城走到山崖石畔,突然眯眼向下望去,看到一名年轻男子正步履蹒跚的向山顶攀爬,不禁开怀一笑,让你小子不知好歹。 潘覃神情凝重,看着整座雪峰血雾弥漫的诡谲景象,蓦然一脚踏地,整个人凌空而起,周身灵元浪潮般翻滚,眉心那枚血色印记宛若血莲绽放,一瞬笼罩整座峰顶,于此同时,以雪峰为圆心,方圆百里之内,一具具或雪白或漆黑的白骨现世。 血岩山所在天地,无数青云阁弟子或是散武修士,皆被困禁血色囚笼之内。 同一时间,雪峰另一侧,一道金光蓦然闪现,好似那剑仙一剑劈开了厚重血色天幕,落在雪峰之上。 周绍抬手抹去额头冷汗,目光看向站在山巅的两人。 倾城转过身,看向这位突然闯上雪峰的意外之客,淡然一笑:“原来是周师兄。” 周绍抬头看着如血茧悬空而立的中年男子,再看向雪峰之下,血海弥漫的修罗景象,微微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这才恢复平静,深深望向那个叫倾城的女子。 周绍右手双指轻轻一捻,丢掉那张消耗殆尽的金色符箓,沉声问道:“倾城仙子这是何意?” 倾城妩媚一笑:“周师兄不该来此地的。” 周绍脸色变幻不定。 倾城见状咯咯一笑,摆了摆手:“算了,就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不该来此地是真,不过既然来了,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不过我希望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装作没看见才行,当然,更不能插手其中。” 周绍看着眼前来历诡异的妖媚女子,一手指向山下,皱眉道:“就任凭此人封禁百里天地,斩杀我们青云阁弟子?” 或许外门不知,身为内门周家有望成为下一任家主的嫡传弟子,自然清楚半月以来,青云阁向血岩山投注的门内弟子有多少。 倾城微笑道:“玉不琢不成器,道修己身,扪心自问,有时候还需要他山之石,此次任务对于那些青云子弟来说,既是磨难,也是机缘,你不需要问为什么,只需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周绍瞥了眼雪峰山脚处那个蹒跚而行的年轻人,“是不是与他有关?” 倾城不置可否。 周绍完全收回视线,不再看血岩山地界大战四起的惨烈景象,神色依旧沉重:“这是阁主决定的事情?” 倾城点了点头:“他知道,但并不是他决定的。” 周绍眼角猛然一缩。 他自然清楚这个叫倾城的女子,如此简单一句话的分量,可东荒之内,除却京畿那位,还有谁能在阁主眼皮子底下,以青云千百弟子性命为棋子纵横布局? 倾城神色平静看向周绍,淡声问道:“你觉得血魔山之所以能跟青云阁鼎足而立千年之久,凭借的是什么?” 周绍不明所以,皱眉道:“自然是上古魔道传承,我们青云阁能立足千年,凭借的便是上古一处秘境传承,能够跟青云阁分庭抗礼,也不会差了才是,否则绝对不可能在东荒出现万里魔域,可即便如此,那些魔道修士跟我们青云阁素来不共戴天,怎么可能……” 周绍说到这,看向那悬空而立的中年男子。 倾城微笑道:“魔道?谁定义的魔道?人生七情六欲,善恶不过其一,所谓的魔道不过是将那个恶实实在在说出来而已,恶是真的恶,总好过所谓的正道中人,那些个伪善。” 周绍凝重神色不变,却再次深深的看了那名叫潘覃的中年男子。 倾城也不以为意,淡声道:“何况上古修罗道,也从来都算不上是魔道。” 周绍神色一怔,凝重脸色不断变换,心神凝重如阴云压城。 倾城眯眼一笑,只是看不出内心出的喜怒哀乐。 她深深望了一眼山下那道身影,眼神复杂。 天地间,竟有人能以神通聚拢数万年前散落天地残存气运,重塑天地脉络,聚阴阳,收五行,化天地,成轮回,手笔之大,即便是她,随着目光越远,也愈加心旌震荡。 倾城第一次心神如此凝重。 她突然轻声自语道:“阴阳相济,一元之数,万物开泰,天底下竟能有如此法相天地。” 第257章 天地之间,唯我独行 雪峰之下,楚天双目通红,好似有一条血色长河激荡翻滚,眼前原本冰晶若琉璃的冰雪世界,宛若化作了一方修罗世界,鲜血流淌,到处都充满了血腥煞气。 楚天脚下,是一具具洁白枯骨。 一阵殷虹腥风卷过,楚天随手挥去,便听见空中爆发出一声凄厉哀嚎,紧接着便是一头雪白骷髅应声飞出,约莫是置身天地血雾中的缘故,那些骷颅倒地之后,挣扎许久,才散发出一阵血气,彻底断了那股算不上生机的气息。 青水长剑已被鲜血染红,剑锋血滴凝聚如水雾,流转不散。 楚天抬头看去,他不知道自己心底为何会突然有如此浓烈的杀机,更不清楚血岩山为何会有这番异变,他甚至不知道,这场变故是不是倾城那娘们早已布下的局,只是即便那叫倾城的娘们是蜃岛圣女,既然已经成为青云阁弟子,在这东玄大陆之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楚天压下心底的那份杀机,紧眯双眸,想要看清天地血幕之外,可楚天毕竟才刚刚踏足神桥境。 楚天一剑递出,剑虹若长河席卷,一剑将从血河中掠出的血袍骷颅洞穿钉杀在虚空,那头骨骼已泛着金光的骷颅眼窝处有一缕猩红火焰不断窜动,它盯着楚天,声音沙哑:“入我修罗,当证不朽!” 话音落下,空中原本还算寂静的血河,瞬间狂暴翻滚,一道道巨大血柱冲天而起。 血柱之中,似有一架巨大的龙凤辇车凭空出现,四周金戈铁马,倚仗浩大,两侧一尊尊赤金或琉璃枯骨错落而立,一道道血河凝聚成宝盖羽扇,围拢四周。 楚天握紧手中长剑,神色凝重。 短短数天光景,从最初低谷山涧遇到那群鬼魅骷髅,到眼下血河魂将源源不断涌出,楚天好像走过了一条很长的岁月,走进了一个不同于原本所在世界的世界。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山河,没有鸟兽,没有生机,有的只是无尽的血河空间。 楚天眯起双眸,望向那架凭空出现的巨大辇车,沉声道:“敢问前辈是何人,为何不现身一见?” 辇车之中,有沙哑讥笑传出,“区区一个神桥境小子,胆敢闯入我修罗血界,斩我子民,断我血运,你该死!” 楚天默不作声,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血色辇车。 辇车蓦然血帘大开,有一道道血色符文繁花涌现,刹那之间,虚空血河开始收拢凝聚,如犁开泥土,血河翻滚之际,化为一道道巨大血袍包拢的枯瘦身影,在那些身影凝实的瞬间,便有血腥罡风鼓动,分列天地,于此同时,一股血煞道韵流转若流水倾泻大地。 楚天瞳孔猛的一缩,他武道修为虽然不高,可根祇立足处,已在本源地,自然能觉察到,眼下那些血煞道韵,跟先前的寒煞血腥气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微妙涟漪充斥空间,从楚天周身流淌而过。 楚天神色宁静,任由那些血煞之气从自己周身倾泻流淌而过,只觉的心神意念,好似被凛冽寒风吹拂,要将自己神魂吹散。 楚天心里大惊,赶忙运转灵诀,体内灵元更是运转到极致,与此同时,山河法相若隐若现。 足足小半柱香时间,楚天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脸色苍白,当血色长河再度平息,原本寒煞血腥的天地空间,蓦然消散,化为一方好似冰莲绽放的佛国圣土。 那架辇车随之消散,化为一名身穿羽衣长袍的妙曼女子,望向楚天,掩嘴而笑。 女子见楚天并无半点惊惧神色,嫣然笑道:“难怪能破我修罗血气,好浓郁的浩然正气。” 楚天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姑娘长得如此好看,可惜了竟沦为鬼魅妖物。” 那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也不生气,咯咯而笑。 她被主人收服十数年光景,大多时候被囚禁于血河空间,难得能够出来一次,没想到今日第一眼看见的竟是这么一位阳气如此浓郁的俊俏小郎君。若是自己能炼化那份浩然气运,哪怕不能一步登天,怕是也能百尺竿头。 她抬手挽了挽自己柔顺发梢,媚眼如丝,嗓音轻柔,“今日能与公子相遇,乃是小女子与公子之间缘分,先前一番试探,多有得罪,不如同我一起前往府邸一坐如何?” 女子说话之间,周身裙摆无风自舞,上下翻转,宛若一朵巨大莲花,衬托的她愈发灵动妩媚。 楚天深吸了口气,眯眼冷笑,不要说眼下轩辕青青早已被惊醒,说出了眼下这头鬼魅妖物的跟脚,即便不是有轩辕青青在,楚天也不会被如此简单魅术迷惑。 见楚天冷笑不语,鬼魅女子有些无奈,她生前本是一座宗门嫡传弟子,素以双修魅术著称,不知有多少男子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如今身死道消,只剩下一缕魂魄被寄养于修罗血河中,可一身魅术非但不曾落下,反而愈加精纯,怎会对一个小小的神桥境家伙不起作用? 鬼魅女子轻咬嘴唇,双眸秋波流转,周身长裙似有一层粉红色道韵弥漫,光彩流转,她露出一截羊脂美玉般的手腕,轻声道:“小女子在这儿十数年不曾见着一次人类,公子何故忍心拒绝。” 楚天冷笑道:“仙子先前尚未现身,可是还说我闯入你的修罗血界,该死呢。” 鬼魅女子似乎早已料到楚天会如此说,咯咯一笑:“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当初身陨之时被困于此处血河之中,差点彻底迷失神智,沦为血河傀儡,即便侥幸逃过一劫,却也患有离魂之症,先前我尚未完全清醒,若有得罪之处,吓着了公子,还望见谅。” 楚天笑问道:“人鬼殊途,眼下我被困在这血岩山中,你我素不相识,再说了,那血河可是你的地盘,我若是一旦进入其中,指不定就会被你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防人之心不可无,话糙理不糙,我怎么知道仙子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鬼魅女子似乎真是许久未曾见到活人,还是一位这么俊俏的年轻人,耐心便好了许多,继续道:“那公子你想要如何?这血岩山天地界限,并不是小女子我能掌控的,就算是我让你走上山巅,也无济于事呀。” 楚天呵呵一笑:“那不如仙子借个路,先让我上去再说?” 鬼魅女子蓦然羞赧一笑,脸颊微红,点头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这之前,公子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她神色楚楚可怜,望向楚天。 楚天一本正经道:“等我从山顶返回,一定跟仙子去往血河空间一坐。” 鬼魅女子皱了皱眉,叹息道:“真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这条血河,虽受我控制,我却并不能完全收起。” 楚天微微皱眉,失望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我便自己试试能否过去,等下山的时候,一定陪仙子多说会话便是了。” 楚天说完,便作势向山峰走去。 鬼魅女子秀眉紧蹙,她旁边有一名金色骷髅蓦然一步塔前,声音嘶哑厉声喝道:“大胆,血萝姐姐看上你那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还胆敢拒绝。” 话音落下,一身枯骨已尽化金色的骷髅就要再上前一步,一拳将楚天打入血河。 鬼魅女子伸出一只手,示意金色骷髅不要妄动。 她微蹙眉头,神色之中妩媚尽去,抖了抖宽大裙袖,冷声道:“我好心好意送你一桩福缘,你却三番五次推三阻四,我是说你太不知好歹,还是太不解风情?” 楚天一头雾水,问道:“福缘?我有些愚钝,还真没看出来。” 鬼魅女子冷笑道:“你只要答应与我缠绵一场,我便能送你前往雪峰山巅,我汲取一些浩然之气淬炼神魂,你得了风流云雨一场,还能顺利走上山巅,出走血岩山地界,双方都有百利而无一害,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她眯起双眸,脸上已有了几分煞气。 楚天哈哈一笑:“我楚天可没这么重的胃口,与一头鬼魅骷髅行那种事情。” 鬼魅女子神色顿时阴冷起来,那头金色骷髅更是大怒,猛然一跺脚,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楚天心神一紧,周身灵元已完全激荡起来。 修罗道跟寻常邪魔歪道并不相同,虽说同样惧怕天地浩然之气,相比一般的鬼魅妖物,却能够汲取天地阳刚浩然道韵淬炼自身神魂,只是眼前鬼魅骷髅,被潘覃收入血河之中,虽能保持神魂不灭,却无法汲取外界血气精进自身,更无法淬炼稳固自身魂魄,血河之中,就像一方封闭天地,血煞灵韵大多时都是定量,除非潘覃祭出血河主动汲取外界血煞之力,才会‘开源’引流,只是与寻常灵宝不同,这条血河乃是上古修罗精血所化,若潘覃肆无忌惮汲取外界血煞之力,一旦压制不住,便会受到反噬之力,轻者武道根基受损,重者武道崩塌,身死道消。 浩然拳意在楚天周身若洪水流淌,心神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集中高度。 当初在白泽秘境,楚天第一次听说乾坤境大能可以自身道韵衍化一方洞天,洞天之内好比外界老天爷,无敌于天下,龙骧城更是第一次见识到神桥境武道修士初具雏形的灵元力场,置身其中如深陷泥淖,若非自己武道本源站的太高,早已不知死在神桥境修士手中多少次了。 眼下在这片血岩山中,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楚天也知道眼下这方天地,怕是早已陷入了他人的掌控之中,即便这种掌控远远达不到所谓的合道天地,楚天也不敢有半点小觑。 一身武道意气怦然爆发,同时一副山河画卷在楚天头顶浮现,宛若一道壁障,护住楚天周身,让原本就要冲到楚天身前的金色骷髅身影一滞。 楚天见状眯眼一笑,周身气势尤然继续攀升,“如果你们不让路,那我就只能自己走上去了,不过话说在前面,虽然咱们无仇无怨,我也不清楚你们拥有神智,为何还要偏偏阻碍于我,只是一旦动手,我可不会有半点留情。” 鬼魅女子神色狞厉,“天大的福缘你都接不住,白费姑奶奶我跟你絮叨这么多,既然你不领情,那就把小命留下来,看我将你炼成活死人,慢慢汲取那份浩然意气。” 楚天哈哈一笑:“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死在一个枯骨艳鬼手上,我楚天可没这么大胆子啊。” 话音落下,楚天心神蓦然一颤,那股压抑许久的杀机好似猛然喷薄开来。 楚天脸色古怪,似有明悟。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可在这之前,其中本源脉络各异。 既有此心,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传闻上古便有圣佛得道入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圣人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万里,成就万年太平盛世,其中脉络对错,谁又说的清楚? 楚天瞥了眼蠢蠢欲动的鬼魅骷髅。 既有此心,立身天地,精诚之外,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楚天仰头大笑,脚下流云飞渡,拳意激荡,一剑递出。 该快则快,该慢则慢,进退自如,圆转如意。 要个锤子的瞻前顾后,跟娘们一样,婆婆妈妈。 想到此处,楚天只觉心神激荡,好似天地之间,千难万险,唯我独行。 楚天咧了咧嘴,管你娘的血岩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其中有何阴谋,先打一场再说。 鬼魅女子见楚天周身激荡而起的浩然之气,眼神愈加炙热,她纵身一跃,高高凌空而起,空中那些血色丝线好似衣裙彩带飘摇不定,脚下更是有一层浓重血云,血芒暴涨,不断翻滚,她能够被潘覃收入血河,成为武道根本之一,自然不会简单。 她瞥了眼楚天剑锋之上流转璀璨的浑厚意气,沉声道:“年纪轻轻,武道气象倒是不小,我倒要看看你能否破开这困杀大阵。” 鬼魅女子脸色阴沉,若自己先前能够成功,哪怕这个叫楚天的小贼在进入血河再反映过来,不用说那一身浩然之气,便是主人那边,也会给自己不小福缘,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蝼蚁,挡住了那股修罗道韵不说,竟是连自己的魅术神通都没有效用,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反正主人可没说不能打杀此人,能夺取一份武道本源,也足够自己增添一魂一魄,跨过丹河门槛。 说到底,成为鬼魅,哪怕已转为修罗道,还是太过艰辛了些,不比生前轻松半点,甚至还更艰难,那会儿虽然也不容易,可只要自己施展些手段,总有那些蠢男人愿意为自己一掷千金,眼下就不一样了,唯有仰人鼻息,她那主人可难得这么大方一次。 想到这,鬼魅女子竟是嫣然笑了起来,等自己将这个叫楚天的小子绑了,求一求主人,哪怕只是让自己缠绵一次,一次就好,所汲取的那份本源气运,便足够自己细水长流炼化一年半载。 楚天一剑递出,虚空蓦然绽放出千百道璀璨剑芒。 原本就要结成首尾的血色大阵直接被撕裂出一道豁口。 楚天抬起一手,从头顶山河法相中扯出一条雷光四溢的剑池,轻声笑道:“不知是我的雷池厉害,还是你的血河更胜一筹。” 一道道雪白雷光从楚天手指急速掠出。 顷刻间,整座天地,被璀璨剑纹充斥,雷光炸响。 整片天地,方圆数百丈,原本包拢楚天的数十头鬼魅骷髅,只觉得好像置身于烈日暴晒下,浑身被无形火焰灼烧的厉害,万剑穿身。 楚天抬手用拇指抹去嘴角一丝血迹,咧了咧嘴。 他不急不缓向前走去,收起青水长剑,望向那名鬼魅女子。 想要我一身纯阳浩然气? 那得看看你能不能接得住才行。 武道根祇本就自成天地,潇湘城更是有文脉入武运,紫气东来,气象之大,岂是一个小小女鬼骷髅能接得住的? 那头枯骨已化作金色的骷髅骨骼咔咔作响,神色狰狞,猛然向楚天扑去。 楚天眯起双眸,笑容迷人。 这份浩然气象可不是你能近身的。 但见楚天一脚重重踏地,血色冰雪砰然碎裂,如一张巨大蛛网,向四处蔓延。 紫金气象向四周冲去,那骨骼金色的骷髅,尚未近身,直接嘶吼一声,倒飞出去。 楚天笔直一拳,在空中扭转腰肢,拳锋罡芒大盛。 一拳直直向鬼魅女子轰去。 那鬼魅女子脸色一变,沉声怒道:“算你狠。” 她如何还不知道,自己那位主人,从头到脚不过是在拿自己开涮而已,根本就没想着自己能够成功。 话音落下,天地间血雾骤然收拢,如一朵朵殷虹血花聚拢,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就算不愿跟我缠绵,我就不信你能走上山巅。” 空中涟漪一荡,漫天血色骤然消失不见。 楚天一拳落空,接连向前冲出数十丈,这才站住身影。 鬼魅女子消失,楚天神情却并未有半点松弛,从那鬼魅话中,楚天明显听出自己登山本就是一次阴谋。 本想畅快厮杀一场,不料那鬼魅女子跑的竟是如此之快,让楚天有种心中愤懑能以吐出的郁结。 楚天哀叹一声,正欲转身继续向山巅走去,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娘们除了床上功夫不错,床下打架也就一般,想要登山,不如同我一战。” 楚天闻言转身,但见身后一名血色长袍男子负手而立。 男子眉心,一颗血色印记如开天眼。 楚天微微皱眉,犹记当初在暮霭城,曾见到过一名叫李珂章的血月门修士,眉心一抹朱红如出一辙。 只是相比当初那个叫李珂章的青年男子,眼前此人,一身武道气象,好似天地起大潮,高山仰止。 第258章 缘来缘去 雪峰半山腰处,楚天看着眼前一身血色长袍不断翻滚的中年男子,有些奇怪。 虽说眼前中年男子一身气象如山岳横立,甚至于让自己有一种高山仰止的错觉,尤其是对方身上那股血煞之意,更是让楚天心神发寒,可他却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上煞气虽重,对自己并未有真正杀机。 楚天只是沉思片刻,心里便大致有了计较,想来是了,眼下处境,或许早已在那个叫倾城的娘们掌握之中,至于这番手笔,十有八九跟姬鞅那老王八蛋脱不了关系。 不过即便如此,楚天心里也清楚,自己想要顺顺当当的回去,怕是痴心妄想了,虽说楚天不清楚姬鞅那王八蛋的具体谋划,既然已经布下了这盘棋局,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潘覃悬空而停,脚尖血雾流转弥漫,笑意温醇,全然看不出是一位杀伐狠辣的魔道修士,“你就是楚天?能让我亲自现身,的确有些本事。” 楚天闻言一愣。 潘覃附后双手轻轻晃动,整座雪峰原本溃散的血色长河刹那间再度弥漫而起。 楚天稳了稳心神,右手倒持青水长剑,向中年男子抱拳道:“不知前辈是……” 不等楚天话音落下,潘覃摆手呵呵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以为我此次不杀你,便能平安无事。” 楚天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潘覃眯起双眸,“不杀你,可不保证不会将你打个半死。” 话音落下,潘覃周身血雾光华大绽。 不见他有丝毫动静,只是眉心那抹血痕旋转之际,空中一道血影浮现,血气翻滚,竟是同潘覃真身如出一辙。 于此同时,三道血刃随之凝聚。 血影一掌轻轻挥出,凝聚于虚空的三道血刃瞬间向楚天呼啸而去。 楚天深吸了口气,下意识一脚踏地,身体顺势倒退而去,同时手中青水长剑在胸前横空而过。 只是第一剑,楚天便没丝毫保留,哪怕看上去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却蕴含一股采撷至天地阳刚的浩然之气。 玄青色剑虹若一条碧水长河划过虚空,水平一线,与三道血刃撞在一起,剑虹血光碎裂之际,楚天已经在地上倒滑出去数十丈,那道凝聚于虚空的血影,却是顺势躬身,如同实体般一脚重重踏地,向前迅速掠去。血影周身,一条红色玛瑙般的血河不断流淌,血河中不断有手指粗细的血箭朝楚天激射而来,血箭看似杂乱无章,却以楚天为中心,很快形成一道血网,将楚天团团围住。 楚天目光斜瞥了眼悬空而立在一侧的男子真身,再看看向自己急速掠来的血影,暗骂一声,非但不再退后,反而收起青水长剑,主动向漫天血箭撞去。 虽说楚天每一剑都能破去大片血箭,可附着在剑罡之中的浩然气机,终究是隔了一层,差了些火候不说,因为在对方的血色界域之中,不等一剑劈去血箭溃散,便如那春风野草,再度凝实。 一股宛若天地浩然风的气机在楚天周身流转不息,楚天闷哼一声,在空中摆出一道形意拳架,浑身拳意光华大盛,宛若烈日悬空,熠熠生辉。 楚天眯眼沉声道:“正需要打磨修为境界,这场大战来的刚好!” 刹那之间,那道血影已来到楚天身前,它双眸血红,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如上古修罗俯瞰人间蝼蚁。 “那你可要接住了……” 血影沉喝一声,俯视楚天后,竟是抬起一手,血色大袖猛然挥下。 楚天心神一紧,竟是看到头顶之上,在那一袖之下,好似整个天地开始倒转,一条万丈血河蓦然浮现,向自己当头压下。 血河之中,先是一座恢宏宫殿若山岳屹立,之后一座血桥横亘虚空,最后一片赤土伏尸千万…… 画面重叠交织,如电如幻。 只是一瞬,楚天眼前就像是有千万年沧桑岁月长河流淌而过,脑海中无数画面一闪而逝,那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天地山河,人间有帝王将相,四方有贩夫走卒,天外有神祇飞仙,世外有佛陀颂唱,山野有精灵嬉戏,洞天之外有龙凤呈祥,冥间酆都有鬼魅横行,突然的一天,天地崩裂,乾坤倒转,血流成河,十方天地尽化焦土。在那之后,有圣人疾驰天地间,谋求一线生机,有神祇封禁天地,力求造化一方洞天世界,有鬼魅破开酆都,寻求一方立身之地,有妖兽精怪走出山野,争夺一丝幸存机会。 画面突如其来,砰然结束。 楚天脑海之中,最后有一朵血莲绽放,弥漫虚空。 …… 雪峰之巅。 倾城凝重神色突然舒缓,她似有所悟,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不管是洞府秘境,还是洞天福地,哪怕是世间大天地,法则灵韵其实都不过是一个‘一’,如阴阳平衡,万物守恒,有生便有死,有枯便有荣,任由万物生灵如何折腾,实际都不过在那个‘一’之内,无非是谁能抓到手的多一些,圣人可梳理天地,定立规矩,也不过从天地间抽丝剥茧,一旦真有人能别开天地,与天地同存,当会如何?上一次是天地崩裂,乾坤重组,那么下一次呢。天地之间,圣人合道天地,那么天地之外,是否有人掌控那个‘一’的存在。 倾城自然不会想到这些,也不会知晓其中秘辛,哪怕是传承上古修罗的潘覃,也只是看到上古大战,天地陆沉,只是眼下,随着他将自身武道本源融入楚天武魂法相中,却是心神一震。 当初之所以会答应这笔交易,倒不是全然迫于那个叫姬鞅男子的威压,更多还是修罗传承中的残碎记忆,冥冥之中,让他想要看看那段尘封岁月,至于姬鞅所说的福缘,他潘覃还真没放在心上,不是看不上眼,而是不敢相信。 需知在此方天地,元婴破龙门,便已是生死悬于一线,且是死大于生,若姬鞅跟自己所说不假,又该当承受何种天道反噬,或许身死道消,神魂俱灭都是轻的。 可无形之中,潘覃依旧想要亲眼去看看。 打造一方洞天空间不难,可打造一座好似此方大天地的世界,阴阳相济,五行相合,生死循环,自有轮回因果,只是想想,便有让人心神往之。 雪峰之巅,潘覃一身血色长袍光华流转。 随着那股寒煞血气与楚天体内的浩然气机相互砥砺,整座雪峰都像是冬去春来,开始冰雪消融。 许多死于魔道修士手中的鬼魅阴魂,不由自主的从地底山涧阴冷处掠出,如得天地大赦,纷纷消散。 血岩山四方,尚未殒身于此的武道修士,皆是心神骇然,原来山脉之中,那股让人恍若置身油锅之中的寒煞血气,消散同时,有一股煌煌浩然气弥漫升空,如沐春风,所有人都觉得置身武道根底,好似塑像描金身,愈发浑厚稳固。 天地间血色雾气缓缓散去。 雪峰上,潘覃大袖飘摇,眉心有金红光彩流转不定,尤其是紫府之中,有一尊法相盘坐血海之上,让整个人气势愈加澎拜磅礴,修罗气机,神气凛然。 潘覃望向半山腰处,那个年轻人七窍流血,昏迷不醒,神色复杂。 福祸相依,自己这份所谓的机缘,善恶尤未可知。 他深吸了口气,收回视线,看不出心里喜怒:“我潘覃今日承你这个人情。” 话音落下,潘覃周身血雾涟漪微荡,身影消失不见。 …… 半山腰处,楚天先前一拳递出,气蒸云梦。 气象之大,有浩然拳意天水一线,笼罩整座雪峰。 只是不等楚天为自己平生这最强一拳得意,便见到虚空那条血河直接撞入自己武魂法相之内。 如冰雪入火笼。 在脑海那副血海天地消散之际,楚天便觉得眼前一白,昏死过去。 丹田之中,自开灵以来便沉寂的阴阳漩涡,这一刻终于再度缓缓旋转,好似荡石磨刀。 一抹白虹从雪峰之巅一闪而逝。 倾城看着神色凄惨的年轻男子,她会心一笑,你这家伙也有今日。 只是倾城很快便一脸怒意,原来是楚天熟睡之中,哪怕神魂激荡的厉害,嘴里依旧不忘念念有词,哪怕听不真切,也大概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话,似乎念叨着什么青儿放心,天地良心,我对那叫倾城的娘们绝对没半点念头…… 倾城咬牙切齿,狠狠的看了楚天一眼,皙白右手在空中一挥,袖中有一条长带将楚天拦腰缚住,凌空而去。 雪峰之巅,周绍深吸了口气,他自然能看出来,所谓的魔教血宴,不过是血岩山整场布局的障眼法而已,至于其中关键,便是楚天跟那个叫潘覃的家伙,只是即便是他,亲眼看到,也忍不住心神骇然,先前那叫潘覃的家伙,破境入元婴,气象之大,宗门记载那位阁主大人相比,毫不逊色。 只是周绍看着被倾城拖拽而去的楚天,无奈苦笑,虽说他不清楚蜃岛是何方势力,能够让阁主大人亲自出面的事情,自然不会简单,至于楚天跟那叫倾城的女子是何关系,他不清楚,只是倾城看待楚天的眼神,让周绍很是觉得耐人寻味。 周绍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自语:“福缘际遇,机缘气运,皆不过缘来缘去,真是妙不可言。” 若说在这之前,周绍还只是觉察到一丝天地气机的变化,眼下亲眼见到青云阁竟能同魔道中人一起谋划,便知道怕是不会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了。 周绍收敛思绪,看了眼雪峰之下狼藉景象,无奈叹了口气,自己就不该过来趟这趟浑水,先不说知道多了本就不是什么好事,看看眼下这个烂摊子,真是觉得欲哭无泪,头疼。 第259章 大小魔女 天高气爽,空中流云好似龙蛇奔腾,倾城拖拽着楚天一路向青云城方向疾驰而去,视野所及,天地之间似有一股无形气机缓缓升空,好似晨曦降临,笼罩大地。 倾城回头看了楚天一眼,心神复杂,若是搁在以往,不要说楚天这般冒犯自己,便是有丝毫的不敬,她也早就一巴掌拍死了算事,只是眼下,不知为何,对于楚天的冒犯,虽然心里也恼怒,可心底里却丝毫生不起那种计较来。 天机气运,妙不可言,倾城从未想过,自己踏足大陆以来,心境竟会发生如此大变化,更没有想到,真的有人能有如此大的手笔,颠倒山河乾坤,更不会想到,自己能够亲眼看见,传说中的上古修罗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也从未想到楚天一个当初毫不起眼的少年,会是带给自己大机缘之人。需知天地气运,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就像武道一途,即便有那武道天资,福缘气运,也只得按部就班,慢慢来才行。 倾城不知觉间放缓了速度,手腕微抖,将楚天扯到自己身前,手挽住楚天后背,仔细打量着这个看起来算不上俊逸的年轻人,脸颊棱角分明,无形中透露着一股坚毅英气,能亲手挽住一名年轻男子,这对于蜃岛圣女来说,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她很好奇,这个年轻人,凭什么能得到那位姬鞅前辈的看中,若单论武道天资,她倾城自信自己绝对不会比楚天差,退一步来说,就是青云阁,武道天资比不楚天差的,仔细数落一遍,想来也不下一手之数。 倾城突然摇了摇头,自己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了这小子吧,她很快就叹息一声,比起能摆脱那个姓裴的老王八,这个叫楚天的家伙,的确让人看上去……要顺眼一点。 将楚天送回青云城驻地竹楼,看门老人正闭目养神,倾城欲言又止,老人始终没有睁开眼皮看两人一眼。 将楚天轻放在竹楼床上,倾城眯起双眸,笑了笑,正想着要不要趁着楚天熟睡的空隙,调戏楚天一番,就听见背后有一道清脆声音响起,“你想要干嘛?” 倾城微微一怔,下意识缩回手臂,转头望去,见是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翻了个白眼道,“小姑娘你不好好在朝仙峰带着,跑这儿来干什么?怎么,你认识这个王八蛋?” 小女孩双手掐腰,咧嘴道:“我跟这个王八蛋不熟,倒是你,我看你们好像很熟识的样子,怎么,你不会看上这王八蛋了吧。” 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上下打量了楚天一眼,一脸怜悯道:“这伤势可真是不轻,全身经脉窍穴都被差点冲垮不说,就连神魂都动荡成这个样子,你这够狠的啊,就算这王八蛋看不上你,也用不着这样啊,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 小女孩无奈摇了摇头,自己在山上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才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能够说服楚天这王八蛋的注意,没想到这家伙竟被人揍成了这副模样。自己这一趟岂不是又要白来了? 倾城瞥了小女孩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小妮子不是女人?” 小女孩摇了摇头,一脸的天经地义,“我才刚刚十岁哩,最多就是个小女孩,算不上女人的。” 倾城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她可是见识过这混世魔王的厉害,便懒得跟一个屁股蛋都没长开的小妮子一般见识,问道:“怎么,咱们澄然大小姐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澄然叹息一声:“还不是来找这个王八蛋商量事情,谁想到这家伙比我还倒霉,被人揍成这个模样。” 不等李澄然继续伤春感秋,突然问道:“不说我了,倾城大姐你不会真看上这王八蛋了吧?” 倾城翻了个白眼:“澄然小妹你觉得我会看上这小子?” 李澄然抬头打量着倾城的脸,看这位大姐古怪神色,正儿八经道:“我看十有八九差不了了,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保准有好日子过。” 倾城笑眯眯的看着一副人小鬼大的小女孩,笑道:“呦呵,你的眼光很毒辣啊。” 李澄然冷哼一声:“那是自然。” 倾城本就心情不错,见李澄然这副模样,竟更是毫不生气,咯咯笑了起来。 李澄然双眼滴溜溜一转,想了想,笑道:“倾城大姐,你要是真看上了楚天这王八蛋,不如咱们做笔生意如何?” 倾城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笑问道:“什么生意?” 李澄然想了想,跑到木桌旁将那张竹椅搬来,坐在倾城身边,嘿嘿笑道:“以后有机会,你给楚天这王八蛋布置一个前往千羽山脉禁地的任务,然后让他带上我,作为报酬,我帮你在楚天身边多说一些好话,保证以后让你们成为那种相濡以沫的神仙眷侣,咋样?” 倾城忍俊不禁,她可是早就听说过这小妮子的千秋大业,笑容玩味道:“我可没说过喜欢这小子,凭什么跟你做这笔交易,再说了,你跟楚天这小子很熟?” 李澄然微微一怔,眼神有些黯然,只是她很快就坚定道:“不可能,我李澄然从来不会看错,你要是不喜欢这王八蛋,怎么可能大老远将他送过来,还孤男寡女在一起,你看看,若是我没看错,你才帮他疗伤梳理过经脉的吧,这要是说给他没关系,鬼才回信呢。” 李澄然仰头挺胸,一副本大小姐早已看穿一切的神情:“实话跟你说,我跟楚天这家伙的确很熟,不信等他醒来你问问他,澄然大小姐是谁,我们可是称兄道弟的铁哥们。” 倾城噗嗤一笑,李澄然也不以为意,越说越来劲。 “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我保证在楚天跟前说你的好话,他以后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绝对饶不了他。” 倾城翻了个白眼,朝仙峰怎么会有这么个小怪胎。 觉察到倾城似乎并未被自己说动,李澄然有些急了,哼道:“倾城大姐,你答不答应,赶紧给个爽利话,不过咱们话说在前面,要不是因为你,楚天这王八蛋可不会昏迷成这个样子,本大小姐也不会白白跑一趟,所以这个责任得有你来负。” 倾城撇了撇嘴,懒得跟着小妮子斗嘴,转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楚天。 她很快微微一笑,看着小女孩道:“你要怎么帮我在楚天跟前说话好?” 李澄然一愣,她还真没想这么多,不过她很快就眼珠子一转,大义凛然道:“我就跟楚天说在他昏迷的时候,倾城大姐你为了救他,差点就以身相许咋样?然后再说些大姐你别的好话,比如大姐你长得这么水灵,跟天仙下凡似得,是个男子见了都得念念难忘,倾城大姐为你楚天牺牲了多少,你是不知道,但凡是个有点良心的,都得报答这份天大恩情。” 倾城眯着双眸,笑容玩味:“难怪你这半年多武道修为寸步不进,弄半天精力都用到这上边了。” 李澄然顿时不乐意了,怒道:“要不是老头子压着我的境界,我现在一个巴掌都能打你了。” 倾城双眸似月牙,盯着眼前小女孩,笑问道:“是嘛。” 李澄然有些心虚,讪讪一笑:“当然是假的,我开玩笑呢,毕竟我才刚刚十岁不是。” 倾城笑容灿烂,她实在想不到,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怪胎,楚天算一个,这个小妮子同样算一个,先天道体,哪怕倾城曾经只是听说过只言片语的传闻,依旧知道来历之大,比起自己三世转生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倾城没由来想起第一次来青云阁见到这个小女孩的场景,轻描淡写的一次进阶,气象之大,整座天地都隐有雷鸣之声,要知道眼前这小女孩才刚刚魂武七境。 李澄然皱了邹眉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倾城,心道不得不承认,这个娘们长得是好看,问道:“咋样,要不要跟我做这笔交易?” 倾城有些无奈,李澄然突然咬了咬牙,说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以后但凡有什么你们蜃岛的消息,我都第一时间帮你打探到,如何?” 倾城一拍小女孩肩头,微笑道:“成交了。” 她站起身,眯眼看了李澄然半晌,这才笑意盈盈向外面走去。 李澄然看着那妖媚动人的背影,使劲皱起眉头来,总觉得自己亏了。 小女孩坐在竹椅上,唉声叹气,微蜷双腿,双手环抱膝盖,盯着睡意沉稳的楚天,叹气道:“就等一天,要是你这王八蛋还不醒来,本大小姐下一次见面绝对饶不了你。”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再去门口那边跟自己爷爷商量商量,只是想到这些年来血淋淋的经验,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李澄然趴在床沿上,想着云鼎峰那个叫司马玉珊的娘们就有一头成年的雷雕灵宠,可不是一个威风,心里就羡慕的紧,心想着自己说什么也得去千羽秘境,弄一头天狼出来才行,到时候让自己狠狠欺负一下那头大傻雕,看司马玉珊那娘们还跟自己耀武扬威。 …… 倾城很快就来到了东仙峰住处,站在雅致独栋小院内,怔怔出神。 她伸出右手,卷起裙袖,纤白手臂上,依稀可见一条赤色血线如赤蛇隐匿于体表之内,只是比起最初那会,似乎暗淡了一些。 先前在血岩山那边,潘覃将自身武魂法相强行融入楚天法相之内,踏足元婴,异象之大,方圆数百里可见血雾漫天,那种无形道韵,宛若天降甘霖,使得整座血岩山附近武道修士武道根基百尺竿头,即便是轩辕轻轻都心有感应,似乎那些人,在那一刻,对潘覃的诚敬之意,好似对那无形道韵的心动觊觎,还好像是那凡夫俗子,对所谓神祇仙人的精诚跪拜。 这种感觉,让倾城心里有些朦胧感触。 千万年来,难怪会有大道传承这么一说,难怪一座宗门,传承越是久远,底蕴越深,除非遇上真正的天灾,否则极难覆灭。说到底,那所谓的传承,跟虚无缥缈的天机气运是一个道理,其中牵扯不只有武道传承这么简单,更有一宗一门的武道气运,数理法度,以及宗门弟子之间的心之所向。 这让倾城想起以普度天下众生的上古佛门来,所谓的行走四方,广收信徒,于山上传承长生武道,于山下传道今生苦来世福,甚至于开棚施粥救济万民,说到底不是为了那无形中的人心所向,天地气运。 只是这些,是不是就是姬鞅前辈所说的天地脉络,立身根本? 倾城滑落手臂裙袖,神色坚定,自己终有一天,要亲自看明白这些。 只是她很快叹了口气,自打第一次见到那叫楚天的王八蛋,自己的心性,好像真的变了许多,原本她对世间人的那种深恶痛绝,尤其是对天底下所有男人的憎恨厌恶,甚至想着自己要杀掉所有对自己有丝毫亵渎的那些人,不知觉间,竟会升起觉得那些人如此看待自己,本是理所当然的念头来。 倾城扯了扯嘴角,这种感觉说不上好,但是也说不上差,甚至比起以往跟裴宫那老王八勾心斗角,也不会有半点省心省力,但是不得不承认,比起以往,要有意思许多,大千世界,在天地间走上一遭,或许就该如此才是。 第260章 有钱真好 等楚天清醒过来,一阵头疼欲裂,一阵恍惚,坐起身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东仙城驻地自己的小竹屋,屋内并无一人,抬手揉了揉脑袋,楚天深吸了口气,这才下意识以内视之法查探自己体内灵元气象。 当初在血岩山那边雪峰上,楚天清楚记得在自己晕死之前,那个一身红袍的家伙将一条血河打入了自己的武魂法相内,虽说自己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便晕死过去,可昏睡之中,楚天依稀记得自己神魂动荡的惨烈光景,武魂法相内,血河滔天,灵元激荡,那种场景,不下于两位元婴谪仙境大能之间那种荡气回肠的厮杀。 感受到魂武法相内山河破碎的惨淡景象,楚天不禁无奈苦笑,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了,眼下,原本广阔浩然的山河画卷,不说遍地狼藉,也早已是沟壑纵横的惨淡光景,不少高山大河,更是已经变得断壁残桓模样,而且在一条条灵韵汇聚的山水之中,尤有一丝丝淡红色血气,如蛇游荡,好在楚天并未觉察到丝毫危险。 收敛心神,楚天暗自叹了口气,临了不忘将那个叫姬鞅的王八蛋狠狠的咒骂一顿,便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血岩山背后有那家伙的影子,只是楚天还有一种错觉,自己终有一天,还会跟那个一身血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见面,并且双方之间,好像有一场关乎大道的生死厮杀。 楚天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管怎么说,此次血岩山之行,还算是收获颇丰,先不说自己稳稳当当的踏足了神桥境,血岩山一番砥砺厮杀,武道境界也早已彻底稳固,唯一郁闷的就是自己又被算计了一通,好在那些侵入自己武魂法相的血色道韵,对自己的武道根基并未有什么危害。 楚天运转灵诀稳固了一下体内灵元,如今踏足神桥境,丹田之中,那朵武运金莲早已再次恢复了含苞欲放的光景,灵元好似云烟缭绕,抬头看向窗外,夕阳西下,晚霞遍天,又是一副夕阳西下无限好的景色。 楚天站起身,看到床上多了一只锦秀纳袋,微微一怔,只见里面竟是数百枚月华石,楚天脸色古怪,隐约记得自己昏迷之际,那种满怀扑鼻的馨香,楚天咧嘴一笑,心道那个叫倾城的娘们,不管怎么说,倒是够仗义。 简单收拾了一下,楚天想了想,再去一趟龙庭阁,之前血岩山一战,自己昏迷之中,想必轩辕青青也帮自己承受了不少的天道威压,眼下好像已经陷入了沉睡境地。至于龙庭阁跟青云商会之间不对付,甚至于随着青云阁主跟大秦元婴供奉一战传的沸沸扬扬,让整个青云城修士一时间都闻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对楚天来说,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 任你们打的天翻地覆,小爷我用青叶剑仙那家伙的话,一码事归一码事。 身为半个局内人,楚天对青云阁跟大秦王朝那位的恩怨,实际上还是有些明了的,明面上是姬鞅翻云覆雨的手笔,实际上不过是东玄东荒的气运之争,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楚天也是当局者,凭借眼下武道境界,在别人眼中也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那些个真正站在高处的云中蛟龙一般的人物,就算看得到楚天,都未必当成一回事,毕竟古往今来,所谓的天之骄子太多,半路夭折的更是不少。 走出驻地大门,并没有看见守门老人,只有三三两两的东仙峰弟子进进出出,见到了楚天都是神色怪异,比以往更是带着一抹敬佩之色,让楚天一头雾水。 楚天走在东仙城街道上,双手抱头,望着空中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西方天际,一抹云霞好似有仙人垂钓,在天空弯起一个巨大弧度,恍若一座神桥,横跨天穹。 楚天眯起双眸,乐呵呵一笑,凝转心神,只见一缕血色灵韵,在武魂画卷中缓缓凝聚,随着灵诀运转,灵韵升空,在空中划出一条巨大弧度。 实际上楚天早就听轩辕青青说过,上古之时的修罗一族,历来以搏杀登高武道,为天地所不容,只是姬鞅也曾跟自己说过,天地有阴阳善恶,既然存在,自然有其道理,正所谓大道无情,这跟人类修士猎杀妖兽无异,否则老头子苦苦追寻的那条大道根本,也不会成为断头路。 楚天对此不喜,当然也不置可否。 至于姬鞅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楚天也并不在意,只要自己觉得无错就行。 楚天看着天空明月愈加明亮,晚霞逐渐被夜色笼罩,缓缓收回思绪。 之所以相信姬鞅不会将自己当成傀儡,除了东玄大帝之外,其实还在于姬鞅曾经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世间正邪,就像在地上画下的一个大圆,只看世人看不看得明白而已,就好比凡夫俗子所说的慈不掌兵,可大权在握之后,才会有大仁存在’,这也是世间武道万千,为何殊途而同归的根本所在,只要守得住本心,便是薪火不灭。 楚天放慢脚步,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天底下本就没有能够简单一刀切的事情。 约莫小半个时辰光景,楚天才慢悠悠来到龙庭阁门口,殿阁门口两侧,依旧是楹联光华流转的富丽景象,‘客登龙庭,欢迎乘兴而来;灵秀送客,必然尽兴而归’。 楚天走入殿阁之中,很快就有一名身穿绿裙的妙曼少女向楚天走来,见到楚天后,先是施了个万福,说是绿萤姐姐今儿有事不在,楚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她说就好,楚天便说无妨无妨,询问了灵谕长老在不在,少女笑着点头说灵谕长老很快就来,说着已经将楚天引到了第一次鉴宝所在柜台前,与第一次一样,柜台上依旧是摆放有一座釉色清秀的小巧香炉,正焚着袅袅香烟,灵韵似水波流转,让人心神清爽,楚天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见一声大笑传来。 “欢迎楚小友光临咱们龙庭阁,不知楚小友这一次弄到了什么灵宝需要鉴别一番?” 楚天抬头看到柜台后灵光一闪,灵谕身影已经出现在柜台后,也是跟着呵呵一笑,抱拳道:“晚辈见过灵谕长老,最近还真弄到了几件趁手的灵宝,需要前辈鉴别一二。” 老人哦了一声,眯起双眸,呵呵笑着望向楚天。 楚天犹豫了一下,右手在左手拇指玉扳指上一抹而过,开始将一件件灵宝往柜台上摆放。 血岩山一行,虽说只是发了姜浩一人的意外之财,好歹也是姜家子弟,身价当真不是盖的。 老人一开始笑意盈盈,很快便一脸古怪起来。 饶是姜浩在青云阁名声一般,姜家子弟特有的灵元烙印,老人还是清楚的,见到楚天摆在桌子上的一件件物件,让老人哭笑不得,好嘛,弄了半天,竟是打家劫舍到同门师兄身上去了,当然,对于楚天的跟姜家的恩怨,老人实际上也门儿清,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要说青云阁,光是他们龙庭商会,暗地里不一样是各种争斗。 楚天将能出手的物件都摆放在柜台上,笑望向老人,问道:“前辈看看值多少钱。” 老人视线在柜台物件上一一扫过,呵呵笑道:“七百五十枚月华石,一口价,如何?” 楚天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自己提价几枚月华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眼下光景,跟龙庭阁做生意,本就是一个细水长流的事情,再说了原先已经从姜浩那儿得到了近千枚月华石,算上倾城那娘们留给自己的数百枚,眼下自己怎么也算是腰包鼓鼓的有钱人了。 事实上,按照楚天原本的估价,连同姜浩的那把本命长剑在一起,能卖个六百枚月华石,其实已经算是大赚了,毕竟整个青云城,估计也就只有龙庭阁敢这么毫不在意收取这些物件。 付过了银钱,老人开怀不已,说是楚小友今后得了什么稀罕宝贝,定要来龙庭阁这边兜售,他灵谕必定会给最公道的价格,楚天笑着点头答应。 老人将柜台上物件收起,一拍桌子,记起一事,看向绿裙侍女道:“玲珑赶紧给楚小友上杯好茶!” 名叫玲珑的女子赶忙应诺离去,很快就姗姗而来,为楚天两人递上一杯灵韵盎然的茶水来,老人难得这么舒心,呵呵笑道:“上次楚小友来咱们龙庭阁,那个叫绿萤的小妮子对楚小友可是一见倾心呢,可惜这两天那小妮子出去帮咱们龙庭阁跑生意去了,不然见到楚小友必定开心的紧。” 楚天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赶忙笑着摇头道:“老前辈可别跟晚辈开玩笑,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老人笑眯眯道:“楚小友可是人中龙凤,哪个妙龄女子见了不喜欢,叫我说,这男人该风流就得风流些,那叫绿萤的丫头长得也不赖,武道天资也算上佳,若楚公子有意向,不如老头子我就帮忙做个媒如何?” 楚天一头黑线,无奈笑道:“多谢老前辈一番好意,只是晚辈才来青云阁,不说命途多舛,今后的路指定少不了危险,总不能拉着绿萤姑娘涉险才是,男女之事,可强求不来。” 老人呵呵笑道:“这么说楚小友对绿萤那丫头也有意思了?” 楚天扯了扯嘴角,一脸天经地义道:“自古英雄爱美人,虽然晚辈算不上什么英雄,但是见着美人哪有不喜欢的,只是咱不能耽误了人家美人才是。” 老人看着楚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不以为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灵谕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这点道理还是清楚的。 老人如今已是数百岁高龄,光是在龙庭阁这边打理生意,便已有三百年光景,眼看还有不到百年便寿元将近,若不能武道百尺竿头,踏足谪仙元婴境界,哪怕已是丹河境修为,也难免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只是想要破开壁障,谈何容易。 见楚天并不着急离开,老人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玉盒,打开后,满脸得意道,“这枚印章,乃是我年轻那会在一处山泽秘境中偶然所得,是一件能够镇压武道气运的先天灵宝,我曾在一卷古卷残籍上看到过,说是一种叫‘雷松’的灵木汲取天地灵韵凝聚而成,而且必须是成活了数百年的古木,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煅烧才行,楚公子若是看上眼,我倒是可以友情价卖给你。” 楚天看着玉盒中那枚精致玲珑的古木印章,好似有天然‘雷云敕天’四个古朴篆文,苍劲有力,尤其是木印之中,一种无形的雷木灵韵,让楚天莫名心动。 哪怕不用问,也知道这枚印章不会简单,楚天便问过了价格,老人笑着伸出八根手指。 八百枚月华石。 楚天暗自咽了口唾沫,尴尬笑道:“这友情价也不便宜,看来我跟这枚印章没啥缘分。” 老人哈哈一笑,道,“不妨事,楚小友什么时候手头宽裕,尽管来我这儿卖就行。” 楚天笑着点头道谢。 对于老人为何突然拿出这枚印章给自己看,楚天并未多想,实际上楚天不用猜测,既然能跟武道气运沾上关系,楚天多少都有些明了,一路走来,对于天机武运,楚天实在经历的太多,见识过太多的人心起伏,虽然大多数都好似浮光掠影,但是大致上脉络是怎么一回事,楚天心里早有数。 所以楚天心动归心动,就算是真的想要买下这枚雷木古印,也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 喝过了一杯灵茶,楚天又让绿裙侍女带着自己购买了几株紫梦竹,还在侍女古怪眼光中买了一株养神莲,这才笑着告辞离去。 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并没有太多的人心起伏,楚天的心情自然也就不错。 走出龙庭阁,楚天慢步而行,准备先回东仙城驻地休息一夜,等明日一早再去青云堂看看有什么合适自己的任务,之后去一趟千羽山脉。 楚天有些感概,那叫灵谕的老前辈,实际上意图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所谓的雷木印章,不过是根自己武道气运穿针引线的桥梁而已,至于那个叫绿萤的少女,楚天能感受到的确跟寻常少女不一样,只是具体哪里不一样,楚天也说不清楚。 楚天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情大好,心道自己终于又是个有钱人了。 真好。 第261章 有些伤心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腰包充盈,楚天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了不少,一朵养神莲,几株紫梦竹,若无意外,想来足够轩辕青青那丫头挥霍一段时间了。 楚天独自一人走在城池街道上,夜色正浓,道路两侧店铺楼阁光华流转,路上行人比起白日并不见少,一些个游历山野大泽的武道修士才回到城中,身上带着股山林野外特有的凉茫气息,在各自熟悉的商铺殿阁兜售兑换所需的修炼资源。 楚天看着不少繁忙异常的店铺楼阁,突然想起自己最初来到青云城遇到的那个叫刘唐的家伙来,虽说那家伙油腔滑调没几句老实话,但是不得不说,的确有那么点小机灵,要是出身能够好些,指不定还真是位可塑的生意之才,虽然在青云阁这儿天大地大,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不难,可每次都要这般辛苦拼命,终究比不过周围这些个店铺商楼的财源滚滚。 楚天一手横胸,一手轻轻摩挲着下巴,心道自己是不是也找机会弄个店铺,不求多,不要说那什么日进斗金,管得住自己跟轩辕青青那丫头的胃口就行。 钱难挣屎难吃,没有穷过的人永远不会真切体会这几个字的艰辛,楚天如今走过了千万里山河,对这句话糙理不糙的言语,可谓体会极深,因此在花钱一事上,该花的钱,楚天绝对不会含糊,几百枚月华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不该花的钱,哪怕是一枚金精银钱,都不能糟蹋。 楚天还记得小时候爷爷当家那会,经常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念叨的几句话,其中有一句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有一句就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当时楚天只是一个浪迹花丛的花花公子,对那几句粗糙的话理解不深,如今细细咀嚼,回味无穷。 几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糙话,实际上跟人人追求的武道根底一个道理,真正的根祇立身处,恰恰就在那些最不起眼的低洼之地。 时间过的是快,如今距离自己离开暮霭城,已经快有三年时间了吧。当初离开家乡,一路西行,除了在潇湘城青叶剑仙那儿听到过一些家乡的事情,便再无别的消息,也不知道爷爷的身体如何了,大爷爷重掌家族,是不是能在东海之滨的那场风波中稳住跟脚,再就是楚惠那丫头,现在算算,估摸着也快达到神桥境了吧,想到那个每次见到自己故作一脸嫌弃的小丫头,楚天便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真是让人很舒心的一件事情。 上一次见到那个叫刘广的汉子,表面上看去只是刘广对自己一次无关轻重的探望,实际上楚天心里清楚的很,在那背后,并不会真的像表面如此简单,至少其中那句,万事不要急,撼大而摧坚,楚天知道那位朝仙看门人在对自己提醒什么。 既是自己的武道根本,也是对当初东海恩怨一事的劝诫,甚至于对此方天地乾坤气运的提醒。 楚天思绪飘远,天高气爽朗,不知道剑一师兄如今怎么样了,若当初没有这位一身大红长袍的师兄,想来也不会有今日的自己。 路上经过‘独木台’,楚天没有见到那个专程介绍生意的中年男子,倒是看到在独木台广场,两名青年男子正一副老子就要干死你的狰狞神色,指手画脚,骂骂咧咧,楚天饶有兴致,便停下脚步看热闹,难得有这份闲情逸致,只是让楚天无语的是,那两个大老爷们,跟市井妇人骂街一样,愣是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了大半柱香,也没有上台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楚天当场就竖起了大拇指。 英雄好汉还能这样的,关键是两人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 在一座立有‘秋风台’的挑战台上,楚天看到两名衣衫粗犷的中年男子腾转挪移,拳法刀罡大开大合,周围不少修士拍手叫好,听说是同时看上了一家店铺的灵宝,结果没谈拢,便在这边约战,谁赢了那件灵宝便归谁。 机缘际遇,可遇而不可求。 原来是那件火属性的灵宝,品秩不高,但是恰巧能弥补两人神桥境的武道漏洞,可以说是关乎两人大道根本的东西。 楚天暗自摇头,难怪会打的这般不要命。 武道之途,杀人求财已是‘天经地义’,何况关乎自身武道根本,如此说来,那两个家伙也算得上英雄好汉了。 楚天抬头望去,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面黄肌瘦,正蜷缩在挑战台一角暗自抽泣,皱了皱眉,只见小男孩身前摆放着一张铺开的兽皮,上面有不少品秩粗劣的流光玉简,应该是以秘法拓印而来的比斗影像。 楚天向周围人询问了一番,才知道那个小男孩算是个孤儿,从小被一位寻常女子养大,无奈那女子虽然有些武道天资,甚至已经达到了半步神桥境修为,却在一次外出狩猎中被一头妖兽重创,如今生死不知,那个小男孩便靠着在这儿兜售灵纹玉简赚些钱财,买一些品秩低劣的丹药来维持那女子的生机,只是那种拓印比斗影像的玉简,先不说玉石品秩本就不入流,比斗影像更是没半点神韵可言,不说参悟其中神韵,便是用来观赏都不入流,自然也没多少人愿意理会。 楚天看了一眼,小男孩身边的木牌上标价不贵,一枚影像玉简也就三到五枚雪灵石,感受到楚天的目光,小男孩立马抬起了头,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楚天心弦一动,那目光中,竟没有半点祈求。 楚天蓦然叹息一声,世间苦难何其多,真情何其少。 这本就是让人很可惜的事情,只是更让人可惜的是,本就很少的真情,却偏偏经不起一点的风吹雨打。 楚天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身翻捡片刻,最后买了两枚玉简,一枚上面篆刻有‘风雪剑经’,一枚上面篆刻有‘一剑东来’,都是出自一位白衣剑士的手笔,玉牌中依稀可见那位名叫‘风雪剑’的年轻男子飘逸身影,楚天留给小男孩五枚雪灵石,还加了一枚疗伤丹药,周围一些修士脸上满是古怪,有人嘀咕莫不是这小子看上了那叫‘春姑’的娘们。 孩子自然清楚楚天送给自己的那枚丹药价值不低,赶忙道谢后,起身收拾好扑卷在地上的兽皮包裹,向广场外跑去。 楚天看着那孩子背影,没由来的响起自己小时爹娘还在那会,记得有一次爹娘给了自己几枚金精银钱,那会儿自己还小,在银钱一事上,爹娘不如爷爷管的松,嚷嚷着要去买张姨的芙蓉糕,结果因为太过高兴的缘故,跑到半路上把钱给丢了,那可叫一个委屈,委屈中还有些做错事的害怕,在家门口蹲着哭了大半个时辰愣是没敢进家门。 楚天会心一笑。 当年的自己,是真的天真孩童。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懂的世间百态了。 好像跟先前那小男孩差不多大。 看了眼天色,楚天悠然闭眼沉默,但愿天地间,每个孩子如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欢天喜地开心颜,不用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楚天突然有些忧愁,起身走到广场一角的露天酒肆,在一张木桌旁坐下,要了一壶桃花酿,相较真正的上等灵酒,自然要逊色不少,只是听说这酒摊的老板是一位水灵道韵的武道修士,武魂法相更是能从天地水源中汲取水运菁华,以此来酿造灵酒,灵韵算不上浓郁,水灵气息却难得的精纯,能够洗涤心境,平复心脉起伏,故而在独木台这么一个让人容易上火气的地脚,酒摊的生意向来不错。 楚天并没有要酒杯,只是手提酒壶一口一口的喝着,自打明白世间的是是非非,楚天心里也有不少的惆怅,只是从未像眼下这般,这么厚的忧愁。 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楚天笑着摇了摇头,一直以来,自己都觉得酒这玩意,真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误事,喝少了不过瘾,最关键的是,不像茶水那般入口甘醇,只是天底下的事,好像也更像酒不像茶。 这是不是也是大多数人越活越长,便越来越喜欢喝酒的原因? 独木台那边,依旧有几座比斗台上大战正酣,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不能再大的大事。 楚天叹了口气,相较家乡暮霭城,青云城这边,的确更加武道繁盛,随便拉出个人来,都比暮霭城的人非富即贵,只是若看的仔细,在这些锦秀之下,同样有太多的苟且。 月明星稀,光阴悠悠。 楚天喝掉最后一口酒,起身向城池驻地走去。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楚天突然更是明白过来,武道一途,自己最先看见的那道立身之本,会是那个慢字。 即便是山上武道,即便是丹河元婴境的武道大能,尚且不能跳出轮回,无法永远承受时空长河的冲刷,长生久视,何况是更多的凡夫俗子。 岁月悠悠,人间有别离。 走到竹楼,楚天在门槛阶梯坐下。 依旧是夜深人静,楚天斜倚栏杆,抬头望月。 圆月当空。 人却相离无聚首。 月是故乡明,楚天总觉得有些伤心。 第262章 生意经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东仙城驻地小竹楼内,楚天双手缓缓下压,做了个气沉丹田的手把式,但见头顶山河画卷如扑卷水墨,随之慢慢收拢,楚天这才悠悠然吐出胸口那股浊气,睁开双眼。 楚天有些叹息,自己的心道终究还是差了一筹,看来想要顺利破境神桥二境,还需要打磨一段时间才行了。 天地造化,当真是玄妙无穷。 楚天觉得很有意思。 人生七情六欲,这搁在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逃窠臼的囚笼,即便是上古之时的那些个道德圣人也不例外,对于这一点,即便楚天当下的眼界并没有那么高,依旧坚信不疑,只不过有趣的是,武道一途就像是那人心玄妙,总是叫人措手不及,若说在昨天,楚天还能觉察到自己的武道好似那阳关大道,似乎只要一条路走下去,很快就能破境入丹河,眼下却感觉到好像峰回路转,突然由阳关大道走上了一条迷障小径,云遮雾绕,让人看不真切。 楚天沉默半晌,轻声自语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化!” 只是楚天很快就又叹了口气,“舍得舍得,舍不得如何舍得,放下放下,既已拿起如何放得下。” 轻声念叨两句,楚天走出竹楼,看着驻地内来回忙碌的东仙峰弟子,心道庸人自扰总不是个办法,想得太多,总归不算什么太好的事。 山上武道,向来都是修力简单修心难。 这一点,楚天早就清楚,只不过自己知道是一回事,真的遇上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楚天抬头看了眼天色,旭日骄阳,天高云淡,天气是真的不错。手指轻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想了想,前往青云堂不急,去往千羽山脉也不急,在这之前,要不先去找一趟那个叫刘唐的家伙。 青云阁有明确规定,任何一位宗门弟子,但凡能够达到丹河境修为,或者是成为内门主脉子弟,都能够在青云商会各大分部开辟出一座市坊摊位,若是有足够的青云贡献分,便是购置一座商楼店铺都不成问题,对于这一点,楚天觉得还是很好的,毕竟钱财这东西,最是讲究流动才能不腐。自己以后总不能靠着天天跑任务维持生计,总得想个财源广进的法子。 东仙城一座不起眼的临时市坊,刘唐一脸晦气的坐在摊位旁,抬头环视一圈,无奈叹了口气,这年月,混口饭吃不容易,虽然市坊内看上去人来人往,吵吵闹闹,只是来此地的人都清楚,眼下这条捡漏街在这东仙城根本就是最贫瘠的贫民窟,人不少,但大多是摆摊位的包袱宅,真正买东西捡漏的人,没几个。 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遇上那位楚师兄,好让自己时来运转,再发一笔横财,也不至于过的这么紧吧。 刘唐看着摆在自己跟前的十数件物件,都是自己淘来的一些便宜货,上不了台面,算不得什么灵器,只是大多做工精细,式样不错,原本心想着这些小巧物件或许能被慧眼识珠的年轻仙子姐姐看上眼,有钱能买心头好嘛,只是没想到接连小半个月下来,就没遇上一炮生意。 刘唐一咬牙,觉得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要不自己也学那行走山泽的野修,去荒郊野外山林大泽碰碰运气?只是刘唐很快就低头叹了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可是真的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的行径,碰上一些个灵智未开的妖兽还好说,若真被那些常年打家劫舍的狠辣之辈盯上,凭自己的本事,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用啊。 刘唐抬手揉了揉脸颊,看着周围一些跟自己同样在摆摊的男子,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念念有词,目光四处打量着,希冀着能运气好,碰上一位兴致勃发的土财主,好发一笔横财。 刘唐眼睛突然一亮,看到一名云纹白衣青年向自己走来,那人一手附后,一手轻轻摇晃这一柄折扇,只是看上去就叫人觉得……真是那风流豪杰! 只见那人径直走到刘唐跟前,眯眼笑道:“唐弟几日不见,愈发的生意精纯了啊,怎么样,日子过的不错啊,这大早上的就有这份闲情逸致嗮太阳。” 刘唐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楚师兄你就别揶揄我了,可怜我起早贪黑,每天这么辛苦,连口饭都吃不饱。” 楚天诧异道:“不像呀,以唐弟你的本事,怎么可能混得这么差?” 刘唐摆手道,“可别提了,还不是你们青云商会跟那龙庭阁这些时日折腾的,也不知怎滴,最近两边都跟打了鸡血似得,杠上了,不要说寻常物件,就是天材地宝,都压价压得厉害,生怕自己比别人多赚了一颗铜钱,结果可好,让咱们这些辛苦赚口饭吃的人,可是苦大了。” 刘唐真是觉得自己近来时运不济,他娘的,自己上一次跟在楚天身后做买卖,才赚了一笔,就想着细水长流,在几座青云辅城转了小半个月,才看中了这一批物美价廉的东西,结果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啥玩意儿。 楚天哦了一声,点头道:“我就说嘛,原来是这么回事。” 刘唐觉得自己脸庞有些僵硬,讪讪笑道:“可不是,楚师兄,你来找小弟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楚天呵呵一笑,走到摊位后,在刘唐身边一屁股坐下,点头道:“自然有些事情,不然大老远的跑你这来,吃饱了撑的?” 刘唐赶忙点头,小心翼翼道:“不知楚大哥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只要是我刘唐能做的,一定义不容辞。” 这些时日他可是没少打听楚天的消息,我滴个乖乖,那可真叫一个了不得,只说楚天第一次上东仙峰,在那场试炼大比中一言不合就干死了一位东仙峰弟子,关键是事后自己还安然无事,就让刘唐打心底服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让原本还打算有空主动去找楚天套近乎的想法当场就烟消云散,这种狠人,心思最是难以揣度,自己还是小心些的好,若是这位楚师兄有事来找自己,他刘唐必定拿出该有的态度,但是自己就别去触霉头了,万一弄巧成拙,少了份香火请是小,自己今后还怎么在这东仙城混下去。 楚天一脸古怪的看着刘唐,怎么觉得跟上一次和自己打交道,有些不一样,这态度恭敬的,有点让楚天莫名其妙。 楚天随手在摊子上翻捡了一番,笑问道:“我这次来找你,想要给你个发财的机会,敢不敢试试?” 刘唐微微一愣,旋即向楚天一抱拳,沉声道:“楚师兄既然想着我,刘某哪里有不敢的道理。” 楚天笑道:“你可要想好了,我楚天今后在青云阁的麻烦可不少,也不怕给你透底,别的不说,就是一个四大主峰的姜家,都够无数人心惊胆战睡不好觉的。” 刘唐神色一僵,脸颊又是一阵抽搐,抱拳双手悬滞空中,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楚天呵呵笑道:“放心,我不强求,就算你不愿意试一试,以后有别的生意,该找你我还是会找你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刘唐神色凝重,深吸了口气,死死盯着楚天,他瞥了眼周围生意惨淡的几名汉子,狠狠揉了揉脸颊,突然一个巴掌甩在自己脸上,眼神坚毅点头道:“楚师兄放心,富贵险中求,我刘唐愿意试试,再说了,我刘唐在姜家眼里,连个蝼蚁都算不上,估计人家根本就懒得看我一眼,退一步来说,就算是被姜家的人盯上,那也算我刘唐能耐,这辈子都不算亏。” 楚天笑道:“不后悔?” 刘唐拍了拍胸脯:“咱好歹也算条汉子。” 楚天哈哈笑道:“可以,你要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今后跟着我,保证叫你吃香的喝辣的。” 刘唐大声笑道:“那就多谢楚师兄了。” 楚天点了点头:“你放心,我那些仇家,虽然有点棘手,但是人家还是比较喜欢讲道理的,你想啊,身份越是高,可不就越是要面子,至少三年五载,不会在意你的存在。” 刘唐哪里会相信,那些武道豪阀,表面上看着都是那翩翩君子,实际上暗地里哪个不是一肚子阴辣坏水的家伙。 只是刘唐还是笑道:“楚师兄说的在理。” 刘唐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楚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道:“不知楚师兄说的发财的机会,是……” 楚天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递给刘唐道:“里面有一些还不错的物件,你想办法在半个月内兜售出去,当然,卖出去的价钱越高,我自然会交给你更大的生意,若是你真有本事,我打算在青云商会购置一间铺子,赚的钱算你一成,如何?” 刘唐呆立原地,愕然看着楚天。 他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盯着楚天手中玉牌,“这是须弥乾坤灵宝?楚师兄你就不怕我拿了跑路?” 不过他很快就摇头道:“怀璧其罪,跑路一旦被人盯上也没啥安生日子,何况凭借楚师兄的武道天资,踏足丹河元婴境就是探囊取物,除非是脑袋被门板挤了。” 楚天抬头在街巷广场环视了一周,笑道:“唐弟真会说大实话,做生意最怕精诚,一旦如此,口碑好了,财源进门那是挡都挡不住。” 刘唐赶忙附和道:“楚师兄更是大实话,金玉良言。” 楚天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会说马屁话,上次怎么没看出来,难怪这么多年都没发大财。” 刘唐笑脸尴尬。 楚天站起身,轻轻弹了弾云纹白袍,笑道:“接下来有多大能耐,看你自己的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刘唐赶忙跟着起身,双手抱拳道:“楚师兄放心,我刘唐保证不会让师兄你亏本了就是。” 当楚天走出街道广场,刘唐笑咧起了嘴,左手以掌击拳道:“刘唐啊刘唐,你真是遇着贵人了!” 他眯眼望着那个背影,云纹白袍,越看越是风流倜傥,天底下怎么就有这样如此玉树临风出的人,关键是仗义。 第263章 千羽秘境,心道传承 东仙城内,楚天一人漫步而行,虽然对刘唐的品性还算信得过,但是楚天并不打算完全当一个甩手掌柜,这跟楚天是否相信刘唐没有太大关系,实在是在楚天的谋划中,将来自己的铺子不能太小了,若刘唐的武道修为不能跟着提上去,未必能管的过来。 之前楚天前往青云商会,便看到许多青云阁弟子租赁摊位,之后楚天便留心一些,对其中门道多少也算有些了解,跟青云商会的规矩不同,青云弟子之间的交易,大多是以物易物,最多就是添补一定的雪灵石或者月华石,并不允许交易青云贡献分,除此之外,不管是交易灵器法宝还是灵花异草,甚至是无意间得到的天地灵物,随便,当然还有一点,青云阁弟子但凡得到什么好东西,第一交易对象都得是青云商会,若是被发现有跟龙庭阁交易,必定会被记录在册,以后若是还想在青云商会买卖什么东西,价钱都会比寻常人高一些。 在这期间,楚天还特意听说过一位叫‘钱有道’的青云弟子,据说是位很是能生财有道的家伙,不过丹河境修为,在青云阁内门弟子中,可以称得上是最红火的那一撮人,在此人手底下,有一座叫‘招财坊’的殿阁,除了兜售一些天地灵宝,还专门负责门内弟子的一些私人交易,短短数十年光景,据说那位叫‘钱有道’的家伙,其‘招财坊’已经在青云主城的青云商会占据了一席之地。 楚天觉得,将来自己的店铺,最少也得像那‘招财坊’一样的规模才行。 延顺一条宽敞街道,在青云堂内接了个简单任务,楚天打算去千羽山脉撞撞运气,能被誉为外门弟子的生金窟,还是能够支撑数万青云外门弟子试炼的洞府秘境,甚至一些内门弟子也会经常前往秘境历练,想来不会简单了才是。 在青云堂中购买了一枚专程介绍千羽山脉的玉简,详细记载了山脉秘境中的各处险境和地域疆界,大致浏览了一遍,楚天便不做犹豫,直接向千羽山脉而去。 因为是青云阁门内秘境,在七座青云外城之中,均设有一座直通山脉秘境的挪移大阵,据说是初代阁主手下十八名墨家机关大师联手打造而成,历经千年光阴,依旧灵韵流转,很是神奇。 楚天在东仙城驻地外围一处牌坊楼内缴纳了十枚月化石,暗自惊叹青云阁的手笔,虽然之前楚天多次在外面观察所谓的时空挪移大阵,眼下进入大阵内部,才知道何谓气壮雄伟,方圆百丈左右的时空禁制内,各色灵纹符箓好似游龙环绕,首尾衔接,流转不息,一道道七彩绚丽的灵纹好似琉璃瓦片,镶嵌在大阵之中,每一道灵纹上,都有一种让人心神恍然的时空灵韵之力。 武道修士相较寻常凡夫俗子,本就是站在高处的存在,在武道修士之中,灵纹师更是能捕捉天地灵韵运转循环的存在,楚天虽算不上正统灵纹师,只是一路行来,武道本源所致,对天地灵韵的运转轨迹,要比寻常灵纹师还要敏锐,自然能觉察到,这座空间挪移大阵的玄奇奥妙。 楚天在挪移大阵中一座小型石台站定,等了约莫小半柱香时间,便觉眼前空间一阵恍惚变幻,那种感觉,就像是喝醉了酒后熏熏然,等楚天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雕刻有青石八卦广场的山谷内。 放眼望去,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宛若一座世外桃源。 在山谷腹地,是一座繁荣锦盛的集市,此刻,正有无数的青云弟子穿梭其中,根据《千羽简记》上的说法,眼下这座千羽集市,都是青云阁内门弟子自行打理的一座市坊,除了最中心的那座执法堂,余下所有产业,不管是酒楼息站,还是商铺殿阁,皆归青云阁弟子个人所有。 楚天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心神往之,不愧青云阁之名,家大业大,底蕴之深,可见一斑。 楚天看着山谷市坊内的繁盛景象,心道若自己也能在这儿占据一席之地,还担心个锤子的没有钱花。 只不过楚天也清楚,想要在这座千羽集市站住跟脚,可不只是修为足够高就行的,眼界手段都不能差了才行。 曾经楚天没想过太多,眼下开始慢慢琢磨其中门道,终于开始知道爷爷当初为何会有事没事就念叨那几句话。 直上青云,看来当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楚天合拢手中折扇,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自顾一笑,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抬头看了眼山谷最深处的灵纹法阵,没有猜错,想必正是山谷进入千羽山脉的入口所在,相聚十余里,依稀能觉察到其中激荡而起的时空涟漪。 跟在几名青云阁弟子身后走向山谷中的那座集市,一路上左右观望,根据衣衫服饰来看,山谷中不乏内门核心子弟,想来也是,按照《千羽简记》的记载,哪怕历经千年光阴,山脉中依旧有许多人迹罕至的疆域,甚至于一些险地,天生有许多灵宝孕育其中,即便是以秘法进入其中的丹河境弟子,运气好都能不虚一行。 在山谷深处半山腰处,楚天看到有十数座好似被一剑劈斩开来的青石平台,平台不大,每一处也就方圆三五丈的样子,据说是青云阁前辈以大神通开辟出来的时空道台,接引有千羽山脉中特殊的时空道韵,但凡是踏足丹河境巅峰的青云子弟,都有机会在石台上感悟道法,以此来增加破境入元婴的机会,只是按照《千羽简记》上的说法,想要在那些石台上修炼一夜,最少也得五百青云贡献分才行,不过能成为丹河境巅峰的武道强者,想来这点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在山谷集市一座不起眼的角落,楚天还看到了一座叫‘千百卉’的商铺,商铺门口摆放有各种奇异灵草灵花,根据简记上的介绍,这叫‘千百卉’的商铺,算是青云阁最大的奇花异草商铺,同样属于那位‘钱有道’的产业,据说在山谷内原本有十数个经营花草的摊位,后来被那个叫‘钱有道’的家伙一番大手笔,整合在一起,成立了如今的‘千百卉’灵铺,非但如此,那个叫‘钱有道’的家伙,还免费提供一门能够采种奇花异草的农家术法,前提是只要在千羽山脉找到了灵花异草,若不想要,只要第一个出售给他‘千百卉’商铺就行,久而久之,灵花异草这么个行业,就被那家伙莫名其妙的垄断起来。 楚天看着一座不起眼的花圃中围拢的一圈圈妙曼女子,暗自摇头,不得不佩服那家伙的生财有道,这一点,自己得记下来,以后指不定就用得着。 除了叫‘千百卉’的花圃,楚天还看到了专程买卖奇异灵禽的灵宠店,功法玉简的武道阁,妖兽神魂的阴魂塔,以及用各种天材地宝或者妖兽骨骼炼制而成的灵器法宝,甚至于在一座名叫‘千羽殿’的楼阁,楚天还见到了一头被拘押其中的地阶妖兽‘火焰金鳞狮’,一身火红毛发宛若火焰流淌,光彩湛然,密密麻麻的火焰纹络,给人一种金光迸溅的雄壮之感。 据说这头‘火焰金鳞狮’当初被捕捉之时,才刚刚达到地阶品级,如今已有甲子光景,曾经差点认主一位元婴境前辈,只是那位前辈后来征战魔域,与一位魔道巨擘一起消失不见,让无数青云阁弟子扼腕叹息。 对于这种吸引人的故事,楚天自然只是听听而已,何况凭借他的武道修为,可不敢打这头妖狮的主意。倒是有几名丹河境的青云弟子,望向那头‘火焰金鳞狮’的神色,有些光彩,跃跃欲试。 楚天在山谷集市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向山谷深处的时空屏障走去,第一次前往千羽山脉,希望能运气好些。 其实不用多想,楚天也知道,千羽山脉能作为上古洞天碎裂的秘境之一,能历经千百万年依旧自成小天地,就冲这一点,也不会简单,不然也无法支撑的起一座青云阁数万弟子的生计,更是打造出了一条方圆十里的集市长廊。不过自古以来,福祸相依,楚天同样清楚,千羽山脉中天灵地宝多,危险绝境同样不少,哪怕千羽山脉已经被青云阁弟子趟了千年光景,表面上没多少生死危机,但是想要有所奇缘际遇,还是得在生死一线徘徊,毕竟真正的好东西,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得到手的,当然,除了千万年来极个别真正福缘浑厚的家伙,不然死在了千羽山脉,也不要怨天尤人。 毕竟比起那些个没有跟脚的山野修士,青云阁弟子能有这么一处试炼秘境,已是天大的运气。 实际上千羽山脉作为一方秘境,千年以来,不是没有发生过那种流血千里的惨事,历史上在六百年前就有一次,据说那一次有位青云阁内门弟子打杀了其中一处禁地中数头上古妖兽后裔,偏偏那种叫墨玉麒麟的灵兽极难繁衍,开灵极早,便一番呼朋唤友,勾结秘境中无数妖兽来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厮杀,结果不出意外,数千名青云弟子陨落其中,这场变动,最后还是青云阁数十位长老联手镇压,才平息了下来。 事后青云阁上下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山脉之中一些时空秘境,禁止任何青云阁弟子私自踏足,即便是能够进入其中,也不得大肆杀伐那些妖兽后裔,除非是得到其中开灵的神兽后裔认可,才能带出秘境。 所以楚天想到那个叫李澄然的混世小魔王,就觉得脑瓜子疼。 …… …… 青云阁一座名叫岳青峰的外门山峰。 一名双鬓长髯的中年男子站在古松下,眼前是一条瀑布飞流直下,砸落寒潭,水雾弥漫。 在中年男子眼前,是一片好似水幕般的灵纹,隐隐烁烁。 当一抹七彩流萤在水幕涟漪中出现,中年男子身后,神色懒散的唐越眼神蓦然一缩,沉声道:“七巧琉璃心?” 中年男子看着水幕中七彩流萤,点头道:“青云一百零八峰,自有一百零八道传承,按照初代阁主的说法,实际上并无高低之别,这也是我们青云阁能够在大秦王朝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东玄州武道十八,那位玄煌大帝乃是白象道传承,而我们青云阁,是青龙道之一。” 唐越震惊道:“既然如此,这七巧琉璃心难道也是青龙传承之一?” 中年男子笑道:“自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让你帮着闫岩那小子完善道心?可不只是为了那点香火情,玉绛峰数百年以来,才出现那么一个有希望心窍开灵的传承后辈,不要说我们,便是青云阁那些隐世不出的老家伙,都会暗中观察,一旦成功,咱们青云阁可就不止是四大主峰了,至于咱们岳青峰,你也能有机会顺势窥探到那一步的壁障。” 唐越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口干舌燥。 中年男子笑道:“玉绛岳青二峰,相互砥砺千年,在大道之上,本就是相互拔高的存在,等以后水落石出,你自然会明白。” 唐越深吸了口气,他猜到了家族跟闫家有所谋划,可从未想到,谋划竟如此之大。 唐越神色凝重看着中年男子身前那副流水瀑布,先是有黑烟滚滚,再然后是紫气升空,随即血色滔天,然后金光大放…… 随着每一道光华流转消失之际,唐越都能看到一道蹒跚背影,几次甚至不成人形。 修罗炼狱,血海骷髅,红尘青丝,林林总总,甚至于唐越看到画面中那人的心爱女子,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当看到凡俗之中一位中年儒士在庙堂之上一人之清流,眼看就要开万世太平,结果被政敌构陷,千夫所指,一落千丈,流放屈辱至死,连带着家族破碎,妻女沦为娼妓,心思更是起伏难平…… 一幅幅画卷,唐越脸色由涨红变的铁青,再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当瀑布水幕消散之际,中年男子抬手拂袖,轻声道:“你有什么感想?” 唐越抹了把额头冷汗,口干舌燥道:“闫家的入世红尘,便是咱们唐家的他山之石?” 中年男子点头道:“这便是武道的玄妙之处。” 唐越想起那个叫姬敏的女子,沉声道:“那个姬师姐?” 中年男子看着这个得意弟子,微笑道:“各自有缘法罢了,外人无法插手,不过我之所以让你现在知晓此事,还在于咱们唐家是此道传承的护道之人,不过即便如此,你也不要小看了其中凶险。” 唐越神色凝重,苦笑一声:“深陷红尘,因果缠身,一念之间,万事皆休,怎么我觉得咱们的武道传承,真想要走到高出,真不是什么好事。” 中年男子一拳头锤在唐越胸口,没好气笑道:“就是咱们唐家有太多你这样不思进取的晚辈,才数百年依旧只是青云外门。” 唐越尴尬一笑:“师父你不是常说,春花秋月,草木枯荣,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这跟我关系不大吧。” 第264章 千羽山河壮阔 山谷时空屏障处,一位身穿明黄长袍的青云弟子看到楚天向秘境走来,递过去一块淡黄色透明玉石,笑道:“师弟拿好这千羽石,一旦遇到生死危机,第一时间捏碎便好,只要不是在山脉秘境一些特殊禁地,都能被第一时间传送出来。” 楚天接过玉石,会心一笑。 自从当年那场妖兽席卷秘境的惨烈厮杀,但凡进入千羽秘境的青云阁弟子,在进去之前,都会被分发这样一块玉石,也算是宗门给弟子在秘境中的一道保命手段,对于这些,楚天购买的《千羽简记》上都有,若是用不着这枚玉石,出来后原璧返还就行,若是遇到生死危机,被传送出来,只需缴纳十枚月华石便好。 向那位青云弟子道了一声谢,楚天抬头看了眼时空屏障两侧的高大山脉,一步跨出。 但见身前一片涟漪荡漾,回头望去,原先熙攘繁盛的山谷市坊已经不见踪影。 眼前,天高地阔,一眼望去尽是无尽平原,天际尽头,有层峦叠嶂的高大山峦巍峨耸立。 楚天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天地之间,似有一种无形道韵似水流淌,在自己耳畔冲刷而过,有些头晕目眩。 楚天皱了皱眉,下意识运转灵诀抵御那种灵韵涟漪,这就是千羽山脉与外方世界不同的时空道则?楚天扯了扯嘴角,还好自己早有准备,不至于被此地来势汹汹的时空涟漪倒灌入体,一个措手不及,让自己出师未捷身已先死,稳住心神后,楚天这才开始环顾四周,天苍苍地茫茫,不止是远处叠嶂山峦,就是天上云海,也是宛若天鸟羽翼,鳞次起伏。 第一次进入千羽秘境,楚天并不着急深入腹地,一来自己近来无事,用不着赶时间,再者楚天始终相信,机缘这东西,该是自己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该是自己的,再拼命也没啥鸟用,既然如此,不如先适应一番此地法则道韵,再决定去往那边碰运气,至于在之前接的那个任务,不过是顺手而为。 缓缓运转灵诀,以武魂法相试着衍化了一会此方天地的法则灵韵,心念微动,但见有一缕好似碧水的道韵法则,被楚天从天地间引入体内。 果然如此,不愧是洞府秘境,灵韵之中,竟是带着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苍茫气息。 敛了敛心神,楚天正打算向秘境深入遁去,突然不远处空间又是一阵涟漪荡漾。 楚天抬头望去,只见虚空涟漪过后,一名身穿青色云衫的年轻身影踉跄出现,估摸是并不经常进出千羽秘境,一个措手不及,在进来瞬间便被一股时空涟漪卷在身上,刹那之间,脸色铁青,那位年轻弟子赶忙一抖衣袖,取出一枚白玉瓷瓶,拔开瓶塞仰头喝了口瓶内丹露,这才稳住了心神不被时空涟漪影响体内气机灵元。 年轻人看到楚天,先是皱了皱眉,随即脚步轻点,快速向远处掠去。 楚天微微一怔,这才记起自己跟先前那家伙好像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在千机峰,就是那家伙跟唐越因为一个叫姬敏的女子针锋相对来着,不对呀,不是说那家伙,是玉绛峰闫家嫡系子弟?不该对千羽秘境这般陌生才是。 楚天无语的摇了摇头,青云阁一百零八峰,不说内门,就只是附庸在外门的武道氏族,就不下百数,这么说来,如闫岩一般的家伙,并不在少数,不过正是因为有如此底蕴,青云阁才会屹立千年不倒。 楚天有些纳闷,依照他对唐越的了解,同样是青云外门武道氏族的嫡系子弟,比起那叫闫岩的家伙,唐越的武道气象之大,就是比那些内门核心弟子都不差才是,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跟闫岩纠缠不清,若非要在闫岩跟唐越两人之中选择一个,楚天觉得那个叫唐越的家伙虽然不太靠谱,可只要不是眼瞎,也不会选这个叫闫岩的,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楚天能清晰觉察到,这叫闫岩的家伙,心境似乎有问题。 反观唐越,约莫三十来岁,便已经跻身神桥巅峰,甚至于随时都能踏足丹河境,关键是那份武道气象,搁在青云阁,也极为罕见。 楚天咧了咧嘴,这些个九宫八卦,管他楚大公子鸟事,闲得慌。 楚天很快就眯眼一笑,千羽秘境,真是个好地方。 灵韵精纯不说,比起外面天地,更像是一条条蕴含本源的灵纹符箓,只要稍稍费些心神,便能以轩辕青青教给自己的山河秘法拘押入自己的武魂法相内,搁在武魂法相的雷池之中,最适合炼制剑纹符箓。 只不过从天地间抽丝剥茧汲取灵韵本源,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精力的细致活,能从此处天地往自己的武魂法相内搬进去多少,就看接下来的耐心能耐了。 按照《千羽简记》的说法,楚天最终打算先去秘境西方一处叫‘伏龙谷’的地方看看,若是《千羽简记》上描述不假,伏龙谷应当是上古之时的神龙陨落后的脊骨所化,在山谷两侧,分别有岙兰伏龙两峰相对而立,形成龙尾衔接的壮观之势,伏龙谷内孕育而出的先天龙气,比起秘境中别处的法则灵韵,不但更充沛,还蕴含一股金伐气息,最是裨益武道修士淬炼体魄,只是对于一些体魄孱弱之人来说,伏龙谷更是一处危险之地,不说山谷内有不少金伐之力的妖兽横行其中,便是空间道韵中的金伐之力,也有极大杀力,青云阁中,往年有不少门内弟子前往伏龙谷历练,运气好的,不但能斩杀几头妖兽,得到几枚妖丹妖骨,大赚一比,甚至能得碰上一些蕴含先天龙气的金属性灵草,当然,机缘机缘,还是要看运气才行,福祸相依,往年也不乏有时运不济之人,不说遇到难以力敌的高品阶妖兽,甚至会遇上一年都未必能刮起一场的金伐罡风,若是不能及时逃脱,下场凄惨,就是用形销骨立来形容都不为过。 楚天一路奔走,汲取天地灵韵的同时,不忘淬炼自己的云巅步。 一路上,楚天还看到了几位身穿紫红色长袍的年轻人,看胸前云纹,想必已是内门中的核心子弟,同样是神桥境修为,身上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度,比起唐越还要来的大气。 其中一人,手持一件玄青色玉瓶,御风而行,在楚天目光中,看到随着那年轻男子双手灵诀打出,虚空随即有一抹雪白灵罡出现,就像那水中龙鲤,一个跳跃,便被年轻男子收入右手瓶内。 在一座山脊,楚天还看到两名青云内门弟子,手持玉石琉璃扇,在空中合拢摇晃,随着两人默念口诀,琉璃扇柄的青色长穗便有丝丝缕缕的灵纹丝线缠绕升空,如蚕吐丝蛛织网,将空中一股无形灵韵笼罩其中,玄妙无比,更有甚者,有一人直接拿出一个紫金色小葫芦,托在掌心,便见四面八方有丝丝缕缕的纯粹灵韵被吸入其中,在葫芦口处,凝结为一粒粒好似珍珠的法则颗粒,轻轻旋转,坠入葫芦中。 楚天只觉得真是开了眼界,天底下竟有这么多玄奇灵宝。 比起自己辛辛苦苦以寻龙师的秘法抽丝剥茧,何止简单了一百倍? 本来能以灵纹秘法汲取天地法则灵韵,楚天还有些沾沾自喜,眼下顿时安生叹气起来。 四个字,还是穷啊! 当然,心里无奈是一回事,楚天却不至于有半点嫉妒,只是有些希冀向往,人家有那种灵宝,那是人家的事,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指不定自家草窝哪天就能长出金银蛋来呢。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知足常乐,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之一。 楚天一路并不停步,遇着新奇的事情,也只是远远的看上几眼,毕竟行走山河,看人家热闹,是很忌讳的事情,指不定就会莫名其妙的结下大仇,这一点,即便搁在青云阁内,也不例外,那儿都保不齐遇着了那种脾气暴戾的狠辣之辈。 秘境之中有青云阁内门的天之骄子,自然也有真是散武修士出身的贫家子弟,楚天在路上也遇着了两位,看样子应当是同出一峰的师兄妹,两人衣衫素洁,打扮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妇恋人,年纪不算大,约莫在三十岁左右,在一处平原腹地,就在那低着头巡视,好似在采集一种品秩不高的灵草,《千羽简记》中有记录,这处叫白塔平原的地方,有一种‘百铃花’,可淬炼一种调和心境的丹药,不少神桥境修士坐忘闭关时都会用到,因此算是无数任务中最为主流的一个,一百朵‘百铃花’可兑换三十点青云贡献分,不少丹河境以下的外门弟子在进入千羽山脉都会寻觅这种灵花,故而时日久了,即便这种灵花再多,也越来越少。 楚天身影疾掠而过,抬手一招,摄起一株淡紫色五瓣花朵,双指轻轻一搓,便有一股淡弱灵韵汇聚指尖,如露珠清凉。 的确是能清心养神的好东西,只是这么一朵‘百铃花’,蕴含的灵韵太少了些。 小半天时间,总算是汲取了三十多道法则灵韵,楚天无奈叹了口气,东西是好东西,在武魂法相的雷池中淬炼之后,定然比寻常灵韵凝聚的剑纹要厉害不少,只是忒麻烦,累死个人。 再次将一缕法则灵韵收入法相,楚天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是早就购买的一枚千羽山脉形势地图,上面标注了一条路线,从‘伏龙谷’开始,延伸一千八百里,其间有一座叫‘浔叟’的上古宫殿遗址,一座山石洁白如雪叫‘昕垣’的断崖,一条蜿蜒三百里名叫‘碧溪’的长河,三处名胜之地,都是青云阁弟子常年历练探寻出来的风水宝地,其中那座上古宫殿遗址,据说是上古之时一座君王城池,被一位魔道巨擘屠戮之后,留下了无数没有神智的修罗阴灵,是灵纹师祭炼描画英灵图的本源之一,至于那座叫‘昕垣’的断崖,能孕育一种叫雪头晶的宝石,用来炼化的法宝蕴含一种圣白灵光,很是惹女子修士喜爱,当然,能被楚天特别标注出来的长河‘碧溪’,同样不简单,据说里面生有十数种灵鲤,尤其是一种叫‘青鲭’的灵鲤,更是上古龙蛟后裔,能够吞纳水运菁华,百年龙鲤,更是会生出一对龙须,两侧鱼鳍化为龙翼,神异非凡。 三处风水宝地,楚天打算有时间都要去看一看。 指不定运气好些就能发上一笔横财。 当然,那座叫‘浔叟’的上古宫殿遗址,有不少修罗阴灵是不假,对于大多数武道修士来说,也是一处极其危险的绝境,毕竟阴灵横行之地,阴气极深,若无灵宝护身,一旦被阴气长时间浸体,难免会腐蚀自身灵元道韵,不至于有太大后遗症,但是少不了耽误武道进展,若是被厉害的阴灵缠身,更是会磨损武道根基的晦气事。 所以青云阁弟子进入千羽秘境历练的不少,前往阴灵横行阴寒之地的,不多。 楚天之所以不担心那座上古宫殿遗址会对自己有威胁,一是之前在血岩山,便以武魂法相炼化过那里的寒煞血气,再就是即便真正的上古阴灵之气对自己有威胁,楚天还是打算亲自试试才行。 千羽山脉虽然广阔无垠,甚至历经千年,依旧有许多地方无人踏足,但那无一不是危险绝境,所以一些经常有人光顾的宝地,天地灵宝愈加稀少,楚天便听说一些散武修士出身的青云子弟,或者一些个武道氏族出身的狠人,也会探索一些新地方,只是这种事情,无疑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行径。 约么大半天时间,隐隐能看到一座空旷山谷出现在视野尽头,楚天下意识便加快了脚步。 都说第一次运气最好,楚天以往是不信的,但是这一次楚天觉得还是信的好。 想到这,楚天身影越来越快,很快便看见一座龙头般的山峰出现在眼前,龙头山峰对面,是一座好似兰花的巨大峰峦,山峰宛若兰花叠嶂,直指天穹,两峰中间,伏龙谷内,视野晦暗,好似被两座山峰阴影笼罩,只是意念之中,一股股肃杀罡风,好似刀芒席卷而过。 第265章 金脊地蜥兽 伏龙谷入口处,两峰相间,宛若阴雨天气,使得光线略显晦暗,楚天环顾四周,并未停留,直接向山谷里走去。 根据《千羽简记》所描述,伏龙谷内多有一种金脊地蜥兽,常年汲取金伐龙气,故而天生拥有金甲一般的背脊,坚硬异常,是墨家炼器师炼制灵甲的上等材料,楚天之前就在青云商会看到过那种名叫‘龙脊甲’的灵甲,只是一件中品灵器,便要价五百多枚月华石,因此伏龙谷经常会有青云阁弟子前来猎杀地蜥兽剥取背脊,只不过金脊地蜥兽出生便堪比人类寻常的神桥境修士,防御力极强,即便是青云阁中的寻常神桥境弟子,也很难有所斩获。并且每一头金脊地蜥兽身边,都还有一群叫金蚁的兽虫,能吞噬人类体内灵元,单体杀伤力不强,无奈只要有金蚁出现,必定都是成群结队的山海状况,便是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遇上了都要束手束脚。 在一片褐红色山石荒地的峭壁前,楚天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微微皱眉,约莫在百丈高处峭壁之中,山石震颤,簌簌作响,好似地牛翻身,让整个山谷看上去都有些颤动。 只是楚天看了半晌,除了一些罡风吹过,从两侧悬崖峭壁上卷起一阵风化碎石,并无异样。 楚天眯了眯眼,右手双指并做剑指,轻轻一晃,在空中划出一道淡青色涟漪波纹,波纹扩散,方圆百丈之中恍若凭空生出一座小型天地,向四处开始缓缓扩散,只是当那座小型雷池般的空间屏障如水泡炸破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古怪端倪。 楚天轻轻吸了口凛冽罡气,打算继续深入伏龙谷看看,突然看到两侧峭壁山石上,原本好似风化岩石的火红碎屑,蓦然活了过来,无数火红碎屑在空中翻飞,好似疆场之中兵甲列阵,形成一道火红色屏障,要将楚天笼罩其中。 楚天微微皱眉,不明白那些看上去并没有半点生机气息的火红碎屑,为何会生成类似灵阵囚笼般的东西,正要后退出去,看看有何古怪,却发现山石碎裂处,有一股股赤红色气息溢出,然后虚空那些漂浮的碎屑屏障,仿佛被寻龙师操纵,摇摇晃晃旋转聚拢,很快便形成了十数头岩石妖兽般的东西,堵住了楚天的退路。 楚天体内灵元稍稍鼓荡,一拳递出,身前肉眼可见一道雪白拳罡蓦然绽放,如罡风席卷过境,为首两尊岩石妖兽轰然碎裂,纷纷化作碎屑溃散飘落。 楚天抬头望去,终于看见一侧岩石峭壁上,一条赤蛇般的金甲地蜥,嘶嘶的吐着舌头,俯视着楚天,金色双眸满是讥讽般的笑意。 楚天愣了愣,自己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不是说金脊地蜥兽极难遇到来着,自己这才刚来这伏龙谷,就被自己遇着了一头? 见楚天脸上并未有丝毫惧色,那头金脊地蜥兽嘶吼一声,顿显狰狞,赤红鳞甲下,如有一条条蚯蚓蠕动,摩擦出道道金色火花,它身躯猛地一躬,旋即爆射而出,直接向楚天砸来。 于此同时,在金脊地蜥兽身前空间,已经凝聚出一道淡金色灵罡,宛若巨大箭矢,在空中激荡起一层层恐怖涟漪。 楚天扯了扯嘴角,果真不愧是汲取上古龙气的畜生,哪怕还未完全开灵,也要比寻常妖兽狡猾许多。 只见楚天一脚踏后,伸出一手向前,掌心向外,头顶魂武画卷中顿有阵阵涟漪溢出,很快在楚天身前凝聚成一道影墙,金色箭矢撞击之后,如雨打湖面,很快消失不见。 四周有金伐罡风席卷,凝聚成十数道淡黄漩涡,以楚天微中心挤压而来。 好一个金伐术法,竟是比寻常神桥境武道修士驾驭虚空金伐灵韵还要来的圆转如意,乍一看,在那十数道金伐漩涡中,虚空都是激荡起了一层疾风浪潮。 它身躯悬空而立,一爪抓在山石峭壁之上,一爪在空中伸蜷,仰天嘶吼。 楚天任由金伐漩涡卷在自己身上,咧嘴道:“若是一头成年的金脊地蜥兽,小爷我还真得躲着走,既然还未成年,可就怪不得小爷我害命夺宝了!” 一拳递出,楚天正要将周身金伐漩涡打散,眉心光华闪动,短刀‘明法’已被祭出,便见那头妖兽竟是如人发声,沙哑道:“犯我疆域,死!” 楚天微微一怔,下意识停下手中动作,怪异的看着那头如长蛇蜥蜴盘旋在山崖石壁上的妖兽,与它对视半晌,“你这畜生莫不是已经开灵了?若真是如此,你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倒不是楚天心慈手软,实在是任何一头能够开灵的妖兽,都是如那大福缘之人,极其难缠不说,按照惯例来讲,这头妖兽盘踞此地无数年,手底下的金蚁必然不少,一旦真跟自己鱼死网破,绝对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千羽简记》中可是有过记载,说是十数年前便有一位青云阁内门弟子,在这伏龙谷遇着了一头已经开灵的成年金脊地蜥兽,便是那位内门弟子是位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家世底蕴深厚,有十数件傍身灵宝,最后愣是被数以十万计的金蚁折磨的惨不忍睹,数件灵宝被金蚁啃食破碎不说,自己一身灵元也内吞噬了七七八八,最后更是差点赔上了本命灵宝,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这还是那头坐镇中枢的金脊地蜥兽只是盘桓周围,并未亲自动手。 金脊地蜥兽置若罔闻,只是死死盯着楚天,口中涎液不断滴淌。 此时此刻,楚天周身已经有数万只金蚁围拢而来,好似一片火海,向楚天一线潮推进。 楚天皱了皱眉,不像是开灵的样子。 体内灵元微震,手中明法短刀陡然光华大放,有一层璀璨灵纹似浪潮荡漾开来。 金蚁浪潮,若风卷飞絮,顿时粉碎。 溃不成军。 那金脊地蜥兽双瞳微凝,立刻心知不妙,正要转身钻入山石缝隙,被楚天一脚踩踏山石纵身而起,一刀长虹斩中背脊,打的那头金脊地蜥兽背脊上绽放出一连串火花,体表金伐灵韵更是刹那溃散,然后被楚天一拳轰中腹部,硬生生从裂缝中飞出,重重撞在百丈之外山石上,金脊地蜥兽身躯蠕动,好似被楚天一刀打散了体内灵元运转。 楚天吐了口浊气,“没有开灵怎么会学人出声,吓得小爷没敢有半点留手。” 那金脊地蜥兽发出一连串山石崩碎的声音,双爪支撑,立身而起,随之在身前凝聚出一团足有数丈的淡金色光球,并且那些被明法冲散的金蚁再次聚拢,虚空很快便凝聚出一道金色屏障,楚天只觉得周身灵元好似被一种无形力量不断蚕食。 楚天轻轻摩挲手中火红短刀,《千羽简记》对伏龙谷有几行特殊标注,谷内有一头修炼千年的金脊地蜥兽,数百年前已踏入堪比人类元婴境强者的天阶行列,只是那头妖兽常年在龙脊深处沉睡,汲取龙骨精髓,只要人类修士不太过分,也极少理会外面的小打小闹,好似跟青云阁强者签订的一条盟约,互为砥砺而已,再就是一旦被金蚁围困,必须在第一时间突围,否则被噬灵大阵围困其中,轻者体内灵元被吞噬殆尽,只能凭秘法逃脱,重者神魂迷失其中,任由金蚁宰割,噬灵吸髓,历史上陨落在伏龙谷深处的青云阁弟子,也不在少数。 体型愈加庞大的金脊地蜥兽嘶吼不断,腹部如有人在擂鼓,不断鼓动,它身前的那道淡金色光球就要炸裂开来。 楚天深吸了口气,眯起双眸,心中轻声自语,“成败就在这一击!” 金蚁已经完全列成噬灵大阵,疯狂围绕楚天旋转,空中好似有一条条无形丝线牵引,抽取楚天周身灵元气机。 哪怕楚天体内灵元比同阶修士浑厚数倍,武魂法相甚至能够衍化天地灵韵本源,此刻,楚天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手心短刀明法蓦然出手,在空中划过一条火红长河,直接向金脊地蜥兽头颅砍去,一股热浪般的墨绿鲜血飚射,那头原本要对楚天致命一击的地蜥妖兽瞬间尸首分离,一颗巨大的蜥蜴头颅,更是冲出十数丈高,在空中顿滞片刻,才轰在坠落,在楚天一刀斩杀金脊地蜥兽同时,周围无数金蚁顿时发出一股鬼魅般的哀嚎,纷纷崩裂。 楚天身影没半分顿滞,脚下云巅步流转,一把扯过巨大头颅,法刀划过,从眉心处捥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赤金妖丹,同时明法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将一条赤金背脊从尸体上斩开,入手冰凉,如寒铁却孕育一股天然金伐之气。 果真不愧是能炼制灵甲的好东西,只是这股金伐之气,说不定就比寻常玄阶品秩的灵宝丝毫不差了。 楚天旋了一圈手中火红短刀,啧啧惊叹,果真不愧是传说中的上界天道器,只是在体内温养了这么几天,便能斩杀金脊地蜥兽这种怪物如砍瓜切菜,听轩辕青青那丫头说,这玩意只要能炼化九九八十一道禁制,便会露出所有锋芒,可以越过时空壁障,无视天地隔阂,千万里外杀人于无形。 楚天有些莫名其妙,那头妖兽,在被自己斩杀那一瞬,好似并不像寻常灵智未开的妖兽那般,只是若开了灵智,没道理无缘无故来找自己麻烦,截杀自己才对。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管它开没开灵,既然来找自己麻烦,他楚天可没手软的道理,再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流传千万年,道理不能说全对,至少眼下不会错了就是。 妖兽一族,天生暴戾而嗜杀,纵是上古圣人,都难以教化。 楚天收起手中妖丹脊骨,正要继续向伏龙谷深处走去,突然看到远处一道金色风雷轰然而来,风驰电挚,很快就来到楚天身边,是一位体型虬壮的大汉,赤足金发,脸色阴寒道:“是你先前杀了金俞?” 第266章 狼狈不忘潇洒 看到眼前赤足金发的虬壮汉子,楚天心神微凝,先前对方凌空而来的阵仗楚天可是看的真切,四周虚空都好似被激荡起一层涟漪浪潮,何况眼下光景,这汉子身上的气势没有半点收敛迹象,哪怕再没眼力,也能看出至少是一位不弱于半步丹河境的强者,并且那股浓郁的妖元波动,显然是一头已化形的金脊地蜥兽。 在千羽秘境,虽然与外界隔离,却算是实实在在的一方天地,当年尚未被青云阁掌管之前,妖兽纵横,割地为王的妖族可是一个无法无天,直到青云阁巅峰强者一番大力清剿,才渐渐形成了如今的试炼秘境。 楚天默不作声。 汉子见楚天神色变幻,竟是敢无视自己的话,顿时大怒。 他闷哼一声,便看到周围虚空山石蓦然炸裂,那些山石草木好像全部活了过来一样,开始挪转,大有风萧水寒的凌寒杀机疯狂流转,于此同时,山谷之内,一层无形屏障铺展开来,就要围困住整个山谷空间。 禁制屏障尚未完全形成,那种恐怖的气势威压就让楚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楚天神色一变,立刻就知道不好,不等他反映过来,一道恐怖到了极点的淡金涟漪好似水浪自空中冲出,如一道琉璃光幕,就要将楚天懒腰斩断。 楚天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虬壮汉子对手,他第一时间直接后退,云巅步已运转到极致,就算这样,那股恐怖的金伐涟漪席卷过来同时,楚天也感觉到自己身前好似一座山峰压下,胸口一闷,差点喷出一口鲜血。 这还是眼前虬壮汉子的随意一击,一旦全面出手,那得有多恐怖? 楚天不敢想象,体内灵元疯狂席卷,手中明法更是毫不犹豫全力斩出。 若眼前虬壮汉子只是寻常的神桥境巅峰修为,无论是人类修士,还是千羽山脉中的妖兽之属,楚天都不会如此惊惧,哪怕他才刚刚踏足神桥境不久,只要稳住心神,算计得当,赢不了也不至于一触即溃。 但是眼前虬壮汉子不同,不说金脊地蜥兽本就蕴含一丝上古妖兽血脉,在此地长期汲取龙气,更是一头化形妖兽,若是说没有天大机缘际遇,楚天是打死都不信,何况这虬壮汉子明显在伏龙谷不知经营了多少年,天时地利没有一个站在自己这边,不用脑子想,硬碰硬的话,楚天讨不到半点好处,最好的结果,也是得留下大半条小命下来。 虬壮汉子见楚天一刀斩出,直接逃遁,猛然一拳轰出,怒气冲天,喝道:“留下命来!” 楚天却是没半点停顿,一刀斩向虬壮汉子,另一手直接从武魂法相内扯出一条百丈雷瀑剑虹,全力轰向了仙剑画雷池般的山石屏障。 楚天回头看了一眼,哈哈大笑,眼看自己一刀虽然未能给虬壮汉子造成半点伤害,却阻挡了对方十数息时间,直接再次从武魂法相中丢出一座雷池剑阵,是温养了近一年的祖宗剑池,蕴含楚天衍化的半数剑道精华。 剑池瞬间暴烈开来,无穷无尽的剑纹如鱼跃龙门,密密麻麻,从天地八方齐齐向虬壮汉子卷去,疯狂轰在汉子周身的灵元罡罩上,楚天狠狠抹了把脸,大声道:“你又不是小爷我豢养的灵宠畜生,让我留下来我便留下来,要不你拿出一滴本命精血认我为主,我便停下来跟你畅饮畅谈一番?” 楚天嘴上虽是胡说八道,脚下不敢有半点顿滞,在一道剑虹破开天地囚笼同时,一步踏出。 云巅步下,流云似飞瀑,化作一道长虹疾驰而去。 楚天狠狠抹了把额头冷汗,一阵后怕,奶奶的,还好小爷机灵,风紧扯呼的快,不然被困在伏龙谷内,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不就是斩杀了一头莫名其妙的畜生,至于小的才刚死,就把大的招引来了? 低头看了眼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本来还想着在伏龙谷内大杀四方,发上一笔横财来着,没想到福祸相依,转变的这么快。 不过还好,斩杀了一头金脊地蜥兽,一颗妖丹,再加上一条脊骨,怎么也得值几百枚月华石才是。 难怪近期伏龙山没有什么来此历练的青云阁弟子,想来是此地变故早已被那些消息灵通的家伙知晓了。 楚天有些遗憾,若自己眼下不是神桥境初期,哪怕是神桥境中期,也一定要在伏龙谷内惊天动地的打上一场,完全放开手脚的那种,就像当年在白泽山脉猎杀妖兽砥砺武道一样。 只不过楚天清楚,那种痛快的大战,自己爽是爽了,一旦陷入危境,在青云阁这地儿,很有可能牵连轩辕青青那丫头。 楚天咧嘴一笑。 果然不出所料,凭借他神桥初期的武道修为,加上武魂法相的古怪,以及手上这柄明法短刀的恐怖,对上寻常神桥后期武道修士,不说占据上风,至少不会直接败落。 楚天一路飞遁,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去往那座叫‘浔叟’的上古宫殿遗址,指不定能寻找一处阴灵盛行的地脚,抓取修罗阴魂的同时顺便砥砺一下武道,等以后再重返伏龙谷找回场子,就听到身后虚空有一阵飞虫过境的嗡嗡声响,楚天回头望去,刹那间头皮发麻,水天一线,一条赤红色浪潮在空中不断翻滚,向自己疯狂涌来。 那熟悉的金伐气息,楚天连想都没想,再次将云巅步运转到了极致,向前方疯狂掠去。 楚天心里很是郁闷,自己这都跑了小半柱香,怎滴那畜生还追个没完了,难不成那头被自己斩杀的金脊地蜥兽,是它亲儿子不成? 一线浪潮的赤金涟漪疯狂席卷,就像一条条巨大龙卷,凛冽的肃杀之气,让楚天心头发寒。 楚天深吸了口气,眼看身后无穷无尽的金蚁如流沙一样靠近自己,心神也慢慢阴沉了下来,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哪怕那些金蚁追不上自己,体内灵元也会消耗干净,到时候不要说背水一战,唯一的出路估摸着就是捏碎手中那枚千羽石,逃离千羽秘境。 只是楚天有些不甘心,自己才进来千羽秘境不到一天时间,还没开始大展拳脚,就这么狼狈逃出去,这让我楚大公子的脸往哪隔。 最关键的是,进来千羽秘境一次的费用,不便宜啊。 楚天扯了扯嘴角,不管如何,自己还是先跑路试试,能逃出那金脊畜生的追杀最好,不然逃出秘境就逃出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以后自己踏足了神桥巅峰或者丹河境,非得去伏龙谷将那畜生抽筋扒皮了才行。 你大爷的。 楚天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楚天一路狂奔,许多青云阁弟子都纷纷侧目,只是看见了楚天身后一线长龙的金蚁大阵,没有一个敢上前去触霉头。 千羽山脉多有化形妖兽跟青云阁之间,还算是有一些不成文的默契,若非主动招惹挑衅,极少会生死拼杀。 那些不认识楚天的青云阁弟子,都是一脸震惊神情,即便是天资纵横的内门子弟,也面面相觑。这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是被一头化形的金脊地蜥兽追杀。 感受到远处传来的异样目光,楚天狂奔同时,一手抬起做了个向后捋发的动作,骚气十足,狼狈是狼狈了些,但小爷咱神桥初期,被一头化形畜生追杀,算不得丢人,再说了,你们以前可见过小爷我这么潇洒的身影? 楚天运转灵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自己的杀手锏全部想了一遍,从最初的撼瀑拳法,到从刘广那衍化的云卷拳意,再到武魂法相中雷池剑意,自己尚未完全掌控的明法神通……最后觉得也就只有燃烧精血全力祭出明法才有可能拦住那虬壮汉子,只是如此一来,代价太大了些。 恐怖的金伐气息疯狂席卷而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条金色光线,从远处贯穿虚空,涌向楚天。 楚天心神一冷,那股浓烈的金伐罡芒,已经能让楚天感受到背后如烈日灼烧的疼痛,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只有逃出千羽秘境才行了。 楚天再也不敢多想,一个踏步,虚空顿时激起一股巨大的灵元涟漪,转身停住,同时运转灵元一刀斩出。 四时有明法,春雷,夏雨,秋霜,冬雪。 天地之间,顿起异象。 以楚天为圆心,皆有一条条火红刀罡滚滚而起,或笔直如长河垂挂,或蜿蜒如大江流淌。 刹那之间,天地尽是闷雷之声。 楚天只觉得这一刻,体内灵元好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疯狂席卷,哪怕是丹田之中灵元已是凝结成晶的状态,依旧心神飘摇不定。 楚天有些无奈,果真不愧是明法自带的刀法神通,只是第一刀的雏形,便如此恐怖,若非自己体内灵元远超寻常修士,明法也已在体内温养了许久,不用那虬壮汉子动手,怕是也被这一刀抽干了。 看到楚天一刀之威,竟是如同合法于天地一般,虬壮汉子身形猛然悬停,双臂交叉,挡在身前。 楚天深吸一口气,不去看自己那一刀是否见功,赶忙吞下两枚恢复灵元的丹药,身形再次化作一条长虹向远处疾驰而去。 在楚天出手之时,远处一座山脊上,唐越看到那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后,狠狠瞪大了眼。 你娘的,这真是神桥初期能斩出的一刀? 好一个名誉弟子。 唐越觉得脸颊都抽搐的有些麻木。 第267章 两袖清风,坦荡而行 千羽秘境一片荒野,楚天御风而行,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有些悻悻然,自己临跑路之前,惊鸿一瞥,一刀春雷,虽说依旧不能对那虬壮汉子造成实质性伤害,的确结结实实短时间内阻断了那家伙追杀脚步,眼下又是大半天的狂奔,总算是摆脱了那畜生的追杀。 还好小爷我人算天心,未雨绸缪,准备了不少疗伤丹药,不然还真只能出师未捷脚底抹油跑出洞天了。 抬头看了眼天色,近黄昏。 楚天停下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吞下一枚恢复灵元的丹药。 是药三分毒,其实这个道理不管搁在山上武道修士,还是凡夫俗子身上,都是真理,要是搁在以往,楚天自然不会用这种方式恢复体内灵元,跟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一个道理,一两枚丹药下肚,不见得有什么害处,但日积月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正因如此,千万年来,实际上只有身家底蕴极其浑厚的天骄子弟,或者大道无望走上断头路的人,才会以灵丹妙药强行提升修为境界,对于后者,能高一筹是一筹,对于前者,自然不同,是因为天无绝人之路,天底下的确有一些天灵地宝,能彻彻底底的祛除体内积累的丹毒瘴气,再就是一些修为高深的农家修士,也有能够助人洗精伐髓的术法神通。 眼下是一片灰色砂砾遍布的荒野,不远处有座略显荒凉破败的凉亭,孤立在天地之间,显得有些凄凉。 楚天脚步轻掠,落在凉亭之中,有一块青石刻就的石碑,上面字迹已被岁月冲刷尽是沧桑气息,楚天看了几眼,大概是介绍此地名叫赭石林,常年有一种类似蜥蜴的妖兽出没,那种名叫赭石兽的东西腹部有一块鳞甲,是炼制护心镜一类灵宝的绝佳材料,还有些女子修士,更喜欢用那种鳞甲炼制梳妆镜,小巧玲珑,光彩湛然,很是讨喜,楚天记得在青云堂看到过类似的任务介绍,好像一块玄阶赭石兽的鳞甲,能兑换十几点青云贡献分,得是甲字号的外门弟子才有接任务的权限,倒不是说一些修为境界不行的青云子弟就不能来此猎杀赭石兽,实在是这种妖兽皮糙肉厚不说,不动之时,就像山野之中的赭石一般,气息全无,隐匿功夫就是神识敏锐之人都极难发现,再就是寻常神桥中期修士,遇上了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 在凉亭中休憩半晌,一边默默运转灵诀恢复体内灵元,夜色已近,眯眼望着黄昏,手腕翻转拿出一壶春亭山花千语灵茶悄然饮茶,能平心静气,很是合时应景。 千丈远处,果然有一块赭石般的东西缓缓爬动,仔细看去,鳞甲狰狞,就像一块块嶙峋怪石堆积一起,不过约莫是要猎杀食物的缘故,即便是显露了踪迹,一身的妖兽气息仍旧隐匿的极好,要不是楚天眼力极好,觉察敏锐,还真不一定能够发现。 一声长啸,楚天便看见一道雪白身影蓦然出现,竟是一头雪白银狐,他在山野驻足而立,向楚天所在方向望了一眼,很快离去。 楚天也毫不在意,就当没看见,依旧自顾饮茶。 世间狐媚一类最是容易开灵,这是不争的事实,看那头雪白银狐,即便没有化形,想来灵智也已同未成年人无异,若是别人,见着了那头妖狐,指不定会心生猎杀的念头,先不说那一身狐皮本就是品秩极高的灵材,狐媚之类的妖丹,更是被称为灵丹的一种,蕴含一种狐媚之术,一些钻研此道的女子炼化之后,极有裨益,就是用不着,也值不少银钱,至于妖狐本身的性命,在玄灵大陆,可不会有多少人去在意,大道机缘面前,一头畜生的生死算得了什么,何况是一头尚未完全开灵化形的东西,对于这些,楚天当初是极其反感厌恶,觉得那种心性狠辣之人,莫不是心理变态,只是一路走来,走过了山山水水,见过了太多人情世故,最初的想法也在潜移默化的转变。 楚天叹了口气,天底下万事万物,就没有什么能躲过时间的刻刀,不管是山上修长生的武道修士,还是山底下的凡夫俗子,或者亘古山河,或者坚毅心境,都不例外,就像是他自己,眼下登高许多,再转过头来看,那些原本很是厌恶的狠辣之辈,便觉得没有那么反感了,倒不是说楚天就一定认同了那些事情,实在是天地太大,道理可不是自己想要如何就如何的,谁对谁错,本就是没有定数的事情,自己看他们不顺眼,他们不一样看自己不顺眼,玄灵大陆的弱肉强食,已是传承千万年的事实,自己不过是千万年之中不起眼的一人,有什么资格评头品足,先做好自己才是最好。至于哪一天,有没有机会身处真正山巅之上,如那老天爷俯瞰天下人间,最不济如那可一言定人生死的人间帝王,高高在上,再说自己会不会向天下出声,说出自己行走世间,认为的道理,当然了,也不一定就全然是对的,至于眼下,只要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天地存有自己那一丝精纯的敬畏之心,怜悯之念,就像眼下看到那头雪白银狐,希望它能早日开灵化形,与人为善,如此,足以。 楚天轻轻揉了揉脸颊,大道无情,道心坚定如磐石,本就是一条登高之路,大道之途。 没有错的。 楚天眯起双眸,抬头望天,轻声道:“奇哉,怪哉!” 千羽秘境明明是一座隔离天地的上古洞天破碎之地,竟是一样会有那明月当空。 楚天咧嘴一笑,伸出胳膊,摊开手掌,手上纹络蔓延,一条条,纵横交错,每一条线都像是一条立身之本。 楚天悠悠然想着,最初的暮霭城那会,韩亭山那家伙的宁教我负天下人,大刀王双,绣花娘青仙子的见风使舵,凤霞江董老怪的阴深腹黑,东城那边古家的韬光养晦,北城王家的趋炎附势,林家的蛰伏勃发,然后是剑一的潇洒风流,刘广的粗犷豪放,青叶剑仙的审时度势,云峰四杰的各有千秋……所有的一切,千人千心,千条脉络,一路上走到眼下,细细思量,当真是一条树上的万千枝丫,纵横交错在一起,哪怕如今有些已经模糊,有些当初就看的没那么真切,但眼下再次审视,未尝不是一幅壮阔画卷。 楚天闭上眼睛,微风吹来,心神安宁。 所有的一切,只可意会,或许这便是真正的武道登高,也难怪千万年来,天底下多少天骄半道夭折,即便是楚天已经能看到大致轮廓,依旧觉得那条登高之途的脉络之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看破七情六欲,便能破心魔直上云霄那么简单,心境无垢已是不易,再往后,那才是一个上穷碧落下黄泉,甚至于走到一定高出,还要勘破前世今生。 不知不觉,楚天悠悠然睡去,神色安详。 周身灵韵缓缓流淌,一夜并无意外。 脉络太长,事情太多,道理太大,那便不去多想了,眼下自己没必要担这么多的担子,只求快意出拳,潇洒出剑就行,带着所有珍视之人的期盼,不负此生。 至于俯视人间之后的大仁,登高富贵之后的大义,眼下都不重要。 但求两袖清风,坦荡而行。 天色微亮,楚天睁开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捏诀给了自己一个清神符,看到不远处有几名青云弟子正大大咧咧向这边走来,两男一女,看服饰,都是青云外门弟子,约莫已是乙等外门子弟,只是不知道是那座山峰的,修为最高的,已是神桥六境,另外一男一女,男子神桥三境,女子神桥二境。 楚天有些无语,这三个家伙莫不是来这赭石林猎杀妖兽来了?那赭石兽好歹也是堪比人类神桥中期的妖兽,便是神桥七境,都不容易对付,何况眼下这三人,还有两人只是神桥初期。 若说是如姜浩唐越一般的外门弟子,也就算了,毕竟家大业大,本身武道气象就不小,傍身灵宝也多,只是眼前这三人,明显就是寻常的外门弟子了,一身武道根祇,不差,但是落在楚天眼里,真的算不上好。 同样境界,亦有天差地别,这可不是一句空话假话。 别的不说,就说当初起身东海之滨的那几人,青叶剑仙尉迟恭,那素有‘青林君子’名叫吕真的家伙,还有那赤月城魏家家主魏恭,从年过半百甚至已有甲子之龄的魏恭,到年纪轻轻不足而立的吕真,同样的神桥境,对上眼前三人,绝对不用半柱香时间,就能轻松打杀。 根据轩辕青青这丫头的话,那个名叫魏恭的中年大叔,武道传承,乃是上古弈术一脉,修到极高出,甚至能勘破天机,不知道如今是不是跟青叶剑仙一样,早已踏足了丹河境,至于吕真那家伙,听说被人追杀进了东海之中,不晓得现在是不是还在狼狈逃命,想来不死的话,也是名动东海的枭雄了。 楚天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有各的缘法,人家既然敢来,自然有一定准备凭仗。 只是楚天有些不解,赭石兽难杀不说,价值并不算高,身上骨架不值钱,妖丹品秩一般,能值十数枚月华石,腹部鳞甲倒是好东西,但是打杀一头,三人平分,也就没什么了,若是为了青云贡献分,没必要来这种地方才是。 三人很快来到楚天所在凉亭,见着楚天好似在此地睡了一夜的模样,都是略感诧异,千羽山脉是有一些青云弟子临时组建的市坊的,为的就是方便同门师兄弟聚在一起休养生息,毕竟秘境中指不定就有妖兽出没,当然,也有一些本事够高,胆子够大的师兄,会独自一人选择僻静的地方闭关休息,但是如楚天这般,如此大大咧咧的躺在赭石林凉亭中过夜的,真不多,确切来说,是从来就没听说过。 三人跟楚天相视点头一笑,擦肩而过,那女子看了眼略显荒凉的山野,有些忐忑,说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那‘生石花’可不是好采摘了,先不说能不能遇上,就算是好运气遇得着,也一定有赭石兽守在一侧,到时候一定免不了一场惨烈厮杀,咱们可以做一些别的任务,最多半年光景,就能积攒到足够贡献分,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的。 修为最高的中年男子回头看了女子一眼,笑着说道妹妹不用担心,他们为了此行已经准备了半个多月,不说别的,就光凭借手上的那枚‘烈日光明符’跟那金樽灵宝,就是遇上了玄阶后期的赭石兽都不用怕,运气好些,指不定只用那枚符箓困住妖兽就能采摘了灵草离开。 另外那名青年男子也是跟着出言安慰,说咲然师妹不用担心,有他跟季大哥在,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叫女子放心便好,天不负有心人,他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一定能够成功。 楚天无奈翻了个白眼,随是出言安慰,任是谁都能听出那青年男子的言语之间,并无半点轻松。 若是没猜错,那中年男子跟女子应当是一对兄妹,至于那年轻人,估计是看上了那叫咲然的自家师妹,这才一起来此地冒险。 实际上也不怪三人如此郑重其事,当初在白泽秘境,楚天便见过一株生石玉盘,便是当时第一次见着了武魂巅峰境的魏恭跟那叫钱兴凯的老头儿捉对厮杀,那可叫一个惊天动地,根据轩辕青青的说法,生石玉盘是能够让神桥境修士神魂脱胎换骨的好东西,相比之下,生石花有异曲同工的灵妙之效。 若三人是奔着生石花来的,那可就真的很难顺风顺水了,毕竟生石花在所有玄品灵草中,也算得上珍异,但凡生长之地,必定有妖兽看守。 楚天犹豫了片刻,看了眼三人背影,决定还是远远的跟上去看看,毕竟千羽山脉是青云阁自家地盘,同样都是青云阁弟子,除非相互之间有那深仇大恨,一般而言,用不少担心太多的人心鬼蜮,杀人夺宝,毕竟进入这里都会有一枚随时都能出去的保命玉石,一旦杀人不成,自己便会落得人人打杀的惨烈境地。 第268章 山河险恶,古道热肠 清风送爽,光洒满天。 楚天看着前面三人身影,远远跟在后面。 之所以最终决定跟上去看看,最主要是先前楚天看见那青年男子跟女子说话的时候,眼神深处的那份柔情和坚定,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如此,让楚天感觉到就好像,自己只是看到那种神情,就觉得如沐春风。 对于这一点,其实楚天是有些向往的,虽然他现在跟青儿那丫头已说得上是心照不宣,但是毕竟两人更像是冤家聚头。 愿世上繁华盛开,身边有你陪伴,是很美好的事情。 楚天一想到这些,再浮躁的心情都会瞬间安宁。 楚天犹记得自己小时候,娘亲跟自己说的,他总有一天也会遇上这么好的女子,所以一定要开开心心好好的活着,楚天现在经常想,娘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个女子,他已经遇到了。 只是楚天心里还有些愧疚,在家乡暮霭城,还有一个很好的女子,虽然他也喜欢她,他更知道她喜欢他,只是他对她的喜欢,有些不同,是男子对女子的那种,却又不是,只是希望能看着她平安幸福的走过一生。 楚天还想起了暮霭城中那个叫刘硕的小家伙,那个当初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曾经偷偷的跟自己说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是林家的一个弟子,那会儿楚天经常调侃刘硕,说你一个屁大点的孩子,知道什么叫喜欢?刘硕便会唉声叹气,说怎么就屁大点了?他刘硕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信你楚天带我去桃花巷试试去,保准神勇无敌,当然,前期得是你掏钱,我是没有钱的。楚天便会一脚踹在那家伙屁股蛋上,嘴上还骂骂咧咧滚你个蛋,如今想想,那会儿的日子,真是让人很舒心。曾经有一位老婆婆经常在桃花巷街道口摆摊贩卖一种月莲花,用从城池西边那儿打来的溪水泡着,很是清新净爽,刘硕那小子便有一次咬牙买了一朵,去送给那个叫林燕的小女孩,结果被他娘知道了,可不是吃了一顿饱打。 那会儿的时光,是当初楚天极少能感受到的温暖。 前面三人很快就发现了远远跟在身后的楚天,那名青年男子皱了皱眉,回头瞥了一眼,楚天抬起头咧嘴一笑,青年男子也只得跟着笑了笑,毕竟楚天在外面凉亭过了一夜,显然也是打算在赭石林碰运气来了,既然如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而已。 只是青年男子心里有些担心,若真遇到了生石花,跟在后面的那年轻人,会不会跟他们起什么冲突。 年轻女子也是回头看了楚天一眼,想不明白,一个神桥一境的外门弟子,怎么就敢孤身一人来赭石林,要知道即便是她哥哥,平日都不愿意来这儿。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青年男子终于忍不住,回头问道:“这位师弟,你也是前来这儿寻找生石花?那生石花虽然很是能裨益神魂,但是这里的赭石兽可是玄品中期妖兽,就是季大哥遇上了都不太容易应付,你才刚刚踏足神桥境,来这儿不是自讨苦吃?” 大路朝天是一说,可一直这样跟在自己身后,就不是让人很喜欢的事情了。 楚天停下身,不好意思笑道:“这位师兄放心,我可不是来找生石花的,再说了,我这点修为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我才入山门不久,在青云堂看到这边的赭石林有一种‘红心赭石’,能够作为灵纹师描金作画的填料,挺值钱的,便想要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原来还有些担心的,能遇上师兄你们,便想着跟在后边捡漏,想来师兄也不一定看得上那种赭石。” 青年男子皱了皱眉,年轻女子看了楚天一眼,“‘红心赭石’的确能换一些雪灵石,不过要说值钱的话,只有汲取百年火灵韵的赭石才算不错,你跟在我们后面可以,不过事先说好,我们此行是为了生石花而来,若是遇上了,可不会让给你的,再就是若路上遇着了妖兽,我们不见得能顾上你,一旦打起来,你自己生死自负。” 楚天点头笑道:“师姐说的是,行走山河,生死自负,这个道理我是清楚的。” 女子轻轻叹息一声,听楚天的话,就知道也是寻常的散修出身,能成为青云阁弟子想来也是很不容易了,也是,才成为青云外门弟子,没关系没背景的,关键是连个认识的熟人都没有,总得靠自己慢慢挣些修炼资源,赭石林虽说危险不小,但‘红心赭石’倒是不少,只是极少有品秩很好的,所以背景好些的青云弟子,很少有人来这儿碰运气,就是他们,遇着了一些品秩不错的,会捡起来,但绝对不会专程耗费时间精力去搜寻。 话说开了,女子便不再言语,楚天说的行走山河,生死自负,是很对的,其实在进入青云阁之前,她跟哥哥虽然出身武道氏族,但是家族并不算大族,族内子弟也需要靠常年在外奔波才能维持生计,所以更清楚陌生人之间,不能随意的与人为善,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一点,她自身以前有过深刻体会,只是既然大家同问青云阁弟子,又是在这千羽秘境,就另当别论了。 三人在前,楚天跟在后面,时不时就会在脸上露出惊喜神情,小跑上前捡起一颗颗鸡蛋大小的粉红色赭石,大多品相一般,上面带着些星点,极少数光亮如珍珠,光彩湛然。 见楚天一路上专心致志模样,每遇着一枚赭石,都会兴高采烈好大一会,女子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好笑,真是比她们混的还不如,不是不如,是远远不如,女子忍不住笑道:“不知这位师弟叫什么,是青云七峰哪一峰的弟子,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跟我们一起来这千羽山脉历练,多一人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青年男子看了年轻女子一眼,有些皱眉,心道咲然师妹咱们自己都快照顾不过来了,你倒好,还有心思管一个外人的闲事,只是自己师妹都这样说了,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说什么,要不是师妹这样的古道热心,他也不会这样喜欢啊。 楚天看了眼年轻女子,笑道:“我是东仙峰的弟子,叫楚真,真金白银的真。” 女子翻了个白眼,笑道:“真金白银?你咋不叫楚钱呢,师弟你莫不是骗我们的吧。” 楚天一本正经道:“怎么可能,我要是骗师姐你们,就不叫楚真!” 女子蓦然一笑:“师弟你真是有意思。” 只是女子脸色很快就有些郑重,“我们要去的地方在赭石林深处,那儿可是很危险的,据说有一头玄品后期的妖兽盘桓其中,要不是准备万全,我们都不敢来的,这可不是骗你的假话,所以楚真师弟你要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一旦深入其中,经常有玄品中期妖兽出没,我们可不会护着你出来,再就是遇上了那玄品后期妖兽,真顾不上你。” 楚天问道:“师姐你不是都说了,你们是准备万全了这才来的,我就远远的跟在后面,一定不会帮倒忙就是,再说了,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一枚能逃命的玉石吗,关键时候我保证不拖后腿。” 女子微微一愣,皱眉道:“你都不知道在赭石林深处,时空道韵有些不同寻常,咱们进来时的那枚千羽石没有用处?” 楚天愣了一下,笑道:“师姐可别骗我,不是说那枚玉石只有极少的秘境之地才没用么。” 女子跟青年男子对视了一眼,都是有些无语。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更是转过头出声道:“没骗你,师弟你还要跟我们一起进去,可要想好了。” 楚天扯了扯嘴角,有些犹豫。 女子叹息道:“真不是吓你,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外面就能捡到不少赭石,你这一趟下来,好说歹说也能换取一些月华石了,只是耗费的时间长了些。” 楚天想了半晌,神色游移不定,只是很快就说了句让女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的话来,“富贵险中求,都来了,哪有半道返回的道理,再说了,命里该有终须有,真有祸事也逃不过,不碰碰运气,没道理回去,退一步来讲,我这都跟着师姐你们走了这么远了,自己一个人回去,一旦遇上了妖兽,那也很难应付的来啊。” 女子有些皱眉,深吸了口气道:“师弟你是散武修士出身吧,不是看不起你,你们这倔脾气一起来,真是油盐不进,真不明白,你们怎么都喜欢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搏命,为了所谓的一点点机缘,丢了小命,值吗?现在咱们都是青云阁弟子了,何必还这么倔。” 楚天哀叹道:“那咋办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都跟着走了这么远,师姐你不会真要把我赶回去吧,要是路上遇见了妖兽,不小心被妖兽吞了,师姐你这么古道热心,可不是会良心上过不去,再让心境蒙尘,可就是我的大罪了。” 中年男子转过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道:“既然这位小师弟想要跟着,那便跟着就是。” 他抬头看向楚天,“不过事先说好,真遇上了危险,师弟你自己见机行事。” 楚天哦了一声,赶忙向中年男子道谢。 女子哀叹一声,中年男子抬手指了指女子额头,“也就在这千羽山脉,遇着的是咱们同门师弟,以后要是在外面,可不要随意惹是生非,尤其是你这多管闲事的性子,还什么广结好友,任侠仗义,都不能有,上次吃的亏还不够?” 女子唉声叹气,跟着哦了一声。 青年男子乐呵呵一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女子,中年男子怒瞪了青年男子一眼,“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还被你给骗了去,你小子以后也注意点,别什么事都这么惯着她,以后指不定就会在外面吃大亏。” 青年男子丝毫不在意自家这位大哥在外人跟前教训自己,赶忙点头道是。 楚天暗自乐呵,这三人倒是真有意思。 那名叫季咲然的女子,被自己哥哥数落了一顿,撇了撇嘴,她瞪了一眼楚天,其实要拉着楚天入伙,也不错,至少她就不是修为最低的了。 只是她有些郁闷,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知好歹的家伙,自己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非得跟着。 你一个小小的神桥一境的家伙,跟着三个修为都比你高的,一旦在那玉石无法使用的地脚,她们生出杀人越货的心思来,你哭都没地哭,女子撇了撇嘴,想当年,她第一次行走山河的时候,天真的连她自己都怕,后来亲眼看见了那些个人心鬼蜮,才一阵后怕,收敛了本性,要说妖兽吃人可怕,人吃人,更是让人背脊发寒,这可不是耸人听闻的事情。 想到这,女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还真是一心一意的四处寻找赭石。 这是真的心大,还是太相信同门师兄之间的情谊? 楚天余光瞥了女子跟青年男子一眼,会心一笑。 那女子明显是想着有没有法子捉弄一下自己,至于青年男子,心神根本就没在自己身上,一路上都是看着那个女子,想必是有那位大哥在,用不着他去多想什么。 楚天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心情愈加不错。 先前捡到了一枚拳头大小的赭石,色泽如殷虹鲜血,光亮洁净,至少能值一枚月华石了。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是一枚月华石。 终于,路上遇着了一头赭石兽,好在只是玄品初期。 原本楚天又发现了一枚品秩不错的赭石,正想跑过去捡起来,结果旁边一块寂静入山的磐石,猛然高高跃起,直接张大嘴巴向楚天撞来。 还好楚天反映及时,赶忙一个灵巧翻滚,堪堪躲过那一扑。 然后就看见那头赭石兽轰然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身影好似土遁似得没入地底消失不见,并未逃走,地底下传来一阵沉闷轰响。 楚天脚尖一点,拔出背后青水长剑,身形跃起数丈,寻着地底动静,运转灵元,屏气凝神,一剑狠狠刺出。 但见剑罡若箭矢激荡而去,贯穿土地,只是并未有半点见功,反倒是地底下声响更大,隆隆作响,如平地滚惊雷。 楚天心神凛然,正想着怎么办才好,站在远处观望的三人,那女子幸灾乐祸道:“让你跟着我们,看你怎么办。” 虽然只是一头玄品初期的赭石兽,可是在这片赭石林,占据地利不说,更有天时在,即便是她神桥二境,都应付不来,何况楚天只是神桥一境,一定得让楚天吃些苦头才行。 中年男子也并未打算直接出手,一来楚天短时间并无危险,再就是还是那句话,行走山河,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得自己负责。 楚天暗自闷哼一声,好嘛,这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吃些苦头才行了,真是一点都不仗义。 不过楚天也清楚,那三人也是为自己好,这是告诉自己以后出门在外,凡是都要量力而行才好,不然下一次,指不定就真会丢了小命了。 眼看地底下轰然炸开,楚天神色大惊,就要被那一撞直接飞出去,不死也得脱成皮。 中年男子一脚重重踏地,身上已经披挂上了一层淡金铠甲,高高跃起,一拳砸下。 轰然有惊雷之声。 一道金色拳罡,直接将那赭石兽轰飞出去。 然后就看到中年男子如影随形,一步跟上,连出数拳,直接将那妖兽打得浑身血流四溅。 最后一拳,直接将妖兽脑袋一拳打碎,手心同时握住一枚妖丹。 楚天赶忙咽了口唾沫,满是敬佩道:“多谢师兄相助。” 中年男子收起妖丹,笑道:“相逢是缘,何况是同门师兄,就不用道谢了,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跟你说上一说,这要是搁在外面,万不可如此,不然就先前状况,别人便是不落井下石,也定然不会出手相助,到时候你被妖兽杀死,人家再顺势打杀了妖兽,不光算是帮你报了仇,还顺势发了笔横财。这可不是假话,是我行走山河这么些年亲眼所见,不说素不相识,便是同门师兄弟,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那份情意往往也当不得真,当然,这些话可能有些不好听,信与不信,在你。” 楚天脸上敬佩更浓,抱拳道:“师兄金玉良言,师弟谨记在心。” 第269章 愿世间多美好 一场简单风波,女子忍不住心里腹诽,算你这家伙运气好,若是遇着了别人,先前那头赭石兽,就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了。 女子刚要出言奚落楚天两句,被自己哥哥看了两眼,赶忙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女子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拧转在一起,向前走去。 青年男子跟在女子身后,会心一笑。 楚天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心道其实天底下还是有很多古道热肠的好心人的,就像潇湘苏家的那位老先生,只不过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自古以来,都是物以稀为贵,人也是一个道理,正是这种人少,才会显得愈发珍贵,精诚二字的分量才愈加沉重,登顶武道之巅的人,才愈加少。 接下来的一路,约莫是中年男子祭出了一张古怪符箓的缘故,并没有妖兽现身。 楚天便会跟青年男子时不时的聊上两句,当然,话还是很投其所好的,大多都是夸赞那女子的漂亮,什么温婉贤惠,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还不失灵动秀气,便是任谁看了一眼都很难忘了,师兄真是好眼光,更是好福气。除此之外,自然忘不了向青年男子小声讨教一些追女孩子的手段,怎么样才能讨女孩子的喜欢,以及有关青云阁外门的一些事情,总之不管楚天知不知道,都好似外乡人初来乍到,问的很是虚心仔细,让青年男子对楚天的印象也慢慢更好。 楚天很快就知道了青年男子叫白铎,是青云阁外门武道氏族子弟,白家在外门之中不算大,也不算小,家族底蕴还不错,家主是一位丹河境中期的强者,那女子叫季咲然,中年男子叫季尘,都是清凉峰的人。 说到季咲然,青年男子眼中便满是笑意,还小声跟楚天说,他以前虽然是白家主脉的弟子,但是神经大条的很,武道天资也很一般,有几次外出历练,不是丢三落四,就是误了时间,又一次还因为自己的一次失误,差点害了大家性命,也就是那一次,他遇着的季咲然兄妹两人,被女子一番说教,后来才慢慢的心细了一些,林林总总,反正最后楚天就是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你若是想要讨哪个女孩子欢心,就怎么能让她高兴就怎么来,让楚天直翻白眼。 白铎还说自己最初追季咲然的时候,那可叫一个惨字了得,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季尘狠狠的揍了几次,其中有一次差点被打断了一条肋骨,甚至于后来他都习惯了被打,季尘大哥也习惯了有事没事揍自己一顿。 直到去年,在清凉峰上的清凉林中,那天山林灵花遍布开,很多门内弟子都会去赏花或者帮助山峰的丹堂采摘灵花,他也不例外,恰巧又碰见了季咲然,当时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更是当着季尘大哥的面,跟季咲然说他白铎喜欢她,原本都做好了被打的半死的念头,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平日大大咧咧的开朗女子,竟然俏脸通红,瞪了他一眼,就往人群人走去,季尘大哥当时就踹了他一脚,给他使了个眼色,可把他乐的,这是叫自己赶紧去追呢,白铎满是豪情,越说越得意,还不忘暗自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好像做了一件多了了不起的事情,拍了拍楚天肩头,说长这么大就从未见过清凉峰上的灵花这么好看,绵延的花海,一簇簇的铺着,就像天边卷起的七彩云似得,最后白铎看着楚天,说记着一句话,好女就怕缠郎,这可是他白铎几十年总结的宝贵经验,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的。 楚天满脸的惊羡敬佩,也是忍不住朝青年男子竖起大拇指。 一阵风吹过,周围少有的几株落寞树木枝丫晃动,白铎看了眼走远的季咲然两人,赶忙追了上去。 楚天看着青年男子背影,想着白铎先前说的,那天清凉峰上大片盛开的灵花,微微一笑,就是嘛,只要用心去看,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的,只不过这些美好,大多都在不经意的细枝末节中,或许是他人的,或许是自己的,只要用心去体会,总会慢慢抽枝发芽,长出绿叶,然后开花,哪怕最终凋零,光阴长河依旧留有它的印记。 想着这些美好的事情,楚天就觉得先前被那金脊地蜥兽追杀一场,也不错,好似花开花谢,好运气跟差运气,也是不断轮回的嘛。 楚天没由来的想起自己前往青云阁的路上,有一天青儿丫头趴在自己肩头,两人一起眺望远处云海起伏,抬头看天上夕阳西下的场景,那一瞬间,恍若让楚天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坐在父亲肩头,旁边站着娘亲,那种感觉,美丽的好事一场飘渺的梦,有那么一瞬,楚天觉得爹娘是真的还在。 楚天深深吸了口气,他觉得武道修士,若是有人能看见哪怕这么一点点的美好,就不虚此生此行,那叫白铎的家伙,每天都能看着心里女子脸上的灿烂笑容,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大道极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楚天想着这些,双手环抱在脑后,眯眼怔怔出神。 世间过往行人,大多偶然相逢,擦肩而过,但是总有一些,都会初见如那抬头看佳人回眸一笑,仰头望仙人御空而行,偶然见日月放光明,登高俯首看山河壮阔,是真的美好。 即便相逢之后,再次匆匆别离,如一曲戏散,各奔东西,可终究在彼此心里,还有一些念想,或许此生,尤有一天能再相逢,待到那一日,必定会如埋藏多面的醇酒,芳香沁人心脾。 楚天看了眼手腕玉镯,轻声道:“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 楚天摇头,很快眯眼而笑:“但愿世间花开遍布,有你能在身边!” 前方远处,白铎一手挠着头,一手挫着脸,满是哀叹的看着眼前女子。 女子笑意盈盈,冷声哼道:“下次再敢胡说八道,一定饶不了你。” 白铎赶忙道:“娘子说的是。” 女子回头狠狠的看了楚天一眼,心道真是白瞎了自己先前还对那家伙有点好印象,男人真是没有个好东西,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一座山丘蓦然一转,季尘神色突然一凝,蓦的顿住脚步,轻声道:“看来咱们今日运气不错。” 女子眼睛一亮,看到山丘之上,背风处有一朵褐色灵花熠熠生辉,光彩流转。 白铎脸上也满是笑意,“多亏了咱们咲然,不然可没这般好运气。” 女子嗔怒瞪了白铎一眼,“别油嘴滑舌,老娘我不吃这一套。” 山丘上,灵韵流转不定,大概是那株生石花已经成熟的缘故,使得灵韵极其稀薄,季尘疑惑道:“似乎不太对劲,这株生石花都早已成熟了,不应该没有妖兽吞掉才是。” 女子思量片刻,微笑道:“会不会看守灵花的妖兽恰巧不在,看来咱们运气是真的挺好,不如赶紧采摘了离开此地?” 白铎点点头,脸上温和柔色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有些肃然,轻声道:“有可能,不过按照常理,看守灵花的妖兽应当知道这株灵花的成熟之时才对,不该这个时候离开,咱们还是小心一些,可别学那些走过大江大河,在阴沟浅水里翻船崴脚的家伙。” 季尘点头道:“的确如此,还是小心一些,白铎你用秘法查探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古怪,我在四处布置一些灵纹阵法,确定安全再动手,那些赭石兽既能遁地,一旦进阶玄品后期,可不好对付,稳妥一些的好。” 女子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那份跃跃欲试。 她看了眼自己哥哥跟白铎两人,轻声道,“你们小心些。” 虽说平日哥哥管的严,白铎事事逢迎自己,实际上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很,遇到大事,不管是她哥哥还是白铎,都要比她更为干练。 季尘回头看了楚天一眼,见后者没有跟来,身影轻轻一掠,向山丘下小心遁去,他双手捏诀,同时在山丘四处轻轻贴下几张灵纹符箓,兔起鹘落,很快就将小半个山丘围拢,白铎更是盘坐在地,双手合拢,嘴里念念有词。 好嘛,三人一人是半个灵纹阵师,一人是寻龙师,至于那女子,楚天若没有猜错,应当是一位灵纹符师,或者是农家炼丹师,否则不会前来赭石林,采摘那株对神魂极其裨益的生石花。 当季尘在整个山丘四方都贴上了一圈灵纹符箓,山丘上并无异样,女子才松了口气。 白铎神色微动,缓缓睁眼,看向山丘一处,轻声说并未发现妖兽踪迹,但是那里气机有些不同寻常,一会他去采摘生石花,季尘大哥盯着那边的动静就好,一旦有异象出现,便全力动手。 季尘点头道:“只要不是地阶妖兽,都不会有问题。” 男子看了眼自己妹妹,三人相视一笑,一个能炼制玄品丹药的炼丹师,搁在外门任何一峰,都是极其了不起的存在,后面那年轻师弟说自己眼光好,是真不假,咲然师妹不光是长得好看,心地善良,武道天资也顶天厉害。 一株生石花,板上钉钉的一个能炼制玄品丹药的炼丹师,怎么算都是天大的赚头,就是受些伤也稳赚不赔。 白铎有些无奈,都怪自己不争气,若是自己的武道天资再好些,武道修为再高些,能成为家族祖师堂一般的嫡传子弟,哪用得着来这儿冒这种风险。 准备妥当,白铎站起身,手腕一转,多出一枚古朴的四方篆文山河印来,光华流转,他轻轻抬手,山河印便在自己头顶悬空而停。 于此同时,季尘更是浑身一震,周身再次披挂上一层淡金铠甲,于此同时,手心多了一件金樽模样的灵宝,金樽周围光彩好似水幕流转,灵韵浑厚,显然不是寻常灵器。就是季咲然,也是站起身深吸了口气,抬手祭出了一道淡紫色香炉一样的法宝。 楚天瞥了眼山丘,心道果真是有备而来啊。 只是楚天很快就在远处一块平滑山石上坐下,眯眼看着神色凝重三人,眉眼之间,都是带着一丝淡淡喜色,显然是对此行眼下状况有些意外,真的找到了生石花不说,还没遇着看守的妖兽,怎么看都是鸿运当头的喜庆事。 一株生石花,那可是价值几百青云贡献分的好东西,关键有价无市,并且在青云商会,只能用青云贡献分换取,不然就算你有再多月华石,也于事无补。 经过一番查探,白铎脚步一点,一手掐诀同时,身影已经向山丘掠去,心里默念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之类的古怪口诀,所过之处,有一条土龙卷缓缓凝聚,是寻龙师的术法之一,显然是即便知道四周安全,仍是没半点大意,反而愈加谨慎。 楚天暗自点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好人有好报,也该运气好!” 话音未落,楚天一把捂住额头,眼看白铎就要掠到那株生石花旁边,整座山丘蓦然一震,好似地牛翻身,隆隆作响,旋即便看见一团赤色气流腾空而起,紧接着就是一头高达十数丈的巨大妖兽,突然从地底钻出,一巴掌向白铎头顶拍来。 即便是神桥境修士,被那一巴掌拍中,怕是也得成为一滩肉泥。 白铎心神一惊,脸色大变,双手猛然合拢,脚下一条十数丈土龙猛然升空,向妖兽巨大巴掌冲撞而去,于此同时,季尘更是猛然踏地,轰然炸响,如春雷滚动,地面方圆数十丈扬起一阵尘土,整个人爆射而出,手托金樽向妖兽轰去。一时间火红灵罡跟土龙纷飞炸裂,金樽之中,一条条流光倾泻,更是轰在妖兽鳞甲之上,激荡起一股股恐怖灵罡浪潮。 只是那头妖兽道行显然不低,已经达到了玄品后期不说,甚至还有破境入地品的迹象,即便是季尘祭出金樽同时,山丘四周的灵纹大阵已经合拢,让那头妖兽陷入了一方力场大阵中,两人仍是有些被动,季咲然轻叱一声,手中香炉也跟着腾空而起,女子双手打出一道道灵纹,香炉内便有一条条烟雾化作纤细火蛇,冲入灵纹大阵,跟那头妖兽绞杀在一起,一时间灵元激荡,首当其冲的白铎更是险象环生,那条土龙撞开一爪之后,仍是被一道火红灵罡轰在胸口,当场就喷出一口鲜血,不过他仍是忍着剧痛站起身,头顶山河印化作一座方圆十数丈的磐石,向赭石兽狠狠砸下。 楚天一拍额头,叹气道:“就算是你们准备充足,也很难从一头半步地阶的妖兽手上夺取灵宝啊,看来还得是本公子还了先前那个大人情才行。” 楚天微微一笑,站起身向山丘那边看去,灵纹大阵轰鸣不断,随时都要炸裂开来,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无奈道,“玄品巅峰妖兽,我也很难打过啊,就帮你们偷了那株生石花好了。” 空间有清风卷过,然后莫名升起一串流云在空中,如仙人御剑留下的长虹剑气,缓缓消散,已经蓦然不见楚天身影。 第270章 激战赭石兽 伴随空中清风拂过,楚天身影再出现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株灵韵生辉的褐色灵花,不等季尘三人跟那头被困在灵纹大阵中的赭石兽反应过来,楚天便身影一闪,向山丘远处遁去。 灵阵之中,季尘皱了皱眉头,季咲然神色微动,只是两人根本来不及去顾及楚天,赭石兽便怒吼一声,张口吐出一道烈日灵罡向灵阵中三人轰去。 原本楚天想着只要自己得手,便以心生告知季尘三人抽身撤退,不想在生石花被自己摘到手瞬间,那头妖兽竟是直接狂暴起来,原本还算得上势均力敌三人,当即陷入生死一线的境地。 楚天嘴角僵硬,一拍额头,满脸无奈,“这算怎么一回事,说好的万事俱备才来的。” 只见山丘中,伴随赭石兽一口烈日灵罡喷出,顿时以山丘为圆心,笼罩起一层淡红色气息,好似那水雾升腾,瞬间拔高百丈虚空,季尘原本布置的灵纹大阵,在那股淡红气息冲击下,更像是一层屏障轰轰作响,四处鼓荡,随时都要破裂。 楚天看着山丘中蓦然横生的异象,将生石花收入扳指之内。 眼下状况,自己怕是很难置身事外了,否则季尘三人,决然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楚天深吸了口气,屏气凝神,上前一步。 既然如此,那便来一场荡气回肠的厮杀好了。 正常来讲,寻常山泽妖兽,只有渡过天劫,进阶天阶,才会灵智顿开,化为人形,当然,万事皆有例外,比如自己曾经在山野寺庙遇到的那头小狐狸,不过玄品初期,便机缘巧合,萌生一丝灵智,再比如伏龙山那化形虬壮汉子的金脊地蜥兽,便是常年汲取先天龙气精华,不过半步地阶,便已开灵化形,对上那化身虬壮汉子的金脊地蜥兽,楚天有自知之明,即便是他有神桥中期的境界,也未必能讨到半点好处,不过对上眼下这头同样玄品后期的赭石兽,虽说胜的机会不大,但终究是有一些。 楚天卷了卷衣衫袖口,深吸了口气后,便开始屏气凝神,体内那口纯粹气机一瞬流转百里。 短短十数息,山丘四周的灵纹大阵早已破碎,视野所及,变为了一片赤红血幕般的封闭空间,甚至于楚天眼中,已很难看清季尘三人身影,不用想,楚天也知道那头碎石堆积一般的畜生,在自己将生石花采摘之后,便动了真怒,眼前这座赤红囚笼,想来便是那头畜生的本命神通,以天时地利凝聚的山水大阵。 楚天并没有急着闯入大阵,而是祭出武魂法相,运转灵诀,默默推演。 说到底,不管是山上武道捉对厮杀,还是沙场陷阵两军冲锋,都讲究一个知己知彼。 伴随灵诀缓缓运转,楚天意念之中,隐约能看到一条火红色线条,好似龙蛟在空中盘旋飞掠,如那龙隐云中,行云布雨。 大阵之中,季尘三人早已苦不堪言,白铎更是七窍流血,为了救季咲然,还被赭石兽狠狠一爪正中背脊,即便有灵罡护体,那一爪之下,也当场晕死过去。 约莫又是十数息时间,楚天看着地牛翻身一般震动的狼藉山丘,山石激射,早已塌陷大半,一脚猛然踏地,长虹挂空,直接向大阵中撞去。 季尘心中悲苦,原本以为此行万事俱备,只要不是遇到低品妖兽,便能有惊无险,没想到竟会陷入这般境地,虽说眼前这头畜生距离地品还有些距离,无奈在这赭石林,占尽天时地利,若是没有猜错,那株生石花更是这畜生踏足地阶的武道机缘,眼下被抢,自是暴怒,哪怕在这之前,他们已是万般小心,却依旧无济于事。 季尘瞥了眼横飞出去昏死过去的白铎,见到妹妹一脸苦涩,取出一枚晶莹流转的符箓,沉声道:“我拖住这头畜生,你带着白铎找机会抽身离开。” 季咲然看向自己哥哥,满是忧虑。 季尘脸色阴寒,“若再犹豫,我们三人今日都无法离开此地。” 季咲然脸色惨白,欲言又止。 她心知肚明,眼下光景,若不能尽快脱身,每过一刻,便会危险一分。 季尘深吸了口气,原本已是有些紊乱的灵元气机,不坠反升,一口精血喷出,就要丢出手中符箓。 天地间,异象横生。 整座被赤红气息笼罩的山丘大阵,蓦然出现一团雪白光华,雷鸣炸响,然后整座囚笼大阵轰然炸裂,如火焰洒落,破碎飘摇。 楚天一手下垂,五指蜷曲不断,看着那头被一拳轰飞出去的巨大身影。 楚天深吸了口气,看向季尘,咧嘴笑道:“打杀了这头畜生,先前的那个人情便算是还清了。” 说话同时,楚天抬手将袖中生石花抛向中年男子。 季尘一手接过生石花,脸色变幻不定。 眼前这人是跟随他们一路的那家伙? 不过神桥初期,竟是一拳能轰飞那头地阶后期的赭石兽? 哪怕难以置信,事实就在眼前,那一拳,不但是将那头巨兽轰飞出百丈远,更是破开了赤红囚笼。 楚天无奈一笑,道:“货真价实的神桥……一境,不过是对山水气运有些了解而已,一会动手,还得多靠季师兄。” 楚天抬头望去,那头妖兽已从山石坑洞中站起,于此同时,它一声嘶吼,从四面八方,不断有赤红浪潮蓦然涌起。 如果不是有武魂法相,再加上跟轩辕青青学了些观山指水的玄妙术法,楚天那一拳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建树,毕竟一头玄品后期的妖兽,不知在此经营了多少年,才凝聚的这份本命囚笼,所凝聚山水气运之重,至少轻松困杀寻常神桥中期修士。 季尘向楚天抱拳道:“楚师弟这份人情,我季尘心领了,以后必当厚报。”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清楚,楚天之所以会跟来这里,并非什么想要趁势寻找赭石,而是早就预料到他们此行的结果。 楚天呵呵一笑:“哪有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也这一路上跟在季师兄你们身后可是受了不少照顾,同门师兄弟,这么见外多不好。” 季尘扯了扯嘴。 他瞥了眼天地间蓄势待发的赤红浪潮,突然纵声大笑,“好好好,楚师弟你是爽快人,这个情分,我季尘今日认了,往后但凡有什么需要相助的,只要一句话,我季尘绝不皱一下眉头。” 百丈之外,赭石兽已是双目赤红,周身灵元好似罡风席卷,吹拂的周身碎石不断向远处翻滚。 楚天眯起双眸。 果真不愧是坐镇此地不知多少年的妖兽,这份气象,竟是足以影响方圆百丈的天地气机,楚天看了季尘一眼,沉声道:“我正好跟着畜生厮杀一场,师兄你找准机会,争取一击致命。” 季尘微微一怔,正要说话,楚师弟不要冲动。 空中一抹雪白身影似长虹掠过。 轰然一声巨响,楚天一拳轰出。 但见一道赤红浪潮砰然碎裂。 好浓郁的拳意。 跟赭石兽拼杀小半天,季尘心里最是清楚这头妖兽的恐怖,楚天竟是一拳便能崩碎那道赤红灵罡。 一拳递出,与赭石兽巨大头颅轰在一起,双方纷纷后退十数丈,只是不等双方稳住身形,楚天双脚已在虚空才踏出大片流云,好似一层层漩涡激荡,随即拔地而起,笔直一线,再次向赭石兽撞去。 季尘看的眼皮直打颤,季咲然心神骇然,张大了嘴。 莫不是一位半步丹河境的师兄,隐匿了武道修为?只是那一身浑厚拳意,给她的感觉,好似已融身于虚空。 就好像是……天人合一! 不过季咲然已来不及多想,便看见楚天身形如浮光掠影,一拳再次轰在赭石兽头颅,同时一层碎石般的灵罡碎片崩裂开来。 这头妖兽能在此地修炼数十年,对天地空间的气韵早已了如指掌,调转更是随心所欲,哪怕楚天云巅步下身影似惊雷辗转,云卷拳更是毫不顿滞的轰在妖兽头颅,依旧被赭石兽第一时间凝聚灵罡卸去大半力道。 不过楚天一气上昆仑,显然不止是两拳而已。 不等赭石兽再次随心凝聚灵罡护体,楚天第三拳已至。 砰然一声,又是一层赤红灵罡崩碎,伴随一声愤怒嘶吼,赭石兽一爪向自己头顶重重拍去。 只是楚天眼下灵元运转到极致,身法更是没半点保留,不等那一爪落下,身影已消失不见,一道虚影被罡风爪破,下一刻楚天身影出现,又是一拳砸在赭石兽背脊。 一拳快若一拳。 层层赤色灵罡不断崩碎,楚天周身灵元好似受到水石相激,炸裂开大片浪花。 眼看楚天身影快若奔雷,那头妖兽竟是一时无可奈何,季尘也是眯起了双眸。 虽说楚天身法占据绝对优势,季尘心里却清楚的很,若不能在灵元上压制那头妖兽,对天地气韵的流转了如指掌,即便身法再快,也无法近身那头妖兽,更不要说拳拳到肉。 青云阁何时出现了如此恐怖的外门弟子? 空中,一连串闷雷声响起。 灵罡激荡。 赭石兽盘踞此地数十年,雄霸方圆十数里,何时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数十拳过后,楚天一口气机终于就要支撑不住,虚空猛然出现一道方圆百丈的巨大赤色光柱,便见赭石兽头颅高高抬起,张开大嘴,好似火山喷发。 季咲然心神一惊。 季尘脸色大变,不等找到破绽祭出手中符箓,双手猛然抬起,手中金樽顿时迎风而涨,一瞬化为十数丈,竟是硬生生挡住了漫天赤焰。 楚天抬手抹去嘴角血痕,朝季尘咧嘴笑道:“不愧是玄阶后期的畜生,真是皮糙肉厚。” 季尘心里苦笑,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第271章 任侠之气精诚之心 山丘之下,已被季咲然带离战场的白铎悠悠醒来,便听到虚空有一阵阵沉闷轰响,好似冬雷滚滚,席卷天地。 虚空灵罡似刀芒滚动。 只是先前一番大战,白铎一身灵元气机消耗殆尽不说,武道根本更是差点受到牵连,若非楚天出手相助,不说生死,只说武道,怕是也会从此中断在这一战中。 他苦笑摇头,之前他们三人中,看似后来只有他跟楚天言谈最多,甚至说了许多交浅言深的言语,实际上在他心底从未放下对楚天的防备,但是他从未想到,这个跟随他们一路的年轻人,区区神桥一境,竟是能跟那头赭石兽厮杀出如此声势。 山丘之中,能看到那头赭石兽的赤红囚笼破碎之后,重新被一层凛冽的剑意空间充斥,随着楚天与那头妖兽结结实实轰在一起,激起的灵元浪潮,便像是被那股剑意说化的涟漪阻拦,一浪高过一浪卷向天空,最后炸裂成齑粉,如流萤光柱碎琼乱玉。 季咲然看了白铎一眼,轻声道:“你先在这里调养伤势,我去帮哥哥他们压阵,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白铎点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心些。” 季咲然深吸了口气,神色坚毅,脚尖一点,掠向山丘外围。 她抬起一手,轻轻抚摸悬空香炉,一道道淡紫色的涟漪缓缓荡漾。 季尘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皱了皱眉,沉声道:“这里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赶紧退出去,否则不是帮忙,而是给楚师弟添麻烦了。” 季咲然红着眼睛,摇头道:“可此次……” 不等她话音落下,季尘闷哼一声,带着些许佯装怒意:“若非你不想拖累我跟楚师弟,便不要逞英雄。” 女子见自己哥哥凝重神色,脸色难看,迟疑片刻,小声道:“你们一定小心。” 她说完神色复杂的看了楚天一眼。 山丘上空,楚天一气枯竭一气再起,眯眼看向那头暂时被金樽困住的赭石兽,抹去脸上血渍,咧嘴道:“能有季师兄帮忙压阵,让我放心跟这头畜生厮杀一场,这一次来千羽秘境,可不虚此行了。” 话音落下,楚天目光向季岑望去,沉声道:“接下来我可就不会有半点留手了,季师兄你看准了机会,一定要一击毙命,否则凭这畜生经营此地数十年的修为,一旦我们无法压制其气势,可就麻烦大了。” 季尘点头。 刹那之间,随着赭石兽一声怒吼,原本光华流转的金樽轰然炸开,金光四溢。 那幅绚烂场景,宛若仙人一掌降临世间。 于此同时,以赭石兽为中心,升起十数道暗红色灵罡长龙,长龙冲天而起,张牙舞爪。 不但如此,伴随暗红色灵罡长龙腾起瞬间,整座山丘的灵元气韵,开始颤动扭转,原本压制那股恐怖气势的剑意浪潮,寸寸崩塌。 气象之大,宛若天地间大浪滔天,洪水泛滥。 哪怕是同为神桥境武道修士,季咲然站在远处,只觉心神一震颤抖,脸色发白,她忍不住带着白铎向更远处退去。 季咲然停住身形,惨然一笑。 若非想要来此处摘采生石花,怎么会陷入这种境地。 白铎已暂时稳定体内灵元,站起身轻声道:“季师妹不用担心,季大哥跟楚师弟一定会没事的。” 白铎抬起头,看着山丘中那副灵罡似浪潮滔天的骇人景象。 身为青云阁弟子,白铎自然清楚,哪怕是同阶修士,亦有天地之别,曾经他有幸看到过那位阁主关门弟子的绝世风采,没想到如今青云外门之中,竟又出现了如此逆天的一位弟子。 这让白铎想起一人来,不禁摇头苦笑。 初入神桥境,便能与玄品后期妖兽砥砺厮杀,哪怕只是这一鳞半爪,也足以让他遐想到一些蛛丝马迹。 所以对于师妹心中担心,白铎其实并不只是无谓的安慰言语。 想着之前对楚天的戒备,白铎觉得有些好笑。 若此人真是那个叫楚天的朝仙峰名誉弟子,想要算计他们三人,怕是真没有失手的道理。 在青云阁内,名誉弟子这四个字的分量,作为从小在青云阁长大的他,可是要比季尘两人清楚的多。 白铎突然深吸了口气,轻声道:“那位楚师弟,应该是在趁此机会以那头妖兽砥砺拳法真意。” 季咲然秀眉紧蹙,看向白铎。 白铎轻轻握住女子右手,凝视着战场那边,苦笑道:“若我没猜错,那位自称叫楚真的师弟,应当便是东仙峰楚天,也是我们青云阁最近名声很大的名誉弟子,否则绝无可能在神桥一境便能跟这头赭石兽正面厮杀。” 季咲然微微一惊,她看向那再次与赭石兽撞在一起的年轻男子,“既然如此,他为何会跟在我们后面来这儿,若是跟我们一样,怎么会将那株到手的生石花给哥哥?” 白铎思量一番,苦笑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他早已知道这里赭石兽的厉害,这才想着进来关键时候帮我们一把。” 季咲然微微一怔,她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平复心境,脸上也是带起一抹淡弱笑意:“我就说吧,能跟剑一师兄齐名的名誉弟子,人指定不会像传言中的那般的。” 不知为何,白铎看向山丘那边,大战更酣,灵罡炸裂比先前更让人感到恐怖,他心里却莫名不再担心,听见师妹的话,神色呆然,嘴角抽了抽。 山丘上,一条条巨大沟壑在翻滚灵罡中不断出现,季尘手持那枚金光流转的符箓,神色凝重。 楚天一身灵罡好似水击巨石,每次同虚空暗红龙卷撞在一起,嘴角都会有血流淌出,只是哪怕身上伤痕累累,体内灵元更是像沸水滚油,却不见有半点退让,反而气势愈盛。 虚空中,十数道暗红龙卷已被楚天粉碎大半,余下的数道灵罡,如蛇蟒游弋,疯狂扑杀那道长虹掠空的身影。 再次一拳砸断一条暗红灵罡,楚天手中蓦然出现一柄青水长剑,剑尖竖直向下,如有一滴水珠凝聚,缓缓低落。 随后有一方剑池出现。 楚天抹去嘴角血迹,咧嘴笑道:“可没气力继续跟你这头畜生耗下去了。” 一剑轻轻按下。 雷池如墨入水,迅速扩散。 剑池砰然炸裂,好似烈日骤然破开云海。 大放光明。 无数剑纹疯狂流转,自虚空齐齐压下,向妖兽当头卷去。 眼看一片剑纹破开妖兽体表灵罡,季尘手中金色符箓猛然掷出。 方圆百丈,刹那间随之一震,崩起碎石无数,如汹涌惊涛拍岸。 楚天顺势而退,脚下云巅步接连踏空,御风而行。 很快就拔高至数百丈高出,望着脚下激荡灵罡浪潮,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好恐怖的符箓,果真是有备而来。 眯眼望去,在那枚符箓爆裂瞬间,季尘整个人便被余波轰的倒飞了出去,周身灵罡铠甲更是寸寸皲裂,胸口被撕裂出一道巨大血痕。 难怪之前不敢随意祭出那枚金色符箓。 数十息后,天地灵罡缓缓平寂。 整座山丘早已不见,只有一头妖兽尸体,好似被开膛破肚,躺在碎石坑洞中。 楚天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山石丘壑,飘然落下,熟门熟路的从妖兽体内挖出一颗妖丹,毫不犹豫收入囊中,这才看向季尘那边走去。 哪怕只是被先前那枚符箓余波波及,依旧丢了小半条命。 见楚天走来,季咲然一手扶住季尘,微微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多谢楚师弟出手相助。” 楚天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指向那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妖兽:“我此次进入千羽秘境最主要就是砥砺武道,再就是猎杀些妖兽回去兑换贡献分,若非季师兄压阵,我可不敢跟那畜生厮杀,各取所需,客气什么。” 季咲然死死盯着楚天,突然问道:“你真的叫楚真?” 楚天翻了个白眼,“不然呢?真金白银,千真万确的真!” 季咲然皱着眉头。 白铎看着楚天,脸色复杂。 楚天哈哈一笑,站起身拍了拍手,笑道:“我叫楚真不假,不过还有个名字叫楚天。” 楚天看着眉清目秀的女子,再看了看白铎,赞赏道:“白师兄你的眼光真好,季师姐不光人长得好看,心里更是有一种难得的精诚,人间武道莫过如此,以后可不能辜负了季师姐才是。” 季咲然先是眼神熠熠,旋即俏脸通红,狠狠瞪向楚天,你一个年纪还不如我一半的小子,竟敢这样奚落师姐? 只是楚天根本不给她说话机会,笑容灿烂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季师姐你们先忙,我就先走一步了。” 楚天抖了抖破碎不堪的褶皱衣衫,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白铎,微笑摇头道:“武道登顶美人在怀,真是好福气。” 或许季咲然自己都不清楚,她骨子里的那份任侠之气,已初具雏形。落在楚天眼里,好似有一粒金光熠熠生辉,如自己体内武运金莲,可直指大道。 季咲然更不会知道,楚天之所以会说出那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除了她骨子里的那份任侠之气,还有之前那场惨烈厮杀中,白铎望向她后升起的决然赴死之心。 第272章 世事如酒随心变 一场拳拳到肉的砥砺厮杀,和季尘三人分开之后,楚天并未直接离开赭石林,而是找了一处僻静山谷,以长剑青水开辟出一个石窟洞府,开始闭关修炼。 即便是体内丹田金莲摇曳,武道气象紫气东来,近乎一场竭力的生死厮杀,还是需要调养生息,不然倒是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一战的裨益却会打去不少折扣。 再者季咲然白铎两人,让楚天心脉深处那条脉络隐隐有延长迹象,那种感觉,好似他乡遇友人,揭开一坛陈年仙酿,开怀畅饮,心怀霁朗清明。 约莫过了小半天时间,楚天才缓缓睁眼,心情很是不错。 当初在暮霭城那会,剑一赠送给楚天一门叫《玄体道诀》的炼体法决,虽说楚天早已踏足神桥境,那炼体法决再珍贵,也早已没了用处,止不住武魂法相下,楚天竟是摸索到了一丝后续衍化的迹象。 简单来说,武道一途,殊途同归,一路上走来,楚天好像看到了那条通衢大道的脉络两端。 抬手缓缓做了个气沉丹田的手势,楚天站起身向洞窟外走去。 抬头望去,已是夜幕降临,整座赭石林,恍若笼罩在一片厚重云海之下。 云海深处,隐约有一轮明月,想要透过云海洒落人间。 轩辕青青心情同样不错,难得奢侈一回,不顾自身精气神损耗,从楚天手腕玉镯掠出,坐在楚天肩头,双眸米成月牙儿,笑道:“真没想到,咱们的楚大公子,一路走来竟是变了这么多。” 楚天转头看了少女一眼,跟着眯起双眸,嘿嘿笑道:“是不是变得愈加玉树临风,潇洒风流,连青儿丫头你都快把持不住了?” 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咧嘴道:“屁嘞,就你这样,有个锤儿的玉树临风,长得撑天了也就不算是歪瓜裂枣。” 楚天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在一块山石上坐下,看着肩头少女,调侃道:“丫头你想夸我内秀于心,直说就是了,我能勉强接受的,不用拐弯抹角。” 轩辕青青瞥了眼楚天,想了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说话。 楚天抬头望向黑云弥补的虚空,却早已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轻声道:“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情的,不过是上次在血岩山那边,被那个叫倾城的娘们……或者说倾城那娘们后面的家伙,给算计了一道。” 轩辕青青皱了皱眉。 楚天笑道:“世间事本就真真假假,福祸相依,走了这么一路,咱们早就明白了,那个叫潘覃的家伙,的确不简单,不过想来在我没有踏足丹河境之前,绝对不会来找我麻烦就是,既然是一场大道之争,又涉及心道根本,就是他想要提前杀了我,也没那胆子,在这期间,于我正好是一场很好的修心历程。” 楚天伸出一只手掌,缓缓翻转,淡然道:“按照丫头你说的,修罗大道,上古之时便已被圣人联手镇杀,潘覃能聚拢起那份气象,即便再不简单,也不可能随意显露踪迹,更不可能短短时间便真正树立立足此方天地的宗旨,至于那血魔山,不管是魔道,还是上古修罗道一脉传承,实际上跟我们的关系不大,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既然血魔山能坐拥万里魔域,可不是千年百年光景就能沉淀积累下来的,就像天地有阴阳,正反两面,不要说凭借我一人,就是青云阁,甚至于大秦王朝,都未必能真正将血魔山连根拔起,这跟表面上的底气和实力关系不大,只是其中脉络错综复杂,根本就难以想象,所以我不会真的钻牛角尖,在这之中,会尽量观察心脉深处的那条血魔脉络,虽然有陷入魔道的可能,但人之七情六欲,何尝不是黑白难判。” 楚天手掌缓缓竖起,眯起双眸,道:“其实这其中道理,山下的凡夫俗子比山上的武道修士,要更清楚明了,洞察许多,就像世俗王朝,统御一方的封疆大吏,要讲究那恩威并济,抓大放小,若我没有猜错,只有看透这一点,理顺了其中脉障,才会百尺竿头,泾渭分明,却并非一刀切开。” 轩辕青青嗯了一声,“你能看清楚就行,想来这也是姬鞅那个老王八蛋做的手脚,在这方天地,也就只有那老家伙能有这般手笔,先是打磨心境,聚拢武道气运,再是塑造脉络立身之本,然后文脉气运相融,现在又是修罗古道……” 轩辕青青说到这,看了楚天一眼,“真不是道算是你的机缘好,还是倒霉旺。” 楚天哈哈一笑:“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说的便是这么个道理吧,怕什么,就算最终我无法压制心中那份血魔杀意,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楚天深吸了口气,“之前我在血岩山,被潘覃那家伙强行将武道本源融入我的武魂法相内,有那么一瞬间,我能感受到那家伙的心性之高,不得不说,能让我无形之中感到敬重的意气,值得毫不犹豫的拿来砥砺自身,跟这种人冥冥之中成为生死大敌,不亏。” 轩辕青青想了想,难得说了句安慰楚天的话:“恶人还需恶人磨,何况只要不丢失本心,其实魔不魔的,关系不大的。” 楚天哈哈一笑:“是这么个道理。” 楚天取出一壶灵酒,喝了一口,一巴掌重重拍在身边青石之上,跟茶水比起来,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这一刻,楚天好像终于明白,天底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大抵都是一些个无奈之人,事事无奈人无奈,就像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像那长路漫漫,大多时候的孤独相伴,就像那山河路途,前方永远的未知,有时还会有冷风吹来的迷茫,就像走到一时一地,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无奈沧桑,不止远方的陌生,就连自己都随着世事随之陌生,太多的理由,让人足以借酒消愁。 楚天仰起头,一口气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气势豪迈。 楚天呵呵一笑,尽管如此又如何?朝仙峰不是还有一个看门的家伙,说天底下真正的喝酒之人,都是在那意气风发时,那种豪迈,才是真潇洒,大风流。 轩辕青青无奈道:“楚大混蛋,你不是最讨厌的就是喝酒了么。” 楚天望向远方,笑道:“偶尔喝一回,也是不错的。” 轩辕青青叹息一声,到底还是变了许多,只是她很快就眼神坚毅,自己不一样变了,这算个锤子嘛,别的不说,这种变化,她倒是挺喜欢啊。 楚天站起身,看了少女一眼:“丫头你还是赶紧睡觉去吧,不然又得糟蹋咱们不少银钱。” 轩辕青青心情才刚刚大好,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故作凶神恶煞道:“楚大混蛋,你什么意思?” 楚天眨了眨眼睛,“哪有什么意思,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这不是怕你呆在外面时间长了,精气神损耗的厉害么,这要是直说了,怕你看本公子太关心你,一怒之下就要对我以身相许,就想着委婉一些。” 轩辕青青侧目冷笑,“谁跟你是一家人?” 楚天笑眯眯看着少女。 她蓦然一笑:“勤俭持家是个好习惯。” 她抬起一手,重重拍了拍楚天肩头,同样眯眼而笑:“这次出手相救那个叫季咲然的女子就算了,以后再遇着这种事情,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可以英雄救美。” 楚天一拍胸脯,重重呼出一口气,道:“精诚之心,天地可鉴!” 轩辕青青满意点头,“不过该救的时候还是要救的,但是绝对不能多看人家一眼。” 楚天毫不犹豫点头道:“那是。” 轩辕青青眯着眼眸,笑容灿烂,身影一闪而逝。 楚天看了眼天色,不知何时,黑云已散。 明月当空。 楚天伸了个懒腰,眼神熠熠,实际上之前在出手帮助季尘三人之前,有一句话楚天没说,按照道理来讲,实际上是他欠了那个叫季咲然的女子一个很大人情的,只是其中拐弯抹角,根源脉络,就是他楚天说了,人家也未必会相信。 离开赭石林后,沿着玉简图录上的标记,楚天继续沿着一条线向那座叫‘浔叟’的上古宫殿遗址行去,不过比起之前的速度,楚天脚步慢了许多,进来千羽秘境时间不长,收获不算多,但武道壁障却有了隐隐动摇的迹象,虽说距离破境入神桥二境还有些距离,但楚天能明显感觉到,比进入千羽秘境之前,境界拔高了许多,被那头金脊地蜥兽一路追杀,楚天可谓是仓皇逃窜,眼下这片地脚,已算得上荒凉二字,不管是山野之中,还是断崖之上,不时就能看见一两株品秩寻常的灵草,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但凡成熟的灵草,都被楚天一股脑收入囊中。 在一条清澈的溪水山涧,楚天闲来无事,突然咧嘴一笑,想起小时在家乡跟小安两人的许多往事来,便一溜烟小跑到溪涧下游,找了一处溪水平缓的宽阔之地,开始在溪涧中修建堤坝拦水断流,撅着屁股不亦乐乎,很快便看见在溪水中围起了一个池塘,然后开始以手捧水,不断向外面泼舀,很快池塘见底,几尾青色草鱼在坑底不断蹦跳。 楚天笑脸灿烂,只觉得眼下光景,很好,心神清朗。 将几尾青色草鱼抓起后再放入溪涧,楚天站直腰,拍手一笑。 之后在一座不知名的山谷,楚天见到了两只羽翼呈现淡金色的雀鸟,灵性十足,山谷石壁高出,有一株高大灵松,枝叶虬曲,在风中微微摇晃,楚天会心一笑,能在此地长期汲取天地灵韵,生出一抹灵智,那两只雀鸟的福缘不可谓不小。 楚天倒是没有半点抓捕鸟雀的心思,虽然那两只鸟雀定然能在外面的市坊卖出不少钱,只是草木鱼虫,比起妖兽之属,本就先天淳善,开灵生智更是不易,想想实在是没有下手的道理。 走过山谷,沿着一条泥土灰黑的小径继续向前走去,很快看见一座山岭出现在眼前,三山环绕,中间有一座水面平如镜的湖泊碧水荡漾,在湖水中心,是一座八角飞檐亭,楚天打算去往那座湖面角亭休息一番,再去‘浔叟’宫殿遗址,至于眼下这座碧水湖,《千羽简记》中有不少介绍,不算浓墨重彩,但是篇幅也不小了,说是叫‘镜水湖’,说到此处,还有一些故事,据说是数百年前青云阁一位门内弟子进入千羽秘境历练,路过此地,因为那名弟子先天亲水,便莫名其妙得了一桩机缘,一举破境不说,还在体内丹田凝聚了一座碧水湖面,战力瞬间提升了几个品秩,后来便在湖中心建了那么座角亭,当做了大道本源之地,后来还留有青云阁山上无数弟子艳羡的一句话来,‘门前镜湖水,举霞飞升地’。 原本楚天并未打算来这边休息,只是前往‘浔叟’宫殿遗址,也算是顺路,便想着过来看看有什么门道。反正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多,就是时间不少,再说了,若真是一处风水宝地,自己还指不定能碰上什么机缘呢,如今武魂法相内,剑池已有几座,风谷也有两处,还有几座好似战阵疆场的金伐之地,火山熔池,山水兴胜的之地同样不少,只是先天水运精华,‘屈指可数’,何况这种天地灵秀之物,多多益善。 楚天脚步轻点,稍稍运转云巅步向湖面飞掠而去。 正要落下身影,便听见背后有一声欣喜声传来,“咦,你是不是楚师兄?” 楚天寻着声音转头望去,便看见一名身穿绿色长衫的少年人正满脸欣喜的向自己跑来,哈哈笑道:“果然是楚师兄,真是巧啊,楚师兄你是不是也想要来这座镜水湖捕捉雀碑龟的?正好咱们一起啊。” 楚天一头雾水,有些莫名其妙。 便见那少年人已经落在了自己身边,只是他接下来一句话,那个灵性,让楚天心里顿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只见少年人伸出一根大拇指说道,“早就听说楚师兄你的鼎鼎大名,之前见你在侧领原那边跟一头化形的金脊地蜥兽捉对厮杀,那可叫一个神武非凡,我老爹一直都跟我说,心有多大,武道就有多高,楚师兄你才神桥初期就这么厉害,以后行走山上山下,要不带上我咋样?给你说啊,我有一个姐姐,那可是生的国色天香,只要以后我跟在你身边,就介绍给你,我那姐姐最是疼我,你长得又这么英武,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璧人。” 第273章 癞蛤蟆碧蛟和银狐 楚天看着眼前一身绿色长衫的少年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见过自来熟的,没见过这么不见外的,心道不知是哪个倒霉女子,上辈子欠了这家伙的债,才能成为他那国色天香的姐姐。 楚天一巴掌排在少年人脑袋上,咧嘴道:“滚你个蛋,就算咱们都是青云阁弟子,但我跟你这小子可不熟。” 少年人一个后仰,双手在空中不断摇摆,好似差一点就在地上摔个狗吃屎模样,半晌才稳住身形,一脸无辜的看着楚天:“楚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天地可鉴,我那姐姐真的是生的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便是在咱们整个青云阁,那都是能占据前三甲的,要是换成了别人,就是跪地磕头求我,我都不会答应他当我姐夫的。” 楚天眯眼看着少年人:“有事说事,别说这些狗屁话。” 少年人咧嘴一笑,满脸笑意,手舞足蹈道:“话糙理不糙,我就佩服楚师兄你这股说话的豪气……” 楚天正要再一巴掌拍过去,年轻人赶忙后退两步,不住摆手道,“停停停……君子动手不动口,楚师兄你这动不动就动手的习惯,真的不太好,虽说我很是仰慕你的名声豪气,不过这种打心底的实话,我还是得说的。” 少年人一脸惊慌的看着楚天,看到楚天收回了手掌,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嘿嘿一笑:“既然楚师兄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我估摸着是你没有看见我那姐姐的缘故,不然一定会后悔拒绝我的这番诚意,不过这都不是事,等你跟我那姐姐见了,一定会一见钟情的,嘿……这叫什么来着,嗯……应该是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少年人一手托着下巴,手肘搁在另一横胸在前的手掌上,不足点头,满是自得神色。 楚天翻了个白眼,我千里有缘个你大爷。 懒得理会这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楚天转身向湖心那座八角行亭走去。 少年人眯了眯眼,咧嘴一笑。 楚天突然皱眉,发现在行亭中心,好似真有一道妙曼身影,忽隐忽现。 哪怕只是看那女子背影,就让楚天惊叹好一个漂亮女子,不说别的,空中那股若光华流淌的水灵道韵,就让楚天有一种冰清玉洁的错觉。 少年人见楚天错愕神情,更是得意一笑,道:“咦,楚师兄你能看见我那姐姐?” 少年人很快就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真不愧是楚师兄,了不得,没想到竟然能看破湖心的水灵大阵,我就说嘛,楚师兄你跟我那姐姐一定是天作之合,还不信我。” 楚天转过头,气笑道:“你小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将你丢湖里去?” 少年人很是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不过倒真的闭口不再多言。 楚天皱了皱眉,少年人朝湖心行亭看了一眼,唉声叹气道:“楚师兄不是我说你,自古以来,都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说我那姐姐长得如此花容月貌,就是武道资质,在我们家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在宗门不知多少人看我姐姐的目光,都是垂涎三尺的模样,你咋就这样呢?虽说我以前很是佩服你,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现在我真有那么一点不佩服你了。” 楚天呵呵笑道:“你跟你那姐姐一定不是一个亲娘吧。” 少年人瞪大眼睛:“咦,楚师兄你咋知道?” 楚天忍不住气笑两声,眼神怪异的盯着眼前少年人。 少年人蓦的灵光乍现,双手掐腰看向楚天道:“楚师兄,你再这样我可就真不佩服你了,君子坦荡荡,怎么能够小人之心?我跟我那姐姐虽然不是一个亲娘,但是我们姐弟俩的感情可是极好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这么不遗余力为我姐的终身大事操心,再说了,这镜水湖虽是我们家的宗祠宝地,但是在此地淬炼自身水灵气运,可是一件极其惊险的事情,不说湖底的一些水灵妖兽随时都会暴起掠出,本命灵韵之争,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此地水灵反噬,我们家数百年可是在此处折损了不少弟子的,所以这镜水湖看似清澈见底,实际上可不简单,更是有夺魂湖的说法,就冲这一点,我能在这儿给我姐姐当护道之人,就可见我们的关系真不是吹的。” 楚天咧嘴冷笑:“我倒是第一次见着感情这么好,好急着把自己姐姐推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外人的。” 少年人讪讪笑道:“我那不是早就听说许多楚师兄你的光风事迹嘛。” 楚天瞥了眼湖心行亭的那女子身影,再看看眼前少年人,问道:“你们家宗祠宝地?” 少年人一手弹了弾绿色长衫,另一手卷了卷袖口,微笑道:“也对,楚师兄你来咱们青云阁的时间不长,应当没听说过那桩神异奇事,当年就是咱们于家老祖,在这座镜水湖举霞得道,一举踏足了元婴谪仙境,虽然这事情已过去数百年,但是此地跟我们于家的牵连依旧极深,冥冥之中的气运牵连,便是咱们青云阁那些真正的强者,都不清楚,不明白为何除了我们于家,别人哪怕是福缘极厚的武道之人,即便再亲水,也无法在这镜水湖取得机缘的原因所在。” 楚天点了点头,收回脚步,就要转身离去,“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自找没趣了。” 少年人看着楚天就要离开,恼火道:“楚师兄,你这就真是过分了,我都说了这么些,你咋就还没半点明白?只要你跟我那姐姐成为神仙道侣,便算是半个我们于家人,凭借楚师兄你的武道天资跟福缘气运,这么一湖的水灵道韵,还不是随便你汲取,这可是大道美人双喜临门的天大好事!” 楚天回头瞥了少年人一眼,眯眼笑道:“师弟你这么明白道理,就没听说过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少年人呆立在原地,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楚天呵呵笑道:“或者说,青云阁内门,何时有了化形妖兽一脉?” 少年人环顾四周,一头雾水道:“化形妖兽?哪儿有化形妖兽?” 楚天摇了摇头,笑着转身离去。 一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的化形水蛟,想来不会太简单,只是这点上不了台面的障眼法,想要骗过楚天,当真是异想天开。 难为这小水蛟不知用什么办法隐匿自身的妖元气息,换成寻常的神桥初期之人,指不定还真能被糊弄过去。 不过楚天更为好奇的是,湖心行亭那白裙女子,分明是一头开灵化形的白色银狐,甚至楚天还有些印象,那头白色银狐身上,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跟之前在赭石林外围那边看到的银狐有几分相似。 一头白色银狐跟一条碧水小蛟能搅合在一起,当真是让人奇了怪哉。 至于碧水小蛟所化的少年人,所说的镜水湖水灵道韵,实际上楚天也能觉察的到,想来是镜水湖这么些年,凝聚出的水运精华,不过既然是那头雪白银狐捷足先登,自己也没必要去跟一头福缘挺厚的银狐去争抢,害的那银狐丢了武道机缘,指不定还是大道根本,毕竟妖兽化形,武道攀升,比起人类来说要更为坎坷不易。当然,之所以如此,最主要还是那雪白银狐给楚天的感觉,挺好。 楚天转头瞥了眼湖心行亭水纹流转的景象,只见那少年人尤不死心,深吸了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大义凛然道:“得了,既然楚大哥已经看穿了我的真身,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确实,青云阁名誉弟子,要是看不穿我这点雕虫小技,那才是怪了。实话跟楚大哥说了吧,我们虽然不是于家弟子,但这镜水湖的确是我们宗祠宝地,这一点都不假,倒不是说我自幼便在此湖中生长修行,而是此湖本就是我的大道根本所在,至于雪儿姐姐,因为天生亲水,数百年前曾跟那位姓于的青云弟子有过一份恩情,只是后来有些事情,其中具体脉络,我就不说了,毕竟涉及到我们妖兽一属的本命所在,但是有一点真没半点虚假的,那位跟镜水湖有大道契机牵扯的青云阁弟子,当初帮雪儿姐姐占卜一卦,说是在雪儿姐姐化形之时,能看破此地山水气运的人,无论是青云阁弟子,还是化形妖兽,都是雪儿姐姐的天作之合。” 少年人赶忙补充道:“要不是关乎雪儿姐姐的大道,我才不会同意呢。” 楚天呵呵一笑,看着眼前少年人:“说完了?” 少年人有些心虚:“不然呢?” 楚天点头道:“银狐一脉,也算是上古神兽后裔吧,真没别的什么?” 少年人叹了口气,捶胸顿足,转过身一屁股坐下地上,望向湖心行亭那边,唉声叹气道:“你们这些个人类修士,怎滴就如此心思弯绕,我说了这么多,都骗不过你?” 楚天哑然失笑。 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气,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目光一凝,只见原本波光粼粼的清澈湖面,蓦然绽放出一片片雪白光华,宛若颗颗珍珠,从水面越出,荧光点点。 但见一名凶神恶煞的壮汉从湖水掠出,望向湖心行亭所在女子身影,眼神竟是让人错愕的温柔,痴情道:“雪儿,我这都苦苦等了你数百年,你怎滴就如此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那个叫于睿的小白脸,根本就是个负心汉,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楚天看着满头疙瘩的虬壮汉子,一拍额头,得了,原来是一头化形的金丝蟾蜍,难怪长得这么……可怜,可惜了那女子只是头雪白银狐,不是那什么化形天鹅,不然可真就是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第274章 那么多天经地义 楚天揉了揉脸颊,又看了眼那个已经站起身的妙曼女子,湖心行亭中水雾若云消雨散,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就自己眼下遇到的这事儿,哪怕是他楚天想要蹚浑水,也实在是蹚不动。 湖心行亭,少女模样的银狐女子眼神清冷,抬起头盯着那个相貌极尽粗劣的汉子,毫无表情道:“我银狐一脉与你们金蟾一族,自古以来便仇深似海,我绝不可能答应你的。” 虬壮汉子显然早就预料到了银狐所言,满是伤心欲绝,“雪儿,那都是几千几万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古辈那时的恩怨,还提它作甚,再说了,当初那负心的王八蛋,万般不好,有一句话说的是极对的,故事故事,那都是故去的事情,多说无益,咱们更重要的是珍惜眼下人才是……” 碧水小蛟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心底嘀咕不已,“珍惜你大爷的珍惜,就你这幅尊荣,小爷我看见了都觉得恶心,何况是雪儿姐姐,再说了,你算个锤子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跟你这家伙做邻居。” 银狐女子看了虬壮汉子一眼,皱了皱眉,虚空蓦然有水纹涟漪缓缓荡漾,身影消失,再出现时,已出现在楚天身前。 楚天皱了皱眉,有些头疼。 虬壮汉子也是蓦然一怔,这才注意到楚天的存在,它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一样,突然望向楚天,皱眉道:“我知道了,你不答应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果然,人类的武道修士就没一个好东西,小子,当年你们青云阁那个王八蛋,误了雪儿的大道,若非我境界太低,早就将那王八蛋碎尸万段,抽魂炼魄在这湖底点灯了,你难不成也是冲着雪儿来的?” 虬壮汉子冷眼死死盯着楚天,随手抖了抖金黄长袍,湖水竟是如一条条瀑布,先是沸腾不断,然后倒挂向虚空。 楚天赶忙深吸了口气,无奈道:“我这只是偶然路过,真不是故意来这儿的。” 虬壮汉子周身凛冽杀机来得快去的更快,神色大喜道:“如此更好,你赶紧离开此地,算我金灿欠你一个人情,小子,你运气是真不错。” 那碧水小蛟却急眼了,怒视向虬壮汉子,骂道:“我呸,金灿你也不照照湖面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不要说雪儿姐姐,谁要是看上了你,那才是眼瞎了,当年你做缩头乌龟,现在装什么英雄好汉?” 碧水小蛟越说越怒,伸出一手指向楚天:“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与你说了,雪儿姐姐乃是九尾银狐一脉,更是觉醒了本源血脉,天生水灵之体,你这呆子只要跟我雪儿姐姐结为一体,不说武道根祇能达到你们人类人人艳羡的无垢境界,武道境界更是一日千里,这般天大好处,若非你运气好到了极点,万年都未必能遇得上,当珍惜才是……” 碧水小蛟脸色涨得通红,被换做雪儿姐姐的白裙女子愠怒瞪了碧水小蛟一眼,后者赶忙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只是目光仍是不住瞥向楚天,若不是如今已是再无半点可退,他那里会如此。 银狐女子微微颔首,学那人类女子施了个万福,声音轻柔道:“楚公子见笑了,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 楚天问道:“九尾银狐,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一旦觉醒本源血脉,可是有那九尾九窍九心九脉之称的,不要说人类,便是诸天万族都会觊觎,你竟敢就这么现身?” 银狐女子惨然一笑,“天底下的真正祸事,想躲是一定躲不掉的,既然如此,何必费心费力?” 她很快便收敛那一抹惨淡神色,缓缓道:“楚公子既是偶然路过,还是赶紧离开此地的好,虽说此方天地是你们青云阁所掌控的秘境,但天地之大,绝非你能想象。” 楚天看了银狐女子一眼,估摸着是已经收敛了天生媚术的缘故,给人看上去只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清秀之感,突然伸出一手指向头顶,问道:“若我没猜错,青云阁早已知道了你的存在,想来现在正有青云阁弟子赶来这里,是不是?” 银狐女子看向楚天,沉默不语。 楚天呵呵一笑,眯眼看向天空,淡声道:“果真不愧是青云阁,好大手笔!” 楚天深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转头望向水雾蒙蒙的镜水湖面。 镜水湖,水波潋滟,雾霭朦胧,安静祥和。 只是那份祥和之中,楚天能清晰觉察到,其中深处的暗流涌动,和那股了无生气的死寂。 楚天不禁暗自暗叹,天底下有真正的理所当然?何谓真正的天经地义? 一路从暮霭城走到此地,对于青云阁,楚天说不上有什么厌恶,但也绝对称不上有半点好感,甚至若非是剑一等人的出现,一路千万里的山河之行,楚天都不会进入青云阁,成为所谓的青云弟子,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走过了座座高山条条大河,见识了人心百态,一个家族,一座宗门,脉络有大有小,但归根结底,都逃不出一个画地为牢的雷池,哪怕不用多想,对于眼下这座镜水湖,对于这座清澈见底的小湖之局,楚天哪怕说不上洞明觉察,其中脉络,却在心中隐隐可见,无关境界高低,无关人心起伏,实在是其中脉络,跟当初家乡暮霭城,太过相似,异曲同工。 若没猜错,这座镜水湖一切谋划,都跟眼前这银狐女子脱不了干系,那条线头的开端,更是能追溯到当年那位在镜水湖举霞悟道的青云弟子。 楚天沉默许久,对于青云阁的所作所为,他可以理解,却难以同道而行。 天底下有没有真正的理所当然? 楚天蓦然一笑,或许是有的,就像那一条条立身之本,一条条人间脉络,不得不承认,生而在世,万物都大不易。但是天地之间,从来都是有一样米养百样人,妖兽鬼魅一样如此,只是有些时候,细致去想,在世间人眼中多了太多的天经地义,人天经地义是万物灵长,妖兽残暴嗜杀,天经地义为畜生该当被屠戮殆尽,人间鬼魅脏物,天经地义为世间不容,同样的人类之间,强者看待弱者的目光,天经地义是那蝼蚁不如,所谓弱者遭遇不平磨难之时,天经地义憎恨世道不公,从未想到若自己成为强者,是否会对弱者有哪怕一点的怜悯之心,更从未想过,自己如何咬牙守得云开,至于那些受过了太过的苦难,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之人,天经地义觉得应当不顾一切报仇雪恨,报仇之后,甚至一发不可收拾,觉得将那份心性无限放大,施加在更多的人身上,最后跟自己说,千万年来,世间本就如此,天经地义。 楚天神色恍惚,思绪悠悠,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如春风吹拂,千万个天经地义,或许都是错的,但是有一个一定是对的,当年有个很漂亮的女子,她跟自己说,不要心怀仇恨去看这个世界,要好好活着,更好是能走出去看看,最好是能遇见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女子。 世间太多的天经地义,好像都不是让人能够高兴的事情,但是有那么一个天经地义,就足以让人桃李春风,楚天忍不住更是开心起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子,更好的是,她还是自己的娘亲,最好的是,自己真的遇到了娘亲所说的另外那个漂亮女子。 虬壮汉子见楚天跟自己雪儿妹妹磨磨唧唧半天不见离开迹象,沉声怒道:“小子,怎么说?莫不是知道了我家雪儿的真实身份,便打算跟我抢上一抢了?” 楚天这才回神,无奈笑道:“我就算是有那心思,也没那本事不是?” 虬壮汉子咧嘴一笑:“这倒是。” 碧水小蛟已经病恹恹,心里愤怒不已,想要说楚天这家伙不知好歹,天大福缘都不搏上一搏,算什么狗屁的青云名誉弟子?只是它瞥了眼银狐女子,再次低头。 楚天满脸歉意的看了女子一眼,抱拳苦笑道:“虽然我是青云弟子,也有缘跟姑娘在此地相遇,但实在是修为有限,这其中还涉及青云内门甚至更高处的事情,就算想要插手,也是有心无力,还请姑娘见谅。” 银狐女子幽幽叹息,身姿婀娜朝楚天施了个万福,柔声道:“怪不得楚公子,公子还是赶紧离开此地才是,不然一旦牵扯其中,就是想要脱身也不容易了。” 楚天抱拳无奈一笑,转身离去。 碧水小蛟所化的少年人狠狠剐了楚天一眼,怒气冲冲,冷哼一声。 镜水湖上,响起一阵爽朗大笑。 楚天身影迅速消失,银狐女子转头看向横立虚空的虬壮汉子,一身金色长袍无风自舞,上面绣着一条金色团龙,只是没有龙爪,她神情淡然,缓缓道:“青云阁一百零八峰,一峰一传承,此方天地本就是青龙道破碎祖地之一,这种消息青云阁那些老家伙就是再迟钝,千年光阴也早已能抓到些许蛛丝马迹了,你们金蟾一族,既是上古青龙道坐下护法神兽之一,这么些年传承,血脉早已稀薄近乎断绝,也正因如此,青云阁那些人才会留着你,可不是念及什么香火请,不过是为了拱卫他青云阁的根基,事到如今,一百零八峰逐渐有道种脉络出现,一旦你现在被他们记下来,将来的处境说不定比我还要不如,你真敢要了我的这一份血脉造化?” 碧水小蛟满脸怒意,盯着金蟾汉子道:“你这家伙不光长得丑,脑子更是笨,不过事到如今,你若能保住雪儿姐姐,我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虬壮汉子哈哈一笑,你们放心,只要不是元婴境的人来,我金灿必定叫他有来无回。 第275章 情苦至极处 镜水湖后方,一座小山巍巍然而立,楚天走上山头,在一处光滑石台坐下,台下水流潺潺,是一座方圆百丈左右的碧水池塘,塘内水莲朵朵盛开,莲下依稀可见几尾游鱼嬉戏。 楚天眯起双眸,在石台上俯下身,延顺池塘水面望去,如一叶障目,小小池塘,便出现一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壮阔景象来。 这座名叫亭台山的青石山头,据说便是三山之中当初那位在镜水湖悟道的青云弟子结茅所在,在《千羽简记》关于镜水湖的记载之中,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知当初编纂《千羽简记》的青云阁修士是不是跟那个在镜水湖悟道的家伙关系匪浅,用不算多的笔墨,让这座镜水湖跟亭台山在青云阁极负盛名,甚至除了那句‘门前镜水湖,举霞飞升地’的话之外,还有一句‘山湖交错,流光相映,镜水亭台先天灵秀’的名头。 楚天看了眼池塘莲叶无穷的摇曳景象,再看了眼池塘下游一湾细流潺潺而淌,两侧茂林修竹,山石交相辉映的景色,忍不住暗叹那个在镜水湖举霞得道家伙的机缘之好。 楚天眯眼向青石山头下方望去,右手食指微微蜷缩,时轻时重在石台上敲打。 镜水湖的事情,自己想要强行插手,不容易,便是容易也难说能讨到什么好处,不过既然被自己撞上了,若就此离去,又跟自己性情相悖,说到底,还是对当初青云云鼎峰在暮霭城的那场谋划,难以释怀。 人间有不平,不求做那真圣人,但是在不关乎自己生死的情况下,力所能及做些什么,总是一件让人觉得很好的事情,哪怕只是一点,如夏夜点点萤火。 相逢是缘,这一点,楚天还是挺相信的,就算是不相信,楚天也觉得人生逆旅中,万千生灵,能够相遇,关键是相遇之时,但凡能如那春风拂过,多留意一眼总是好的。 镜水湖中水汽愈加浓重,好似笼上了一层水雾,水雾凝练,让人怀疑只是走上一朝,便能浸湿衣衫。 其实楚天并不清楚青云阁眼下谋划,对于谋划中的蝇营狗苟,楚天也不置可否,毕竟在天底下,弱肉强食,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何况在不少人眼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同样是无错的一句话,既然如此,生在这天底下,自然得有那么几分入乡随俗,说到底,要是能插手其中,无非是自己的拳头更大而已。 不过对于这些,同样的弱肉强食,楚天眼下会觉得闲来无事做一做,也是件让人挺快意的事情。 至于那头金蟾化形妖兽,应该也是一头上古神兽后裔。 只是楚天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越是血脉精纯的上古神兽,化形越是不易,眼下不说那条碧水小蛟,银狐女子,怎滴连一只癞蛤蟆都能够在天阶之下开灵化形了? 虽说看不清那只金蟾的跟脚深浅,但是周身灵韵内敛,神华外放,显然至少是一只踏足了地阶的妖兽。 楚天摇了摇头,这种上古神兽后裔,哪怕血脉斑驳,若是搁在外面天地,估摸着就是踏足天阶品秩,也极难化形,想来这便是千羽秘境不同于外面大天地的根本之一。 轩辕青青不知何时悠悠然醒来,从楚天手腕玉镯一掠而出,少女看着天地间朦胧雾气,嘻嘻笑道:“有那么点意思啊!” 楚天一头雾水。 轩辕青青趴在楚天肩头,缓缓道:“一只碧玉金蟾,一头碧水青蛟,一头九尾天狐,虽然没一个血脉精纯的,但也算是了不起了……” 轩辕青青看向楚天,少女玲珑身影蓦然飞起,悬空而立,笑道:“若我没有猜错,这镜水湖底下很有可能凝练出了一枚水灵珠,否则绝对无法凝聚起这么大的水灵精华,不过青云阁的最主要谋划,想来还是在那头九尾天狐身上,九尾九窍九心九脉,本就是青龙道传承之一。” 少女看了看楚天:“九尾天狐一族,最是能蛊惑人心,会让人心神在不知觉间陷入幻境,身不由己,你这混蛋想要参和一脚就算了,但是一定记住了给我适可而止啊。自古以来狐媚一族勾人魂魄的事情,可不少。” “至于此地的水灵精华,一会咱们见机行事,多多益善,可是好东西,不说寻常水属性修士,就是元婴龙门之流,遇上了也会眼红。” 轩辕青青深吸了口气,水运流转,在眼前汇聚出一条条山水灵纹,宛若天地脉络根祇所在。 这便是寻龙师的可怕之处了。 楚天看着在轩辕青青周身凝聚的山水脉络,倒吸了口气。 好似方圆千丈,天地气机,都化成了丝丝缕缕细线,有迹可循。 好一个搬山指水寻龙摘星,这要是被一位术法大成的寻龙师得了先手,境界够高,术法够强,估计就是短时间圈定一方山河,敕令天地都不为过。 …… …… 亭台山下,绿衣少年人一脸愤懑,看着横立虚空的虬壮汉子,怒声道:“金疙瘩,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要不是元婴境来人,就叫他有去无回?你这意思,是要是来了元婴境的家伙,便不去管问雪儿姐姐的事情了?就你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也有脸说对雪儿姐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我呸,臭不要脸的。” 虬壮汉子冷笑道:“你青蛟是英雄好汉,来了元婴境的家伙,你去挡着试试?” 少年人冷哼一声。 那银狐女子暗自叹息,不过是一颗九巧玲珑心,给人剜了去又如何,运气好一些,还是能有一条命在的。 心里这样想着,女子却有些失魂落魄。 当年也是在这镜水湖畔,她遇到了那个看上去显得落魄的青云弟子,那会儿她看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她便不惜以自身大道根本送了他一桩福缘,他说等跻身元婴境,必定会带她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他倒是回来过一次,可那一次,他说要去一趟魔域,等回来再进来看她,她不知道魔域是什么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他却再也没有回来,只是后来,她收到了一些消息,说是青云阁玉绛峰有心道传承之人出现,听说是跟她的九巧玲珑心有关。她那会儿,其实并未有多少怨恨,只是自己看错了人而已,人类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多情总被无情伤,只是虽然心里没多少怨恨,但总是止不住的忧伤。 碧水小蛟看着脸色有些忧郁的女子,忧心忡忡道:“雪儿姐姐,咱们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实在不行,咱们就逃往秘境深处,就是人类元婴境,也未必能找得到咱们,等以后踏足了天阶,再杀回来。” 银狐女子摇头道:“没用的,咱们的气机,早已被人锁定,若是逃离此地,估计不出千里,便会被人堵截住去路。” 少年人恼怒道,“人类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年那个寒酸的落魄家伙,不报恩也就算了,如今雪儿姐姐你又大难,连头都不露一下,指不定那家伙就是透露你踪迹的幕后之人。” 银狐女子幽幽叹息,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就算没有那人,整座千羽秘境都在青云阁手中,自己还不是早晚得被发现踪迹,不止是自己,眼前碧水小蛟,那头异想天开的金蟾,哪个能逃过冥冥之中那场命运。 青蛟少年气的脸色铁青,他沉声道:“不然咱们联合秘境深处的那些家伙,再来一场暴乱?既然我们被封禁在此方天地,成为那些人类砧板上的鱼肉,不如拼上一拼。” 虬壮汉子瞥了少年人一眼,冷哼道:“那些家伙虽然同样是神兽后裔,可归根到底,终究跟青龙道传承本源扯不上关系,你以为能让那些家伙出来拼命?” 银狐女子点了点头,“金灿这话说的倒是没有错,咱们跟那些家伙,终究还是有不同的。” 青蛟年轻人再也忍不住,猛地挥袖,镜水湖激荡起一道百丈巨浪。 金蟾汉子无动于衷,青蛟年轻人看着银狐女子,怒声道:“你就这样等死?” 银狐女子沉默片刻,环顾四周,轻声道:“不然还能如何?九尾银狐,失去一颗九巧玲珑心,最坏的结果就是百年道行崩塌殆尽,无非就是一死而已,还是有轮回的机会的。” 她幽幽叹息一声:“当年的事情,也怪不得他,说到底,就算没有他,我们的踪迹也会暴露,没办法,这秘境之中,本就是在青云阁那些人类眼皮子底下,就是一个早晚而已。” 青蛟少年叹了口气,说到底,自己这雪儿姐姐,实在是太善良了些,搁在人类之中,这种性情都能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何况是妖族,神兽后裔。 金蟾汉子皱了皱眉,“你这小水蛇少在这儿唉声叹气,竟说风凉话,青云阁那些人类想要得到青龙道一脉传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任何一个细节出现差错,都是身死道消的下场,雪儿你当年不是以自身大道本源送了那阴险人类一桩福缘,其中有你一缕神魂精魄,如今已托身在一位女人身上,叫我说,玉绛峰那小子但凡有一丝心性不定,咱们就有十足把握。” 青蛟少年眼睛一亮。 银狐女子神色黯然,那一缕神魂精魄,是她最伤心之处。 青蛟少年狠狠怒视金蟾汉子。 银狐女子轻轻凝噎,心苦至极,不是你负了我,而是连对我给你的记忆,都不愿回忆想起。 第276章 百年谋划,九巧玲珑 大日西垂,天色渐晚,暮霭沉沉,镜水湖面水雾好似云层翻滚,楚天看了眼天际西方空中那抹滞留人间的晚霞余晖,暗自叹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世间人本无恩怨,奈何人心作祟。 视野尽头,依稀可见有人影缓缓而来。 山林小道上,一名身穿墨青长裙的女子缓缓而行,在女子身后,跟着一名青衫年轻人,佝偻着背脊,神色紧张,哪怕一路上女子表现的极为温和,可是骨子里那份高高在上的气息,依旧让年轻人心神胆寒。 妖兽一脉,血脉传承,上位威压,与生俱来。 年轻人有些郁闷,自己好不容易在这千羽秘境得了一桩天大机缘,这才好不容易开灵化形,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档子事。 身为一头寻常青狐,想要开灵并不是很容易,至于化形,更是难如登天,他这还没开始逍遥人间,便遇着了这个自称名叫姬敏的女子,关键是这女子身上,竟是有一股九尾银狐的血脉气机。 对于九尾银狐,他实际上有些了解,甚至于千羽秘境乃是上古青龙道祖地破碎秘境,他也听说过只言片语,可他从未想到,自己只是最不起眼的寻常灵兽,怎滴就会牵扯其中。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着自己在千羽秘境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多少次在青云阁弟子手底下死里逃生,他只得安慰自己,这一次一定也能够否极泰来,只要过了这一关,那便是天命在我,大道可期了。 姬敏神色平静如水,缓缓而行,只是她内心深处,忍不住微微叹息。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大道无情,当真不是一句玩笑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青狐所化的年轻人见女子神色愈加凝重,咬了咬牙,小心翼翼道:“就没有别的办法,真要去赌命?” 姬敏皱起眉头,看了青狐一眼,继续前行。 青狐叹息一声,似在自言自语,“姬敏仙子,那人类最是奸猾狡诈,无情无义,最是不可信,此行福祸先不去说,我这条小命也不值几个钱,但你可是咱们天狐一族仅幸存下来的九尾银狐,难道真的就甘心这样沦为人类的大道磨刀石?” 青狐看着一直冷清不语的年轻女子,他更是叹息,只是他很快就收敛思绪,只希望到时候自己的本源命魂能支撑得起九尾银狐一脉的气机才是,当然,最好是有惊无险,毕竟自己的本源命魂可是辛辛苦苦温养淬炼了数百年才凝聚化形的,就算事后能得到九尾银狐血脉反哺,哪也得是自己能承受得住那份血脉之力才行。 青狐想了想,自己以本源命魂博取一份大道前程,比起眼前这叫姬敏的银狐女子,要被人剜去九巧心脉,那可是好了百倍不止,何况自己数百年的颠沛流离,在千羽秘境躲躲藏藏,其中多少坎坷,多少辛酸苦辣,都走了过来,的确不差这一朝了。一想到这,青狐的心思顿时明朗了不少。 只是青狐并不知道,眼前这位身负天狐气机的女子,却是一位人类。 …… …… 镜水湖,银狐女子安静坐在湖心行亭内,碧水小蛟横立一侧,他突然转头望去,便看见一名年轻男子缓缓而来。 年轻男子一身青色云衫,玉带高冠,面容清俊,颇有几分玉树临风潇洒之态,只是眼中似有恍惚。 年轻男子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镜水湖面,微微皱眉,此行之前,他被告知一个消息,说是他身负青云心道传承,青云阁一名护法长老,甚至亲赴玉绛闫家,明白无误告诉他,当年镜水湖一事,本就是青云阁执笔谋划,如若他闫岩能获得机缘,心道圆满,那么不但元婴可期,甲子之内,青云四峰将会五行齐聚,到时候便是整个青云阁,都将拔高一头! 闫岩眼中恍惚渐渐消散,化为坚毅之色。 天命所在,当在我闫岩一人之身! 哪怕并不清楚那位青云护法长老所说机缘是什么东西,他闫岩相信自己定然能拿到手。 闫岩走到镜水湖畔,看了眼气蒸云梦的浩瀚景象,抬头望向湖心角亭,似有人影憧憧。 闫岩见到了湖心角亭那个白裙女子后,神魂一颤,如遭雷击。 他确定自己绝对从没见过那位白裙女子,只是不知为何,当下第一眼看去,竟是让他有种众里寻她千百度的错觉。 碧水小蛟扯了扯嘴角,真不是个东西,不过他很快就嘴角扬的更高了些,如此更好。 你闫岩若还是个人,就当念及那份情愫才对,至于你青云阁那狗屁的心道传承,管小爷鸟事。 湖水之中,金蟾汉子暗自冷哼,老子可不管你什么斩情不斩情的,只要让老子确定了你们这些个狡诈人类没有后手,老子就直接把你小子卡擦了完事,嘿,一想到那银狐娘们的妙曼身姿,汉子就忍不住流口水。 真不愧是九尾天狐,那骨子里的魅术,真是让老子骨头都酥了。 就在此时,雾霭远处,再有两道身影缓缓出现,姬敏看了眼湖畔青年男子,再看了眼湖心角亭白裙女子,她心神黯然,好似并不受控制,抬起一手,双指并拢,缓缓指向自己眉心。 一团魂魄光华一闪而逝,转瞬没入银狐女子心魂深处。 闫岩不知为何,蓦然回头望去,目光中一名女子脸色惨白,凄然一笑,轰然倒地。 他心神一震,双眸赤红,脑海好似天崩地裂,嘶吼道:“姬师姐……” 闫岩想要飞身而去,可无论如何挣扎,好似被禁锢原地,难以后退一步。 心湖深处,更有一道好似魔障声音响起,‘杀了她……杀了她便可大道登顶’! 眼前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天地八方,有万千画面一闪而逝。 在他面前,湖心角亭如若时空扭曲,不断变换,那白裙女子妙曼身姿,更是不断冲击着他的瞳孔。 “小子,快快上前,杀了她便可大道登顶!” “年轻人,你连自己心爱之人都守护不住,有何资格妄谈大道?” “闫岩,那女子等待你百世轮回,难道你就如此绝情无义?” “凡夫俗子,大道无情,你若想登顶大道,快快动手,只要斩杀此妖媚女子,便可看破红尘。” 闫岩赤红双目血丝如龙蛇缠绕,双手抱头,神色扭曲,他蓦然抬头,望向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年轻女子。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闫岩凄厉嘶吼,这一刻,他好似感觉心神之间,有阴间冥火灼烧,万蚁噬咬。 “她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杀了她,便大道可期!” 脑海之中,有嗓音细弱蚊蝇。 闫岩双眸已有黑雾涌起,他五指如钩,深深陷入掌心血肉。 他死死盯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年轻女子,就要一剑向女子心口刺去。 就在出手一刹那,女子幽幽双眸间那抹柔弱再次触动他内心深处那一丝柔软,那一张面孔,美丽到让他惊心动魄。 碧水小蛟浑身绷紧,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湖水之中,一抹金色光华如水蛟游弋,金蟾汉子眼神炽热,哈哈大笑:“很好,看来人类还是有那么几分情意的嘛,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金蟾汉子双手在水底猛地一拍,一条汲水龙卷蓦然升空,恍若一条玄青碧水瀑布,倒挂虚空。 下一刻,金蟾汉子已经横立虚空,他环顾四周,想要看看是否有人隐匿在暗处。 银狐女子已走到闫岩身前,她面孔在闫岩眼中不断变换,只是不管变换成何种容貌,都是能触动他心底心弦。 九尾天狐,自古以来便是青龙道一百零八血脉之一,甚至有谶语流传千万年,“天狐九尾,九命九心,心化玲珑,至圣可期”。 这本是九尾天狐血脉传承,只是不知上古何时,被人类大能以秘法逆天而行,强行以七窍衍七情,如九尾天狐血脉觉醒,凝聚淬炼七窍玲珑道心,一旦心道大成,到时候便可跳出七情之外,登顶大道之巅。 只不过人生来七情六欲,若想绝情绝欲,谈何简单,九尾天狐更是上古神兽一脉,传承千万年,底蕴之强大,不可想象。只是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上古天道变幻,乾坤逆转,神兽覆灭,人族兴起,青龙道天狐一脉哪怕耗尽无数大能,举族搬迁进入各大洞天之内,依旧难保血脉传承,千万年至今,天狐九窍玲珑一脉早已被人类七窍斩情道所取而代之。 天地之间,四时交替,岁月更迭,兴衰轮转,莫过于此。 楚天坐在半山腰石台之上,望着镜水湖异象横生。 上古武道传承更迭,他自然不清楚,只是为了自身武道,不惜剐出那九尾银狐心脉,也实在残忍了些,如此一来,那银狐女子岂有生还的道理? 金蟾汉子嘴角笑意愈加浓重。 碧水小蛟神色凝重。 银狐女子脸色憔悴,楚楚可怜。 便是见惯了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楚天,也觉得真是有意思。 天底下的道理,在这些人眼中,可不就是一个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轩辕青青欲言又止。 闫岩双眸赤红终于缓缓消散,他怔怔看着眼前女子,声音温柔:“敏儿,是你吗?” 银狐女子泪眼朦胧,怔怔看着眼前男子,让人忍不住爱怜。 “大丈夫当杀心四起,岂可为小小女子不顾万年传承,千年大道?” 一声敕令若凭空惊雷。 闫岩脑袋猛地一阵刺痛,他原本缓缓平静脸色再次狰狞。 银狐女子忍不住向后退去,在她胸口,有血色光线缓缓凝聚,九彩光华不断流转,就要透胸而出,疼的她冷汗直流。 世间人类男子,果真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碧水小蛟神色大变。 金蟾汉子紧皱眉头,他踏步而来,沉声喝道:“蝼蚁人类,窃取我神兽血脉气运,该死!” 本就以镜水湖为本命之地所在的金蟾壮汉,全身灵元刹那间完全爆发,整座湖面顷刻沸腾,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金蟾汉子盯着那个双手抱头,五指间有丝线缠绕的年轻人,冷笑道:“区区神桥境小子,也敢跟大爷我争抢这桩机缘?” 下一刻,有大笑传来:“你这癞蛤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但见一名青衫男子凭空出现,淡声笑道:“我青云阁执掌此方天地,岂容尔等畜孽嚣张?” 金蟾汉子心神一震,金色大袖猛然翻滚,整座镜水湖如得敕令,激荡不已,下一刻,湖面整个拔地而起,化为一方水笼,将空间笼罩在内。 纵然是青云丹河境强者又如何?此地可是我大道本源地! 青衫男子看到封闭天地的湖水牢笼,微微一笑,他轻声道:“这镜水湖可不止是你这癞蛤蟆的大道本源所在。” 青衫男子一手附后,一手握拳,轻轻递出。 层层向自己挤压而来的水幕,顷刻破裂。 金蟾汉子神色阴沉,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抹,从水笼中扯出一条金色水龙,向负手横立虚空的青衫男子投掷而去。 青衫男子悬空站定,随手伸出一掌,灵罡似无形墙壁,与那金色水龙撞在一起,轰然粉碎,月光之下,星星点点,整座镜水湖都好似有流萤洒下。 青衫男子一步跨出,就要一掌将金蟾汉子打落湖水中,后者一身金袍蓦然绽放出一阵金光,照亮虚空,天地间竟是凝聚起一圈圈灵纹禁制。 青衫男子哈哈一笑,头顶已有一方古镜浮现,古镜悬空,很快便将整座镜水湖笼罩,他讥笑道:“我青云阁谋划百年,难道还算不准你一只小小金蟾会从中作梗?” 青衫男子扯了扯嘴角,他娘的,自己好歹也是有资格进入内门最核心的存在,竟为了闫家一个如此不济事的家伙跑这儿来当那护道之人,真不知道这垃圾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万般不行,竟是有望觉醒心道传承。 一想到这些,青衫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周身灵罡大震,一掌猛然挥出,镜面似有万千金光炸裂,齐齐向金蟾汉子撞去,青衫男子大笑道:“我看看是你在此湖祭炼的本命灵宝厉害,还是我的赤金流光镜更胜一筹!” 青衫男子一掌挥出,如煌煌天威倾泻而下,灵罡之浑厚,哪里是一名寻常丹河初期武道修士该有的气象。 便是楚天都忍不住咋舌,这份气魄,比起寻常元婴初期强者丝毫不差了。 镜水湖畔,闫岩面容扭曲。 银狐女子七窍流血,有道道灵韵不断汇聚,然后崩碎炸裂,又被她不断竭力完善。 银狐女子心中悲苦,青云阁谋划这么些年,怎么不可能万事俱备。 她看了眼与闫岩之间的七彩涟漪。 若无意外,大局已定。 哪怕她能竭力维持一段时间,也无法改变最终被剐去心脉的结局。 碧水小蛟脸色惨白,呆然而立,“怎么会这样?” 虚空,青衫男子眯起双眸,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既然你这癞蛤蟆不知好歹,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他双手接连打出十数道灵诀,古朴灵镜顿时绽放出一股股炽烈光华,不止是金光迸射,更有风雷之声猎猎作响。 雷光倾泻天地之间,于原本的金光汇聚一起。 湖水囚笼顷刻崩裂,大片水幕如琉璃砸落湖中,哗哗作响。 金蟾汉子破口大骂,只要他能得到那九尾银狐的水运本源,不说那些个心心念念多少年的云雨快意事,便是自己的传承血脉,也能百尺竿头,大道一日千里。 只是刹那之间,在金蟾汉子周身,便汇聚起了一座金光雷池,将他禁锢其中,随后如万钧山岳附身,将他拘押起来。 青衫男子看着手心古镜,啧啧笑道:“不愧是上古金蟾后裔,只要炼化了这份血脉之力,不说元婴境,丹河后期是跑不了了。” 镜水湖大片水幕砸落,湖畔银狐女子面色惨白,已经毫无血色。 她面色悲苦看着眼前青年男子,一只手掌就要刺入她胸膛。 银狐女子竭力挣扎,运转灵元,试图能挣脱虚空束缚。 就在闫岩就要将银狐女子心脉剐出,一道懒散声音在空中响起,“为了所谓的自身武道,不惜诛杀她人性命,还是剖心剐肉的那种,我看所谓的青云正道跟血魔山那些个魔道修士也没啥区别啊。” 第277章 只要我愿意 虚空之中,楚天身影缓缓飘落,向那位青衫男子望去,手中短刀明法轻轻斩出,便见银狐女子跟闫岩之间,那股难以言喻的玄妙涟漪轰然破碎。 那青衫男子微微一诧,呵呵笑道:“你是咱们青云阁外门弟子?” 楚天点头笑道:“东仙峰弟子楚真,真金白银的真!” 青衫男子又是一怔,随即收起手心古镜,屈指一弹,空中有一团娇艳欲滴的碧绿水运精华凝聚生成,他不紧不慢的收入袖中玉瓶内,这才笑道:“东仙峰楚真?闫某还真没听说过。” 楚天脸上尽是笑意,“才进青云阁没多久,师兄你没听说过正常。” 青衫男子点点头:“这倒是,不过你可知道这镜水湖关系多大?咱们青云阁可是谋划了数百年才等到今天,你一个小小外门弟子,还只是神桥初期,也要横插一脚?也敢横插一脚?” 楚天想了想,“多大关系,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今儿是我先碰到这位……姑娘的,九尾银狐呢,金贵稀奇的很,要是能被她认主的话,这可是天大的机缘,没道理不横插一脚才是,至于敢不敢,师兄你说呢?” 青衫男子哈哈一笑,抬起手掌,揉了揉下巴,“你小子有点意思,就是明知道是青云内门的百年谋划,身为青云弟子,也要跟宗门作对了是吧。” 楚天轻声笑道:“师兄这话可就不对了,若我没猜错,宗门百年谋划,想来就是为了这个叫闫岩的家伙吧,先前我若没听错,是青云一百零八峰传承之一,心道传承?” 青衫男子惊异道:“你知道?” 楚天似笑非笑,缓缓道:“当然知道,不过话说到底,就算是这叫闫岩的家伙能得到银狐的九巧心脉,也未必能真的觉醒传承,若是我能得到这银狐认主的话,不说甲子光景,只要十年,便能让青云阁宗门气运百尺竿头,如此说来,想必就算是青云阁上面那些长老知道了此事,也不会怪罪什么。” 青衫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赶忙抬手抹了把眼角泪水。 好一个东仙峰外门弟子,好大口气,他闫龙甲长这么大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楚天看着青衫男子,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青衫男子深吸了口气,双眸微凝,沉声道:“我闫龙甲还真想知道,楚真师弟有什么底气,能说出这番话来。” 楚天诧异道:“水穿石甲龙鳞动,你就是那个闫龙甲?” 青衫男子道:“你听说过我?” 楚天点了点头。 只是楚天很快就继续点头道:“难怪丹河初期便有如此武道气象,在青云阁所有外门弟子,也能跻身前三甲了吧。” 闫龙甲微微歪了歪头,笑眯眯看向楚天,“知道我的名字,还能说出那番大话来,看来楚真师弟也真的是龙章凤姿,在青云外门弟子中能独占鳌头了,嗯,不过我很好奇,说到独占鳌头,想来就是饕天那家伙,也没你这口气才是。” 楚天点头道:“我觉得也是。” 闫龙甲愕然无语,呵呵,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只是他很快便微微皱眉,问道:“你是那个东仙峰名誉弟子?” 楚天一头雾水,看着闫龙甲道:“名誉弟子?哪个名誉弟子?我还真不太清楚。” 闫龙甲哈哈一笑,想起自己此番前来千羽秘境,那位至交好友的话来,说是此行未必会顺遂,到时候悠着点。 闫龙甲眯眼看着楚天,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闫龙甲转头看了眼尚未清醒的闫岩,有些郁闷,若不是自己此行能捕获那头金蟾,更能借机收取一份先天水运,才懒得答应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涉及青云阁底蕴,还牵扯上古神兽血脉,哪怕再顺遂圆满,也难逃无形之中的因果业障。 这也是那位身为寻龙师的至交好友,差点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要自己插一脚的根本所在。 终究是触及一宗之地本源气运的事情。 楚天看着陷入沉思的青衫男子,问道:“你一定要帮着这个叫闫岩的家伙拿到九窍心脉?” 闫龙甲释然一笑,摇头道:“我此行的任务只是收服这头金蟾妖兽,至于这份大道机缘最终的归属,不会过问。” 他指了指闫岩,轻声道:“不过得等到他醒来你们自己决定才好。” 楚天点点头,双臂环胸。 闫龙甲更是站在镜水湖面之上,闭目养神。 他无语摇头。 青云阁上面那些老家伙,想来早就预料到了此地变化,真没想到,这个叫楚天的家伙,竟有这么大……背景?底气?或者前途? 闫龙甲突然睁眼向战战兢兢的青狐年轻人望去,笑道:“你还不赶紧离去?” 青狐年轻人摇摇头,神色悲壮。 闫龙甲叹了口气,精诚二字,在妖兽身上,有时比人类要更重千百倍。 镜水湖畔,顿时陷入一阵诡异沉寂。 银狐女子望向楚天,苦涩一笑,她不清楚那个年轻人的用意,但是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自己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碧水小蛟死死盯着楚天,他沉声道:“只要你能救了雪儿姐姐性命,我愿意祭出本命精血,代替雪儿姐姐认你为主。” 楚天瞥了眼碧水小蛟,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放着九尾银狐这么一个化形的大美人不要,要你一个小兔崽子有什么用?” 碧水小蛟脸色铁青。 他悲愤无比,想要破口大骂,只是想到雪儿姐姐还命悬一线,终于忍住心中怒意。 若不是眼下形势容不得它任着性子,哪里会跟一个人类绕这么些个弯弯肠子。 楚天咳嗽一声,正了正衣襟,看向闫岩,微笑道:“怎么,连你心爱的女子都要一掌穿心而死,这就是你闫岩,或者说是你们玉绛峰的大道根本?” 闫岩已是清醒过来,他死死盯着楚天,脸色阴沉,沉声道:“楚天,别仗着你是名誉弟子,就可以无法无天,我玉绛峰百年谋划,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楚天咧嘴笑道:“一个银狐化形的弱小女子都承受得了,我楚天怎么就承受不住?” 闫岩脸色更是难看,他看向闫龙甲,只见后者闭目养神,青狐年轻人见状只觉得快意无比,人类窝里反起来,比他们妖兽一族还要精彩。 最主要的是,只要九尾银狐不死,他便能保住本源命魂。 楚天眯眼而笑。 闫岩脸色阴沉如水,“你真要跟我玉绛峰作对?” 楚天咧了咧嘴,一手负后,一手握拳在腰,白眼道:“还没有心道圆满完善,就能代表玉绛峰了?” 楚天很快便冷笑一声:“若说你能借助这头银狐九窍心脉心道圆满,武道大成,那我楚天今日打杀了你,便能舒展心口意气,武道登顶,你说青云阁是愿你将赌注压在你身上,还是我身上?” 闫岩嘴角抽搐。 楚天已经哈哈一笑:“只要我楚天愿意,你能如何?” 话音落下,空中异象突起。 楚天周身一座剑池毫无征兆凭空出现。 闫岩只觉得眼前雷光四溢,心神一惊,正要出手,便感觉体内灵元一阵,无数剑纹若细雨贯入自己体内。 碧水小蛟跟青狐年轻人看的心潮澎湃,作为千羽山脉化形妖兽,自然听说过名誉弟子楚天的名声。 闫岩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只是他很快就祭出一道七彩云霞般的灵宝,运转灵元,在周身形成一层护体罡罩。 “你会后悔的。” 楚天撇了撇嘴,负后左手一掌拍下,闫岩闷哼一声,一退十数丈,周身灵罡屏障更是在万千剑纹挤压下咔咔作响。 楚天微笑道:“想要我后悔的人很多,青云阁不说远处,就一个姜家,都远不是你闫岩能比的,可最终我楚天还是从不清楚后悔是什么滋味。” 闫岩额头已有汗水渗出,“有本事你杀了我试试?” 楚天眯眼看着脸色扭曲的闫岩,后者脸色铁青,双眸尽是疯狂之色,他沉声怒道:“你知不知道,我青云阁跟血魔山冲突愈加严重,千年以来,青云阁唯有我们玉绛峰有望传承觉醒,这九尾银狐能助我一臂之力,是这畜生的幸运,你若看上这畜生幻化的皮囊,我剥了心脉给你就是……” 不等他说完,楚天脸色一寒。 右手并拢剑指,骤然探出。 剑指长虹快若奔雷,直接贯穿闫岩胸口。 闫岩浑身一震,周身有一片七彩光华闪烁,但仍是被一剑入体,倒飞出去。 双指剑出,闫岩周身护体灵罡已完全破碎,楚天脚下流云倾泻,拳意激荡,再次一拳砸在闫岩胸口。 轰一声。 原本一剑心脉被贯穿的闫岩更是凄厉嘶吼一声,重重砸落在地上。 闫龙甲叹息一声,“楚师弟,差不多就行了,即便你是名誉弟子,在这千羽秘境,也不能随意轰杀同门弟子。” 楚天这才收敛气机,转头对闫龙甲说道:“强者为尊,拳头硬的便是道理,不管血魔山还是青云阁,都是本质上相同,我说的对不对。” 闫龙甲无奈一笑:“对。” 楚天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青云阁跟血魔山有什么恩怨,管我什么事?青云阁底牌底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闫龙甲咽了咽唾沫,饶是他听了这话,也觉得太过骇人听闻,这是出自青云阁弟子之口? 青狐年轻人跟碧水小蛟更是满脸惊骇。 他们听说过青云名誉弟子的无法无天,可没想到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银狐女子更是神色痴然。 楚天神色淡然,继续道:“何况以此人心性,这样的青云底蕴,不要也罢。” 他转头向远处望去:“唐师兄,我帮你保住了你那未婚妻,还不出来感谢我?” 远处一座山头,有人影浮现,只见那人一脸苦笑,看向楚天怒道:“你可别胡说八道,我那是为了帮闫岩这不成器的家伙破心魔执念,可从未对姬敏师姐有过半点非分之想。” 楚天一脸怪异:“是嘛?” 唐越沉声道:“上次血岩山,我就因为你被连累惨了,现在又因为你让我的武道脉络出现了变故,我劝你别再幸灾乐祸了,不然我可不介意跟你热热手。” 楚天呵呵一笑:“那还是算了,你赶紧将这家伙带回去交差的好。” 唐越一脸怒意,看了闫岩一眼,“烂泥扶不上墙。” 第278章 黯幽见烛逍遥处 镜水湖畔。 唐越看着倒地不起的闫岩,咧了咧嘴,目光之中是毫不掩饰的讥笑鄙夷,烂泥就是烂泥,就算是玉绛峰倾尽所有钱力物力人力来捧他,也是一样上不了台面,真以为能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武运气象,就能拿到那份武运传承? 玉绛峰对于镜水湖的谋划,唐越之前并不知情,只是后来真正入局之后,才得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秘闻,就是对于眼前这头九尾银狐的命运,唐越有些惋惜,心想着一头上古神兽后裔,哪怕血脉已稀疏近乎消散的地步,给闫岩这种货色做了嫁衣,也是让人很郁闷的一件事。 不过自古以来,人类跟妖兽一属就不对付,唐越心里虽有那点恻隐之心,却并不打算从中阻拦闫岩的武运传承。天底下,哪一个站在武道之巅的不是伏尸百万过后的睥睨天地,若真能让青云阁再出一脉,牺牲一头九尾银狐,也没什么,何况在这之间,唐越作为观道之人,也会受到极大裨益,可惜闫岩这家伙耗费了这么些人情钱财,还是没能看破那点执念。 唐越看着闫岩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尽是血污的惨淡状况,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很多事情,他已经大致有了了解,但是就觉得头疼的紧,好似脑子中有一团乱麻,缠缠绕绕,烦死个人。 武道一途,难不难? 自然是很难的,尤其是想要武道登顶,甚至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不要说找到自己立足天地的那条根本脉络,就只是说武道资质,那一口纯粹气机的运转,为何有人能有一瞬千万里,如那大江大河,有些人只是如那山涧细流,弯弯绕绕,半天也绕不出那片山头,其中最根本的地方,其实简单的很,在与凭什么?你凭什么能让那口纯粹气机一瞬千万里,气机气机,也是胸中一口意气,再就是心性,不说上升为心道的地步,单单是说那心性,同样讲究一个凭什么,善恶好坏,其实是没有多少对错的,不然天底下也不会有那么一句祸害遗千年,千万年来,世道如此,人心同样如此,很难更改,但是不管你如何为恶,也要先站得住脚才行,这就好比好人做坏事,坏人做好事,就好比人性之中,不管是烂好人还是坏到骨子里流脓的坏种,面对生死一线,首先要选择的都是自保,至于自保的手段,同样会分出好坏来,但不管是好还是坏,都是能立住脚的根本之一,无关对错,只是万物本性,在这一点上,跟大道是相通的,换句话说,也就是所谓的天地一线,或许在那之后,会遭受相应的劫罚,也就像是凡夫俗子所说的报应,都是天地返回过来的因果,但是这并不能阻碍大道登顶,甚至于大难之后,尤有大福,这也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 唐越叹了口气。 这些道理,他明白,原因在于他岳青峰一脉,武道根祇,便在于四字,‘他山之石’。 他唐越修炼至今,看似放浪不羁,实际上不过是在观看天地万物而已,就像是寻常的武道修士,汲取天地灵韵,他唐越说汲取的,不过是所经历的的一切见闻,每一个人的处事态度,世间的人情百态,草木的枯荣,日夜的交替,阴阳的变幻,就好比是看那人间灯火,最初是星星点点,等汇聚到了深处,武道站在了高出,便会像是那天穹星空,银河绚烂。 只是让唐越最为心惊的是,眼前这个叫楚天的名誉弟子,给他的感觉,好似无尽黑洞,就好比他插手此事,好像并非是因为那个银狐女子,而是跟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闲情逸致,在观看天地人心,根祇脉络。 甚至于,楚天给他唐越的感觉,短短时间内,将自己一个局外之人,变成了局内下棋者。 镜水湖中,一滴滴晶莹流转的碧绿水珠,在空中缓缓凝聚,楚天也不着急,便那么随手在空中圈画,每一次食指绕空而过,便有一层淡青色涟漪,将水珠拘押其中。 自然都是最为精纯的水运精华。 唐越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姬敏,唉声叹气,真是脑瓜子疼,青云外门弟子数以万计,怎么就偏偏自己摊上了这么倒霉的事情,等那娘们……额,等这位姬师姐恢复醒来,自己少不了又是一顿挂落。 闫龙甲随手一招,将汇聚的水运精华收起,飘然离开。 御空而行,白虹贯空,好不潇洒。 唐越揉了揉脸颊,似有所思。 实际上在这之前,唐越曾向闫龙甲问道三次,相同境界,只是每一次都败的稀惨。 第一次,闫龙甲圈画了一方天地雷池,自己被困禁其中,足足折腾了小半天才出来。 第二次,闫龙甲随手挥出一条碧绿水带,好似大江长河,在空中流淌,他唐越依旧耗费了两个时辰才摆脱牢笼。 第三次,更是惨淡,闫龙甲直接祭出了本命灵宝,结果是他唐越当场就被打的七窍流血。 这还是闫龙甲看在他唐越帮助闫岩这家伙砥砺心道的情分上。 唐越当初便问了闫龙甲一个问题,“同样境界,他唐越的武道根底,并不比你闫龙甲差多少,为何会有这么大差距?” 闫龙甲只是淡然一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心所欲,春风化雨。 唐越当初觉得一头雾水,眼下有些明白过来。 实际上,就是简单的两个字,‘顺心’,就像是他唐越观看世间人心细微处,世间万事源头处,先前不管闫岩的选择如何,是那更近斩情大道的无情之法,直接剐出银狐女子心脉,还是真正的步入凡俗红尘,都有可能真正成功,可惜就在于这家伙的心思起伏不定,最终差点入魔。 青狐年轻人松了口气,碧水小蛟脸色不断变换,不知在想什么。 唐越收敛思绪,一手抓住凄惨至极的闫岩,一手将姬敏抓在手中,一脸无奈的看了楚天一眼,留下一句,“不要再让我碰上你”,脚尖一点,御空而去。 镜水湖畔,清风徐来,水波潋滟。 银狐女子神色有些复杂,还有一份大难不死的庆幸。 青狐年轻人看向楚天目光,有些胆颤。 碧水小蛟皱了皱眉头,走到楚天身边,沉声道:“按照先前说法,我愿意替雪儿姐姐认你为主。” 他抬手在眉心一点,一滴精血缓缓溢出。 楚天看了眼碧水小蛟幻化的少年人,淡声道:“滚蛋,我要你一条水蛇有什么用?还是个不讨喜的家伙,看见就烦。” 碧水小蛟一愣,压在心底的愤懑忍不住爆发,怒道:“什么叫水蛇?我可是碧水玄蛇,是上古神兽后裔,若不是先前承诺,便是死也不会认你们这些人类为主。” 楚天呵呵笑道:“你倒是很有骨气啊。” 碧水小蛟面无表情道:“我们神兽一脉,哪怕只是血脉不再精纯的后裔之属,也比你们人类更有骨气。” 楚天眯眼看向碧水小蛟,玩味笑道:“是嘛,按照你的说法,若是认我为主,是不是你这条小命便是我的了?” 碧水小蛟沉默不言,身体僵硬。 楚天正要说话,银狐女子轻轻咬了咬嘴唇,看向楚天,她眼波轻柔道:“多谢楚公子救了我性命,若公子不嫌弃,银雪愿意奉公子为主,为奴为婢,绝不反悔。” 楚天看向银狐女子,突然笑了起来,“虽然有你这么一个端茶送水的婢女也很是不错……” 楚天话音未落,便觉得手心一阵刺痛,旋即脸色铁青,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赶忙神色一正,义正言辞道:“果然不愧是狐媚女人,你想要坏我心道?” 银狐女子神色愕然。 楚天瞥了眼手腕玉镯,深吸了口气,淡声道:“我救你一命,这个人情你先欠着就成,至于以后怎么还,我会不会给你机会还,到时候再说……” 楚天说到这,突然又是一怔,好似想起了什么,这一刻,他的眼神竟如那女子一般温柔似水,咧嘴笑道:“我倒是有个妹妹,想来就快来青云阁了,若是她来这千羽秘境,你倒是可以认他为主。” 银狐女子更是愕然。 要知道她可不是寻常妖兽,也不是寻常上古神兽后裔。 不要说能被她认为主人,就说当年那位偶然相遇,差点结下因果情缘的青云弟子,只是得了自己一份本源馈赠,武道一途便平步青云。 如此机缘,他竟是毫不在意? 随手送人? 只是她很快展颜一笑,神色开朗。 因为她看到他先前脸上那抹温柔神色,好似沐浴春风。 她突然觉得,因为当年自己看错了人,如今遭受这场劫难,竟是如此美好。 她嫣然一笑,轻声道:“公子放心。” 楚天点点头,看着眼前银狐女子,没由来轻声感慨,“的确比多少人更像人。” 银狐女子竟是破天荒有些羞赧。 碧水小蛟鼓着腮帮,愤愤然,这些人类,果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比一个蔫儿坏,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一百年前就门儿清了。 他看了银狐女子一眼,小声提醒道:“雪儿姐姐,人类最是弯弯绕绕的心思多,你一定小心,别被这家伙表面迹象给骗了。” 楚天看着一脸敌意的碧水小蛟,呵呵一笑:“呦,没看出来你经验挺老道的。” 碧水小蛟冷哼一声,沉默不言。 楚天突然讥笑一声,抬手一袖挥出,袖出入龙,直接轰在碧水小蛟脑门,长虹贯空,少年身影直接被拍飞出去,在空中不断翻滚。 片刻之后,数里之外,传来一阵沉闷轰响。 楚天翻了个白眼:“也就是我现在心情不错,不然剥了你那蛇皮,烤了吃,味道应该不错。” 银狐女子欲言又止。 楚天轻呼吸一口气,一脚猛然踏地,身影拔地而起,飘然远去。 空中有快意回荡:“信步纵横皆自在,逍遥处,闲卧云端,看神景照扶木,黯幽见烛!” 第279章 心脉灯火水潋滟 镜水湖,一片流云缓缓消散,楚天身形蓦然出现在空中,环顾四周,已无人影,楚天松了口气,以往听轩辕青青说过,世间武道万千,水灵水运,在上古之时,算是武道根祇之一,甚至有水灵育万物一说,就是在轩辕青青家里,便有一位先天亲水的家族长老,当初在元婴之时,说是炼化了一条蕴含上古水运精华的长河,借水观悟,可凝神养气预未来知福祸,那位没少被轩辕青青提及的水月长老,还留下话来‘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 大道一途,可谓独树一帜,高山流水,让人心神往之。 先前有闫龙甲那些家伙在,楚天虽说也收拢了不少水运精华,只是觉得这种好东西,自然多多益善才是更好,这才先前假装离去,等那银狐女子跟碧水小蛟那王八蛋都离去,才重新现身。 楚天看着湖水灵韵盎然的流转灵气,眯眼而笑。 楚天视野之中,肉眼可见雾霭朦胧下,一丝丝水运精华,好似那夜空星辰点点,闪烁着流萤光华。 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点点滴滴,蚂蚁搬家,燕子衔泥,这才是发家致富的大道根本,楚天深以为然。 双手伸出,平摊在空中,缓缓运转灵诀,开始以秘法凝聚天地间水运精华,空中很快就汇聚起一条条纤细或玄青或碧绿晶莹脉络,沁人心脾,向楚天手心凝聚。 楚天微微讶异,之前收拢天地水灵精华,因为局势微妙的原因,楚天并未在意,眼下才觉察到,在那一条条水运精华汇聚入自己手心之时,意念之中,神魂好似春风拂过,微微颤动。 片刻之后,随着楚天灵诀运转,手心上便出现一条晶莹水运精华长河缓缓流淌,楚天平摊双手三指微曲,做剑指状,随后蓦然翻转,将凝聚于手心的水运精华收入武魂法相。 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水,楚天深吸了口气,缓缓吐纳。 随后脚尖一点,御空而行,在湖泊另一处悬停而立,开始凝聚下一条水运精华。 约莫两个时辰,将镜水湖每一处水运精华浓郁之地搜刮了一遍,楚天满是开怀,武魂法相中,一片方圆十数丈的空间,水波潋滟,碧光流转。 楚天乐呵呵一笑,收获不错,远比自己预料的要好不少。 这就是寻龙师的独特之处,当然,最关键还在于轩辕青青教给楚天的术法神通,品秩够高,足够玄妙,否则换成任何一人,在先前被楚天闫龙甲几人搜刮一遍之后,哪怕能看到湖中水运波光流转,也好似那海市蜃楼,镜花水月,只可远观而已,想要如楚天一般勤勤恳恳凝集收拢,比登天还难。 收拢了湖中水运,楚天看了眼天色,距离天黑还有些时间,只是让人惊奇的是,天空之中,竟是比往日不同寻常的日月高悬的奇妙景象。 整理了一下衣衫褶皱,缓缓御空而行,不急着前往那座叫‘浔叟’的上古宫殿遗址,落在湖心角亭一处栏杆坐下,难得有心情独酌独饮独自赏景。 都说第一次进山寻幽,运气最是好,看来果然如此,至少自己第一次来这千羽秘境,运气是真的没话说,先不说在伏龙谷斩杀的那头地蜥兽,一颗妖丹背脊就值不少青云贡献分,赭石林一路捡漏而来的赭石,也着实不少,至于眼下这镜水湖水运精华,更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虽然一路上波折了些,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楚天更加顺心,福缘际遇,跟武道登高本就一个道理,若是有谁能够一帆风顺,不管何时都顺风顺水,毫无波折跌撞,那才是让人难以安心的事情。 大福之后必有大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说不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至少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准的。 需知道武道一途,真正高处,讲究的是一个白璧无瑕,往往一个小的差错,就有可能在心道上须弥芥子无限放大,千万年来,这般弄巧成拙的事情可不是一人两人。 楚天其实有些犹豫,现在要不要前往那座名叫‘浔叟’的上古宫殿遗址,毕竟遗址中的那些修罗意念,虽说早已历经千万年,毫无灵智可言,但冥冥之中,必定会带有一定的因果牵连。 楚天想了想,很快就摇头一笑,觉得还是算了,反正在这千羽山脉,挣钱的行当又不是只有那么一条路可走。 离开镜水湖后,天色已经再次暗淡下来,楚天便拣选了一条平日人烟稀少的偏僻山路,打算抄近道去往那条叫‘碧溪’的长河,想着运气好些能捕捉一条青鲭灵鲤。 一路上毫无意外,并没有任何青云弟子或者山野妖兽的踪影,楚天暗自感叹,难怪这条小路人烟稀少,估摸着早就被那些精明的青云弟子摸的门儿清了,秘境之中,除却一些隐秘之地,哪儿能有多少油水,想来跟《千羽简记》上标注的相差无几。 晨曦时分,朝霞初升,楚天远远就看见一条波光粼粼不见尽头的大河出现在视野尽头。 楚天暗自长吸了一口气,心里一阵无语,眼前长河,哪里是一条‘碧溪’,哪怕以楚天神桥境眼里,目光所及,都难以看清长河对岸情景。 河水之中,碧波荡漾,让人更为惊异之处,运转灵元后,依稀能觉察到河面上似有一层层玄妙气机在水面之上流淌,甚至在河水中央深处,还有一幅幅灵韵凝结而成的玄妙画面。 不愧是在千羽秘境中极负盛名的山河宝地,就冲这份气象,能一饱眼福大河壮阔,便不虚此行,何况千百年来,还有青云弟子在此地观境悟道,河水之中的灵鲤,不同于寻常山野妖兽,更是难得的天地灵物,只不过灵鲤作为天地上古龙蛟后裔,很是油滑,捕捉不易。 楚天听说东仙峰那个叫陆燕的女子便豢养有一条名叫‘韵灵’的灵鲤,是一种玄青色龙鲤,双翼宛若凤羽,背脊处有一个淡青色水囊,可吞噬天地水运精华汇聚于水囊之中,珍贵异常,对于水属性武道修士可以说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若是能得到一条,元婴之下,修为进境速度至少要提升一倍不止。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别名‘龙蛟’的龙鲤,浑身鳞甲狰狞,很是凶暴,据说是牙齿锋利可咬穿丹河境武道修士体魄,只是这种龙鲤天生蕴含极其浓郁的蛟龙血脉,不管任何武道修士食用皆可淬炼体魄,温养神魂,凡夫俗子更是能延年益寿。 至于楚天听说的那种叫‘青鲭’的灵鲤,整座青云阁也没几条,只是知道在朝仙峰龙池中有一尾,已养了数百年,战力堪比寻常人类的半步元婴境强者。 所以楚天此行,其实并未真的想要捕捉灵鲤灵鱼,更多还是想要多走走看看,退一步说,万物有灵,并不是一句空话,尤其是河水中的那些上古龙蛟后裔,与捕捉者的运气相比,实际上讲究更多的是一个愿者上钩。 青云典籍中记载的那条朝仙峰‘青鲭’,据说当年便是一位长老在‘碧溪’长河偶然说获,说是那位长老不过是路过‘碧溪’,随手弯腰拘了一捧水,便有那条灵鲤主动跃入了他手中,听起来很是玄奇。 多少想要捕捉灵鲤的青云弟子,往往耗费一年半载都毫无收获,跟那位长老比起来,可不是一个生无可恋的感觉,人比人气死人,也难怪不少青云弟子长长感叹没天理。 楚天看了眼远处一座水榭,水榭中有几位青云弟子正聚精会神的执竿垂钓,老生入定,一脸色真挚精诚。 水榭更远处,还有一位弟子乘坐在一艘独木舟上,向河面不断撒网,看的楚天很是无语。 楚天便在河边一块青石上坐下,望着河面波光粼粼的壮阔景色。 很快有一名云纹青衫年轻人快步走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走到楚天跟前后,也是一脸的诚挚笑意,先是手腕翻转,掏出一根碧绿鱼竿,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色彩古朴的方形小盒,以及一团淡银色宛若发丝般的鱼线,向楚天笑问道:“师兄可是来这碧溪河捕捉灵鲤来的?” 楚天看向青衫年轻人,摇头道:“偶然路过,便坐下来看看。” 那年轻人点头一笑,走近些后,将手中鱼竿木盒向楚天递过来一些,“师兄既然来了,要不也碰碰运气?指不定就能钓到两尾灵鲤也说不定。” 楚天笑了笑:“师弟你这话说的可真实在,指不定能钓到,这要是换成别人还差不多,我的话,就算了吧,可不会这些个闲情逸致的东西,是一定钓不着才是。” 青衫年轻人先是露出歉意神色,随即微微一怔,一脸的愕然,饶是平日跟人攀谈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年轻人嘴角稍稍一扯,愣了片刻才笑道:“师兄说笑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师兄平日忙于修习武道也不要紧,咱们这‘碧溪’河钓鱼跟寻常垂钓可大不相同,不讲究那什么运气,最是讲究一个缘分,只要福缘所致,哪怕毫无垂钓经验,也有灵鲤上钩。” 楚天指了指眼前大河,又指了指自己,叹息了一声:“福缘?可拉倒吧,我楚真近来那霉运可真不是吹的,来这秘境短短十来天光景,就差点几次丢了小命不说,还一颗银钱没挣着。” 楚天无奈叹了口气:“都说命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以前我是不信的,现在嘛,我还是不信,但是觉得命背的时候真是连我自己都害怕。” 青衫年轻人一脸无语。 青云阁是有不少外门弟子拮据比山泽野修还不济,可说句不好听的,那也能称得上百里挑一了,眼前这个看上去穿着还算讲究的师兄,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嘴里说的那种人才是,何况自己做这行当好几年时间,眼光一向不差的,难不成这一次真的看走眼了? 是那才进门的落魄弟子,看上了同门的漂亮师姐,这才打肿脸充胖子,砸锅卖铁弄了这么一身行头?心想着来千羽山脉碰碰运气,然后一路运气没碰着,倒是碰了一路的壁,才在这儿坐着看风景? 楚天叹了口气,看向青衫年轻人:“师弟你是不知道,师兄我这一路是有多少磕绊,本来想着来秘境一趟,只要努力一些,便能出去后让师妹青眼相加,最不济也多看我一眼,现在所有家底都赔了进去不说,还落在这般境地……” 青衫年轻人蓦然瞪大眼睛,咋了,还真被自己猜对了? 楚天站起身,转身后就要离开。 他突然转身,一脸比真金还要真诚的神色,看向青衫年轻人,问道:“这位师弟,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你这鱼竿能不能便宜些卖我,你放心,俗话说福祸相依,我楚真都这么倒霉了,指不定就要来好运了呢,若我能钓着灵鲤,一定双倍奉还。” 青衫年轻人一头黑线,嘴角不断抽搐。 楚天手腕玉镯内,难得醒来的轩辕青青忍着笑意。 不愧是大混蛋,真是越来越混蛋了。 楚天满是希望的看着青衫年轻人,突然从袖中取出六枚雪灵石,一咬牙道:“师兄,我身上就有这几枚雪灵石,你看看能不能……” 青衫年轻人一拍额头,“算了,六枚雪灵石,我这副渔具借你用一天,明天这个时候,便还给我,如何?” 楚天脸色一喜,“多谢师兄了。” 得,先前还师弟来着,现在就师兄了,青衫年轻人翻了个白眼,他娘的,自己做这买卖几年光景,这还是头一遭。 不过他很快就看了楚天几眼,心道也真是个倒霉的,就你这样还不想着挣些资源好好修炼,却想着那什么师妹,真是醉了。 年轻人抬手抹了把脸,取出一壶灵酒,喝了一口,压压惊。 斜瞥了一眼,河畔,那看上去颇显富贵的白衫年轻人,手中鱼竿猛然抛出,在空中划过一个巨大弧度,如丹青圣手一笔泼墨,让他心神微微恍惚。 河面涟漪微荡,便见白衫年轻人一脸真挚,嘴里念念有词,眼睛死死盯着水面。 青衫年轻人揉了揉脸颊,又喝了口酒,那一抹恍惚如炸开的涟漪,消失不见,他无语道:“难不成是看错了?” 河畔,楚天依旧纹丝不动。 水面碧波荡漾,天空白云漂浮,一轮骄阳正缓缓升空。 楚天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笑容,就说嘛,只要愿意去看,其实还是有很多人间心脉如灯火的。 青衫年轻人莫名其妙,觉得有些醉意,不知不觉沉睡起来。 第280章 武运显气象 天色渐黑,楚天静坐在大河之畔,手持一杆碧竹鱼竿,独自垂钓,清风吹来,水波潋滟,楚天周身,似有一层肉眼可见的灵韵涟漪缓缓荡漾,灵韵流转。 整整一天,楚天静静坐在河边青石上,恍若老僧入定,期间哪怕有两次灵鲤咬钩,楚天依旧恍若罔闻,便是在远处垂钓的一些青云阁弟子,也不时向楚天这边看来,神色怪异,正常而言,碧溪河水先天蕴含一种化灵之气,那些拴挂在钩的料饵,即便没有灵鲤咬钩,也需半柱香更换一次,否则便会被河水吞噬灵气,可楚天竟是一天未动,难不成真是想着愿者上钩不成? 虽是好奇,并未有青云弟子上前来过问,其实为了捕捉河中灵鲤,实际上经来此垂钓的青云弟子早就见惯了各种奇葩怪事,从撒网打鱼,下水摸鱼,豢养一种先天喜好食鱼的水鹰,以秘法让水鹰捕鱼,甚至于在河畔搭建祭坛一般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说是什么灵鲤乃上古龙血后裔,通灵性,心诚则灵,总之是千奇百怪,应有尽头,说到底,就是想着法子碰运气,倒是真有一次,一位青云内门弟子,为了捕捉一尾青鲭,那可叫一个费尽心思,花费数万月华石请宗门一位墨家炼器大师炼制了一个上品灵网,亲自跃入河水之中,还真被他拖上来了一尾灵鲤,只是让人惋惜的是,那尾灵鲤也是性子刚烈,在被拖拽上岸之后,第一时间便选择玉石俱焚,到头来让那位青云内门弟子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就是在那之后,前来捕捉灵鲤的青云弟子才收敛了许多,不然如楚天这般撞大运的,更多。 一阵清风吹来,水波荡漾,宽阔河面肉眼可见一层层涟漪似细微浪潮,层层叠叠,向远处推去,雪白一片。 若有人站在楚天身前,定眼向河面望去,便会发现,那层层水波,一条条无形水脉,像是那垂钓鱼线,被灵鲤扯动,时而绷紧,时而松散。 天空明月缓缓西移,河面人影隐隐烁烁。 一天一夜在不知觉间过去,楚天依旧纹丝不动,当秘境之中有一抹朝霞升起,楚天心头似有感应,蓦然睁眼。 河水之中,一尾玄青色龙翼鲤鱼越出水面,向楚天所在河畔撞去,刹那之间,河面更是涌起一股许多青云弟子从未见过的绚烂一幕。 但见河面之上,风起云涌,水汽凝聚,似有一条水龙生成,紫黄气象,滚滚而来。 河畔远处,十数名正垂钓的青云弟子都是睁大了眼,有错愕,更有惊羡。 千百年来,青云阁有不少记载,说是青鲭者,乃化龙之鲤,先天通灵。甚至于只要能得到一尾灵鲤青鲭认主,血脉相连,即便武道天资再平凡无奇,也能平步青云直达元婴谪仙境界。 只是下一刻,那十数名青云弟子,更是瞪大了双眼。 只见那灵鲤越出水面,落向楚天之际,原本还静坐河畔的白袍年轻人猛然起身,竟是一巴掌向那尾灵鲤拍去,下一刻,便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但见那尾灵鲤被楚天一个巴掌拍飞不说,还被随后一拳重重砸在头顶,眼冒金星,扑通一声坠落河中。 灵韵流淌,涟漪阵阵,伴随而起的黄紫气象也是随之崩碎。 手腕玉镯,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少女鄙夷咧嘴,神魂灵体在外一闪而逝,瞥了眼那尾坠落河中的灵鲤,一眼惋惜。 楚天睁开眼,心里一喜,感受体内充沛似大浪滔天的灵元,嘿嘿一笑。 这一拳得劲,突破神桥二境不说,还有一种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感觉,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虽说先前那位看似青鲭的灵鲤没露出半点马脚端倪,但楚天依旧能觉察到那股熟悉的气机。 好比一个人的身高相貌,可以不同,但身上的本源气机,灵韵流转,绝不会改变。 河水之中,在那尾青鲭坠落河水后,河面之上,顿时涌起大片浪花,好像一线大潮,剧烈翻滚。 那尾灵鲤更是浑身一震,现出真身变作一条玄青龙蛟,满脸怒火,向河边那个身影望去。 它骂骂咧咧,摇头晃脑,好像要把那股晕眩感甩开,然后闷哼一声向河水深处游去。 楚天不远处,那青衫年轻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正看见眼前一幕,瞠目结舌,咽了咽口水,随后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是做梦,他先是深吸了口气,旋即一脸怒其不争神色,顿时觉得万箭穿心,心道你这家伙活该不被自己师妹待见,多少青云弟子在这碧溪河苦等几年都难以钓上来一尾灵鲤,你小子就这样一巴掌给拍飞了? 只是青衫年轻人很快就压下了心底恼怒,看向楚天,一脸古怪道:“师兄,你可知道先前被一一巴掌拍飞的是什么?” 楚天一脸茫然,摇头道:“难道不是这河中水妖鱼怪之类的东西?” 青衫年轻人脸颊抽搐,一副白日见鬼的神情,痛心疾首道:“水妖鱼怪?你可知道先前那一巴掌被你错过了多大的机缘?那可是这碧溪河中的第一珍异的灵鲤,若是能得到灵鲤认主,将来武道成就就是那元婴境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这一巴掌,你这一巴掌……” 青衫年轻人哀叹一声,抬手揉了揉额头。 楚天心里一阵无语,心道又不是你的机缘,至于么。 青衫年轻人叹了口气,一摆手:“算了,到手的机缘抓不住,错过就错过了,多想无益。” 他看了看楚天手中碧绿预鱼竿,叹息道:“师兄既能差点得到一尾青鲭认主,想来也是武运福缘深厚之人,将来成就定然不会太低了,这副渔具就当送给师兄你好了。” 楚天赶忙笑着道谢。 青衫年轻人一脸无语,自己丢了这么一桩天大机缘,竟是根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楚天好似知道青衫年轻人心里所想,叹息一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没有抓住,便说明那道机缘并不真的属于我,至少现在不是,既然如此,干嘛多想,本来就满怀心事了,不然的话,还不得被那些心思活活压死。” 青衫年轻人心道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这倒是。” 他又叹了口气,看了楚天几眼,心道真是个没怎么走过山河的,说道,“相逢便是缘,何况咱们还是同门师兄,我便多说两句,师兄你也别生气,都说一叶知秋,见微知著,就看师兄你先前一巴掌将那尾灵鲤拍飞,不是我说,一定有问题,或许是你心境上面,或许是在更细微的脉络上,甚至有可能牵扯气运一说,我修为境界虽然不高,但是家族在青云阁也算有些门面,更是传承还跟主脉有些出入,师兄你可别不当回事,不然天大的好事,指不定也会变成祸事了。” 楚天脸色有点尴尬,自己总不能跟着年轻人说先前那尾灵鲤根本就不是什么青鲭,而是一条碧水小蛟畜生吧,想了想,还是向青衫年轻人抱拳道:“多谢师兄提醒,我一定会注意。” 青衫年轻人摇摇头,叹了口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也只是听过一些只言片语,甚至都不太相信,但是在家里的时候,不管是家主还是他父亲爷爷,都说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无,眼下也不知为何,就对眼前这家伙说出这番话。 楚天看了眼手中碧绿鱼竿,再次向年轻人道了声谢。 虽说同是青云弟子,说到底,也只是一场萍水相逢,先前那番话,不算交浅言深,却很真诚了。 楚天心思微动,转头望向远方,将手中鱼竿收起,叹气道:“到手的机缘都没抓住,看来我的气运真是出了点问题,就不打扰师兄了。” 青衫年轻人笑道:“也好,我也觉得你还是回山门的好。” 楚天点点头,抱拳告辞。 只是楚天没走出几步,青衫年轻人就叫住楚天,轻声道:“若真是身上缠绕了不明的因果或者沾染了什么鬼蜮术法,最好去一趟千机峰,千机峰是咱们青云阁根本之一,有一种无形天地道韵,能隔离外面天地,镇压因果,虽说不能立竿见影,但时日久了,总能将一些与宗门大道根祇相悖的因果道念慢慢磨损掉。” 楚天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兄提醒。” 青衫年轻人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袁杰,是青罗山袁家弟子。” 楚天犹豫了一下,笑道:“东仙峰外门弟子,楚天。” 袁杰微微一愣,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楚天转过身摆摆手,“祝袁师兄财源滚滚,能在这秘境中大丰收。” 袁杰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灵光一闪,蓦然睁大眼睛,向远处看去,那道身影已消失不见。 只见眼前水面,一层灵韵涟漪尚未消散,如灵韵脉络,映入眼帘。 袁杰咽了口唾沫,再次愕然无语,嘴角抽搐道:“果然不愧是东仙名誉弟子,好大气魄,竟是连灵鲤都不看在眼里。” 袁杰纵身一跃,跳入河水中。 远处,几名青云弟子一脸愕然。 奇了怪了。 河水中,一层碧波如丝缠线,环绕袁杰周身,哪怕只是那股浩然武运残留,也让他觉得如沐春风,醉醺醺然。 感受到体内无形之中凝练许多的那股灵韵气象,袁杰眉宇间神采飞扬。 一座山头上,楚天转身望去,会心一笑。 第281章 天下有意思 离开了碧溪长河,楚天最终还是决定去那座名叫‘浔叟’的上古宫殿遗址去看一看,反正自己此行千羽山脉,收获不少,更是妥妥当当踏足了神桥二境,接下来也就更没有什么需要着急去做的事情了。 再就是对于无形之中所谓的因果,楚天心里有些犹豫,关乎自己,画地为牢。 有些事情,了需应自了,该来的总会来。 楚天脚尖在地上轻点,飘然而行。 思绪飘远。 青云阁比起原本的想象,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当初第一次从剑一那儿听闻暮霭城那场谋划,楚天便觉得不管正道还是魔道,实际上都逃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为了所谓的武道登高,大道根本,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甚至于在无数人眼里,天地间的弱者,那些人的性命,就像是过往云烟,都是自己登高途中的垫脚石和蝼蚁,打杀之后无需计较,风吹过,便消失不见。 眼下亲自来到了青云阁,虽说时日不长,但是从青云城,走上东仙峰,再走过了血岩山,来到这千羽山脉,楚天便觉得,青云阁,没有自己假想的那样糟糕。 不管是最初见到的那个叫刘唐的家伙,还是那位名叫苗晓东的师兄,再就是唐越闫龙甲,以及先前遇到的季尘师兄妹三人,给楚天的感觉都是很不错的。 楚天甚至可以想象,即便是姜家或者是依附于姜家的那些人,实际上在有些人眼里,可能也是在心里有着牵肠挂肚的他人。 楚天有些明白起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正魔之间的真正区别,是那一线是否还存在。 只是楚天心里有些无奈,看到明白更多事情,有些阴霾却并不会随之消散,反而会随之出现一条条原本或许就存在,但沉寂未曾显化的脉络,慢慢浮出水面。 …… …… 玉绛峰,闫家祠堂。 一位身穿紫衫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祠堂大殿,空中雾霭弥漫,然后一副灵纹图录缓缓展开。 当图录中出现一片气蒸云梦的碧绿湖面,湖中心的八角行亭一位身形妙曼的女子神色幽幽,那名双腿跪在大殿的年轻人浑身一震,眼中满是狞厉挣扎之色,他深吸了口气,咬牙颤声道:“弟子无能,还请师父责罚。”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淡声道:“不该是你的,就是强求也强求不来。” 年轻人抬起头,目光阴沉看向那副灵纹图录,他咬牙道:“若不是那叫楚天的家伙,我……” 不等他说完,中年男子顿时皱眉,沉声道:“到手的机缘,抓不住不怪你,可事到如今,你不去反思,却还想着找那些自认为理所当然的借口,就你这心性,就算能拿到那份机缘,又能如何?” 年轻人浑身一震。 中年微闭双目,深吸了口气,看着这位怒其不争的弟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那叫楚天的年轻人,虽说是朝仙峰名誉弟子,可他才刚刚踏足神桥境,撇去这一点不去说,为了这份武道机缘,你准备了多久?我们玉绛峰又为你付出了多少?到头来一败涂地,你能怪得到谁?” 中年男子暗自叹息,手指向那副灵纹图录,淡声道:“这是我耗费了极大人情气力才得来的,你看仔细了。” 年轻人脸上狰狞缓缓消散,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图录之中好似光阴流逝的长河。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年轻人最先是一脸的心妒和怨恨,慢慢的神色收敛,变得愕然惊悸,最后睁大眼,神情愈加凝重。 画卷之中,最先是一个衣衫华丽的少年人鲜衣怒马的场景,花街柳巷,‘无恶不作’,身边跟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扈从,然后是那少年人跟扈从被另外一群更加壮实的人围堵在街巷尽头,笑脸狰狞,先是有人一脚踹去,然后就是无数棍棒加身。那少年人跟扈从蜷缩在墙角,双手护住脑袋,只是紧咬牙齿,一言不发,在那之后,为首的壮实年轻人朝少年人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半晌,这才哈哈笑着扬长而去,然后少年人只是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咧嘴一笑,他帮灰衫扈从擦了擦嘴角血迹,脸色无奈,“你是不是傻子,他们要找的是我,你跟着我跑干啥。”灰衫扈从咬着嘴唇,擦了擦眼泪,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少年人,再之后,少年人揉了揉那位扈从的脑袋,双手环抱后脑一笑,“放心,等以后少爷我有了本事,一定让那些欺负咱们的人都十倍百倍奉还。”灰衫扈从重重点头。时光流逝,两人快速向远处跑去,画面景象浮光掠影,那个少年人离开了家乡,一人西行,有跟山野妖兽的拼命厮杀,有跟山泽野修的锱铢算计,有站在高山之上俯瞰人间灯火,有仰躺河畔抬头望星辰点点,当他看到那已经长大成青年的家伙在龙骧城面对十数名神桥境武道修士的围杀,名叫闫岩的年轻人心神更是一震。 此后重重,千山万水,看的闫岩心神震荡,翻滚不已。 最后他甚至出了一身冷汗。 中年男子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弟子,暗自摇头,“是不是现在还以为,那叫楚天的小子,能成为朝仙峰弟子,真的是生来命好?” 中年男子冷声一笑,“天底下的确有生来便有大富大贵者,但他绝对不是,至少比起你闫岩来,绝对算不上。” 闫岩沉默不语。 中年男子在大殿木椅上坐下,淡声道:“若你是那楚天,不要说走到这青云阁,三千万里,能走过一千万里不死,便是好的。” 闫岩心神黯然,低下头颅。 中年男子看着心道就要崩碎的弟子,摇头叹息道:“天底下真正的强者,都是在生死一线中一步一步攀爬起来的,这一点,从无例外,哪怕他人身上光芒再盛,也只是隐藏了背后的艰辛而已,我之所以会耗费如此代价让你看这些,并不是要你知道自己的心性不如别人,而是要你知道,天外有天,有些事情,不能顺你的心意,有些机缘,擦肩而过却抓不住,怪不得别人,你需要做的只是扪心自问,问出心底那份想要的答案才是。” 闫岩浑身冷汗,忍不住颤抖。 中年男子抬起一手,将跪倒在地上的弟子轻轻托起,“上古佛门有句话很好,莫向外求,这一点尤其适合我们玉绛一脉心道传承,经历了山下最底层的莫怕滚打,经历了山上武道氏族的福缘气运,再问问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己,若能看清,即便是因果红尘又当如何?” 闫岩抬头看着中年男子,眼神茫然。 中年男子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玉绛峰弟子,亲自下山去世间走上一遭,若不能看破这一点,便不用回来了,在这期间,生死自负。” 闫岩额头满是汗水,他盯着自己师父,咬着牙,终于后退一步,双手抱拳躬身道:“弟子知道了。”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抬手将灵纹图录收起,向外看去。 云聚云散,起伏不定。 …… …… 岳青峰唐家,唐越一脸无奈。 他原本并不清楚玉绛岳青两峰之间的那些个复杂牵连,帮助那个叫闫岩的家伙砥砺心道,也本以为是父亲家主那些人的人情交易,不想竟是涉及自己的大道根本,眼下闫岩那家伙一败涂地,就连着他的武道根祇都收到了牵连,这让他很是郁闷。 真是没天理了,自己这躺着都能中枪。 唐越看了眼岳青峰山巅那座祠堂,犹豫半晌,决定还是过去问一问才行,有些事情,不给弄明白了,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尤其是自己被当枪使了这么长时间。 只是唐越很快就改变了想法,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赶忙转身,向山下折返而去。 不等他溜之大吉,山巅便有一道声若洪钟的声音传来,“唐越,家主传令,速速前来祖师堂。” 唐越只觉得……生无可恋。 天杀的,指定没什么好事。 …… …… 千羽秘境一座山岭,采摘到生石花的季尘三人正打算返回宗门。 路上这个遇见几名青云弟子在围杀一头玄阶后期妖兽,虽说那几名青云阁弟子是有备而来,不光准备了品秩极高的灵纹符箓,更是准备了几件威力极大的一次性灵宝,只是无奈为首那名弟子才刚刚神桥六境,一时间有些狼狈不堪。 眼看两名青云弟子命悬一线,季咲然心里一急,就要上前帮忙,却被自己哥哥一把拉住,他看着自己妹妹,沉声道:“给你说过多少次,山河险恶,人心难测,一定得改改你那侠义心肠的好人性子,吃过一次两次亏就算了,这还是在咱们千羽秘境,不然在外面,指不定就要被人后辈捅刀子,救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季咲然咬了咬嘴唇,脸颊微红,小声道:“知道了,我这不就是觉得是在咱们千羽秘境么。” 白铎还是那副憨厚表情,乐呵呵一笑。 季尘无奈叹了口气,一步掠去,周身金甲覆盖,向那两名命悬一线的同门弟子快步奔去。 白铎看着季岑大哥的背影,破天荒握住了女子皙白手掌,轻声道:“咲然,季大哥说的对,一山更比一山高,若是在外面山河,你可一定得收收这个性子了,谁知道那些即便命悬一线的人,有没有隐藏底牌手段,有没有别的心思,能保持你这份天然心性已经很不错了,不用事事都钻牛角尖,何况人力终有穷尽时,万一表面上看着简单,实际上是季大哥也解决不了的事情,咱们就会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季咲然犹豫了一下,转头望向自己哥哥,跟那头妖兽相撞在一起,接连向后倒退数十步,她咬着嘴唇,点头道:“我知道了。” …… …… 东海之上,有白袍年轻人闲卧云端,身前棋子若星辰列布,他先是看了看一颗鲜红若玛瑙的棋子,轻声道:“上古修罗,天地一线间,真真妙也!” 然后他双指捻住另外一枚七彩棋子,摇头笑道,“扪心自问,莫向外求,自古以来多少聪明人,比聪明更聪明的人,都弄不明白,你们难道比更聪明还要聪明了?” 他笑着摇头,目光落在一枚洁白如玉的棋子上,叹息道:“可惜了,终究是女子,束缚太多,天地任侠之气,我可气冲云霄,这份意气看不到喽,可惜可惜!” 他很快就又摇了摇头,轻声自语,“倒也不错,女子意气冲云霄,终究是……不太雅观了些,留有一份真心,平平淡淡也是莫大福气。” 最后他目光温和,望向一处,蓦然咧起嘴,笑脸灿烂。 那边,一座城镇,碧青长裙少女,她双眸眯起月牙儿,似笑非笑看着一名少年,她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少年,“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把你揍成猪头?” 少年哭丧着脸,“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跟在你后面走怎么了?” 少女眯起双眸更是只剩一条缝,少年赶忙后退一步。 少女哼道:“就你这样也配说喜欢我?” 少年一颗心都要碎了,“你不喜欢我,难不成还不能让我喜欢你了?” 少女白眼道:“行啊,不过我跟你说,我喜欢的人,必须得是天底下最英俊帅气的,修为境界将来最高的,还得是……” 她本来想说还得是最喜欢我的,只是一想清婉姐姐说他早晚都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顿时觉得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对,赶忙改口道:“反正不会是你小子就是了。” 少年顿时万箭穿心。 少女撇了撇嘴,转身走去。 少年尤不死心,跟在少女身后。 少女一转身,看着少年怒道:“再跟着我真把你揍成猪头了啊。” 少年赶忙停住脚步,眼观鼻鼻观心,抬手揉着下巴,看着路边一座酒楼,人来人往,怎么就偏偏遇上了她呢?这一定是缘分啊。 少女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继续走去。 那少年见少女没放狠话,顿时眉开眼笑,继续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少女身后更远处,有一名青年男子,无语摇了摇头,自己这妹妹,真是叫人头疼,至于那名少年人,注定要伤心很久了。 少女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脚步如飞,挺起胸膛,“青云阁,等着我,我楚惠来了!” 天上,那白袍年轻人,觉得天底下真是有意思。 第282章 天才相遇,知己相逢 一座看上去破败荒凉的宫殿遗址前,楚天有些无奈,虽说只是在外围转悠了一圈,可到底是一头修罗阴物没遇着,也就是说想要抓捕那些神魂精魄凝结的修罗意志,还得往更深处去才行。 去往宫殿深处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空中时不时吹来的阴风,让楚天有些浑身不自在。 楚天抬头看了眼宫殿正前方那块早已被岁月侵蚀斑驳的石碑牌匾,依稀能看见石碑上篆刻有‘开天’二字,在‘开天’二字之后,是一条被利器劈斩出来的巨大沟壑,即便岁月久远,那股凛冽杀机,依旧让人惊心动魄,可以想象,当初斩断这块石碑的人,修为得是达到了多么恐怖的境界。对于这块篆文石碑,《千羽简记》中介绍不多,但只是寥寥几句话,其中张狂杀意便让人不寒而栗,其中有一句话,更是直言这块‘开天’石碑‘刀意之戾可破五岳’。 众所周知,东玄州,东西南北中,各有一峰直冲天穹,镇压一州武运,被称为东玄五岳,虽说对于‘开天’石碑的描写古语夸大了些,但敢用这般言语,自然不会全然的子虚乌有。 楚天收回视线,摇摇头,决定在宫殿遗址外围盘桓半晌,至于那‘开天’石碑中的凛冽杀机,楚天没半点觊觎的念头,虽说哪怕能参悟炼化一星半点,就算是泼天福缘,但是一旦没那份福气,可就是被杀机侵入体内入神魂紫府,魂飞魄散的惨淡境地。 这种事情,青云阁千百年来,不是没有,甚至还不下一手之数。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楚天还是无奈叹了口气,不是说此地化作修罗阴物的阴魂就跟山野之中林木一样多的么,怎滴自己小半天连个毛都没遇着。 看了眼遗址深处幽暗空间,楚天想了想,决定还是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 宫殿遗址深处,一座断壁残桓的大殿之中,到处都是破碎甲胄碎片,有些因为岁月久远,甚至一碰就要粉碎成尘灰。 大殿一角,一位身穿淡青金缕衫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他一手轻摇玉骨折扇,双眸微眯,看着角落一处不起眼的灰影空间,空间外围有金光流淌,如山涧溪水,交织缠绕,里面,是一阵阵凄厉嘶哑的惨叫。 另一侧倒塌桓墙上,一位身形笼罩在黑影中的男子孽孽而笑,如一只巨大蝙蝠,匍匐在夜空中,双目散发出幽幽寒芒,他阴沉笑了一会,便发出一阵破碎瓷器磨损的声音,转头望向那个年轻男子,声音冰冷道:“饕天,劝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不要得寸进尺了才是。” 年轻男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屈指一弹,灰影空间周围金芒顿时猛然一闪,如人收网,便见一团幽绿光华一闪而逝,并未被年轻男子收入手中,而是张开嘴,一口吞下。 修罗阴物,历经千万年岁月,早已失去神智,可即便如此,自古以来,只听闻过妖兽鬼魅吃人的事情,从未听说过有人吞噬阴魂鬼魅的道理。 年轻男子将那一团幽绿光华吞入腹中,做出一个很是陶醉的神情来,呵呵一笑:“我饕天此次来到这儿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难得今儿运气好,哪有就这样入了宝山直接离开的道理。” 他嘿嘿一笑,继续缓缓道:“再说了,这些个神魂精魄所化的修罗阴物,本就没有灵智,于天地间自生自灭,咱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扰,岂不是很好?” 黑影之中,一阵讥笑,沙哑道:“我偏偏要说不好呢?” 名叫饕天的年轻人叹息一声,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咱们好歹也有过几笔皆大欢喜的买卖,何必这么不近人情,说真的,我是半点不愿意跟你来一场生死之斗惨烈厮杀的,我能进来这里不容易,你能开灵也是有大机缘,咱们都不易,退一步海阔天空,多好,实在不行,等我出去后,下次进来,帮你带一些鲜活的神魂精魄如何?” 黑影更是一声讥笑:“不近人情?老子本就不是人,哪来的人情?至于你们这些人类的话,能信?” 饕天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 宫殿遗址,虽说集聚了无数怨念阴灵,不愿轮回天地,历经千万年岁月,神智磨损殆尽,可凡事总有例外,就好比眼前黑影之中那团虚幻身影,历经无数年怨念聚散,始终有一抹神智不灭,久而久之,借助吞噬此方天地残破神魂,机缘之下,成为一种类似阴灵的存在,相对于寻常修罗鬼物,可以吞噬人类神魂精魄增进修为,只是这种凝聚神魂意念的存在,极其稀少,再就是一经发现,大多都会被青云阁弟子打杀,夺取那一份修罗意志。 黑影阴灵缓缓翻滚,就要蠢蠢欲动,突然自桓墙拔地而起,黑烟滚滚,望向远处,“啧啧啧,今儿是什么日子,竟接连有两人能破开此地噬魂阴风。” 饕天笑眯起眼,问道:“怎么说?” 黑影阴灵沉默半晌,阴寒道:“既然如此,你帮我将那人截杀于此,作为回报,我送你十份修罗神魂精粹。” 饕天呵呵笑道:“十份修罗神魂精粹?你阴沉河主真是大方,在此地开灵数十年,经营不下百年,就要十份神魂精粹把我打发了,是看不起你阴沉河主自己,还是看不起我?” 黑影阴灵沉声道:“二十份,不能再多了。” 饕天咧嘴一笑,“能来到此地的青云弟子,先不说简不简单,神魂坚毅程度决然不会低了,既然阴沉河主不打算跟我饕天开诚做生意,那就算了。” 黑影阴灵皱了皱眉。 他阴沉哼了一声,道:“四十份神魂精粹,不能再多了。” 饕天哈哈一笑,道:“就是嘛,咱们俩多长时间的交情了,爽利些多好。” 饕天一脸惋惜叹了口气,“可惜了我那位师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过话说回来,阴沉河主你这事可得做的干净了,不然走漏了半点风声,我回到青云阁,可就不止是在头顶挂这个死字这么简单的事情。” 黑影阴沉道:“不用你提醒。” …… 楚天有些无奈,一路上走了近百里,不要说修罗阴物,便是连个鬼影子都没碰着,倒是随着深入宫殿遗址,那种吹拂神魂的阴冷罡风浓郁了不少,这亏得自己武魂法相能否衍化那种阴冷气机,否则还真不敢随便踏足此地,难怪千百年来,相比其他试炼之地,前来此地的青云弟子要少上不少,甚至即便有一些富贵险中求的青云弟子,也多是在外围逛荡。 既然如此,宫殿遗址深处的修罗阴物不应该这般稀少才是。 一阵阴寒冷风吹来,楚天只觉的神魂一阵晃动,下意识收敛心神。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还是小心些的好,便是寻常行走山河历练,都要时刻小心那阴沟里翻船,何况在这人迹罕至的鬼蜮之地。 随着阴风过境,地面上被卷起一层层细碎尘土,脚步落在碎石瓦砾上,发出卡擦声响,四周空旷寂静无声,楚天突然心神一紧,抬头向正前方望去。 一座破败不堪的大殿之中,骤然卷起一片黑烟,黑烟滚滚,很快弥漫整个大殿。 楚天下意识后退一步,体内灵元运转,便看见一股好似泼墨般的黑影从大殿中飘荡而出,黑影之中,隐约可见是一个披挂甲胄的虬壮汉子,只是并无实体,他看见楚天后,啧啧而笑,声音沙哑阴沉:“神韵气象好浓郁的小子。” 楚天皱了皱眉,神色凝重盯着黑影汉子,周身三丈之外,已尽数被黑烟笼罩,沉声道:“你是谁?” 那黑影汉子哈哈大笑,身形在空中轻轻游荡,他咧了咧嘴,“你自己闯入我的地界,竟然还问我是谁?不过话说回来,好久没有青云弟子能走到此地了,不过你放心,在你死之前,一定不会后悔来此地一行的。” 他啧啧大笑,“我那魅儿妹妹最是怜惜你们这些青云弟子,特别是如你这般相貌俊俏的小子,虽说直接吞噬了你的神魂最是好,可谁叫我更疼爱我那魅儿妹妹,小子,你临死之前能跟我那妹妹云雨一番,要是体内阳气够足,三天五天的鱼水之欢,可不是比寻常享福数年还要来的快活,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言语之中,黑影汉子情不自禁摇头叹息,嘴角黑烟好似那垂涎低落,只觉得就他那魅儿妹子的身段,跟这人类小子一起快活,真是暴殄天物,不过为了自己将来的大道根本,也就算了。 楚天皱了皱眉头,神情凝重。 黑影汉子哈哈笑道:“你若是识相,便束手就擒的好,指不定等我吞噬了你的神魂,便会借你这副皮囊一用,这么算来的话,你也不算真的死了,出去后还是那个风光的青云弟子。” 楚天深吸了口气,平静道:“你既是已开灵的阴魂之物,如此张扬截杀青云弟子,就不怕被追杀千万里,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 黑影汉子咧了咧嘴,指向楚天,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天地,问道:“这本就是我的地盘,再说了,你们青云弟子来此历练,自然要有生死自负的觉悟,你连这个都不晓得?还是说,你是那四大主峰核心弟子?” 楚天沉默不语。 黑影汉子继续咧嘴道:“那你就是哪个武道氏族的嫡传子弟,身上有一命换一命的玄灵法宝,能逃过一死,再找上门来?” 楚天依旧沉默无言。 黑影汉子似乎被逗乐了,声音沙哑,哈哈笑道:“那你有什么底气说那种没脑子的笑话?不过能来到此地,应该有些背景靠山才是。” 话音未落,空中黑烟蓦然翻滚起来,天地之间,如那海面骤然下沉,原本便历经千万年岁月侵蚀的墙壁残桓轰然炸响,齐齐崩裂,黑影汉子伸出一手,五指如钩,就要向楚天当头抓来。 楚天嘴角微微上扬,原本脸上凝重变为一抹讥讽之色,左脚后侧一步,右手双指并拢,头顶雷云剑池蓦然绽放,下一刻,雷蛇激荡,将所有黑烟齐齐笼罩,楚天手心,一团烈日般的璀璨剑虹骤然射出,从黑影中贯穿而过,浩然罡风以楚天为圆心,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阴寒罡风尽数消散,。 楚天双指轻轻加重力道,黑影本就模糊的面孔顿时发出一阵凄惨哀嚎,黑烟好似血液流淌,楚天微笑道:“怎么,仗着自己在此地占据天时地利,就真当自己是此地老天爷了?就算是开灵的修罗意志,也还在鬼魅阴物的范畴,看来是在此地呆的时间久了,就不知道外面天地的浩然罡风是什么滋味了。” 黑影汉子脸色扭曲,咬牙切齿道:“你还不动手?” 楚天手指轻轻一晃,笑而不语。 但见大殿一侧有一名身穿淡青金缕衣的年轻男子走出,他一脸歉意,看向黑影汉子,摇头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那魅儿妹妹的。” 楚天笑望向年轻男子,问道:“怎么说?” 年轻男子无奈摊了摊手,“咱们怎么也是同门师兄,不过你帮我制服了这头阴物,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楚天一手剑指在空中横抹,那团黑影顿时哀嚎一声,在空中化作一团漆黑如墨的神魂精魄,淡声道:“我可不是帮你制服的这头阴物。” 年轻男子讪讪一笑:“自然自然,我一时口误,师弟你看这样如何,我出一百枚月华石,买了你手中的这团神魂精魄,怎么样?” 楚天摇头道:“一百枚月华石?” 年轻男子轻轻摇晃右手折扇,想了想道:“一百五十枚,不能再多了。” 楚天摇头道:“不卖。” 年轻男子怔了怔,咧嘴道:“就算咱们不是同门师兄弟,也讲一讲江湖道义好不,若不是我截住了这阴物的退路,你哪有这么容易就将其击杀?” 楚天瞥向大殿一侧,一处地脚,有暗红色鲜血潺潺如泉水。 双方同时沉默。 有些事情,哪怕不点破,也都是心知肚明。 自己先前为何会走到这里,又为何会如此轻易击杀那神魂阴物,对于前者,哪怕自己走的那条线索再如何隐匿,此刻也发现了些端倪,至于后者,自然是自己祭出雷云剑池甚至第一时间拳意若浩然之气覆盖天地,局势的瞬间翻转。 沉默半晌,年轻男子率先开口,笑道,“行吧,我承认师弟你会走到此处,是因为我的些许牵引,不过若不如此,我跟那阴物就算耗到明年,也未必能脱身,师弟你一看就是那古道热肠的好心人,就算我不多此一举,也不会不帮师兄我吧。” 楚天点头道:“五百枚月华石,一颗都不能少。” 年轻男子一脸愤懑,咬牙道:“同门之谊,太多了。” 楚天神情不变,看着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眼睁睁看着楚天就要将那团神魂精魄收起,唉声叹气一声,一挥袖,取出五百枚月华石抛给楚天,呵呵笑道,“师弟仗义!” 他右手折扇轻轻拍打手心,笑问道,“先前那黑影汉子,是十里外那条阴沉河中汲取了河水气运凝聚成型的阴灵,还有一个相貌很是端正的妹子,师弟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把那家伙老窝端了?” 楚天问道:“还有别的修罗阴物?” 年轻男子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若没猜错,那自称是阴沉河主的家伙,这些年少说了收取了不下百份化作修罗意志的神魂精魄。” 楚天眯眼看了年轻男子几眼,点头道:“可以。” 年轻男子哈哈大笑,上前想要拍拍楚天肩膀,被楚天侧身避开,讪讪笑道,“师弟年纪轻轻,神桥二境便能一人来到此地,真不简单,想来在所有外门弟子中,也能跻身前十人的行列了。” 他说到这里,好似突然记起一事,叹了口气,伸出左手,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闷哼道:“话说回来,我听说那东仙峰收了个名誉弟子,好像是叫什么楚天来着,我这一趟来千羽秘境走的急,不然一定得去会会那家伙,娘的连我外门第一的名号都差点抢了去,害的我那些个漂亮师姐师妹一个个都神魂颠倒,整天神色痴痴的在那胡思乱想,师弟你见过那传说中的名誉弟子没,给师兄我先说一说。” 楚天愕然看着眼前年轻男子,瞪大眼睛道:“莫非师兄便是被誉为青云外门七十二峰第一武道天才的饕天师兄?”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一些谬赞而已。” 楚天上下打量了半晌这位名叫饕天的家伙,一脸三生有幸的敬佩模样。 楚天想了想,问道:“饕天师兄不足二十岁,便已经半只脚踏足了丹河境,听说这还是特意压境的原因,怎么会来这儿?” 远处一阵水花碰撞的清脆声响,好似瓷器开片声。 饕天笑道:“每个人的武道根底都有不同嘛,这儿便是我的福缘之地,倒是师弟你,神桥二境便能来到此地,必定是一位灵纹师,还是很天才的那种是不是。” 楚天答非所问道:“若不是因为我的武道本源能凝聚一份浩然气象,先前饕天师兄真的打算跟那阴物联手对付我?” 饕天拍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晃了晃,望向远处那条河水漆黑似墨的长河,道:“怎么可能,我饕天再心性不济,也不会真的对付同门师弟,何况还是那种腹黑阴手,但是对付那种跟泥鳅一般的阴物,还是得耍些手段的,不然打杀了一份神魂分身容易,想要真的斩草除根,可不简单。” 楚天脸色古怪。 饕天讪讪一笑,“不过到底还是要你吃些小苦头的。” 楚天瞥了饕天一眼,“不愧是咱们外门七十二峰的年轻第一人。” 饕天笑道,“那是。” 只是他很快就看向楚天,收敛了笑意,问道:“师弟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才上东仙峰没多久的名誉弟子吧?” 楚天眯眼看着饕天,微笑道:“师兄好眼力,外门第一人的位置真是实至名归。” 饕天只觉得脸颊抽搐,难怪,整个青云阁外门,哪怕七十二峰,但是有几人不知道他饕天的名号?还是能在神桥二境独自一人来到此地的家伙。 饕天很快哈哈一笑,朝楚天抱拳道:“早就听闻了楚师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难怪能跟我饕天齐名,等从这儿出去,楚师弟一定得跟我一起去那朝凤阁喝上一杯,不对,应该是那酒逢知己千杯少,不醉不归才是。” 他一本正经道:“我请客。” 第283章 合作 ‘浔叟’宫殿遗址深处,楚天看了眼轻摇折扇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子,自顾环视周围,淡声笑道:“师兄都这样说了,作为师弟的,我本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才对,等到出去,若没有别的事情,必定跟师兄前往那什么朝凤阁痛饮一番。” 对于这个叫饕天的家伙,楚天虽然有所耳闻,说实在的,也就仅限于外面的那些只言片语,多是一些惊动一时的煊赫事迹,至于此人心性修为武道资质到底如何,楚天只知道能被称为外门第一人,定然不会简单就是了。 只是眼下,楚天心神不敢有半点松懈。 实在是在楚天听闻的诸多言语中,有过一句‘饕天天生双魂,性情难测’的评价,甚至于一些内门长老亲自出手帮助其查探,也无法找到能彻底合魂的办法,却有一条小道消息传出,说这叫饕天的家伙,合魂之日,便是证道元婴之时。 至于这种人为何还没有成为青云内门弟子,并不是不能,据说实在是这家伙不愿而已,当初参加内门弟子选拔大赛,说是此人一路坦途直接进入最后一轮,结果留下一句,‘强者,不拘于一时一地,皆可开道而行,披荆斩棘’,之后便毅然放弃了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楚天深吸了口气,先前斩杀那头说是叫阴沉河主的阴魂,看似简单,实际上对楚天来说,绝对称得上生死一线。 即便饕天身上杀机来去极快,但楚天依旧清晰觉察到,若非自己身上的那股浩然灵罡,饕天最终下手的对象难说不是自己,哪怕楚天自负不惧寻常神桥巅峰境的武道修士,可对于这个号称青云外门第一人的家伙,一旦往死里打,输的,最有可能还是自己。 不同于外面的抢掠截杀,能进入千羽秘境,都是青云弟子,虽说宗门律令任何子弟都不可自相残杀,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动手,便是真的生死相向。 楚天问道:“师兄你为何如此在意这里的修罗精魄?那些修罗意志凝结的神魂精魄能值不少钱,也不至于师兄耗费这么大心神吧。” 饕天转过身,嘴角微扬,轻摇折扇,脚步不停,向后倒退而走,满是潇洒风流,“自然是有值得我花费这么大代价的用处,不然我饕天又不是傻子,这地儿到处都是那邪门阴风,一个不小心就要神魂动荡,你当我来这儿是为了好玩啊?” 楚天问道:“是根师兄你的神魂有关?” 饕天呵呵一笑,对于自己天生双魂,青云阁上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楚天见饕天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若非是有大秘密,便是涉及饕天武道根本,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忌讳莫深。 楚天想了想,转移话题问道:“师兄你经常来这宫殿遗址?” 饕天先是点头,很快摇头道:“不经常,不经常的,最多也就一两个月来一次,没办法,此地虽说阴深古怪了些,和我的武道根本有点牵连,至于具体有什么,就不能跟师弟你细说了,没办法,关乎师兄我的武道根本身家性命,楚师弟见谅啊。” 楚天点点头,“师兄不如跟我细说一下那阴沉河是什么地方。” 饕天眯眼一笑:“那可是一处宝地……” 他顿了一下,看着楚天嘿嘿笑了一声,“当然,这仅仅是对于我而言,阴沉河是上古之时贯穿此城的水运所在之处,虽说历经千万年,侵染了太多阴秽煞气,寻常武道修士一旦陷入其中,很容易心神失守,甚至经脉窍穴受到侵蚀,武道崩塌,但是其中聚集的阴魂精魄,先天阴灵之气,即便是万里魔域之中,都极少有能够媲美的风水宝地。” 楚天眼神怪异。 饕天看了楚天一眼,叹了口气,自然知道楚天神色‘言下之意’,有些无奈道:“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生魂魄不合,虽是青云阁弟子,却只能走那神魂之道,总不能做那打家劫舍滥杀无辜的买卖,以此来吞噬神魂精魄精进自身修为吧,便只好来这儿觅食了。” 楚天脸颊僵硬,扯了扯嘴角。 饕天笑呵呵看向楚天,实际上他早就注意过楚天,能成为朝仙峰名誉弟子,哪怕不用脑子去想,能简单了?虽说对于楚天的底细,他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在整个青云阁,除却那些个站在最高处的老家伙,绝对没几人能比他更在意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最早的了解,应该是当初东海之滨的白泽秘境,实际上他是有些遗憾的,没能亲自前往东海走一遭,据说这个叫楚天的……师弟,当初在白泽秘境被无数人追杀的情况下,不但成功脱身,还得到一份天大机缘,便是步月姜家那个叫姜宇的家伙,都在此人手上吃了瘪,姜家后辈第一人?饕天心里冷笑,除去家世不说,仅是凭借自身底蕴厮杀一场,他从不认为那些个狗屁的内门核心弟子,有多少斤两。 饕天收回视线,轻轻吐了口浊气,笑道:“楚师弟可是不知道,当初你的名声刚刚传到咱们青云阁那会,我所在的那景润峰,多少师姐师妹整天嚷嚷着一定要看一看你,不说那些个整天站在山峰举目远眺翘首以盼的,就是那下山去往东边历练的,都不少。” 楚天呵呵笑道:“所以呢?” 饕天哈哈一笑,摆手道:“哪有什么所以不所以,今日我这亲眼见到了楚师弟,还不够威胁我,我可就放心了。” 楚天无奈一笑。 饕天一甩衣袖,左手有一团幽绿光华夹在指尖,他轻轻举起,洁润如玉石珍珠,还好像一朵火焰微微颤动,眯眼欣赏半晌,他一张嘴,屈指将幽绿光华弾如嘴中,看向前方道:“一会到了那阴沉河,我进去将那位河主所谓的妹妹灭杀了,你在上面防止她逃走就成。” 楚天笑道,“可以,只是一会怎么分赃,咱们还是事先说好的好。” 饕天点头道:“亲兄弟明算账,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咱们这最多算是分账,哪里是什么分赃,多难听。” 楚天笑着点头,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四六,我四你六?” 饕天转过身白眼道:“师弟你这也太狠了点啊,咱们合作,你最多只用帮我守着防止那阴物娘们逃跑而已,带路出力的都是师兄我,就要四成,有点多了吧。” 楚天摇了摇头,“若没有我,你一定无法将之前那阴物打杀,更不要说去那阴物老家搜刮一场了,再说了,若我没猜错,那还在阴沉河的阴物娘们,也不简单吧,至少对于你的作用不会小,退一步来讲,你这当师兄的,理应照顾一下师弟才是。” 饕天愣了一下,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他死死盯着楚天,见楚天没半点退让的意思,叹了口气,最后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摇头道,“算了,四六就四六,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楚天不明所以,看向饕天,“什么事?” 饕天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等出去千羽秘境,你成为内门弟子之后,你我在武道峰切磋一场,当然,怎么声势浩大怎么来,但是最后你得棋输一着。” 楚天咧嘴道:“不行。” 饕天一愣,也跟着咧了咧嘴:“相逢便是缘,何况你我这一路都相逢,那得是多大的缘分,这点举手之劳都不帮?” 楚天看向脸色一本正经的年轻男子,皱眉道:“我没记错,饕师兄你可不是这种人。” 饕天嘿嘿一笑,“世事都还要讲究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偶尔变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楚天脸色怪异。 饕天见楚天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深吸了口气,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等下的分成,五五,如何?” 楚天依旧神情不变化。 饕天咬牙切齿,他愤愤然看着楚天,气沉丹田,吐出一口浊气,“还是四六分,你六,我四!” 楚天停下脚步,看的饕天一怔,只是下一刻,他忍不住脸色扭曲,只见楚天竖起右手大拇指,赞叹道,“饕师兄说的很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偶尔变通一下,也是极好的。” 饕天一副悲愤欲绝神色。 楚天白眼道:“得了吧,能赢了一位名誉弟子,不说虚头巴脑的名声,只说到手的好处,可不是这儿三五成分账能比的,说到底,你这便宜赚大了。” 饕天故作恍然,手中折扇一拍脑袋,哈哈笑道:“哎呀,把这茬给忘了,楚师弟你这名誉弟子的身份。不过楚师弟你放心,我饕天别的没有,就是够义气,义薄云天的意气,以后楚师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看我饕天绝不皱一下眉头。” 楚天呵呵一笑。 饕天脸色略显尴尬,脚尖一点,身形迅速向远处掠去。 约莫小半柱香,两人身影在宫殿遗址不断穿梭,很快就看到视线尽头出现一条长达数十里的蜿蜒长河,河水通体如墨绿玉带,河水震荡,有大片晶莹水珠激起。 饕天看了眼神色平静的楚天,有些惊讶,果真不愧是名誉弟子,一路跟在自己后面,毫无吃力迹象。 要知道,即便是他在神桥二境,也很难深入此地。 饕天眯眼向河水深处望去,在他双眸之中,似有一层幽幽黑雾升起,河水底层,汹涌水势,清晰可见。 水面下十数丈处,有一口巨大漩涡,漩涡隔离外面天地,如通道直通河底。 饕天曾深入其中一次,那一次他武魂法相觉醒,便跟之前那阴沉河主做了笔生意,帮助阴沉河主在青云阁一处山根,塑造了一座锻魂阵,与对方之间冥冥之中相互牵连,慢慢汲取天地罡气,为走出此方秘境做铺垫,以此为代价,饕天借助河底的阴魂泉,完善自身武道根基。事实上,饕天不愿出手击杀阴沉河主,正是因为深知那家伙的跟脚深浅,甚至于自己跟那阴物之间无形之中的一层因果牵连,一旦他亲自动手,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出现一场难以预测的劫难,至于劫难是否容易渡过,如何弥补,不好说,轻一些也就是武道多出一道瓶颈,重的话,甚至会让自身武道根基出现裂痕,一旦如此,那可就真是天崩地裂的凄惨局面了,绝不是寻常机缘际遇天材地宝能弥补的。 对于武道根基崩塌的凄惨境地,饕天见过,更是听说过,所以他可不想再亲身体会过。 饕天回头看了楚天一眼,收起手中折扇,随手一震,头顶出现一轮好似圆月的明镜,向楚天笑道:“楚师弟在上面守住防止那阴物娘们逃走,我去去就来。” 第284章 阴沉起杀机 饕天话音过后,大声哈哈一笑,便看见头顶圆月明镜绽放出一团雪白光华,似月华倾泻洒落人间,然后将他周身包拢,往河面掠去。 随着饕天落在阴沉河上,原本汹涌激荡的水面顿时向两侧退避,划出一条巨大沟壑来,看的楚天啧啧惊奇。很快,在饕天身影没入河水之后,原本瀑布倒卷的分流河面再次合拢,恢复原本流淌激荡迹象。 楚天站在河畔,并不着急,以饕天的性情,既然敢毫不拖泥带水的进入河水深处,显然是对河底情景早有了解,退一步来讲,占据此河的那头阴物已被两人联手打杀,余下的那头阴物,即便占据天时地利,也未必是这位青云外门第一人的对手。 楚天看着河面如玉带般的墨绿河水,有一股股阴沉气息似阴云流淌,想来便是长时以往凝聚的阴寒灵韵。 在河畔来回逛了小半个时辰,并无异样,便运转灵诀缓缓汲取天地阴沉气机,砥砺自身神魂意志,作用不大,聊胜于无而已。 跟饕天一路同行,楚天从饕天那儿听到了不少关于青云外门更为隐秘的事情,其中有一条,即便饕天只是点到为此,楚天还是听出了些端倪,大概是说这座‘浔叟’遗址之所以能存在千万年而不消失,源于当初这座城池的主人,乃是一位修炼阴冥大道的绝世强者。 这倒不是主要的,更关键的是,那位道号‘青冥天君’的阴冥强者,本命法宝乃是一条炼化的阴冥黄泉支脉,正因如此,在那位强者身死道消之后,才能让此地幻化为人间阴界一般的存在,供万千神魂残魄苟延残喘,甚至在不灭的意志下,化为修罗一道,更有执念深厚者,开灵成为另一种存在。 历史上,从这座‘浔叟’遗址甚至走出去过两位修罗阴物,历经大劫难凝聚人形真身,成为青云阁特殊供奉,只是对于这种事情,饕餮也只是呵呵一笑,说些许传闻,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不止如此,饕天还说他多年查探,发现在此处遗址深处,还有很大古怪,哪怕是以他的修为境界,深入其中,也会神魂不受控制,有一次就差点没能出来。 对于这些,饕天愿意说,楚天自然也就愿意多听一些,千羽秘境虽说只是一座上古破碎秘境,却透露着极大古怪。 楚天有些好奇,青云阁,怎么会有饕天这种家伙存在? 按照道理来讲,这种修炼吞噬神魂功法的家伙,青云阁不该视作大敌,除之而后快才对? 楚天抬头望去,水面波浪翻滚,激荡起一连串水珠在空中,然后洒落。 即便整个天地间都是透露着一股阴沉之气,整条河面看上去,除了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的确算是波澜壮阔。 楚天轻轻吐了口浊气,心道饕天那家伙莫不是在下面遇着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便看见河水之中,一股凝练至极的阴煞气息如水龙卷轰然拔地而起,原本碧波荡漾的河面,更是翻卷起起百丈巨浪,涌向两岸。 好重的阴晦煞气! 楚天皱了皱眉,便见一名衣衫破碎的长发女子从河面飘掠而出,周身一股殷红如血的气机,断断续续,直冲天穹。 “楚师弟,拦住这阴物!” 河水之下,水波翻滚,片刻之后,一名衣衫飘摇的年轻男子越出水面,直向那披发女子追去。 楚天皱了皱眉,并未多想,双指并拢,在胸口迅速一划,刹那间河面之上空间有涟漪荡漾,万千雪白剑纹似碎琼乱玉,飘落人间。 原本从河中掠向高空的散发女子,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好似阴物鬼魅曝晒于烈日骄阳下,身躯若冰雪融化,很快化为一股血红雾气,血雾之中,一名脸色苍白的女子神色狞厉,张牙舞爪。 才越出水面的年轻男子踏波而行,一脚重重踩踏在一朵溅起的浪花之上,掠至空中,抬手将那天血雾摄入手心,在空中接连踩踏十数步,一步数十丈,落在楚天身边,哈哈笑道:“楚师弟好手段!” 他自然能看出来,楚天那座灵纹剑阵,本是以无数最为精纯的剑意凝聚而成。 更为关键的是,剑阵之中,蕴含一股浩然罡气。 这可不是寻常神桥二境,或者寻常剑道修士能随手为之,至少还是一位神通出神入化的灵纹师才行。 楚天眯起眼,随即跟着呵呵一笑,“饕天师兄谬赞了,平日没事炼化的一些小手段而已,上不了台面的,若非时间充裕,想要在这河水之上布置起这么一座剑阵,可不容易。” 饕天翻了个白眼,“楚师弟你可别谦虚了,这要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那得让咱们青云阁那些个剑道弟子的脸往哪儿放,估摸着除了内门那几位先天剑胚一般的妖孽,剩下的人都直接用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饕天笑着一挥衣袖,空中顿时出现数十团或晦暗或殷红或墨绿的神魂精魄,笑道:“想来之前那阴沉河主炼化了不少,河底下就只剩下这么几十道修罗意志说凝练的神魂精粹,按照先前说的,四六分。” 饕天说着,便又是一挥袖,将自己的那份收起,继续道:“涉及我的本源武道,就不跟楚师弟客气了,不过话说回来,楚师弟若是不缺钱,这些个神魂精魄可以不用急着出手,以后我手头若是充裕些,可以给你满意的价格。” 楚天点头道,“若不急着用钱,我会留一段时间。” 饕天笑道:“那可就多谢楚师弟了,要不是我这趟回去准备冲击丹河壁障,需要万事俱备,现在可就将这些神魂精魄跟楚师弟买下来了。” 楚天看着悬浮于空中的那些神魂精魄,心里有些感慨,每一团神魂精魄,都是那人死之后神魂经历千万年罡风吹拂岁月洗礼才凝聚而成,虽说对于天地间武道修士鬼魅妖兽来说,只要有合适淬炼之法,便是极裨益神魂的天地灵物,可对于当初的那些人来说,却是真的永远的魂飞魄散,坠出轮回。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尘埃,大道无情,天地不仁,是不是正是如此? 见楚天沉默不语,饕天突然呵呵笑着问道:“楚师弟就不怕我在下面动了手脚,或者早就私自藏了一些好东西。” 楚天回过神来,微笑道:“我跟饕天师兄一见如故,自然信得过师兄人品,何况以饕天师兄的心胸气度,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饕天竖起大拇指,朝楚天赞叹道:“我就佩服楚师弟你这点。” 楚天咧嘴道:“彼此彼此。” 饕天问道:“楚师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在这宫殿遗址碰碰运气,还是去秘境别处看看?” 楚天想了想,“来千羽秘境时间不短了,先出去一趟,等下次有时间再说。” 饕天点点头,有些遗憾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我还要在此地搜刮一番,踏足丹河境,这种缝补神魂的东西,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楚天看着这位一脸真挚的外门第一人,笑道:“不然我想将这些神魂精魄借你?” 饕天摆摆手:“不用,虽然辛苦了些,但是我对此地还算熟悉,游荡一番,再斩杀些阴魂还是没多大问题……” 他可惜的看了眼水面,叹气道:“水面下的那道漩涡,是一方时空通道,在那阴沉河主的老巢,有一块篆刻灵纹的阵门,看样子里面估计有重宝,只可惜那阵门牵扯此地天地气机的运转,我除非强行破门而入,一旦如此,一个不小心非但取宝不成,还会造成个山崩地裂的惨淡场面。” 楚天也是叹了口气,“我虽然在灵纹阵道上有些见解,不过修为太过浅薄,在这河水之中怕是连半柱香都难以撑住,既然跟那宝物没有缘分,也就罢了。” 饕天点头道,“这倒是。” 楚天一抱拳,“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饕天笑着点头,说师弟路上小心,有缘再见,一起在这千羽山脉探访秘境,寻宝发财。 楚天说着一定,转过身脚尖一点,向遗址外围轻掠而去。 等到楚天身形消失,饕天这才随手一挥,一团血色雾气被他挥出。 眯起眼睛,神色凝重,他看着远处那道消失背影,叹息道:“可惜了。” 血雾之中,一名脸色惨白的女子神色凄惨。 阴魂女子正要开口祈求饶命,被饕天一巴掌拍在碧绿河面上,顿时炸开一大片血雾,方圆十数丈河面顿时染上一层血色,他冷哼一声道:“没半点用处的废物。” 女子本就暗淡的神魂愈加飘摇不定,只是她身体颤抖,再不敢开口,按照原本在河底的约定,只要她能挡住楚天在河面的灵纹剑阵,便有机会调转阴沉河天地气机,形成困龙大阵,饕天继而暗中将楚天斩杀在此地,这也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只是她那里能想得到,那个只有神桥二境的人类修士,为何会如此恐怖。 饕天咧了咧嘴,看向胆战心惊的女子阴物,冷笑道:“既然是个如此没用的废物,留你何用?” 然后他再次转头望向楚天背影消失出,“不愧是咱们青云阁的名誉弟子。” …… 宫殿遗址外。 楚天停下脚步,扯了扯嘴角,望向遗址深处,“真不愧是饕天师兄,好浓的杀机,这份大礼,我可会记下来的。” 先前在饕天冲出河面一瞬,楚天眯眼之时,明显觉察到了那股比阴沉河水运还要浓重的凛冽杀机,楚天有些奇怪,他踏足神桥境之后,一身武运便早已完全内敛入武魂法相,难不成那家伙还能觉察到什么端倪,否则何至于露出那股凛冽杀机? 不过这都不重要。 比起云鼎步月两峰的那些家伙,多一人帮忙砥砺武道心性,不亏。 第285章 腰缠万贯,愁云消散 离开了‘浔叟’宫殿遗址,楚天很快就吞下一枚温养神魂的丹药,运转灵诀,稍稍平息了体内气机,这才向一处常有人迹踏足的山岭中掠去,先前在那条阴沉河中,虽说看上去那个从河底仓皇冲出水面的阴魂女子被楚天轻松打杀,实际上只有楚天心里清楚,一些迹象只是看上去如此而已,那阴魂女子在掠出水面之时,远没看上去那般简单,甚至调动了整条河水的天地气运,若非楚天觉察到了饕天那家伙隐匿杀机,楚天绝对不会以自身武道气运冲开被阴魂女子运转阴河水气运的小天地囚笼,好在饕天那家伙并未追上来,否则楚天很是怀疑自己能否安然走出宫殿遗址。 楚天再次换了口气,缓缓吐纳,随后吐出一口淤血,这才好受了些。 尽管不清楚饕天那家伙为何想要对自己动手,也不清楚之后为何没有在宫殿遗址中追杀自己,但是这笔账,楚天可算是记下来了,手腕一抖,从须弥扳指中取出一枚淡青色指针,楚天一手拿着千羽秘境的堪舆地图,另一手五指捏诀,随后食指轻叩,堪舆玉简上很快出现一道青烟般的墨痕标记,指针在身前悬空而停,如蜻蜓振翅,摇摇晃晃,慢慢静止,最后指向青烟标记处。 山上术法万千,更有武道大能可圈定乾坤,一瞬千万里,眼前楚天手中这枚指针,虽说跟那些个所谓的挪移神通相差甚远,却也是墨家机关术士取巧炼化而成的山水灵宝,还取了一个很是霸道的名字,叫‘定乾坤’,以灵诀开启,配合适当的法决,便能在任何方圆千里之内的天地中,圈定出一条最近的山水路径,虽说大多数武道修士,行走山河,极少有人会用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但凡被圈定出来的路线,一般来说都是天地灵韵最为浓郁之处,这对于武道修士来说,大有裨益,当然,在千羽秘境中利大于弊,若是搁在外面的荒野大泽,另当别论,毕竟灵韵浓郁之地,往往也都是妖兽盘踞之处。 看了眼玉简堪舆上被指针圈定划出的路径轨迹,楚天定了定心神,决定直接去往秘境出口。 这一次千羽秘境之行,收获颇丰,除了几次有些狼狈,算起来,从第一笔买卖开始,都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最先是伏龙谷一战,猎杀了一头金脊地蜥兽,挖了一枚品秩极高的妖丹不说,还有一条妖兽背脊,不敢说能在青云商会兑换多少钱,几株紫梦竹,铁定跑不了了,只是可惜打杀了那头小畜生,不等自己深入虎穴扫荡一番,便来了个老的,想到那个追杀自己百里之外的老畜生,楚天便有些郁闷,若不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波及了轩辕青青这丫头的安危,说什么也得跟那老畜生好好唠嗑唠嗑。 后来被那头老畜生追杀到赭石林,一路上楚天倒是捡了不少品秩不错的赭石,虽然寻常赭石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是楚天听说青云阁有一座叫‘金石山’的山峰,传承于墨家一脉,极擅篆刻,据说那位叫‘金石老人’的峰主,素有‘刀走凌云志,字形流云姿’的称呼,其门下三十二嫡传弟子,也都有‘金石华彩,知白守黑,于方寸间定惊雷’的别称,楚天琢磨着等自己的铺子开起来后,找位金石峰的师兄,操刀雕琢一番,想来这些品质寻常的赭石,指不定也能变成有些人有钱难买的心头好。 楚天咧了咧嘴,自己真实贼机灵,这么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运气好的话,让刘唐那家伙帮忙运转一番,垄断了赭石生意,指不定也能如那千百卉一般,在青云阁别具一格,一枝独秀出来。 而且在赭石林中跟季尘几人一起围那头杀玄阶后期的赭石兽,赚了一枚妖丹不说,一番砥砺厮杀,神魂体魄如置于雷池淬炼打熬,裨益不小,更是在‘碧溪’河畔一举踏足神桥二境。 镜水湖,从湖水中抽丝剥茧聚拢了不少水运精华。按照轩辕青青的说法,若是给一位水灵道韵的武道修士,足够在神桥境一跃千里,最不济也能从神桥二境直接爬到神桥六境。 只是一想到那个楚楚可怜的银狐女子,还有那个‘人小鬼大’的碧水小蛟,楚天就心情郁闷。 倒不是因为那银狐女子对自己的言语让楚天心虚,也不是因为那碧水小蛟的仇视让自己顾忌,实在是其中牵扯之大,现在想想,太大了些,大到让楚天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有些冲动。 除了因此破坏了青云阁百年谋划,若没猜错,还惹上了那什么玉绛闫家。 楚天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好人啊。 所谓以后若有机会让那银狐女子认自己那惠儿妹妹为主,其实楚天并没有当真,只不过在当时找一个借口双方有个台阶下而已,楚天是没见过真正的上古神兽,却从轩辕青青这儿听到过不少玄而又玄的上古传闻,尤其是那些血脉精纯的神兽一脉,性情桀骜,极难想象,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来形容,都毫不为过。若是楚惠那丫头出手救了银狐女子,指不定还有可能,自己拒绝了那银狐,结果还转手让给别人,不要说一头上古神兽后裔,便是搁谁身上估摸着都觉得有些不好受。 至于楚天为何不接受这份大道机缘。 轩辕青青是其一。 再就是楚天可是清楚,一旦答应了那银狐女子,估摸着自己今后,那可就是真的永无宁日了,九尾银狐的认主,可不是明面上的一句话这么简单,身上沾染一丝神兽气息,跟那银狐血脉相连,就跟那人间有情人,整天成双成对,光是想想那一道道或艳羡或觊觎或垂涎的目光,楚天就有些头皮发麻。 武道长生,路漫漫,再大的机缘,也得有本事接在手里,就算是能接得住,那也得拿得稳,不然就凭上古神兽血脉这几个字,一旦遇上元婴境的强者觊觎,楚天可不觉得是一件值得快意高兴的事情。 碧溪长河,算不上有多少收获,但是楚天能清晰觉察到,自己武道气象无形中更凝实不少,虽然没能钓着一条灵鲤,也当得起不虚此行。 至于‘浔叟’宫殿遗址,楚天一开始并未如何上心,没想到收获倒是不错,数十道品秩极佳的神魂精魄凝练的修罗意志,不说以后好好坑那叫饕天的家伙一笔,就是卖给青云商会,也能值不少银钱。 至于行程中一路上偶尔看到的那些灵草灵材,不着急出手,去找苗晓东那家伙看看能不能炼制成丹药,到时候铁定能翻一番。 想到苗晓东那家伙,楚天眼睛一亮,不如自己‘恩威并济’一番,直接将那家伙拉拢入伙算了,到时候铺子的赚钱算他一成,皆大欢喜,还不得赚他个盆满钵满。 楚天闲来无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林野之间,不由得满脸笑意。 运气运气,有时候不信真的不行啊。 楚天不忍感叹,自己这一趟千羽秘境之行,原本只是想着来熟悉熟悉环境,不想就赚了这么一个腰缠万贯,路上遇着的那些师兄师姐,辛辛苦苦,也未必能捞着多少油水,就好比季尘师兄几人,为了一株生石花,三人可不是准备了大半年,结果还打生打死,差点丢掉半条小命。 但是楚天很快就又摇了摇头。 自己运气好是一说,但是相应要承受的因果祸患,也绝不是常人能比的,不说别的,就说自己一路上的武道攀升,有多少次的生死一线,青云阁弟子,有几人真的经历过那种命悬一线的厮杀,有几人明知必死,也要问心而行,慷慨赴死。 当然,这其中有那么几次,楚天心存侥幸,想着即便自己身陷绝境,那叫姬鞅的王八蛋也会在最后出手相救,但事实上,不说小时的十年隐忍,心性上的打磨,就说开灵之时的行亭一战,家族跟楚淙的砥砺厮杀,白泽秘境与韩亭山的生死角逐,哪一次,不是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即便是后来三千万里山河,又有多少次的心性拔河,潇湘城若不能支撑起那份文脉气象,姬鞅那家伙最终是否会出手? 如今想想,一桩桩福缘的背后,其实并不止是气运两个字这么简单。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老话是不假的。 楚天蓦然而笑,抬头望向大片云卷云舒,眯起眼睛,这样挺好,能有这么些个机缘,不折腾折腾,都对不起自己嘛,退一万步来讲,若非如此,自己怎么可能遇见她,真金白银的天上仙女唉,嗯,这样的好运气,给自己来一沓都不怕。 然后楚天很快绷紧脸,四处看了一眼,拍了拍胸口,压压惊,这种想法闲来无事在心里想想就好了,可别哪天做梦说出来,被青儿那丫头听见了。 楚天一甩衣袖,不过说真的,不管是那叫倾城的娘们,还是那银狐女子,长得是真不赖,如今小爷我武道小成,只是心道还未圆满,没事想一想,有益于修心养性,砥砺心道嘛。 想到此处,楚天愈加得意,脚步轻快,大片流云似雪浪翻滚。 天下大事,只要有解决的办法,都不叫事。 实在不行,用刘广那家伙的话,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不知觉间,楚天觉得眼下真是开心。 这叫什么呢,是不是叫腰缠万贯,愁云消散。 第286章 物华天宝,潜龙在渊 东仙城鎏金巷,光是听名字就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富丽堂皇的感觉,事实上的确如此,虽说鎏金巷只是一条依靠‘包袱’生意撑起来的街市巷弄,但是能在鎏金巷站稳跟脚的人,还真没有一个简单的存在。 同样是地摊生意,跟那条捡漏街比起来,这鎏金巷可不是那富贵王侯跟那市井百姓。 街巷中,一名换了一身柳叶绿长袍的年轻人,满面春光,心情大好。 这些时日,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外加一些机灵的小手段,靠着那位楚师兄之前给自己的灵宝,硬生生在这条鎏金巷一生二,二生三,给他翻了好几番。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东西,就是不怕货比货! 刘唐拍了拍胸口玉牌,手腕翻转,出现一壶口感极佳的灵酒,是在鎏金巷一位青云农家武道修士那儿买的,叫‘春草酿’,能平心静气,清心益神。 走到一家名叫‘月华轩’的店铺门口,刘唐摸了摸自己腰包,咧嘴一笑,打算小赌怡情一番,昨儿左眼皮子跳了一夜,结果今儿一大早起来,便赚了个盆满钵满,刘唐觉得自己是真的时来运转了,青云阁西方有大山天青,天青山方圆数千里,多出产各种灵石,其中便有月华原石,据说这家叫‘月华轩’的赌石铺子背后便是一位手眼通天的存在,这才能弄来各种灵韵原石,做这么大生意,垄断了整座东仙城的‘赌石’市场,以往刘唐从未进来过,只是听说,这家月华轩的镇店之宝,便是一块高达三十丈的原石,周围灵韵流转,如火光萦绕,夜间甚至能看到原始之中有丝丝缕缕的火红丝线如龙蛇游弋,曾有一位云游四海的元婴境强者,想要以十万月华石的高价买下这块原石,结果被那位幕后老板说镇店之宝有缘得之,否则出价再高也无济于事,那位元婴境强者当时便问怎么才叫有缘,那位老板只是指了指原石,说了四个字‘心意通神’,那元婴强者当时就骂了句‘通你大爷’,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唐觉得很有意思,这‘月华轩’的那位店主也真是个……妙人,竟能说出那番话来。 瞅瞅,眼下在店铺大堂一楼供奉的那块镇店之宝一侧,还悬立这一块篆刻‘心意通神,有缘得之’的石碑。 刘唐在店铺中走走看看,转了两圈,并不着急下手。 店铺一共有六个分区,尽数以灵纹大阵隔离开来,泾渭分明。作为店铺的门面原石,月华原石自然是第一个分区,分区内有十几个上等灵木打造的多宝架,都堆满了或暗灰色或玄青色的月华原石,小的有巴掌大小,大的从半人高到一人高不等,偶尔在角落还能看到几块高达数丈的巨石,只不过原石的开石价码并不以大小衡量,所以有一块两丈多高的原石,灵韵涣散,只是要二十枚月华石而已。 除了月华原石,铺子中还有一种叫‘血精石’的天地灵宝,相较于月华石,血精石更是蕴含一种先天血气,品秩极佳的血精石,据说拇指大的一小块,便能帮助神桥境的武道修士在闭关之时免受血气震荡造成的危害,因此价格比起月华石还要高一些。 一种叫‘石灵’的灵石,更是能够开出一种类似草木精灵的石魅,只需在开石之时,以自身灵韵护住原石,向原石内滴入一滴血气精华,便能让开出的石魅精灵认主,唐越就听说青云阁有一个叫李澄然的小魔头,开出了一个叫‘琼脂’的石魅,模样似人间女子,姿色极佳,灵秀无比,据说那个小丫头跟那头石魅血气牵连,还成为了一个可进阶修行的天地灵物,大道机缘,真是玄而又玄。 当然,相较于前两种灵石,‘石灵’的成功几率素来极低,千百年来,出产的石魅一共也就不足一手之数,刘唐再膨胀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也不会去碰这个霉头。 刘唐在店铺中兜兜转转,店铺伙计也没半点不耐烦,时不时还会插上两嘴,指点江山,说哪块原石卖相好,哪块原石性价比高,哪块原石有位前辈上次看了许久,只是不知为何最后没有下手之类,刘唐只是点头听着,先是选了按照店铺伙计的推荐选了一块价值三枚月华石的原石,打开之后,果断的血本无归,店铺伙计讪讪而笑,刘唐嘴角不由抽搐。 店铺伙计不再插嘴,刘唐深吸了口气,暗自一咬牙,没有当那送财童子的道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开始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原石摸索过去,神色肃穆。 那店铺伙计看了直翻白眼,心道开石就开个豪情,哪有你丫这样的,心里虽腹诽,店铺伙计却依旧笑脸灿烂,耐心等待。其实偶尔遇着这么一位客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事情。 结果进进出出三拨客人都离开了,刘唐这才选中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月华原石’,按照原石的品秩,七枚月华石。 刘唐紧张的看着店铺伙计磨刀霍霍,一脑门冷汗。 等到店铺伙计运转灵诀,一刀子下去,刘唐顿时紧张的就要将眼珠子瞪出来,眼看一抹月华从缝隙中透出,忒大一个人竟是忍不住一个蹦跳起来。 店铺伙计忍不住也是愣了愣神,倒不是开出来的月华石多值钱,也就二十来枚月华石的价钱而已,只不过店铺伙计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挺富贵的家伙,一番挑挑练练,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怎么着。 当场兑换了二十三枚月华石,刘唐嘴角直乐呵,心道真是时来运转,钱滚滚来。 那店铺伙计见刘唐眉开眼笑神色,微笑道:“师兄真是好眼光,要不要在挑选几块原石?放心,我今日全部给你打九折。” 刘唐一咧嘴,:“不了不了,我估摸着今儿的运气也用的差不多了,等哪天福至心灵,再来发财。” 店铺伙计点头道,“这样啊,既然如此,欢迎师兄下次再来。” 刘唐笑着向店铺伙计抱拳,咧嘴道:“一定一定。” 笑着走出店铺,刘唐轻轻吐了口浊气,抬手抹了把脸,他刘唐虽说只是个没啥背景的散武修士,看似靠着投机取巧的小把戏过活,实际上从未有人知道,他的武魂法相,本就是一个聚宝盆,刘唐抬起手掌,眯眼而笑,手心处,原本荧光流转的‘物华’之后,有‘天宝’二字缓缓凝聚。 至于他今日为何会在这月华轩碰运气,为何能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其中根源,自是只可意会。 街道远处,楚天看见换了一身皮囊的刘唐,眉梢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一脸匪夷所思。 比起之前见面时的落魄光景,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刘唐抬起头,微微一怔,原本就满是笑意的脸上更是咧起嘴来,快步走过去,哈哈笑道:“楚师兄,哈哈,你真是我亲大哥,想死我了……” 楚天神色一愣,脸颊抽搐,一脑门黑线。 …… …… 千羽秘境,一座叫龙渊的湖中,有一座角亭缓缓飘荡,随着碧波上下起伏,短短一天,恍若梦境。 历经生死一线,银狐女子终于稳住了心神,她眼神幽幽望向湖面,怔怔出神,女子身侧,那名一身青衫的少年人一脸愤恨,少年人身边,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闭目养神。 青衫少年人深吸了口气,骂骂咧咧,那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人类就没一个好货色,只是他心里愤懑同时,更有些郁闷,他自信幻化的灵鲤没半点马脚露出,那王八蛋竟看都不看就一巴掌拍了出去。本来就心里不爽,结果回来看到雪儿姐姐这副失魂落魄模样,少年更是一肚子火气。 银狐女子始终看着水波潋滟的湖面,轻声道:“小青,说到底最终还是那位楚师兄救了我,况且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你就不要这么针对楚师兄了。” 少年人撇了撇嘴,“人类就没一个好东西,这跟我对他有没有偏见,没半点关系的。” 白发老人看了少年一眼,笑道:“福祸相依,小雪能渡过此次劫难,总是一件好事,这其中因果,你们现在还不清楚,那叫楚天的年轻人能接下这份因果,很不简单,最少也是身负天机气运的天之骄子,只不过这种人自古以来变被天道所不容,越是走到高处,越像夜幕之下人间灯火,被天道盯上,就会有天大麻烦。至于小雪跟那人之间因果牵连,等你们跻身元婴或者天阶境界,才会渐显脉络,不过到底是福是祸,眼下还不好说。” 青衫少年人皱了皱眉,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呦,这么说来,那王八蛋还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了?比起咱们妖兽之中的神兽后裔都要来的天纵奇才?这么说的话,只要那家伙不死,还真能配得上雪儿姐姐。” “九尾银狐一脉,自古便有此情……缘,你这小兔崽子逞个什么劲儿?” 白发老人笑着摇头,“寻常人类,能成为青云阁名誉弟子?再说了,你雪儿姐姐若是冥冥之中跟那小子真是命中注定,我看就不错,最后头疼的,也应该是青云阁那些千百年不露面的老东西,不该是咱们才对。” 少年人懒得继续这个话题,反正自己雪儿姐姐的心思是早就跑那个家伙身上去了,他就是想问也问不了,少年有些唉声叹气,都怪自己,非得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结果还真误打误撞赶上了,他望向湖水深处那条好似山脉起伏的龙骨,笑问道:“青爷爷,你说我这都化形了,更是觉醒了……万分之一的本命精血,还得多久才能去炼化那具龙骨?青爷爷可别糊弄我说什么只要踏足天阶就好,我是不信的。” 老人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可是天机不可泄露了。” 老人双手附后,眯眼望去,天地间,有一道青冥龙气盘桓而上,覆盖天宇。 少年人跟着看了半晌,眼珠子一阵发酸,没看出半点特殊来,他有些百无聊赖,趴在栏杆上,双手托腮,跟女子一样怔怔出神。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欣慰。 行亭在水面缓缓飘荡,天地寂静,唯有清风卷细浪如珠帘碰瓷声。 少年人突然抬起头笑望向老人,问道:“青爷爷,听说你已经活了好几万年,真的假的?” 老人笑着摇头,沉默不语。 少年人也不以为意,又问道:“青爷爷,青云阁那老头上次说天生万物,各有其理,既然如此,咱们为何还要被困禁在此方天地?” 老人依旧摇了摇头。 少年叹息一声,他突然眼神一亮,问道:“那你以前说的九尾天狐,天命玄心是个什么东西?” 老人看向银狐女子,微微一笑。 少年人一脸的苦兮兮,“什么嘛,哪有你这样每次话都说一半,真是吊人胃口,郁闷死个人。” 老人呵呵一笑。 女子望向水面,她突然嘴角微微勾起。 第287章 财运慢慢来 鎏金巷,楚天看着刘唐满脸眉飞色舞模样,一脸神色愕然,看到刘唐拿出的数百枚月华石后,更是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虽说之前在前往千羽秘境前,楚天给刘唐留了几件不错的灵宝,可说到底,也都是一些打家劫舍来的中下品灵器,还是被打破了灵纹禁制的那种,撑天能卖出百十枚月华石就不错了,不想一转手让刘唐这家伙硬是翻了好几番。 刘唐嘿嘿笑道,“咋样,楚师兄交给小弟我的这个任务,算不算完成了。” 楚天点头道,“厉害的,有两下子啊。” 刘唐伸手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道:“那是,也不看看我刘唐是谁。” 楚天翻了个白眼。 刘唐不以为意,朝楚天嘿嘿一笑,咧嘴道,“楚师兄你放心,今后有什么宝贝,只要交给我打理就行,保准没错儿。” 估摸着是刘唐真的是财运时来运转,眉眼一挑,打了个响指,在楚天一头雾水下,走向街巷拐角处一个地摊,先是摩挲着下巴皱眉看了半晌,然后开始蹲在地上翻翻捡捡,最后更是眉头一皱,只是嘴角微不可查的悄然上扬了些。 摊位后一名淡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看着眼前年轻人,问道:“小兄弟可有相中的物件?” 刘唐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失望。 只是他并未站起身,依旧自顾慢慢翻捡,视线在摊位所有物件上巡游两遍,最终停留在一朵色彩湛然的琉璃玉瓶上,手指道:“这个风水瓶,价钱如何?我看虽然远远算不上祭炼成功的乾坤灵宝,倒是还算不错。” 中年男子看了眼琉璃玉瓶,稍稍思索道:“五十雪灵石,若小兄弟能看上眼,尽管拿走就是。” 刘唐一脸失望,微微摇头,显然是五十枚雪灵石超出了自己的心里范畴。 中年男子直皱眉。 眼前这件名叫‘清风’的玉瓶,虽说历经岁月久远了些,里面灵纹禁制多有残缺,但是完善之时,据说乃是一件上品灵器,内蕴乾坤洞天不说,因为炼制之时加入了一种特殊灵宝,先天蕴含水运精粹,哪怕只是盛放寻常青水,时日久了都能浸润一股浓郁的水灵气息,曾经是一位酒仙的心爱之物,装入灵酒,只需一旬光景,便可提升一个品秩,他这还是一次外出历练,偶然所得,眼下哪怕灵纹禁制残缺了,在中年男子看来,若是遇着有眼缘的,就是买上几枚月华石都不为过。当然,那种有眼缘的人,想要碰上一个,也算是大海捞针,不容易。 见中年男子皱眉不语,唐越哈哈一笑,摆手道:“这‘清风’玉瓶,我倒是知道来历不简单,曾是一位酒仙前辈的心头好,只是那位前辈数百年前跟一位魔头巨擘发生了一场大战,后来不知所踪,没想到这玉瓶倒是被打碎了灵胆,若是完好之时,不要说五十枚雪灵石,便是五百枚月华石都打不住,只是那位前辈早已不知去向,配合玉瓶温养炼化的法决也消失不见,玉瓶以往品秩再高,也沦为了毫无用处的废品,要不你看这样,我恰好是知道一些内幕,这才想要买下来,不如这样,我再随意挑选两件添头,加上这玉瓶,一共一百枚雪灵石,如何?” 中年男子满脸犹豫。 刘唐哈哈一笑,站起身道:“既然掌柜的你还想要等等有缘之人,那我便不夺人所爱了。” 刘唐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果不其然,眼看刘唐刚刚转身,那中年男子便有些藏不住眼中焦急神色,赶忙站起身道,“罢了罢了,既然小兄弟认得这玉瓶,便是该有这笔买卖,一百枚雪灵石,除了这玉瓶,小兄弟再挑选两件便是,只要不是我这压摊子的物件就成。” 刘唐停下脚步,转过身,抚掌哈哈一笑:“掌柜的就是爽快,五十枚雪灵石,说实在的,这玉瓶碰上识货的人,真的能卖这个价,甚至再翻一番也成,但在寻常人眼里,也就是没半点用处的废弃物件。” 中年男子有些皱眉,不过还是跟着点头道,“咱们做生意,就是讲究一个诚意,若非小兄弟一语道破了这玉瓶的跟脚来历,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刘唐一脸的毫不在意,微笑道,“要不说掌柜的爽快,早晚都能发大财。” 中年男子咧了咧嘴,“那就多谢小兄弟吉言了。” 看见刘唐只是挑选了两件最是寻常的小巧物件,一共也就价值四十多枚月华石,中年男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刘唐将挑选好的物件收好,然后取出一百枚雪灵石递给中年男子,站起身点头笑道,“一笔买卖,两方皆大欢喜,祝掌柜的财源滚滚啊。” 中年男子哂然一笑,“小兄弟你真是比我还会做生意,不做生意可惜了。” 刘唐一摆手,转过身朝楚天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挤眉弄眼。 楚天扯了扯嘴角,朝刘唐竖起一根大拇指。 走到近前,刘唐取出那个色彩光鲜的玉瓶,笑道:“常年混迹市井巷弄,捡漏除了眼力,还得靠演技,最主要一点,宝贝的跟脚来历,也要了解说的恰到好处,这些缺一不可。就说这小玉瓶,虽然现在只能当成摆设,甚至连十斤水都装不下,但给识货的人看见了,少说也能值一百枚月华石,一是跟脚来历的确不俗,再就是炼化这乾坤瓶的手段,值得墨家炼器师或者灵纹师抽丝剥茧,好好琢磨,毕竟当初那位酒仙前辈在灵纹炼器上的造诣,很不低,甚至据说有一本灵器录流传于世。” 楚天拍了拍刘唐肩膀,笑道:“行啊,几天不见,功夫见长。” 刘唐一咧嘴,“那是。” 楚天从玉扳指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刘唐:“里面有不少好东西,你可以再好好抖搂抖搂,若还能跟上次一样,这次给你两成。” 刘唐愕然一怔,忍不住咧嘴直笑,哈哈道:“楚师兄你真是我亲大哥,别的不说,以后我就跟大哥你混了,上刀山下火海,我刘唐绝不眨巴一下眼……” 不等刘唐说完,楚天一脚踹去,“滚你个蛋,这么恶心。” 刘唐笑而不语,直愣愣看着楚天。 眼神……秋波流转。 楚天脸颊僵硬,眼皮一阵狂跳,一脚踹在刘唐腿上,沉声道:“滚蛋,以后没事别找我。” 刘唐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只觉得今儿天气真是贼鸡儿好。 楚天一肚子郁闷,真是没想到,刘唐那家伙竟是这样的人,不过楚天很快就咧了咧嘴,若下次那家伙还敢这般恶心人,可就不是两脚这么便宜了。 回到宗门驻地,见到那白发老头依旧躺在门口竹椅上闭目养神,随手抛过去一壶灵酒,轻轻飘落在老人身边石桌上。 驻地内同门弟子人影寥寥,尽管如此,也都是脚步匆匆,看来成为青云外门弟子,想好活的逍遥快意也不简单,甚至相比散武修士,压力更大,毕竟青云阁内,即便是外门弟子,多半也都是武道天资很不错的存在,看着那一个个同门师兄修为境界势如破竹,没谁能心安理得天天睡大觉的。 看着驻地内跟自己擦肩而过点头一笑的同门师兄,楚天有些无奈,那些人的眼中,明显有一股忌惮之色,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楚天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想来自己在千羽秘境的作为,怕是又早已传了出来。 楚天自顾翻了个白眼,脚步轻快,向竹楼走去,心道休息两天,若没别的事,就再去一趟千羽秘境。 毕竟随便逛荡一圈,就能财源滚滚来,这种好事,没有谁是嫌多的。 楚天低头看了眼手上玉扳指,觉得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只是楚天还没来得及遥想以后的美好生活,心神猛的一紧,暗地里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就是一道凛冽罡风向他涌来。 刹那间,便看见一名身穿黑色镂空长裙的娇艳女子向自己一拳轰来。 楚天脸色微微一变,体内灵元运转到极致,拳意流转,跟着一拳递出。 轰然一声,只是一击,楚天就觉得体内气血一阵翻滚,身形向后倒退了十数步才稳住,他一脸愤怒的盯着眼前女子,怒声道:“倾城,你疯了?” 倾城从竹楼内慢慢走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脸色粉红,扭动着妙曼身姿,走到楚天跟前,一脸的楚楚可怜,她紧咬嘴唇,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就好像那在家里翘首以盼自家夫君归来的柔弱女子。 楚天深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脑门,你娘的,真是个要命的疯娘们,先前那一拳,楚天可是觉察到了实实在在的杀机。 见楚天一脸怒意,倾城舔了舔娇艳红唇,脸上神色蓦然一变,讥笑道:“楚天你是不是个男人,老娘我都这么主动了,你这混蛋一点贼胆都不敢有。” 楚天眼观鼻鼻观心,对眼前妖媚女子的话置若罔闻,冷声一笑:“倾城长老前来有什么事直说。” 倾城妩媚一笑,一股诱人馨香弥漫虚空,楚天忍不住皱眉,便见她声音轻柔道:“楚郎这话说的,奴家在家里等你这么久,你说能有什么事……” 楚天眉宇一挑,上前两步,就要拦住身前那妙曼腰肢,倾城微微一怔,秀眉微蹙,显然没想到楚天竟真敢动手,他后退一步,掩嘴痴痴而笑。 “听说你在千羽秘境坏了玉绛峰一脉传承?” 楚天一脸的不屑,撇了撇嘴,“是又如何?” 倾城嫣然一笑,竖起大拇指:“厉害,不愧是我倾城看上的男人。窃取九尾银狐一脉气运,也妄称什么大道传承,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是那玉绛闫家家主跟九玄峰主可是斩鸡头的结拜兄弟,你断了玉绛峰一脉传承,按照道理来讲,上面的人是不会直接问罪于你,但同是青云七峰,后辈之间竞争,就在所难免了。” 楚天皱眉道:“然后呢?” 倾城淡然一笑,自顾道:“三天之后,便是咱们青云外门七峰半年一次的集体试炼,七峰之中每一峰都会推举出十人,你刚好也在此次试炼的推举人名单之中。” 楚天皱眉看着一本正经的狐媚女子,不用想,也知道又是这娘们给自己准备好的一个坑。 果然,不等楚天说话,倾城便嫣然一笑,“此次你在千羽秘境破坏了玉绛峰一脉的传承,若是不出意外,九玄峰的人必定会找你麻烦……” 倾城说到这微微一顿,她更是媚眼如丝,舔了舔嘴角,眯眼笑道,“对了,九玄峰后辈第一人,听说是一个叫司马晟民的家伙,跟云鼎一脉有些渊源,想来此次试炼,对你来说应该会很有意思。” 楚天皱眉看着眉眼狐媚的妖娆女子,后者只是自顾一笑,扭动腰肢转身向竹楼外走去。 看着倾城消失背影,楚天很快收回视线,只是想到云鼎司马一脉,楚天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冷笑。 虽说那司马晟民是九玄峰后辈第一人,楚天还真没放在眼里,楚天更多的兴趣,还在闫龙甲甚至饕天身上,看的出来,同样是外门弟子,真正的天骄俊彦,绝对不是所谓的一峰第一人的头衔能够相比。 楚天撇了撇嘴,一拍手腕,笑脸灿烂,“青儿丫头,哥哥我今天表现咋样,是不是很威武霸气?!” 玉镯一片沉寂。 楚天有些错愕,不应该啊,一般说来,只要遇上倾城那娘们,青儿丫头必定第一时间会有所觉察才对。 楚天抬手揉了揉肉下巴,算了,既然青儿那丫头还在沉睡,自己还是不打扰好了,至于三天之后的七峰试炼,还是那句老话,船到桥头自然直,至于九玄峰,不找自己麻烦最好,不然的话,楚天倒是不介意帮那群家伙免费喂拳,砥砺一下武道。 楚天想了想,短刀明法的前二十道禁制,应该能炼化了。 到时候以自己神桥二境修为底蕴,再加上明法短刀那三板斧,只要不是遇上饕天闫龙甲那个层次的神桥后期修士,想来能轻松纵横无拘束。 楚天嘿嘿一笑,手腕翻转,一柄火红短刀在手心浮现,火纹流转,光彩璀璨。 楚天正要坐下炼化一下短刀禁制,便听见一声清脆冷哼响起,“有贼心没贼胆的混蛋……” 第288章 得意失意间 招财峰,楚天走在半山腰小径上,看着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灵材良木,景美心情爽。 一夜光景,短刀明法已炼化了二十层禁制,还抽空去往青云商会兑换了十数株紫梦竹和两株养神莲,难得心情万般轻松惬意。 很快就有一名身穿麻青长衫的中年男子走来,脸上满是真诚笑意,笑着说早就听说楚师弟的鼎鼎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中年男子还毫无芥蒂的开玩笑说是本以为楚师弟得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来这招财峰,不想这么早就来了。 楚天看着眼前中年男子,有些诧异,中年男子便笑着解释道,青云阁每一峰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说是楚天在千羽秘境的作为,早就被传到了招财峰,楚天了然点头。 招财峰跟寻常青云阁别的山头不同,在一百零八峰中,也算得上独树一帜,峰内弟子多是一些心思极其精明的家伙,若是比武道修为,即便是招财峰峰主,也不过丹河后期而已,但是比起挣钱的手段,整个青云阁,绝对是无人能出其左右,甚至于青云商会的大半数实权长老管事,都出自招财峰一脉,正因如此,青云阁千年以来,才能有如此雄厚财源支撑,青云商会才能毫无差错的运转如意。 在招财峰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青云内门弟子,都能够在财源祖师堂请一枚‘财源令’,凭借财源令,便可以在青云诸多商会中购置店铺或是摊位,只不过必须挂名在招财峰下,这一点,有些类似于千机峰的记名弟子,招财峰多财气,千百年来,不少招财峰弟子,都机缘际遇下在招财峰获得本命聚财灵根,一发不可收拾,财运滚滚,很是玄奇,就是青云阁主也说不清楚其中缘由。 估摸是因为楚天名誉弟子的身份,再加上来到青云阁短短数月光景,便接连传出了诸多惊天动地的事迹,甚至有小道消息传闻,楚天的真实身份,是那朝仙峰祖师堂弟子,师尊便是青云诸位太上长老之一,这使得招财峰的这位执事对楚天格外热情,原因无他,青云主峰本是一家不假,但各峰之间,少不了明争暗斗,利益分割,也是一件麻烦事,如楚天这种有潜力的弟子,若能在招财峰成为记名弟子,将来对招财峰的裨益,可不是一件小事。 中年男子领着楚天走在招财峰后山,笑着介绍山峰上的一些形声之地,还有一些在后山独辟幽静的宅邸,有些全是一块巨大青石雕琢而成,有些是以灵木搭建而起,中年男子笑着说那些宅邸便是青云诸峰在招财峰记名之后成就极大的弟子所建。 在诸多宅邸中,楚天还看到了一栋由灵竹搭建而成的阁楼,古香古色,灵气充沛,周围百丈尽是茂林修竹,翠绿幽幽,灵韵盎然,让人心旷神怡,中年男子说那便是‘钱有道’的私人宅邸,让楚天一阵错愕,比起自己在东仙驻地的竹屋,眼前这座阁楼可谓当得起极尽奢华二字。中年男子还说,此地宅邸风水,甚至能关系到一人财运,让楚天更为啧啧惊奇。 也难怪青云外城驻地极少遇着那些真正声名显赫的青云子弟,想来只要有本事,青云阁的风水宝地多得是。 中年男子带着楚天在招财峰后山转了一圈,介绍了沿途所有的山水形胜和灵秀之地,最后走到一座名叫‘春发’的独门小院内,一位妙龄女子上前亲自煮了一壶春茶,看待楚天的眼神,尽是温柔,女子微微低头,脸颊粉红,眼中尽是女子看待英雄的那种仰慕,当然,还有一种纯粹看待男子的秋波流转。 中年男子眯眼而笑。 楚天无奈叹了口气。 看来在千羽秘境那个叫饕天的家伙,所言并非全是假话,自己的名声,估摸着在青云一些消息灵通的山峰,的确要比那东仙峰还要响亮一些。 见楚天脸色有些不自然,中年男子便在女子煮完茶后挥手让女子退出等候,笑着解释道招财峰跟青云其余诸脉不同,门内弟子并不尽是武道天资绝佳之人,比如那女子,武道天资很是平平,生钱的手段也不是很高明,但是姿色不错,待人接物也很是圆转,便在招财峰这边给个挂名弟子身份,多学些山下的琴诗书画之类东西。 楚天笑着摇了摇头,“山上山下,侯府市井,处处皆是大道,本无太多区别。”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楚师弟说的是,只不过这其中道理玄之又玄,师兄我可捉摸不透。” 倒不是中年男子拆台之言,实在是在招财峰百年光景,他见识过太多的不可能,能成为青云名誉弟子,说的这话即便再缪不可及,也不能断言否定。 楚天笑道:“我也只是胡说八道。” 中年男子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枚篆刻有金色灵纹的玉牌,递给楚天道:“楚师弟可是咱们青云阁百年以来难得的名誉弟子,将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这枚‘财源令’便先给楚师弟准备好了。” 楚天看了眼正反两面分别篆刻‘招财’、‘进宝’的玉牌,疑惑道,“这样岂不是坏了招财峰的规矩?”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摆手道,“这是咱们招财峰议事堂诸多长老共同决议的结果,算不得坏规矩,若要真的说是坏了规矩的话,师弟你这名誉弟子的身份,本来就不是合乎规矩的存在。” 楚天讪讪一笑,“若可以的话,其实我还是更愿意当一名寻常的外门弟子的。” 中年男子笑而不语。 再次跟楚天介绍了一些购置商铺的具体事宜,中年男子便笑着离去,然后留下楚天一头黑线,暗自咬牙。 原来是招财峰有一条不曾流传开来的规矩,但凡请来这块‘财源令’的青云弟子,无论是否在青云商会购置店铺摊位,每月都要缴纳三十枚月华石,美其名曰预示‘财源滚滚’,我滚你大爷。 楚天揉了揉脸颊,这一次前来招财峰,实际上只是想要走走看看,顺便先打听打听关于将来购置店铺需要注意的事项,不想自己还没刚到,便迎来了这么热情的一幕。 楚天深吸了口气,看了眼石桌上一动未动的灵茶,端起后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娘的,好歹先把那三十枚月华石的零头赚回来些再说。 招财峰直通山顶的幽静小道上,中年男子满脸笑意,满脸得意神色,他哈哈一笑,有那么点意气风发的感觉,楚天那枚‘财源令’,哪里是招财峰议事堂的结果,不过是他沈萬汕走了多少关系的缘故,至于为何如此,最终原因是因为将来只要楚天在青云商会购置了店铺门面,所赚取银钱,都要上缴半成给招财峰,其中半成中的一成,归他这个接引人,也就是说只要将来楚天能赚取一千枚月华石,他沈萬汕便能到手五枚月华石。 身为招财峰的得意弟子,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怎样才能财源滚滚,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聚沙成塔,细水长流。 至于这段时日为了一枚小小玉牌各种人情往来送出去的大把银钱,将来可不就是一个十倍百倍的报酬。 沈萬汕呵呵一笑,手腕一抖,凭空出现一柄山水折扇,轻轻扇动,摇头道:“商人重利,天经地义!” 楚天在招财峰没多待,很快就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不少姿色出众的年轻女子看见楚天都是眼波流转,议论纷纷,一些胆大的更是停下脚步,笑着问楚师弟有没有空一起去自家山头赏景,她们所在山峰可是正儿八经的内门主脉,若楚师弟愿意改换门庭,她们愿意亲自去祖师堂去跟峰主长老说的,对楚师弟一定欢迎至极。还有女子笑问楚天真的才上东仙峰第一天,就打杀了同门师兄?真的跟你们东仙峰那位叫倾城的长老,关系匪浅?真的在千羽山脉,被一头化形妖兽追杀千万里?真的破坏了玉绛峰一脉的武道传承,还在碧溪河畔一巴掌打飞了一尾跃出河面的灵鲤? 楚天先是笑着应和,然后一脸无奈,之后一头黑线,最后只能是黑着脸闷头跑路。 楚天一肚子愤懑。 人怕出名猪怕壮,古人诚不欺我。 终于甩开了那些漂亮师姐的追杀,楚天一头冷汗,抬手揉了揉眉心,看来这人,果然不能太过出头得意,不然今日春风得意,就是明儿流年不利。 离开招财峰后,楚天想了想,三十枚月华石不能打水漂,要不直接去青云商会租赁一间店铺,让刘唐那家伙先熟悉一下流程,便看见一名身穿麻衣的虬壮汉子向自己走来。 汉子看了楚天一眼,哂笑一声:“招财峰的金灵花茶好喝,我那儿的灵酒也不差,跟我去喝一杯?” 楚天讪讪一笑,摇头道:“今儿就算了吧,我这手头上还有不少事情,不如等下次?等下次有时间了,我一定亲自提着上好的灵酒去拜访刘师兄。” 汉子嗤笑一声:“怎么,你是不愿意,还是不敢?” 楚天一拍胸脯,一本正经道:“师兄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显然不是。” 汉子恍然道:“哦,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小子,既然如此,那便随我走上一遭。” 楚天嘴角抽搐了两下,有些心虚道:“必须去?” 汉子转过身,头也不回,“随你。” 楚天一脸颓色,得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果然是今日得意人,明日落魄鬼。 关键是,你倒是等到明日啊! 第289章 世事脉络多磨难 刘广嘴上说是随你,可那语气中不容置疑的语气,楚天只得默念急急如意令,一脸不情愿的跟在汉子身后慢慢走去。 路上一些青云阁弟子,都是满脸诧异,看来传言果真不假,虽说楚天上山之时,并未有什么引路护道之人,但即便如此,名誉弟子的身份,也毋庸置疑,在朝仙峰,刘广虽说只是一名看门人,但只要不是心思锈蚀的,都知道刘广这位看门人在朝仙峰,乃至于青云阁的分量。 不说别的,就一件传闻,当初刘广成为朝仙峰弟子之时,青云阁主亲自点评一句言语,潜龙在渊,惊醒之时,万物沉寂。短短十二字谶语,分量之重,足以让任何青云弟子心神往之。 何况自打这位刘广师兄前往东海一趟,回来之后,短短半年光景,武道修为一日千里,据说如今已是半步元婴境强者,能被刘广亲自下山接引,即便是对于诸多内门核心弟子,也是一份求之不得的殊荣,即便这人是名誉弟子,要知道刘广将来成就,绝不止主脉四峰寻常长老。 刘广一人在前,负手而行。 哪怕只是一身麻衣,在楚天眼里,依旧难掩那份洒脱风流意。 离开招财峰地脚,走上一座高跨天穹的廊桥,脚下是万里山河,云海起伏,山峦摇曳,让人不禁心神大震。 楚天跟在刘广身后,即便是见惯了高山大河,第一次走上这座只有内门弟子才能够踏足的云海栈桥,看着山河尽数匍匐脚下,也不禁升起一种难以抒发的豪情。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走到一座屹立云海的孤峰渡口,楚天好奇问道:“刘师兄带我来此地所为何事?” 刘广转过身,伸出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叩,原本链接天地的虚空栈桥顿时消失不见,他看了楚天一眼,嘴角微不可查上扬,淡声道:“此地便是青云问道崖,但凡丹河巅峰弟子,每三年之中,均有一次来此叩心问道的机会。” 楚天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既是丹河巅峰境界才能来此叩心问道,我这才刚刚神桥二境,来这儿有什么用?” 刘广眯眼一笑,笑容玩味:“当然,此地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断魂崖’,至于为何会有这个名字,你很快便会知道的。” 楚天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来。 刘广不以为意,好似对于寻常丹河境弟子三年才有一次机会前来的问道崖,对他来说不过是自家后花园一样,熟门熟路,他转身向上走去,最终在一座巨大石坪停下脚步,石坪两侧,是四座悬空而立的青石台柱,石柱上分别篆刻‘朝仙灵犀’、‘云鼎洞玄’、‘云海神照’、‘步月清牝’。 刘广在石坪停步,双手十指交叉,很快打出几道灵诀,便见四座石柱刹那有无数式样古朴的灵韵篆文浮现,灵气流转,如水荡漾。 刘广轻声道:“这便是青云四座主峰根本所在,四座石柱分别镇压四峰气运,其中蕴含天道机缘,若是能领悟其中玄机,哪怕只是万分一二,也能从中攫取灵韵本源入心神,增加一份踏足元婴境界的可能性,当然,若是能带走几个本源篆文,将来成就之大,更是不可想象。” 楚天看着浮现入空如涟漪轻轻荡漾的灵韵篆文,跟当初白泽秘境碣石之畔的金色篆文如出一辙,问道:“师兄得到了几枚本源篆文?” 刘广难得露出一抹得意神色,笑道:“三枚而已,分别是咱们朝仙峰的‘灵’、‘长’、‘天’三字。” 楚天暗自咽了口唾沫。 刘广却是眯起双眸,神色怅然,好似回忆起了什么,略显自豪道:“剑一师弟当年可是足足掬起了一整句话,‘剑心澄如玉,气长白玉京’。” 楚天有些咋舌,深吸了口气,果真不愧是青云第一人。 对于剑一当年初入神桥境,便于问道崖摘取那句‘剑心澄如玉’的事情,实际上青云阁在第一时间便封住了所有消息,怀璧其罪这种道理,不止寻常凡夫俗子武道氏族,便是底蕴浑厚如青云阁,也同样如此,需知天外有天,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东玄州不去说,小小大秦王朝,必定会引起一场难以想象的震动。 刘广在石坪一处坐下,示意楚天坐在自己对面,屈指一弹,石坪中心有一片雾霭朦胧出现。 刘广收敛脸上神往之色,看向中心涌起的雾霭朦胧,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楚天皱了皱眉。 刘广不以为意,再次屈指一叩。 雾霭流转,很快有一道道灵韵汇聚而成的丝线在石坪中心起起伏伏,如无数脉络穿针引线。刘广同样眯眼打量着石坪内景象,凭他眼下境界,自然支撑不起这份气象,只是有老头子亲自留下的神韵,一切也就自然而然了,脉络起伏,好似人间变故,又像山峦更迭,更像是一位行走世间的夫子,满腹经纶意气治世宗旨,可始终不得开怀施展,最终水雾一闪,变作一青一赤两条蛟龙,砰然相撞,化作齑粉。 楚天皱眉道,“刘师兄是说我现在的心境出现了问题?” 刘广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拂,不置可否,淡声道,“这无需问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空中涟漪荡漾,很快便有一滴水韵凝集,化为一滴清澈水珠在他手心流淌。 一滴水珠,如山涧溪流,竟是在手心岔开一条条纤细脉络。 刘广轻轻攥起手掌,轻声道:“人心脉络,最是难以预料揣度,就像一池水,看似风平浪静,殊不知水底早已是暗流汹涌。” 楚天想了想,点头道:“师兄所言极是。” 只是一滴水雾,在掌心尚能别开生面,开辟出一条条道路,何况是人心,哪怕只是微不可查的细小差异,一旦流淌至远处,便是难以想象的差距,这一点,楚天明白。 刘广继续淡声道:“暂且不提你内心最深处的意念本源,只说你最初的心道,一条岔路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欺我一时,我便欺他生生世世,所以你隐忍十年,心性之稳,难以想象,这算一条大道,若非剑一师弟出现,你现如今有可能早已将当初算计你们楚家的那些人尽数斩杀殆尽,在之后所见所闻,让你的心性慢慢发生变化,有过山上人行事,就该天地无拘束的犹豫,有过世间苦难多,那些跟自己一样的弱者,是不是不该遭此劫难的踟蹰,有过我楚天行走天地间,但凡不平事都当一拳碎之的豪情,有过天地太大,人间多无奈的怅惘,同样最终有过扪心自问,顺心而行,问心无愧的根底,但什么才叫问心无愧,你不清楚,或者说不够清楚,不明白眼下说服自己去做或者不去做一件事,将来回头是不是依旧能站住跟脚,尤其是血岩山一行之后,心底更是有一丝执念苏醒,既登武道,自是追求眼下无拘束,心神意旷达,追求那明日愁来明日忧的顺心而行,这些事情,千羽秘境之中,你有过很多次的眼不见心不烦,当然,只是很多次的假装视而不见,不想不闻不问。” 楚天神色凝重,点头道:“碧溪河畔那个叫袁杰的年轻人都能看出我的身上出现了问题?” 刘广点头道:“说到底,还是你的传承大道太过复杂,要走的路也太过……囧异,这换做别人,只要有那份最底层的意念本源,就足以武道登高,大道可期,只是你的话,症结不解,短时间内没有拘束,看不出影响,以后定然会出现问题,这是你每走一境,底蕴都要比同阶人浑厚,更加高人一等的原因所在,但现在的高,难免不保变成以后的障碍。” 刘广突然露出几分幸灾乐祸,他揉了揉下巴,然后继续道:“当初我困在朝仙峰,数十年不得寸进,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不够畅达,你是见过的。” 楚天想起当初白泽山脉中刘广这家伙给自己喂拳砥砺武道的事情来,当初可是真的有几分一个不爽就打死自己的念头,楚天事后知道那是因为这叫刘广的家伙,是因为心道出现了问题的缘故,一小份戾气,哪怕极力压制,也有可能一个不慎便蓦然爆发,好在当初没出现什么差错。 当然,刘广所说的小小的念头不够畅达,也只是相对楚天眼下而言。 刘广缓缓说道,“与你比起来,便是剑一师弟都要简单不少,当然,种种因果纠缠一起,如一团乱麻,也未必就是一件不好的事,剑有双刃嘛,只要你能解开,遭受的磨砺越多,将来受到的裨益自然越大。” 楚天沉默不言,虽说涉及自己的武道本源,他心里清楚,当初跟轩辕青青谈笑风生,说问题不大,实际上是楚天不愿多说,更不愿深究。 世间事,最怕犹豫不决。 道理很简单,但是知道跟明白,明白跟行动,之间的差距,永远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楚天抬起头,看着眼前看似粗犷的汉子,人不可貌相,就像那见识愈广,修为越高的武道修士,看似面对世间人,很是不以为意,或高兴或不喜,一个念头,便定人生死福缘善恶,很少在乎心境的涟漪,更不会去细致去想所谓的分寸,实际上那些看似非黑即白的事情,并不是那些人不能放在心里,而是走到了一定高处,已经懒得在意,浅洼池塘一脚见底,我既是那深不见底的大泽江河,便是偶尔意气用事又能如何,水面的涟漪再大,巨石沉底,也就恢复平静。 楚天明白这个道理,也认同这个道理,但是认同的道理,不见得就是对的道理,这便在心境上出现了问题。 说到自己身上,便是问心局中的本源一事,如何走,如何断。 楚天心里不说,却清楚刘广这一次来找自己的意义,无异于一场久旱逢甘霖的及时雨。 楚天神色凝重道,“刘师兄认为我该如何?” 刘广想了想,看向楚天,说道:“你那他山之石,观看世间人事的办法,不错,但是想要从万般驳杂中抽取一丝正确的明悟,太难。哪怕只要能有所明悟,对你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收获,但你不一定能压住如恶龙抬头的境界,换句话说,就算压住了,也未必是好事。” 楚天摇头道,“的确,现在每走一步,都要万事小心,就怕被哪个不要脸的老王八暗算了,修为不够强,境界不够高,也很难。” 刘广点了点头,他略微犹豫半晌,再次摊开手掌,原本在手心流淌的水韵脉络,早已消失不见,“若是你信得过我,便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开不说,学一下真正的武道修士行走天地,先求一个世间人行世间事,欲成神佛先入地狱,只求一个无拘无束……” 楚天皱起眉头。 刘广沉声道:“以自己的道心道念洗练心道,的确是很难,甚至是极其难的事情,需要将万千脉络中的一条放出囚笼,无限放大,一条道走到底,最后境界够高时,一剑斩断,不能有丝毫拖泥带水,虽说这样会让你舍弃所有修为,但是最终以过来人看眼前事,想来就会澄清许多。” 楚天扯了扯嘴角。 只是楚天皱眉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楚天还是有些郁闷,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刘广一摊手:“没办法了,至少我是没办法……” 他又指了指头顶,“那位,也没办法,没办法,你的情况太复杂,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不过你若真做成了,裨益之大难以想象,毕竟胜人者与自胜者,后者更难得可贵。” 楚天暗自叹息,到底不是让人轻松的办法,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刘广陷入沉思。 这些话,大部分都是老头子教给自己的,甚至那老头儿最后还感叹了一句,说‘精诚无垢至通明,世间万法可无忌’。 刘广其实有些不明白,那老头儿即便是这青云阁主,也未必能看这么高吧,便是王朝那位,想来也不可能看这么远才是。 楚天突然问道,“我若如此行事,青云阁不会有麻烦?” 刘广哀叹一声,站起身道,“有麻烦,要不我会亲自来找你小子?” 楚天讪讪一笑:“就当我没问。” 刘广翻了个白眼,问道:“你一个从暮霭城出来的家伙,只要心道通达,稳扎稳打步步登高便是,不说元婴境,就是那龙门境也能看一看,争一争,为何非得想那些有的没的?” 楚天唉声叹气道:“你以为我想?” 刘广也是跟着叹息一声,有些事情,的确不是想不想,愿意不愿意的事情。 就像他刘广,谁想来管你这小子这些个狗屁倒灶的事? 刘广只觉得自己跟眼前这小子一样,更无奈。 楚天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气道:“其实我觉得吧,师兄你什么都不好,但是人还是很不错的。” 刘广眯眼哼道:“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楚天咧嘴一笑:“我这是在夸你呢,师兄你怎么能好话当坏话来听呢。” 刘广突然也是咧嘴一笑,“那我就当是夸我的好话了。” 他一脸怜悯的看了楚天一眼。 楚天心生不好的感觉。 就见刘广随手一挥,原本似静水流淌的灵韵篆文,顷刻张开,幻化成一方小天地。 小天地中,一股股浓郁的本源道韵,似实质流淌。 楚天一脸惊疑的看着粗犷汉子,问道,“师兄你这是?” 刘广轻声笑道,“以后在这青云阁行走,你现在的性子可不行了,我刘广一向最是大方,教导师弟毫不吝啬,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当初还多亏了楚师弟你我才能意念通达,破开瓶颈,不好好感谢一番,就说不过去了。” 楚天脸颊抽搐,苦笑道,“这就不用了吧。” 刘广微笑道:“还是需要的,以后你要经历的磨砺,可不是今日这一点打熬,更是心志上的磨难,将内心中的所有杂念全部打磨殆尽,可不容易,今日便是千里之行的开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少了今日,难保以后会不会出现瑕疵。” 楚天脸色难看。 刘广一震衣衫,一脚踏后,他沉声道,“放心,我也只是以神桥二境帮你打磨心境。” 楚天满是犹疑,“真的?” 刘广一本正经,“君子一言,我刘广可曾说过假话?” 楚天松了口气,深吸了口气道,“多谢师兄手下留情了啊。” 刘广沉声一喝,“婆婆妈妈,跟你小子扯上关系,真不是让人省心的事。” 楚天撇了撇嘴。 身影如长虹一闪而逝,刹那之间,天地尽是倒卷流云。 楚天感受到那股浩瀚拳意,倒吸了口气,这才是真正的朝仙看门人? 只是不等楚天多想,那一拳已至,拳罡若长龙龙吟铮鸣,然后就听一声戏谑传来,“你当我神桥二境一拳,很容易接住?” 话音未落。 楚天心口一震,轰然倒飞出去。 “你大爷的,说好的只以神桥二境出拳呢?就是神桥四境,也没有这份力道气魄才是。” 刘广身影站定,他咧嘴一笑:“我刘广就是一粗人,可不是什么君子。” 第290章 一线杀念起 问道崖上,楚天七窍流血,苦笑瘫坐在地,其实在跟刘广前来问道崖之前,楚天就已预料到了会有这番境遇,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预料还是差了些火候,比起当初白泽山脉那次的喂拳,这一次何止是凄惨了十倍百倍。 如果说当初在白泽山脉,刘广的出拳只是一拳拳的打在身上,无非是一些皮肉之苦,最多也就是伤筋动骨的疼痛,此刻,便是那种承受剔骨抽筋的噬魂之痛。 刘广站在石坪中央,负手而立,他眯眼看着眼前瘫坐在地的年轻人,心里其实也不禁暗自叹息。 在去找楚天之前,老头子也曾特意去找过一次自己,有过一场见底的谈话,其中更是涉及了一个名叫姬鞅的老前辈,虽说刘广并未见过那个叫姬鞅的老前辈,但是能被老头子恭敬称为前辈的存在,想来一定不会是寻常人了,在那场谈话中,刘广当时只有一个反应,从始至终都是脸颊僵硬,愣在原地,即便是他,也从未想过,这个叫楚天的小子,涉及之大,竟是直指此方天地,刘广事后很是无奈,不知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竟是能亲自卷入这番浩瀚的天地棋局中来,好的是,如此格局,此番气象,能亲眼见识这番天人之争,他刘广纵然身死道消,也愿意慨然而行,不好的是,自己虽亲自卷入棋局之中,却依旧只算是外围观景之人,哪怕亲眼所见景象再雄奇壮丽,终究不如自己亲自向天地发声来的气壮山河,甚至一着不慎,真的是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除此之外,对于楚天的武道根祇,老头子也重点提及到不少,武道修士,登高途中,其实最是讲究一个‘纯粹’,换句话说,不光是体内那口纯粹气机,更是心底深处的那条立身脉络,都要知行合一,越是凝练完璧无瑕,尽善尽美,越是大道可期,对于寻常武道修士来说,哪怕是走一条路,想要将那条脉络,自己的心境,淬炼梳理到无垢境界,都是极为不易的事情,何况对于楚天这种从天地间抽丝剥茧无数脉络的怪胎,与天博弈,何其难,难如登天,不光是在与要讲究一个知己知彼,从天地之中探查到所有经仪脉络,更要将所有脉络融会贯通,可人身小天地,即便气象再大,又如何与天地相比?能够承载多少脉络意气?一条两条还好说,能够衍化融入自身,可三条五条,十条八条,百条千条呢?就算是千条脉络尽数春风化雨,各司其职,那么谁敢确定下一条依旧能够顺风顺水,即便出现哪怕一点的差错,也是天崩地裂身死道消的场景,这绝非假话,对于一般人,死了也就死了,可对于楚天来说,走的越远,死后所波及也会愈加大,愈加远,到时候不说一国之地,便是整座东玄州,都有可能陆沉天地间。何况在梳理一条条脉络之中,无数的经仪,跟自己心底意念,绝不会永远同流而行,这就要求在心道一事上,比寻常人更加小心,做到心境无垢,然后才能考虑容纳一条条根本脉络的后事,这是楚天的武道根本,绝非坎坷难行四字能够概括。 刘广暗自叹息,小子,没办法,这份苦,你还是得好好吃进肚子里才行。 他深呼吸了口气,双手再次打出几道灵诀,稳固周围灵纹大阵,一条条青云阁根本脉络,如一条条火龙拔地而起,将石坪所在空间尽数围拢成为天地囚笼。 气势之盛,灵韵翻滚间,所有青云阁弟子,甚至能看到问道崖上风起云涌。 楚天坐在原地,缓缓呼吸吐纳,强迫自己心境进入忘我境界。 原本以为,潇湘城那次气运融合,破而后立,已是自己此生最为难忘的一次武道砥砺,不想那才只是开始而已。 周身灵韵缓缓流淌,充沛拳意终于再次凝聚成型。 楚天睁开眼,站起身,脸色苦涩的看着粗犷汉子。 天地有拳罡迅猛如陆地蛟龙,轰然冲天而起。 一声砰然炸响,楚天整个人再次倒飞出去,撞在周围灵纹大阵上,光华闪烁,跌落在地。 艰难爬起身,楚天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咧嘴一笑。 刘广眼中尽是怜悯,如果说最初剑一为了楚天不惜放弃了自己原本武道登高路线,他对楚天是打心底不喜欢,甚至恨不得一拳砸死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子,眼下则是只有无奈和叹息了,这要是换成自己,打死也不愿意承受这份噬魂之苦,娘的,这哪里是砥砺武道,根本就是死去活来,活来再死去,顶天立地,跟天地讲道理,听起来豪气,只是这也太苦难了些吧,若是说被天道镇压,一巴掌拍死,刘广自信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生而为人,为了自己那份意气,唯死而已,可这样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的折磨,实在不是人受的。 刘广双手抬起,再次一拳递出。 空间尽是血腥之气。 楚天依旧默然无声。 这一次楚天并未倒飞而出,只是双脚死死抓住大地,一退再退,轰然撞在石坪周围灵阵上。 刘广感受着楚天体魄之中一条条被自己打开的无形脉络,好比一团乱麻,经过一阵剧烈震荡,缓缓松动,解开,他总算替楚天松了口气。 好歹是看见效果了,没白遭这份罪。 其实这还是好的,在来之前,老头子亲自跟自己说了三种情况,第一种,楚天一路走来,生生死死,各种脉络,如静水深流,沉浸心间而不自知,就好比当初龙骧城中,对于秦江天的所作所为,将来该如何,按照楚天原本心性,自是人欺我一时,我便要他将来求死不能,可一路走来,楚天早已在不知觉间心性发生了变化,世间自古如此,这笔账自然要记在心里,但是秦江天却罪不至死,这种想法的产生,开始没有觉察,事后也不曾有知觉,当有朝一日细细思量时,已在心念间根深蒂固,更有甚者,在思量之后关乎自己大道,这些影响与自己原本心道相悖而行,更是化为越来越深的执念。第二种,楚天那些一路行来的念头,会常常在心间回忆想起,细致思量,只是千头百绪,毫无脉络头绪可言,这要比第一种好一些,至少不会在发现端倪之时,已是病入膏肓。第三种,在能发现那些端倪同时,找到他山之石的打磨之法,慢慢打磨,哪怕武道进展很慢,哪怕心道崎岖难行,可终究会慢慢将那些戾气磨损殆尽,无非是时日长短而已。 当然,这个时日长短,有可能是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好在楚天眼下情景,并不是最好的第三种,也不是最坏的第一种。 这倒不是说楚天没有去往第三种情况去想,实在是殊途同行,而且都是关乎最为根本的天地脉络大道,想要找到那磨损之法,实在是难。 当时老头子便曾坦言,若楚天是第一种情况,即便是他亲自出手也无济于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第二种情况,倒是不至于无计可施,只是所走路途,需要经历痛楚磨难,难以想象。 刘广也想过所谓的难以想象,可听到老头子的话之后,再看看眼下情景,即便是心性极其坚韧的汉子,也只觉得四个字,头皮发麻。 刘广看着眼前年轻人,真是一个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若是楚天这小子真挺过来,将来不成为那一拳可开山河,一剑可断天地的那种存在,都对不起今日遭的这些罪。 刘广神色凝重,沉声道:“接下来便是最为关键的时候,我要将你神念之中那些纠缠一起的脉络一起打散,你只要守住心神,疏通其中一条脉络便好,不管是那剑一师弟的剑意纵横千万里,还是我刘广一拳上云霄的意气逍遥,或者是你路上的种种见闻,只要一条,来支撑你踏足元婴境的气魄就足以,至于其他脉络,都暂时封禁在心井之中,否则一旦再来一次,就是阁主那老头子亲自前来也无济于事,你便是真的坠入深渊,生死看天命了。” 楚天点头道,“师兄尽管放心出拳便是。” 刘广咧嘴一笑,眼下光景,楚天竟还能笑出声。 只是楚天下一句话,便让刘广整个心神都是一颤,只见楚天笑容古怪,他扯了扯嘴角,淡声问道:“以血煞魔道之法,砥砺自身,随心所欲,也行?” 刘广凝视着楚天,过了半晌,僵硬点头。 刘广沉默片刻,他沉声道:“虽然可行,但是其中后果,你要清楚。” 楚天只是咧了咧嘴,点头道:“天道劫杀,不过一拳碎之,那后果再重,又能如何?既然青云阁这么喜欢算计谋划,不是以暮霭千里天地做棋盘,便是以上古神兽血脉传承大道,视他人性命如蝼蚁,那么我楚天便以青云诸峰洗炼心道,打磨道心,何必在意什么后果?” 楚天轻轻跺脚,一脚踏后,他沉声道:“我便是要青云阁有些人知道,什么叫生,什么叫死,他人之生,和自己之死,不亲自面临死境,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后悔,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性命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蝼蚁。” 刘广微微皱眉。 刹那间,他能感受到,楚天那些压抑心底的暴戾杀气。 只是刘广很快就叹息一声,事实便是如此,不但是青云阁,任何一宗一门,哪怕是一家一族,哪个不是人心百样,只是对于这些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看在眼里,或许会记在心里,但大多数人,只要事不关己,绝对不会插手其中,既然楚天愿意走这条路,他不能说什么,即便是说了,也无济于事。 刘广同样轻轻跺脚,事到如此地步,根本就不是他能问的,也不是他该问的,既然如此,青云阁今后的天地,到底是一副怎样光景,管他何事? 空中灵韵轰然倒卷倾泻,似罡风席卷,将楚天挤压在中心,哪怕楚天心神意念已聚拢到前所未有的凝练高度,仍旧忍不住单膝跪地。 刘广双手平摊在胸口,缓缓下压,天地间的无形气机便如一线水面,齐齐下坠。 砰然一声,天地气息倾泻倒卷,楚天体内好似被轰开一道豁口,体内灵元气机疯狂流窜,原本单膝跪地的身体更是重重撞入地面。 楚天脸色惨白,双手五指抓入地面青石,血狞遍布。 好一个釜底抽薪,这份苦头,既是始于青云阁,将来自然要终于青云阁。 楚天感受到体内一条条无形脉络好似被人逐条剥离,只得屏气凝神,维持体内那口气机不断。 只是一瞬间,楚天便觉察到,自己体内如七十二道春雷炸响,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神魂震颤。 看到一条血色长龙从楚天心脉深处缓缓抬头,先是龙首扬起,然后龙爪抬起,最后整个身躯越出天地间,睥睨天地,饶是已踏足半步元婴境,刘广也是一阵心颤。 好浓郁的修罗煞气,若是没看错,这便是血岩山一行,那叫潘覃的家伙在楚天武魂本源中种下的修罗杀意,哪怕只是一颗种子,因为当年云鼎一脉对暮霭城的算计谋划,也使得这份杀意生根发芽,眼下真正爆发出来,足以称得上真正的修罗大道,刘广暗自感叹,还好楚天能守住心神,否则真的被这份道种取代本源意念,贯通心脉,比其他脉络先行一步,后果不堪设想,至少到时候,整个大秦王朝,必将是一个血流成河的场景。 刘广能看出楚天这份道源脉络跟脚,身为青云阁主,那位一笔道人自是早有预谋。 只是对于万般因果,刘广只是无奈苦笑。 天地之间,因果轮回,机缘福祸,真是妙不可言,让人捉摸不透,敬之畏之。 刘广双手猛然合拢,一滴滴汗珠从额头滚落,他轻声道:“因果因果,有因就该有果,你小子这一还,青云阁可就要大变天喽。” 从头到尾,楚天都没再说一句话。 这一天,青云方圆千里之内,所有人皆是愕然抬头,齐齐向那座耸立云端的通天石崖望去。 云海之上,有大片血雾翻滚,血雾之中,恶龙抬头! 第291章 脑壳子疼 问道崖上,刘广拍了拍手,总算是完工了,娘的,真是累死个人,他看了眼一身血狞好似从血水中捞出来的楚天,轻轻挥手,周围灵纹大阵刹那消散。 不知何时,倾城早已站在石崖大阵外,她同样看了眼楚天,女子眼中难得出现一抹复杂。 刘广瞥了眼尽显狐媚的女子,咧嘴道,“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不过想要在两天之内,让他从神魂沉睡中醒过来,还得稳住体魄神魂震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倾城眼眸秋波流转,朝刘广嫣然一笑,“就不劳烦刘广师兄了。” 她右手抬起,轻轻一挥,将楚天拦腰环抱在胸,竟是毫不在意楚天那一身殷红血污,倾城嘴角微微翘起,美眸打量了楚天几眼,飘然御空而去。 刘广走到石崖之畔,看着天空云海起伏,若浪涛然滚,脚下云雾浓重,亦是如此,使得整座石崖好似那天外天上人间世界,壮丽奇绝。刘广深呼吸一口气,他抬起一手,轻轻握拳,蓦然震衣,天地之间,原本浓云若大浪缓缓翻滚的云海轰然拔高,浊浪滔天。 胸中意气出,一拳递去,天地一线,云海骤然裂开一条巨大缝隙,宛若天开峡谷。 与此同时,青云诸峰之上,有弟子长老齐齐睁眼,心神骇然,不少知晓内幕的青云长老弟子,更是眼皮子打颤。 这一刻,刘广的看似随意一拳,轻易打碎青云云海,一步踏足元婴谪仙境! 凌空御风而行的倾城悬停虚空,转头望去,女子咧了咧嘴,甲子光景寸步不进,如今乌龟爬爬终于踏足了元婴境界,至于这么显摆? 不过倾城心里也清楚,不足百岁,能踏足元婴谪仙境,这叫刘广的家伙,的确不简单,难怪当初一个小小的神桥境家伙,在青云阁会有如此分量。 倾城驻足观望,随之转身向东仙驻地而去。 东仙城驻地,一名换了一身碎花长裙的小女孩,使劲皱着眉头,很是不忿,她双臂环胸,站在竹楼门前,气鼓着嘴,不是说那叫楚天的家伙已经从千羽秘境出来了么,怎滴又不见人影了?若非她澄然大小姐天资聪颖,跟那几个老头子斗智斗勇,哪里能找到下山的机会,结果倒好,自己好不容易溜下山两次,那王八蛋不是被人打的七窍流血昏迷不醒,就是自己一个人跑去千羽秘境威武逍遥去了,小女孩想了想,等自己见到了楚天,绝对饶不了那家伙,只是她很快便瞥了眼门口那边,总觉得还是有点心虚。 李澄然抬手揉了揉下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得想想有什么法子让老头子高兴高兴才是,毕竟是自己亲爷爷嘛,按理说还是得向着自己的,到时候让爷爷跟山上那几个老头子好好说道说道,再加上自己跟倾城姐姐合计合计,指定能去往千羽秘境抓一头灵兽宝宝出来。 李澄然抬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竹楼,一屁股坐在地上,生着闷气,忒不仗义了,去千羽秘境,也不想着自己,她这个大小姐,也忒没面子了,要你这楚天小弟何用?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你这大混蛋,忒不讲究了。 李澄然觉得天底下果然是没几个比她更仗义的人,得了,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看来真的是这么回事啊,李澄然觉得自己真是亲身体会了这么个艰深难懂的道理。李澄然抬头向天空望去,天都要黑了,那混蛋怎么还没回来?只是她很快就瞪大了眼,只见空中有一道身影……好似那长虹划空向这便撞来,怎么个情况?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倾城姐姐阔以的啊,不愧是她李澄然的大姐大,这么快就把那叫楚天的大混蛋搞定了?咦,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呐。 李澄然一头雾水向倾城跑去,她很快就瞪大了眼睛,使劲绷着脸问道:“倾城姐姐,这家伙这又是咋了?还好吧……” 倾城翻了个白眼,“你看像是还好的样子吗?不过问题不大,也就是睡上两天的事情,至于这期间消耗的天材地宝,丫头你来出?” 李澄然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道:“我出?这不好吧,倾城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很穷的,没钱。”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她李澄然修为不高,见识不多,也能看出这大混蛋的伤势,那可真不是重不重的问题,就这副模样,哪里是一个惨字了得,温养体魄,稳固神魂,要是不想留下后遗症,没个几万枚月华石,怕是别想了吧。 虽然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当这个冤大头,但李澄然还是有些戚戚然的,真是可怜的娃啊,自己一共才来几次,怎滴这家伙一次比一次凄惨?上次去血岩山,回来后就老老实实躺了几天,眼下又是这幅光景,李澄然眼神向倾城瞥去,她不由的打了个激灵,这次不会又是倾城姐姐干的好事吧,我勒个去,倾城姐姐你这也太生猛了,人家不就是拒绝过你几次嘛,至于下这么狠的手?都还说自己是小魔头,可得了吧,跟倾城姐姐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倾城将楚天放在竹楼内床榻上,笑眯眯望向小女孩,“你要是不愿意掏这笔钱,那我可就掏了啊,不过你想清楚,能让楚天欠你这么大一个人情,机会可不多。” 小女孩一愣,立即心领神会,她眼睛一亮,摆手道,“得了,谁叫本小姐是这家伙的大姐大。” 倾城笑眯眯看着小女孩。 她赶忙嘻嘻一笑,“倾城姐姐你才是大姐大,我是小姐大就成。” 想了想,她抬手抖了抖衣袖,很快递给倾城一个荷包,轻声笑道,“等他醒来,你可得跟他说清楚,这笔救命的钱,是我李澄然帮忙掏的。” 倾城点头一笑,“澄然大小姐放心就是,这家伙但凡有点良心,下次前往千羽秘境,就少不了你。” 李澄然顿时眉开眼笑,觉得自己真是贼机灵,不光脑子好用,眼光更好。 …… 楚天足足沉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睁眼后,只觉得脑子昏沉不说,身上更是没半点力气,他看到坐在桌旁的女子背影,微微皱眉,只是眼下光景,楚天只能无奈苦笑,实在是没那力气跟倾城那娘们勾心斗嘴。 看见楚天醒来,倾城转过身,她轻轻一笑,站起身走到床畔,满是温柔道:“楚公子可算是醒来了,这两日可要把我心疼死了。” 楚天无奈叹了口气,“倾城长老,姐姐,仙子,你有什么话,有什么事,就直说,我算是投向认输了还不成?” 倾城点点头,她伸手想要跟楚天握在一起,被楚天赶忙躲开,女子鄙夷一笑,“姐姐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话,退一步来说,若不是我这两天没日没夜的照顾你,你这混蛋就算伤势能好,武道根基也会留下隐患,怎么就这么没有良心?早知道就不去那问道崖将你接回来了。” 楚天艰难抬起一手,在空中摆了摆,起身斜靠在床上,瞥了眼一脸鄙夷的女子,咧嘴道:“你可就拉到吧,跟别人就算了,咱们俩可是心知肚明,倾城……仙子你是什么样的人,谁还不知道谁?” 倾城更是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本来还想着以后再遇着这种事,姐姐我便提前帮你一把呢……” 不等倾城说完,楚天呵呵一笑,“璞玉精雕,风骨多磨,多遭些罪是福气,我谢谢倾城仙子了。” 倾城抬头凝视着楚天侧脸,她神色诧异,真是个怪胎,那般如罡风蚀骨的神魂动荡,就算是她用的都是上等灵材,也不可能短短不到两天,就毫无动摇迹象了吧,倾城心里暗自冷哼一声,女子豆腐心刀子嘴,“呵呵,吃亏是福,风骨多磨,感情楚公子看上去憔悴不堪,精气神好着呐,那以后我一定帮楚公子多留心些,让楚公子好事多磨难!” 楚天闭嘴不言。 倾城冷哼了声,心情蓦然多云转晴,她轻声笑道:“对了,这次帮你温养体魄神魂的灵药,可都是李澄然那小丫头帮你弄来的,不多,一共也就三万六千枚月华石!” 楚天眼皮猛地一跳,扯了扯嘴角,沉声道:“你当我是傻子?” 倾城唏嘘不已,随手拿出一枚玉符,丢给楚天道:“一笔笔账单都清楚,你可以去青云商会核对去。” 楚天只觉得脑瓜子疼。 倾城柔声笑道:“这么大的人情,你楚天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不过只要你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帮你一把,如何?” 楚天冷笑一声:“你还真当我傻?” 倾城叹息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就等着吧,那小丫头可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楚天冷眼看着女子。 倾城微笑不言,她看了眼窗外,天色正亮,一抹晨曦透过窗口,洒落在地。 楚天也是难得顺着倾城目光望去。 金乌升晓气,玉槛漾晨曦。 只是楚天很快就揉了揉额头,一想到欠了李澄然那小丫头片子三万六千枚月华石,贼他娘的脑壳子疼。 第292章 依旧是千山万水 倾城离开驻地竹楼后,楚天暗自松了口气,有那娘们在,不管楚天表面上看似多么平静,实际上心里没点底,楚天很是想不明白,那狐媚娘们也就跟他年纪差不多大,怎么看在眼里的感觉,比问道崖上的云海起伏还要来的雾霭朦胧。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右手猛然一震,灵元气韵中,竟有一道血色涟漪缓缓荡漾。 之前在问道崖,刘广明确跟楚天说过了当年离开暮霭城以来,一路三千万里山河,所集聚而起的武道根祇,其中涉及的因果缠绕,更是重点提及了今后的武道登高路径。 刘广作为朝仙守门人,身份地位即便是比起一些门内长老只重不轻,眼界阅历更是不同寻常,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感概,楚天最终所选择的道路,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山之石,砥砺武道,我入地狱,砥砺本心。 可想而知,只留出一线修罗杀意的楚天,今后将会在青云阁搅出多大风云来。 楚天眯起双眸,心底深处,原本那股蠢蠢欲动浮出水面的凛冽杀机,好似一头走江入海的蛟龙,畅快游弋。 今日过后,破茧之前,宁可我负天下人! 楚天看着周身细密若血丝游走的灵元道韵,歪了歪脑袋,嘴角不由升起一抹冷冽弧度。 这条路,将来的凶险万分,自然当得起一步差错万劫不复,只是楚天觉得,人生在世,是该这么走一遭,不然怎么能亲身体会天底下那份万古以来的‘天经地义’? 是非功过有人心,善恶斤两问阎王。 生前死后,不过如此。 楚天摊开手掌,缓缓握拳,拳意凝结实质在周身盘旋,只不过楚天很快就收起双手,向竹楼外走去。 按照倾城那娘们的说法,青云七峰的外门弟子试炼,还有大半天时间才开始,砥砺峰距离东仙城不算远,也就七十多里路程,以楚天眼下脚力,也就是大半个时辰的光景,只不过在这之前,楚天打算先去一趟青云商会购置一间店铺,如今家当不少,一直兜售给青云商会或者龙庭阁,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虽说不能算是亏本,但也就只是中正平和,也不可能多赚一枚铜钱。 不急不缓走在路上,楚天稍稍皱眉,想着自己在问道崖挨的那些拳头,轩辕青青当初就评价过,刘广的拳意不简单,原本楚天也只是觉得的确如此,观悟云海通神拳意,能简单了才是怪事,只不过楚天从未深思过,那份独到的精气神韵,到底妙在何处。 眼下想象,楚天总算是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当然,最根本还在于刘广那一拳拳捶打在自己身上的毫无保留,拳意入体的流转路线,跟脚身前,快慢行迹,延顺经脉窍穴的停留驻足,在窍穴之中的婉转递进,蓄势待发,林林总总,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将楚天武道根本抽丝剥茧的同时,却不伤及武道根本半分,只说这份恰到好处,精到毫巅的气机运转和力度把控,绝非不简单三个字所能承载。 楚天一边慢慢行走,一边在体内悄然运转气机流转,感悟刘广所灌注在自己体内的精妙拳意。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在武道一途,绝非假大空话,就像之前三千万里的山河之行,楚天所衍化的灵元道韵,说是他山之石,实际上就是从别人的武道根本上寻章摘句,不管是剑一的那份万里冰封的剑意,还是刘广意气上云巅的那份浩然拳意,大体上的根本所在,说到底,只能用模仿两个字来形容,这也是为何在龙骧城那会,会被人说是四不像,虽然每一份武道气象都被楚天学去了几分精气神韵,但是到底只是学,还是学去了几分,而不是生发开来,成为自己独树一帜的武道根本,甚至于楚天从天地之间,抽丝剥茧而出的那些经仪脉络,也只是从大千世界硬生生搬迁入自身武魂法相的虚影而已,虚幻再如何凝聚如实质,终究是镜花水月。 需知武道登高,越是高处,越是讲究一个须弥芥子,毫厘之差,谬以千里。 这其中种种所在,聚集在一起,也就是楚天在武道心间慢慢集聚而出的那份斑驳杂质,是能否顺利破境的关键所在。 所谓的武道根祇,立身之本,气象生发,不是实物,甚至可以说玄而又玄,但对于武道修士来说,却要比实物还要实在,意义之大,就好比凡夫俗子的一日三餐。 楚天之前就有过觉得自己的武道有些错乱,武道根祇也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如今原本凝聚的所有武道本源被尽数冰封,只留下一线修罗杀意,算是再一次的破釜沉舟,将那一丝的修罗杀意,凝练到极致,以青云阁集聚在自己心底的种种仇恨,凝练出那能斩断自身武道恶念心魔的一刀,舍弃原本想过的慢慢淬炼,点点滴滴打磨的方法,换而一种更为决然的风雷之势,走到极端,一刀斩之。 但是这一刀,将来斩掉的不止是十数年武道修为,更有可能是自身武道根本。 不过楚天并不担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多少生死一线自己走走过来了,接下来不过一个富贵险中求而已。 何况在这之前,楚天总有一天,能站在青云之巅,抬头去看云海起伏,去看着那云海之上,笑着对自己说一声,不悔! 你青云阁当年以暮霭城千里万千人性命为棋子,只为了门内一名弟子的武道前途,既然你们觉得天底下弱者的性命不过蝼蚁,那就该体验一下在别人眼里身为蝼蚁是什么滋味。 楚天呵呵一笑,说到底,自己之所以理所当然在千百脉络中独独留下潘覃强行塞给自己的修罗武道,还在于这本就是自己的心念深处,本源脉络之一,那十年隐忍中死死被自己压住的那股戾气,那股现在你们所有人对我楚天的欺辱,总有一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的戾气,只是在那股戾气之上,还有娘亲的一句‘好好活着,向阳而生’的春风化雨。这就自然而然衍生出了接下来楚天三千万里山河,所见所闻,所参所悟的根本脉络,以及悄无声息中升起的那份心魔执念。 一切,看似复杂难以言喻,实际上还是逃不出因果脉络,只是比起寻常人的极端,楚天的极端更加隐晦,有一种在水到渠成之外的莫名其妙,但就是这种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将来一旦爆发,才会更加恐怖,难以承受。 楚天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晃,清风拂袖而过。 如一轮圆月,一半殷虹如晚霞,一半雪白似春雷。 简简单单,毫无杂质。 楚天咧嘴一笑,现在的路,走起来是比以前轻松了不少。 百无禁忌,无拘无束!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山下有一句很好的话,自知者明。 楚天觉得搁在山上武道人间,一样很好,若能自知,何来执念? 若无执念,何来心魔? 若无心魔,大道可期! 不需细细推敲,就是水到渠成的道理。 只不过就这么简单的道理,真的想要想明白了,很难,极难。 楚天揉了揉脸颊,好在自己现在不用去想这些让人脑袋疼的东西了,挨过了刘广那一顿饱拳,接下来的青云登高,自己只需要百无禁忌就好。 在那云海之上,一名自顾炼化天地风云为棋子的俊朗年轻人,他看着眼前一轮灵韵凝聚的明月,内有一名年轻人自顾咧嘴,脸上有玩世不恭,有冷漠凛冽,只是眉眼中,还有一丝大难不死之后天命在我的畅然,一份我愿成魔之后的潇洒天地。 他抚掌而笑,“心澄如镜,如鸟出笼,内悬明月,身心快然!” …… …… 一处名叫地肺山的山水名胜之地,有三人缓缓而行,走在最前面一名青裙少女停步擦了把额头汗渍,愤愤然哼了一声,这山也忒高了些吧,怎滴就跟给自己过不去似得,还爬不完了? 跟在少女身后的一名少年看着走在前面的纤细背影,他也是一头大汗,气喘吁吁道:“惠儿师姐,要不咱们停下来歇息一会,反正去往青云阁,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本就心情郁闷的少女闻言顿时转身,怒道:“你想休息就自己休息,本小姐可没让你跟着一起走,再说了,我怎么就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一路上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么个讨厌的家伙,皱了皱眉,告诫道,“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以后叫我楚惠大小姐,我可不是你师姐,再就是,惠儿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下次再叫我听见,最好是能离我多远就多远,否则后果自负。” 少年皱着一张脸,嘴角下压,不敢说话。 走在最后的年轻人看了少女一眼,微笑道:“芝兰跟咱们同行去青云阁,到底多个人多些照应,惠儿妹妹你对人家不喜欢也不能这么凶啊,小心被你楚天哥哥看见了,会不喜欢你的。” 少女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楚天哥哥最是喜欢我这种性情,我能不清楚?倒是你,胳膊肘往外拐,还是不是我大哥了?” 她很快看向少年,鄙夷笑道:“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陆芝兰,这么娘气。” 少年本就黯然的神色,更加暗淡,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最伤心,只有更伤心。 他也不想叫陆芝兰啊,只是谁叫自己一生下来,爹娘就给了这么个名字,说是什么‘芝兰玉树,光耀满庭’,他出生那会,天穹有宝光照耀,就是他反对也没办法。 楚辰瞪了眼还要继续打击少年两句的少女,后者撇了撇嘴,转过身,眼观鼻鼻观心。 楚辰暗自叹息一声,无奈摇头。 楚惠深吸了口气,将手中行山竹杖在地上重重磕了磕,皱起眉头,挺直腰杆,“脚下行路难,山高我为峰,也就是这么回事。” 名叫陆芝兰的少年眼睛一亮,是这么个道理哎,书上不是说了,好女最怕缠郎,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以后日光悠悠,天长地久,自己愁啥。 他想到这,心里惨淡愁云顿时烟消云散。 楚惠可没心事心神放在一个注定不会讨自己喜的家伙身上,她看着山顶,想着山顶之后估摸着又是一山,想着自己一路走过的高山大河,斗志昂扬。 听说这地肺山乃是一处上古名胜之地,沉寂千万年,近来不知为何,有苏醒生发迹象,尤其是听说在山脉深处,有一处洞天福地,很是玄妙奇异。 之前在上善城,楚惠卖过一本地域堪舆,上面就详细记载了许多地肺山的玄妙趣闻,说是在地肺群山之中,有一座上善峰,上善城便是以那座山峰命名,取自‘上善若水’之意,山峰之上,有一座先天灵池,内有一条水龙常年栖息池底,终年紫气升腾。 除此之外,上善峰上还有一鼎一树一观台三处形胜之地,据说皆是上古之时便存在的龙升灵韵宝地,非有缘人不能一见,所谓的一鼎,乃是上古之时一位农家武道大能炼化天地精粹的炉鼎所化,内蕴先天道源凝练的灵丹,只要能得到一枚,便可贯通体内所有经脉窍穴,武道从此坦荡若平川大道,当然,这只是堪舆上的怪诞记载,做不得真。至于一树,则是上古之时的一道神木精华,寄养在一株万年松柏之中,观悟可心道通明。最后一观台,根据玉简堪舆上的记载,更是玄妙不可闻,说是上古那位农家武道大能的坐观得道之地,有‘三尺观台,可揽大千天地’的传闻,说是千年之前,曾有一位大机缘之人,亲眼见到过那座观道台,观台四壁,上有‘巧夺天工,神秀天下’的武道法决。 对于这些个传说中的灵盛之地,楚惠自然晓得多半是人撰想出来的,做不得真,不过在近年来地肺山灵韵复苏,做不得假,这一点,楚惠深有感触,比起家乡暮霭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她们眼下前往青云阁要经过的紫阁峰,说是山形通体如圭玉,奇险无比,山上有瀑布,从山巅断崖直落人间,万里高空,若银河垂挂,景象绝伦,楚惠觉得就算见不到所谓的上善峰,能去紫阁峰走上一遭,也很不错,毕竟是楚天哥哥当年路过而没有走过的地方。 楚惠想到这,脸上笑容灿烂,等到了青云阁,一定要将自己这一路上的丰功伟绩,好好跟那混蛋哥哥说道说道。她楚惠可也是走过了三千万里山河的人,弯弯绕绕,比混蛋哥哥你只多不少! 不过有一件事,楚惠还是有些无奈,这么些年,自己武道的确是蹭蹭的往上窜,那形意拳,却好似跟自己作对似的,没半点长进。不过楚惠觉得自己这几年荡气回肠的事情太多,小小形意拳,估摸着是根楚天哥哥相距太远,这才神意不到家的缘故。 第293章 一份青秧,一份杀意 行路难,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楚惠站在一处山巅石崖,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渍,少女咧嘴而笑,谁说的行路难嘛,难个锤儿,这么高的大山,还不是被自己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少女身后,名叫陆芝兰的少年顺着少女目光望向山巅远处的起伏云海,自打路上听过了楚惠那句脚下行路难,山高我为峰,少年原本心神黯然便一扫而光,一路上更是精神奕奕,跟在少女身后滔滔不绝的说自己小时候在家里的那些个丰功伟绩,准备践行好女怕缠郎的坚忍不拔之志,比如在他家乡鸡犬巷那边,自己如何跟那些个‘拦道打劫’的英雄好汉斗智斗勇,跟那些自称江湖大侠的家伙把酒言欢,跟街坊邻居家里的一些山鸡野狗捉对厮杀,当然,虽说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游戏,但止不住自己文采飞扬,说的绘声绘色,比那浸淫说书一行十数年的说书先生丝毫不差,哪怕少女一直板着脸,少年也好几次看到少女嘴角不经意间翘起的弧度,最后少年还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说他陆芝兰的名字虽然气势弱了些,但是他的拳法那真不是吹的,自己的武道功法,更是能于堪舆典籍字里行间衍化形意,其中玄妙,好比梦中练拳,要是少女想学,他陆芝兰绝对不会私藏。 估摸着是一路登山确实无聊的缘故,少女难得有心情听少年在自己身后自顾自说,等少年好不容易说完了那些荡气回肠的风光往事,楚惠便转过头,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的少年心里发毛,白眼道,“就这些?” 少年怔怔点头。 楚惠一咧嘴,伸出右手小拇指,鄙夷道:“没劲。” 少女撅嘴哼了一声,“比起我楚天哥哥,连这个都算不上。” 她右手小拇指伸的笔直,想了想,蜷缩四指再次伸出那根大拇指,跟小拇指之间留出一丝缝隙,“至于你那什么武道拳法,是有那么点……一点点意思……” 少年脸上终于升起一抹喜色,只是不等他溢于言表,下一盆冷水便当头泼下,只听少女嘻嘻一笑,“不过比起我楚天哥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芝兰神色郁郁看着少女,可怜兮兮道,“我知道大师姐你眼界高,瞧不上我,但是师姐你能不能别说的这么明显,这样我很伤心哎。” 少女还是翻了个白眼,一摆手道,“算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不打击你了,免得让你道心崩裂,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咋样,我是不是很高人风范?” 少年赶快竖起大拇指:“仙风道骨!” 不想少女立即瞪大了眼,怒道:“你在说谁老呢?” 少年更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大概是觉得自己欺负这讨厌家伙的确厉害了些,楚惠以拳击掌,轻声哼道:“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不过我还是得劝你一句,天底下好心办坏事的可不少,所以你没事就别乱献殷勤了,没用的。” 她手指向自己:“我楚惠的心道之坚毅,绝非常人可以想象,不动如山!” 陆芝兰心里叹息,自己在家里的时候,跟同龄人拌嘴皮子就没输过,怎么在惠儿师姐这如此不堪一击?难怪老爹总是跟自己说,天外有天,要自己行走山河,务必谨慎小心,低调一些。 看陆芝兰脸色暗淡,楚惠一巴掌拍在少年脑袋上,豪气道:“不用太伤心,其实你也不错,只是比起我楚惠来差了点,比起我楚天哥哥更差了点,比起别人吗,还是挺强的,看在你这一路上的诚信上,我就认你这个小弟了,以后到了青云阁,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报上我楚惠的大名就是。” 楚惠咧嘴一笑:“当然,你要是看上了青云阁的哪个漂亮师妹,也尽管跟我说,到时候我帮你出谋划策。” 陆芝兰看着少女,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就算是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说话啊。 陆芝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想起自己爹娘来,还记得自己离开家之前,老爹本来说是要亲自送自己前往青云阁的,只是被自己在楚惠面前硬着头皮装大人,说不用送,陆芝兰更记得自己临行摆手跟娘亲作别那会,娘亲一步三回头的情景,泪眼婆娑,儿行千里母担忧。 一想到这些,陆芝兰心情就更郁闷了些。 楚惠眯起双眸,眺望山巅云海之外的景象,一山更比一山高,高出云海天外,以前楚天哥哥有往家里寄过流光竹叶,上面便烙印了许多玄妙的山川大河,眼下自己也终于能看到这些高出天外的山川大河了。 楚辰站在楚惠身后,神色沉静,一路上也极少言语。 陆芝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眼睛一亮,问道:“惠儿师姐,你那楚天哥哥,是你亲哥哥?” 楚惠哪里不清楚陆芝兰心里那点小算盘,怒目相向道:“管你什么事?” 陆芝兰便哦了一声,默默向远处云海望去。 陆芝兰想了想,小声嘀咕道:“要是惠儿师姐你亲哥哥,指定比玉树临风还要玉树临风……” 不等陆芝兰说完,楚惠便一瞪眼,沉声道,“再胡说八道,我可就一脚把你踹下去了啊。” 少年哀叹一声,赶紧闭嘴。 楚辰嘴角微微翘起。 …… …… 东仙城青云商会,刘唐可是乐开了怀,忙前忙后,忙里忙外。 他原本还想着,自己少说得等上一年半载,才能等到楚师兄的铺子开张,没想这才几天过去,便收到了楚师兄的消息,说是事情都办妥了,要他刘唐赶紧过来帮忙。 虽说这间名叫‘青秧’的竹屋铺子不大,方圆也就十余丈左右,但是在东仙青云商会驻地,位置是真的不差,甚至能用得上寸土寸金几字来形容,商铺对面,便是这座青云商会分部最为繁华的商贸街‘芙蓉道’,来往的青云弟子熙熙攘攘,光是一眼看上去,那一个个人头,就让刘唐觉得有那么几分仙人凭栏把芙蓉的错觉来。 刘唐暗自感叹,不愧是楚师兄,朝仙峰的名誉弟子,这才来到青云阁多久,便置下了这么大的家业,要知道许多来青云阁十数年的老人,往往也只是才能赚够生计,不说别的,就说这‘青秧’铺子每年三万月华石的租赁费用,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 至于这铺子为何非得取‘青秧’这么个通俗的名字,刘唐可半点不在意,以他刘唐的跟脚手段,以往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天下无慧眼之人,眼下光景可不一样了,不说那潜龙入海,龙翔九天,那也得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刘唐小心翼翼擦拭着一块篆刻‘青秧’二字的金字牌匾,小心翼翼在店铺门庭上悬好,然后开始整理前后七排多宝架,将楚天留下的一件件灵物器件摆放的井然有序,这才开始擦拭那张属于自己的灵檀木柜台。 刘唐抬头向竖立在门口的玉牌望去,上面篆刻着一些店铺主营物件的种类名字和价格,其中最贵的一件上品灵器,足足值八百多枚月华石,便是刘唐都暗自咋舌楚天现在的财大气粗。 至于门口悬挂的门幅,跟龙庭阁那副对联有异曲同工之妙,上半句是‘客登门庭,但见水中天外天’,下半句是‘喜得灵宝,心如青秧插满田’,在篆刻‘青秧’的牌匾之下,还有一条横幅,篆刻有‘意得心静’四字。 刘唐嘿嘿一笑,想着楚师兄就是楚师兄,连个充满铜臭味道的店铺,都能整的这般灵气盎然,虽说一些小巧玲珑物件要价贵了些,但是旁边都被楚天标注上了每一个物件的跟脚来历,象征意义,如此一来,货真价实说不上,但是货真或者价实,二保一,真是没的说,用楚师兄的话说,这叫意境,卖的就是个品牌! 听听,这是什么话。 刘唐收拾好店铺,拍了拍柜台后的座椅,一屁股重重坐下,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从今往后,咱也是有门店的场面人了。按照楚天的说法,这个铺子交给他刘唐,尽管整就是,怎么顺手顺心怎么来,不过前提一定要尽心尽力,反正赚的多,他刘唐就分的多,将来的牌面就越大。刘唐想着一会自己谋划谋划,怎么用楚天留下的这物件赚取更多眼光,将‘青秧’铺子的名气给打出去。 毕竟楚天先前来那一趟,留下的宝贝不少,除了几枚玄品的妖丹,几件品秩极好的妖兽脊骨,便是真正的上品灵器,都有三件,一件洁白如雪的玉如意,上篆刻有‘异想天开’四字,不知楚天从哪得来,据说曾是一位寻龙师的本命灵宝,有遮蔽天机,推演天地气机运转的玄奇神通,再就是一副篆刻山水灵韵的山河图,内含须弥小洞天,可将任何丹河之下的武道修士困禁拘押其中,据说这副山河图配合灵诀还能汲取吞噬天地灵韵,提升品秩,最高可困禁所有元婴之下的武道强者。至于最后一件,是一枚‘水灵珠’所炼化的琉璃坠,脂粉气有些重,不是什么攻击防御法宝,纯粹可以帮助亲水的武道修士淬炼神意温养神魂体魄。 所以刘唐有很大把握和底气,能将‘青秧’铺子一炮打响,不敢说在这一条街木秀于林,至少能积攒一份当得起响亮二字的名声。 刘唐笑眯起眼,小小店铺,可真是如那倾国美人,赏心悦目呐。 砥砺峰山下,楚天眯眼抬头,望向半山腰处,他嘴角轻挑,“手把青秧插满田,修罗杀意见真心。为何如此?世事如此!” 第294章 九玄司马 在楚天爬上砥砺峰半山腰的时候,便看见广场上已围满了人,跟当初东仙峰外门弟子试炼不同,眼下广场景象显然要更加气势鼎盛许多,目光在广场稍稍扫视一眼,大致上了解了一下各峰布局,楚天便向东仙峰弟子所在地走去,远远便能看见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文士,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想来便是东仙峰那个传说中名叫陆不群的峰主,在中年文士身边,分别是三名气势不弱的外门长老,都是鹤发童颜模样,估摸着是外门七峰弟子试炼分量不轻,眼下站在中年文士两侧,更加显得精神内敛,中年文士近处,一名姿色极佳的妙曼少女,神情傲娇,少女双臂环胸,一身赤色长裙更是显露出几分张扬气焰。 楚天啧啧惊叹,果真不愧是峰主的掌上千金,当初刚来到东仙城那会,楚天便跟那傲娇少女有过一面之缘,刘唐跟自己介绍过,这少女便是东仙峰主的掌上明珠,只不过这个叫陆燕的少女,当时才魂武九境,眼下竟是也已踏足了神桥二境,目光在少女身上一扫而过,虽说对陆燕这小妞的跋扈性子有些不以为然,跟自己毕竟毫无牵连,再说了一峰峰主的掌上明珠,有那份傲娇的本钱。 看到楚天走来,东仙峰百余名弟子顿时纷纷议论起来,神色各异,有对楚天印象不错的弟子,赶忙上前来打招呼,楚天都是笑着一一抱拳回礼,有对楚天印象极差的人,便纷纷皱眉侧目,甚至还有几名跟楚天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更是对楚天的名声敬慕许久,俏脸微红,推推嚷嚷上前来跟楚天搭讪,让楚天哭笑不得。 不急不缓走到中年文士跟前,楚天笑看向几人,并无半点面对丹河巅峰境强者的拘束,抱拳道:“楚天见过峰主,见过诸位长老!” 陆不群嗯了一声,满脸笑意,如沐春风,他呵呵笑道:“你就是楚天?早就听闻你的名声,果真是好小子,怎么,来到东仙峰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去我那儿喝茶,难不成是对我这峰主有什么误会?” 楚天一愣,这热情的有点过火了吧。 虽说自己是朝仙峰名誉弟子,但在东仙峰的身份,其实处于很尴尬的境地,再说了,自己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许折腾出的风波不小,但是搁在这么一位半步元婴境的一峰大佬眼中,不该有这么重分量才对。 楚天讪讪一笑:“峰主哪里的话,小子就是一寻常弟子,哪里当得起峰主这般厚爱,实在是平日惹下的麻烦不少,入了咱们东仙峰,已经怕给峰主带来很多麻烦了,哪还敢去叨扰峰主。” 陆燕站在一侧,少女瞥了楚天一眼,微微皱眉。 陆不群恍然道:“这样啊,哈哈,年轻人不怕惹祸,在别处不好说,在咱们东仙峰,年轻人就该有那份年轻的朝气傲气才是。” 楚天呵呵一笑:“那就好,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峰主。” 陆不群微笑道,“随时欢迎,咱东仙峰讲究不多,不会像别的支脉那般死气沉沉。” 楚天点头称是,笑着抱拳后退而去,独自站在人群外围打量环顾四周人群。 …… 广场另一侧,与东仙峰所在地鼎足而立处,一名年轻男子眯眼而笑,嘴角微微上挑,划出一抹说不出的妖异弧度。 年轻男子复姓司马,三年以来,皆被称为九玄峰年轻第一人,外人都知道他司马晟民乃是云鼎峰司马一脉旁系子弟,却不知他真实身份,实际上是当今司马家主的私生子,否则一个外门弟子,怎么能名义上拥有贴身女婢,而且还是一位资质极好,精通水系术法的灵韵少女。 在九玄峰,素有一句流传甚广的传闻,‘水彩不退,司马不出’,说是九玄峰弟子,任何人想要挑战他司马晟民,都要先过了女婢水彩这一关才行,其实这也没什么,一个年纪不足二十岁的少女而已,原本并没有多少人当回事,只是后来在九玄峰素有九玄第二的独孤艋挑战司马晟民,这看似水灵清秀的柔弱少女,那一战可不是让整座九玄峰的弟子都瞠目结舌。 不到二十岁,神桥三境修为。 更为吓人的是,她还是一名水系的寻龙师。 不仅如此,据传闻她的灵脉先天亲水,可一定程度上调转天地间的水源道韵化为己用。这可不同于寻常神桥境武道修士的灵元力场,而是更像那元婴境谪仙大能的法天象地! 一名在青云内门都能成为核心弟子的少女,竟是司马晟民的女婢,关键是不管九玄峰主还是那些个长老,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此事,司马晟民九玄第一的名声,可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甚至有些脑子的,已经猜测出司马晟民在云鼎司马家的身份,绝对不是简单的支脉弟子。 只是可惜就算有人挖破了心思,也从没有半点小道消息流传出来,后来一位真是闲的没事的外门弟子竟是去那千机峰打探此事,结果还没等来消息,第二天便传闻被人打碎了武道根基,一时间整座九玄峰可不是暗流涌动,就算这样,明眼人都知道是司马晟民下的手,结果愣是没半点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之后谁还不知道,这司马晟民的真实身份,根本就是深不见底。 这会儿,名叫水彩的少女站在司马晟民身后,她看见自家少爷神色异样,无奈道:“不就是寻常的七峰试炼么,少爷你何必亲自参加,又不是那内门选拔大赛。” 司马晟民看了看日暮西斜的绚烂景色,微笑道:“少爷我若是不来,不就可惜了那份最终奖励,一尊五色宣德炉呢,不说本就是一件上品灵气,辅以灵诀祭炼之后,对平日闭关修炼大有裨益,运气好,还能淬炼出一道五色神华。” 少女翻了个白眼,“鸡肋一般的上品灵器,若说别人缺少那温养稳固神魂的灵宝,我信了,少爷你会却这种东西?何况说是五色神华,不过是一种特殊灵韵而已,就算能凝练成功,也只是一道雏形,绣花枕头。” 司马晟民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但是能让司马家吃瘪的人,这片天底下,可不多。” 少女也有些愁眉不展,家主也真是的,好歹也是那元婴境强者,怎滴就害怕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接回家去。虽说她是司马家的人,但对那个叫楚天的年轻人,其实是没有多少偏见的,世间人,世间事,本就没什么对错,只要不管自己的事,不管少爷的事,就是天大的事,也都不是事。 只是少女很快就无奈叹了口气,既然你不巧出现了少爷重返家族的路上,那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了,名誉弟子是不简单,但是自家少爷更不简单才是。 年轻人好似知道少女心里所想,他无奈道,“那家伙当初才来青云城,就差点废了刘冲那家伙修为,咱们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好。” 水彩撇嘴道,“少爷这几年从不出手,外门七十二峰,就都知道有个饕天第一,只说少爷应该能排在十人之列,都是一群眼神不好使的,要我看,少爷你只要愿意,一只手都能打的那叫饕天的家伙满地找牙。” 司马晟民呵呵一笑,“你是真看得起我。” 水彩翻了个白眼,她转头向东仙峰那边看去,见到那名叫楚天的年轻人被一群年轻女子围在中间,暗自嘀咕了一声一群眼神不好的,只是她很快就自顾一笑,天底下所有女子眼神都不好才好,除了她,想到这,她心情更加好了起来,笑道:“等到了后山试炼之地,少爷真打算跟那家伙正面厮杀一场?一个小小的神桥二境而已,要不奴婢帮你打发了。” 司马晟民呵呵一笑,打趣道:“哟,说的你神桥三境好似比人家神桥二境高很多似的。” 少女笑眯起眼,“反正三比二高嘛。” 司马晟民翻了个白眼:“你好歹也是在咱们司马家内族长大,还敢这么小看名誉弟子?” 水彩不以为意摇头道:“要是咱们内族人能成为名誉弟子,千百年来可不止一手指数。” 司马晟民摇摇头:“名誉弟子,百无禁忌,外人永远不会亲身体会其中玄妙深意的。” 水彩难得有些认真,点点头,“嗯,我以前在家里听过一些,说是每一位名誉弟子,都聚拢山上山下两份武运。嗯,有点像咱们青云阁在外行走的话语人,凡俗王朝的钦差大臣,还像是那封疆大吏……反正很复杂,不然家族那边也不会如此按部就班的来。” 司马晟民点头道,“所以啊,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 少女娇笑一声:“怕什么,不是还有奴婢么。” 司马晟民咧了咧嘴:“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吧。” 少女很是不悦的哼了一声:“奴婢这辈子就跟着少爷你了,怎么,你还想把我甩开不成?” 司马晟民无奈摇头,这一关,是不太好过。 第295章 还是那个楚天 砥砺峰广场上,楚天无奈的一手捂头,脑瓜子疼,当年在桃花巷那会,怎滴就没发现,长得太英俊帅气也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眼角余光偷偷瞥了眼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心想等这次试炼结束,必须得去青云商会买一张品秩极佳的面皮才行,不然这以后出门,自己不被这些个漂亮师姐师妹们烦死,就得被青儿大小姐给打死。 好在并没等多久,在陆不群一番训导之后,终于看见广场上空有一张宛若星空灵纹大阵的图录缓缓浮现,至于那些个训导,什么砥砺峰一年一次的试炼,对任何一名外门弟子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只要能把握好,不止是试炼奖励,几个月之后的内门弟子选拔大赛,也会由东仙峰长老向内门推荐之类的话,楚天算是一句没听在耳中。 楚天看着头顶上空蓦然浮现的星空阵图,心里一边感叹青云阁的家大业大,底蕴深厚,一边想着自己进入砥砺峰后是自己一人单独行动,还是跟东仙峰几人一起走。 青云七峰砥砺峰试炼,按照常理来说,每年只有一次机会,并且每次各峰只能推举十人,至于为何如此,据说砥砺峰后山是一处不同于真正洞天福地的秘境,跟千羽秘境不同,砥砺峰后山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数百年前由青云四峰数十位长老联手搭建起来的试炼之地,‘洞天’之中的上限,也就是百名丹河境武道修士的气韵,否则便会被武道修士的修为气运波及根本,并且砥砺峰并非是青云外门七峰特有,而是青云七十二峰共同拥有。 至于此次外门七峰试炼,说最终目的是要夺取一枚‘洗雷令’,最终胜出一脉不但能得到丰厚奖赏,更是能够有一次进入‘洗雷池’淬炼体魄的机会。 对于‘洗雷池’,楚天兴趣不大,但是对于胜出后的奖励,楚天倒是眼馋的很,兑换成青云贡献分,少说也得有一千多点,那可比自己千辛万苦在千羽秘境劳命奔波来的容易多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一路走过了这么多的高山大河,楚天对此可谓感触颇深。 不等楚天继续自顾思绪飘远,便见广场一侧有一股恐怖灵韵蓦然席卷整座广场,灵韵气息如潮汐翻滚,气冲天穹,随即便看见一名紫衫老者御风凌空,双手十指交叉缠绕,在虚空指指点点。 是青云阁独有的山水秘法,指点江山。 很快便看见空中灵纹大阵有道道光华洒下,笼罩四方,然后楚天就觉得被一股巨大吸力扯入空中,涟漪震颤,消失不见。 一阵晕眩传来,周围景象蓦然一变,再反映过来,便已站在一条水位极浅的溪流河畔,河水向下潺潺流淌,岁月长久,水底青石圆滑如镜。 在楚天不远处,正是东仙峰余下参加试炼的另外九人,以姜昕陆燕两人为首,正向楚天这边看来。 两人身后,其余七人,一名身姿婀娜的妙曼少女,神桥二境修为,手持一柄通透明亮古镜,少女双眸亮如明月玉盘,比起陆燕多出一份娇俏可爱。 一人黑衫劲装,神色肃穆。 一人身穿浅墨长袍,双手藏在大袖之中,闭目养神。 一人看似年龄不大,给人一种纤弱瘦削之感,蹲在地上,一只手正深入水中,手掌做桨,缓缓拨水。 余下三人,都是普通的青色云衫,相比前面的几人,脸上明显多有忐忑之色。 楚天有些好奇,照理说此次试炼大赛,该是关系青云七峰的名誉才是,竟是不见东仙峰被誉为后辈第一那个叫陈晨的年轻人。 姜昕站在人群最前方,他眯眼望向楚天,微笑道,“楚师弟要不跟我们一起走?” 楚天看着姜昕身后几人,先是抱拳一笑,环顾四周,叹气道:“算了,我生来就不是个叫人安生的人,一路从暮霭城走到咱们这青云阁,诸位师兄师姐是不知道被多少疯狗咬过,就不给师兄师姐你们添麻烦了。” 不等姜昕说话,楚天便抱拳告辞,就要转身离去。 姜昕微微皱眉,眼神阴骘。 陆燕突然上前一步,淡声道:“无妨,既然我们都是东仙峰弟子,理应相互照应。” 楚天停下脚步,看向一脸冷峻的漂亮少女,挑了挑眉,歉意笑道:“还是不了,我之前在千羽秘境得罪了玉绛一脉,九玄峰的人必定会找我麻烦,若连累了陆师姐,实在是过意不去。” 楚天稍稍停顿,看向姜昕,笑眯眯道:“何况咱们东仙峰,也有不少人念着我的好呢,是吧姜师兄。” 姜昕眯眼冷笑,一甩衣袖,“楚师弟这是话里有话呢。” 楚天笑道:“哪有。” 楚天看向陆燕,后者秀眉紧蹙,她淡声道:“那司马晟民不简单。” 楚天微笑道:“所以嘛,我觉得还是不能拖累了师姐你们。师弟我别的不行,但跑路的功夫是真的不差,到时候真被人盯上了,一定不会丢了咱们东仙峰的脸面就是。” 陆燕冷哼一声,若非她父亲凝重叮嘱过自己,眼下才懒得去跟楚天浪费口舌,既然楚天不识好歹,她陆燕自然没有继续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 陆燕转过身,就要离开原地,她顿了顿身形,清冷道,“砥砺峰历来有个规矩,生死之战外,再无任何规矩。” 楚天看着女子纤细背影,哦了一声:“多谢陆师姐提醒,我会注意。” 姜昕脸色阴沉。 陆燕回过头,看向另外几人,“你们还不走?难不成跟楚天一样,也要各自单独行动?” 相貌清俊的年轻少年站起身,随意在衣襟将手擦干,笑道:“走走走,我们自然是跟陆师姐一起走,这次试炼要想赢,还是得靠师姐你带领才行。” 身姿婀娜的妙曼少女嘟囔起嘴,白眼道:“路禅,就你这马屁功夫,连我听了都臊了慌,不用说咱们陆师姐了,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回去好好修行一下再说。” 叫路禅的少年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姜昕深吸了口气,看向楚天身影消失方向,冷笑道:“希望你运气好些。” 陆燕嗤笑一声:“别整天在这说大话,同样是内门流落出来的,那叫司马晟民的,比你真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姜昕无奈道:“我这有什么办法,那些王八蛋一点帮助都不给,除了整天在背后说风凉话。” 陆燕脚尖轻轻一点,开始向远处御空而行,随口道:“半年后的内门弟子选拔,你跟那楚天之间,只能有一人。” 姜昕眯眼一笑,左手在腰间玉带轻轻摩挲,御风而行,“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再如何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贱气……” 陆燕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姜昕看去,“我倒是很好奇,你跟楚天两人,谁是狼谁是狗,不过我爹让我转告你,你们姜家传来消息,只要你能在此地留下楚天,哪怕是能重创了他,便可以无需考核,直接返回姜家内族,并且还有可能直接前往北湖福地一趟。” 姜昕一愣,皱眉看向一脸冷若冰霜的女子,“先前怎么不说?” 陆燕难得展颜一笑:“楚天好歹也是咱们东仙峰同门师弟,何况,那家伙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身上那份气息,确实有点不同寻常,我也是女子嘛。” 姜昕笑道:“可惜了陈晨师兄没听到这话。” 陆燕讥笑一声:“他听到了又如何?又会如何?你以为陈晨师兄跟你一样?” 陆燕不再说话,转过身疾掠而去。 姜昕悬停空中,望着一线身影迅速掠去,他皱起眉头,眼神冷冽。 不过有一个外峰峰主老爹而已。 …… …… 跟陆燕几人分道而行,楚天并未直接远去,而是行出十数里,便在一处山谷停下了脚步。 若是没有猜错,这座砥砺峰后山洞天,应当是以七星为序排列而成的地方天圆,进入此地的青云七峰弟子,也被分布在七星各处,一旦前行,必定会两两相遇,最终汇聚于一点。 虽说进入此地只是前行了十数里,楚天却有一种感觉,自己所走方向,看似跟陆燕一行人背道而驰,实际上却好似另一条同向平行的线,不出意外,继续向前,必定会在某一处焦点相遇。只是楚天有所察觉,意念之中,自己在此方天地,如同置身于一口巨大天井之中,雾霭蒙蒙,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见。 楚天看着山谷之中宛若云梦大泽的朦胧景象,四周山脊也多像蜃景幻象,突然有灵光一闪,一道妙曼身影悬停在楚天肩头。 一直在魂洗中淬炼神魄难得出来的少女看着四周雾霭朦胧光景,问道:“你这又是跑哪儿来了?” 楚天转头笑望向玲珑少女,心情蓦然大好,“说是砥砺峰后山,数十位元婴境强者联手打造的一处试炼之地。” 少女皱了皱眉,哦了一声:“难怪,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连灵韵流转都断断续续没个顺畅迹象。” 少女好似突然想起一事,“上次在千羽秘境断了玉绛峰传承,没什么事吧。” 楚天笑道:“原本是有事的,不过现在没事了。” 少女一脸不解,她这些时日光忙着温养淬炼神魂,一直都极少分心注意外面的事情,毕竟自己神魂不稳,在青云阁这破烂地儿,自己不说出来都要遭受天地罡风吹拂的那般痛苦,更没半点法子帮衬眼前这大混蛋一二。 楚天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掌,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株笔直树干上。 他眯起双眸,掌间有灵罡凝聚,骤然劈下。 然后楚天咧嘴一笑,“以前顾忌太多,脉络太杂,一个个立身之本就像那些个蹩脚道理,什么宁死不屈能屈能伸,什么他山之石莫向外求,想得多,才会束手束脚,这本来是没错的,但是眼界不够高,就难免自己跟自己打架,没啥用……” 少女微微皱眉,她突然觉得,几日不见,眼前这家伙,怎么让自己觉得有点陌生。 “所以我现在明白了一个眼下最关键的道理,天下大事,都不是事,就算是事,也不过是一拳开山岳,一剑断江河,就这么简单。” 轩辕青青死死盯着楚天。 楚天蓦然哈哈一笑,那股凝聚如实质的凛冽杀机,骤然消散,双手抱住后脑勺,“我就是要那些看这个世界,看别人处处不顺眼的家伙,亲自体会一下别人看他们也不顺眼是什么感觉。” 他松开手突然在空中打了个响指,空中有一团水雾凝集。 水雾凝聚,如一团水珠鼓荡颤动。 蓦然炸破,消失不见。 镜花水月。 然后楚天看向肩头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轻轻触摸少女的小脑袋,微笑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少女突然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什么吗,原来还是那个大混蛋。 只是先前那股凛冽浓郁杀机,真是吓了她轩辕青青一大跳。 第296章 讲理不讲理 心中有了大致猜测,楚天一路上走的更是不急。 砥砺峰之所以得有此名,除却是青云外门诸峰弟子砥砺试炼之地,还在于后山之中,当年被青云数十位元婴境长老联手布置下一座五行乾坤大阵,用来砥砺外门弟子神气体魄,手笔之大,骇人听闻,当初的青云阁数十谪仙元婴齐聚一堂,可谓声势浩荡。 除此之外,一路上更有诸多山水灵纹阵法,用以阻挡进入此地试炼的弟子脚步,最厉害的阵法就是丹河境武道修士都极难破开,因此外门诸峰的每次试炼,队伍之间都会有一名山水寻龙师,否则一路上想要顺利前行,怕是只得白日做梦才行。据说山中更有一些‘试炼宝地’,以特殊手法封禁起各种灵材宝物,只要是能有缘发现,并且打得开禁制,便算是一笔不小的福缘,这也是青云阁给予门内弟子的激励,只是打开灵纹禁制的手段,必须合乎规矩才行。 青云阁西南方,八万里之外,是东玄东荒的万里魔域,也是血魔山正宗所在,在万里魔域与青云阁所在疆域之间,有一座长宽足有数千里的战场,就像是一座炼狱熔炉,不少青云弟子与魔道中人会常年角逐厮杀,听说当初炼化此座小天地的血煞源气,用以淬炼门内弟子的那股蚀骨噬魂的血煞本源,便是取自那座血煞战场。 在轩辕青青的常年熏陶下,楚天虽说算不上正统灵纹寻龙师,但是眼界之高,绝非寻常的灵纹师寻龙师能够相比。 一路上,楚天走的并无波澜,甚至还有些闲情雅致,没事便在山崖溪涧掬水洗脸,站在山脊高处欣赏林海壮阔,听那风打树叶的飒飒声响。 在一座山脊背面,楚天第一次看见另外一行人,一脸的警惕戒备之色,大多都是灰头土脸模样,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更是手持一枚古怪符箓,一手捏符,一手并拢双指在空中指指点点,嘴里更是念念有词,很快便能看见那一行人前面有一道无形浪潮向两侧分裂开来,让楚天啧啧惊奇。 看衣衫服饰,一行人胸襟处皆有一道或玄青或淡金的百叶刺绣,想来是百叶峰一脉参加试炼的弟子,那群人并未发现楚天的踪迹,破开山水屏障后,继续前行。 楚天有些无奈,眼界太高,才情太多,也挺让人烦恼的,好好的一场试炼大比,没半点让人惊险紧张的氛围。 再次翻过一座山脊,楚天寻着一条山涧溪流缓缓而行,在一处山泉源头处,难得发现了一处被封禁许久的灵纹禁制,并没有费多大力气,破开灵纹后,是一件中品灵器品秩的流星锥,让楚天忍不住乐呵,运气不错,难怪不少青云外门弟子,挤破了脑袋也向要进来历练一番,没多大危险,运气好还真能捡到些好东西。 楚天自是不知道,但凡抱着如此念头的青云弟子,进来后十有八九只有唉声叹气的命。 大日西斜,跟真正的乾坤洞天破碎秘境不同,砥砺后山的山脊山脉多是当初青云墨家机关山水寻龙灵纹几脉的联合手笔,虽说算得上自成小天地,但格局有限,翻山越岭也就要比正常行走山河轻松不少,随着愈加深入,楚天很快就能看到山野之间不时便会出现一些人影,身形矫健,不断穿梭,如一道道长虹划过,目标直指一处。 楚天并不着急,环顾四周,脚尖一点,落在一颗高大树木上,举目远眺,望向小天地大阵中心那处雾霭朦胧之地,烟雾缭绕,山水气运宛若实质,在空中似水幕缓缓流淌。 想来便是凝聚了砥砺峰后山的山根水运所在之地,也是支撑这座小洞天的关键所在。 只是楚天正想跳下树梢,就看见有几人向自己这边急速而来,微微一怔,瞧那气势,来者不善。 楚天有些无语,没看错的话,正是九玄峰一脉的几人,其中还看到了当初第一次在九玄城被自己差点废掉一身修为名叫刘冲的年轻人。 楚天身形顺势下滑,飘然落在一根粗壮树干上,坐下静静等着几人到来。 “你就是楚天?” 几人很快便来到楚天身边,为首一人,身形矫健,浓眉大眼,背负一张篆刻许多灵纹的金精硬弓,手上还提着一柄斩马大刀,他眯眼打量着楚天,声音如春雷滚动。 说完后,他一手将斩马大刀搁在地上,刀尖入地三寸,不听声响,扯起嘴角,满是戏谑神色。 楚天呵呵一笑,“正是,不知这位师兄找我有事?” 虽说明知道九玄峰的人会找自己麻烦,其中缘由也一清二楚,不是有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么,当然在这之后,还是有两句话的,先礼后兵底气更硬,讲过了道理才能更好的不讲道理。 若是半天之前,楚天遇上了这种事情,必定不会多说一句话,能干绝不叨叨,只是这半天的无聊,难得碰上点乐子,不好好消遣一番,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了。 矫健汉子咧嘴一笑,“也没别的事情,将你手上的须弥扳指交出来,跟咱们兄弟几人走上一遭。” 楚天皱了皱眉,神色一脸戒备,“师兄,这有点不妥吧,打人不打脸,做人留一线,咱们好歹也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汉子一摆手,“做人留一线?我怎么听刘师弟说,当初你差点就废了他的武道根基修为?” 楚天叹了口气,讪讪笑道:“师兄你这不都说了,是差点……” 轩辕青青难得醒来,听着楚天的话,少女一脑门黑线,真是觉得跟这家伙没话说了。 汉子笑呵呵看着眼前年轻人,是一位尚未来到青云阁,便引起轩然大波的人,最初那会,一道道消息,可谓铺天盖地,最早说是朝仙峰名誉弟子,在东海之滨被那位剑一师兄代师收徒,只是当初青云阁都清楚,那位阁主当初带着剑一登山之时,便说过剑一乃是他此生关门弟子的话,再就是被刘广师兄砥砺拳法,竟是帮刘广师兄破开心境关隘,随后更是一人行走三千万里山河,频频越境斩杀对手,在龙骧城,更是以魂武境,便将数位城主府的神桥境客卿供奉硬生生打死,后来潇湘城,说是得到了天地文运认可,以神桥境短时间内坐忘进入天人合一境界,随后来到青云阁,短短数月光景,便出了这么多大篇事迹。 汉子问道:“楚师弟是聪明人,难道真要我动手才行?” 楚天无奈笑道:“我想了想,没有得罪过师兄你吧,你这是何必?我也不想动手才是。” 汉子一手猛地提起斩马大刀,手臂一震,灵罡大绽,哈哈一笑,眼色阴寒道:“有意思,既然如此,那我王翔便亲自领教一下楚师弟的本事了。” 楚天脸上满是无奈,“君子动口不动手,王师兄你这样不好吧。” 王翔一步踏出,嗓音低沉,“好不好,可不是你说了算。” 楚天看着一步踏来,手中刀罡似长虹急转直下的汉子,轻轻摇头。 神桥三境,讲真的,楚天觉得自己真不想欺负人的。 只是人家把脸凑上来给自己揍,好像没有不下手的道理。 楚天看着在空中凝聚成实质的刀罡,点头道,“也对,跟你们说话,只有拳头才算数,看来上次你后面那家伙的疼,没疼在你身上,就不会有深切体会。” 楚天眯起眼睛,嘴角轻轻上扬,脸上多出一抹戏谑之色。 然后并不见楚天退避,只是一手轻轻抬起,在空中缓缓握拳,随后缓缓递出。 于此同时,脚下已分裂开来一个古朴拳架。 形意之中,神意流淌。 周身,灵罡似流云缓缓环绕。 汉子身后几人,几乎同时瞪大眼睛。 他们只觉得天地之间,有一股无形压力,骤然降下。 然后就看到一道拳罡,跟王翔手中长刀轰然相撞。 下一刻,本就神色愕然的一行人,更是脸颊抽搐,眼皮狂跳。 只见那道原本气势如虹的刀罡,砰然炸裂,下一刻,楚天一拳砸在长刀刀锋之上,王翔整个人好似断线风筝,倒飞而出。 楚天趁势跟上,再次一拳递出。 接连十数拳后,王翔整个人已身体陷入石壁之中,七窍流血,血肉模糊,一身武道根基,更是飘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崩塌。 杀机凛冽,宛若冬日寒风,砭人肌骨。 楚天站定后,依旧笑意温醇,“东仙峰名誉弟子楚天,随时欢迎九玄峰诸位师兄赐教。” 九玄峰所有人身体僵硬,沉默无言。 神色之中,尽是骇然惊恐。 只见楚天慢慢走到王翔身边,低头看了眼满身血污的汉子,一脚踩下,一声凄厉惨叫,汉子武道根基,瞬间崩塌,看的九玄峰几名弟子瞳孔猛然收缩。 一人浑身颤抖,他上前一步,鼓起勇气厉声喝道:“你敢……你竟敢废了王翔师兄的武道根基修为。” 楚天扯了扯嘴角,望向那名站出来的青衫年轻人,抬起一手,笑道:“你不服?” 楚天咧嘴一笑,“这才是你们心里天经地义的道理,不是吗?” 楚天点点头,怎么不是? 转身向砥砺秘境小天地中心走去。 第297章 心路漫漫 空山新雨,清泉石上,天地之中犹若笼罩一层细密水雾涟漪,楚天自顾一人缓缓前行。 行走山野之中,楚天心神宁静,若是在之前,对于先前出手,楚天心里虽说依旧会问心无愧,但绝不会如眼下这般毫无波澜,这不得不让人感概,人心之间的那点细微差距。 眼下,楚天走过一座如枯木倾倒的山谷腹地,便悄无声息的隐匿身形气息,据说此处有不少低级草木精魅,算是当年这座小天地构建之初应运而生,不少来此试炼的青云弟子,一旦遇上了,都少不了一番手忙脚乱,倒不是那些低级草木精魅多棘手厉害,实在是那些连妖丹都没能凝聚成型的东西,打杀起来极为不易,生命力顽强,简直让人咋舌,关键是打杀了之后还毫无裨益收获,除非有特殊炼化手段,才能凝练些许草木精华,费时费力,说到底,得不偿失。一连串急剧刺响,楚天无语的咧了咧嘴,正是陆燕那一行人,正跟十数头树木枯枝一般的东西交手,猛的看上去,那群妖物好似草木成精,漫天枝条宛若手臂在空中张牙舞爪,罡芒大盛,虽说陆燕一行人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想要短时间内摆脱那些家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天倒是闲来无事,自顾一人躲在远处石壁后,取出一壶灵茶自顾饮酌,眯眼看着那边的呼啸成风。 除了陆燕周身彩带飘摇之外,那叫姜昕的家伙在数头草木精魅的围攻下,直接祭出了一座雷池,漆黑如墨,雷池中雷弧噼啪炸响,每一次罡芒闪过,都有大片的枯木断枝四处崩飞,甚至还很是气定神闲,黑衫年轻人,手持一柄雕纹古朴篆文似水流动的硬弓,脚步如云烟腾转挪移,每一次站定,都有一气提起,拉弓射箭毫不犹豫,灵元凝聚的箭矢之上,有或幽绿或碧青或紫红的灵纹流转,显然是顶尖的武道术法,那名身姿婀娜的妙曼少女,手中明亮古镜随着少女双手打出一道道灵诀,也是有大片光芒似水流淌,形成一股如同灵元力场的空间,显然是极其高明的山水术法,任何枯木枝条落在力场之中,顿时行动迟缓不少,至于那一身浅墨长袍的青年,跟年龄不大的瘦削年轻人,则是每人祭出一尊金甲傀儡,势如破竹,在几人之中恍若两道金色流光横冲直撞。 楚天有些无奈,那群草木成精的妖物,也太弱了些,实在是没啥劲头,除了有一股春风吹又生那般生生不息的顽强,的确是没啥优点,不过能恶心一下陆燕那几人,也算不错。 天色渐暗,黄昏已至,楚天离开那座山谷继续飘然而行,依旧是远离山岭正道,在两侧的树木上兔起鹘落,避免泄露自己踪迹,偶尔能看见其余几峰的弟子,比起最初都多了一些狼狈之色,显然,有不少不同山峰的弟子早已有过遭遇战。 临近一条被称为‘留人关’的山涧,楚天抬头看了眼天色,能看得见空中一颗颗星辰不断闪烁,便在一颗高大树梢停下身形,坐在树枝上调息养气,留下一道修罗杀意,信念畅达了不少,但那份暴戾气息,楚天自己都有些无奈,那种感觉,就像是喝惯了温润如甘露琼浆的茶水,突然大口喝酒,体内有一股炽烈的火龙游窜,哪怕让楚天接下来的路可以走的肆无忌惮,但在那一线之间,依旧需要稳住那条做根本的脉络所在,否则用刘广的话说,一旦真正陷入魔道,整个东玄东荒,都少不了一场地动山河,风雨飘摇。 楚天开始闭目养神,好在有轩辕青青传给自己的吐纳之法,能够慢慢磨损心脉间的那股戾气,春风化雨,虽然进展缓慢,但至少气脉顺畅,让心境无垢,宛若将心脉打磨成一块璀璨晶莹的血色琉璃。 不知不觉,天高月小风轻云淡,空中星星点点的亮光,水洗轻纱洒落下来。 一夜无事,直到第二天晨曦十分,楚天这才睁开眼,深吸了口气,缓缓吐纳片刻,继续飘然前行。 此次试炼,成败如何,楚天并不在意,但是心性上的砥砺,不能有半点马虎,否则现在一个极小的细微瑕疵,都有可能条条小溪汇聚成江河,最后化为坠入魔道的入海大渎。 楚天彻底淬炼了心脉间的一点起伏后,明显能觉察到自己的武道修为拔高了一些,如一块璞玉慢慢雕琢成型的过程,虽然在这其中,少不了一刀子一刀子剐在心脉上的那种噬魂剧痛,但是比起之前抬腿后如何落脚都不对的踟蹰,让楚天觉得格外踏实。 将心脉间的修罗杀意,慢慢打磨淬炼至通体玲珑的境地,再斩去所有修为境界,打开被强行压在心脉井底的万千脉络,以过来人看身前事,重塑武道根基,一场破而后立的武道之路,注定凶险难熬,但是唯有如此,才是步步登高的最稳妥所在。 楚天自然也清楚,一个人绝无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道理,以过来人看身前事,再重新走上一遭,看似路途相似,但也仅仅是相似而已,但是楚天相信哪怕这条道路再如何艰难险阻,自己也一定能走下来。 远处又响起一阵阵的灵罡呼啸声,显然是有不同支脉的弟子相遇交手,楚天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打算上前去坐山观虎斗的想法,继续向这座小天地的中心走去。 到底是以修罗杀意为本源之一构建起来的小天地,对于楚天心境上的砥砺打磨,裨益不小,楚天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问道崖梳理武道脉络之后背后那家伙继续的安排。 楚天打算一路上尽量隐匿身形,争取利用这砥砺峰后山小洞天的独有气韵,尽可能洗练打磨一下自己的心境,能一鼓作气让武道根祇彻底脱胎换骨最好,实在不行,能多走一步,也是好的。 包括这座砥砺峰后山小洞天,青云商会中的灵纹大阵,各峰之间的武运脉络,楚天不得不感慨,青云阁底蕴之厚的同时,那份用心良苦,到底是东玄东海之滨方圆三千万里的执牛耳,门内弟子少了山泽野修的那份刀尖舔血的洗礼,但是想要真正武道有成下山行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难怪能坐镇方圆天地三千万里,千百年来无人能动摇其地位,即便是大秦王朝那位,也不行。 楚天最初以为,全然是因为强龙不压地头蛇,再就是青云阁树大根深,传承深厚,眼下慢慢拨开云雾,才能看见其中脉络的错综复杂,说是青云之下,自成一方天地,毫不为过。 楚天当初在潇湘城,第一次听闻苏老家主可坐镇天地,天人合一,就觉得真是匪夷所思,只是亲眼见过,甚至亲身体会了之后,便有些明白了天地间的那份‘冥冥之中’。 据说如今的青云阁,那位阁主大人,名叫一笔道人的老人,乃是一位半只脚踏入龙门境的强者,以青云阁的底蕴,想来在这方天地之中,那老人的真实战力,不会比一位龙门境强者差了。何况在青云阁主之下,各峰峰主,都是元婴境巅峰的强者,再加上数十名闭关隐匿不出的老王八,如此一算,要是放开了手脚厮杀一场,便是大秦王朝那位,也承受不住。 除了青云阁,那血魔山能后来崛起,跟青云阁在这片天地分庭抗礼,更是独树一帜,列土封疆出来个万里魔域,楚天真是不敢想象,那位血魔山的山主,撇去成见不提,仅仅以武道修为境界来算,该是何等的枭雄。 楚天深吸了口气,原本最认同,却又最不认同的一个道理,境界高,修为强,拳头硬,便是道理,之前问道崖一行,彻底破除了无形壁障,等自己进入内门,便找时间去一趟万里魔域,见识一下那边的武道风光,能跟青云阁并肩而立,之前楚天或许真会当做是无恶不作的魔道来看,但眼下看来,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至少当初血岩山一行,那个叫潘覃的家伙,便让楚天有些捉摸不透。 当然,实际上楚天想要走一趟万里魔域,最根本还在于眼下自己的武道本源,心脉根祇,这份修罗杀意,想要淬炼的更加琉璃通透,完满无瑕,青云阁所在的这片天地,到底不如血魔山那边更为合适。 楚天其实很想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坠入修罗魔道,走到最后,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只是这种事情,想象一下也就算了,那份无拘无束的逍遥自然,自己还是享受不起,英雄气概是有了,估摸着走到最后,也真成了个除了英雄气概,人心本性彻底斩断的魔头。 先前在‘留人关’外面,楚天遇上了一行人,躲在远处偷听了一会,应该是古椿峰一脉的弟子,为首那位名叫邢玉洁的女子,看上去有些狼狈痕迹,身后五人,也都是衣衫落魄模样,估计是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大战,听那叫邢玉洁的女子说,原本的青云七峰,如今还剩下的只有最后四座山头,其余三峰都已经提前出局,让楚天更为咋舌的是,按照这名叫邢玉洁女子的话,入塞峰跟月韵峰一脉,之间的厮杀更是荡气回肠,光是武道根底差点被打断的弟子,就有七人,最后还是天香峰一脉及时出现调和,这才少了伤亡,楚天啧啧无语,以往光听说青云七峰势同水火,各峰之间明争暗斗,这得是多大的仇,一场试炼就差不能往死里打了。 楚天自顾叹息,真是对青云阁的认识又多了一分。 这还是楚天没有亲眼所见那场厮杀的缘故,否则看见入塞峰一名弟子,一剑贯穿月韵峰一名女子胸口,没半点怜香惜玉,月韵峰一名弟子,更是一拳轰断入塞峰一名弟子胳膊,更是会认识深刻。 一旦狠起来,这才是山泽野修跟名门大族豪阀子弟之间的差距。 楚天无奈摇了摇头,天底下有人的地方,不管人多人少,都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江湖,人心人性,一旦被激发,无一不是让人咋舌的场景。 只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那叫邢玉洁的女子,虽然皮肤有些黑了点,但长得,真是不赖。 眉清目秀,英气十足! 第298章 天地亦有食牛气 地肺山,灵气似水雾弥漫,文运升腾。 大山之上,有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负手而立,俯瞰天地气运流转,腰间一枚篆刻有‘凝运通神’的山河玉玺,宝光流转。 苏浩然有些无奈,如果可以,他宁愿龟缩在那华阳洞天,就算是当个千年王八,也不错,至少自己心不烦意不乱,管你外面的山河是天崩地裂还是如何,只是有些事情,或者说天底下的所有事情,都是十有八九的不如意,一副担子一旦落在了肩头上,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愿意才行。 或许在别人开来,他苏浩然是那天命在我,将来等着自己的,不是那大道登高之后的一览众山小,便是那意气冲天的大风流意逍遥,可终究没多少人晓得,这一路的跋山涉水,艰辛万苦不说,劳力更是劳心啊。 上善峰上的那些个传闻,不知在山下的市坊民间流传了多久,甚至就连他苏浩然,在那之前,也一直都以为是一群闲得蛋疼的家伙,编撰出来子虚乌有的事情,可千算万算,自己就闲来无事想着去走走看看,怎滴就被那大道重担压肩头了? 苏浩然暗自叹息,虽说他打小就被誉为苏家有‘浩气犹存’,他苏浩然也承认,自己比起寻常人,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同,不说天地间那玄而又玄的浩然之气萦绕在身,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缘际遇,更是跟不要钱的流水似得,往自个儿身上泼洒,可是机缘太多,福缘太厚,也不是一件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啊,正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好事太多,难免遭天道觊觎。人间灯火万千盏,苏浩然既然身负那份浩然文运,自然愿意为天地人心,为世间武道,立心立命,但是总得让人一步步慢慢来吧,哪有这样赶鸭子上架的? 苏浩然低头看了眼腰间玉玺,摇头苦笑,“果然是天底下的事,过犹不及才是正理,天地波澜,山河壮阔,画面是好看,可是神仙也需要休息啊。” 苏浩然哀叹一声,早知道,当初就该将那叫楚天的家伙拐骗上山来,指不定这份重担就不会落在自己身上了。 娘的,自己没事干什么去将这枚玉玺要回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浩然轻轻震衣,天地间无形之中流转的文脉气韵,如春风化雨,融入山水之中,不见踪迹。 这几个月来,苏浩然已经走遍了整个地肺山方圆数万里的大小山头,就这么走走停停,就像是那老农下地锄草,帮着慢慢稳固山河气运,正本清源,为此他苏浩然那可叫一个心力憔悴,终于体会到了楚天当初所说的,‘世间脉络千万条,唯有人心险恶历经万千年当道’,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爷爷仅凭神桥境武道修为,便可比自己更圆满与天地合道,为何天地间,千万年来,从来不乏武道巅峰的绝世强者,但是流传最广的一句话,是那‘万般大道,殊途同归’,万万千的人武道登顶,走的都是一条更接近于‘宁愿我负天下人’的潇洒之路,而非我苏浩然所走之地,身前身后,皆两袖清风。 苏浩然眯眼看着地肺山方圆数千里中山水气运好似人间灯火流转不定,抬手揉了揉脸颊,哭丧着脸。 以前听说过,天底下真正的强者,万千年来,不管在何种岁月,都是庇护天地人间的存在,苏浩然也承认,即便是所谓的邪魔外道,想要成为真正的强者,也需要担负起天地落在肩头的那份重担,独自得到那份大逍遥的同时,为后世的天地开道,可是自己跟真正的强者,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至少现在是,干嘛就得承担起那份庇护一方天地万千生灵气运的重担? 苏浩然想了想,要不自己就晚一点?晚一点行走山河,去看看世间人心人事?哪怕晚一天也好。 苏浩然觉得可以,实在不行,自己就去青云阁走一遭,将这枚山河玉玺还给楚天那家伙去。 只是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苏浩然就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自己这样做,忒不地道了些,自己吞下了方圆万里山河的根本气运,却将重担丢给楚天,他苏浩然哪里是这种人。 走过了几座山头,苏浩然发现整个地肺山气运比以往更稳固了许多,稍稍松了口气。 到底是有一点好的,如今只要有他苏浩然在,即便是大秦王朝那位号称玄煌大帝的家伙亲自前来,也休想破开这一方天地的屏障禁制。 虽然说他苏浩然还算不上这一方小天地的老天爷,到底也算的上半个才是。 估摸着是外面的人也觉察到了地肺山山水气运的变故,天地复苏,灵韵升腾,近来前来地肺山历练的武道修士也多了不少,虽然极少有人能遇到品质极高的天材地宝,但地肺山如今的山水灵韵,的确比寻常地方要更适合吐纳修炼,这天苏浩然还是自顾一人巡视山河天地,突然看见一行人正跋山涉水,为首一名女子,皮肤微黑,只是眉眼之间透着一股英姿飒爽,这样的女子,苏浩然以前其实是敬而远之的,无他,都是因为自家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不过苏浩然眼下觉得,这样的女子,其实也极好看的。 女子身旁,是一名身穿灰衫的中年男子,长得不算粗糙,但是灰衫上满是灰尘褶皱,显然哪怕两人都有着神桥境后期的武道修为,一路跋山涉水,也不轻松,在女子和中年男子后面,还紧紧跟着七八人,有两人刚刚神桥初期,步履蹒跚,苏浩然闲来无事,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几人前方一条岔路口上,远远的看见几人,笑着走上来道,“几位师兄也是来地肺山历练寻找机缘来了?我这有些堪舆山水的灵纹符箓,不知几位师兄是否需要?” 年轻女子微微皱眉,看向那个一身白袍的俊朗青年,略作犹豫,清冷道:“不用了,我们身上带了些山水破瘴符。” 苏浩然讪讪一笑,赶忙将手中几枚灵纹符箓收起,笑道:“呵呵,是我唐突了,只不过从这儿再往前行三十里,便是传说中的恶龙岭了,山水气运蕴含一种阴寒之气,而且近期很是古怪,那种阴寒之气无孔不入,一旦进入身体,便会冻结武道气机,很难驱散,师姐你们要是去那儿的话,可一定得小心一些,毕竟当年地肺山那条蛟龙,可是真的事情,如今这片山野不知为何灵韵复苏,但是妖兽精怪也相应多了不少,就是寻常丹河境武道强者,一旦遇上了品阶极高的妖兽,也九死一生,这绝非危言耸听的事情。” 女子犹豫片刻,到底是个直爽性子,抱拳道:“多谢师弟提醒,我们会注意的,只是山水之中萍水相逢,师弟说的有些多了吧。” 行走山河,莫名搭讪,本就是极其忌讳的事情,女子虽然长得算不得一等一好看,可看眼前年轻人的目光,总觉得不太舒服。 苏浩然只得讪讪一笑,心道果然是每一个看上去侠肝义胆的豪爽女子,都不是善茬,眼下见女子秀眉微蹙,估摸着是一路上遇到不少波折,不然眼下就要跟自己拔刀相向切磋一番了,便笑着跟一行人抱拳告辞,说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听得女子身边的中年男子直咧嘴,神色之中满是佩服,就差给苏浩然竖起大拇指了。 苏浩然瞥了眼中年男子,心领神会,抱拳一笑就此别过。 实际上不用苏浩然说,但凡进入地肺山疆域历练的武道修士多少都清楚,眼下地肺山百余座山头,妖兽草木精魅,比以往多了数十倍不止,方圆万里,无人不知,只是富贵险中求,作为没有背景靠山的散武修士,想要武道精进,大道登高,可不就得如此才行,不过苏浩然还是有些无奈,自己拿出来的那些灵纹符箓,实际上大有来头,别的不说,在地肺山方圆数万里,但凡有眼力劲的妖兽,只要闻着点气息,都会退避三舍,这对那一行人可是有不小裨益,无奈世间人行走山河,往往别的没有,人心鬼蜮难测,倒是真切实在的烙印在了人心田之中。 这才有了世间的更多无奈。 清风涤荡,大日高悬,苏浩然不急不缓,走过一条山野岔路,缓缓走向恶龙岭,不大的山岭之中,早已有十数路人马集聚于此,全然是因为恶龙岭乃是当年莫干的得道之地,如今山水复苏,生有不少天材地宝,一种比较常见的龙鳞草,对武道修士淬炼体魄大有裨益。 换句话说,很值钱。 好在可能是山岭阴寒之气极其古怪的缘故,十数路人马各自寻找灵草,倒是没有窝里乱,刀剑相向。 突然间,一道凛冽灵罡蓦然冲天而起,气势之大,方圆百里山河都跟着震颤,紧接着一座大山中便传来一阵妖兽嘶吼,再然后一道宝光似长虹拔地而起,光芒漫天洒落,伴随着一声凄厉嘶吼,山野复归宁寂,山岭内所有人都抬头向那座山岭望去,有人心神胆颤,有人心神向往,显然,那座山头有修为极强的武道修士,斩杀了一头品阶同样极高的妖兽,想来收获自然很是丰厚了。 天色渐暗,山岭中逐渐亮起一座座篝火,毕竟散武修士中灵纹师不多,极少有人能布置起照明大阵,篝火一定程度上能驱散空中寒气,再就是连绵成片,寻常妖兽不敢贸然攻击上前。 苏浩然在人群中,独自坐在一块青石上,闭目养神。 很快他睁开眼,向远处一条偏僻岔路望去,那边,有三人正缓缓走来,为首一名少女,手持一杆树枝做的行山杖,胡乱拨开两侧挡道的杂草荆棘,当她一脸恼怒的拨开一片杂草时,蓦然有一股浓郁阴寒气息呼啸而来,如一道巨大漩涡,要将少女凌空卷走。 苏浩然抬手捂住额头,嘴里骂骂咧咧,人间武道修士,行走山河,寻找天灵地宝,打杀妖兽精魅,天经地义,同理,天地有子,虽未生灵,却有食牛之气,可吞噬人身精气神韵。 只是这种事情,你早不来晚不来,咋就偏偏这会儿出现? 第299章 人心百样,浩气长存 眼看那股阴寒之气就要卷在少女身上,然后就看见地面一阵隆隆作响,紧接着出现一头通体赤黄如水牛的妖兽,仰天嘶吼,它抖动身躯,摇头晃脑,好似要将眼前人类身上的那份武运吞噬入口。 苏浩然盘腿而坐,捂住额头,一头黑线。 少女先是一惊,旋即一个迅疾侧身,手中便出现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剑,然后就对着那阴寒漩涡直直刺去,然后便见少女身后那名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双手十指飞快捏诀,眉心出现一方晶莹流转的玲珑高塔,瞬间向妖兽头顶砸去,于此同时,那名先是神情惊慌错愕的少年,也赶忙稳住心神,脚下踩踏出一连串动作,手指掐诀,刹那之间,便有丝丝缕缕的清风,凝聚成一条条或青或银的绳索,激射向那头赤黄色妖兽,显然,三人虽然并非同时出手,但配合称得上相得益彰,顿时让整座山岭都亮如白昼。 苏浩然瞪大眼睛,一脸惊异,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三人能配合的如此默契,更没料到,那个看似粉雕玉琢的少年,武道天资竟是如此好。尽管武道修为境界不高,实力却不容小觑,那头地牛妖兽在三人联手下,很快便被束缚起来,好似深陷囚笼,困兽之斗。 张开血盆大嘴,抖动身躯的地牛妖兽在被玲珑高塔散发的光芒笼罩之际,就心知不好,哪怕并未真的开灵生智,已经迅速收拢神通,想要遁入地下,只是被少女一剑刺中,再加上少年的术法缠绕,让它难以挣脱囚笼,结果被一道剑芒钉入地面不说,还被玲珑高塔的光束笼罩其中,光华宛若雷霆四处游弋噼啪炸响,顿时让地牛妖兽头冒金星,直翻白眼。 山岭周围,不少人已经发现这边异样,纷纷看来,有人惊异有人愕然,更有人一脸艳羡,显然没想到那少女一行三人会有如此好的运气,竟能遇着这般天地灵兽。 苏浩然看着已经被少女三人束缚起来的地牛妖兽,揉了揉眉心,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好不容易趁着天地复苏之际,应运而生,结果不好好龟缩起来慢慢吞噬天地间那些个游离散碎的武道气运,非得自己跑出来找死。 那边,楚惠已经收起墨玉长剑,少女一脸惊异的打量着不过三尺左右的赤黄妖兽,看上去跟一头黄牛一般,浑身散发着浓郁土艮之气,灵韵流转,如雨后泥土散发的清新气息。 山岭中有人慢慢向这边围拢走来。 苏浩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泥土,跟着人群一起走来,那头赤黄地牛只是发出一阵阵‘哞哞’嘶叫,昂着头颅,不断挣扎。 有一名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啧啧出声,一脸羡慕道:“这位师妹真是好运气,若刘某没看错,这头妖兽乃是天地灵兽中的一种,汲取天地精华应运而生,属于土艮地牛一脉,不但能感应人身武道气运,更能吞噬天地武运,凝聚山精水华,稳固山河脉络,有传闻此等灵兽养育千年,便能如那元婴之上的武道大能,孕育出一方小天地。” 楚惠看向中年男子,皱了皱眉。 楚辰也是一脸凝重。 显然,周围不少人听了中年男子的话,脸上神色都是一变再变,哪怕有些人隐匿极好,依旧能感受到眼神中那股浓郁的贪欲目光。 当中年男子道破真相后,他好似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神色变化,笑道:“这地牛之属的灵兽,虽说是天地灵种之一,但是性子极其刚烈,哪怕只是幼兽,尚未完全开灵,要想驯化让其认主也极其不易,历来不少地牛之属的灵兽被人类发现,宁愿自爆灵丹,也不愿屈服,甚至还流传有不少地牛翻身山河破碎的传闻,师妹若是没有驯化的神通手段,不如出个合适的价钱,师兄我正巧当年偶然得到过一门法决,愿意高价收买过来,碰碰运气,如何?” 苏浩然咧了咧嘴。 倒不是中年男子的话有几分真假,实在是这份道貌岸然,人心鬼蜮,太过可笑,实际上,天生万物皆有灵,不是一句假话,就好比眼前这头黄牛灵兽,虽说只是应运而生,在灵智未开之际,会吞噬过路人的一些本源武运,一旦开灵,必定会帮助稳固此方山河的山水气运,这个是一些个洞天福地灵韵盎然的根本所在,若能得到这种灵兽的认主,便等于大道可期,运气好的,以灵兽构建的山水天地为根本,遮掩此方大天地天道窥探,直接越过龙门,踏足天象乾坤,不是空话。 至于中年男子为何没有直接出手杀人夺宝,想来是顾忌周围人的合而围之。 楚辰目光环顾一周,向中年男子望去,笑着抱拳:“不劳烦师兄了,楚某不才,武道本源正是五行之土,这头地牛正巧契合本源属性,以后返回家族,就算无法驯化认主,能坐镇家族山水,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况且我若没有看错,师兄你的武道本源应当是五行之金,即便能驯化这头灵兽,将来也不会有多大裨益,何况属性相悖,成功的机会不大。”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他右手五指缓缓摩挲,脸色阴沉。 楚惠秀眉微蹙,她看了眼楚辰,再看向那头被束缚起来的地牛妖兽,神色戒备道:“天地灵物最是讲究一个‘缘’字,这头地牛妖兽既然是因为我们现身的,就算大哥你买去了也没大用,你不是说了嘛,地牛之属,最是刚烈,很容易玉石俱焚,我们不卖你不会强买吧。”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瞥了眼那头地牛灵兽,看向楚惠,不急不缓道:“道理也不错,只是师妹你可要想好了,天灵地宝,自古还讲究一个怀璧其罪,我觉得你们还是考虑考虑才好,不然这儿人多眼杂,是善缘还是恶缘,可就不好说了。” 楚惠皱起眉头。 陆芝兰也是眉头拧在一起,神情肃然,体内那口精纯气机缓缓流转。 楚辰神色凝重,向周围十数拨人影望去,其中不乏有丹河境的武道强者。 中年男子笑道:“怎么样,我一定会出一个合理的价钱,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能安全走出这座山岭。” 楚辰淡声道:“就算是我们卖给了你,身上拿着等同于一头地牛灵兽的钱财,就能安然走出此地?”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耸耸肩。 陆芝兰扯了扯嘴角,小声道:“惠儿师姐,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咱们先……” 不等少年说完,楚惠便一巴掌拍在少年脑袋上,怒道:“先什么先?先你个脑袋,就你这怂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好汉?以后别说认识我,本小姐丢不起这个人。” 周围有人神色玩味,似乎觉得在地肺山这边转悠了这么长时间,难得遇着这么好玩的事情。 一名灰衫老者从人群中走出,他眯眼笑了笑,淡声道:“这头地牛灵兽,可是一等一的天地灵物,多少钱,我买了。” 顿滞片刻,老人浑身一震,一股浩瀚灵罡席卷而出,以老人为中心,一层细密涟漪宛若实质,向周围缓缓荡漾,灵罡中似有雷电交织,“放心,老夫保证你们能安然走出这座山岭。”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很快抱拳微笑道:“可是素翎城魏前辈?” 老人呵呵一笑:“正是老朽。” 中年男子瞳孔收缩,沉吟片刻,沉声道,“既然是魏前辈亲临,晚辈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老人神色淡然,沉默不语。 那中年男子神色难看,向一侧走去,显然是不打算跟老人为难。 素翎城魏仙,性情阴骘难测,武魂法相是一件品秩极高的断魂锏,最是嗜好鞭杀修士神魂,据说任何死在此人手上的武道修士,都被断魂锏打碎神魂,不得超生。只是这位名叫魏仙的老人,不但是一位实打实的丹河境后期武道强者,更是素翎城大供奉,即便在青云阁都有些背景,以至于寻常丹河巅峰的武道修士,都不愿意招惹此人。 既然是这名叫魏仙的老人亲自现身,这笔买卖,或者说这幢机缘,别人怕是别想染指了。 楚辰深吸了口气,看向老人,摇头道:“抱歉,这头地牛灵兽乃是我们机缘所至,不能卖给前辈。” 老人眉毛一挑,“哈哈哈,好小子,你可知老夫是谁?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那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便敢拒绝老夫的话?信不信我打断了你的神魂,再将你这白嫩可人的小妹子掳走,连同这地牛妖兽,都是我的东西?” 老人讥笑补充一句,“这方圆数万里,还真没人敢这么跟老朽说话。” 周围围观之人心里叹息,名叫魏仙的老人,历来性情难测,极其难缠,喜怒无常,一个不明所以,就打杀无辜,他们看向楚惠三人,眼中尽是怜悯。 楚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后者脸色已是惨白毫无血色,显然只要老人一个念头,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在楚辰正要点头答应之时,落针可闻的山岭中,一名腰悬玉玺的年轻男子笑着走来,一袭白袍在风中上下飘摇,如大片云海翻滚,行走之间,有一股无形微风如影随形,微笑道:“断魂锏魏仙?晚辈倒是也早早就听闻过这个名号,只是我记得几年前还有一名外乡人,当时站着不动让你连出三锏来着,最后是谁差点跪地认祖归宗的来着?确实方圆数万里,没人敢这么跟前辈你说话。” 楚惠望向一身雪白长袍的年轻人,抿着嘴唇,只是少女眼神坚毅,娇躯微微颤抖。 那白袍年轻人打了个响指,眯眼笑道:“当年我遇到过一个叫楚天的王八蛋,跟你什么关系?” 楚惠眼睛一亮,“你认识我楚天哥哥?” 白袍年轻人微笑道:“认识,不太熟悉……” 楚惠哦了一声。 便听见那白袍年轻人继续说道:“不过那家伙当年有一句话说的很不错,行走山河,不管本事多大,都得夹起尾巴做人才行,不然保不齐那天就不是夹起尾巴做人,而是王八爬爬做孙子了。” 老人脸色铁青。 楚惠顿时眉开眼笑,少女看向脸色阴沉如水的老人,问道:“楚天哥哥当时不是说他的吧。” 白袍年轻人再次打了个响指,笑道:“正解!” 陆芝兰转头看看楚惠,又看看一身白袍的年轻人,他哭丧着脸,不管这场风波的结局如何,反正他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楚辰绷紧的心神松了些,在楚天寄回家的消息中,有过关于地肺山的只言片语,只是不清楚眼前这一身白袍的年轻人,是不是楚天曾经提起的那人。 老人神色凝重,死死盯着眼前莫名出现的年轻人,沉声道,“既敢如此跟老朽说话,报上名来。” 那一身白袍的年轻人,呵呵一笑,拍了拍鼓荡衣袍,笑眯起眼道:“是你自己滚出此地,还是要我动手?” 老人脸色阴沉,就要发作。 只听见那一身白袍的年轻人淡声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苏家浩然气长存,苏浩然!” 然后便在周围所有人惊骇目光中,看见那自称苏浩然的年轻人,抬手挥袖。 一道浩然罡风盈满虚空,如一抹璀璨剑虹凭空生成,悬停片刻,罡风席卷,那位堪比丹河巅峰的老人,如断线风筝,直接拔地而起,破开天幕,消失不见。 苏浩然抖了抖衣袖,笑眯眯点头道,“下次可要记得夹起尾巴做人才行,不然连装孙子的机会都可能没有了。” 山岭中,落针可闻,寂静无声。 原本心生觊觎的一些人,相视苦笑,暗自庆幸,那名退出人群的中年男子,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 楚辰神色感激,看向苏浩然,抱拳道:“多谢苏师兄出手相助,在下楚辰,来自东海暮霭城。” 苏浩然摆手一笑,“随手而为,不用道谢。” 他打量了楚辰半晌,又看了看楚惠,啧啧道:“不愧是暮霭楚家子弟,连这头畜生都忍不住出手,这份武运气象,我都艳羡了……” 然后他眯眼看着少女问道:“你就是楚惠姑娘?” 楚惠看着眼前名叫苏浩然的年轻人,咧嘴道:“楚惠大小姐!” 苏浩然哈哈笑道:“楚惠大小姐!厉害厉害,难怪楚天那家伙念念不忘你这个妹妹。” 楚惠眼睛一亮,“真的?” 苏浩然呵呵笑道,“假的。” 楚惠一脸鄙夷,她眼珠子一转,“我那楚天哥哥在给家里的消息没少提起你呢,说你是他路上遇着的好兄弟,真的……” 不等楚惠说完,苏浩然赶忙摆了摆手,“得了吧,楚惠大小姐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少女讪讪一笑,“听说这地肺山有一座洞天福地,叫什么华阳洞天来着,你看我们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这儿,你不尽尽地主之谊?” 苏浩然哈哈大笑,一抬手,山岭之中,有一条巨大时空缝隙出现,如仙人一剑开天幕。 他随手一挥,将那头地牛卷入袖中,带着楚惠几人一步踏入其中。 瞬息过后,山岭天地恢复清明,那条时空缝隙缓缓消逝,复归不见。 第300章 浩然之后有春风 在苏浩然几人离开之后,山岭中一行人看着那道如开天幕然后缓缓合拢的时空屏障,都是忍不住抹了把额头冷汗。 人群外围,一名眉眼略显狭长的女子皱眉道,“是他?!” 女子身边,中年男子苦笑一声:“还好师妹你之前没冲撞了这位……师兄,不然咱们这一行可就麻烦了。” 只是他很快就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潇湘苏家,文风清韵,在那一场劫难过后真的搬入了华阳洞天,这位苏师兄虽然修为高了些,性子也有些古怪,但行事作风,当真是让人心生敬仰的很,苏家浩然气,真没想到今儿竟然能遇到。” 女子依旧望向那开天涟漪处,眯起双眸,英俊脸颊更显英气逼人,双目中带着一股神往之色,“这就是坐镇一方山河天地的神通?也多亏遇着的是他苏浩然,不然那喜欢仗势欺人抖搂微风的薛峰,还有那喜欢打杀人神魂精魄的老东西,怕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惜我们金鳞宗不是很强势,底蕴虽然不差,可终究是缺少一位元婴境强者坐镇,否则遇着了魏仙那种魔头,哪里用得着站在后面看那家伙乱杀无辜。” 中年男子看了眼已四散而去的人群,摇头苦笑,“师妹你可不能随便都将这种话挂在嘴边,迟早有一天会招惹祸患的,咱们修为境界不高,一路走到这,本就千辛万苦,招惹上一位丹河境巅峰的浮萍散修,还是杀人如麻的这种,就算是咱们的师门,也免不了跟着受牵连。” 女子秀眉微蹙,沉默不语。 …… …… 华阳洞天内,苏浩然一人在最前方,后面三人步履都是有些蹒跚。 第一次进入洞天世界,感觉就像是亿万吨海水挤压过来似的,差点让三人没喘过来气。 楚惠手持登山杖,弯着腰,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渍,咧嘴道:“苏大哥,你走慢点啊,等等我们……喂,你跟我说说呗,当年是怎么认识我那楚天哥哥的?” 苏浩然转头笑道:“咱们这速度就差比不上乌龟爬爬了,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会?不过事先说好了,越是往深处走,跟外面的山水气运灵韵运转越是天差地别,要是坚持不住,就算我也没办法带着你们一览洞天秘境了。” 楚惠皱起眉头来,心道你这家伙莫不是骗我们的吧,先前你在外面就呼的挥了下袖子,就给天地间裂开了一道巨大沟壑来,外面不是传言你们苏家如今已是这整座华阳洞天的主人了么,当真不是故意为难本小姐的? 苏浩然望向秀眉蹙在一起的少女,笑道:“好好调息体内气机运转,对神魂体魄有很大裨益的。” 楚惠翻了个白眼,只得撇了撇嘴。 楚辰依旧走在最后,感受到空中如清风流转的山水气运,感慨不已,不愧是上古洞天破碎流传下来的洞天之一,这份山水气象,灵韵法则,相较东海之滨的天地复苏,要浓郁了数倍不止。 在来之前,他曾听爷爷亲口说过,不出百年,东海之滨,以白泽山脉为中心,方圆千万里,将会是东玄东荒灵韵最鼎盛之地,即便如此,眼下比起这座华阳洞天,依旧逊色太多。 听闻这位名叫苏浩然的年轻人,不足而立之年,即将破境跻身元婴谪仙境,楚辰更是唏嘘不已,对于潇湘苏家的事情,当初楚天寄回家的流光竹叶,述说篇幅不小,还说楚家有什么倾向文运的弟子,可以前往华阳洞天苏家,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楚辰更是听过说当初潇湘城那一场天人之战,知道苏家在一疆之地,可如圣人坐镇天地。只是楚辰不清楚,所谓的合道天地,是一副怎样光景。 按照楚天的说法,天地之间,为我独行。 洞天内日月高悬,并无白昼黑夜之分,很快便看见一座山巅有一株高大松柏傲然屹立,周围有灵蝶灵雀萦绕飞舞,一道道玄青似水流的霞光,缓缓倾泻。 苏浩然笑着介绍说那便是地肺山中传说的万年松柏,里面蕴含一抹先天神木精华,有缘者便能望而悟道。 楚辰心神恍惚,望向松柏,只觉得身心快然。 楚惠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其实心里却暗自惊叹,我滴个乖乖,了不得啊,真是长见识了。 至于名叫陆芝兰的少年,自打进入洞天之中,不知为何,就觉得头重脚轻,晕晕乎乎。 走过万年松柏所在的山头,很快便见到远处云海之上的一座高台,苏浩然介绍说那座高台叫‘望台’,对寻常人来说,只可远观,哪怕是向那走上百年千年,也难以走到高台之下,依旧只有有缘人,才能够登上高台,观望天地奇观。 楚惠直翻白眼。 楚惠想了想,问道:“苏大哥你不是这华阳洞天的主人吗,难道也不能带我们过去?” 苏浩然呵呵一笑:“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学了些粗浅的山河运转神通,这才能运转此地山水。” 楚惠鄙夷道,“你以为我信吗?” 苏浩然满是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假话?” 少女昂起脑袋,哼道:“苏大哥你可是我那楚天哥哥的好兄弟,是不是,能跟我楚天哥哥成为好朋友好兄弟,这小小华阳洞天都拿不下,得有多丢人?” 苏浩然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道:“慧眼如炬,真知灼见!” 对于楚惠的天马行空,楚辰一脸无奈,心道还好苏浩然是个好说话的,不然指不定又惹出什么麻烦。 苏浩然不以为意,自顾跟楚惠几人介绍华阳洞天的山水奇景,说这座洞天,真正的主人,实际上是一条千年龙蛟,东玄州有不少洞天福地,即便算上东海之滨那座不知踪迹的黄河洞天,这华阳洞天也能跻身前三甲。 苏浩然突然问道:“要不要去洞天之中的那座龙池看看?那里我倒是能够带你们过去。” 楚惠点头道:“去啊,不去白不去。” 楚辰无奈一笑,向苏浩然抱拳道:“我这妹妹就这个性子,有劳苏师兄了。” 苏浩然摆摆手,他看向醉醺醺然的少年,眯起双眸,先是看向楚辰,问道:“这少年?” 楚辰想了想,道:“半道上遇到的,正巧顺路一起前往青云阁。” 苏浩然点了点头,右手双指并拢,轻轻叩击在少年头顶,看的楚惠直翻白眼,楚辰也是不明所以。 一直晕晕乎乎的少年蓦然一惊,好似在心神间开了一道缝隙,光华洒下,瞬间清明。 他望向一身白袍的年轻人,后退一步,满是警惕道:“干嘛?” 苏浩然笑容温和道:“我看你跟我有缘,不如就别去青云阁了,跟着我修习武道如何?” 少年赶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老爹可是说了,要我好好前往青云阁,半道上千万不能有什么幺蛾子,父母之命,岂能当玩笑话?” 苏浩然白眼道,“你可拉倒吧,若我没猜错,你爹可是打算再过两年才让你前往青云阁的,你还不是自己非得现在就跑出家门了。” 陆芝兰一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苏浩然呵呵一笑:“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还知道你的武道根本,在于‘心意通神’四字,对不对?” 少年瞪大眼睛,他可是除了自己爹娘,外人就连惠儿师姐都没说过这四个字的。 苏浩然依旧自顾前行,一手负后,潇洒风流,“只要你跟着我苏浩然,不说别的,十年之内,我保证你能跻身武道丹河境,可比你前往青云阁的前途大多了。” 少年毫不迟疑摇头道:“那也不行。” 苏浩然转过头,白眼道:“这都不愿意?人家楚惠大小姐,压根就不喜欢你,你就算去了青云阁,除了伤心也就还是伤心,图什么?” “你胡扯什么呢?” 陆芝兰赶忙摆手道,“我对楚惠师姐虽然敬仰,但是绝对没有半点歪念头的,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信不信我……” 苏浩然翻了个白眼,“信什么?” 少年沉默不言,过了半晌,他抬头偷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少女,生怕被听见了,以后自己多半又得吃不少苦头。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叫苏浩然的家伙说的好像是真的,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有些伤心。 苏浩然笑道:“你要是拜我为师,别的不说,武道修为至少永远不会被别人拉下,像师父我这么风流潇洒,天底下的漂亮仙子,还不得一个个的神魂颠倒。” 少年皱起眉头,“我才不要那些什么仙子呢。” 苏浩然不以为意,“那你可得好好想想,是去青云阁伤心伤肺去,还是留在这边,至少以后你这楚惠师姐去哪儿,你都不用担心被丢下了。” 少年皱了皱眉头,“好像有点道理。” 少年突然问道:“你真的就是那个潇湘苏家,被称为豪气犹存的苏浩然?” 苏浩然点头道:“不像?” 陆芝兰摇头道,“我哪知道,一般骗子装的都很像的。” 苏浩然哈哈一笑,“芝兰玉树,光耀满庭,很不错。” 他轻吸了口气,微笑道:“如果以后你喜欢的姑娘真的不喜欢你,其实不用伤心的,因为有些时候,你能遇着她,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要是还能永远都远远的看着,那就更幸福了。” 少年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只是怎么觉得这么伤心呢? 他点头道,“这是真话?” 苏浩然低声道:“伤心和幸福从来都是两码事,再说了,你只要跟在我身边,不出三十年,东玄东荒便会出现一位春风过境的元婴谪仙,到时候百年千年,终有精诚所至的一天,是不是?” 苏浩然眨了眨眼睛。 少年愣了愣,这个道理好像更对了。 他笑道,“我还是得想想才行。” 苏浩然一拍少年肩头,“这才对嘛,放心,我苏浩然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吐沫一个钉。” 苏浩然突然停下脚步,望向一处,那边,有一道水幕般的屏障缓缓向两侧裂开,露出一副极其壮阔的山河画卷。 一条长龙虚影,盘桓虚空,虚空之下,是一座浩然龙池,荧光闪烁,一条条山水气运显化的异象,如浩然天下中的万千灯火,彼此链接。 山川大地,鸟兽鱼虫,云海波涛,光彩照人。 少年陆芝兰看向眼前少女,只觉得天底下的风景再美丽绝伦,终究还是不如自己眼中这一道。 他咧了咧嘴,傻笑起来。 他觉得自己喜欢的女子,就算不喜欢自己,其实只要愿意这样跟自己站在一起,就挺好的。 苏浩然看向脸色怅然加畅然的少年,空中一抹清风拂过,春风过境。 第301章 旧事新人物是人非 东玄东荒,一座名叫‘破空’的大山之上,已经许久不曾在王朝露面的中年男子踏空而行,一身墨绿长衫随风飘摇,眉心一道浅红枪纹,如桂玉镶嵌,熠熠生辉,光华璀璨,即便已极力收敛周身一身意气,所过之处,依旧有大片肉眼可见的涟漪四处荡漾。 大秦王朝,除却那位玄煌大帝,元婴境谪仙供奉不计其数,有人曾粗略计算,最少也有千人有余,可在千人之中,若说十数年来,名声最为如日中天的,唯有紫霄侯枪仙王晟一人。 这位功勋冠绝一国朝野的枪仙,及冠之前,名声不显,不过是破军铁骑中寻常士卒,不知为何短短十年之中,声名鹊起,从最底层的寻常士卒,一跃成为一军统帅,武道修为更是青云直上,踏足元婴谪仙境界。 大秦王朝,军旅士卒之中,不乏武道天资妖孽之辈,甚至不少人武魂法相觉醒之际,便被誉为或百年或千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被冠以先天剑胚,武道璞玉诸多美誉,无奈短短十年之间,那些有望通过军旅沙场厮杀,武道步步登顶的武道天骄,无数人折戟沉沙于这位名声不显的年轻人手上,甚至于在王晟踏足丹河境之时,亲手废去一名半步元婴境强者修为根基,留下一句‘世间武道天骄,如他破空山洗枪池中的王八一样多,满地爬。’ 一时间,可谓震动整个大秦朝野。 王晟眯眼看着脚下万里山河,神色沉寂,之前半月光景,他去了一趟大秦王朝刚从大梁帝国夺来的一座‘神秀福地’,以血腥手段,镇杀了福地之中数万武道修士,其中不乏十数名元婴境强者,至于所谓的武道天骄,更是数不胜数。 王晟心里冷笑,望向脚下山巅一座雷池中的紫虹长枪,枪名如山,‘破空’,只要这杆本命灵宝淬炼成功,他便可一举踏破元婴越过龙门,到时候莫说小小大秦王朝,东玄一州,天高地阔亦可争雄! 王晟看了半山腰处府邸中的一群门内弟子,摇了摇头,尽是一些外人嘴里的武道天骄,可落在他王晟眼里,却没有一人能被看入眼中。 府邸中那群弟子显然是觉察到了空中异样,一个个噤若寒蝉,惴惴不安,这副场景落在王晟眼里,更是让他忍不住皱眉。 然后王晟看向山脚下的登山广场,人影如蝼蚁,密密麻麻,就要形成一座门庭市坊,有不少王朝富贵门庭子弟,有不少宗门后起之秀,也有有不少散武修士,鱼龙混杂,不管什么身份,大多只有一个目的,能够拜入紫霄侯府,哪怕成为紫霄侯王晟的记名弟子,在他们看来,也是王朝之中莫大殊荣。 这让王晟心里冷笑,武道登高,难道只是面子上的一些光耀? 他王晟年轻之时,你们这些个所谓的王侯将相之家,可没有一人正眼看自己一眼,如今自己强势崛起,倒是一个个来的勤快,翻脸如翻书,事实上会出现山下如今一幕,还在于十数年前,王晟曾在山下市井收了一位名叫荡山的弟子,当初只是市井陋巷刨食吃的少年,武道天资,心性根骨,在寻常人眼里,一无是处,可就是在王府中短短数年光景,竟是脱胎换骨一般,不但成为神桥境巅峰的武道修士,更是在那之后半年破境入丹河,更让人震惊的是,那叫荡山的年轻人,出手次数不多,只是挑战过两名半步元婴境强者,第一次平手,第二次直接废去了对手修为。 后山一座竹林,一名相貌寻常的年轻人盘坐在林间石坪上,周围灵韵似浪潮翻滚。 短短不到六年时间,便从一位尚未开灵的凡夫俗子,一跃成为丹河境武道强者,境界攀升,已难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荡山有些神色怅然,别人不清楚这其中原由,他自己却清楚的很,只是他很快便收敛那份怅然神色,化为冷漠淡然。 大道长生前,万事皆空。 何况只是凡俗市井中的情爱一事,对于那个为自己洗练心道的女子,他心里会有一些愧疚,但也仅此而已。 分魂修行,一人闭关山上,一人行走凡俗世间。 其中玄妙,妙不可言。 至于他荡山的真实身份,如今谁会去在意?即便在意,又能如何?又敢如何? 荡山蓦然睁眼,他抬起一手,有一柄晶莹飞剑悬浮升空,飞剑震颤,使得整座竹林都轻轻颤鸣,光华流转,宛若月辉洒落,虽说他如今尚未炼化本命灵宝,融于武魂法相之中,只是凭借他丹河三境修为,武魂法相觉醒精妙境界,以这柄名叫‘月辉’的武魂飞剑,可斩杀半步元婴境强者,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一旦炼化本命灵剑,实力之强,难以想象。 荡山心知肚明,自己虽然被誉为大秦王朝后辈第一人,同阶之中,从无敌手,越境杀敌,不过顺势饮酒,就连云瑶宗那几个号称千年一遇的璞玉良才,也不过如此,但冥冥之中,依旧有一个巨大关隘,大道之上,生死之争。 对于这点,荡山心有感应,哪怕他并不知道,当初的那个漏网之鱼现如今身在何处,但这种感应错不了。 荡山深吸了口气,根骨资质太好,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占据天地气运太多,便会被天道觊觎,比寻常人多出一劫,登山途中,有那大道之争,只是这东玄东荒,除了云瑶宗那几人,天底下,真正的根骨机缘能被他看在眼里的,又有几人? 到了他荡山这般境界,武道修为,早已不是寻常的武道境界可以定论,眼中盯着的,自然也不是所谓的元婴龙门,而是天地间,与自己争夺那一线天机的存在。 这其实是一件在心道上很费神的事情,从世间看重的修力,真正转化到修心之上。 只不过这种天命砸在谁头上,哪怕是不想要,也得接在手里。 世事无奈就在于此。 有人劳心劳力,费尽心思,苦尽不见甘来,有人哪怕躺着,也有福缘际遇如倾盆大雨当头泼下。 他荡山便是后者。 荡山看着林间竹海起伏,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去何处洗剑,便看见一名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眼前。 荡山将手心灵剑收起,站起身向中年男子抱拳道:“弟子见过师尊。” 中年男子随意摆摆手,在一侧石凳坐下,然后看向这位得意弟子问道,“听说宸焕殿下去了云瑶宗?” 荡山想了想,点头道:“云瑶宗是咱们大秦王朝第一宗门,宸焕大哥去那儿砥砺武道,很正常。” 中年男子点点头,既然是大帝自己家的事情,他哪怕贵为紫霄侯,也不愿或者说不能妄言什么,便转移话题道,“再过两日,云瑶宗便会送来你的本命灵剑,到时候你只需要安心炼化便是,王朝的事情,大帝自有谋划,等你炼化了本命灵剑,便去往东边走一趟。” 荡山皱了皱眉。 中年男子笑道:“这也是大帝的意思,你们几人,最终谁能先一步进入洗龙池,想来便在这些平日的功夫上,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听说东海武运复苏,你此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退一步来说,青云阁毕竟是青龙道传承一脉,你还是要亲自去看看的。” 荡山点了点头。 对于这位明面上的师尊,他说不上太多的感激,却打心底愿意敬重。 师尊简单几句话,虽然并未明言,他却能清楚其中意义所在,大秦王朝,气运所及,这么些年过去,也不过是能再支撑起一位龙门境强者,这还是这些年不断开疆拓土的成果,虽说对于他荡山来说,龙门境本就是握在手上的事情,但早一天晚一天,不说天壤之别,差距还是不小的。 中年男子难得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问道:“你觉得外面那些弟子如何?” 荡山摇头一笑,“盛世锦上添花,乱世不能雪中送炭,也就那样了。” 中年男子摇头叹息一声。 眼中竟是破天荒露出一抹无奈,有些事情,哪怕是他都能看出些征兆,身为王朝之主,会看不出来? 沉默半晌,中年男子没由来说道:“其实当年大帝的那场谋划,我是不同意的。” 荡山皱眉不语。 他身为局内最关键之人,自然听说过当年那件事。 大道之争,国祚绵延。 为此以莫须有的罪名,整座帝都血流成河,更是与一些帝国原本的中流砥柱,结下了死仇。 他荡山改换身份,未尝没有忌惮当年那些漏网之鱼的意思,毕竟一位乾坤巅峰境界的手笔,常人难以想象。 不像师徒,更像是同道中人的两人,都是有些感慨。 荡山沉声道:“这份重担,当年既是因我而起,今后便由我来抗下便是,生死不过如此。” 王晟笑道:“就这一点,你很对我的胃口。” 相较于大秦王朝寻常富贵门庭的子弟,即便武道天资再好,都极难入得了他王晟法眼,其实最根本还在于心性上的不同,但是对于眼前这个叫荡山的年轻人,王晟很是欣慰,我荡山一人一剑,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毅然前行,仗剑破之。 再加上王晟早年得到的那门武道秘法,荡山的心境可谓是早已剔透玲珑,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一步步登顶便好,在这其中,即便是元婴境,也毫无壁障瓶颈。 只是即便如此,想到当年那件事,王晟依旧心情沉重。 因为有些事情,即便是现在的他,哪怕费尽心神,也只能站在门槛外看一看,至于外面那些弟子,穷尽此生怕是都摸不着半点边际。 王晟深呼吸一口气,起身离去。 身影一闪而逝,再出现已站在山巅云海,他眯起眼眺望东方。 第302章 留人发财关 砥砺峰后山小洞天中,楚天看着溪涧尽头好似开天一线的巨大峡谷,有些头疼。 根据外面以往传闻,这座名叫‘留人关’的峡谷,是通往此方小天地中枢所在的最后一道屏障,并非天然形成,也是当初数十位元婴境强者联手打造,据说峡谷之中是一个巨大的九宫幻阵,任何一名弟子进入其中,所遇到的幻境都会不同,数百年来,从无例外,但是有一点,想要顺利过去,极难。 楚天瞥了眼山谷另一侧,之前古椿峰遭遇那一战,显然不轻松,眼下包括那名叫邢玉洁的女子在内,都在一处隐秘僻静地调息吐纳,想来也是不敢贸然进入峡谷之中。 经历这一趟砥砺峰之行,楚天对青云外门七峰的认识总算又深刻了不少,外门七峰,平日看似并无深仇大恨,关系算不上恶劣,但实际上背地里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至少像入塞和月韵峰之间,一旦真的对上了,可是真的不惜撕破脸皮,若是没猜错,这便是青云弟子的生存根本之一,没有散武修士的那种山河险境,刀尖舔血,但是也少不了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洗礼。 楚天在山谷等了一会,从古椿峰那边听来在这之前已经有九玄百叶两峰的人率先进入了峡谷之中,余下的东仙峰跟天香峰一场大战,东仙峰险胜一筹,但是也没几人短时间内还有一战之力,想来一时半会也很难赶来,再就是楚天以及眼下的古椿峰一行人,楚天想了想,手掌在地上轻轻一拍,身体顺势腾空,飘然向峡谷而去。 所谓的七峰试炼,本就是一场谋划布局好的狩猎。 青云外门七峰,只能余下最后一脉,才算真正胜出。 但是对于古椿峰一脉,楚天的印象不错,再说了,就算是要动手,也不至于在眼下情景趁火打劫。 眼前景象一转,楚天便发现自己已经落在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内,一股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甚至于虚空之中,都能看见一条条火蛇般的灵纹飘荡游弋。 饶是见识了青云阁的底蕴手笔,依旧忍不住由衷感叹。 脚下尽是火红沙粒汇聚而成的戈壁,而且越是往前走,空中的气息越是炽热狂暴,就在楚天心里想着眼下这片空间是幻境还是另外一处小洞天时,手腕玉镯光华一闪,轩辕青青出现在楚天肩头,少女一脸兴奋,双眸更是眯成月牙儿,望向远处道:“混蛋,你这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楚天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只见少女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晃,便出现在眼前一幅灵纹涟漪,画面中,先是一座好似山丘般的巨大头颅,再然后显露出一具长达十数丈的身躯来,浑身毛发火纹流转,鎏金璀璨,熠熠生辉。 楚天看着画面中像是虎狮一般的巨大妖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脸颊僵硬,一脸苦笑道:“运气好?” 光是看那妖兽周身好似烈焰流转的纹络,至少也得是一头玄阶巅峰的妖兽,楚天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也算是好运气。 轩辕青青翻了个白眼,指间一点,便见画面中的巨大妖兽,头颅之中,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火红圆珠,像是一团流转着淡淡金红荧光的朱玉琉璃,璀璨温和而不刺眼,少女得意笑道:“那头金鳞赤焰兽,并不是真正的妖兽,应该是青云阁武道术法偷梁换柱,用火源珠打造而成的傀儡兽,身上流淌的血液,也是精纯的火源灵韵,却非真正的血液,只要你能打杀了那头妖兽,不说那枚火源珠,便是那份浓郁的火源灵韵,也足以让你的火灵道韵提升一个品质,到时候在武魂法相中温养出一座火池,这趟试炼可是赚大了。” 楚天一脸苦涩,‘你确定青云阁会这么好心,给咱们送这么大一份大礼?不是大鱼饵钓大鱼,背后没什么阴谋?’ 轩辕青青一脸鄙夷,“打不过那头傀儡兽就直说,我又不笑话你。” 少女趴在楚天肩头,自顾撇嘴,“不过话说回来,大混蛋你怎么越来越怕死了啊,哎呦,我还以为你又得嚷嚷着富贵险中求呢。” 楚天嘴角抽搐,斜眼看着肩头少女,“我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在这青云阁群狼环视,让少爷我长时间觉得有些风声鹤唳了。” 轩辕青青鄙夷咧嘴,“就你,这么贼儿精,还风声鹤唳?就算是有什么阴谋,那叫倾城的娘们也不舍得坑死你,放心吧。” 楚天叹了口气。 得,谁说女人胸襟大来着。 楚天转头望向悬浮在自己眼前的灵纹图录,突然问道:“丫头,你现在主动现身,这里的法则威压,对你影响不大?” 轩辕青青想了想,“还成。” 楚天笑了笑:“那就好。” 轩辕青青突然皱起眉头,从楚天肩头站起身,双手叉腰,怒道:“呦,行啊,长本事了,现在转移话题都这么油滑了,亏得本小姐聪明,差点让你蒙混过关。” 楚天神色愕然,眼中尽是无奈,看着少女怔怔无言。 轩辕青青满是得意,双手负后,摇头晃脑道,“可别给我丢人了。” 楚天欲言又止,只得看着少女身影一闪而逝。 楚天抬头望向远处,一股火红气浪冲天而起,深吸了口气,然后以拳击掌,一脸的斗志昂扬。 火源珠,可是极其难得的好东西,若是寻常火系本源武道修士能得到一枚,说是元婴谪仙境之前,尽是那平坦大道,毫不为过。 楚天想了想,凭借自己眼下神桥二境修为,对付眼下这头堪比玄阶巅峰的傀儡兽,怕是不能有半点藏拙了,不然一个不小心,丢掉小命不至于,被打的吐几大缸血,还真不好说。 一柄火红色短刀悬浮在手心,和以前不同的是,在体内窍穴温养之后,更是通体晶莹璀璨,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火纹,夹杂着淡紫赤红相间环绕,不停在楚天周身飞速掠过。 而在楚天眉心,也有一柄好似‘明法’短刀的纹络,若隐若现,看似与寻常的武魂法相无异。 “炼化了二十层的禁制果然不一般,这力量比以往强大了十数倍,难怪武道豪阀的核心弟子,同样修为境界,要比寻常人厉害许多。” 楚天看着手心第一次全力祭出的‘明法’短刀,有些愕然,原本还以为跟那头什么金鳞赤焰兽捉对厮杀,少不了吐几喷血,眼下看来,轩辕青青那丫头早有算计。 感受到手心好似灵犀一动的短刀明法,哈哈一笑,身形一闪而逝。 果然,在楚天刚刚出现在金鳞赤焰兽不远处同时,原本趴在坑洞中闭目养神的巨大妖兽猛然抬头,仰天发出一声雷鸣咆哮。 “吼……” 嘶吼声中,金鳞赤焰兽浑身猛然一震,十数丈的巨大身躯竟是拔地而起,顿时一股凛冽到极致的浓郁杀机,如浪潮向楚天席卷而来。 楚天神情不变,沉哼一声,手中明法短刀光华大绽,以刀身为圆心,先是一线开来,随后火光一线迸射,如红莲绽放,层层递进,最后形成一片璀璨帘幕,似月华流转,与金鳞赤焰兽巨大身躯轰然相撞。 火焰纷飞,宛若流星坠地。 楚天冷笑一声,果真不愧是高出灵器两个品秩的道器,若是仅凭他神桥二境修为,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玄阶巅峰的金鳞赤焰兽全力一击下半点不落下风,眼下非但没落在下风,反而有一丝占据上风的迹象。 天地躁动。 火焰浪潮翻滚起伏。 楚天深吸了口气,原本宁静脸上突然有一抹疯狂之色缓缓流动。 一股殷虹血色在楚天瞳孔好似死亡曼陀罗逐渐绽放,原本压抑在心底的修罗杀意,如恶龙抬头,浮出水面。 抬头望向被自己一刀劈落数十丈的巨大妖兽傀儡,楚天嘴角咧起一抹诡异弧度,双手握拳,短刀‘明法’没入手心,然后,在漫天火焰中,直接向漫天火浪一线冲去! 血色杀意悄然间笼罩楚天心头,强大的杀意,让楚天整个人化作一条血色长虹,与金鳞赤焰兽撞在一起。 ‘吼……’ 看见一个小小的神桥二境人类修士不但能一刀劈退自己,还敢直接向自己冲撞而来,本就蕴含一丝灵智的傀儡兽再次怒吼一声,发出一声巨大咆哮,然后巨大身体上火焰流转,如一片片金色鱼鳞,熠熠生辉,即便在漫天赤红火焰中,依旧极为刺眼瞩目。 刹那间,金光炸裂,金鳞赤焰兽巨大身躯上的火焰光华好似火云浪潮,朝着楚天疯狂压下。 轰轰轰…… 楚天身体与火云浪潮撞在一起,恐怖的灵罡浪潮如风暴席卷天地,朝着四面八方溃散而去,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赤焰之中,楚天双臂交叉,身形一退再退,身上血色如一件灵甲长袍,不断脱落褪却,火光激射,在天地间划出一条长达数百丈的沟壑,足足十数息,楚天才重新站定,摇了摇头,龇牙咧嘴,咒骂不停。 低头看了眼被火云灼烧破败不已的衣衫,楚天吐了口浊气,先前全力祭出‘明法’一刀,体内气机出现了一瞬顿滞,让那股沉浸心底的修罗杀意破井而出,这才有了楚天差点被杀机覆盖心境的一幕,好在跟金鳞赤焰兽硬撞一击,虽然吐了两口血,倒是没有受到多大创伤,不然可就被坑死了,只不过楚天心道好险,自己所走的修罗杀道,凶险万分,以后动手,若非身陷绝境,绝对不能肆无忌惮全力出手,否则心底那股浓郁血煞杀意占据心神,哪怕尚能保持一线清明,后果也不堪设想。 手腕轻轻拧转,那柄没入体内的短刀‘明法’再次悬停手心,抬头向如一座屹立眼前的小山岳望去。 不得不承认,以楚天眼下真实修为,比起眼前这头金鳞赤焰兽差了太多,只是山上武道修士的捉对厮杀,从来不是境界便可决定一切,境界之外,天时地利,运气法宝,心境算计,哪怕只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倏忽,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楚天咧嘴一笑,有短刀‘明法’,哪怕只是神桥二境,也能稳稳压住眼前这头妖兽一头,既然如此,那便不急了,难得遇着一头适合自己砥砺武道的妖兽,不好好打磨一下拳法真意,怎么对得起自己这砥砺峰一行。 云巅步下,楚天身形如一道火云不断流转变幻,一道道拳印从四面八方或拔地而起,或凭空生成,不断向金鳞赤焰兽激射而去,空中传来一连串凄厉嘶吼。 足足小半柱香,楚天手中明法才全力祭出,一刀斩下,将那傀儡兽头颅劈斩而下。 并不见头颅落地,也不见鲜血四溅的惨烈景象,只有一股气势汹汹的剧烈罡风四处席卷,以至于天地间好似都出现一层涟漪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楚天赶忙丢出十数道阵盘封禁虚空,防止那些火源灵韵消失溃散,同时抬手抓住一枚火纹流转的赤金灵珠,忍不住咧嘴直笑。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手心荧光流转的火源珠,嘿嘿笑道:“虽说靠着本命法宝压胜过关有些胜之不武,不过运气也算实力的一种嘛,长老们慷慨,没有拒绝不取宝的道理才是。” 想到这,楚天心情更好了些,心道这哪里是什么留人关,应该叫留人发财关才是。 第303章 很好的 虚幻涟漪所笼罩天地中,楚天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手心那枚灵韵流转的火源珠,忍不住乐呵的直咧嘴,心里更是升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激动。 先前最后一刀,虽说楚天没半点保留,但也仅仅只是普通的一刀而已,并未激发短刀‘明法’本身蕴含的神通之力,哪怕如此,一刀祭出,也毫无顿滞的斩杀了一头堪比玄阶巅峰的傀儡兽,可见在问道崖那一顿揍,没白挨,再就是眼下这枚火源珠,足够让楚天的武魂法相内蕴含的火灵本源更加完善圆满,相应的实力也会跟着百尺竿头。 抬头望去,好似透过了一层虚幻帘幕,周围浓郁的火源气息缓缓流淌,帘幕之外,明月当空,显然已是深夜时分。 楚天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痛并快乐着。 先前强行‘吞噬’空间中的火源灵韵,说实在的,疼的让楚天想要骂娘。 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于一座火焰熔炉中,不是由外而内,而是由内而外,每一寸筋脉窍穴都被火焰吞噬灼烧的那种,甚至让楚天怀疑,是不是又得经历一次在问道崖被刘广那家伙打磨武道根祇的苦难,好在这一次主要是汲取火源灵韵入武魂法相,虽是撕心裂肺,还不至于神魂动荡。 其实楚天原本不用遭受这么大的罪,实在是看着空间中这股浓郁的火源灵韵,不舍得放走哪怕一点,用轩辕青青的话,到手的机缘,没有不结结实实抓在手里的道理,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还不如回家睡觉去呢。 楚天原本是想调侃两句回家抱媳妇睡觉也不错,只是一想到后果,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深呼吸一口气,楚天看了眼尚未完全消散的涟漪屏障,想必自己眼下还在‘留人关’的试炼峡谷,也不着急出去,不晓得是不是所有青云弟子进入此地,都会被馈赠这么一份大礼,要真是如此,那楚天对青云阁的看法,可得再深刻几分。 楚天有些惊疑,以青云阁的这般底蕴,竟然还只是大秦王朝七十二正统宗门之一。 难不成大秦王朝之外的疆域,都是能上天的存在? 空中涟漪荡漾,一道玲珑娇躯蓦然出现,轩辕青青看着一身血污尚未干涸的大混蛋,幸灾乐祸道:“不错不错,能吃苦是福气,你们这儿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楚天缓缓起身,手腕翻转,取出一件干净的淡青长衫。 看那架势,是要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了。 轩辕青青顿时咬牙切齿,“混蛋,你早干嘛去了?” 楚天翻了个白眼,轩辕青青见状赶忙一闪而逝。 楚天切了一声,自顾小声嘀咕道,“都看过百八十遍了,还大姑娘装清纯。” 还没念叨完,手心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楚天换上一身干净长衫,想了想,要不就直接去往这座小天地的中心所在?想必剩下的人也没几个了。 突然有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小子,竟然连我的火源珠都掳走了。” 楚天转头望去,只看见有一个身材高大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不知何处突然出现在楚天身前。 楚天心里一阵冷汗,看向中年男子道,“晚辈楚天见过前辈。” 老人笑道,“不简单,神桥二境,就能斩杀我那头金鳞赤焰兽,这份气魄,有点……不错。” 楚天讪讪一笑,“前辈谬赞了。” 老人问道:“先前这里除了你还有一人气息,便是你能得到那柄短刀的秘密?” 楚天瞳孔收缩,心底一抹杀机一闪而逝。 老人哂然一笑,摆手道:“用不着奇怪,如今青云阁所有秘境洞天,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哪怕不能说是对所有异象洞若观火,但也能有所察觉,你们这些小辈各有机缘,我老头子不会过问,只是你小子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将此地所有火源灵韵都给一股脑吞了,就不怕最后成个撑死鬼?” 楚天侧目而视,老头子? 真没看出来。 楚天点头道,“怕啊,不过即便被撑死,好歹还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是。” 老人有些欣慰,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自然是当初自己那位得意弟子从东海之滨回来之时,跟自己提起过楚天,在老人眼里,天地所有武道修士,不管根骨资质,还是机缘际遇,乃至武运福缘,都不是武道修士行走天地的立身之本,真正的根本,唯有赤城二字! 甚至武道境界,不在体魄,神魂,气机,灵韵,不在这些世人眼中的高低境界,而在意,在心。 正因如此,老人才会一生中只收取了一位嫡传弟子。 在老人眼里,心正精诚,如那天地世间万事的见微知著,最是可贵。 只要心到,意到,便能神到,境界到。 在老人眼里,从来就只有这一个道理,武道根本,大道本源,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青云四峰,云海峰主,被称为金冠老人的元婴巅峰境强者,青云一脉墨家机关传承第一人。 老人年轻之时,武道资质甚至不能用迟钝两字形容,可最终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地,这本就说明了他心底的那个道理。 青云阁四座主峰之外,为何不论千机峰还是金石峰,甚至于寻常外门山峰诸脉,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长老之上,只要有相中的弟子,不管资质如何,都能够领上青云成为记名弟子,至于能否成为真正的青云弟子,自然得看十年百年后,是否能精诚所至。而这一切,说到底,都是源于眼前这个本名叫姬六甲的高大……老人。 正是这位金冠老人,一己之力,支撑起青云阁所有灵纹山水大阵的运转,机关傀儡的打造淬炼。 金冠老人曾有言,精诚所至,天地可欺! 不管是青云阁,还是大秦王朝其余山上宗门,便是因为有了如老人这般的豪言壮语,有这股英气壮举,才使得山门气运不被天道慢慢镇压,蚕食气运。 这之中道理,寻常人未必会知道,但真的有。 老人想了想,淡声道:“自从你进入青云阁第一天,我便一直在观察你。” 楚天一脸无奈,心里唯有苦笑,直直看着老人。 接下来便听见老人说道:“我叫姬六甲……” 这个名字,即便是青云内门弟子,都未必有几人还记得,但是接下来几个字,让楚天心神一紧,“外人也叫我金冠老人。” 楚天深吸了口气,抱拳道:“晚辈楚天,见过姬前辈!” 老人感慨道:“东仙峰弟子试炼,杀伐果断,血岩山一行,敢叫天地沉沦,千羽秘境赭石林中,意气够重,恩情够深,镜水湖畔,我之道理便是天理,先前留人关外,两袖清风坦荡而行,只要有一点我不满意,现在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楚天只觉得背脊一身冷汗。 老人笑道:“问道崖留下的那一道修罗杀意,很好,接下来我帮你踏足神桥三境,不过有一事还是要提醒你,不到生死关头,最好留有一线。” 楚天抱拳道:“前辈提点,晚辈谨记。” 老人咧嘴一笑,“你只要沉下心来便好。” 楚天点头,果然静心凝气。 老人一手伸出,天地原本还些许残留的火源灵韵,齐齐向楚天体内涌去。 老人突然想起一事,疑惑道:“你跟步月姜家,也没什么生死大仇,怎么我看着好像不共戴天的样子?” 楚天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瞒前辈,我自己都不清楚。” 老人恍然大悟,自顾自说,“如此厚重的武运气象,难怪,青云天地能承载的意气就这么些,你小子也不给别人留些。” 老人说着,眯眼笑道:“所谓的天运之子,能走到这一步,吃了不少苦头吧?” 楚天实在想不明白老人想要说什么,只得点头:“还好。” 老人呵呵一笑,“将来有时间,可以去我云海峰坐坐,说起来,我看你小子的灵纹造诣也不低,好像也精通一些炼器法门。” 楚天一头雾水:“老前辈目光如炬,晚辈就会丁点儿粗浅炼器手段,还是不得其门而入的那种,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老人嗯了一声:“那是自然。” 得了,楚天总算知道了,难怪这位相貌清俊,看上去并不显老的中年男子,能成为一峰之主。 楚天欲言又止。 老人似乎早已看透楚天心思,笑道:“放心,算不得作弊,再说了,就算没我出现,就凭你先前那一刀,外门七峰,哪怕外门七十二峰,丹河之下,有几人能接下来?能接得住?” 只是老人很快就说道,“跟步月姜家,能点到为止最好,至于云鼎一脉,我这把老骨头多说也无益。” 楚天沉默不语。 天地间,世事复杂。 哪怕同是青云一脉,也难逃窠臼。 不过想来也是,自古以来就难逃尾大不掉,历时久远就需要正本清源,既要看到远虑,也要明晓近忧,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落在人心处,也就善恶难辨,界限不清了。 哪怕他姬六甲是青云四峰一脉之主,身外人看的更清楚,知道真正情理所在,也不能妄加评论指点。 姬六甲笑了笑,说道:“原本还以为在市井巷弄苟活百年就无忧远去,没想到当时谁都不看好,一门心思的牛角尖,竟能走到今天,还能看到了如今天地间这番蛟龙翻江的壮阔景象,如今看来,活的长久一些,其实也是挺好的,小子,你可要记得天外有天,不要以为自己的武道根基气运天下第一,说句不该说的话,人心难逃鬼蜮,只要一切都在规矩之中,你跟云鼎峰之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仇怨,但是登山一事,不要急,慢慢来才是,有些事情,只有真正走到了高出,才能看清楚一些真实面目。” 楚天点头道,“晚辈记住了。” 老人哈哈一笑:“我就随口胡说八道,不用完全放在心里。” 老人看着周围空间慢慢与楚天真正融为一体的火源灵韵,突然随口问道:“你本心所在,原本并非是这一线杀念,为何会最后留下这一道修罗杀意?” 其实并不是一个难理解,或者难看透的问题。 楚天想了想,轻声道:“打小便被人看做蝼蚁,已经知道了想要活着多么的不容易,那么我便想知道,以他人的眼光看自己,是什么感觉。” 楚天沉默片刻,自顾说道,“或许,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不是真的就如此,而是怕自己也遭受如此劫难,但越是怕,越是成为那种人。” 老人哈哈一笑:“好像有些道理。” 老人自然清楚,楚天心底的那份杀机,不止于此,只是有些话,多说无益,有些路,还需自己亲自走过才行。 他此次露面,除了帮助眼前这人稳固那份血煞执念,还在于不希望能被自己看中的年轻人,最后真成为一位以杀证道的人,他想了想,语重心长道:“有些话,其实我不该说,但是还是要多说一句,大多时候,武道根本因果脉络,都是靠梳理出来的,你心底的那份杀意同样如此,不然死死的压制,总有一天万一压制不住,就是天崩地裂的惨淡局面,杀人随心不算好事,但是有时候杀人,也不是什么坏事,不会与大道违背,否则也不会殊途同归,万法皆可登顶了,但是要心意求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天神色凝重,点头道:“多谢前辈教诲,晚辈记住了。” 中年男子站起身,负手而立,望向远方,“很高兴能看见你们这些小家伙,唯有源头活水来,天底下就该如此才会精彩有意思。” 楚天眨了眨眼,要不要说两句马屁话。 便看见中年男子突然转过头,笑道:“行了,还差最后一点意思,送你上神桥三境。” 楚天正要道谢。 然后一掌如清风拂过。 楚天顿时整个人跌倒在地,狗吃屎的那种。 老人拍了拍手,“福祸相依,天底下没有好事占尽的事情。” 楚天艰难抬起头,抹了把嘴角血迹。 你大爷呦。 只见老人身影不断变换,似鹤发童颜,又像是青丝壮年,模糊不清,随即消失不见。 小天地中,山谷之外,老人双手负后,仰头望去,神色缅怀。 他想起自己当年的一些往事来,其实老人那句活的长久一些,其实也挺好的,是想说,活得长久一些,身边能有人相伴,其实是很好的。 第304章 规矩雷池有界限 砥砺峰后山小天地,楚天看着并不显老的老人身影消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不知为何,楚天总觉得,那位自称名叫姬六甲的云海峰主,语气之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慷慨悲凉。 楚天摇了摇头,原本干净的衣襟,又满是殷虹血迹。 吐了口唾沫,楚天狠狠揉了揉脸颊,这才站直身,娘的,最后那一巴掌,可真是不轻。 楚天看着周围空间消散一空的灵纹大阵,重新显露出青山绿水一线峡谷景象,左右环顾,找了块平滑青石,一屁股坐下,擦拭了一下身上血渍,拿出一壶灵酒,大口喝了一口。 滋味是真不咋滴。 入口灼烧喉咙,入肚灼烧肺腑。 楚天缓缓吐纳,货真价实的神桥三境,罪没白遭,那老人窥探到了自己一些秘密,也没多问,只能说是万幸。 楚天深吸了口气,以后还要小心一些才行,这次算自己运气好,下一次,指不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了眼天色,应当是后半夜,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楚天便不急着赶路。 进入这座砥砺峰小天地,武道修为踏足神桥三境,已是最大的收获,至于最后能否拿到‘洗雷令’,看命,反正自己的武道根基,不差那什么雷池的一次淬炼。 至于楚天为何会对那名叫姬六甲的老人如此放心,在与之前言谈中,老人说了八个字,‘武道一途,唯在精诚’。 这一点,楚天打心底认同。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还是青云阁四座主峰的一峰之主,楚天放心,同时老人也告诉了楚天一件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天外有天,即便在那些洞天秘境中,轩辕青青都认为万无一失,谁能想到,背后会有一个老人始终关注着自己,毫无痕迹,毫无察觉。 现在回想,哪怕老人没有恶意,依旧让人心神胆寒。 至于老人最后那番掏心窝子的话,楚天实际上也明白,不止是跟步月姜家,跟云鼎一脉,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就退一步,世间许多事情,并不想表面上看去这般简单。 但是楚天深吸了口气,有些事情,哪怕不是表面上看去这般简单,难道就应该将他人的性命看做蝼蚁,视他人性命为棋子,随意纵横捭阖?难道杀一人救百人,就是完全正确的事情?姑且不说那一人好坏和百人善恶,至少你也该有所补救的后手才是,而不是当做棋子,说扔就扔了。 楚天仰头喝了口酒,然后站起身。 不说别的,眼下,两袖清风的感觉,真的不错,百无禁忌,一件件事,一桩桩恩怨,只要自己顺心就行。 …… …… 砥砺峰外,姬六甲刚刚落在山头顶峰,便有一位中年男子随之身形出现。 那中年男子神色阴晴不定的看着眼前高大金冠男子,躬身抱拳道,“见过金冠前辈。” 姬六甲呵呵一笑:“怎么,你来到此地是想要提醒我姬六甲什么?还是说不放心姜家那小子,也不放心九玄峰你们司马家的人,好背地里做些‘规矩’之内的事情?什么时候云鼎峰这么不要脸了,对付一个后辈小子,要动这么大的手脚。” 前来砥砺峰的中年男子,正是云鼎峰长老,身为元婴谪仙境强者,可面对这位高大男子,却生不出半点底气来,甚至听到这位金冠老人的话,中年男子额头都渗出细密汗水。 同是元婴谪仙境,实际上之间差距,依旧天地之别。 不说别的,眼前这位金冠老人,在青云阁,素来以极守规矩而出名,甚至于老人的那两尊本命傀儡,便叫有一尊叫‘规矩’,至于另一尊,名字如出一辙,叫‘雷池’,不越规矩,不过雷池,不然便是四峰峰主,也不留情面,古板近乎迂腐,只是中年男子不明白,这位早年木讷,后来钻牛角尖,步步登高的老人,为何会对一个朝仙峰名誉弟子青眼相加。 中年男子抱拳沉声道:“晚辈不敢。” 金冠老人呵呵一笑,瞥了中年男子一眼,一手负后,一手横放胸前,目光看向远方,缓缓道:“外门七峰的事情,你不用多问了,再就是那叫楚天的小子,进入内门之前,你们司马家最好安分守规矩,不然可是会死人的。” 中年男子脸色难看。 金冠老人冷笑一声,“真的不是我说你,无知者无畏,那小子凭什么能走到今天,你们云鼎峰就不好好想想,当年的事情,本就是你们不对,若不是我一番口舌,将来那小子登山之时,必定是你们云鼎峰翻天覆地之日,好不容易成为四峰主脉之一,怎么就不谨慎珍惜一些?”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姬前辈,你管的是不是宽了一些?” 金冠老人呵呵一笑,屈指轻轻一叩,天地顿时好似凝聚出一张张蛛网,肉眼可见虚空出现涟漪般的沟壑,中年男子脸色铁青,竟是被生生禁锢在原地。 不见两尊本命傀儡,便以如此。 姬六甲冷笑道:“这句话,换云鼎来跟我说,还差不多。” 他再次随手一叩,中年男子倒退数十步。 姬六甲淡声道:“我只是不想你们司马家跟那小子真的生死大仇,到时候断一脉,总比整个家族都搭进去的好,当然,你们也有那一线赢的机会,但不是我说,真的不大,至于背地里的手段,我劝你们,真的别耍小心思。” 中年男子咽了口血水,问道:“姬前辈前来?” 姬六甲笑道:“我若不来这一趟,信不信,不止是那叫姜昕的小子,便是那司马晟民,都十死无生?!” 中年男子眉头紧皱。 姬六甲思量片刻,“你们云鼎峰一脉,这些年的那些小动作,跟大秦王朝眉来眼去,阁主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计较而已,但是,一座宗门,最怕祸起萧墙,以前阁主视而不见,不代表以后也是,你们是该好好想想,当初南青沈家,为何会一败涂地?别的我也不多说,要是想一条道走到黑,可别怪我没提醒过,哪怕云鼎云海同属青云四大主脉之一,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难看无比。 姬六甲转头笑道:“那份气运,是你们云鼎峰的,别人抢不了,不是你们的,就算拿到手,也会反受其害,我姬六甲难得跟人将这些大道理,若是你们还想要玩猫爪耗子的游戏,就继续如此行事。” 姬六甲说完,叹了口气。 再大的规矩,也总有界限存在,再大的气量,也总有气满的时候。 奇了怪了,天底下的人,为什么投机取巧一次,得到了点甜头,便觉得以后事事皆可擦着规矩的边界行事? …… …… 姬六甲才刚刚回云海峰,就有一名弟子快步向大殿这边走来,见着了这位峰主大人,一脸忐忑,说是阁主大人请峰主前往朝仙峰有事相商,在外人眼里,向来极少出现在外人眼前,甚至于刻板迂腐,不苟言笑的老人,当场就揉了揉脸颊,说是回消息说他姬六甲刚刚回来,突然感触到了一丝破境越龙门的壁障,现在就要闭关,有什么事找其他长老商议就行。 那弟子一脸为难,见师尊撂下话后,直接转头就走,只得唉声叹气,悻悻然向殿外走去。 只是那弟子腹诽不已,你找什么理由不行,破境跃龙门?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他到底没敢想把阁主大人当成傻子。 于此同时,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开始出现在青云诸峰视野之中,这位许久不曾露面的青云阁主,莅临诸峰的消息瞬间传开,可不是让所有青云阁平日分量极重的长老护法们目瞪口呆的同时,都感受到了一股黑云压城的窒息感。 云鼎峰峰主,素有云鼎道人之称的司马云岚,更是不顾正在闭关,亲自出来相迎,然后便是一番近乎老泪纵横的肺腑之言,说什么他司马云岚能有今日,多亏阁主当年信任,这些年阁主闭关,也不敢前去打扰,说阁主大人一旦破开那一线屏障,青云阁在东玄东荒的气运地位必定百尺竿头。 司马云岚自知这些年的作为有些出格,便笑着请阁主赶紧上座,想着如何解开那不算死的死结,更是拿出一份大礼,说是听闻阁主那位关门弟子的破境之礼,等到出关之时,必定能名震青云三千万里。 高大道人看了一眼,眯眼而笑,竟是一块品秩极高的‘冰裂玄晶’,即便在青云阁,也极少有人能拿得出来,放在云海峰那老家伙手里,更是最少能炼制出上好的法器,并且能蕴含一种先天神通,不仅如此,以‘冰裂玄晶’炼化的法宝,天生便可自行汲取天地冰寒灵韵,玄妙无比,温养在紫府窍穴,更是能裨益神魂体魄,可以说是剑一所能炼化最好的本命法宝之一。 云鼎峰能有这种好东西,宏战并不奇怪,他喝了口云鼎峰婢女端上来的灵茶,看了司马云岚一眼,手指轻敲在桌上,突然缓缓道:“撇去青云阁主这一身份不说,你我同为青云四峰峰主,有些话,云岚师弟别怪我说的不好听,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不得不信,也不可尽信,但是世俗坊间有一句话说的很好,远亲不如近邻,近水楼台先得月,道理简单得很,咱们青云诸脉,同气连枝,只有如此,才能立足于东玄东荒,有些事情,做过了,就得承认,做错了,不怕,但是得去想,去改,当年你看好那个叫秦江天的小子,说他既能于北湖福地得到那机缘,必能为青云再开一脉,我虽然反对,但并没阻止,事实证明,机缘好又能如何?心性不好,一样不济事。老话说云大圭不琢美其质也,事实的确如此,那小子去了龙骧城,结果如何?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你们人人世事都觉得我只问大道登顶,别的都不去理睬过问,事实真是如此?” 司马云岚欲言又止。 宏战摆摆手,站起身平淡道:“龙骧城的事,我交给你,今日我与你开诚相见,就没想着杀鸡儆猴,没用,人心自古如此,也不求你能完全矫枉过正,但至少不能继续积弊下去。” 司马云岚脸上笑意尽数消散,站在这位青云阁主面前,有些噤若寒蝉。 宏战呵呵一笑,拍了拍对方肩头,缓缓向外走去。 直到宏战离开云鼎峰,司马云岚才瘫坐在古木椅子上,满身冷汗。 云鼎峰四面八方,有一道道或如飞剑,或如经文,或如山川草木的灵纹,齐齐同时浮现,似晶莹玉石,温润细腻,但是司马云岚心知肚明,那份温润之中的凛寒杀意。 未越龙门,龙门之下皆如蝼蚁! 大殿上,一位中年男子汗流浃背。 他小心翼翼收起一枚悬在空中的玉简,上面是一个个灵纹篆刻般的符箓痕迹。 司马云岚叹息一声,“世间凡俗王朝有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阁主这是告诫我若执迷不悟,云鼎一脉可就此除名。” 他抬头仰天看去,云鼎峰外,风起云涌,呵呵一笑:“盛极而衰,是我太忘乎所以了?” 笑声中,满是沧桑。 中年男子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 司马云岚颤颤巍巍站起身,轻声道:“接下来你去龙骧城走上一趟,看看你那位故人,这些年是做的过火了些,不过眼下不愉快,总比丢了性命的好,百年修为,魂飞魄散,谁能记得。” 中年男子沉声道:“家主你?” 司马云岚摇头道:“今日起我去闭关,直到那人登山之日。” …… …… 峡谷之中,楚天自顾吹风望月下灵酒,抬头看了眼天色,晨曦微漾,正想起身前行,便看见山谷入口有一行人朝这边飞掠而来。 为首一人,不是姜昕是谁。 楚天看到来人,双方都是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只是原本进入后山的东仙峰十人,眼下算上楚天,还有六人在场。 楚天笑眯眯的看着几人,呵呵笑道:“陆师姐,好巧,咱们在这儿碰面了。” “咦,姜师兄,你这是什么眼神,就算是我长得英俊帅气,一般的仙子姐姐美人难过英雄关,可你一个大男人,恶不恶心?” 姜昕脸色阴沉,看着楚天寒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楚天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难不成路上不顺遂,姜师兄你的脑子被人打坏了?我不是说了嘛,师弟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风紧扯呼的功夫一流,这点路,喝口茶的功夫就跑来了,可不像有些人,不行就不行,非得打肿脸充胖子,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脸不是连鼻子不是鼻子。嗯……也不能这样说,本来就不要脸嘛,要脸有什么用?” 跟在陆燕身后身姿妙曼的少女噗嗤一笑,眼眸明亮的打量着楚天,少女拿手指捅了捅陆燕腰肢,小声道:“这叫楚天的……师兄,人长得不差,也挺有意思啊。” 姜昕脸色阴沉如水:“姓楚的,别犯在我手上。” 楚天朝那少女笑眯眯招了招手,一脸无辜道:“啥子呦,这年月不让人说真话了?哎呦,吓死我了,还好陆师姐在,不然我今儿岂不是凉凉了?哎,么的法子,我楚天一路上没洗澡,就是招苍蝇,看来等出去得赶紧好好洗洗去,要不姜师兄你大人有大量,看在咱们同门师兄弟的面子上,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呗。” 姜昕阴沉冷笑:“那祝你接下来好运。” 楚天一脸深以为然,“嗯,这个还别说,我的运气一直都好的没话说,连我自己都害怕,就问你怕不怕?” 姜昕气极反笑:“好一副伶牙俐齿,比起娘们都不差,就是不知道本事有几斤几两。” 楚天瞪大眼,一脸惊诧道:“姜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师姐师妹们咋惹你了?哎呦,罪过罪过,陆师姐见谅啊,我知道姜师兄不是故意的……” “你……” “你什么你?你你你,你歇歇吧。” 楚天学某个丫头双手叉腰,咬牙切齿道。 陆燕脸若冰霜,眯眼看着姜昕,身后名叫青梅的少女,一副尤不怕事情大的模样,明亮眼眸滴溜溜转个不停。 楚天瞥了眼陆燕那一双尽是风情的大长美腿,赶快收回视线,双臂环胸,眼观鼻鼻观心。 陆燕身后其余几人,相视苦笑。 第305章 你该死了 清晨望清空,山色渐清明,旭日东升,阳光明媚,山岭中凛冽气机随之攀升。 陆燕脸若冰霜看着两人,心里冷笑不已。 那些个传闻真是不假,眼前这叫楚天的家伙,跟姜昕简直就是一路的货色,光看外表,长得都不赖,甚至可以说光鲜的很,只是这般皮囊俊逸后面,是不堪入目的败絮其中,不说其他,就这副小人得志跋扈嘴脸,就不像个好人,这让陆燕不禁想起上次的外门弟子招收大会,好像这个叫楚天的家伙,便出现过一次,只是不知为何,勾搭招惹了不少外门师妹,留下了许多让陆燕打心底恶心的风花雪月,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踪影,后来许久才再次出现在九玄城,一出现便差点废了东仙城一名弟子的武道修为,若非是依仗这个名誉弟子身份,怕是早不知死了几次了。 名叫青梅的少女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偷偷朝楚天使了个眼色,恨不得给这位声名狼藉的家伙竖大拇指。 当初还没有成为青云阁弟子那会,少女便在家里经常听老爹说什么上古有道德圣人,世间先生,可口含天宪,一语成谶,说是那些合道天地的存在,一般对敌之时,只需站在那,动都不要动,就那么动动嘴皮子,敌人就能死翘翘,她觉得眼前这叫楚天的家伙,那张嘴是不饶人,不过的确有那么几分杀人于无形的风韵了。 少女想了想,自己可是山水寻龙师唉,本来就不擅长那些个打打杀杀的,等以后有时间,得叨扰一下这位楚师兄,指不定哪一天自己也能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美中不足的是,楚师兄说话忒狠了些,没有那种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高山流水,要是能再委婉一些,就更好了,那才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至于楚师兄那些个声名狼藉的事迹,少女觉得那才带劲,用朝仙峰那位叫澄然大姐大的话,我辈女中豪杰,就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至于这次外门七峰试炼最终名次嘛,少女心里叹了口气,真不是她青梅没有放在心上,实在是眼下境况,没那个可能了。 之前在刚进入砥砺峰后山的时候,其实他们跟九玄峰那个叫司马晟民的家伙有过遭遇,原本是想躲在暗处,来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奈原本被少女寄予厚望的天香峰一脉,竟是兵败如山倒,仅是在司马晟民跟身边一个长相跟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联手下,便差点出局,这还是司马晟民跟那狐狸精女子,从始至终,都是游刃有余,没多少认真。 若是不出意外,此次试炼大比的最大赢家,最后奖励,想来便是九玄峰的囊中之物了,这让少女很是郁闷,既然如此,眼下能看一场针锋相对的龙争虎斗,也不差。 跟名叫青梅的少女不同,那看似年纪不大,身形瘦削的年轻人,则是愁眉苦脸,再没有蹲在地上,以手做桨拨水的闲情逸致。 在进入砥砺峰试炼之前,他就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是峰主大人让陆师姐在试炼之中务必保持楚师兄跟姜师兄两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原本在路禅看来,有大师姐亲自出手,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便跟人打赌,说是此次试炼大比,他们东仙峰必定能摘得桂冠,至于赌注,可是‘桃花源’半月的流水席,作为青云主城的头牌地标,路禅自然清楚‘桃花源’中的消费,仅是寻常的流水席,就得几百枚月华石,这还不算叫几位姿色不错的娇俏仙子姐姐,若是按照正常的赌注来算,没千儿八百枚月华石,怕是根本打不住这水漂,原本以为两位师兄联手,想要在此次试炼中夺得头名,根本不算个事,他可是清楚楚天在千羽秘境中,轻松在一头化形的玄阶巅峰妖兽手上逃脱的事情,没想到这还没走到最后,就一副你死我活的局势。 至于另外两人,身穿浅墨长袍的年轻男子,依旧是双手藏在大袖中的懒散神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倒是那一身黑衫劲装的年轻人,脸上肃穆神色变为一股跃跃欲试的火热。 姜昕看楚天一脸挑衅神色,狞笑一声。 楚天也是翻了个白眼。 依旧是针锋相对。 楚天想了想,低头看了眼脚下圆滑青石,俯身抬袖缓缓拂拭一番,笑脸抬头望向脸色僵硬的陆燕,“放心陆师姐,我最是精诚团结,只要狗不咬人,我从来不打狗的,接下来如何,师姐你说就是。” 得了! 名叫青梅的少女双眸一亮,以掌击拳,笑眯起眼。 然后迅速朝楚天竖起一根大拇指,很快放下。 不愧是楚师兄,上道! 果然,楚天不说话还好,这一句话下去,好似一座山头轰然砸入湖面,可不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实实在在的轩然大波,姜昕狠狠呼吸了口气,望向陆燕,沉声道:“陆师妹,这个我也要继续忍?” 陆燕神色冰冷看向楚天,女子秀眉拧在一起。 少女眼珠子一转,伸手轻轻抵了下陆燕腰肢,轻声道:“反正这次试炼想要拔得头筹也没啥希望,陆师姐你何必做这出力还不讨好的烂好人,让他们两人打就是了,反正这一架早晚的事。” 陆燕狠狠瞪了少女一眼,后者赶忙缩了缩脑袋,眼珠子上翻,闭口不言。 陆燕缓缓看了楚天姜昕两人一眼,她退出一步,淡声道:“你们打,不打死一个不算事。” 姜昕阴沉脸色升起一抹讥笑。 楚天微微一怔,正要坐下的身子僵在半空,错愕道,“陆师姐可别开玩笑啊……” 然后他双手一拍,一本正经道,“陆师姐金口玉言,怎么可能开玩笑,得嘞,我楚天保证,妥妥的算事。” 少女青梅使劲忍着不笑出声,鼓着腮帮子,皱眉道,“师兄你们尽量切磋,不过还是点到为止的好,又不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楚天眯眼一笑,从少女身边走过,抬手拍了拍少女脑袋,后者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却丝毫不显娇羞恼怒,反而挺起鼓囊胸脯,笑道:“别真伤了和气啊。” 楚天低声笑道:“你楚师兄我是那种人?” 少女笑眯起眼,撇嘴道:“好像不是。” 楚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空中,流转气机瞬间凝固,肉眼可见的涟漪如水波微微荡漾。 正闭目养神的浅墨长袍男子皱眉睁眼,脸上竟是带着一股凝重,虽说这一场厮杀,跟他杨坚无关,但是身为东仙峰屈指可数的核心弟子,若是说对姜昕楚天这般天之骄子毫不上心,显然是不可能的,同辈之间,尤其是年轻人,即便再懒散的性格,也难免会有内心深处的意气之争,只是眼下境况两人争斗,一旦大打出手,后果难以想象,看了楚天两人一眼,然后看到陆燕冰冷神色,他摇了摇头,看来这两人是铁了心要厮杀一场了。 名叫曹爽的黑衫劲装青年咧了咧嘴,有意思,能看到这一战,也算不虚此行。 路禅一屁股坐在地上,得了,这一次,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份丰厚的奖励不用说了,至于赌注,更是得让自己赔到姥姥家,路禅狠狠揉了揉脸颊,以后再胡乱打赌,就是孙子,娘的,看来自己还是涉世未深啊,原本以为自己在青云阁经历了半年的峥嵘岁月,这一次盘算谋划,一定能赢,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惨淡境地,路禅心里哀叹一声,奶奶的,谁说的剑走偏锋无往不利来着?都是胡说八道骗人的。真是可惜了那跟倾国美人一般的丰厚奖励,跟如花似玉沁人心脾的流水席了,听说此次试炼的第一名,除了每人奖励一枚‘龙晶玉’,还有一枚‘七窍澄心丹’,对于‘龙晶玉’,路禅曾经见过一次,温润如玉石,光彩似玲珑,据说出自千羽秘境一座叫龙晶谷的地方,极其隐秘,非有缘者不得进入其中,并且‘龙晶玉’极其稀少,在整个青云阁,也数量不多,在青云商会一枚更是五千青云贡献分的天价,对于这种叩击如龙鳞相碰锒铛作响的玉石,听说是最上等的淬体灵宝,性质温润不说,配合在青云阁洗雷池中使用,有一些几率淬炼出龙晶玉体,一旦如此,可谓元婴大道指日可待,没有壁障的那种,千百年来,从无例外。至于‘七窍澄心丹’,更是上品地阶灵丹,是丹河境武道修士闭关修炼清心凝神的最好灵丹,哪怕只是拿在手中,便有清心凝神的贡献,被奉为坐禅第一丹,由此可见此次的试炼奖励是何等的价值连城。 只是有句话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路禅觉得裆下不止是忧郁,简直是忧伤的不行。 姜昕一副看待死人一般看着楚天,微微拧转手腕,眉心一座墨黑雷池雷光乍现,冷笑道:“楚师弟可有什么遗言?” 楚天歪着脑袋,想了想:“姜师兄真打算一点情面不留啊,我琢磨咱们也没啥生死大仇啊,我一没杀了你老爹,二没抢了你女人……” 少女青梅捂着肚子,忍着不笑。 姜昕神色平淡,之前狰狞之色如大浪渐平,缓缓抬手,眉心雷池悬浮手心,“就要死的人,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雷弧激荡,在姜昕周身层层推进。 姜昕眯起双眸望向楚天,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在此行最后才会跟楚天动手,不过事到如今,既然能提前动手,自然更好,此战过后,自己便能真正进入青云内门,到时候不要说东仙第一名的陈晨,便是青云外门第一的饕天,又算什么?至于眼下这个叫楚天的,就算是名誉弟子又如何,他姜昕费尽十数年心血炼化的玄雷砚,比起最上等的灵器丝毫不差,甚至已达到了法器的品秩,其中蕴含的一元玄雷,便是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都需小心应付,何况楚天才刚刚神桥二境,同样的天之骄子,他不信楚天能越两阶胜过自己,至于为何敢动手截杀楚天,家族那些对自己颇有微词的家伙,为何会让自己截杀了楚天后,便能进入内族,姜昕更是心如明镜,当真是因为姜宇当年的那点恩怨?笑话。天地之间,因果气运,玄而又玄的东西,但是无所不在,青云阁历来的名誉弟子,都是牵连青云阁山上与山下气运的关键所在,这种不合规矩的存在,一旦被自己截杀,那份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实实在在的武道气运,足够让家族那些老东西眉开眼笑乐开怀,至于朝仙峰会不会过问,过问之后会不会问罪于姜家,自然是不会,这是千百年来默认的规矩,再说了,作为青云四座主峰一峰之主的姜家,会怕了朝仙峰的问罪? 姜昕知道他被某些人当做了台面上的棋子,但是他不介意,哪一个执棋之人,不是从棋盘内的棋子一步步走出去的? 陆燕沉吟不语,神色冷漠看着一触即发的两人,她在进入此地之前,便看过一些极其隐晦的秘闻,对于姜昕的心中执念,也早就清楚,也难怪会如此兴师动众,这要是换做他陆燕,想必只会做的更加决然,原本,她对于楚天,还有一丝的怜悯,武道资质不错,根骨机缘也不差,偏偏成为人人艳羡的名誉弟子,成为任何人都能够打杀,砧板鱼肉的存在,权柄是大,束缚是小,可何尝不是少了许多青云阁弟子本该在规矩之内的庇护。 陆燕想到这,目光复杂的看了楚天一眼,只是接下来的场景,让她神色微微一怔,只见楚天原本平静中略带无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柔,丝丝杀机缓缓流淌,如溪涧水流,哪怕那张脸庞并不算罕见的清逸俊秀,仍是让陆燕心弦微微一颤,似乎女子看到男子第一眼,算不上一见倾心,但有中说不出的异样触动,好似此生难忘。 只是接下来,楚天的下一句话,更是让陆燕美眸骤然收缩。 只见那神色阴柔的年轻人,轻轻抬起一手,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轻轻笑道:“还真有一句话……” “你该死了!” 第306章 高手风范 简简单单,不过四字,空间气息瞬间凝固。 落针可闻,寂静无声。 沉默半晌,接下来,在场几人便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先是姜昕闻言过后的仰天大笑,死死望向楚天,沉声冷笑,“哦?我姜昕活了二十多年,还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然后便见那脸色阴柔近乎妩媚的年轻人,笑的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清凉如水的眼眸,出现一座座同姜昕手心全然一样的雷池,“听说姜师兄乃是步月姜家天骄子弟,更是咱们东仙后辈第二人,就是不知比起那位龙鳞动的闫师兄,还有那个天生双魂的饕师兄,如何?” 陆燕眉头紧皱。 少女青梅则是目瞪口呆,打架还能如此潇洒风流? 先不说最后能不能赢,但是在这之前的牌面,可真不是盖的。 话音落下,楚天平摊手掌,一根根手指缓缓蜷曲,衣衫无风而动。 一指蜷曲,楚天轻笑一声,“雷池,龙湖!” 随后一指,“雷池,万仞!” 接着一指又一指,“雷池,桃花!” “雷池,阴阳!” 最后一指,“雷池,洗天!” 五指过后,周身先后五座雷池前后浮现,色泽各异,剔透玲珑,碧绿,灰褐,桃红,荧白,天青。 楚天眯眼而笑,“以雷杀雷,如何?” 五座雷池,前后排列,雷池之中,一道道凛冽剑纹纵横交织,在楚天眉心,更是有一团五彩雷云缓缓浮现。 姜昕瞳孔收缩,不是说这叫楚天的武魂法相乃是一柄火红短刀?什么时候成了雷法修士? 只是不等他反映过来,天空那座名叫龙湖的雷池,蓦然炸裂开来,龙湖之中,是万千龙蛟般的雷电激射而起,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向姜昕涌来。 万千龙蛟中,更有一条长约十数丈,在空中不断扭曲,张牙舞爪,气势如虹。 好在姜昕不愧是半只脚踏入神桥五境的武道修士,雷道术法更是早已大成,他双手猛然合十,手心玄雷砚激射出一道漆黑如墨的雷网,将万千龙蛇尽数笼罩在内。 楚天皱了皱眉头,的确有两下子。 下一刻,姜昕沉喝一声‘束’,然后那张雷网便猛然收缩,如收渔网,里面密密麻麻的雷弧鼓荡翻滚,始终无法突破那张墨黑雷网,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的雷道术法的确不凡,可惜寻常雷法,还不是我一元玄雷的对手。” 姜昕踩踏虚空,双手再次打出十数个手势。 楚天点了点头,从天地间采撷而来的寻常雷灵本源,的确不如一元玄雷来的势猛,屈指一弹,第二座雷池蓦然升空,不断放大,很快便化为十数座或大或小的青石山岳,山岳之中电闪雷鸣,再度向姜昕当头砸去。 姜昕神色凝重,本命雷砚再度激射出一道道雷罡,向天空青石山岳激射而去。 轰然炸响,乱石纷飞。 十数息后,楚天手指一一轻叩。 沙场点兵。 “桃花!” “阴阳!” “洗天!” 接连三座雷池笼罩虚空,刹那间方圆数十丈,落英缤纷,阴阳流转,明暗不定,青龙出水…… 然后就是空中一连串如烟花爆炸的璀璨绚烂。 一道雷弧从姜昕鬓角擦过,渗出一丝细密血珠,同时楚天强行以雷对雷,嘴角也被反噬溢出一抹血迹。 姜昕咧了咧嘴,舒展一下身躯,沉声道:“花里胡哨,倒是有点用处。” 楚天呵呵一笑,虚空涟漪荡漾,一道隐蔽剑纹直刺姜昕眉心。 姜昕单手平拖玄雷砚,在看到那枚通体晶莹的剑纹时,便早已打出一道灵诀,讥笑道,“当初龙骧城一战,用这种手段袭杀了一些垃圾,难不成觉得我也如此不济事?或者说以为我不清楚你还有灵纹师的身份?” 眼看姜昕另外一手捏诀过后在空中画圆,那道凝聚了磅礴剑意的剑纹顿时如陷泥淖,困兽之斗,圆圈中密密麻麻的墨黑雷线如蛛网震颤,姜昕讥笑道:“还有什么手段底牌,我劝你尽快使出来,不然最后死不瞑目,可别怪师兄我没给你机会。” 不过在姜昕说话同时,楚天周身十丈之内,便出现了一座光华流转的灵纹大阵,跟那困禁剑纹的雷池如出一辙,漆黑雷线相互交错,壁障中甚至有一道道玄妙篆文凝聚其中,使得楚天头顶脚下尽数被隔绝天地,然后篆文如星列阵,斗转星移,那一条条黑色雷线也最终开始化为实质,落在楚天眼中,宛如天地间的经仪脉络。 姜昕扯了扯嘴角,天底下,难道只有你楚天一人,武魂双生?只有你楚天,能是灵纹师? 这座璇星大阵,乃是姜家玄阶术法中最高秘法,不但能以雷池为根本,侵入人体内,让人体内灵元运转顿滞,更是能隔绝天地灵韵气机,让人如同陷入孤身奋战的绝境,可以想象,体内灵元被不断切割,同时无法从天地间补充,体魄还要遭受雷池的击打噬魂之痛,一旦被困禁其中,同阶之中,有几人能挣脱开来? 姜昕冷笑一声,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姜昕能走到今天,可不单单是远超旁人的修为实力,更是这份铲草除根的狠辣手腕,在楚天被困禁在雷池同时,更是双手平拖天地,本命玄雷砚蓦然升空,镇压在那方雷池之上。 月明风清,大局已定! 陆燕看着罡芒流转不息的墨黑雷池,叹息一声,她曾听说过姜昕是一名灵纹师,却没想到,灵纹造诣达到了这种地步,这让陆燕心惊姜昕的心机之深,几次同陈晨师兄比试,都不曾尽全力。 “雷焚寂灭!” 姜昕双手合拢一起,交叉打出一道灵诀,如一剑斩下。 原本以为得经历一场惨烈厮杀才行,没想到只是小小一番算计,便可以为此行收官了。 换成一般情况,想要斩杀楚天,的确要耗费不小气力,可惜对方不可能知道自己是一名雷法大成的武道修士,更是一名品秩不低的灵纹师。 武道修士之间的厮杀,向来如此,境界手段自然重要,更重要的还在于天时地利和人心算计。而且一旦失去先手,除非实力远超对方,否则在没有大的破绽纰漏情况下,极少有人能逆转局势。 少女青梅咧了咧嘴,什么吗,难不成名誉弟子的名声是假的?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 黑色玄雷中,楚天周身一层层细密雷弧如藤草攀爬,好像将楚天完全禁锢,雷元杀机不断冲入楚天体内,让楚天看上去身体不断扭曲。 只是不到十数息,原本双目紧闭的楚天,便蓦然睁眼,双手握拳一震,那些攀爬在周身的黑色雷弧被尽数震碎。 原来也是针对神魂的雷法神通,不过比起楚天以往遭受的噬魂之痛,也不过如此,何况那看似刺入神魂的雷法本源,尽数被楚天武魂法相吸收炼化。 姜昕眯眼微笑,自己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若是平时,他不介意跟楚天针锋相对手段尽出厮杀一场,只是眼下两人有一人必死的局面,任何一点心慈手软,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一道通体漆黑的雷柱缓缓凝聚成型,雷柱周围,肉眼可见虚空荡漾出道道扭曲涟漪。 显然,只要这道雷柱彻底成型,便是楚天被钉杀之时。 陆燕想了想,皱眉道:“你真要将他彻底轰杀?可要想好接下来如何收场。” 姜昕看着璀璨如墨玉的雷云大阵,微微皱眉,虽说杀与不杀,差距不大,但到底还是有些差距。 只是就在他迟疑之时,原本寂静无声的墨黑雷池,轰然炸裂开来。 雷池中,有一名衣衫破碎,浑身血迹斑驳的年轻人缓缓走出,在周围其余几人神色惊骇的目光中,只见那人咧嘴一笑,对自己身上伤势毫不在意,抬手抹去嘴角血渍,脸上依旧是那股阴柔微笑,“就这些?没更厉害的手段了?” 姜昕神色蓦然聚变,神桥二境,怎么可能破开自己的璇星大阵?便是寻常神桥后期武道修士,一旦陷入自己的璇星大阵中,也唯有束手待毙才对。 下一刻,楚天抬起右手,光华一闪。 一抹赤红刀罡凭空出现。 天地之中,方圆百丈,肉眼可见天地一线的火纹轰然炸裂,一瞬间,被笼罩在内的陆燕几人,都是感到一股凛冽骇人的窒息杀意。 姜昕神色一怔,再反映过来,便感觉胸口一阵剧痛。 一拳至,拳拳至。 身形如箭矢倒飞而出,在空中狂喷出几口鲜血,少女青梅几人都是震惊的瞪大眼睛,漫天流云中,那人如一道青色长虹挂空,更似一人凿山而行,如影随形,黏在姜昕身前方寸之地。 十数道沉闷声响过后,那道斩开天地一线的火红刀芒,猛然收拢,凝聚一线,直直钉入姜昕胸口,体内灵元魂魄,都被一连串的云巅拳砸的稀碎,武道根底,更是被明法一刀直接斩断。 闷哼一声,楚天身体借势倒飞而出,落在地上砸出一声沉闷声响,咧嘴笑道:“拳拳到肉砸在人身上,感觉是……挺爽!” 陆燕脸色苍白的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姜昕,看向楚天的目光复杂不已,惊骇,清冷,恼怒……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便是原本一心看戏的少女青梅,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满是心有余悸。 楚天环顾四周,打量了几人一眼,最后看向陆燕,眯眼一笑,“放心,我楚天从来都是以德报怨,只是废了这家伙修为,没死。” 陆燕只觉的第一次,心情如此沉重。 便是事不关己神色漠然的杨坚,都觉得这一刻,宛若有一块巨大山石压在胸口。 楚天摆了摆手,那道凝聚实质的火红刀罡,砰然炸裂,溅起一道道火纹涟漪。 然后楚天吐出一口浊气,虚空杀机也被尽数收敛,笑着看向少女青梅:“戏好看吗?” 少女微微一惊,带着一抹惊悸点了点头。 然后便看见楚天竖起一根大拇指,指向自己,眨眼道:“是不是很高手风范?” 第307章 百舸争辉,万流入海 一场算不上雷声大雨点小的惨烈大战很快落下帷幕,空中如雨后天晴,寂静无声,只是弥漫空中的不是那种沁人心脾的泥土清香,而是浓郁的血腥气。 陆燕心神震荡的看着楚天,沉默不言。 一身黑衫劲装的年轻人,眯起双眸,压下心头震惊,周身灵元慢慢消散,如浓厚墨水浸入江河湖海,慢慢稀释,灵元消退处,更是肉眼可见似青水般的纹络,复归平寂,显然,先前楚天祭出短刀‘明法’那一瞬,即便是相距不近,那股血煞威压,也让他忍不住下意识运转灵元全力抵挡。 杨坚迟疑片刻,看向楚天,“早就听闻楚师弟的鼎鼎大名,今日算是亲眼见识了,佩服。” 楚天笑着点头,“哪里哪里,差点托大,运气好些,老险了。” 杨坚不置可否,抱拳一笑。 对于姜昕,实际上他比寻常的东仙峰弟子有更多了解,还在于三年前的一次下山历练,正遇着当初姜昕在山下为数不多的一次行走,不知为何,姜昕这家伙竟是看上了一个平常武道世家的女子,虽然那女子长得不差,搁在凡俗之人眼中,当得起不可多得的尤物了,可姜昕是什么人?能成为东仙峰第二的存在,要什么样姿色的女子没有,不料那本该庆幸的女子,还偏偏三番五次拒绝了姜昕,那也是杨坚难得看到姜昕极有耐心的一次,在那之后,那名叫唐淸的女子所在家族,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宛若人间地狱,事后有消息说那武道世家乃是血魔山在青云阁外安插的眼线,姜昕也因为那次的灭门惨案,获得不少的宗门奖励,也就是在那之后,杨坚的心性一次次的冷淡起来,或者说是除了自身武道登顶,对青云阁已有些心灰意冷,这些事,外人从来不知,当然,杨坚为何不揭露姜昕的作为,实在是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寻常散武修士出身,能走到今日不简单,再说了,姜昕身为姜家子弟,哪怕不是根正苗红的那种,也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眼下看见楚天废去姜昕修为,杨坚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缓缓消散。 算不上君子之交,三言两语便无言,杨坚再次闭目养神,双手五指扣在一起,轻轻敲击,这位搁在世俗之中算是寒门出身的武道天骄,双眼眼皮微微颤动,不知在想什么。 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位眼下在青云阁东仙峰,在所有外门弟子中,逐渐显露头角,开始登高的淡漠年轻人,心里会盘算山下那些散武修士,甚至连散武修士都算不上的凡夫俗子,在自己登高的脉络上,这一刻福至心灵,开始慢慢向上下纵横推演,如天人之态俯瞰那些被武道豪阀压迫苟延残喘之人,去看武道气运之外,牵连的那份怨怒,能否冲破气运,动摇天地。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君王一怒,流血千里。 那同样是天地万千生灵中的寻常‘凡夫俗子’,胸中的那口淤积意气呢? 至于名叫路禅的年轻人,暗自咋舌外,看向楚天的目光,不断接连变换。 楚天自顾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或者说是调息养气,进阶神桥三境,不得不说,比之前灵元更浑厚了数倍不止,先前跟姜昕一战,若是全力出手,楚天有信心十数息内结束战斗,一边倒的那种,但是撇去‘明法’不说,仅以武魂法相中凝练的天地灵韵来看,同阶之中或许能称作半个无敌,却远远达不到真无敌的程度,这也说明楚天的武魂法相,所凝练的灵韵强度,或者说孕育生发的本源,与浩然天地相比,还有极大差距。 陆燕走到楚天身前,女子依旧面若寒霜,淡声道:“真废了姜昕的修为,就不怕留下把柄?” 楚天睁开眼,看白痴一样的看着眼前还算清秀的女子,啧啧,不得不说,这一双修长大腿,是真没的说。 陆燕心里升起一抹恼怒,正要发作,楚天呵呵一笑,“武道修士,前怕狼后怕虎,因为一点事情,便要犹豫不决,进退为难,还修什么武道,想什么武道登高,大道登顶?这种粗浅的简单道理,不用我楚天给陆师姐你说吧……” “退一步来说,就算我这一次不废了这家伙修为,难不成他就会对我感恩戴德,最不济就会把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从此跟我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先不说自古小恩成贵人,大恩成仇人,就说他姜昕,陆师姐想必比我更了解才是,是那种以怨报德还是以德报怨的人,不用我去说吧,何况我跟步月姜家,从来都不是在主动挑衅。” 被楚天一阵莫名其妙讥笑鄙夷,陆燕心里更是升起一股恼怒之意,她屏气凝神,不知是念及还在外门七峰试炼还是如何,难得没有发作,冷声道:“步月姜家毕竟是我们青云阁主脉四峰之一,随便一个长老,对于寻常外门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不上云巅,不知天高,这是说丹河巅峰跟元婴谪仙之间的差距,姜家随便下来一个人,就能压死你楚天一百次。” 楚天哈哈一笑,咧嘴道:“那就借陆师姐吉言。” 陆燕冷笑一声,满脸讥笑。 楚天闭上眼,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眼前这女子听,轻声道,“我楚天年幼父母双亡,受尽人折辱冷眼,十年隐忍,不知多少次生死一线,独自一人西行三千万里,魂武九境搏杀神桥巅峰,九死一生,曾一人独战十几名同阶修士,更是敢向天地出声,独面半步元婴境强者,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有过多少次人已死尤出拳的执念,不清楚自己哪一天会不会就那样突然死了,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楚天猛然睁开双眼,死死看向眼前女子,沉声喝道:“能稳稳当当活着,谁愿意出生入死的赌命?你一个自幼活在无忧中的女人,懂得什么?知道什么?有什么资格对老子指指点点?” 杀机凛冽。 天地蓦然变色。 突如其来的沉声怒喝,陆燕浑身一震,心神惊颤。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淡声道:“你不该对我露出杀机。” …… …… 青叶剑庄,一名身穿长衫的少年气鼓着腮帮打扫满地落叶,满心满腹的不服气,心道这天下真是没有天理了,自己好歹也算是个资质极好的武道修士,就算不是人家口中那种万年难得一遇的璞玉良才,千年难得一遇总有吧,哪有整天都干这些狗屁倒灶鸡毛蒜皮小事的? 欺负脾气好的,真是没见过这样欺负脾气好的。 关键是,自己脾气也不好啊。 少年越想越是憋屈,同样是师父的弟子,凭啥那个长的跟冬瓜似得家伙,每天就这么轻松自在,想干啥干啥,自己要是再这样下去,修为境界一旦被那家伙超了过去,那还有好日子过么? 少年哀叹一声,好像自己现在也没啥好日子过。 少年站直身,抹了把额头汗水,偷偷瞥了屋檐那边一眼,一个长得不算多苗条出彩,眉眼不算多水灵,关键是武道资质也不比自己好的小丫头片子,自顾得意洋洋在那跟自己耀武扬威,单项明心里便满是细细碎碎的忧愁。 师父前两天又离开了剑庄,离开前只是留下了一道剑意,说是让他们静下心来好好修炼,只要不是元婴境的老王八,谁来了都不用怕。 单项明自然相信师父的话,只是你自己去山河逍遥快活去,就这样把开山大弟子撂下,有点太不讲道义了吧。 清风袭来,剑庄突然有一片片竹海蓦然拔地而起,雨后春笋一般,少年眼睛一亮,果然看见一个长得比自己差一点的俊逸年轻男子蓦然出现在剑庄内,单项明赶忙丢了扫帚,一脸苦难色跑到年轻男子身边,抱怨道:“师父,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你整天叨叨着我的心性不行,我觉得这些日子心境早已修炼的大圆满了啊,要不就先教我一招厉害的剑法?一招就成,不信的话你可以教我一招试试,我单项明从来都不说谎话。” 年轻男子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笑骂道:“你小子在骂你师父眼瞎是不是?你什么脾性,我不知道?” 少年一脸哀怨,看待自己师父的眼神,就跟被人侵犯了那啥的娇俏小娘子一样,看的一旁的少女直乐呵。 少女站起身,将手心一只灵韵流转的寻灵虫放入腰间一个彩色袖袋中,笑道:“师父你这次去哪儿了,有没有去青云阁,见着我家公子了没?” 性情不知不觉比以前变化许多的年轻男子呵呵一笑,“这次走的有些急,下次下次,下次一定去。” 少女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真是有什么样的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父,从来不说谎话。” 年轻男子笑道:“那是。” 他想了想,说道:“我去终究不是太美,不如你早点踏足神桥境,自己去看看。” 少女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暗淡,这么些时日,自己的武道境界就好像被一座大山压住似得,始终爬不动,让少女很是伤心。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不着急,你家公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凡事慢慢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少年有些急眼了,气哄哄道,“喂喂喂,师父,你跟我说实话,朱红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你失散多年才找到的私生闺女?不带你这样偏心的。” 年轻男子笑道:“你是我以前多年未见的私生儿子,信不信?” 少年更是急眼道:“滚你个蛋。” 年轻男子不以为意,自顾在与其说是剑庄,其实就是一座院落内的竹椅上躺下,手腕翻转拿出一壶灵酒,喝了口,对那少年道:“明天开始,可以打破我在你心脉留下的那道禁锢了。” 少年哈哈一笑:“呦,就算这样,我也不信自己会是你以前多年未见的私生儿子,还有什么骗人的话,都说出来吧。” 年轻男子咧了咧嘴,“滚蛋。” 少年笑着点头,扬长而去,跑的飞快,他脚步不停,突然转头看向少女,“师妹你等着哈,看我的剑术,明儿开始就蹭蹭蹭的往上窜,过两天就能打你一百个。” 被伤口撒盐的少女耷拉着脸,闷闷不乐。 年轻男子轻声笑道:“我以前也有数十年修为寸步不进,然后突然有一天,就直过丹河看元婴了,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等哪天你的修为指不定压都压不住,一步就比师父我还厉害。” 少女抿着嘴唇道,“那也得数十年……” 年轻男子哈哈一笑,“师父经常说假话,但是这一次真的一点不假,你朱红最多十年,举手可摘元婴!” 相貌越来越显年轻的年轻男子,缓缓起身,负后双手缓缓握拳。 剑意横生,竹海若浪冲天起。 剑庄周围,方圆百丈,自成天地! …… …… 东海之滨,一个衣衫狼狈的年轻人踩踏着海浪向岸边蹒跚而行,嘴里骂骂咧咧。 娘的,以往方圆千百里,谁听闻了他吕真的名声不心肝都得颤三颤,眼下自己竟差点成了过街老鼠,只是自己大难不死又回来了,你娘的,不管是血魔山,还是什么青云阁,还有那些个不长眼的家伙,都给老子等着。 一步三口气,终于走到岸边,吕真一屁股坐在海滩上,大口喘息。 …… …… 东海赤月城。 魏家一座祖祠,一股乾坤浩然气蓦然气冲斗牛,原本平静的家族之中,顿时喧哗大起,所有弟子都齐齐向祠堂望去。 虚空之中,一道光华缓缓洒落,灵纹若溪涧流水,缓缓荡漾,流水交织,宛若一张天圆地方的巨大棋盘,星星点点,随后慢慢隐匿消散。 祠堂之中,一名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看着家族气运浓稠似流水的浓郁迹象,感慨万千。 他看着家族弟子人人欣喜表情,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忧愁。 曾经憧憬丹河元婴,想着那份大风流,大潇洒,只是如今唾手可得,才发现,有些时候,能够目光所至,心有憧憬,才是最美好的。 只是他很快便收敛心神,目光坚定,既来之则安之,再重的担子,也得挑起来才行。 …… …… 东海之上,云海起伏。 姬鞅独自坐在云海中。 千年以来,走遍东玄州,有天上仙人般的潇洒风流,有过街老鼠般的狼狈不堪,如今终于能看到天地之间,那股万流入海的璀璨浩然景象,如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敢问天上人,还曾记我姬鞅否?! …… …… 天上云海,有一座不知被谁以大神通拘禁的小天地。 天地之间,有两人。 男子看着那个神色坚毅的年轻人,热泪盈眶。 女子也是擦了擦眼泪,“我的儿子,真好!” 男子轻轻握住女子手掌,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女子正想笑骂一声,只是悠然叹息一声,轻声道:“我们也该走了……” 第308章 真话 砥砺峰后山,寂静无声。 一行六人走在青石山林间,气氛沉寂。 陆燕走在楚天身后,破天荒脸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惧。 她实在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叫楚天的家伙,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被姜昕的灵纹大阵完全禁锢,非但破阵而出,局势瞬间翻转,势如破竹,差点将姜昕直接打杀,还有如此敏锐的直觉。 先前她那一丝杀机,并非有意针对楚天,甚至于不过是心底的一瞬涟漪波动,即便如此,竟然也被楚天瞬间察觉。 让陆燕更心惊胆寒的是,是楚天之前那一番话。 简直如一柄锋利钢刀,就那么悬于陆燕这位天之骄女的心口。 先前楚天闭眼之时,只是轻轻吐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哪怕只是轻飘飘的四个字,让陆燕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她甚至怀疑,若自己再敢对眼前这个神色平静却显阴柔的年轻人,哪怕心起那么一丝杀机,自己或许会跟那姜昕一样,大道崩塌,生不如死。 这种直觉,深入心扉。 陆燕看着眼前那略显瘦削的坚毅背影,神色恍惚,这就是自己那个当初第一次听闻名字就打心底鄙夷的朝仙峰名誉弟子?若是换成别人,哪怕是那个被誉为外门第一人的饕天,陆燕心里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惶恐和惊惧,可面对这个听闻过太多事迹的名誉弟子,陆燕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怕。陆燕不自觉的想起第一次听闻楚天这个名字的时候,说是以魂武九境修为,便敢汲取潇湘苏家半数气运,合道天地,力战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这在陆燕看来,根本不是疯狂两字可以描述,在那之后,种种骇人听闻的疯狂事迹,便一一传入她的耳中,否则在进入此地之前,她根本懒得多看一眼这个声名显赫或者说是声名狼藉的年轻人,即便如此,陆燕对楚天也没太在意,觉得那些传闻未必是真,只是眼下短短两个时辰,便让她心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陆燕是东仙峰峰主之女,这不错,打小便娇生惯养,气焰跋扈,她也承认,但是若说因为如此,便目中无人,不谙世情,显然是太不够了解这位东仙峰天之骄女。她对于陈晨这种武道奇才,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和嫉妒,但也仅此而已,该认的,还是会认,这便是心性,但是对于这种人,她也许会生出无力之感,可即便敌对,也不至于惊惧害怕,对于姜昕这种腹黑极致的家伙,可能会怕,但绝对跟对楚天的这种怕不同,因为姜昕再如何可怕,心里的欲望依旧很明显,心性的暴露,便会有弱点存在,可楚天给她的感觉,就好像那茫茫黑夜,让人无所适从。 一路上,并无波折。 楚天突然缓缓放慢脚步,陆燕失魂落魄的跟在身后,一个不察觉,差点撞在楚天背上,她身躯一滞,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个该死的混蛋。 楚天双手拢袖,难得心情如那旭日骄阳,格外明媚清朗,水堵不如疏,那些淤积在心底的杀机郁结之气,始终压在心底,果真不如直抒胸臆一口吐出来的快哉,想了想,楚天瞥了眼跟自己并肩而行的女子,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嗓音淡声道:“是不是怨恨我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丑,怀疑我到底敢不敢杀你?” 陆燕沉默不语,向楚天怒目而视,眼中的恶毒毫不掩饰。 楚天毫不在意,微笑道:“你放心,杀了你,我还真不太……愿意,毕竟在那之后,麻烦太多。” 不太愿意,而非不敢。 言下之意很明显,若她陆燕敢对楚天再流露出那股杀机,楚天绝对敢让她跟姜昕一样,若是在东仙峰还好说,在这砥砺峰后山,凭借楚天先前表现的手腕实力,陆燕还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心里虽然相信楚天能做出那种疯狂举动,陆燕依旧不愿承认,沉声道:“名誉弟子便能如此肆无忌惮?” 楚天呵呵一笑,轻声道:“寻常的名誉弟子,自然不敢,你就不好奇,青云阁百年之中,所有的名誉弟子都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难道身份打小就土生土长在青云阁的天之骄子,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陆燕紧咬牙齿。 楚天继续说道:“你可能在思量,我这样做,等出去后会不会真的相安无事,我不妨告诉你,真的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至于为何,你可以去想想青云阁与大秦王朝的一些动作,以你的身份,应该会有所察觉,至于上面那些家伙为什么不敢明面上对我动手,这自然还得看更上面的目光,说句很不好听的,现在我最不怕的,就是上面有人对我出手,越高越好,青云阁有几百年没换过血了吧。” 陆燕脸色微变。 楚天抬起双手,轻轻摆动青衫长袖,自娱自乐,微笑道:“至于我为何会跟你说这些,自然得谢谢咱们东仙峰有个好峰主,记得以后做人要抬得起头,也俯的下身,不然指不定那天就真给姜昕那家伙一样了。” 楚天笑眯眯看向身后的少女,“青梅师妹,你说是不是?” 少女咧了咧嘴,偷偷看了陆燕一眼,“楚师兄说的都对。” 楚天哈哈笑道:“对吗,青梅师妹这才是大英雄,真豪杰,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少女翻了个白眼。 楚天一本正经道:“我楚天从不说假话,能屈能伸,真豪杰也!” 少女撇嘴盯着楚天:“我要不要谢谢你?” 楚天点头道:“这个可以。” 少女便真的放心笑了起来,先前的楚天,真的很可怕。 楚天突然转头望向一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笑问道:“曹爽师兄是吧,有机会切磋一下?” 曹爽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用了,我还是知道差距的。” 楚天哈哈一笑,“曹爽师兄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曹爽板着脸,淡声道:“打人不打脸。” 楚天咧咧嘴,取出一柄折扇,轻轻摇晃,“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青梅看着哪个加快脚步的家伙,外撇的八字脚布,皱眉道,“楚师兄,我能说你现在真的很欠揍不?” 楚天转头笑道,“嘴长在你脸上,咋个不能?” …… …… 砥砺峰后山,一座方圆百丈的巨大石坪上,一名青年男子坐在石坪中心,以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 男子身边,一名容貌俏丽的女子气恼道:“公子,你确定那叫楚天的家伙不是沽名钓誉,没有被淘汰掉?” 正是被誉为九玄峰第一人的司马晟民看了眼一脸恼怒的女子,笑道:“不会。” 女子有些疑惑,就算那个叫楚天的家伙再厉害,也才神桥二境,何况此次参加试炼的青云弟子,有些人真的不弱,自家公子怎么会如此笃定那家伙会过来。 司马晟民说道:“天底下任何一个人,能独自一人从暮霭城走上三千万里来到青云阁,都不简单。” 女子撇嘴道:“那又如何?” 司马晟民笑道:“不如何,但是以不足神桥境的武道修为,能走这么远,就更不简单了,何况天底下的真正强者,从来都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 女子一头雾水,“公子你说话就好好的说,别这么叫人没头没脑的啊,奴婢很笨的。” 司马晟民淡声道:“能屈能伸,遇强则强,心性笃定,当死则死!” 女子更是迷糊起来,只是她看了眼周围的遍地狼藉,点头道:“好像很有道理。” 司马晟民哈哈一笑:“我说的话,在你这儿什么时候没有道理?” 她撇了撇嘴。 司马晟民深吸一口气,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凝重,淡声道:“等那个叫楚天的来到此地,这场厮杀不管生死胜负如何,都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女子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情愿。 司马晟民微笑道:“放心,我不会死的。” 片刻后,司马晟民站起身,拉过女子的手,轻声道:“人生天地间,很幸运,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就像有的人总能做愿意做的事情,有的人总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有的人只能做该做的事情,甚至有的人只能做别人认为但自己不愿意的事情,这既是我的担子,是我的事情,自然要我自己挑起来才行,外人就算想插手也不行,因为一旦插手了,有很多东西,冥冥之中该有也就真的不会有了。” 女子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公子说话,还是这样有道理。 可是一想到接下来那场生死大战,自己只能站在一边远远看着,她就有些心情沉重。 司马晟民笑道:“让你站在一边看着,不用打生打死的,还不开心了?” 女子突然紧抿起嘴唇,死死地盯着自家公子,涨红了脸。 司马晟民一头雾水,“又怎么了?” 女子深吸了口气,沉默半晌,突然大声道:“公子,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司马晟民微微一愣,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啊,知道啊。” 女子脸色涨得更红,素来杀人都不眨眼的女子,竟是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司马晟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笑到:“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喜欢我说出来就是了,不然憋着,自己痛苦,对别人而言,也未必有什么好处,是不是。” 女子嗯了一声,轻轻点头,如小鸟依人,“那公子喜欢我吗?” 司马晟民想了想,女子顿时哭丧着脸,“行吧,你还是别说了。” 有些话不说是个心结,可说了,真的会变成一个伤口啊…… 司马晟民哈哈一笑:“也喜欢,但是可能没那么喜欢。” 女子眼睛一亮,阴转晴道,“真的?” 司马晟民点头道:“公子我说假话?” 女子便笑脸灿烂起来。 远处,有一行人身影缓缓出现。 第309章 法相精妙,气震春秋 人影如夜间烛火,慢慢清晰。 楚天看着眼前站在石坪上负手而立的年轻人,微笑问道:“司马晟民?”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等你很久了。” 楚天哈哈一笑,“那可真是抱歉了,路上碰着了条野狗,耽误了些时间。” 司马晟民不置可否,野狗也好,家狗也罢,算什么? 司马晟民身后,名叫水彩的女子秀眉微蹙,毫不掩饰脸上恼怒杀机,估摸着要不是先前与自家公子早有约定,看见眼前这个叫楚天的家伙如此嚣张,早就冲上前一剑劈死他了。 楚天身后,陆燕脸色苍白,看着石坪左右一道道纵横沟壑,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依旧能感觉到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凛冽气机,显然在这之前,此地已经经历了一场惨烈大战。 若没猜错,青云外门七峰,眼下除却他们东仙峰几人,后山之中所剩之人,尽在眼前。 即便是青梅杨坚几人,也都是一脸凝重之色。 楚天轻声问道:“听说被誉为九玄后辈第一人,七脉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司马晟民呵呵一笑,“谬赞而已,做不得真。” 楚天点了点头,“那么外门十人名列第七,也是谬赞?” 司马晟民哈哈一笑:“本以为楚师弟不是这种人,难道也难逃窠臼?” 楚天跟着哈哈一笑,摆手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生前死后不过图利留名,我又不是什么圣人,咋就不行了,再说了,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下咱们青云阁,盯着我的家伙可不少,一个个的,就恨不得把我给吞了似得,怎么不得借师兄你的名声狐假虎威一把,哪怕最后输了,也能混个虽败犹荣,让一些个王八蛋有些忌惮不是?” 水彩突然眯起眼,嘴角不知觉间竟是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呦呵,有两下子啊,这口气嘴脸,跟自家公子好像有几分……相似,有点意思。 司马晟民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可不能白白的借用了我的名声。” 楚天点头道,“那是自然,礼尚往来,我楚天向来不是小气的人,若你输了,保证不会辱没了你那外门第七人的名声。” 司马晟民哈哈一笑。 这份锋芒毕露,的确更像是名誉弟子。 只是他很快便好像记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倒不是针对楚天,而是纯粹自己心里的一些感想,这些年,除却楚天,见过多少锋芒毕露的年轻人,只是可惜,那些个才展露锋芒的年轻师弟,最后大多只能算口出狂言的骄纵之辈,不要说被慢慢磨光了那份意气,根本就是鸟出囚笼,蓦然看见天地之大,不知天高地厚,结果直接心境崩塌的惨烈境地。 至于他司马晟民,身为司马家主的私生子,打小所承受的目光,自然也非常人能够想象,正因如此,才会比别人看的更多,看的更远,甚至于看的更高。哪怕被人誉为独占九玄九分气运,还是九玄千年风流第一,他都不过付之一笑。 因此对于楚天的成长路程,说实话,司马晟民打心底有一份是同路人的感觉,算不上同是天涯沦落人,但绝对算得上半个同命相连,若不是自己肩上的这副重担,他觉得自己换个身份,或许能给这个叫楚天的把酒言欢。 所以进入后山小洞天,司马晟民一路上,心情不错,说过之处,势如破竹,即便在这里等了楚天一天时间,依旧没半点焦躁。 这一战,他有些期待。 就像是有些人,即便是敌人,也让人心生敬畏,心生向往。 司马晟民朝楚天几人点点头,轻声道:“这一战,你我两人不管胜负,外人绝对不会插手,如何?” 楚天点头,“理当如此!” 自然不是司马晟民想要占便宜,事实上恰恰相反,神桥七境之下,他不认为陆燕几人会是水彩的对手,即便几人加在一起,胜负也不好说,这不是说水彩的武道天资多高,实在是‘先天亲水’四字的分量,真的太重,甚至可以说,意味着‘我水彩所在之地,意念之内,方圆之中,天地水运皆入我心’,那么只要是天地之间水运水韵犹在,便可自成小天地,远非寻常神桥境武道修士的灵元力场可以相比。 楚天深吸了口气,身影一闪而逝。 轻轻握拳,淡然一笑。 司马晟民破天荒扯了扯嘴角,“能成为名誉弟子,我压下一境,只以四境对你,不算欺负你吧。” “你不后悔就行!” 楚天再次一脚重重踏地,身影骤然消散。 这一拳,楚天不仅仅是云巅步运转到了极致,拳意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让整座石坪,刹那间好似被一层云雾笼罩。 我有一拳,可上云巅! 在楚天身影前冲之时,司马晟民微微一笑,“外门第一人,可曾问过我司马晟民?” 然后便看见他缓缓闭眼,眉心有一抹幽绿光华一闪而逝,光华如波纹迅速扩散,很快便形成一道道蛟龙般的龙卷,向楚天疯狂涌去。 漫天云卷与幽绿蛟龙轰然相撞,云海溃散,灵罡凝聚而成的绿叶如琉璃飘摇。 即便如此,楚天凝聚于拳罡之上的那股意气,非但气势不减,反而好似被压缩愈加凝练,先是通体雪白,再然后如阴云压成,随后漆黑似墨,最后像是一枚晶莹黑色玉石,加上楚天体内灵元毫无保留的运转,那口纯粹气机,更是一瞬数千里。 于此同时,司马晟民双手环抱胸前,中心有一枚晶莹如玉的绿叶,缓缓震颤,绿叶愈加娇艳欲滴,然后在身前疯狂流转。 除却那浓郁到极致的灵韵气机,以及光华夺目的灵罡气流,两人的武魂法技,都只能用简单两个字来形容,不过是一人脚踏云巅步一拳直直轰来,另一人则是抱元守缺,以不动应万变。 简简单单。 两股磅礴灵韵轰然相撞,整座石坪轰然一颤,继而响起一连串洪钟大吕的浑宏浩荡之声。 石坪之外,水彩看着石坪上狂暴气机,抿了抿嘴。 陆燕则是再次被惊骇的无以复加,之前楚天跟姜昕那一战,竟是依旧留有余力? 少女青梅瞪大眼眸,吐了吐粉嫩舌尖,啧啧无语。 曹爽杨坚两人,似乎早有预料,眯眼死死盯着石坪,沉默不语。 路禅则是缩了缩脑袋,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先是拳罡与那片飘摇震颤的绿叶轰然相撞,转瞬之间,楚天的拳头结结实实轰在司马晟民大袖之中,原本的刺耳哄响不见坠落,另一道恐怖灵罡浪潮再次拔地而起,如那一线大潮,一浪高过一浪。 司马晟民能被誉为九玄峰后辈第一人,甚至于被莫名其妙排进青云外门十人中的第七位,绝非沽名钓誉,哪怕极少出手,可但凡对这位天之骄子的过往事迹有所了解的都知道,当年司马晟民初入神桥境之时,走过一次万里魔域,哪怕只是在外围走了一圈,仍旧硬抗了一位神桥巅峰武道强者的全力一击,在那之后,重伤的司马晟民在一座金伐山谷砥砺足足一年有余,借着那惨烈伤势,以破而后立的路子,愣是将自己的武道根基淬炼到了近乎无垢的境地。 眼下两人第一次相撞,没半点保留,让整座石坪都轰然下坠一寸。 只是让外围几人更惊骇愈加的是,司马晟民跟楚天两人相撞之后,并不像寻常人交手,一触即开,借势后退,蓄势待发,而是双双砥砺一起,岿然不动,就那么强行比拼灵元气势。 足足数十息,灵罡倒卷,脚下石坪以两人为圆心,向下凹陷一道方圆十数丈的巨大坑洞,这才同时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落地之后,不见倒地,两人双脚同时扎入石坪,继续倒滑十数丈。 方寸之间,惊雷涌动! 水彩看着石坪之中倒飞而出的两人,神色一紧,对于自家公子,水彩自然清楚,哪怕只是神桥五境,但是早就达到了一丝可天地共鸣的气象,不然她也说不出来外门只知有饕天,却不知自家公子这种狂妄的话。 但是眼下楚天跟自家公子之间交手,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气势攀升,她便看出来了那一丝‘鸟啼迎春,雷响震夏’的共鸣气势,这种与她先天亲水有异曲同工的玄妙神通,绝非一人能够造就,这说明,不管是自家公子还是楚天,都达到了那种妙不可言的‘近道’境界。 世间‘近道’有千万种,粗看只是与神桥境的灵元力场相差无几,但是只要能顿悟其中玄妙,将来踏足元婴甚至更高的龙门天象境,便会发现其中差距,天壤之别。 这就像有些人被敕封过龙门,有些人逆天而行的破境升高,天地不容,我自立天地! 一瞬之间,不等水彩继续细想,石坪上两人已再次冲撞一起。 楚天先是一拳递出,然后便看见司马晟民双指微曲,一张碧绿蛛网般的绿叶纹理挡在身前,同时手腕拧转,一掌向楚天胸口横拍而去,楚天则是在被挡住那一拳同时,胸口灵罡似凝聚实质,千刃壁立,空中不知何时凝聚一道剑纹,刺向司马晟民眉心。 一瞬间,腾转挪移,术法神通,拳印掌法,层出不穷。 最后楚天一拳砸在司马晟民眉心,司马晟民同样一掌拍在楚天头顶。 饶是有灵罡护体,两人也是闷哼一声,倒飞出去的同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差点涌入喉咙。 一人身体倾泻后仰倒滑而出,一人脑袋荡漾向空中倒飞而起,瞬息之后,齐齐调息吐纳,止住身形。 司马晟民凌空而立,神色凝重望向那个双脚扎入石坪的年轻人,心境古井不波,眼中没有半点诧异,却有一抹许久不曾有过的惊喜。 武道登高,如登天而行,当初行走万里魔域之后,从那片金伐袭杀之地出来,司马晟民便有一种错觉,不说武道修为,自己的武道根基,已经达到了此方天地的极致,外人不知,他曾找过那个叫饕天的外门第一人,互换一拳,哪怕只是一拳,他比饕天多退了一步,依旧让司马晟民在一瞬间体会到了我即山巅的那种感觉,如大口饮醇酒。 那一次,是饕天的境界高他一筹,眼下,是他比眼前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高出一阶。 好像先前两次冲杀,司马晟民的武道瓶颈,又出现了一丝可再度登高的缝隙。 司马晟民抬手拭去嘴角一丝血迹,哈哈一笑,畅快! 多长时间了,他司马晟民同境之中,多长时间没遇到过能够近身三丈之人,武魂法相有觉醒,觉醒有七重,当初初入神桥,觉醒入道,从金伐之地出来,可法相化形,如今已臻至精妙巅峰,只差一口气,便可正心问道于天地。可以说他神桥五境修为,气机体魄早已融为一炉,换句话说,那口纯粹气机,已到了生生不息的地步,只要有一丝意念在,便可悍然灵元气机不绝,虽说司马晟民也知道,即便自己这些年再如何藏拙,淬炼自己的精气神意,那距离正心的一口气,仍旧可能需要十年,甚至百年,才能百尺竿头,但他毕竟是走出了那一步,但是眼前这个叫楚天的家伙,竟跟自己有些异曲同工之境,那份不弱于自己的武道气象,不像是武魂法相入精妙的境界,可又精妙至毫巅,似乎是一种另外的反其道而行? 想要先问道天地,正心诚意,然后随心所欲,精妙毫巅已在我手? 青云外门七十二峰,弟子几万人,本就都是青云所掌方圆三千万里的佼佼者,能在其中脱颖而出,被誉为前十名的存在,武道见解,目光所在,岂能平凡? 说句不好听的,青云内门,或许那些扎根青云的豪阀大族,只要是嫡系子弟,皆可为之,但是青云外门历年前十人,绝对不会比内门所谓的核心弟子差。 司马晟民曾经以为武魂觉醒,是否一重对应境界大跨步一阶,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否则自己不可能神桥五境,便跨入第三重的精妙境界,正因如此,才让他造就出一丝类似于水彩‘先天亲水’,或者说元婴之上天地生共鸣的气象。 千百年来,司马晟民目光所及,只仰慕阁主一人,无他,皆是因为当今这位阁主大人,丹河之时便仰天大笑我宏战有一气,敢问天地何谓正心,世人是否需得天地敕封,才可天地生共鸣,鱼跃龙门破天壁?在那之后,原本能一路平坦直入龙门境的一笔道人,讥笑如此寄人篱下的可悲破境,也算鱼跃龙门? 可越龙门而不越。 正因如此,司马晟民才觉得自己最后那一口气的差距,是真的难。 司马晟民凌空而立,楚天抬头望天。 似曾相识的一幕。 司马晟民哈哈一笑:“一叶知秋,气蒸云梦!” 话音落下,一袖砸下。 看似意气风发处,只有云淡风轻。 但是一层层浓郁如水幕的绿叶光华,很快便凝聚起一座天幕囚笼,疯狂流转,向楚天当头砸下。 地面上,楚天双手合十,最前方是一座高达十数丈的玄青石壁,然后屈指从眉心扯出一座玲珑剔透的剑池,剑池中风雷呼啸。 这一次,两人并非如之前直线前冲,拳脚冲撞,而是心神所至,天地处处入我心,对灵元气韵的微妙把控,术法争锋。 依旧没半点花哨之处,本命绿叶被一道道虬壮枝干链接一起,灵元似罡风呼啸激荡,直接冲撞在那座十数丈高的玄青石壁上,随着万千绿叶齐齐破碎,烟消云散,最中心的枝干也凝聚出一杆百丈长矛,搅入那座剑池之中。 长矛疯狂旋转,很快分出无数枝丫,与一道道剑虹再度相撞,肉眼可见的时空涟漪,如脚下石坪被划出一条条巨大沟壑,出现有违常理,神桥境不可能出现的恐怖迹象。 但是两人显然并未就此罢手,好似那沙场铁骑冲锋,讲究一个势如破竹,一人手中出现一片状如三角的金绿叶片,一人身前出现一柄通体璀璨的青锋长剑,再度撞在一起,无与伦比的灵罡疯狂席卷。 原本站在石坪外百丈之外的几人,顿时一退再退。 这哪里是什么打斗,根本就是如那千金之子,肆无忌惮挥霍钱财,将体内灵元,所凝聚的气韵,不顾一切的洒出。 楚天虽说几次破而后立,武魂法相也是跟着一次次的淬炼波折,眼下尚未真正达到精妙境地,但是对于天地脉络的梳理,绝非同境之中武道修士可以相比,对灵元气机的掌控,自然也就不会比司马晟民差半点。 眼看一抹幽绿光华破开剑池向自己激射而来,楚天尤有余力抬起左手,双指并拢,抵住那道幽绿光华的袭杀,绿色光华如荧光很快消散。 但是司马晟民显然是存了一鼓作气的心思,得势不饶人,凌空而立的身形蓦然前冲,背后浮现一株巨大古树,地面上一道道好似罡风刀芒的幽绿龙卷拔地而起,一同冲向楚天。 显然,这是要夺去楚天的立足之地!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眉心剑池忽隐忽现,一副壮阔的山河画卷缓缓凝聚,竟是丝毫不避,反而双手平摊,在心口划出一道巨大圆弧,向那千百道幽绿的陆地龙卷冲去。 灵元疯狂流转,石坪外所有人骇然瞪大眼睛。 那副画面,就像是四面八方的滔天巨浪,要将楚天直接吞噬。 可楚天竟是如一头巨鲸般,将涌来海水尽数汲入腹中。 这一刻,便是水彩都脸颊僵硬,这还是人吗?体内的灵元,需要凝练积聚到何种地步,才能造就这番画面? 天地起龙卷,长鲸汲江海。 这么一副骇然画面,硬是足足持续小半柱香,溃散之时,天地之间,方圆千丈,好似盛夏瞬间转入深秋,树木凋零,生机败落。 满目苍夷! 楚天踉跄落地,司马晟民同样慢慢落下,两人都是咧嘴一笑,战意不减,如出海蛟龙。 第310章 向死而生,顶天立地 朝仙峰上,高大道人负手而立,眺望向云海之中一座半山腰处,老人看着那边空间若大浪拍案的壮阔画面,好似一副仙人水墨图,缓缓展开,每露出一角,便可见天地清明一分,天高地阔更胜一筹。 天地界面犹在拔高,便是站在青云最巅峰的高大道人,都有些怔怔出神,喃喃自语:“青云之内,剑一一剑,李澄然那小丫头一身福缘,刘广胸中意气,向东阳的刀,李长青的生发夏雷,姜宇的入世王道,姚钱的精诚正意,邓闯的不动如山,司马冰岚的冰河玄水,孤独信的枪,饕天的一念成魔……这些后辈,随便一个,搁在以往,哪一个不比我这老头子都丝毫不差,不说纵横东玄一州,至少东玄东荒这地脚,都得是叱咤风云才是。可惜了,事事无奈,偏偏还有楚天这个家伙,真是大幸运,又是大不幸。” 高大道人收回视线,心里想着还有那些自己没念到名字的家伙,比如那个闫龙甲、姬玉、董天、黄断,萧寂然,还有那个司马晟民……太多,大世崛起,当真是一个势不可挡,何况在青云之外,同样有多少天骄并驾而行,最后的结果,谁能屹立不倒,天知道。 高大道人看了眼东方云海,摇头苦笑:“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王侯霸业不过一局棋枰,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当初大秦王朝犹疑不定,自知错过天机,只得放手一搏,可你又何尝不是?” 宏战暗自叹息,那个高坐云海之上的年轻人,曾给自己说过一些千年之前的风云往事,让人心生向往何尝不心生叹息,以整个天地为棋局,翻江倒海,颠倒乾坤,至于胜败结果,宏战不愿评论,也不敢评论,但是他叹息之余更神往的是,当年的兵败如山倒,一退再退,竟是在短短千年之内,再次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种算计天地的手笔,走春秋看天下,指点江山,定局乾坤的谋划,岂止气荡山河四字能容纳那份浩然气魄? 宏战摇头苦笑,难怪他当年如此意气风发,还是没能踏破界限越过龙门,不亏。 宏战想了想,再次望向那边半山腰处,一鼓作气的砥砺厮杀,还算知道好歹,没有拼着根基受损也要争那一口气。 不过宏战还是叹了口气。 楚天神桥三境,身负武道气运是不假,甚至一路三千万里的山河之行,披星摘月指山点水,抽丝剥茧衍化天地脉络根本,使得一身武道气象圆转如意,比起丹河境武道修士都要天衣无缝,但那个叫司马晟民的小子,何尝不是短时间借用了整个司马家族千百年积聚的气运威势。 短短一炷香光景,两人看似平分秋色,实际上楚天还是落在了下风。 因为司马晟民的武道根本,在眼下看来,比起楚天更加得天地之利,武魂法相的拾级而上,终究比居高临下但并无实质根基的支撑的势如破竹,来的平稳。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因此在两人分庭而立,各自调养气机,暗中蓄力的同时,司马晟民已是率先发难,原本秋风萧瑟的黯然虚空,再度碧波荡漾冲天而起。 一道道娇艳欲滴的碧绿枝叶,霜杀百草过后的冬去春来。 天地气韵,瞬间被司马晟民尽数掌握在手中,同时以楚天为中心,旋转收拢。 楚天心神一震,看着周围眨眼间斗转星移的恐怖画面,扯了扯嘴角。 他不是没想过司马晟民的那口气机比自己更加绵长,对周围天地的感知和联系比自己更为如意圆满,只是以为司马晟民在空中暗动手脚,一定不可能逃过自己的意念察觉,即便是他反映慢上一些,终究能第一时间应对,不想还是低估了司马晟民的手段。 也难怪,司马晟民能被誉为外门十人中第七的存在,武魂法相更是传承上古农家一脉,比自己更契合天地气运纹理,并不值得诧异,只是楚天想不到,农家一脉的武魂法相,什么时候也能有如此恐怖的杀力了。 司马晟民抬起一手,先是握拳,然后缓缓平摊开来,背后那株高大古木法相蓦然枝叶绽放,迎风而涨。 与此同时,以楚天微中心的陆地龙卷,迅速收拢。 天生万物,可不就是以生发之气为始。 司马晟民深吸了口气,淡然一笑。 以比楚天高出一境的修为,还更合乎天地法则运转,镇压一个进入青云阁没多久,气运牵连尚未稳固的楚天,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武运气机,不过是世间万千长河中的一条。 据说武道大能,走到极致,可抬手截断光阴长河,横跨亿万虚空壁障,他只是借势且顺势而为,截武运长河,改气机流向。 不算难。 以楚天为圆心,果真可见一缕缕无形的气机,缓缓震荡流转。 楚天心神凝重,看着龙卷之外的年轻人,双手十指变换为一道极其古怪扭曲的法决,好似要从虚空中剥离出什么东西,让楚天神魂颤动,好似刮起一阵微风。 这一道神通术法,本就是上古农家的不密之传,也是云鼎一脉司马家族的底蕴之一,‘移花接木’,移天地气运,接引入自身,越是境界相当,一旦身陷其中,运转愈加迅猛。 这一刻,楚天只觉得心神明灭不定,好似万千盏灯火,不断飘摇。 难怪当初云鼎一脉可圈画暮霭城方圆千里为棋盘,以人心养自心,凝聚天地气运。 楚天感受自身一股无形的微风不断自身体生发,涌向体外,忍不住仰头大笑。 虽然楚天相信,自己此刻祭出短刀‘明法’,一样能破局而出,但是他心里突然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意念,好像想要知道,你司马家心心念念抢夺他人气运,既能出手,能否接住? 因果业障,绝非一句空谈。 楚天脑海闪过以前看过的一本山河典籍,洞天之内,两军交战,因为一个外人的闯入,出手救下了一位濒死士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十年之后,那位平步青云封侯拜将的濒死士卒,亲率大军踏平了整个敌国,生灵涂炭,万里山河哀鸿遍野,其惨烈让人触目惊心。 一叶障目,同样一叶知秋。 世间道理往往就是如此妙不可言,不怕有那牵一发而动全身,问题是能否在牵一发之前,窥全身之境。 这一刻,感受到自己体魄内的那股浓郁武运疯狂流窜,楚天非但不惊反而升起一抹疯狂之色。 有心底那股浓郁的血煞之气作祟,有这些年憋在心底不曾吐尽的那股戾气,有对那个叫姬鞅家伙的恼怒,有从未对人说出口,对这个天地的那份怀疑。 既然你云鼎一脉想要接过这副重担,我楚天倒是乐意交出去,只希望你们扛得住。 东海之滨天地复苏,东玄东荒风云变幻,东玄一州风雨飘摇。 这份气运牵连,何曾比天低了? 随即楚天摊开双手,眯眼而笑。 七窍流血,面目惨白。 即便如此,楚天脸上却生出一抹让人心悸的畅快冷笑,即便没有那份武道气运,我楚天难不成就走不下去了? 人生天地间,当顶天立地。 为何顶天,如何立地? 楚天不清楚,但不管有万般理由,他只要一个便够。 为她一人而已! 若非要再加上一个,也简单,只要四个字,‘好好活着’! 生死何其大,生死何其小? 向死而生,要先好好活着,有所为有所不为。 那我楚天今日若只为一人有所为,又能如何?又会如何? 楚天嘴角冷笑更浓。 天地龙卷更盛,眼看楚天一身武运气机就如神魂离体,疯狂流窜。 下一刻,司马晟民身后那株高大古木骤然疯狂震动,于此同时,围拢楚天周身的陆地龙卷,齐齐崩裂。 天地风雨飘摇。 楚天如被天幕挤压在一线,轰然撞入地面。 巨大石坪,皲裂出一个方圆数十丈深不见底的坑洞。 司马晟民双手猛的合拢,大喝一声,屏气凝神。 一股无形的气韵,显化出一股涟漪气浪,自坑底冲天而起。 武运气机冲斗牛! 东海之上,有年轻人跳脚咒骂,身形一个不稳,差点直直坠地。 风流写意的白袍年轻人骂骂咧咧,白眼狼的玩意儿。 坑洞之下,楚天七窍流血不止,神魂如同被人擂鼓,轰轰作响,模糊了视线神识。 数十息后,那股气冲斗牛的武运气柱缓缓收敛,复归不见。 楚天悠悠然睁开眼,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骨头就要散架。 他抬头眯眼望天,咒骂道:“又要给我讲什么大道理?” 心神深处,涟漪震荡。 楚天破口大骂,“放狗屁的求仁得仁求义得义……” 然后楚天一跃而起,重新站在石坪之上,摇摇晃晃稳住身体,看向那个同样神魂震荡的年轻人,微笑道:“看来你们司马云鼎一脉,容不下我这口浩然武运啊。” 一副山河画卷自楚天眉心自行飞出,有山水相依四字缓缓流淌,在画卷中忽明忽暗。 一脸血污的楚天咧嘴笑道:“山水相依,礼尚往来!” 这副当初被东玄大帝赠送始终沉寂的山河天地图,这一刻自行与楚天生出一道相通灵犀,光华璀璨,初始如清泉流淌,渐渐化作大江东流,以至于楚天自己都不曾有所反应,方圆数千丈天地,便被四字灵韵裹挟笼罩,雾气流转,不见天地。 第311章 山水相依,心意通神 这一刻的楚天,就好像有神人相助,头顶画卷中那浓郁的山根水运,如仙人手中作画水墨,心意所至,即通神。 楚天犹记得潇湘城那位苏老先生曾说过,天底下并没有所谓的真正武道天骄,也没有一窍不通的武道废材,所谓的差距,无非是心底的那份意念和执著,简而言之,心神专一,即是强大! 或许在那个强大之前,对于一个看上去笨拙的武道修士,会遭受比别人多太多的苦难,但是只要慢慢走,不要在意自己是否能走到心道渡口,走到目光所至,总有一天会发现精诚所至,也就是所谓的大器晚成,因为当你回头看时,就会发现你那心无旁骛的一路行走,沿途中揽入胸中的风景,早已高出天外。 这一刻,楚天觉得心里似有明悟。 山根水运急速流转,如九霄之上走滚雷,方圆数千丈,尽数封闭。 楚天下意识抬起一手,右手并拢双指在空中指指点点,如同丹青圣手的描金作画,不见踪迹,就看见天地乾坤不断变换。 体内气机翻滚不已的司马晟民来不及稳固自身武运气机,接连打出数道法决,背后高大古木苍穹如盖,绽放出道道幽绿光华,同时一指叩在眉心,是武道术法中的血脉之法,以本命精血燃血祭天地,强行打通武魂法相与天地气运之间的牵连,以此占据一定天时地利,燃烧一道本命精血,司马晟民便不再多此一举,试图破开楚天的山水大阵,在局势莫名翻转那一刻,他便已经觉察到了古怪,眼下燃眉之急,是稳住自己的武运气机,攘外必先安内,只有稳住自身的神魂动荡,才有可能再次翻转局势。 一道水运凝聚的玄青丝线,如钓线划过虚空,刺破司马晟民周身灵罡,从左肋穿过,带起一道血雾。 司马晟民只是眉头微蹙,依旧神色不变,始终保持手撑华盖的古怪姿势。 之后楚天不明所以,在空中指指点点,那种感觉,好似方圆之内,天地一切动静都在自己心中,只是灵动之中,被一种无形的枷锁束缚,很是沉重,始终无法突破界限,完全碎裂司马晟民周身护体灵罡。 即便如此,司马晟民头顶巨大古木法相,也是被割裂一道道枝叶飘摇洒下。 司马晟民深吸了口气,只是心中疑惑,愈加凝重,他在一年之前,武魂法相便已三重觉醒入精妙,深刻知道这一境界的武道修士,对天地气机气运的感知极其敏锐,甚至能够凭借一些取巧手段,偷取天地之力化为己用,可以被称为大逍遥下‘小天象’,寓意元婴龙门之上,天象境强者法天象地的神通,当然,这种‘小天象’即便再得其神韵根本,跟真正的法天象地天人合一,也有着云泥之差,在这之前,他也觉察到了,楚天所走的路数,应当是跟正常路数别开生面背道而驰,只是就算初具气象,没有修为境界作为支撑,也不可能达到眼下这种境地才对。 司马晟民只是青云外门弟子不假,但眼界所致,绝对不小,楚天眼下的所做作为,简直就是真正的天人合一,意念即天地,没半点作假迹象,只是比起传说中的合道天地,又少了那么点气势,给司马晟民更古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眼下成了楚天衍练武道术法的对象,自己的法相屏障,便是楚天气魄极致的一条界限,每一次针锋相对,看似让他措手不及,却又不至于危及性命。照理说,就算是自己猜测的对,可顺势一想,又不对,能够将这份气机力度掌控到如此玄妙境地,哪里是一个衍练武道术法之人能做得到的? 一道道山根水运凝聚的术法神通,如同仙人剑走偏锋的飞剑,让司马晟民憋屈不已。 一会是势大力沉的黑云压城,一会是满城风雨的虚张声势,一会是和风细雨的温润无声,一会又杂乱无章,跟鸡鸣犬吠一般肆无忌惮穿刺纵横。 司马晟民深吸了口气,好在自己祭出一道本命精血,看似被禁锢在囚笼之内,实际上算不上真正处在下风。甚至于他的眼界阅历,目光所及,能够他山之石,有不小裨益,这便契合于所谓的生死之中砥砺武道,一些真正的顿悟,往往在于与对手生死相搏中,真正融入两人的本源世界,互相砥砺而来。 平沙落雁,江天暮雪,为何有人能观景悟道,别开生面衍化万千术法,便在于自身神意与天地之间的契合牵连。而神意的高度,又于冥冥之中与自身武运有所关系。 司马晟民心里清楚,楚天能有眼下忘我入天地的境界,很有可能跟刚才的武运冲天有关系,但是也仅限于此,这一战无论胜负,他最大的目的的确已经化为了泡影,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不虚此行。 司马晟民缓缓吐纳胸中浊气,对周围那些山根水运幻化的术法神通,视若不见,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被楚天完全掌控的天地之内,任何攻击都完全融入虚空,无迹可寻,只有跟自己武魂法相正面接触,他才有一丝机会抓住其中神韵所在,然后就一闪而逝。 十数息,数十息。 足足过去大半柱香,司马晟民突然扯了扯嘴角,横在胸前的双手猛地合拢。 与此同时,被楚天封禁的空间之内,大地之上,终于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然后就是草木破土而出的生发之气,时间慢慢流逝,声响愈加清晰,最后如地下翻滚起阵阵惊雷,连绵不绝。 楚天皱了皱眉。 脚下一道道灵罡幻化的古木虚影,破土而出,那一层笼罩天地的涟漪屏障,砰然炸裂,化作一滴滴灵雾玉露。 楚天随手一招,灵雾玉露在空中聚拢,凝做一条玉带般的水流,缓缓涌入楚天头顶的山河画卷。 那一丝牵连心神的灵犀波动,消散不见。 身前,画卷如美人入睡,只还有山水相依四个字尤有光华流转。 山水相依,心意通神。 楚天淡然一笑,难怪千年之前,东玄大帝敢向天地出声,要向天地出声,福祸相依,山水相伴,阴阳相合,东玄大帝当年孤身一人,从亿万人海中走出,千山万水便是千难万阻,因果业障自有福祸相连,既然如此,人生天地中,若生于市井巷弄,愿心安处即吾乡,若幸得门庭富贵,不管悠然南山还是风花雪月,自是无有不可,若是那将相公卿,不说立命天地,为天下兴亡,总得当得起两袖清风,如此的天经地义,自然很好,退一步来说,市井巷弄想那富贵门庭,富贵门庭想那将相公卿,将相公卿想那名垂千古,亦是不差,哪怕在这之间会生出人心鬼蜮,可已是王侯将相,却要动辄伏尸百万,让多少心安之人,死后不得心安,这便很不好了。 天人俯瞰人间,知道了山水相依,已能心意通神,难道就要忘了自己也是从自己眼中那蝼蚁中一步步走来? 不求反哺天地,但求无愧曾经的那个自己。 所求不多。 可千万年来,所谓的天地经仪,据说那些坐在高高天宇上的上古圣人,可有人能睁眼一看? 既然如此,我吕青山便敢问天地,可有天人否? 生而无畏走到今天,那么赴死之后亦无憾! 楚天抬头看了眼天地东方云海起伏,抬起右手,轻轻放在胸口。 大爱无言,这份传承,当扛得起! 他右手平摊,手臂向前,笔直一线,轻轻推去,掌心处,一座灵韵凝聚的玲珑山河缓缓浮现。 司马晟民也不着急出手,只是就这么看着楚天,轻声笑道:“怎么,要不要给你半柱香梳理根基?” 同样身处囚笼之中,司马晟民自然清楚,先前那古怪气象,正是楚天的武道传承实质衍化,只是想要真正化为己用,可不是一场大梦就行的。 司马晟民甚至看出了一些楚天的武道根祇,与他对楚天的留意有关,跟先前的古怪异象,也有牵连。 不过大抵上根本还在于四个字,见微知著。 从眼下开始算起,追溯到剑一秘密前往暮霭城,然后反推过来,楚天一路三千万里的山河之行,一路上看似到处都透露着不羁于形骸之内,实际上每走一步,楚天都真正沉浸了心神,不管是每走过一座高山大河的所见所感,每一战过后的梳理推敲,每一条经仪脉络搭建的呕心沥血,在这些繁杂脉络中,多少的蛛丝马迹耗费的心神,绝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楚天淡然一笑:“不用!” 然后楚天凝视着那个眼神中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抬起左手抹了把脸上血渍,身上已经血肉模糊,平静道,“你只是占了外门第七的头衔,我算是亏大了。” 司马晟民脸颊抽搐,“那点没半两重的虚名,这么重要?” 楚天咧嘴一笑,一掌猛然退推出。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一滴滴鲜血,这一刻从楚天眉心不断沁出,连珠成串,连串成线,顺着脸颊弯弯曲曲流下。 掌风之中,天地出现一瞬短暂顿滞,然后就看到整个虚空,凹陷下去一个巨大弧度。 这是楚天自那位东海碣石老人赠送给自己山水画卷中领悟的一掌,精气神意,来自当初亲眼所见的天人一战,青海之上,万里之内,水凝冰山拔地而起,天雷阵阵,随后是乾坤颠倒,天雷冰山轰然相撞的恐怖画面。 我吕青山一人在前,为天地后辈开天地一线,指出一条明路。 这一掌,如那天雷冰山相撞一刻,万里青海水面齐齐下坠一丈,划出的巨大弧度。 司马晟民苦笑一声,好一个合天地一掌,好一个礼尚往来! 司马晟民不退反进,双手画弧,那株高大古木的武魂法相同时收敛一线,挡在身前,竟是要硬生生接住那恐怖一掌。 在掌风与司马晟民周身灵罡接触刹那,原本狼藉破碎的石坪,以那一线为中心,如一线切割过后,直接裂开一条巨大缝隙,一分为二。 掌印浪潮向天空地底不断倾泻,不见尽头。 气运涟漪疯狂流窜,更似一线大潮,生生不息,层层拔高。 楚天呵呵一笑,“你司马家的这份气运,我楚天收下了!” 话音落下,平摊手掌骤然握拳。 原本还倾泻不断的掌风,瞬间猛地一滞,从出海浪潮变为九天瀑布,银河挂空,从四面八方巍峨倾泻而下。 司马晟民整个人如同被天道压顶,脚下青石砰然炸裂,坠入地底,跟楚天先前情景如出一辙。 战场数千丈之外,还在观战的几人早已心神麻木。 这两人真的只是神桥境修为?还只是才入神桥中期? 尘土消散,楚天神情冷漠,问道:“还不出来?” 一道狼狈身影从巨大坑洞踉跄走出,骂骂咧咧吐出一口血水,看了楚天一眼摆手道:“不打了,这一战算你赢。” 楚天笑了笑,“算我赢?” 司马晟民无奈一笑:“是你赢了。” 随后便见他随手抛出一枚盈满紫电的令牌,轻轻跺脚,身形消失不见。 楚天一手伸出,接过那枚洗雷令,一手覆在脸上,重重抹了把不断流淌的血水。 第312章 人间有所依 楚天环顾四周,遍地狼藉,他咧了咧嘴,竟是生出一抹意态萧索怅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当初那个屹立东方青海之上的高大老人,那个白衫鹤氅麻鞋的高大老人。楚天看着悬浮眉心若隐若现的山水画卷,八字篆文,‘山水相依,心意通神’,愈加朦胧飘渺。 虽说楚天顿悟了其中一丝神意,或者说终于真正将当初最后这份馈赠传承接在了手里,但是身在其中,愈加体会的到老人当初的那份激荡壮志,何止是一份气吞万里的豪情和豪迈。 哪里是跟自己所说的那三言两语?! 楚天有些愧疚,还好在那最后关头,被姬鞅留在自己体内的禁制所阻,不然自己辜负了老人那份期盼不说,更是辜负了娘亲当初的那份希望。 楚天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坐在地上,看向尚未从震惊中回神的陆燕几人,轻声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陆燕神色愈加复杂的看着楚天,原本以为,楚天名誉弟子偌大名声,人尚未到青云阁,便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几分惊喜,陆燕看似跋扈,实际上心胸并不算狭隘,甚至比起胸口那两道巍峨峰峦更加宽广壮阔,只是眼下楚天给她的打击,仍旧难以置信,她陆燕已算得上天之骄子,能跟陈晨师兄交手不分胜负的姜昕更是,可即便如此,这一战过后,她才知道,外人眼里的所谓天才,在司马晟民这种人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一样的存在,那么外门七十二峰,在司马晟民上面的那六人呢?眼前这个叫楚天的阴柔张狂年轻人呢? 楚天自然不会将心思放在一个并未有多少交集的女人身上,更不会在意自己给这几个交集不多的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和震撼,人有旦夕祸福,眼下陆燕几人的境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至少这种打击和失落,若是能看淡看开,未尝不是一次心境上的巨大收获,退一步来讲,人生如逆旅,长河之中,行人擦肩而过,大多都是如此,谁能在谁心中留下多少印象,往往都是一厢情愿,既算因果,也不算因果,若连这点都看不清楚,何必出门行走?何谈俯瞰山河壮阔? 楚天抬起头,慢慢稳固心神,只见天地东方,云海之上,风卷云涌,大块大块的云彩不断起伏汇聚,如仙人过境,铺开的漫天绸罗锦缎,楚天呵呵一笑,想起刘广当初跟自己说过的那个逍遥游于天地间的酒剑仙来,说是流有一篇脍炙人口的锦秀文章,其中有句话,‘朝辞白帝彩云间,万里江陵一日还’,楚天对此其实没有多少感触,因为在踏足神桥境后,自己御风远游,便知道了丹河元婴境的武道大能,可日行千万里,何况山上武道术法,还有诸多咫尺天涯的玄妙神通,但是眼下看到这副天上画面,不禁感慨其中的波澜壮阔。 楚天思绪飘远,听说那句‘万里江陵一日还’,是有机锋的,不单单还是那彩云之上的彩云小洞天,据说那个叫江陵的地方,乃是上古之时链接天下天上的一处关隘所在。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陆燕几人已经离开,那个叫青梅的少女,临走之前还回过神后,跑到楚天跟前,伸出皙白小手在楚天眼前晃了晃,一脸俏皮的问是不是受伤忒重,走不动了,要不她青梅就大发慈悲背你出去,让楚天神色有些恍然,想着楚惠那丫头是不是也快来青云阁了。 运转灵诀,体内气机缓缓流淌,滋润体内筋脉窍穴,好似士卒打理惨烈大战过后的战场,更像是清泉溪流缓缓流入干涸土地。 楚天没多少心神在意体内的玄妙变化,心神意念都是集聚在眉心山河法相上,有些惊喜,许久没有多大动静的武魂法相,这一刻好似活了过来一样,不仅仅是那些被篆刻于法相之中的山河天地由虚幻凝为实质,更是变得活灵活现,精妙入微,仔细聆听,甚至能听见青山绿水中的潺潺声响,珠帘相击,陶瓷相碰,就连最根本的一座庭院,一池金莲开始绽放紫金光彩缓缓荡漾,轻轻闭上眼睛,天地之间,一丝丝玄妙涟漪,或飘渺如云烟,或纤细如发丝摆动,或流转如水漩,都慢慢在意念中若隐若现,万物有灵,天地有声,哪怕恍惚明灭不定,但楚天的确感受到了那股静坐天宇遗世独立的坐忘之境。 神入精妙,意可通神。 其中玄妙,妙不可言。 楚天神色微动,依旧不能如先前那般,封禁天地,唯我独行,但是比起先前的神识意念,何止强了百倍。 这便是武魂法相的三重觉醒,心入精妙? 楚天抬起一手,在虚空轻轻勾画,刹那之间,楚天周身便出现一幅幅山河画卷,高山流水,清泉石下,叠嶂重峦,崖开一线,日月当空,云海波涛,山崩海啸,溪山门庭……一幅幅,一道道,千姿百态。 楚天抬手在虚空一抹,并不算凝聚实质的灵纹画卷一一消散。 抬手再画,异象再起。 楚天仔细观摩片刻,这才是武魂法相觉醒的真意所在,精妙,在人心,在神识,在意念,在天地,我心所在,可观万法。 当然,能不能观看之后神意入心,另说。 但不可否认,这的的确确是武道登高途中的一道天堑。 因为一旦法相觉醒入精妙,便可以说是另外意义上的一种开灵,或者说是开窍,这也是所谓的精诚所至,即便武道天资再如何拙劣,终究是打开了另外一道门窗。 楚天最后一震衣,种种异象消失不见,然后便听见周围虚空,如陷入一片波涛浪潮中,哗哗作响,虚空如破天门,一名白袍年轻人随即而至。 楚天望向一身仙气超凡脱俗的年轻人,咧嘴道:“好玩?” 姬鞅盘膝而坐,抬手在楚天眉心轻轻一点,止住还在渗血的惨淡迹象,然后先是在空中以手为笔缓缓‘作画’,在楚天周身篆刻一道道灵纹符箓,将先前楚天身上逸散于天地的那些气运重新‘聚拢’,同时帮助稳固武道根本的体魄气机,顷刻让楚天的脸色恢复不少红润,这才沉声道,“下次你可没有这么好运气。” 楚天呵呵一笑:“这手段不错,破镜重圆?” 姬鞅看向一脸破皮无赖的青年人,他早就算到,楚天会有一天跟自己稚童耍赖,这才在楚天体内留下了一道神魂禁制,没想到竟是这么快便用到了,好也不好,好的是如同凡俗世间的一些病症,早觉察出现,后遗症更小,不好的是以后真正少了一次保命的手段,或者说还有那份更大后遗症过去的反哺意韵。 虽说比起同龄人,楚天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要老辣许多,想的多,看得远,站得高,但是在姬鞅眼里,不过如此,说句不好听的,跟稚童无疑,他姬鞅生前,见识过最底层的市井百姓,野狗刨食,也见识过最鼎盛的钟鸣鼎食之家,天上仙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人心鬼蜮阴谋算计,太多太多的人情世故,所以他姬鞅眼下都懒得多看一眼脚下的天地人间,没太大意思,看多了,会觉得挠心挠肺,堵了慌,对于楚天,若非跟那老头子牵连太深,实际上姬鞅最初也就只会多看一眼,不出意外,绝对不会出现第二眼,因为在姬鞅眼里,楚天的武道根基不差,气运也不错,但是爹娘给他留下的那笔不为人知的财富,更是不小,早年得到的上古秘法,如同世间聚宝盆,可以慢慢聚拢天地间的游离气运,甚至于能在心神间留下一道薪火,哪怕将来走的再偏,也能始终保持一份清明,留有一线回头是岸的生机,这些秘密,外人不知,即便是楚天自己也不会知道,所以在姬鞅看来,更远处的因果轮回,楚天父母的死亡,不亏,也不冤,那么楚天之后的环环相报,不管是否知晓真相,其实也无关紧要,因为世间本就如此,那么小时候所遭受的那些罪,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但是既然老头子多看了楚天一眼,姬鞅就算是捏着鼻子,也得认了,这些话姬鞅不会说,但是会看,所以在当初最后见到老头子那一面的时候,会跟楚天说那一句,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看似玩笑话,实际上一点都不是玩笑。 但是姬鞅还是多给了楚天一些机会。 楚天之前是毫无察觉的,但是眼下,算是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不过面子使然,也不会直接向姬鞅低头就是。 楚天终于还是收敛了那副破皮无赖的心思,脸色凝重,问道:“是不是已经失望了?” 姬鞅摇头道:“算不上。” 他顿了顿,呵呵一笑:“真的,再说了,凡夫俗子尚有事不过三,咱们既然从凡夫俗子中一步步走来,心境总不能越来越狭窄才是。” 楚天还是问道:“你以后保证不后悔?” 姬鞅哈哈大笑,摇了摇头,脸色认真的盯着楚天,开口道:“若是我真有那后悔的一天,保证你也会跟着比我更后悔。” 楚天点点头,沉默不语。 有些玩笑话,即便再如何放肆,也没关系,但是玩笑之余,有些事情,分毫不能差,就好比当年有人说过的一句当仁不让,当仁不让于师,以仁为己任,虽师亦无所逊,仁义大道在前,天地君亲师又当如何?话很大,但是很好,即便万古之后,天地人间都当做是该做的事情,主动去做,虽说少了那份精气神,一样不算差,只是姬鞅觉得,不算差,但跟好,依旧是两码事,是不是正因如此,因为那些不以为意的后退,才使得谬以千里越来越大,最终导致许多人,常把身边至亲之人无微不至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把一些萍水相逢他人的些许善,奉若珍宝。 依旧是沉默无言。 楚天突然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真的死在这条登高路上,姬前辈你会不会多看一眼,或者真的就看我自生自灭?” 姬鞅淡声道:“行走山河,生死自负,这不是你楚天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怎么,难不成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不成?” 楚天无奈叹息。 姬鞅继续淡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试一试,不过你知道我为何会在你身上留下这道禁制?” 楚天摇了摇头。 姬鞅望向远方,脸上露出一抹追缅神色,“因为你很像当年的我,明明有很多事情想要做,在外人眼里也很潇洒,但实际上,是有很多事情只是想想而已,却不会真的去做,因为有些想去试试的事情,并不真的是自己的心道所想,换句话说,不是那个真正的真,一旦如此,不说自己的心境便会溃散,不需要别人做什么,最先对自己失望的那个人,便是自己。” 楚天尴尬一笑。 姬鞅想了想:“心魔可破,执念可除,先前那份向死而生,只此一次,即便是因为那份修罗杀意,也不行。” 姬鞅深吸了口气,“因为你身上的担子,不仅仅是你娘的那句话,那个老头子的希望,还在于为这片天地讨个公道,为天底下的心诚精正之辈,撑开那一道愈加模糊的希望,更在于……” 姬鞅顿了顿,沉默片刻道,“有些人,生于天地,自然得是为天地而生,接下了这副担子,不管抗不抗的起来,都得去抗才行,在那之后,才是大天地下的那份逍遥。” 姬鞅遥遥望向远方,“天底下的道理,其实一个样,这天下,就好比一国江山,有开国之时的狼烟遍地,有中兴之后的盛事太平,同样会有山河更迭的最后败落,但是在败落之前,总是在冥冥之中,会有人站起来,或力挽狂澜,或重整天下,老头子算是前者,哪怕心有怨愤,也算是,我算是后者,但是不管是老头子的向天地出声,还是我的向天地出剑,都输了,那么接下来,你成为下一个逆流而上的人,应该如何,你自己选择,现在给你说,也不算太早。” “老头子最初的出身其实并不好,就算说是天底下最无根的浮萍野草都不为过,在山下的世俗王朝,兵荒马乱,不过十岁,父母双亡,跟你差不多,但是比你更惨的是,你还有个很好的家,他只能四处漂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要有一线生机,都拼了命的死死抓在手里,这才一步步走到了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你能够想象其中的艰辛和磨难?但是老头子后来跟我说的时候,非但没半点的抱怨愤懑和对天地的仇视,反而还窃以为喜,洋洋自得,说每一次看到希望,然后抓在手里,那份滋味,比饮天底下最甘醇的烈酒还要来的畅快,哪怕已经走了这么远,这么高,想起来仍然记忆犹新,便想着以后走到更高的地方,为天底下和自己一样的人,开一扇门,可以让人心死之前,看到那一线生机,可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等老头子走到那种高度后,发现天底下并不想自己想的那样,不是说世间的精诚淳善,都会跟自己一样,慢慢变好,哪怕在波涛起伏中走过百年,事实上,更多的人不过是无缘无故就惨死他乡,太平盛世山上人的欺压和折辱,乱世之中更是不知哪一会就魂飞魄散,变成一滩肉泥。” 姬鞅轻声感叹:“所以老头子,才会向天地出声,想要问一问,人间能否有那山水相依,薪火希望?” 楚天沉默不语。 姬鞅微微一笑,“不过挺好,老头子睡去之前,挺畅快的,还很开怀,所以就冲这一点,我也愿意多给你一次机会。” 楚天默默低头,稳固体内的精气神韵,还有那些重新入体的天机气运。 姬鞅看了一眼,一笑置之,真是实在话,不亲身经历苦难,就不知道别人的那份不易,就算是耗尽心血也是徒劳,但好在眼前这小子,不是个记性不好的。 姬鞅缓缓吐气,但愿自己此生,能看到天地人间,春暖花开,哪怕只是人间苦难有自知。 楚天突然抬起头,“晚辈受教了。” 姬鞅点了点头,看着神魂体魄渐渐稳固的年轻人,笑道:“你爹娘的事情,的确有我的几分算计在其中,不恨我?” 楚天点头道,“恨啊,怎么不恨,但是既然知道了因果所在,也就没什么了,毕竟如你说的,有本事,就去跟天道掰一掰手腕,去跟天下的那些脉络讲一讲道理,没本事,就自己憋着,别瞎嚷嚷。” 姬鞅打了个响指:“该是此道。” “你小子就这一点好,很合我的脾气,心性好,不管多大的事,总能慢慢看开,不至于心猿意马,无药可救。” 楚天不置可否。 姬鞅伸了个懒腰,大袖翻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既然你想开了,下次可别让我再看见你跟小娘们耍脾气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姬鞅突然转过头,笑道:“难得有那心境可以用拳头说话,老子的拳头硬,就是道理,不服就打的你服气,好好享受。” 然后他一步踏出,消失不见。 空中有轻笑传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多想无益,多想无妨!” 第313章 只要那股杀意 一名身穿灰衫的中年男子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神色无精打采,还不忘偶尔打着哈欠,一副疲惫不堪的神色。 街道两侧,不少殿阁中人来人往,偶尔可见一些宽敞的地脚,还有几名摆摊的包袱客,身边铺着一张或淡青或淡灰的草席,上面盖上一层青布,摆摊兜售一些样式品秩都是寻常的物件。 中年男子正是覆盖了一张极高品秩面皮的楚天,看见街道两侧的摊位,满脸笑意,想着自己果真是慧眼如炬,别的不说,识人的本事那真是不差,不说自己一路上积攒的所有灵草都被苗晓东那家伙炼制成了品秩极高的灵丹妙药,刘唐那家伙更是将自己的‘青秧’铺子搭理的井井有条,这才几天光景,便进账了一千多枚月华石,纯赚的那种,这还是刘唐按照楚天的说法,只要是不愁卖的物件,用不着急着出手,一概不杀价,愿者上钩,有缘得之,反正又不急着用钱,搁在铺子中镇压财运,也是很好的。 从砥砺峰后山试炼出来后,楚天先是被那位东仙峰主拉去了一趟东仙峰,之后在东仙城驻地休息了两天,体内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这才好不容易出门,难得的闲情逸致。 楚天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暗地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当真是未卜先知,算无遗策。 当初在进入砥砺峰后山之前,楚天就觉得等自己出来后,一定得弄一张面皮戴在脸上,果然如此,七峰试炼之后,不等楚天从东仙峰回到东仙城驻地,自己那小竹楼便围满了人,可不是帮助东仙峰夺得了试炼第一名之后的门庭若市,不是被诸多东仙峰师兄的登门恭喜祝贺,而是被青云外门的那些个师姐师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是有一些想要跟楚天攀谈的师兄弟,也都被那些个女子同仇敌忾的一巴掌拍了出去。 那清一色的女子,可不是一个环肥燕瘦绰约多姿,现在想想都是头皮发麻,除了东仙峰之外,青云外门七峰,就是九玄峰的一些个漂亮姐姐,都放下胸中成见,跑到了东仙城驻地,早早的开始守株待兔,足可见一个个胸襟宽广,让楚天更是暗自咋舌的是,要只是那些赏心悦目的漂亮师姐师妹去叨扰自己也就算了,自己再怎么盛情难却,也可以一起探讨一下人生,聊一下武道,赏赏月亮吹吹风,可那些个都能当自己婶婶的师姑们,也一股脑的挤拥在自己门口,算哪门子的事? 好不容易挤入竹屋,费尽心思,愣是逼出了几大口血水,说砥砺峰一战,受伤极重,神魂动荡,实在是没法子好好招待诸位师姐师妹,这才逃过一劫,然后门口就堆积起了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什么‘炼神丹’、‘清神丹’、‘菩提坐忘丹’,林林总总,不计其数,这还不算,一夜之间,竹楼门口更是挂满了那些个女子用的闺房物品,什么玩意的裙袖,香囊,帕巾,铜镜,金钗,甚至就连女子裹胸都有几件,可不是让楚天一个才名声大噪的名誉弟子,瞬间变成了怕光的过街老鼠。 楚天随手取出一柄折扇,轻轻敲打眉心,实在是没想到,打小就号称花丛老手的楚大公子,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只是想起那一个个含情脉脉的眼神,一个个欲语还休的脸蛋,不得不说,真是有那么几分让人心神荡漾啊。 楚天正自顾自的想入非非,心头涟漪突然响起一阵声音,“臭混蛋,怎么,又想昨儿的那些个软糯言语了?一个个狐狸精,本小姐早晚要她们好看。” 楚天答非所问,以心声嘿嘿笑道:“青儿大小姐怎么有空出来透气了?现在需不需要养神莲,咱现在多少也算半个有钱人了。” 轩辕青青冷哼道:“要,我要一百,不行……我要一千朵养神莲才够。” 少女咬牙切齿道:“娘亲以前说男人有了出息,就都会变坏,没一个好东西,真是一点不假。” 楚天一脸古怪,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都哪跟哪啊。 只是楚天很快便揉了揉脸上那张面皮,一本正经道:“丫头你说这话可得摸着自己的胸脯啊,我楚天这都不算天底下顶天的大好人?” 轩辕青青呸了一声,骂道:“臭不要脸。” 楚天嘿嘿一笑。 想起当初刚刚遇到轩辕青青的时候,那会儿这丫头一脸的戒备,好像也是这语气,怀疑自己不是个好人,事实证明这丫头的眼光很好嘛,这不,这么一个天仙大美人,结果就被自己给拐骗到手了,虽然还不算真的到手。 走到一座酒楼,楚天要了间包厢,少女身影一闪,熟门熟路的落在楚天肩头,她突然想到一个臭娘们,问道:“那个叫倾城的娘们怎么没来找你?” 楚天笑道:“丫头你这是还不嫌事大啊。” 轩辕青青撇了撇嘴。 只是不知少女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突然有些暗淡,摇了摇头,突然道:“其实我能感觉到,那个叫倾城的娘们,也挺不容易的。” 楚天啊了一声,满脸惊诧:“丫头,你这不是吃错药了吧,还是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轩辕青青一瞪眼,“你才吃错药了,你全家都吃错药了。” 楚天白眼道:“这不一个样,到底还是你也吃错药了啊。” 轩辕青青咬牙切齿的鼓起腮帮,死死盯着这个口如利剑的家伙,虽然比起以前,自己跟着家伙拌嘴赢的时候越来越多,少女其实也知道,都是这个混蛋在让着自己呢。 楚天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不管其么说,我还是得谢谢倾城那娘们帮我挡下了不少麻烦,甚至还帮我拦下了一份武运的反扑。” 轩辕青青冰冷冷道:“怎么,心动了?” 楚天没好气道:“丫头你啥时候这么大的醋意了?不应该啊。” 少女白了楚天一眼,“我无聊不行?” 楚天哈哈一笑,“行,怎么不行,大男人哪能说不行这俩字,不行也得行啊。” 轩辕青青懒得跟这混蛋多说,闭上眼睛自顾坐在楚天肩头晃荡脚丫。 少女脸上满是笑意。 因为在砥砺峰后山那会,那个叫金冠老人出现的第一时间,这个混蛋心底激荡而起的那股杀意。 视死如归! 哪怕只是瞬间消逝,少女依旧觉得很高兴。 楚天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肩头的少女,站起身,走到窗口,望向窗外的绿树清风,他目光瞥了眼天上,有一朵雪白云朵飘过。 从砥砺峰后山出来后,实际上楚天多少都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不止是东仙峰上的那股异样气氛,便是这座东仙城,同样如此,算不上山雨欲来,但是明显有暗流涌动,不算水深浪急,只是如寻常的过境微风,缓缓飘过,但不是有一句话,水深无声。 楚天手腕一抖,出现一枚篆刻有青色纹络的玉简,以神念缓缓浏览。 最近有消息,说是青云阁有意重塑山门律法,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楚天知晓其中牵连之大,别的不说,只说那位东仙峰主跟自己简单提起的一句话,在砥砺峰试炼那两天,青云阁内门,光是派遣前往各处的护法执事,便有近千人,元婴境长老更是不下一手之数! 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疆域,难不成真要进行一场大洗牌? 楚天皱了皱眉,倒不是在意这场变故会对自己造成多大影响,只是一旦如此,这片天地可就真的不太平了,哪怕不会如青云阁跟血魔山之间大动兵戈那般山河动荡,至少也会是一场不小的地动山摇,若是楚惠那丫头眼下正在赶来青云阁的路上,会不会横生变故,遇到本不该出现的意外。 楚天目光落在玉简一行金色篆文上,在诸多青色纹理中,格外显眼,大概意思是说青云天下,三千万里,所有城池城主务必在半月之内清点所有丹河境之上武道修士,记录在册,回报于青云阁,任何人胆敢反抗,都会当做魔道中人看待,楚天撇了撇嘴,青云阁主那老头,这是要干嘛,动静也忒大了点吧,就是一国疆域的帝王清野也不过如此。 何况自古以来,天底下的武道修士,早就养成了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闲散性子,一时间如此大动干戈,就算是青云阁,压得住? 只是楚天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青云阁跟大秦王朝,明面上关系还算不错,暗地里早已撕破了脸皮,如果没猜错,丹河境之上的武道修士,想必已能够影响青云阁所执掌三千万里天地的天机武运,早一点记录在册,相比跟世俗王朝官府的登名造册大致相同,往小里说稳固天地山水脉络,往大力说,便是天上神仙争那一口人间气,一炷香。 想想也是,毕竟那些统御一方城池的城主,都是青云阁的自己人,就算是屯扎在边境再长时间,当了多久的封疆大吏,大多还是会比散武修士顾忌一些,一来更清楚青云阁的底蕴,二来见好就收,反正是油水赚够了,现在也该是表表忠心,收取那份名利才是,楚天可是清楚记得,只是一个龙骧城主,手底下从所统疆域中搜刮的天灵地宝,简直能用不计其数形容。 当然,这也不排除没有浑水摸鱼的存在,但是想要揭竿而起,做那逆反行径,至少得掂量一下后果,我青云阁可是连大秦王朝那位的面子都能不给,想清楚了再说,如此一来,小规模的动乱会有,但是大规模的动乱,匪过如梳的乱世景象,不会有。 想到这,楚天不禁暗自对青云阁竖起了大拇指,能千百年屹立不倒,的确是有原因的啊,何况在这之后,有了我青云阁已经准备大刀阔斧干上一场了,你那些驻守四方的城主,若想顺顺当当们平安无事,不得给那些前往各地的青云护法执事长老们,乖乖的送上一笔不菲的天材地宝? 楚天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马无夜草不肥,老道理还是老道理。 第314章 变了,活着 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出斩蛟龙。 离开酒楼,重新走在大街上,楚天望着天空云卷云舒,嘴里嘀嘀咕咕胡乱念叨,想了想,眼下青云阁外门,杳然已成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即便是脸上覆盖了一层品秩不低的面皮,难保一个不小心就露出什么马脚,稍稍一琢磨,楚天打算在青云阁周围走走看看。 自打从暮霭城一路三千万里走到青云阁,最远的一次,便是去往血岩山,结果还差点被坑死在那儿,再然后除了千羽秘境逛荡了一圈,再就没去过别的地,眼下青云外门七峰试炼刚过,距离内门弟子选拔大赛还有些时日,难得的清闲,不用走远,去个千,青云阁方圆三万里就行! 至于青云西北南万里魔域,楚天打算进入内门后,在去哪儿走上一遭。 随意在路边的一家殿阁买了卷青云方圆数万里的地理堪舆图,大体上浏览了一下,楚天便打算从东仙城西北门出城,一路去往西北北那座叫剑山的宗门,距离青云阁大约万里左右,当初刚来青云阁那会,楚天便在九玄城一个酒楼听小吏给自己介绍过青云阁周围的大致势力,除了执牛耳的青云阁外,再就是龙庭阁为大头的各方势力,诸如剑山、龙门、雪月堂、明乾山庄,甚至山下有不少传闻,剑山山主,真实身份乃是青云阁一位名誉长老,修为极高,战力极强,跟青云阁主更是至交好友,有传闻说是那位徐涛的剑山山主,一身剑意,可冲云霄,数十年前曾有丹河境强者有幸亲眼所见剑山山主出手,一剑纵横三千里,方圆之内,尽是纵横剑意,天地变色。 当初就有人感慨,说是大秦京畿有枪仙王晟,青云天下有剑仙徐涛。 将青云阁方圆万里山河地理浏览了一遍,随手打出一道灵诀,在玉简堪舆上标记好一条路线后,直接向城外走去,因为时间宽裕,楚天打算路上慢行一些,去往剑山的路途,经过一座灵野平原,平原中心有一条灵野山脉横穿整个平原腹地,呈半月弧状,楚天便打算沿着那条山脉一路向西北行走,背负一柄青水长剑的楚天随手从路边折断一株野草,咬在嘴里,慢慢咀嚼,大有我所过处是溪山的安逸闲适,一路西北行,走过一条约莫数百里的官道,然后就是一片宽达百里左右的水泽,据说水泽中有一种红线水藕,先天蕴含浓郁的清灵道韵,虽然品秩不算多高,但蕴养心境效果其佳,便是对丹河境武道修士,都有不小作用,因此在青云城内价格不菲,甚至有人玩笑说这红线莲藕大有出淤泥而不染之气节,真如那红颜倾城绝代佳人。 水泽雾气朦胧,水韵比起寻常地方也就相应浓郁许多,楚天一路上见到不少在水泽中碰运气的散武修士,也不乏有几名青云阁弟子,想来也是,行走山野,最深入人心的便是散武修士的打杀劫掠,身为青云弟子,有近水楼台的千羽秘境不去,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跟散武修士争这一口饭吃,像个什么样子,那少数几人,估摸着是急需红线水藕,这才来碰碰运气。 不过以楚天的性子,既然闲来无事,自是脚下的路都要认真走过才行,虽然没必要特意挖地三尺去搜刮红线水藕,可若是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机缘,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结果还就真被楚天遇着了两节,通体晶莹如血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灵韵气息,入手更有一股冰清玉洁的爽适感。 因为是徒步而走的缘故,再加上楚天走的本就不快,短短百里水泽,楚天愣是走了两天,期间楚天还真就见着了一次趁火打劫,倒不是针对楚天,而是一名年轻修士,也不知是运气到了还是如何,竟是发现了一处红线水藕密集地,结果短短小半柱香,便挖出来了数十节水藕,可不就让从一边路过的修士红了眼,然后找了个山泽野修打家劫舍合理的理由,说是见者有份,那年轻修士自然不愿意,结果便大打出手,至于结果,有些出乎楚天预料,那三个看上去很是气焰嚣张的汉子,竟是被年轻修士一巴掌拍出去老远,让楚天摇头苦笑,好嘛,一名丹河境武道强者,竟是跑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挖藕来了,关键是你挖就挖吧,偏偏还露出一副差点就要喜极而泣的表情,任是谁也想不到这会是一名丹河境武道强者该有的风度。 跟那丹河境武道修士擦肩而过,楚天自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埋头赶路。 楚天倒是感慨,那丹河境的年轻人,倒是个脾气好的,也的确算那三个汉子的命好,这要是遇着一个脾气暴躁嗜杀成性的,可不就是三言两语丢脑袋的事情。 走过了百里水泽,之后是一片林木充裕的山岭,山体呈流线型,到处都是巨大且光华的青石,然后楚天就遇着了一些在青石上敲敲打打的修士,一问才知道青石中蕴含一种叫‘青彩’的灵石,是墨家炼器师入手的常用灵材,虽然不是很值钱,拳头大小的一块,也就半颗雪灵石,但是这片山岭的青石中蕴藏不少,一天运气好些,赚取百余枚雪灵石不是问题,楚天笑着道谢,还跟着在一处风水宝地的巨大青石上敲敲打打了小半柱香,结果只能怨经验不到家,一共就凿出来两块鸟蛋大小的青彩石。 在山岭另一处,遇着了针锋相对的两伙人,双方都是十数人,一伙身穿灰色麻衣,一伙清一色的藏青长袍,看样子比前者更显气度不凡,楚天路过的时候,那一伙身穿藏青长袍的人正好被前者包围在中心,显然气度不能当饭吃,武道修为要比对方差上一些,见着楚天路过,便抱拳要楚天相助一臂之力,说是事后必有重谢,楚天本就没打算多管闲事,只是心想既然遇上了,不如就劝解两句,若是没什么深仇大恨,能和气生财就和气生财,不说还好,这一说,结果那群藏青长袍中的一名青年顿时脸色阴沉,当场讥笑楚天莫不是对面请来的帮手,说不知哪儿请来的山泽野修,一看就是个贱胚子之类,难听至极,让楚天哭笑不得,估摸着那家伙也是平日在自家山头嚣张跋扈惯了,眼下境地也如此嚣张,楚天自然礼尚往来,对那群身穿灰色麻衣的人抱拳笑着说自己只要那个年轻人的命,身上的东西北分文不取,然后不等对方答应,楚天身影便已在原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站在了那年轻人身边,五指如钩,抓在年轻人脸上,手指凹陷如肉中,血流如注,再然后便死的不能再死了,让山岭中所有人顿时纷纷变色胆寒。 直到楚天离开很远,这才反应过来,也不打了,双方都是脸色惨白,胆战心惊的迅速离开。 楚天有些心不在焉,想起许多在暮霭城那会的光景,比如跟小安两人一次次的‘深入’山林之中当那猎杀妖兽的英雄好汉,被韩家为首的几人堵在城外揍的鼻青脸肿,前往白泽山脉试炼,见着林家子弟跟暮霭六煞惨烈厮杀的景象,还有方圆数百里的武道强者,齐聚楚家的那个场面,当时楚天就暗自感慨,人心不过如此,皆为私利二字,不过后来走的路更多了,楚天还是打心底承认,天底下是有真情的。 楚天之前还想着青云阁大刀阔斧的行径,会不会遇到一些顽固阻碍,毕竟大的反乱不会有,小的麻烦不会少,眼下只是走了这么点路,就觉得问题真不大,在青云阁眼皮子底下,那不知什么山头的家伙便能如此气焰嚣张,关键是太过外强中干,金玉其外算不上,败絮其中倒是真,这是不是因为青云弟子大多前往千羽秘境,极少出来历练的缘故?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一点,天底下的散武修士,在这些个武道豪阀氏族眼中,除了少数溪涧蛟,真的不怎么样。事实的确如此,若宗门豪阀子弟,过于苛刻压榨打杀散武修士,还能让一团散沙的散武修士长时隐忍,怒集一处,有一天轰然爆发,眼下这个天下世道,很难。 青云阁的动作无疑会死很多人,但是楚天觉得未必就是坏事,因为死去很多人之后,或许就能避免死更多的人,甚至于在一场清洗之后,更会有不少真正的巨梁大才浮出水面,成为青云阁的中流砥柱,同样也会有一些暗度陈仓浑水摸鱼之辈,会暴露于褪却的潮水之中,楚天觉得这场风雨,或许就是姬鞅大手笔中不起眼的一笔,至于波及会有多广,意义会有多大,楚天不清楚,也看不到,当然,也不会特意去看,刻意去想。 这一天,楚天爬上了一座不算多高的山头,打算休息一会,十数天山河之行,算不上多少收获,但心情却是很不错,一天比一天好,可能是因为十数天时间,楚天碰到不长眼的家伙有点多,见面的时候,自报姓名那叫一个嚣张,就怕对方不知道一个个家里老子是谁,姓什么,对于这种动不动就扯出祖辈耀武扬威,关键还是欺男霸女的货色,楚天打小就鄙夷痛恨,所以那些个家伙,无一例外,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家明明跟青云阁都能攀上些关系,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死了。 楚天坐在山头看着数十里外的一座城镇,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轻轻搓捻,轻声道:“杀一人为罪,杀百人为贼,杀万人为雄,杀十万人为皇为霸,杀尽天下人,为何?” 楚天抱着后脑勺,仰头倒地。 呵呵一笑,“杀尽天下人,为佛,为魔?” 然后楚天闭上眼,暗自叹息,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可惜自己还是变了。 只是这种事情,根本不用预料,便早已知道,所以楚天并没有太多执念,只是有些无奈,同时又很是庆幸。 无奈世事变化过眼云烟,庆幸自己一路行走,看到的山河天地不同,心境的变化,终究证明自己活着,而且很好的活着。 第315章 青云脚下的那些山河(上) 又是一夜明月当空,天亮之后,楚天起身向四周看了眼紫气东来雾霭升腾的壮阔景象,身影如烟一掠而下。 掠过最近的一座山头,继续向西北三十里,据说有一座方圆三百里的石林,在青云阁方圆百万里之内,极具盛名,全因这座名叫‘剑陵’的石林,蕴含极度浓郁的先天剑意,石林中孕育有一种叫‘剑丸’的灵石,色泽温润似春水,触之如羊脂玉石,圆滑而娇嫩,以手指轻叩有灵剑铮鸣声,被剑山山主称之为‘剑心点睛’,说是若能得到一枚剑丸,即便资质再差,都能够在丹室内温养出一道类似于武魂法相的剑灵,当然,品秩跟人之心性与剑丸品相牵连。 即便如此,这座被称之为‘剑陵’的石林,依旧有东玄东荒小剑山之称,被称为中央天地剑山第二,剑山之所以得名,除却位于东玄东荒,天高皇帝远,东玄州中央天地那边懒得计较,最大的根本,便得益于这座方圆百里的石林,只是不知为何,本应该是剑山囊中之物的百里‘剑陵’,并未被剑山封禁成为自家禁脔之物,但凡武道修士,不管出身武道豪阀宗门还是散武修士,只要腰包够硬,底气够足,缴纳一定的‘洗剑费’,都能够进入剑陵之中一探究竟,自碰机缘,之所以叫碰,据说剑陵之中所孕先天剑丸,皆能通灵,非有缘者不会现身认主,千百年来倒不是没有人以秘法强行拘押剑丸走出剑陵,但无一例外,最后的结果,走出剑陵三日之内,无一人活命。 倒不是没有人问过,剑山既是能与青云任何一峰并肩而立的存在,剑山山主更是元婴境巅峰的武道强者,跟那位青云阁主更是莫逆之交,占据百里剑陵,为何不圈禁起来,独霸机缘,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即便是那先天剑丸通灵自行择主,剑山弟子一人不行就十人,十人不行就百人,百人不行就千人,还是不行,那也没关系,无非就是十年百年,反正剑山千万年屹立不倒,剑山弟子便源源不断,剑陵正好作为一座源源不断的福缘根祇之地,这在整座天下,都是人之常情。 对此,剑山给出的答案很简单,仅十五字,‘我辈剑道,乃百兵之君,岂可担夫争道?’ 后有传闻,说是正是剑山此言,才使得那位青云阁主亲自赴剑山与那位号称剑圣的剑山山主坐而论道,从此视为同道中人,至交好友,也奠定了剑山在青云方圆三千万里的地位。 大概因为泉头活水的缘故,眼下剑陵之外,方圆十里,便形成了一座与千羽秘境外围相似的武道市坊,不分昼夜,人声鼎沸,热闹至极,据说仅凭此,剑山每年的钱财收入,便有数百万月华石之巨。 眼下坐镇‘剑陵’的,据说是剑山山主一位嫡传弟子,非但如此,那个叫司马奎的中年男子,更是出自青云云鼎一脉司马家族,先天剑胚,九岁武魂觉醒,剑气冲斗牛,映照半座云鼎峰夜亮如白昼,大概是其身份过于特殊的存在,数十年间,这位剑陵守门人利用手中职权,愣是积聚了数不胜数的天材地宝,有小道消息,云鼎峰每年灵宝积聚,有一层出自这位家族肱骨之辈。恰逢十数年来,那位剑阁阁主闭关参悟龙门之境,整座剑阁便对司马奎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有一点,在司马奎掌管剑陵的数十年间,整座剑陵城镇的面积倒是由方圆三十里,扩张到了方圆八十里,甚至于在司马奎的广泛交友下,让这边剑陵本就极高的声名人气,更是如日中天,每日各处慕名前来的武道修士,数不胜数,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一点,即便如此,在司马奎的掌控下,剑陵城镇也是张弛有度,人多是不假,鱼龙混杂也不假,但是真没人敢随意捣乱,尤其是近几年,司马奎更是在剑陵城镇中心,打造除了一座小剑阁,美其名曰更好坐镇百里剑陵,这倒没什么,关键是那以剑阁为中心围拢四方的十一座高阁,竟是分别被取名‘醉生、凝香、红尘、弈吟、聆音、凌云、宵香、伊人、紫轩、醉月、翠锦’,可不是一个倚红偎翠,让人瞠目结舌,比关键更为关键的是,这位剑山阁主的嫡传弟子,非但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更是‘师出有名’,在中心小剑阁上,有一座通体璀璨的剑阵,远远看去如高山流水,说是他司马奎曾得到一部传承,乃是上古佛门中的欢喜之法,融于剑道,经过数十年衍化,终于大成,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光明正大的醉卧美人膝,何况那些个被锁在楼阁中的女子,甭管是什么武道豪阀子弟,还是俊俏的散武修士,都是自愿而为,至少从未流露出别的传闻。 剑山山主嫡传弟子,青云云鼎一脉核心子弟,光是这两个头衔,可不就是叫人心生仰望,只是不知为何,近来一向张狂的司马奎突然好似变了个人似得,极少出现在外人视野中,让人有些不明所以,甚至一些慕名而来打算一夜鱼水之欢,来进入剑陵的俊俏侠女,也都是吃了闭门羹。 楚天在剑陵城镇一座并不起眼的酒楼停下,要了一壶灵茶,心情舒爽,顺势饮茶,其实是很不错的光景,只是让楚天有些无奈的是,一壶‘春草茶’,竟是要五十枚月华石,让楚天忍不住心里咒骂,虽说茶水蕴含一丝灵韵在其中,但也只是最平常的茶水,若不是一路上风餐露宿,再就是想要顺耳听听这些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一些个有意思的小道消息,需要占这么一张桌子,楚天真是打死都不愿意进来。富时人情暖,穷时世态凉,人心就是如此奇妙,估摸着是因为听闻了青云阁最新动向,那位云鼎峰主闭关不问世事,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风吹草动,酒楼中的一些人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有些人开始小声嘀咕议论,楚天听着那些怨言心里好笑。 好嘛,原本还以为那位名叫司马奎的家伙,这些年的辛苦经营,该是得钱得利得人心,没想到也是一群饭桌上的酒肉名声,原本想着喝完一壶茶就赶紧溜的楚天,难得有心情再当一回冤大头,愣是咬咬牙,掏出来一百多枚月华石,要了点清心饭菜,是剑陵西南方春阳湖中的一尾灵鲤,还有一壶豪饮三口就能下肚的灵酒,细嚼慢咽,竖起耳朵听着那些个小道消息,原来是当初青云阁主亲赴剑阁坐而论道,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一见如故,而是实实在在的厮杀了一场,不过当初消息封禁的厉害,这才没有传出来,眼下那位剑阁阁主与其说是闭关修炼,不如说是闭关养伤,至于伤势重不重,不好说,但是的确不能轻易离开剑山,至于青云阁为何允许剑山封疆裂土,甚至任由外面那些传闻一传十十传百,外人有不少猜测,但众说纷纭,各有各的小道消息和道理,到底没有一个真假定论。 然后由此说道那叫司马奎的家伙身上,说是当初那场大战之后双方签订的契约,算是钉入剑山的一条内线,否则剑山也不可能允许司马奎这些年的作为,只是眼下青云阁内部好像出现了些隔阂,这才让司马奎收敛了许多,说到司马奎,就不得不说青云阁外门弟子招收,剑陵之所以一天比一天人多,竟是跟云鼎一脉的外门弟子招收还有牵连,这也就难怪了,青云天下三千万里,谁不想成为青云阁弟子,说到司马奎这些年对寻常散武修士武道氏族的搜刮,一些修士毫不掩藏脸上愤恨,连带着咒骂青云阁也真是瞎了眼,就算是制衡剑山,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货色。 楚天在酒楼听了一会,大体上也听明白了一些,实在是没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竟这么多,简直比那女子心思的九曲十八弯还要来的复杂,一口饮尽最后一口酒,起身向外走去。 所谓的剑陵,楚天并没有多大在意,能被剑山霸占,青云阁对门口这块肥肉视而不见,还对外开放,不说是沽名钓誉,但想要出一件品秩极佳的剑丸,想来不是多容易的事,至少这种运气,楚天不信自己会有,再就是自己有短刀‘明法’在手,也的确不缺一道剑灵,何况自己的武魂法相内,岂止有一枚剑灵在? 走在城镇街道上,看着摩肩擦踵的来往人群,楚天想着自己要不就逗留两天,然后再去往剑山看上一看,见微知著,青云阁周围各方势力的动向流转,最能说明眼下那场欲来风雨的来势缓急。 正想到这,楚天便看见街道管拐角处,一行三人神色倨傲的向自己这边走来,不同于寻常散武修士,那几人一看就出身武道豪阀宗门,不是青云阁弟子,衣衫胸口也没有剑山标识,倒是有一轮皎月刺绣,栩栩如生,如夜间雪月图,为首一人,身材不高,但是给人一种结实健壮之感,在他身边,一名姿色寻常的女子,身姿妙曼,虽说脸蛋实在算不上一等一的美人,但是行走之间,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成熟风韵,不得不让人感慨,当真是顾盼生姿,除此之外,另外一名灰袍老者,凌厉眼神中,更是毫不掩饰那种强者看待蝼蚁的那种傲慢目光,老人目光环顾城镇中人影摩肩擦踵的景象,尤其是瞥向中心那座抬眼便可见的剑阁,满脸讥讽之意更胜。 楚天只是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啧啧惊奇,好像自己来的挺是时候。 第316章 青云脚下的那些山河(中) 原本打算先在城镇溜达一番,趁着那名叫司马奎的家伙最近一些时日的收敛,去剑陵走上一遭,然后再前往剑山一探究竟,看见对面走来的几人,顿时改变了想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群若是没看错出身雪月堂的家伙,是来找司马奎落井下石来了。 楚天来到青云阁的时日算不上有多久,但是对于包括龙门剑山雪月堂这些个声势较大的豪阀宗门,早有留意,根据楚天得来的消息,雪月堂跟剑山一样,都是青云方圆万里之内能数得上的武道宗门,虽然宗门底蕴要比剑山逊色一筹,无奈雪月堂山门传承来历极大,乃是一部上古月神族的残缺传承,最为世人说熟知的便是一门叫‘心弦’的神通术法,能感知武道修士心率波动,倒是不能窥探他人心中所想,却能感知体内气机流转,心意善恶,除此之外,还有一门叫‘月刃’的术法神通,具体根源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威势之强,只要见识一次,便能铭记于心,雪月堂堂主曾问道于青云阁,据说那位执掌青云戒律的长老下山之后,上山之前,亲口称赞,‘月刃看似如新月升空,有平庸之嫌,其余味绵长,似烈酒烧肺腑,大江起浪潮’。 短短一句话,在那之后,雪月堂便跻身青云天下最正统煊赫的宗门之一,要知道能被青云阁戒律长老亲口称赞这句话,分量之重,无异于一名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亲口称赞一名后辈甲子之内元婴可期,至少武道术法,在青云天下,已是站在山巅的佼佼者。 事后有人后知后觉,想来也是,若没两把刷子,敢前往青云阁登山问道?就算是有那胆子,也没那脸皮才对。 眼下一行人走在街道上,眼看就要与楚天擦肩而过,那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突然停身,转头看向楚天,微笑道:“这位师弟对咱们三人好像很感兴趣,不如一起同行?放心,我郭玉林最是喜欢结交英雄豪杰,我一看师弟跟咱们一样,就是那志同道合之人。” 虽说楚天覆盖面皮看上去要比对方更年长不少,只是世间天下,本就强者为尊,武道境界高者为先。 楚天讪讪一笑:“多谢郭师兄看得起,只是我这神桥三境武道修为,还是不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郭玉林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楚天这么直接婉言拒绝,眼下楚天虽然一身水洗长袍看上去还算清朗,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武道豪阀大族出身,何况就算是一些出门历练的武道豪阀子弟,生怕顶着宗门家族名声束手束脚,或者是行走在外不露黄白,可那身上的沧桑气息,不会作假,一看就是走过了不少山河才能集聚起来的那份气韵,不是常年刀尖舔血的散武修士,难不成还是那不想靠宗门家族自力更生的痴傻之辈?再说了,楚天眼下脸上覆盖的那层面皮,一看年纪就不算太小了,还在神桥三境摸爬滚打,想来也是因为没有关系拜入武道豪阀宗门,眼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只要跟他们雪月堂挂上关系,可不是寻常散武修士做梦都碰不到的机缘? 楚天双手抱拳,朝中年男子微微躬身让出道路,后者皱了皱眉,愣了片刻,见楚天态度不似作假,还有一股诚恳敬重之意,摇了摇头,缓缓道:“既然如此,郭某自然不好强求,以后师弟若是有空,可以去往雪月堂坐一坐,就说是我郭玉林的朋友,当然了,郭某行走山河,最是讲究一个眼缘,以后师弟若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管大小,只要在我郭某能力范围内,只需传个信,郭某一定会相助一二,算是咱们萍水相逢,同道中人的意气之诺。” 这次轮到楚天神色微愣了,第一次相遇,何况真的跟眼前这叫郭玉林的家伙所言一般,萍水相逢,这过于热情了吧。 看到郭玉林身边的丰腴女子微微皱眉,楚天赶忙反应过来,一脸的神色恭敬,略显诚惶诚恐的忐忑道:“那就多谢郭师兄了,以后若是有空,楚真一定会登门拜访。” 郭玉林哈哈一笑,朝楚天轻轻抱拳,转身离去,极具风采。 都说武道豪阀宗门狗眼看人低,自以为背景靠山够大,性情桀骜不说,还看不惯散武修士野狗刨食的粗鄙作为,遇上了不仗势欺人讥讽两句就不错了,哪有这般和颜悦色的?一来二去,路上一些行人看向楚天的目光,都是透露着一股羡慕之色,这可真是出门踩了狗屎,这么大的狗屎运,就这么砸在了头上,相反,看向雪月堂几人的目光,则是带着深深的敬仰敬佩了。 楚天看着郭玉林几人继续前行,直到对方走出十数丈外,还保持双手抱拳之态,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不断嘀咕,传言果真不假,好生厉害的心道术法,之前楚天还有些怀疑,能凭借玄妙神通,以无形气机凝聚类似无形丝线的东西,牵连双方心意律动,感知气机流转心意善恶,莫不是哄人的,眼下算是见识了。 走出百余丈后,一身成熟风韵的丰腴女子看向身边中年男子,皱眉问道:“郭师兄,那家伙就是一个寻常的散武修士,你跟他废什么话?” 中年男子从袖中取出两颗铜铃般的核桃珠子,在手心轻轻旋转,眯眼笑道:“奇了怪了,先前我明明觉察到那人意识中有一种类似于我们雪月堂‘心弦’的错觉,倾泻而出后,能窥探天地气机气韵,更像青云阁的一种拓碑手法,从天地间拓印事故人情的脉络根祇,他山之石,只是在我跟他意念接触的一瞬间,偏偏毫无异样察觉。” 丰腴女子转头看向中年男子。 郭玉林哈哈一笑,“可能是我的错觉,毕竟那人就算手段再高明,神桥三境的武道修为做不了假,甚至先前我特意在一瞬间流露而出的杀机,虽然不是针对他,但他体内下意识调转的气机流转,就算是有所藏拙,也不会太多。” 丰腴女子笑了笑,这方圆千万里,都是在青云阁的眼皮子底下,何况这儿除了剑山便是他们雪月堂,哪有多少跟脚极深的山泽野修。 跟在中年男子身边的老人突然笑道:“那小子的武道修为不假,但是身上的武道气运,不差。” 丰腴女子微微一愣,疑惑道:“小子?” 老人眯眼一笑:“是个年纪不大,在脸上覆盖了一张面皮的小子,估摸着是常年行走山河,不是打家劫舍见不得光的事情干的多了,仇家太多,便是心性谨慎的油滑之辈。” 郭玉林笑了笑,“王师伯说的是,不过咱们今儿来着可不是游山玩水,就不多惹事了。” 丰腴女子难得被勾起一丝好奇,呵呵笑道:“这些个山泽野修真是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先前那覆了张面皮的家伙,长得咋样,要是个俊俏小子……” 不等女子说完,郭玉林便看了女子一眼,后者赶忙捂嘴咯咯一笑,“开玩笑,郭师兄你还当真了。” 郭玉林眯眼向前望去,一座城府门口,有几人正缓缓走出,灰袍老者哂然一笑,实际上这些年,雪月堂跟剑山之间,生死大仇没有,但一些个小的恩怨,真是不断,试想一下,方圆千万里,青云阁一家独大,天底下的洞天福地秘境,风水宝地就那么些,除却那些个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山泽野修,如他们这些看似风光的雪月堂、剑山、龙门、明乾山庄,哪一个不得多出一分山泽野修身上才该有的杀意血性,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不学那豺狼虎豹,还不是早早的就得被饿死? 老人有些好笑,这一次竟是剑山传给他们雪月堂消息,说是只要能打杀了那叫司马奎的家伙,剑山愿意拿出剑陵两成的收成和管理权限,交给雪月堂,这让身为雪月堂长老的老人就有些嚼味了,一向跟自家剑拔弩张的剑山,会传出这种消息?关键是堂主还没半点犹豫的答应了。 老人呵呵一笑,嚼头够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跟青云阁最近风声动静有关系,他当年还是散武修士的时候,可是看过一篇山下王朝的地方传记,说是在一处叫大乾王朝的地方,一位驻守边关的将,为了喂养出一支虎狼之师,和平盛世,让自己手下的悍兵枭将扮那寇掠边关的敌军,以战养战,死了活该。 老人突然看向身边的中年男子,感慨道:“等这一战过后,玉林你要收敛一下锋芒,蛰伏一段时日。” 郭玉林皱眉看向老者。 老者脸色阴沉,“你不觉得,咱们此行颇有蹊跷?再就是,除了那龙门,不管是剑山还是咱们雪月堂,或者是那一向保持中正庸和的明乾山庄,这些年为何能顺风顺水的在青云阁眼皮子底下当那封疆大吏?” 一向心性极好的中年男子蓦然皱眉,“为何?” 老人嗤笑一声:“若是之前青云阁为了打消王朝的顾虑,这才故意留下的一些破绽缝隙,方便青云阁默认王朝光明正大安插眼线棋子,或者以此来恶心青云阁自己,或者本就是王朝中的那位或者青云阁自己扶持的势力,帮助门内弟子砥砺武道,内忧外患,毕竟如此才能长久屹立不倒,退一步来说,咱们雪月堂,何时跟他剑山如此好说话了,这么多年的仇怨,虽然不大,说解开就解开了?” 郭玉林沉声道,“就连王师伯都不知道内幕?” 老人深吸了口气,“剑山不一样没人知道,当年那位山主,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是真的重伤闭关养伤,还是去游历大好山河?或者是那位山主跟本就是青云阁的长老供奉,一切都是障眼法,打一棍子再给颗枣子,类似于王朝的王霸之术,稳固方圆千万里的人心,山水根本,气机运数。” 郭玉林皱眉不语。 剑陵城镇中心那座城府数里外,楚天登上一家极高的酒楼,提前要了一个视野极佳的包厢,难得大方一次,要了一桌的灵酒菜肴,坐在窗口向城中心那座广场望去,闲来无事,便从当初剑一赠送给自己的那枚青玉福地佩中取出那座拳头大小的‘飞来峰’,一路走来的确不宽裕,也就极少喂养这座山根水灵脉,眼下不愁钱财,也就可以放心温养一下,之前在砥砺峰踏足魂武三境后,武魂法相再次觉醒,轩辕青青便传授了楚天一门叫‘灵犀’的炼化灵诀,取自‘灵犀所致,万物由心’,是一门品秩极高的炼化神通,不管是淬炼法宝,炼化本命物,或者温养飞来峰这种灵宝,都适用,甚至到了一定程度,以这门法决淬炼的物品,能跟心神生出一种玄而又玄的灵犀之觉,眼下楚天便取出了数十枚月华石,以灵诀慢慢淬炼成碧水溪流般的灵韵,注入飞来峰中,异象横生,灵韵如同一条环山而绕的青色蛟龙,缓缓游弋,自行飞旋,融入飞来峰中,原本寂静无声的飞来峰,顿时发出一阵好似稚童欢畅的清脆声响。 楚天啧啧感叹,可真是个烧钱的行径,只是心里想着轩辕青青那丫头说这玩意淬炼到一定程度,非但能如明法短刀觉醒器灵,更是最上等的天地灵宝,纵横穿梭山河虚空,一日千万里,心里难免有些期待神往。 之前在街道上遇着的郭玉林一行几人,楚天之所以很是恭谨,一方面是不想节外生枝,再就是除却那个叫郭玉林的中年男子,一身武道修为已半步丹河境,那眼神透露着阴骘的老头,更是实实在在的丹河境武道强者,没半点气机隐匿,除此之外,楚天还是觉得这场看似雪月堂趁势落井下石的行径,不像表面这般简单,以及心神深处,觉察到的那股天地间人心那种悄无声息的蠢蠢欲动。 以楚天的眼界,以及一路上行走山河,对天地人心山河脉络气机运转的抽丝剥茧,能清晰觉察到,这好像是青云阁稳固此方天地的手段之一,如同一张蛛网,以青云阁为中心,向四方扩散,随时都能收紧或者松弛。 楚天低头看了眼悬浮手心的那座飞来峰,小小山根,已初具气象,山清水秀,雾霭朦胧,楚天不知为何,突然轻声感慨,“真的是冥冥之中?还是早有安排?” 因为楚天还觉察到,这座飞来峰的清灵水秀气韵,竟是跟轩辕青青传授给自己的那道清心凝神雕琢心境的法决如出一辙,无心之间,能砥砺净化心底的那份浓郁修罗杀意。 楚天慢慢吐了口浊气,抬头望向窗外,那边,依稀可见,风雨欲来。 第317章 青云脚下的那些山河(下) 透过窗口,楚天能清晰看到那座被称为小剑阁的府邸门口,一座面积不算多大,也就千丈有余的广场,两方人马渊渟岳峙对立当场。 自然不是有人上门挑战,原本对外号称正在闭关的司马奎便直接出门迎战,而是那名叫郭玉林中年男子,再卖了一桩机缘,随意找了个散武修士,只要能在门口将那叫司马奎的缩头乌龟叫骂出来,不需要出手,只需要站在后面看戏就成,事后他郭玉林会带着引荐成为雪月堂外门弟子,危险自然是有,但是稍微用脑子一想,既然这雪月堂的人敢亲自登门踢场子,自是有备而来,赢大输小,一旦赢了,那不亚于投胎转世再重新做一次人。 结果刹那间可不是有十数人扯开嗓子对着剑阁府邸破口大骂,龟孙儿子王八蛋,爹娘祖宗十八代,怎么给劲怎么来。 有人带头,短短一瞬间,原本十来人的局面再一瞬变为百人的壮阔画面。 那可真是叫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一个人,便是司马奎定力再好,也忍不下这般无异于挖自家祖坟的泼天屈辱。 让人更好笑的是,那些咒骂最卖力的,偏偏是往日对司马奎最恭谨敬佩仰慕之人。 一时间,整个剑阁府邸,连带着剑山,都差点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唾骂。 好在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越是骂的卖力,越是外强中干,随着司马奎亲自走出剑阁府邸,便一股脑不要命的往后退,跟一线大潮似得,颇为壮观。 司马奎神色清冷,望着门庭外围拢的人群,目光缓缓扫过,“雪月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跟我剑山撕破脸皮?或者说是觉得我司马奎好欺负?” 郭玉林轻轻一笑,向前走出一步,缓缓开口,“司马兄你这可就误会了,小弟我在那雪月堂,一直听闻司马兄你在这边打造了一座小剑阁,传承一门欢喜之法,金屋藏娇,巫山云雨,听说甚至有不少仙子侠女亲自登门,自荐枕席,更有那敬佩你的亲自送上自家道侣妻妾,咱们同是男人,师弟我怎能不羡慕?夜夜笙歌,还不耽误武道修为一日千里,这不,今儿终于有时间前来请教一二。” 司马奎脸色阴沉如水。 郭玉林哈哈一笑,“师弟我也不想太多,只要将那门欢喜术法交出来,再顺便送给师弟我……嗯,听说你这小剑阁周围有十一座春潮阁,想来里面的仙子姐姐在里面也都憋了慌,不如这样,顺便一同送给我,师弟我一定铭记在心师兄你的这份传道之恩,如何?” 司马奎大声怒道,“郭玉林,你这是挑明了要跟我不死不休了?!” 郭玉林闻言微微一怔,赶忙摆手笑道:“司马兄你这是哪里话?师弟我虚心前来请教,如何来的不死不休?” 这番言语,便是心性定力再好,岂能忍受? 司马奎沉声一喝,一脚猛然踏地,身形骤然前倾,一身气势,如长虹冲天而起,尤其是背后一尊巨大金佛法相,双手高举,一柄赤金光华流传的剑虹直直劈下。 实际上司马奎在半日前便得到消息,说是家主无故闭关,至于什么叫无故闭关,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根本就是扯淡的事情,但是司马家族身为青云四大砥柱之一,便是有事,能有什么事?司马奎也就没当回事,只是暂时收敛一下风头,派人分别前往青云阁剑山查探虚实,直到先前收到消息,说是雪月堂有人光明正大向这边而来,看似来者不善,司马奎这才意识到不对,只是司马奎能执掌剑陵数十年,身为丹河境武道强者,自然不是外强中干的那种花架子,需知即便搁在百年之前,在天才扎堆的青云阁,他司马奎也能算得上最是木秀于林的那一撮,甚至在剑道一途上的造诣,能跻身青云新十人之列,被誉为‘佛陀金钢剑’。尤其是这数十年来,他司马奎坐镇剑陵,以剑陵中的先天剑意砥砺自身武魂法相,让本就三重觉醒的武魂法相,更是臻至圆满化境,甚至于让他觉察到了一丝第四重觉醒的迹象,尤其是在当年得到那门欢喜术法之后,这名司马家族的天之骄子,更是以千百名女子阴元淬炼出一道类似于武魂法相的佛子金身,外人极少知晓,正因如此,他丹河境中期的武道境界,全力一击,不会比任何丹河境后期的武道修士差半点,甚至于跟丹河巅峰的武道强者都有一拼。 采撷女子阴元开辟第二武魂法相,不得不说,这门上古佛门传承下来的欢喜功法,的确称得上独树一帜,便是毫无武道天资的人,都能凭此大道登顶。 自从成为名义上的剑山山主嫡传弟子,司马奎已许多年不曾出手,对于眼下登门的郭玉林三人,司马奎倒不是真怕了,而是他能感觉到,眼下非常时期,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在这之后,还有没有阴谋阳谋,若是平时,有人胆敢上门来找事,根本无需他司马奎亲自出手,只是眼下,一天之前,剑阁中的那些长老,竟突然齐齐向自己告辞说是接到密令返回剑山有事。 司马奎心神凛寒,却不敢有半点大意,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些,关键是之前依仗青云阁司马家核心弟子身份,根本没将这一连串变故放在心上。 楚天坐在酒楼窗口看着府邸门口那边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心想自己来这一趟真是巧,下一刻便瞪大了眼睛,一脸想要骂娘的冲动。 只见声势如怒雪卷春雷的司马奎,那足以轻易斩杀任何丹河中期的全力一剑,在前冲途中,好似被一股无形罡风迎面而来,再然后便是在周围闪烁起一连串的雪白光幕大阵,以那灰袍老者为首,在郭玉林跟丰腴女子齐齐踏出一步,双手打出一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法决后,被雪白光幕笼罩的大阵,便如有神鬼相助,一道道雪白长龙或拔地而起,或凭空生成,不止是模样好看,气势也壮阔无比,让周围观战的人满脸错愕。 堂堂坐镇剑陵的丹河境强者,剑山山主弟子,青云司马家嫡系子弟,就这么被灵纹大阵困住之后,不断左冲右突,还不断躲避那一道道拔地而起的雪白长虹,左摇右倒,前仰后倾,好不狼狈滑稽。 好嘛,难怪三个都不足丹河境后期的雪月堂武道修士敢这么正大光明的来此挑战司马奎,原来是在这之前,早有准备,神不知鬼不觉下布下了这座灵纹大阵,攻防相得益彰,品秩之高,显然是困杀丹河巅峰之下的武道修士,错错有余。 灵纹大阵外,郭玉林满脸笑意,眯眼往向府邸中心的那十数座春潮楼,听说还被司马奎分别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然后收敛视线,笑问道:“怎么样,司马兄考虑的如何?师弟我跟你可是掏心掏肺的真诚相见,一见面就送你这么大一份礼,上哪儿还能找到这么大的诚心去?” 郭玉林脸色一变,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一群被你玩烂的破鞋,你真当郭某愿意看一眼?没了剑山的护身符,郭某今日想让你生,你便生,想让你死,你绝见不到明天的日头,只要你交出武道传承,我保证饶你不死。” 灵纹大阵中,司马奎脸色狞厉,死死盯着郭玉林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司马家好歹也是青云四大主脉之一,哪怕眼下有些变故,总有一天也会要你雪月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郭玉林摆了摆手,哈哈笑道:“哎呦呦,吓死老子了……” 他脸色一冷,讥笑道:“就算我郭玉林求死不得,也不是你司马奎能看见的了。” 郭玉林逐渐敛去脸上讥笑,一语道破半个天机,“自古以来,尾大不掉这么个说法你听说过吧,你司马奎不管是剑阁弟子也好,还是青云司马弟子也罢,我郭玉林今日既然能站在这里,可不是来听你抖搂这些个背景底牌的。” 司马奎站在灵纹大阵中,沉声道:“你想要杀我司马奎,倒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府邸大门突然再次打开,十数名女子踉跄从府中跑出,梨花带雨,撕心裂肺,,一个个听闻风声,竟是不知死活直接冲入灵纹大阵,看的周围围观之人目瞪口呆。 这十数名女子,自然只是府邸那十一座楼阁中的十之一二,其中女子,有当年被他风姿吸引,有被他才情折服,有被他强行掳走,日久生情,林林总总,反正不管合不合适,般不般配,不管是凡俗小家碧玉女子,还是武道豪阀大家闺秀,都有。 郭玉林以往也只是听闻司马奎那些个风流韵事,眼下亲眼所见,也是目瞪口呆。 酒楼之上,楚天瞪大眼睛,你娘的,这算不算牡丹花下死? 一名头戴金钗的女子满脸泪水,扑到在地,她望向郭玉林,“求你放过我们一次,我告诉你,那些术法,在那十一……” “住口……” 不等那女子说完,司马奎顿时大怒,目眦欲裂,一剑递出,从女子后背穿心而过。 女子回过头看着眼中那男子,脸上竟是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容,她跟他曾是青梅竹马,他曾跟她说,此生只爱她一人,在天愿作比翼鸟,做那逍遥天地的神仙眷侣,可是他得到那门术法后,一个个女子涌入她眼帘,她不怪他,只是忍不住伤心,因为她只要看见他,就知道自己多喜欢这个男子,她也曾无数次想要杀了他,然后自己一起赴死,可是始终下不了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先前那几句话,只是她觉得,自己能死在他手中,他随后也会跟着命丧此地,竟是升起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高兴和畅意。 郭玉林微微一怔,眼神顿时整齐一股炽热光芒,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害得我费了多少脑子,想了种种可能……” 眼前局势变幻,可谓叫人眼花缭乱,一个个围观之人瞠目结舌,郭玉林身后,丰腴女子一脸鄙夷,觉得杀了眼前这家伙,都是脏了自己的手。 灰袍老者却是阴深一笑,看向郭玉林,“外面这些个娘们归我,里面剩下的,随你挑。” 大局已定,丰腴女子秀眉微蹙,也不掩饰满脸厌恶,瞥了灰袍老人一眼,扭转丰腴腰肢,一闪而逝。 天底下不少男人,最不是东西,那些个怪诞癖好,简直让人作呕咋舌,那名叫王帆的老头,便是其一,喜欢女子身份尤胜姿色千百倍,尤其是那些女人味极熟的妇人,越是对自家男人死心塌地,自家男人境界越高,名声越大,抢过来玩弄过后越是引以为豪。 郭玉林哈哈一笑:“王师伯都这样说了,师侄哪有不从的道理。” 话音过后,他双手猛然合十。 原本光华平缓的灵纹大阵,顿时如飓风骤起。 第318章 东海尤有血君子 凉风习习,堂堂小剑阁阁主,剑山剑陵守门之人,短短一炷香光景,死不瞑目。 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甚至郭玉林都有些不明所以,若是放在平时,即便雪月堂跟剑山有再大摩擦间隙,他都懒得来剑陵这边自找没趣,一来是真正的捉对厮杀,他的确不是司马奎的对手,再就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怎么都轮不到他郭玉林,哪怕他是雪月堂祖师堂十八名嫡传弟子之一。 可天底下的无奈之事,或者说天底下的玄妙所在,就在于此,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在这之前,他不过是听说过司马奎的名声而已,连萍水相逢都没有,然后就接到了这么个任务,再然后就是眼下这副景象。 郭玉林驻足原地,吐了口浊气,在雪月堂的十八名嫡传弟子中,他最多只能算是中等之资,不明白为何会在这场风波中被推出来,说实话,这让郭玉林心里有些郁气,比自己强的,比自己差的,都不少,怎么偏偏是自己,还好有王师伯跟着压阵,不然他还真不乐意走这一遭。 郭玉林看向那些被灰衫老者禁锢一起的妙曼女子,没由来的心神烦躁,当年原本想拜入青云门下,误打误撞成为了雪月堂嫡传弟子,原本以为自己算是苦尽甘来,后来才知道,山上豪阀的嫡传弟子,也不是好当的,那份勾心斗角和背后捅刀,丝毫不比自己当年一人行走山河的时候差半点,听说现在东海那边气运复苏,年轻一辈的武道天骄,跟雨后春笋似得,一撮撮的往上冒,尤其是青云阁近来收了一个名誉弟子,更是越三五个境界虐杀对手,不在话下。 这么些年来,郭玉林心里第一次这么大起伏,听说司马奎得到的那门上古佛门欢喜术法,能借助女子阴元在体内重塑一道类似于武魂法相的神通,当年有人亲眼所见,司马奎凭借那术法神通斩杀了一名高出自己三境的武道修士,看来自己此行,还算是有不小的收获。 楚天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娘的,这才叫雷声大雨点小,自己白花费了两百多枚月华石,抢占了个这么好的隐蔽位置,原本还想看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来着。 看了眼窗外府邸那边人海渐渐散去的景象,楚天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向外走去。 府邸门口广场那边,郭玉林瞥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司马奎,眉心一道血槽流血不止,触目惊心。 郭玉林看向灰衫老人,轻声问道:“王师伯,接下来如何?” 老人望着那些女子,阴恻恻一笑,“我在外面等剑山的人过来,你去里面那十一座剑楼,有多大收获,看你小子的本事和运气了,不过那什么欢喜功法,记得给师伯我拓印一份。” 郭玉林想了想:“剑山那边真不会有什么变故?” 老人讥笑道:“青云阁跟大秦王朝那位明面上早已撕破脸皮,若是我没猜错,当初那些消息,便是从青云云鼎一脉透露出去的,至于那剑山,上面的人到底是谁,不好说,但既然让咱们过来,堂主亲口答应的事情,不会有多大变故,不过除了堂主默认的那是一座剑阁,别的东西最好不要动,免得最后惹一身骚。” 郭玉林向灰袍老人微微抱拳,“师侄知道了。” 灰袍老人咧嘴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枚釉色漆黑的精致瓷瓶,轻轻掂了掂,轻声自语道:“嘿,没想到我这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老头子,到头来还能赶上这么一遭,是觉得我这老不死的,临死之前好散发一些余温,还是如何?” 说到这里,老人将瓷瓶收起,站在那闭目养神。 可能青云天下所有人都忘了,三百年前,曾有一位名动天下的……魔头?或者说是枭雄,最是喜欢吞噬人神魂精魄,在所有神魂精魄中,越是那些天资卓绝的江湖后辈,越是品相极佳,对自己的武道根祇裨益越大,这跟那些个丰腴妇人女子一个道理,当年刚得到那门法决的时候,常年游历于凡俗市井坊间,老人就最是喜欢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虐杀年轻一辈武道天骄,偷取霸占他人妻妾,是老人平生最大爱好,只是后来被十数名元婴境武道强者追杀,九死一生,这才苟且偷生,渐渐消失在人视野,多少年过去了,老人自己都记不清了。 老人呵呵一笑,武道天骄如雨后春笋的大世,是该找个解闷的日子,重出江湖了。 楚天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想着接下来要不就去那座剑陵看一看,司马奎横遭惨祸,剑陵十有八九已经封闭,但是听说剑陵外面有一座悬剑崖,是一座怪石嶙峋高达数百丈的石壁,据说数百年来,但凡在剑陵中有所斩获的武道修士,在出来后,都会在悬剑崖上留下一道剑意,百年积聚,颇为壮观。 估摸着是城镇这边常年人来人往,三教九流,四面八方都有,常年见惯了生死厮杀,对于小剑阁那座府邸的变故,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并没引起多大轰动,最不济就是咒骂两句,再加上剑山那边有十数名长老护法闻风而来,很快就稳住了局势,使得整个城镇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顺着一条通往剑陵的青石大道一路走去,约莫一柱香时间,便看到了那座屹立眼前的高大石崖,一道道剑气纵横其中,宛如一幅壮阔的山河画卷,仔细看去,有些像是山河起伏,流转不定,还有些像是天穹云海,浪潮滚滚。 哪怕历经百年光景,那些剑意仍旧没半点消退迹象。 在悬剑崖下方,是一块被磨平的青色石碑,上面篆刻着数十道悬剑崖上剑意最是波澜壮阔的剑灵详细,先是在剑陵中得到的剑灵之名,再是剑灵形状品性,然后是剑山对剑灵的几句简单评析,其中最上面的几行,分别是‘无陵’、‘井寒’、‘规矩’和‘琴羲’,剑意凛冽,有江河决堤势如破竹入东海的恢宏气象。 对于那四道剑灵的评析,虽然字数不多,但每一句,都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浩然恐怖的威势,‘山无陵天地绝’、‘井寒低云疾风色青’、‘规矩之内谁与争锋’、‘琴羲倥偬天地共鸣’。 只是看着眼前青色石碑上那一道道恣意纵横的石纹篆刻,楚天便忍不住暗自感叹,好一个风华正茂,惊天地泣鬼神,只是不知道,百年之后这些个留下剑意纵横的武道天骄,如今是不是依旧意气如当年。 …… …… 东海之滨,原本方圆百里的白泽山脉,有一座雄城拔地而起,短短数年光景,便有成为东海之滨第一城的迹象。 距离白泽城东方数百里处,一名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缓缓而行,身后东海,大浪拍岸,千堆雪卷,年轻男子右手一柄铁骨折扇,轻轻摇晃,哪怕男子行走速度极慢,仍旧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风雷之声,在周身激荡盘桓。 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自然是从东海之中重返东玄大陆的吕真,他抬头看了眼依稀可见的高大城池,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讥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什么狗屁的正邪之分,善恶之别,在真正的好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想当年白泽秘境初现世,他吕真拼着万劫不复的后果,押注在楚天身上,原本以为出来之后,便是山高天地阔,乘风化龙,没想到青云阁跟血魔山竟是如此不要脸面,为了所谓的机缘传承,联手封禁白泽山脉方圆数万里天地不说,更是在短短半月光景,打杀数百名进入白泽秘境的武道修士,若非青云阁觉察到人心戾气的积聚,不想彻底撕破脸皮,生怕吃相太过难看,他吕真怕是早已化为了一副白骨。 吕真突然停下脚步,眯起双眸看着当初自己入海之时才刚开始建造的城池,深吸了口气,丹河巅峰,还差一步跨足元婴谪仙境,虽说在青云阁血魔山这两大宗门面前依旧不值一提,但先收回一点利息,不难。 何况吕真有一种错觉,自己踏足元婴谪仙境的契机,在此一举。 数年前,曾在此地追杀被迫入海,九死一生。 数年后,我吕真便以当年屈辱洗炼武道入元婴。 吕真狠狠抹了把脸,娘的,我吕真消失这么些年,整个东海怕是早已忘了我‘血君子’的存在。 环顾四周,抬头看了眼天色,吕真并未急着直奔白泽城而去,既然这趟返回大陆,卷土重来,自然要声势大一些,不过在这之前,除了知己知彼,还要万事俱备才行。这短短数日光景,吕真已经暗中打听了不少近年来东海之滨诸多内幕,当年自己被追杀入东海后,没过多久,青云阁便跟大秦王朝彻底撕破脸皮,如今的东海之滨,方圆千万里,局势可谓风云诡谲,虽然看上去青云阁一家独大,实际上除了血魔山背地里虎视眈眈,更是渗入了不少大秦王朝的棋子,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如今的东海,不动则已,一旦有一方出现异动,便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惨烈局面。 对于这些,吕真自然不会在意,山泽野修,孤家寡人一个,水深浪急才更好。 时间慢慢过去,吕真突然抬头向天空望去,黑云压城。 风雨欲来。 吕真眯眼一笑,一手负手,一手轻摇折扇,向城中走去。 青衫飘摇。 吕真手中,铁骨折扇好似与九霄雷云互生呼应,隐有雷弧滚动。 今日之后,我吕真之名,将再度名扬东海。 第319章 君子礼尚往来 白泽城中,一座名叫有客来古怪名字的酒楼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年轻男子一身大红长袍,手持冰晶琉璃扇,笑容温醇,女子同样一身毫不低调的金丝紫衫,笑容妩媚。 对于这座白泽城,众说纷纭,有说自从当年白泽秘境完全现世后,青云阁血魔山一场大战,血魔山败走,便完全掌握在青云阁手中,如今坐镇城池的乃是青云阁一位战力极强的元婴谪仙境强者,还有说青云阁跟大秦王朝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地里撕破脸皮,就像这座白泽城,看上去平静如静水湖面,背地里青云阁跟大秦王朝早已暗中角力如火如荼。 各种传闻,林林种种。 一身大红长袍的年轻男子看着眼前狐媚妖艳的女人,神情古怪,倾城的出现的确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只是细想之下,却又在情理之中,如今东玄东荒,可谓风云变幻,大势携裹下,便是寻常元婴境强者,都只能随波逐流,一个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的惨淡结局,何况随着天地风云渐清明,暗流涌动渐明显,除却青云阁血魔山两座屹立于万千武道豪阀宗门头顶的存在,有谁敢跟大秦王朝掰一掰手腕,就算是敢,也没那个能力,何况是传闻风波比大秦王朝更底蕴浑厚的东海蜃岛,一开始并没多少人看在眼里,可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才发现整个东玄东荒,这一股势力好像早已渗入了所有宗门豪阀。 一身大红长袍的年轻男子,自然是当初在青云阁禁地闭关的剑一,或者说是剑一的一道神魂分身,他看着桌上灵酒菜肴,给外人看见,唯有两字,豪奢,竟是以八道天灵地宝烹饪而成的‘醉八仙’。笑道,“没想到倾城仙子竟能亲自前来。” 尽显风情万种的女子嫣然一笑,“可是我看剑一公子好像并不欢迎小女子前来啊。” 剑一微微一笑,懒得跟着娘们针锋相对,实在是很难讨到什么好处,抬手敲了敲盛放菜肴的杯盏,色泽温润如玉石,声若大瓷小开片,自顾说道:“好一个醉八仙,真是一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倾城扯了扯嘴角,轻声道:“那个叫姬鞅的……前辈,见了一次我们蜃岛太上大长老。” 剑一点头哦了一声。 倾城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裴宫那老东西,若非因为天地束缚不能亲自前来,想来现在早已亲自登岸了,不过即便如此,我得到的消息,那老东西一脉的弟子,也是几乎倾巢而出,目的除了我,便是趁着东玄东荒的大势,吞下乱世气运,从而为真正踏足东玄大陆做准备。对于这些,大秦王朝那位不知如何跟那老东西搭上的线,也很默契,所以接下来这小小白泽城,会很热闹……” 剑一皱了皱眉,问道:“你跟那位姬鞅前辈接触的比我多,知不知道那位前辈所谋划,到底是什么?” 倾城讥笑道,“这应该去问你那位楚师弟,不应该问我。” 只是她脸上很快升起一抹潮红,双眸烟波流转,尽是炙热,随后双眸紧眯,神往道:“我倒是听说,那位姬前辈,千年之前曾以整座东玄州半数气运搅动天下风云,纵横捭阖与天道争锋,从而整座东玄州春秋战乱,山河更迭,数百年不曾有太平盛世,这才有了大秦王朝的趁乱崛起,如此想来,千年之后,此次的风云变幻,剑锋所指,也得是整座东玄大陆的天翻地覆。” 她看了剑一一眼,“是不是很憋屈,你剑一当初的认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崩塌殆尽,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沦为风云大势中很不起眼的一枚棋子?被别人玩弄于鼓掌……” 剑一一脸古怪,看着自顾自说的女子,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在楚师弟那没少开门见山?不应该啊。” 倾城秀眉微蹙,看着剑一,“你什么意思?” 剑一哈哈大笑道:“不然你一肚子闷气跑着来挖苦我?” 倾城顿时怒道:“放你个屁……” 剑一一脸的毫不在意,瞪大双眼道:“倾城仙子你这可是有失风度啊,难怪这么长时间,我那楚师弟对不不光是没了贼胆,连贼心都快没了。” 倾城死死的盯着剑一,对峙半晌,突然讥笑道,“真是可怜,原本还是整座青云天下屈指可数的天之骄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沦为了跟大秦王朝不值一提的气数之争的棋子,最可怜的是,哪怕知道真相,也没半点反抗之力。” 剑一笑道:“好像你的处境比我好很多一样,对着一个糟老头子看了这么多年,也难怪你养出了这么一身尖辛刻薄的脾性,嗯……也不对,不是有个说法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倾城仙子你所走的武道路数,好像跟那上古道教一脉的天人开窍,还有那什么上古佛门的识藏开灵有些根源,既然我那楚师弟看不上你,我看你不如深入龙潭虎穴,好在那老东西背后狠狠捅上一刀,多解气,是不是?” 倾城脸若冰霜,凝视剑一,难得没有出声,只是周身杀意如疾风卷浪,汹涌澎湃。 剑一翻了个白眼,心道跟个娘们一般见识,也太掉面子了些,索性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想着接下来怎么兵来将挡,只是想了想,觉着有些头疼,便坐直身狼吞虎咽桌上灵酒菜肴,如今的天下大势,可不就是跟着一桌的丰盛菜肴一般,波澜壮阔,那些个天之骄子,就像这些天材地宝,都逃不过烹饪洗练的命运,至于谁能侥幸乘风化龙,不好说。 想到这,剑一心里没由来升起一股倦意,自己这么些年的执念,是不是真值得? 不过他很快便一要摇头,重新恢复清明。 剑一想了想,说道,“咱们也别在这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还是那句话,我剑一别的不问,只要是不与我背道而驰,怎么都行,至于你的事,不管你来此有什么目的,我都不去问,不过若是阻碍我的脚步,不管你们是谁,我剑一绝对不会有半点留情。” 倾城讥讽道:“有本事你就去追本溯源,去想想你们莫家当初如何沦为的过街老鼠。” 剑一眯起双眸,望向这个世间女子极品,呵呵一笑,“你怎么不说让我跟天地讲一讲道理,天下风平浪静不好,非得不是疾风骤雨,就是地动山摇。” 倾城针锋相对的看了他一眼,“就是。” 剑一懒得再说话,难怪自己这辈子就不喜欢跟女人打交道,烦人不说,还真是记仇,何况这娘们当年跟楚天之间的各种恩怨,管他剑一什么事? 双双沉默。 只是犹豫了一会,剑一还是主动说道:“据说此次大秦王朝来了个分量不轻的家伙,好像是那个枪仙王晟的嫡传弟子,除此之外,蜃岛在大秦王朝的不少棋子,也都会一同前来,我最多也就只能挡下这些人,至于你们蜃岛那边过来的,你自己好好掂量算计,毕竟当年的辰山,就算历经万年,所剩下的那些底蕴,支撑几个不比你倾城差的天之骄子,不难。” 倾城皱眉道:“你只是一道分身,能挡得住?就不怕魂飞魄散,武道根基跟着遭受牵连?” 剑一无奈道,“有什么办法,该有的劫数,躲是躲不过去。” 倾城露出一脸可怜的神情,“真是可怜你了。” 剑一一脸认真的点头,“你这才发现?” 倾城脸上清冷瞬间消散,嫣然一笑:“跟你这么一个可怜的家伙拌嘴,真是没劲。” 剑一静静望向楼外。 再没有当初的那份山高月小明月清风的闲情逸致。 头顶天空,蓦然间,风云变色。 黑云摧城。 剑一深吸了口气,好一个礼尚往来! 视野之中,但见有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横立虚空,负手而立,衣衫飘摇。 周身,紫黑雷电,如丹青圣手笔下青墨走龙蛇。 剑一笑了笑,脸上满是无奈。 好一个帝折一出,九霄雷动! 只是想想当年青云阁留下的那些腌臜事,偏要自己擦屁股,再壮阔的画面,也觉得有些头疼。 倾城眯起双眸,望向横立虚空的年轻男子,笑道:“当初连神桥境都算不上的家伙,这么快就丹河巅峰了?” 剑一站起身,揉了揉眉心,看向脸色玩味的女子,“你熟悉?要不出去说两句,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嘛,大水冲了龙王庙,多不好。” 倾城媚眼笑道,“不太熟悉,倒是有些恩怨。” 剑一顿时黑着一张脸,倾城看着这位青云第一人难得在自己手里吃瘪,微笑道:“这家伙的武道传承,属于上古雷罚真君,那柄篆刻‘雷君亲敕’的铁骨折扇,虽说是上古圣器帝折,但是缺少关键的器灵,所以也算不上太棘手,不过有一点,眼下他等到这一刻前来,显然是算准了会占据天时地利,你只要拖着在雷云散尽之前不败,便算赢了一半,根据我们辰山记载,帝折所能牵引天地雷源,一元至九宫,凭借这名叫吕真的家伙眼下境界,最多也就是四象生发境,凭借你剑一的能耐,想来不成问题。” 剑一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女子,“要不你来?” 第320章 吕真还礼青云阁 酒楼中,倾城只是一声讥笑,就噎死了剑一,“行啊,在那之后,不管是大秦王朝的来势汹汹,还是蜃岛的势如浪潮,都交给你了。” 剑一便无奈的揉了揉脸,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身,眉心处,一柄透明幽绿似冰锥的剑纹,缓缓闪烁,随即周身方丈之内,剑纹若游鱼,密密麻麻,游曳不定,让原本静止的空气,格外璀璨。 倾城皱了皱眉,眼前这个被誉为青云年轻第一人的家伙,眼下看来,当真是没半点败絮其中的样子,那股凛寒剑意,让她心神深处升起一股心悸的感觉。 剑一神色肃穆,轻声道,“一会我出手之时,你可要仔细看好了。” 倾城跟着站起身,点头道:“放心,保证大秦王朝的那些眼线,一个跑不了,若是真有人胆敢黄雀在后……” 倾城突然顿了顿,女子媚眼尽是风情万种,只是那股风情,让人不寒而栗,手心一柄短刀悬于手心,轻轻颤鸣,身侧桌椅,砰然杂碎,木屑纷飞。 辰山在数万年前能屹立于东玄一州亿万豪阀宗门之上,传承底蕴岂是寻常人能揣度想象?即便当初天地大道法则崩塌,逃离东玄中州,于东海之中苟延残喘,万年谋划,千年积累,这份积聚许久的气魄,便是站在青云阁面前,也能称得上是庞然大物,甚至于破开天地禁制,完全现身东玄东荒,大秦王朝都要俯首称臣。身为蜃岛圣女,倾城历经三世转生,哪怕如今武道修为尚未恢复巅峰境界,摘下寻常元婴谪仙境强者头颅,有何难?倾城深呼吸一口气,女子胸脯微微颤动,峰峦起伏,只是剑一并没有心思跟着女子拌嘴,呵呵一笑,“先行一步。” 倾城负手而立,站在窗口,俯瞰整座白泽城,整座城池画面,映入眼底,这一刻,原本妩媚极尽妖娆的女子,眉宇之间,尽是英朗豪气。 城池中,随着天空黑云压顶,街道行人分分抬头,有人神色愕然,有人神色惶恐,有人神色不明所以,风雨欲来,杀机凛冽,很快,所有丹河之下的武道修士,都是觉察到心口如有一块巨石压下,慌乱向城外奔去,一些个自恃修为的武道修士,先是眉头微皱,随即愕然无语,接着哈哈大笑,环顾四周,最后望向城墙高处,一掠而去,显然是打算近距离观看一场好戏,更有一些毫无武道修为的凡夫俗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巨大力道扯起硬生生抛入空中,向城外摔去,好在那股巨大力道恰到好处,有惊无险,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双腿发颤,站不直身。短短小半柱香,原本繁华喧闹的白泽城,便人去城空,倾城嘴角玩味,看着一些个趁乱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以及那些越上城头看戏的武道修士。 空中黑云弥补,如有人携东海滔天之水摧城而来,伴随着吕真手中铁骨折扇与天空交相辉映,电闪雷鸣,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好似天神降临。 吕真对面,一袭大红长袍缓缓升空,剑一同样负手而立,周身剑纹不断流转,与对面之人遥遥而立,悬空站定后,负后一手搁在腹部,轻叩身前一柄凝聚成实质的剑纹,轻声笑道:“青云阁剑一,敢问师兄可是九霄吕真?” 吕真眯起双眸,随即爽朗大笑,“今日还礼青云阁,剑一师兄接好了。” 先礼后兵,话音落下,吕真手中铁骨折扇猛然一震,九霄之上,一道水桶粗细的紫黑雷弧轰然砸落,直直向剑一撞去。 在那道紫黑雷弧砸落瞬间,一些原本自恃修为在城头观战的武道修士,顿时脸色惨白,忙不迭向城外掠去。 只是一击,这哪里是什么丹河之威?便是元婴境也不过如此。 剑一脸上依旧笑意温醇,右手抬起,双指并拢,轻轻一推,周身一层冰晶剑纹应声而起。 先是在头顶三寸之处缓缓停滞,随即出现在一丈高空,继而空中涟漪闪烁,不见踪影。 刹那之间,空中顿时响起一连串惊雷炸裂轰响。 先是一声平地滚惊雷,然后是春雷连绵不绝,轰鸣不断。 虚空之上,那道紫黑雷弧之下,一连串冰晶剑纹如同一尾尾走江入海的长龙,激荡起十数丈尾翼长虹,与紫黑雷弧撞在一起。 每一道剑纹炸裂之下,皆有雷弧被削平一尺。 足足十数息后,空中雷鸣轰隆声才慢慢消散。 城池之中,一些楼阁殿宇高处不胜寒,在雷鸣炸裂过后,轰然坍塌,斜斜坠地,乱石纷飞,木屑四起。 那座依旧木秀于林的酒楼之上,倾城扯了扯嘴角,花里胡哨,虽说双方第一次交手,有那么几分问礼的意味,只是这么一抖楼,气机倾泻之下,整座城池可不就跟着遭了秧,不过正因如此,让这位不能以常理揣度的女子,对剑一吕真两人的了解,才更深了一些,虽说两人第一次交手,算不上针锋相对,但是对灵元气机的掌控,显然已超出了寻常的丹河巅峰,光看每一座楼阁炸裂处人影攒动,便可见力道掌控的精妙绝伦,倾城眯眼一笑,手心短刀刹那一分二,二分四,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吕真瞥了眼城池内人影四处掠去被一刀斩落的滑稽场面,瞥了眼酒楼高处,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竟是当初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狠辣娘们,只是他很快便收回目光,笑着向剑一望去,看来外面的传闻也不尽为真,对于眼前这位名动青云天下的年轻楚乔,吕真自然早有耳闻,力压方圆三千万里剑道一头的存在,没想到竟会被自己在这里遇到。对于剑一,实际上吕真的观感一直不差,毕竟那些个煊赫的传闻不管多么花哨,那个叫楚天的家伙对眼前这人的赞扬一向不低,当初还说过剑一跟他吕真不一定能做得成朋友,但是双方之间,一定很对胃口,吕真也没想到两人会以这种方式相遇,不过有一点,仅仅一招吕真对于这个名叫剑一的家伙,便打心底佩服,先前接下自己那一道雷弧,可不仅是境界够高,实力够强,便能做到,实际上最根本之处,还在于那一道雷弧之上的气机流转,毫厘之差,可就不是简单问礼这般简单了,而是实实在在势大力沉的杀机,非但无法寻出那些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武道修士,更是能让剑一一击不成露出极大破绽。 吕真朗然一笑:“不愧是青云剑一,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 剑一咧咧嘴,问道:“你听说过我?既然这样,咱们要不打个商量,这打也打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大家出来混的,无非是争那一口气,当初是我青云阁做的不够地道,剑一便在这向吕兄赔罪,请吕兄喝上一壶好酒,咋样?” 酒楼那边,倾城一脸的讥笑,跟楚天那家伙能混到一起去的家伙,果真都是一丘之貉,只是下一刻,倾城便笑了起来,只听那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轻声笑道:“托你们青云阁的福,我吕真被逼入东海,这些年顿悟九霄玄雷共一十八道,只要剑一师兄能接下九道,便如剑一师兄所言,如何?” 剑一一脸苦涩,皱眉道:“打打杀杀多不好?” 吕真呵呵一笑:“处处与人为善,如何混江湖?” 剑一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咱们说好了,九道雷弧,便是九道,君子一言,不带开玩笑的。” 吕真手中折扇骤然合拢,这次原本黑云压成的恐怖天空,随着一声闷雷炸响,厚重云层,先是开天一线,然后一道紫黑缠绕的雷网顷刻化为一道雷云漩涡,直直向剑一头顶轰去。 剑一脸色沉重,显然清楚这些势如破竹的雷源威势之强,双手同时抬起,眉心那道隐烁不定的剑纹也是骤然放大,一瞬百丈,冰晶光华璀璨,方圆千丈之内,虚空有肉眼可见的涟漪先是缓缓顿滞,然后发出一阵水凝冰的噼啪裂响。 天地冰封,剑鸣颤动不止。 双手同时并拢剑指状,直直指向九霄虚空。 吕真呵呵一笑,这是要一鼓作气才罢休? 他手心铁骨折扇骤然抛向空中,非但没有因为剑一的全力出手而又半点惧意,反而战意更盛。 九霄雷动,可不是虚有其名。 随着铁骨折扇抛入虚空,如浪潮起伏翻滚的雷云猛然一顿,随即如一道铺满天穹的海龙卷,疯狂旋转,龙卷之中,似有天龙咆哮,雷电交织,天地震颤。 这一招,名叫‘海啸’,乃是他逃入东海之上,于怒海中打潮半载所衍化而成,其精妙所在,如同怒海龙卷,方圆万里浪涛齐齐压下,以天地之威,镇压人命。 剑一望向黑云搅动天地的壮阔景象,双手五指猛然挥下,头顶灵纹剑虹似冰雪炸裂,天地间碎琼乱玉。 你有天地之威,我可方寸之间自成天地! 剑纹洒落天地,不见坠地,而是齐齐悬浮虚空,刹那形成一道光华璀璨的冰晶剑纹大阵。 刹那之间,天地虚空,一线黑云疯狂旋转,雷弧齐齐垂下,一线剑意横生,冰晶剑纹碎琼乱玉,好似天地一分为二。 …… …… 东海东荒龙骧城。 自从秦江天坐镇城主府以来,定下条条规矩铁律,原本山河之间到处英雄豪杰打家劫舍的场面急剧减少,甚至于整座城池方圆数千里,出现一度千年难见的太平盛世。 只是千万年传承,那些深入人心的武道脉络,哪里是这些简单的规矩说能束缚,新官上任三把火后,便重新形成了另外一种心照不宣的风俗,那些个刀尖舔血的散武修士,你们砍杀你们的,只是每过或十年或五年,便要面对一场生死角逐,只要能活下来,便可称为城主府客卿供奉,从此平步青云,否则便怪不得别人,只能临死之前想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英雄好汉了。 这不过表面迹象如此,实际上背地里的暗流涌动,即便是龙骧城方圆数千里的武道豪阀,都不曾知道,哪怕有些察觉,也很快便被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吸引视线,等再反应过来是,便已是四面楚歌的惨淡境地,莫名其妙的就在其他武道氏族宗门的夹缝中,淹没在历史长河。 近日来,秦江天的心情很是不好,即便他这边消息再如何闭塞,也听闻了青云阁上层的风云变动。 他正想着要不要亲自前往青云阁,登山看望一下许久不曾去过的宗门,顺便打探一下消息,然后他就看到一名头戴方巾的中年儒士,蓦然出现在大殿门口,缓缓走来。 中年儒士跨过大殿门口,呵呵笑着看了秦江天一眼,轻声笑道:“秦城主,许久不见了。” 第321章 造化为工,生死莫测 看过了悬剑崖,楚天继续一路西行而去,比起之前的平野山川,明显要不同许多,每十数里,随处可见行走山河或寻天灵地宝的武道修士,有散武修士,同样有剑山雪月堂这种宗门子弟,比起青云阁弟子,武道一途,琐碎的辛苦显然要多太多。 亲眼见识了青云阁的规矩,楚天自然不会认为青云阁弟子的武道登顶就会轻松了,相反,真正人心处的勾心斗角和厮杀,一点不会少,甚至于家族宗门传承,嫡传弟子之争,更好的修炼资源抢夺,厮杀和争斗只会更惨烈,毕竟散武修士的算计和打杀劫掠还都在明面上,明火执仗,持刀杀人,青云阁弟子大多却都在背地里,不过寻常武道修士的那种艰辛,显然是朝不保夕的那种,好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穷富各有忧愁不为人知。 路过一座叫墨水池的长河,楚天遇着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看身上衣衫标识,应当是三名底蕴背景名声都不显的武道氏族子弟,两男一女,约莫二十多岁,两名青年男子都算的上玉树临风,女子更是身材苗条,出落的清水芙蓉,三人一起行走,原本楚天也只是偶然路过,恰巧三人在河畔一座破旧古祠里触动了一座灵纹禁制,好在有惊无险,一阵阴冷罡风吹过之后,古祠中那尊本就破破败的泥塑雕像,竟是从中心直接裂开,露出后面一张石台,石台上,是供奉的一张莲花台,历经无数岁月,尤有粉青色光华似涟漪缓缓流淌。 显然,那座莲花台是一件品相不错的法宝,应该已经超出了寻常的灵器范畴。若是仔细看去,能看见莲花台九九八十一道花瓣围拢处,有一颗碧水玲珑的微小圆珠,散发着浓郁水韵精华。 楚天自然认识,那一刻小巧玲珑的碧水圆珠,是一枚能够凝集水运的灵珠无疑,对于水属性的武道修士,只要含在嘴里,便如置身于水韵浓郁的洞天福地,可让修为进境一日千里。甚至于楚天在一本叫《水源》的堪舆典籍中看到过一些玄妙趣闻,说是上古之时天地之间的五行属性,皆有五种本源,五行相生相克,同种属性之间,同样如此,对于这一点,楚天最初有些怀疑,但是随着一路的山河游历,楚天对于这种一开始认为纯属扯淡的言谈,竟是已经深信不疑,无他,皆因楚天一路上,便以纯粹剑意从天地之间剥离炼化出了属性不同的雷池剑阵,只是除却那座雷中雷,其他四座,估摸着是天地变幻的缘故,如迟暮老人,所蕴含灵韵寥寥无几,气若游丝。 至于那莲花台上的碧水圆珠,显然是蕴含一丝的火源属性,水火相融。 楚天想了想,便隐匿身形,躲在暗处远远观望,倒不是楚天起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心思,东西是好,但是对于楚天来说,拿到手也就是锦上添花,对于水祠的那三人,想来是实打实的雪中送炭,何况人家三人机缘巧合才碰到的,楚天还没那心思出手抢夺,只是楚天好奇的是,那明显是出身同门的师兄妹三人,对于这桩机缘,该如何取舍,或者说是如何分配。 跟散武修士临时组队不同,遇到惊喜之外的机缘,往往都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谁的拳头硬,谁的底牌大,谁的谋划深,算计狠,便能拿到机缘,同一宗门家族出身的武道修士,往往没有这么多事,但是见识了青云阁各脉之间的争斗,楚天觉得也不是那么回事,同门师兄弟,一同行走山河,其实更多在意的不是那份香火情,而是自己的那张脸面而已,一路走来,楚天亲眼所见的同室操戈,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便直接内讧的事情,不少。 退一步来说,便是素有文风清韵的苏家,事到临头,人心处都差点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何况是寻常宗门氏族。 楚天觉得自己眼下闲来无事,琢磨琢磨这些无聊的事情,看看人心百态,他山之石,也是很不错的经历。 那名身穿淡紫长衫的年轻人,眼神先是游移不定,只是很快将那份心思隐匿起来,看向另外一名同门师兄,笑道:“这件莲花法宝,既然跟咱们珺婧师妹武道本源法相契合,不如就送给于师妹好了,等以后咱们一起出门历练,遇上了别的机缘,再做定论。” 另外一名身穿青色纹理长袍的年轻男子看了紫衫年轻人一眼,便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反正咱们拿了也比不上于师妹用处大,寂然师弟你都说了,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年轻人一边说着,便笑着上前,小心翼翼将那莲花台拿在手中,轻轻触碰,还有珠帘相碰的清脆悦耳声,递给一侧的妙曼女子,打趣道,:“合该珺婧师妹你有这份机缘,以后咱们于家,又能多出一名丹河境武道强者,就是不知道咱们家族哪个年轻俊彦能得到师妹你的芳心了。” 年轻女子俏脸微红,羞怒道:“于涛大哥你莫要在取笑我了,不然看我以后还理你。” 名叫于涛的男子哈哈一笑。 一身紫衫的年轻人眯眼望着眼前女子,面若桃花,好一个香靥凝羞一笑开,真真的令人痴迷,百看不厌。 年轻人环视一周,望向水祠外风吹草动日光温和的景象,笑道:“于师兄咱们就别逗弄师妹了,这墨水池有些古怪,不如先离开此地的好。” 于涛点了点头,看了看年轻女子,再看向紫衫年轻人,小声笑道:“我觉得寂然师弟你就很好,今年才不过二十六吧,就已经是神桥后期了,不说搁在剑山,便是搁在青云阁,也算是不差的武道天骄了,这些年愿意委身在我们于家,别跟我说是觉得我们于家有多好,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了我这珺婧师妹,没关系,你只要努力,我看有戏。” 于珺婧本就通红俏脸更是恼怒,“师兄……” 于涛哈哈一笑,摆手道:“走走走,得了机缘,此地不宜久留。” 率先向水祠外走去。 女子狠狠的看了紫衫青年一眼,再愠怒的盯着于涛,跟着向水祠外走去。 紫衫青年一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一脸这事真跟我无关的无奈表情。 楚天看着这副光景,觉得很有意思。 这让他想起了在千羽秘境中碰到的季咲然师兄妹三人。 只是下一刻,便异象横生。 以水祠为中心,墨水池四周,顿时升起一股水汽流转的光幕,雾霭朦胧,只是片刻,便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为让人心惊骇的是,雾霭之中,有丝丝缕缕如墨汁铺展开来的浓重黑线,密密麻麻,似虫蛇攀爬。 紫衫青年看到眼前景象,脸色大变,顿时祭出一件光华流转的方印,猛然向周围水雾撞去。 不料这一撞之下,声势浩大的方印,竟是如泥牛入海,一阵挣扎,很快便没入那些漆黑丝线,消失不见踪影,紫衫青年更是惊吼一声,好似陷入水雾涟漪中,不见踪迹。 于涛见着眼前情景,心神大震,正喊了一声寂然师弟,便被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围拢起来,做困兽斗。 名叫于珺婧的年轻女子,心情起伏,一脸色惊慌失措,她虽说武道资质极好,年纪轻轻便已是神桥三境,可在家族从未出门历练过,眼下情景,让她如何不惊。 于涛手中金精钢刀不断劈斩,每一道凌厉刀罡下,便有十数道漆黑丝线溃散泯灭,可即便如此,双拳难敌四手,依旧寸步难行,他看向女子,大声喝道:“珺婧师妹跟紧我,先冲杀出去再说。” 女子艰难点头,勉强挤出一条水彩灵带左支右绌。 于涛心中大骂,真他娘的见鬼了,这墨水池在这儿流淌了几百年,这破烂水祠也存在不知有多久,从未出现过什么奇怪异变,怎么会如此巧合,三人莫名其妙撞上了这么大一桩机缘,紧接着便陷入如此险恶境地。 虽是如此,于涛也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那位寂然师弟平安无事。 那个叫萧寂然的年轻人,实际上是三年前于涛一次出门历练偶然所遇,原本是充满戒备之心的同行游历,只是后来慢慢经历了几场风波,双方配合的极有默契,再者走过的山河多了,心里的那些防备芥蒂便慢慢淡化,之后愈加投缘,便慢慢成为武道登高途中的朋友,之后于涛邀请萧寂然前往自家做客,恰巧被他看见了于涛的这位名叫于珺婧的师妹,顿时惊为天人,便委婉说自己散修一个,四处漂泊不定,若是不嫌弃就投身于家当个供奉客卿之类的话,于涛自然清楚这位寂然师弟的那点小心思,对于萧寂然,说心底话,于涛还算很看好的,无奈于珺婧对萧寂然好像并没多少心思好感,一来二去,便有了眼下的心照不宣。 只是情爱一事,本就是双方的事情,跟那武道机缘一个道理,可遇不可求,于涛也只是暗中叹息,祝这位寂然师弟好运。 于涛深吸了口气,周身灵罡如浪潮翻滚,不断向四周激荡而去,随即手腕在腰间抚过,祭出一件通体雷光四溢的方鼎,沉声道:“我用这尊雷光鼎破开此地灵纹大阵,师妹务必跟紧我一起冲杀出去。” 女子黯然点头。 于涛手掌一震,钢刀顺势悬于头顶,双手持雷鼎,嘴里念念有词,很快便看见雷鼎变幻成一条通体雪白的雷蛇,向前方激射而去。 于涛双目猛然怒睁,沉声喝道:“开!” 顺势一刀劈下,雾霭朦胧的天地蓦然被裂出一道雷光缝隙,然后他一步踏前,向外冲去。 能在青云阁周围屹立不倒的武道氏族,不管名声大小,底蕴想来都不会太差,先前那尊雷鼎,便是于家弟子行走山河的底牌手段之一,被称作‘天雷裂空鼎’,实际上是灵纹师以天地玄雷炼化而成的攻伐雷池,先前那尊雷鼎,即便是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都未必能挡的下来,足可见雷鼎的品秩,的确不差。 只是下一刻,原本就要被裂开的水雾灵纹大阵骤然一颤,一道通体如月华的方印轰然砸下,本就气势不足的于涛被突如其来的灵罡直接轰在胸口,狂喷鲜血,倒飞出去。 跟在于涛身后的女子,脸色顿时惨白毫无血色,惊慌失声道:“于涛大哥……” 然后便看见一名紫衫青年,从水雾中慢慢走出,他一手横拖那枚方印,头顶有一团淡金色刀罡如鱼游曳,笑道:“于师妹,不用担心,于涛师兄还死不了。不如我帮你们一把,破开此地山水迷障?只是于师妹这几年可真是让师兄我很是伤心啊,你说我耗费这么大气力,到头来救了一个被别人压在身下的女子,算哪门子的事?” 水雾之中,女子娇躯颤抖,眼神说不出的惊怒交加。 萧寂然哀叹一声,“算了,怎么说,是个男人,都不能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深陷死地而无动于衷,是不是?” 于涛从远处踉跄起身,抬手抹去脸上血污,走上前来,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萧寂然啊了一声,一头雾水道:“于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萧寂然啊,咱们都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师兄你问这话委实可笑。” 于涛口干舌燥,额头渗出层层细密汗水,“寂然师弟想要如何,直说便是。” 萧寂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淡声道,“简单,这么些年,咱们的交情也都不是假的,我对咱们这位珺婧师妹那可是一见倾心,别的不说,这几年我费了多少心思气力,于师兄……于大哥你可是清楚的吧,次次碰壁也就算了,可怎滴,这不要脸的娘们几次故意外我面前跟那个叫蔡武军的家伙勾勾搭搭,你说这两人要真是情投意合,我萧寂然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偏偏故意做给我看,恶心的我不行,还以为我不知道,事后还装出一副清纯娇羞惹人怜的模样,这算哪门子的事儿?当我萧寂然是傻子,是冤大头,钓鱼呢?看看能从我身上钓出多少宝贝出来?” 于珺婧脸色惨白,眼神恶毒。 于涛叹息一声,“我一直都很看好萧师弟你的。” 萧寂然瞥了眼毫不掩饰恶毒眼神的女子,笑道,“怎么样,事到如今,只要于师兄帮我杀了这娘们,我便放你离开,或者……珺婧师妹,你自己留下一道本命神魂,甘愿成为我萧寂然的奴仆,只要服侍的让我满意,自然留你一条性命?” 萧寂然哈哈一笑,“怎么样,我是不是还是很讲情分的?” 于涛心神凝重,沉默不语。 于珺婧神色恶毒,死死盯着那个这些年都让人看似如春风和煦的年轻人。 于涛哀叹一声,“既然如此,萧师兄,你动手便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于涛认了,生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是行走山河,早晚都得有这一天。” 于珺婧眼神不断变换,挣扎不已,她终于双拳紧握,渗出血丝,阴沉道:“你说话算数?” 萧寂然微微一怔,好似没料到眼前女子会说出这番话来,点头道:“自然算数。” 一向娇羞温婉的女子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就要向自己眉心拍去。 萧寂然暗自叹息,心里生出一抹黯然,只是很快便抚平心境,沉声道,“我萧寂然果然是眼瞎了,怎滴会看上你这种不要脸皮心思好恶毒的娘们?除了一副皮囊有点用处,嗯……不过话说回来,一副皮囊也够了。” 于珺婧微微停顿,脸色阴沉,“你不用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萧寂然哈哈一笑:“有意思,还算有点脾气,不算我萧寂然这双狗眼完全瞎了,可惜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副皮囊,实际上对我萧寂然……” 他抬起右手,缓缓竖起食指,在空中轻轻摇晃,“真没什么用处!” 于珺婧心神一震。 空中水光一闪而逝,女子来不及反映,身体轰然倒下,许久才有一道血痕有血丝缓缓渗出。 于涛心神翻江倒海,“丹河境?!” 萧寂然一袖砸下,于涛整个人倒飞而出。 只听那人冷笑道,“小小一个于家,也敢在我青云阁门下如此鬼鬼祟祟吃里扒外,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三日之内,自己清理家们,否则后果自负。” 他顿了一下,淡声笑道:“有什么不服,想要报仇,尽管来青云阁找我。” 至于于家,想必早已灰飞烟灭。 萧寂然瞥了眼七窍流血的青衫男子,摇了摇头。 为何要最后留他一命,自然是这几年,名叫于涛的男子任何抉择心性,都让萧寂然打心底认可,哪怕最后一次抉择,也没让他萧寂然失望。 只是于涛武道资质不差,运气不好,偏偏是于家子弟。 事事无奈,莫过于此。 萧寂然转过头,水雾渐散,向水祠另一处看去,“还不出来?” 楚天慢慢走出,讪讪笑道:“这位师兄,我只是路过,只是路过,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既然师兄你是青云阁的高人,就别跟我一般见识,权当没看见好了。” 萧寂然呵呵一笑:“大道朝天,可你偏偏往我这边撞,怎么办?” 楚天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小心翼翼道,“师兄你说怎么办?” 萧寂然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地上那座莲花台蓦然光华闪烁,一闪而逝,萧寂然脸色古怪的看着一处身影慢慢浮现的枯瘦老人,皱了皱眉,旋即一脸古怪愕然,看向楚天笑道:“开个玩笑,既然是大道朝天,那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好了。” 楚天赶忙点头笑道:“自然自然。” 楚天看着萧寂然转身一闪而逝,脸色古怪,说不上悲天怜人,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灰,万物为铜,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同门之间的心性拔河,在最初看到萧寂然眼中的那抹游移不定,楚天还感概,修心何其难,没想到暗地里还有这么些个弯弯绕绕。 楚天看了眼惨淡至极的年轻男子,再瞥了眼死不瞑目的女子,叹息一声,转身一闪而逝。 没办法,天底下有千万种死法,唯独自己求死,无药可救。 何况那名叫萧寂然的男子,最后关节给了那女子不止一次生机的机会。 第322章 苟活 山野之中,两道身影如长虹掠过,走在前面的,自然是先前轻松打杀了于家那名叫于珺婧女子的萧寂然,眼下御风而行,显然对于之前那点算不上风雨的波折,没半点放在心上。 山上武道修士,尤其是踏足元婴之上,往往都会山上一甲子,世上已千年,实际上丹河境也不差,数百年寿命,最值钱的是时间,最不值钱的也是时间,消耗几年光阴,混迹山下寻常武道氏族,先不说完成了宗门交给自己重中之重的任务,对于武道以及心境之上的砥砺,更是当得起难得二字,几年的光阴,实在是没白白浪费,武道百尺竿头,指日可待。 萧寂然一手负后,一手轻摇手中折扇,尽是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比起寻常散武修士,他萧寂然的运气实在太好,早年被青云阁一位元婴谪仙境武道强者看中,莫名其妙就连过三道考核,然后就糊里糊涂的成为了这位桓长老的嫡传弟子,最关键的是,比起寻常青云弟子的下山历练,他这位师尊也不知是觉得自己武道走到了尽头的缘故,还是为何,竟是好像为自己护道似得,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两次生死一线,结果都是对方死不瞑目的结果。 萧寂然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御风而行的老人,问道:“师父,先前那人真的就是咱们青云阁的那位名誉弟子?” 老人呵呵一笑:“难不成你师尊看走眼了不成?” 萧寂然叹了口气,“可惜了,那家伙对我来说是个后辈,不然一定得交手一番,看看所谓的名誉弟子有多少斤两……” 他眯眼一笑,“这当然怪不了我,谁让那小子如此油滑,偏偏隐匿自己的身份,装作一个行走山河的散武修士。” 老人气笑道:“要不你压境在神桥境,去跟那小子切磋一番?” 萧寂然讪讪一笑,“算了算了,长辈欺负晚辈,就算是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吃力不讨好,没啥意思。” 老人哼了一声,“到了那万里魔域,除非生死关头,不然我依旧不会现出身形,能闯荡出多大动静,看你自己有多大本事了,不过丑话所在前头,这一次试炼,不同于之前的心道淬炼,也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变数会很大,不去说咱们青云阁,便是那莫名出现的蜃岛,还有大秦王朝那边的蠢蠢欲动,指不定还有其他一些宗门越过雷池。” 萧寂然点头道:“师尊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老人身影一闪,如涟漪荡漾,蓦然消失不见。 萧寂然咧了咧嘴,不就是个元婴境嘛,整天跟自己显摆。 只是他很快就呵呵一笑,元婴境啊,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厉害厉害。 萧寂然啧啧称奇,“元婴风采,让人心神往之啊!” 然后周身一阵剧烈罡风,萧寂然如折翅飞鸟,直直下坠,跌落在地。 他揉着屁股,刚要张嘴,赶忙将那些骂骂咧咧的言语咽回肚子里,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老头子的身影。 不能御风而行,萧寂然便在地上一线奔走,声若洪钟,大地滚雷。 对于那个叫于珺婧的女子,实际上在萧寂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的确心境泛起了不小了涟漪,算不上惊为天人,但当真是觉得百看不厌,此生能得此道侣,也算不虚此行,只是很快那女子的种种心性算计,便被他看在了眼里,虽然大多都是自己师尊暗中点播,但能如此快的看透,勘破情关,这与他自身心性有极大关系。 所以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萧寂然每一步走的,是真不轻松,从一开始打算对于家大开杀戒,到一点点盘算慢慢落子,然后让师尊帮着跟青云阁做一笔笔买卖,其间,他甚至以大魄力下注,给于家一次选择,让大秦王朝坐镇于家的那名供奉,暴露身份,被自己师尊生生打杀,同时以精妙算计,将于家摘出漩涡,然后给予于家一次机缘,一次靠拢青云阁,从此能平布青云的机缘,只要愿意放弃做大秦的棋子,为他青云阁效力,他萧寂然即便不能与那叫于珺婧的女子做成道侣,也会帮着于家百尺竿头,同样作为报酬,于家交出一份武运。 只是一笔笔买卖,于家的选择,真是让他萧寂然心凉,不过好在这么些个算计,也不算落空,让他莫名其妙破了情关,可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巨大好事。 何况除此之外,这一趟任务,在于家之后,那些隐匿于青云阁的眼线被接连拔出,对青云阁可谓功劳极大,光是师尊帮他从青云阁讨要的那件‘山水笼’,据说便是一位半步元婴境强者都能困杀其中。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万里魔域之行,底气更充足了不少。 …… …… 前往剑山的路途之上,楚天一路上继续西行。 山河走多了,见微知著,楚天自然能觉察的到天地间这股如洪水涌动的暗流,只是对于这些个山河变故,比起最初,楚天的心境早已淡然了许多,倒不是如那人心不古,楚天见着了那些个抢掠截杀,便视而不见,实在是其中因果原由,双方善恶,真是不好说。 何况就像是之前说的那句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萍水相逢,没道理但凡遇着不平事就拔刀相助,毕竟谁也不清楚,多管闲事之后,会不会接着生出多少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来。 在一座名叫问剑城的城池,楚天见到了一座剑池,是一位青衫仗剑的中年男子,做神仙飞天状,衣衫飘摇,一手负后,一手捏剑诀,然后周围天地间,便如出囚笼,一道道剑意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去,空间寸寸皲裂,然后是天幕裂开的恐怖景象。 楚天在路边询问了几句,才知道那剑池中塑像,是依照剑山的初代祖师所塑,当初那位剑山祖师有一招剑道神通,叫‘焚天剑诀’,杀力之大,说是丹河可硬撼动元婴。 楚天不以为意,看过了也就看过了。 走出问剑城,是最后通往剑山最后的百余里路程,在半路上遇着了一场让楚天有些诧异的景象,竟是剑山的一群弟子,联袂追杀十数名看似狼狈的散武修士,那群散武修士中,有一对中年夫妇,虽是半步丹河境修为,无奈寡不敌众,对方数十人的围杀,伤势极重,眼下已无力继续奔跑逃命,两人身前,一名约莫十五六的少年,眼神清冷,看着向自己慢慢围拢而来的数十人,毫无惧意。 为首一名中年男子,皱眉看着少年,沉声道:“又不是你亲爹,我劝你小子赶紧滚蛋,不然死了也就死了。” 少年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使劲握了握手中刀柄,实际上他不过魂武九境,若不是眼前这群人不想杀他一个不入眼的蝼蚁,几百条命也早就交代了。 中年男子有些恼怒,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的小畜生。 他正要一拳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蝼蚁砸死,便看见侧面有一名年轻男子飘掠而来,笑问道:“诸位可是剑山的师兄?” 中年男子皱眉看了楚天一眼,满脸的不耐烦,“是又如何?你是什么东西?” 楚天伸手指了指自己,依旧和颜悦色道:“我不是个东西,只是诸位师兄,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少年一般见识。” 中年男子身后,一名身形枯瘦的男子上前一步,瞥了眼一侧妇人,虽然满身血污,可破碎衣衫下那具丰满身躯,真是让人口干舌燥,咽了口涂唾沫,狞笑道:“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咱们剑山虽说脾气好,但也不介意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 他显然是对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年轻人很是不以为意,一个神桥初期的家伙,也敢管他们剑山的闲事?这是活够了还是咋地。 中年男子身后的几人更是乱哄哄起来,皱眉看着楚天。 楚天看了眼少年,白眼道:“你身后这两人明摆着是死定了,你要是不知好歹,也就是多死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记得,顶天了也就是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后,楚天无奈叹息一声,侧身让过。 第一眼看见这边场景,楚天就大概有了猜测,又是青云阁与大秦王朝的一场暗中角逐,无非是潜藏多年的眼线被挖出,然后才有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清剿。 枯瘦男子实在是没想到一个散武修士,凭什么在他们面前指指点点,看了中年男子一眼,见后者面无表情,阴沉道:“我们剑山的事,也是你小子能插手的?不知死活……” 话音落下,他手中长枪如龙,周身灵罡更是猛然一震,直直向楚天胸口刺去。 中年男子脸色阴沉,既有对身后瘦猴男子出手的不满,也有对楚天不识好歹多管闲事的恼怒,这场围杀,实际上是剑山蓄谋已久。 至于那瘦猴男子,算是大秦王朝安插在剑山之中反水的一颗重要棋子,虽说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死不足惜,只是眼下剑山内部局势依旧很是玄妙,眼前瘦猴还有不小用处。 眼看瘦猴男子一枪就要将楚天胸口刺出个血窟窿,瘦猴男子眼里升起一抹讥笑,只是下一刻,他瞳孔猛然一颤,便看见那个只是神桥三境的年轻人,背后一株巨大古木兀然出现,一袖挥出,瘦猴男子直接倒飞出去,然后所有人愕然转头,瘦猴男子手中长枪,在众目睽睽下,崩裂成碎片,随即轰隆一声巨响,那名瘦猴男子砸在地上,生死不知。 中年男子也是瞳孔一颤。 楚天抬起右手轻轻握拳,笑道:“青云司马晟民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还这名字应该还有点分量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原来是青云司马兄,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剑山摸爬滚打数十年,好歹也是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就算不是人精,如何做人,徐光能不清楚其中门道?他早就听闻青云外门的司马晟民,初入神桥境便敢一人前往万里魔域,青云外门更是排名第七的存在,眼下一袖之威便让一名神桥五境的武道修士生死不知,除了青云阁,哪里能有如此妖孽的存在? 楚天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对方之前的话好似全然没放在心上,微笑道:“你们剑山行事,我本就不该插手,只是这少年心性根基都不错,这才过来说两句话,当然,最后如何,还是你们的事。” 徐光哈哈一笑,如释重负模样,道:“既然如此,多谢司马兄了,若是司马兄有时间,来我们剑山,徐某一定尽一尽地主之谊。” 虽说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双方都明白,但对于司马晟民那种存在,徐光可是清楚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不过他还是有些意外之喜,不想一连串的波折,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会撞上这么一档子事,虽说萍水相逢,一开始有些误会,不过不打不相识嘛。就算如今的司马家有些变故,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楚天跟着呵呵一笑,“有时间自然会前往剑山拜访。” 徐光抱拳一笑,看向脸色阴沉的少年,皱眉道:“你小子当真不知死活?” 话音落下,一拳砸出,少年顿时如遭雷击,轰然倒飞出去。 楚天自然看得出来,这一拳虽猛,并未下杀手。 那少年撞入大地,踉跄起身,眼睛赤红。 楚天走过去缓缓道:“有些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活着不容易,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哪怕斗米恩升米仇,当然,我是看着你心性不错,才上来说两句话,若你自己还一心求死,随便,不要说你,就是一位丹河境武道修士,死了也就死了。” 楚天想了想,淡声多说了一句,“活着才有希望,心有愧疚,为他人希望苟活,比死了更难千万倍。” 另一侧,明知必死的中年夫妇,男子慢慢起身,神色决然,他看了眼少年,沉声冷笑,“真是个蠢货,你那师门所有师兄师伯,都是被我亲手宰掉的,这些时日还当老子是你那救命恩人?” 男子讥笑一声,猛然一步踏出,迅速向徐光一行人撞去。 显然是打算临死也要拉几个点背的才行。 楚天呵呵一笑。 少年先是一脸呆滞,旋即泪流满面。 第323章 少年 在那男子笔直一线向徐光一行人撞去之后,显然没半点意外,本就重伤的男子,在徐光一拳之后,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然后在空中狂喷鲜血,砸在地上时,早已没了半点生机。 楚天皱眉看了眼徐光身后的几名男子,微微犹豫,厌恶的看了神色悲怆的妇人一眼,一袖狠狠砸下。 当场就是一阵地动山摇,那妇人直接被砸入大地,眼看是尸骨无存了。 徐光皱了皱眉,身后几人也都是露出一脸不满神色,只是看到楚天目光看来,都是迅速将目光中那抹不满隐匿收敛。 徐光一人走出,笑容灿烂,开口道:“司马兄好手段,徐某还有任务在身,先走一步。” 楚天笑着点头。 看着徐光等人继续向远处追去,楚天低头看着满脸泪水的少年,淡声道:“还不滚蛋?小心我把你也当做大秦王朝的眼线,一并打杀了。” 少年紧咬嘴唇,慢慢走到中年男子身边,双腿跪地,看着死不瞑目的中年男子。 大概是中年夫妇的身死,让少年伤心欲绝,心如死灰,他抬头看着楚天,沉声道:“我一定会报仇的。” 楚天微微一怔,旋即哈哈笑道:“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说出这话就不怕我也将你直接打杀了斩草除根?” 少年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他死死看着楚天,许久,才再次沉声开口,“你不会杀我。” 楚天一脸古怪的看着眼前少年,皱眉道:“你小子不会真是蠢货吧,我先前可是一巴掌让那女人神魂俱灭,连骨头渣子估计都没剩下,怎么就不会杀你?” 少年只是死死盯着楚天,沉默不言。 楚天无语的看了少年一眼,懒得多说,转身就要离去。 少年看了那边被楚天一袖砸出的大坑一眼,将中年男子尸体搬入大坑之中,掩埋好后,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快速向楚天所在方向追去。 大概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少年心里已是视死如归,即便满身伤势触目惊心,依旧步履蹒跚尽最大气力疾驰,直到看见远处楚天背影,少年这才抬手抹了把脸色血污,竟是再加快了一些脚步。 他声音颤抖而坚定道:“只要你教我武道术法,帮我报仇,以后我这条命便是你的。” 楚天皱了皱眉,转过身,满是玩味的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追来的少年,停下脚步,直到少年走到自己身前,才眯眼笑道:“你小子确定脑子没病,跟着我,你就不怕自己真会死的?” 少年依旧沉默不语。 楚天一袖重重砸去,少年再度倒飞而出,本就浑身血污的惨淡光景,更是轰在地上狂喷鲜血。 楚天眯眼看着被自己一袖砸出再次摇摇晃晃站起身的少年,眼神中并没有应该有的那种仇怨和杀机,甚至于看到少年眼中那股坚毅,心神莫名一颤,那种眼神,他楚天曾经,也有过。 只是楚天想不明白,这少年跟先前那中年夫妇,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什么牵连。 楚天看了眼天色,已近黄昏,懒得再跟身后少年一般见识,虽说先前那一袖,帮着少年把体内淤血都给打了出来,但少年的体魄,显然早已是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大厦坍塌,楚天没由来的想起跟随青叶剑仙离开那个叫朱红的小丫头,只是比起朱红,眼前少年心底杀机虽然盛,却如一口岁月久远的古井,并无半点涟漪。 不知道朱红那小丫头怎么样了,按照那丫头的武道资质,估摸着现在的武道修为,距离神桥境也不远了吧。 楚天环顾四周,然后向不远处的一座丘陵走去,这些年行走山河,相较山谷平原,楚天更喜欢山巅高处,不止是更能感受天地清风,看见天上明月,而是觉得高处的自己,如那人间万千灯火高高挂起,更显眼明亮,天上若有人,看的也应该更加清楚才是。 楚天走的不快,一是对于这个脾气倔牛般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刮目相看,不是少年的武道天资多好,也不是少年的心性如何出彩,而是最开始看见少年挡在那对中年夫妇身前,眼神中的那份决然和清澈,没半点仇恨的外泄,甚至没半点杀机的流露,就那么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再就是那中年男子说出那句话后,少年泪流满面的情景,让楚天有说不出的感觉,如一坛深埋地底的老酒,突然搬出来,揭开封泥,光是看着,就让人五味陈杂,不断起伏。 这本就是一件很矛盾不可思议的事情。 楚天走上那座不算多高的丘陵,席地而坐,仰头望着西方云海,大日西斜。 少年步履蹒跚,低矮不过百丈高的丘陵,足足两柱香,才摇晃着身体慢慢登顶,他看了楚天一眼,不敢或是不愿近身,在距离楚天十丈之外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估摸是因为伤势太重,流血太多,少年蜷缩在丘陵上昏沉睡去,楚天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少年,微微一笑。 一夜无事,天空夜色逐渐退去,晨曦洒落,楚天睁开双眼,看向夜间醒来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少年,问了一个无关紧要,其实楚天最好奇的问题:“为什么对我没半点怨恨,也没半点杀意?” 少年看着楚天,神色平静道:“我知道你若不杀死王姨,王姨的下场只会更惨。” 楚天呵呵一笑,“所以这就是你不怨恨我的理由?” 少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青云阁的人,王姨是大秦王朝安插在青云阁的眼线。” 楚天心底有些哭笑不得,完全没半点逻辑,更讲不通道理,又问道:“为什么要我教你武道术法?” 少年握了握拳,大概是想到了先前惨死的王姨两人,沉默不语。 楚天也不着急,本就是一趟游历多过历练的山河之行,何况一路走来,距离剑山也就还不到一天路程,难得碰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看看天地山河清风明月,也挺不过,何况眼下晨曦时分,骄阳初升,伴随着耳畔拂过的清风,心神清朗而熨帖。 沉默半晌,少年终于开口道:“报仇,杀人。” 似乎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楚天一脸玩味的看着脸颊坚毅的少年,“青云阁,剑山,还是我?” 少年摇摇头。 他深吸了口气,“剑山,在那之后便是大秦王朝,那位号称玄煌大帝的人。” 这个回答让楚天微微一怔,忍不住嘴角轻挑,“玄煌大帝?” 少年沉声道:“秦叔和王姨之所以会成为大秦王朝的眼线来到青云阁,全是因为秦叔和王姨的家族中人都在王朝白龙城,若是有人胆敢反抗,便会连累整个家族,若不是秦叔在我出生之前,隐藏了我的身份,现在我应该也在白龙城……” 说到这里,少年顿了顿,抬头看向楚天。 楚天盘坐在地,一手托着下巴,呵呵笑道:“看来还有不少故事啊。” 少年不再继续言语。 楚天摆了摆手,“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既然是你的秘密,不说也无所谓。” 少年大声道:“你不知道,不要谁便说。” 楚天一愣,似乎被少年脸上的认真给逗乐了,呵呵笑道:“寄人篱下,没半点觉悟,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趋炎附势都不会?没这点隐忍的耐心,就不怕我一拳打死你干脆了事?” 少年沉默不语。 他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楚天。 楚天同样眯眼看着眼前少年,十六岁年纪,便已是魂武九境,这份武道天资,就是楚天都有些咋舌。 感受到楚天脸上笑意中似有一抹杀机缓缓浮现,将自己完全笼罩,少年额头沁出细密汗水。 楚天突然一笑,“让我教你武道术法,也不是不行……” 少年神色一怔。 只听那人接着说道:“天底下没有白白掉馅饼的好事,我教你武道术法,你交出一道本命神魂,今后生死由我来定,当然,在你报仇之前,我不会让你去死就是了。” 少年神色呆在原地。 楚天淡声道,“之前不是你说的,只要我教你武道术法,你的这条命便是我的?当然,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接下来我要前往剑山,在这之前,你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考虑。” 楚天说完之后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向丘陵下走去。 丘陵上,留在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如遭雷击坐在原地。 名叫古琰的少年,实际上曾是大秦王朝镇南将军古家嫡子,本是战功煊赫名动王朝的古家,本该钟鸣鼎食的少年,不料却卷入了数年之前的一场王朝动荡,举族皆覆灭,若非被古家那位至交好友出手相救,世上早已没有他古琰此人,可身为古家唯一血脉,他不怕死,也不在意自己的那份骨气在不在,脊骨直不直,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一旦交出自己那一道本命神魂,与活死人有何异? 原本已没多少气力的少年,突然使劲攥了攥拳,站起身后,向楚天沉声道,“我可以交出一道本命神魂,但你必须保证,我大仇得报之前,不能夺取我最后一分神智。” 他说完这话后,神色不见有多少凄凉,只是少年脸上有些老人迟暮的落寞。 一个少年,为了那份仇恨,竟能如此? 楚天停下脚步,皱眉道,“你的武道天资不差,为何要点头,就急于这一时?” 少年脸色凄凉,他沉声道:“不急于这一时,但我知道没有足够的机缘,只有天资永远也无法报仇。” 楚天古怪一笑,“因为我是司马晟民,你觉得就能给你所谓的机缘?” 少年摇了摇头,看着那个走到丘陵半山腰的年轻男子,“我知道,你是青云阁名誉弟子,名叫楚天。” 楚天眉宇一挑。 楚天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太聪明的人,都没有太好的下场,太聪明,天赋更好的人,往往下场更是凄凉。” 少年看着楚天目光,难得第一次生出一抹心悸的感觉。 楚天抬手轻轻一挥,抛给少年两枚玉简,笑道:“我楚天便收下你这半个……弟子,给你五年时间,不能踏足丹河境,死了算事。” 少年伸手接过那两枚玉简,突然跪在地上,朝那个年轻人重重磕了三个头。 楚天凝视着那少年双眸中突然升起的炽烈火焰,微微皱眉,那种感觉,好像是明朗夜空中,突然有一道流星划过,哪怕一闪而逝,也要比天上任何星辰都要明亮。 楚天沉声道:“别死了,人死灯灭,我不会记得你,更不会帮你报仇。” 名叫古琰的少年抬起一手,动了动嘴唇,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抬起一手,轻轻握拳在胸口重重一锤,“我绝不会死,也绝不能死。” 第324章 剑山问剑 丘陵上,名叫古琰的少年看着眼前年轻男子,怔怔出神。 在他决定交出自身的一道本命神魂后,只见那个年轻男子,脸上竟是升起了一抹从未见过的温醇笑意,然后那人身影一闪,在原地消失不见,出现在自己身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可惜了,原本我以为你是天底下那种聪明人,更是那种武道天赋好的没天理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你到底还是一个蠢货,你那秦叔真是没说错。” 古琰皱了皱眉,不明白楚天话中所指有什么意思,对于楚天突如其来的举动,更是不知所措。 然后便看见楚天哈哈笑道:“能为心中执念,不惜苟活,能为心中信念,甘愿赴死,为他人向死而生,忍辱负重,先不管是对是错,我喜欢。” 古琰仍是一头雾水。 只是他好像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冥冥之中的那种感觉,那种眼下只要错过了这一次,此生报仇再无望的感觉,以及眼前这位青云阁名誉弟子,好像并不是自己先前看到的那样……不近人情。 楚天看了眼紧握玉简的双手,淡然道:“你手中这两枚玉简,一枚上面的心道法决,名叫《金伐紫气诀》,其品秩如何,至少能直指元婴谪仙境,至于另外这一枚,是一道完整的武道战技,名叫《金伐焚天诀》,威力大小……大秦王朝至少能在三甲之列。” 古琰目瞪口呆。 楚天轻哼一声,向丘陵下走去。 古琰半天没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中玉简,怔怔出神。 他不怀疑楚天传授给自己的武道战技法决会有多差,可那轻描淡写的一句直指元婴谪仙,大秦王朝三甲之列,还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即便是青云阁名誉弟子,也不能出手便是这般手笔。 大秦王朝三甲之列,而非青云阁。 看了眼楚天背影,古琰赶忙稳了稳心神,快步跟上。 “多谢师父成全,古琰必定不会辱没了师父名声。” 楚天脚步不停,淡声道,“我不是你师父。” 古琰又是一愣,“你先前不是……” 不等古琰说完,楚天蓦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一身血污风干后神色惨白的年轻人,“我先前只是说收你做半个记名弟子。” 少年神色有些黯然,“弟子知道了!” 楚天咧嘴一笑,“古琰,你怎么认出我便是那青云阁名誉弟子?” 感受到楚天言语之中的一丝温和,少年咬了咬嘴唇,“嗯,不瞒师父你说,我一直跟在秦叔和王姨身边,对青云阁早就做了一个青云排行榜,上面第十七位便是师父你……” “什么?我才只是第十七位?” “……” 少年下意识地下头,不知如何解释,沉默半晌,他突然灵犀一动,轻声道:“那只是秦叔随意编排的而已,大多还是根据武道修为来的。” 楚天哦了一声,“在我前面那十六人,都有谁?” 少年想了想,缓缓说道,“剑一、刘广、向东阳、李长青、李澄然……” “打住……” “啊,怎么了师父?” 古琰抬头看去。 “李澄然,那小丫头片子不还不到神桥境?” “……” 意识到自己说露嘴的少年一脸尴尬,低下头权当没看见自己师父的难看脸色。 楚天嘴角微微翘起,少年岁月,便是有再多苦难,也要懂的并且知道放下才行,不然心里只装下这么重的担子,一旦心中那口气支撑不起这份重量,被压塌了那口精气神,心死如灰,还能如何?万事皆休。 有些事,要拿得起放得下。 有些事,既拿起,便不能放下。 可有些事,只有放下,才能更好的拿起。 很矛盾,但又不是那么的矛盾。 对于这些,楚天明白,他希望自己身后这个少年,也能明白,想到这,楚天向后瞥了一眼,加快步子,向剑山快速走去。 然后一路上便只见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人,气喘吁吁,脸色惨白,跟在楚天身后不断奔跑,尚未踏足神桥境的少年,望着那道背影,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己闲的没事,干嘛说那些有的没的。 小半天后,依稀可见远处一座高大山峰巍峨耸立,如一柄青石巨剑,直指天穹,山峰脚下,是一座肉眼可见高出地平线近乎百丈的巨大城墙,城门外,有一座广场,人影憧憧。 楚天盘腿坐在路边一株高大树木上,眯眼望着身后远处一道步履盘身的清瘦身影,不得不承认,这个叫古琰的家伙,虽说淳朴本性算不上赤子之心,但武道天资,当真是万里无一,这才小半天光景,自己传授的那门《金伐紫气诀》便已经初入门径。 坐在树上等了一炷香光景,古琰才步履蹒跚缓缓而来,站在树下咽了一口唾沫,抬头看着楚天,全然没了最初跟楚天说话的那种深沉和底气,“师父,你去那剑山干什么?不会是也想要去问剑的吧?” 楚天看着一头大汗的少年,哪怕吞下了两枚疗伤丹药,体内气机依旧有些虚浮,“问剑?” 古琰愕然道:“师父你不知道?” 楚天点头道:“你说说看。” 古琰哀叹一声,心道自己是不是莽撞了些,只是他很快便摇了摇头,认真道:“根据秦叔之前的消息,青云阁正在对所掌控之地进行一场大清洗,剑山作为青云阁暗中扶持的势力,实际上也有大秦王朝的人,不过眼下为了不引起过于大的震荡,便在剑山脚下的城外举行了一场问剑之争,实际上便是剑山两方人的生死之争。” 楚天点了点头,看向城墙外人影密密麻麻的景象,笑道:“那是得去看看。” 古琰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那份悲伤,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很快便来到了城墙广场外围,原本方圆数千丈的巨大广场,密密麻麻挤满了武道修士,在最中心,是剑山分庭抗礼的两拨人马,周围,有闻风而来的散武修士,有看热闹的雪月堂或者明乾山庄弟子,最上方城头上,还有几名坐镇在此的青云阁长老,都是元婴谪仙境强者。 楚天暗暗咋舌,可真是一个声势浩大。 大概是因为有青云阁长老坐镇,哪怕广场周围挤满了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依旧没半点混乱喧闹,更没有人敢当场闹事。想来也是,青云阁作为方圆三千万里的执牛耳,门内元婴境强者不知有多少,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可不是那永远压在头顶的厚重黑云,不见头顶青天白日,即便青云阁眼下跟大秦王朝角逐的水深火热,只要一天不倒,想来便没人敢在青云阁眼皮子底下翻云覆雨。 广场中心,气氛凝重,就连一些近距离观战的武道修士也绷紧了心神,要知道剑山虽说不如青云阁这般势大,好歹也是青云天下能排在一手之内的豪阀宗门,那些淡然能占据一席长老之位的家伙,搁在平时,随便站出来一个,都足以让任何散武修士退避三舍,如今两拨数十人,分庭抗礼,一旦大打出手,声势之大,可想而知。 楚天站在人群最外围,心想难怪雪月堂的人敢直接打杀了那位坐镇剑陵的司马奎,弄半天剑山后院都到了这般水深火热的境地,只是让人好奇的是,即便如此,也没人见着那位传说中可与青云阁主一战的剑山山主。 楚天站在人群中,突然听到不少人碎碎叨叨的抱怨嘀咕声,忍不住暗自好笑,原来这些观战的家伙,之所以如此老实,只不过是忌惮城头上那几名青云阁老头,这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一开始并不是纯粹观战来着,而是想要趁着剑山风雨飘摇,趁火打劫一番,没想到这些钉入眼线的武道豪阀宗门氏族,在听闻剑山后院起火的消息后,才闻风而动赶到剑山,想着只要剑山动荡开始,便在战乱中搜刮一番,分一杯羹,毕竟剑山百年底蕴,积累的天材地宝,绝对不会少了,却不料还没动手,便发现已被青云阁长老捷足先登,这可不就像是眼下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站在自己眼前,裤子都脱了,就等着压在床上好好蹂躏一番,结果说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俏女子,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元婴境武道强者。 好似感受到了人群中的骚动,城墙上,一名身穿灰衫的老人目光扫过,让原本正要蠢蠢欲动煽风点火的几名武道修士,顿时噤若寒蝉,楚天摇了摇头,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这点胆魄,也想着来分一杯羹? 宽阔广场陡然一道平地惊雷,便见一抹璀璨光华冲天而起,一位手持狭长竹刀的中年男子看向对面一名赤裸上身的虬壮汉子,沉声道:“我王含诃早就看你周康不顺眼了,出来一战。” 话音落下,名叫王含诃的中年男子,手中狭长竹刀便直接祭出,如一道拔地而起的陆地青龙,向虬壮汉子直直撞去。 楚天看着一触即发的惨烈战场,微微愕然,轻声笑道:“这一趟,真是来对了,百年积聚,一朝爆发,波澜壮阔啊。” 第325章 西行,东去 广场上,随着双方各有一人最先走出,祭出法宝悬浮身前,很快双方对峙之人便齐齐上前一步,周身灵罡席卷,声势骇人,能站在场中的武道修士,至少都已是丹河境的存在,十数人站在一起,同时出手,那股气魄气势可想而知,而且随着每一人报出姓名,头顶眉心处便有光华一闪,然后身前便会多出一道法宝光华,如此一来,便形成了眼前好似沙场点兵的绚丽而壮阔一幕。 楚天环视一周,啧啧惊奇。 古琰先是皱着眉头,即便行走一路,脸上那些黯然也始终如阴云环绕不散,眼下不由的瞪大了双眼,可谓是大开眼界,少年想着这才是丹河境的砥砺厮杀,便已有如此声势,这若是换成元婴境,该是何等壮举? 一道道灵光闪烁,很快广场上空便悬浮了数十道璀璨光华。 不知是谁率先沉喝了一句,然后便看见同一时间,双方瞬间齐齐冲撞而去,撞在一起。 楚天一路上行走三千万里山河,虽然说没见过太大的世面,但一些小世面还是看到过不少的,其中最壮阔的一战,自然是当初潇湘苏家那一战,哪怕主要战场只是苏老家主跟南青沈家家主两位丹河巅峰境的强者,但是那一场惨烈厮杀,波澜壮阔便是比起寻常元婴境强者的拼命丝毫不差,眼下十数名丹河境强者一同出手,瞬间就让围在近处的一些人骇然向后退去。 剑山数百年的底蕴积累,作为青云阁扶持的巅峰势力之一,眼下完全爆发开来,可不是让所有前来观战的散武修士和武道氏族,都看清了一个事实,青云天下还是青云天下,要知道青云一百零八峰,可不是三五个剑山能比的。 既能肃清大秦王朝的眼线,又能敲山震虎,还能收拢人心,楚天身为局外人,本就喜欢琢磨一些事情的脉络,事无大小,无具细,自然看的清楚,看的明白,不得不给青云阁竖起大拇指,不管是不是那位一笔道人的手笔,反正是修为实力够强,眼界够远,手腕够高。 楚天站在人群最外围,看着广场内法宝纵横的惨烈光景,心里并未有任何的悲天怜人,也没半点对世事的惋惜无奈,只是将广场中那十数人的眼神流转,手上动作,都看在眼里。 这便是实实在在的他山之石,也是心性上的真正功夫。 广场内,有人出手不遗余力,每一次出手,势大力沉不说,更是蕴含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有人左右腾转,眼神遍布整个广场,每一次出手,都有精妙至极的算计,似乎想着临死之前,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就是赚,能不死更好,有人横冲直撞,不懂什么破釜沉舟阴谋算计,反正就是杀红了眼,老子就这么一身气力,耗尽为止,死了拉倒,大不了就是一个人死卵朝天,还有人腾转挪移同时,并不急着全力出手,而是盘算着如何能找到退路,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好死不如赖活着,死后万古名,不如生前一杯酒,还有人故意露出破绽,一旦有人陷入自己圈套,便倾力一击,然后迅速退出战圈。 人生何处不江湖? 楚天暗自感叹,小小一座战场,不过十数人而已,便将人心表现的淋漓尽致,当然,楚天也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实际上这一场堪称波澜壮阔的大战,也就只是一场惨烈厮杀大战而已,看着壮烈,仅此而已,不会多想,也不会去想,更不愿意去想,天大地大,老子的拳头最大,不然啥都不要提,提了也没用,不得不承认,这种人活的简单,或许一根筋,也能活出个波澜壮阔,但一旦时运不济,真的是死了就死了,生死全然看天命。 楚天目光看着战场中心一名身穿青色长裙的妙曼女子,是一位丹河后期武道修士,身上青裙在漫天灵罡中,熠熠生辉,光华流转不定,显然是一件品秩不低的灵器,女子出手之时,便属于那种心思细腻如发丝的人,哪怕自己的武道修为在战场中已算得上佼佼者,仍是满脸的惊慌失措,每每躲过一道凌厉灵罡,都看上去险象环生,可若有人想要一鼓作气将她击杀,便会第一时间露出破绽,被她反戈一击,狂喷几大口鲜血,不过一开始没有几人注意,很快便有两人向她围攻而来。 楚天眯眼一笑,这就有的学了,那女子的所作所为,好也不好,好的是一开始很管用,而管用又分两端,或者让人以为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以凌厉手段直接镇杀了事,这其中又分两种,出手之人,实力不低,结果让自己陷入苦战,另一种,出手之人外强中干,结果有来无回,或者看到这种心性杀伐不济事的娘们,懒得理会,结果让她隐忍到最后,来一场‘坐收渔利’。 不管如何,设身处地,楚天觉得若是自己陷入这种光景,一定不能跟那女子一般,太过斤斤计较,又太不会斤斤计较,别人想杀我,那就得付出十倍百倍代价,然后暴露自己,而是要藏拙同时,敢拼命,会逃命,如此才有可能笑到最后。 分寸火候,人心算计,谋划布局,修为实力,在这种惨烈的混战中,缺一不可。 与那青裙女子不同,战场另外一边,是一位白袍仗剑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大秦王朝埋伏在剑山的人,同样的丹河后期,除了一件本命灵剑外,还有一方算不上本命物的方鼎,杀伐防御配合的相得益彰,出手极其凌厉,一开始引来两位丹河境修士的围杀,很快便有一人被重创,然后另外一名对手便化攻击为防御,尽力拖住白袍男子,显然是打算最后再合而围之,当然,前提是自己这一方能占据上风。 最惨烈的一名虬壮汉子,武魂法相是一尊金身禅杖,宝光四溢,虽然只是丹河境中期,但是一身灵元气韵,比起寻常丹河后期武道修士丝毫不差,这种实力,在战场中本该游走游刃有余,至少不会直接陷入死境,可虬壮汉子显然就是那种一往直前的粗犷性子,毫不在意体内灵元消耗不说,每一次出手,声势浩大,恨不得把对手直接轰成肉泥,结果短短半柱香光景,便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不光是腹部被一道剑虹直接贯穿,左侧肩头更是差点被齐齐斩下,浑身浴血,好在有惊无险的一道灵罡,擦着耳畔而过,不然就是脑袋爆裂脑浆四溅的惨淡结局了。 战场惨烈,声势如天雷滚动,即便广场周围早已开启了灵纹大阵,一炷香过后,仍旧如风雨飘摇的破旧茅屋,随时都要崩碎坍塌,原本近距离围观的修士,便有人开始再次后退。 古琰站在楚天身边,脸色惨白,嘴角不断抽动,少年不过魂武九境修为,哪里见过这种动辄被大卸八块的惨烈厮杀,血肉横飞,死相难以想象的凄惨,凡俗王朝的五马分尸,比起眼下场景,简直已是仁义之举。 好在战场中双方最后余下的不到五人,体内灵元也消耗大半,出手总算平和许多,再者有城头上一位元婴境强者出手,祭出了一件玲珑宝塔,防止广场周围灵纹大阵崩裂殃及无辜,让围拢在周围观战的修士,下意识松了口气。 生死一线,就怕有些人临死之前,狗急跳墙,做出那疯狂之举,自己活不成,那也不让别人活,自爆丹田,让大伙黄泉路上不孤单。 楚天看了眼城头,心道一场大战也差不多了。 果然,随后便看见城头之上,在那名元婴境强者祭出玲珑宝塔后,很快便又有一人祭出十八道雷珠,每六枚为一组,分别篆刻‘銮皇’、‘万壑’、‘震天’两字,雷光四溢,密密麻麻,如鱼线交织,很快便形成一道道雷幕垂落天地,让楚天不得不感慨,好一个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不用想也知道,那十八道雷珠,必定大有来历,指不定就是青云阁北湖福地的机缘宝物,上古流落之后,被那老头机缘巧合偶然得到,不然不可能蕴含那股与天地相抗的古老苍茫气息。 果然,在两名元婴谪仙境强者出手之后,原本还算激烈的战场,顿时纷纷停手,有大秦王朝一方的人沉声怒喝,青云阁不讲道义种种。 无奈那位元婴谪仙境强者满脸的悲天怜人,只是说了一通劝诫言语,大概是修行到丹河境一路不易,一旦身死道消,万事皆休,事到如今,场上明显是青云阁一方更占优势,即便最后的代价惨烈了些,大秦王朝这些供奉也一个活不成,明知不可为,何必强行为之。 让人没想到的是,在那名元婴境强者保证绝对不会趁火打劫,伤害他们性命后,余下的两名大秦王朝修士,竟是真收起法宝,不再做垂死挣扎状,其中便有那青衫仗剑的中年男子,不过楚天忍不住摇头咧了咧嘴,在那名元婴境强者出手之际,那中年男子眼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细想之下,便很有嚼头了。 楚天其实一开始就想过,这一场惨烈厮杀,本就是青云阁做好的一个局,以大秦王朝几名丹河境强者为诱饵,让青云阁名利双收,甚至于楚天没猜错,大秦王朝的这一步退让,甚至于会在某一处出现同样的情景,只是局势翻转,退让的一方会是青云阁,哪怕明面上已有撕破脸皮的迹象,但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何况双方之间,对于天地山河根本,还有那唇亡齿寒的牵连,不过这其中的交易和谋划,楚天便不得而知了。 实在是楚天眼下修为境界,眼光界限,也就能看到这么远。 楚天拍了下古琰肩头,轻声笑道:“走了。” 古琰神色恍惚,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一同向城内走去。 随意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间上等房间,楚天看着脸色惨白的少年,心道为难这家伙之前面对剑山一行人围杀,双手握剑当死不让的壮举了,事后还跟自己一脸的阴沉狠辣,不过正是如此,才更可见这叫古琰的少年心性,那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蠢笨。 楚天走到桌旁,随意坐下,缓缓抬手。 十指交叉过后,便见眼前有一道道灵韵光华缓缓浮现。 古琰瞪大眼睛,看着楚天嘴角微动,沙场点兵,然后一道道似曾相识的画面,一一在自己眼前展现开来,是之前城外战场那些人的列阵布局,厮杀战阵,以及灵韵气机流转路线,和术法神通承转起合,灵纹震颤,如碧波荡漾,然后一幕幕绚丽场景或如灵燕低空长掠,或如雄鹰振翅高飞,或如剑虹在空中画弧疾掠,或如一尾游鱼,笔直向水底坠去。 楚天不理会古琰的震惊,只是看着眼前一座座初具雏形的灵纹大阵,将其中道理向这位只算记名弟子的年轻人娓娓道来,“世间武道,大多人都是先修力,再修心,甚至以为武道便是修那一力降十会,其实这本就是不对的事情,武道登高,如人行走,立足天地,凡事讲究一个如何,如何能够,为何,为何如此,所以天地间才会有所谓的规矩,才会有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不管是上古之时圣人遨游天地的光景,还是如今武道如萤火与日月争辉的天地,但凡想要走下去,都得先想到一个如何才能走下去,也就是所谓的立身之本,在武道上便是武道根祇,心道本源,也就是那一口支撑行走天地的胸中意气,这也是所谓的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只不过千万年来被人一步步的退让慢慢变成误解,形成了修力大于修心的错觉,当然,这不是说体魄的锻造不重要,毕竟体魄不够坚韧,如何能承载的起更大气魄,将那一口气由吞下一池溪水,化为吞下天下江河,但是只修体魄,到最后发现不知我是谁,跟身死无异,因此修力同时,心道同样重要,而这体现在外面,便是观看天地芸芸众生,世间百态,明白其中的运转脉络,知道自己真正所想,所要,就像我先前观战,眼下的抽丝剥茧,衍化为己用,他山之石,便是寻常人所说的以人为镜可以知荣辱,保证自己立身不歪的同时,更契合天地法则。” 古琰怔怔看着楚天,迷迷糊糊,难得有些惭愧,小声道:“师父,我没听明白。” 楚天微微一笑:“用不着现在就明白,我在你这年纪,也不明白,只要记在心里便好,自己慢慢去想。” 楚天顿了顿,突然多说了一句,“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全然是对的,就像天底下的武道登高,本就没有固定路途,世间道理,也从没有定理,讲究的还是一个殊途同归,但是有一点,自己想清楚了,能问心无愧,就行。” 古琰依旧皱紧眉头,只觉得更是云里雾里,他以前也会多想,但从未想过这么多。 楚天不再多言,默默衍化身前这方波澜壮阔的雷池,想着那些个丹河境武道强者,不知道在临死之前,会不会想起自己看待他人如蝼蚁的时候,是否能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古琰坐在楚天对面,皱眉看着楚天交给自己的两枚玉简,内容艰深晦涩,好在他慢慢看,字斟句酌,还是能看懂,虽然暂时还无法体会其中真意。 楚天突然说道,“再给你三天时间,将玉简上的武道法决记下来后,便将玉简交给我,怀璧其罪。” 古琰小声问道:“这两枚玉简,真如师父你说的那样……” 楚天气笑道:“你以为我是开玩笑?” 古琰微微一怔,倒吸了口气。 古琰突然反应过来,好像想起了什么,果然,便听见楚天淡声道:“现在东海那边武运复苏,三日后,你自己东行,去走走看看,当年我魂武六境,一人走过三千万里,来到青云阁,你如今魂武九境,不难。” 古琰嗯了一声。 只是他看了楚天一眼,欲言又止。 楚天淡声道,“天下很大,山河很壮阔,等你走过了,便知道活着其实是很好的,有些仇恨,当放则放,该拿起来再拿起来,这样才对。” 古琰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楚天笑了笑,站起身,身前一座方圆丈许的雷池光华流转,一手平拖胸前,一手双指并拢,轻声道:“东行途中,我便送你这一座雷池,丹河之下皆可杀,不过你要记得,只有一次保命的机会,除非必死境地,否则不要随意挥霍了。” 古琰微微一怔,看着那座流光溢彩的灵纹大阵,脸色敬佩神往。 楚天并拢双指在空中骤然划过,沉声道:“神到!” 东玄青海之上,曾有人一声神到,天地动容。 古琰眉心一震,身形向后倒退而去,旋即眉心有雷池一闪而逝。 楚天看着眼前少年,淡然一笑。 三年前,有少年孤身,一人西行。 三年后,有少年独自,一人东去。 第326章 当退一步 见识过了两位元婴谪仙境的强者出手,原本抱着打秋风而来的那些个武道修士,彻底再无一人胆敢趁乱打劫,同时有消息传来,在那一场大战过后,青云阁果真没得寸进尺,非但放走了那几位大秦王朝的丹河境武道修士,还跟大秦王朝而来的使者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洽谈,至于洽谈内容是什么,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一早,楚天便带着古琰离开了剑山脚下的城池,沿着一条如扇形的弧形山脉向东南折返而去,按照既定路线,大约在三千里处,会路经雪月堂主山,不过一路走来,路不远,楚天对眼下的山河动荡,已大致看在了眼里,雪月堂的变故,不会比剑山更出人意料,所以也就没多少急着赶路的心思。 当然,主要还是自己传给古琰的那两门法决,即便少年的武道天资称得上千年一遇,没了轩辕青青的指点,楚天这个半吊子,也说不透彻,况且法决越是往后,越是晦涩难懂,好在古琰看着楚天特意放慢了脚步,少年原本黯然心神,总算开朗了一些,之前秦叔跟王姨的身死,也渐渐放下,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自然笑意。 一路上走走停停,古琰见楚天每走过一地,但凡天地间灵韵有些浓郁,楚天便会停下脚步,逗留一段时间,或脚踏罡步四处转圈,或静坐在青石上闭目观悟,或者双手打出灵诀,指指点点。最开始古琰还有些好奇,第二天,少年便发现每一次楚天都会从空中抽取一些跟灵韵稍有不同的灵纹,融入头顶的一副山河图中。 这天中午,两人在一座崖畔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座高约十数丈的青色石崖,三丈多宽,石崖上有一簇瀑布缓缓流淌,气势不大,如挂在空中缓缓流动的玉带,让人惊奇的是,在瀑布下的浅水池塘,不过没膝的水中,竟有一朵熠熠生辉绽放的水莲,灵韵流转。 水莲荷叶上,凝聚有一滴滴水珠,水瀑落下,带起风吹过,缓缓滚动,楚天站在岸边青石看了一会,古琰便见楚天有些犹豫不决,便看着那朵灵韵流转的水莲,问道:“师父不去采摘了?” 楚天看着水莲,环顾四周,然后还是笑了笑,摇头道:“只是一株寻常的水莲而已,蕴含的水灵精华浓郁了些,但是距离成熟还有一段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一道可有可无的机缘,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是难得的天降福缘,就不摘了。” 古琰是看不大出水莲的跟脚,只得摇头叹息,“有钱真好……” 当然,少年只是小声自顾嘀咕了一句。 楚天哑然失笑,其实倒不是他路过福缘际遇,真的就擦肩而过视而不见,因为在这之前,师徒两人遇着了另外一行两人,是一对中年夫妇,约莫都是三十来岁,男子神桥四境,女子魂武九境。 在路上,楚天跟那对中年夫妇有过一番交谈,双方一起结伴,走过数十里山河,虽然一开始对方一脸的警惕戒备,后来看楚天一个神桥三境的武道修士,身边也是跟着个魂武九境的少年,再加上楚天言谈,的确不像是那恶人,这才多说了几句,原来是女子已经半只脚踏足了神桥境,只是缺少一些钱财,购买进阶之后稳固修为需要的灵宝,这才一同走一趟山河,看看能不能运气好些,遇到一些品秩不错的天材地宝。 当然,要是猎杀几头玄阶妖兽,挖了妖丹也成,只是一来玄阶妖兽都在山野深处,过于冒险,再就是妖兽毕竟也是条命不是,犯不着,也没必要,中年男子当时握着女子的手,笑着说修道只为更长久的在一起,前提当然是两人能平平安安,如此就很知足很好了。 分别之际,楚天看着男子牵着女子的手,慢慢而行。 女子微微靠拢在男子身上,那一幕,让楚天觉得,不虚此行。 楚天虽说只是神桥三境,但神识意念,比起神桥后期武道修士,丝毫不差,犹有过之,眼下早已觉察到,那对中年夫妇,正向这边走来,约莫还不到五里路程。 在水池边又等了小半柱香光景,那对中年夫妇才一路左看右看慢慢悠悠来到不远处,楚天看了一眼半里之外的那对中年夫妇,朝古琰招了招手,微笑道:“走了。” 古琰虽说年龄不大,毕竟无根浮萍,真没少走过山河,何况本就是心思玲珑的少年,在注意到那对中年夫妇瞬间,便心里了然,咧嘴一笑,快步跟上。 古琰跟在楚天身后,楚天闲来无事,突然开始跟眼前少年显摆自己的学问见识,多是那一路三千万里山河所见所闻,以及看过的山水堪舆,地方典籍,当然还有一些,也纯属楚天的道听途说,比如什么洞天福地,所谓的洞天,便是独立于外面大天地的独立空间,里面往往灵韵极其浓郁,气运法则也要比外面更加完善,福地则要比洞天差一筹,寻常的山河秘境比福地更低一级,比如在东海之滨,便有一座不为人知的黄河小洞天,在地肺山,便有一座华阳洞天,还有就是上古之时,天地比现在更加完善,灵韵法则也有所不同,后来天分上下,地分阴阳,才出现眼下的世界,据说现在的上界天,还有草木成精的精灵一族,生于海中的蓝海一族,生于七彩祥云洞天之中的灵兽一族,生于阴冥九幽的鬼魅一族,还有那什么世间武道万千,有人以力证道力拔山河,有圣人合道天地口含天宪,有人于菩提下悟道长生开辟净土世界……从大往小里说,到最后的天灵地宝,光是水莲,楚天就胡扯了一通水莲、养神莲、问心莲、七彩梦莲、通明莲、蜃莲,林林总总,不下十数种,听得古琰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楚天暗自得意,能给人显摆一下见识,果真是一件不错的事,就跟那刘广喜欢帮人喂拳砥砺武道一个道理,锤在人身上,也真是一个爽也。 最后这一点,楚天已经在那个叫姜昕的王八蛋身上验证过,真的挺爽,很爽。 古琰还是有些不太理解,想了想,问道:“师父,咱们跟那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又没多少交情,为什么要将那株水莲留给那两人?” 楚天微微一笑,好似答非所问,淡声道:“天底下人人都喜欢锦上添花,因为妥妥的赚头,很少有人愿意雪中送炭,因为穷在闹市无人问嘛,但是我觉得雪中送炭要比锦上添花更好。” 古琰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实际上还是没太听明白。 少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主动掉坑里去了,武道修士,不就应该是我只要顺眼,便是一拳一刀一剑的事情,哪来的这么些道理,在以往的人生中,少年一直都这样认为。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自古如此,因此对于大秦王朝的所作所为,少年只有发自心底的仇恨,没有多少怨天尤人,你比我厉害,我技不如人,死了,活该,那我以后比你厉害,回来一样杀你全家,仅此而已。 但是跟在楚天身边几天,他发现,这个世界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楚天自然能觉察到少年心境那些悄无声息的涟漪,只是在心里淡淡一笑,自己走的路,不错,但是未必对别人来说也对,因此他从不认为人人都如他这样,相反,正是因为人人不同,每个人心底的那份独一无二,这个天地才会更加繁花似锦,才会更好,但是有个简单的前提,行事之前,弄清楚不能和不愿之间的差距。 楚天带着古琰就这样优哉游哉一路东行,有时候在平野中快步轻掠,有时候在山岭中纵横穿梭,为了照顾古琰的武道修为,大多都会有意无意的将直线改成一个个波浪弧度。 终于从一座山头爬到另一座山头,楚天便停下脚步,站在山头眺望远处风景,古琰则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宝,是一根如鱼线般的丝线,被少年取名为‘针尖’,说是丝线可化作万千星点灵罡,如针尖杀人于无形,也能如一根丝线,垂钓山河万里,他说这是父母生前留给他的。 原本打算让古琰跟在自己身边三日,便让少年独自一人东行,眼下三天已过,楚天想了想,觉得还是快到青云阁在让这家伙自己滚蛋,之后一路东行,并未遇到什么波折,只有一行散武修士,修为最高的一人也就神桥六境,见着楚天也是一名独自行走的散武修士,身边还跟这个不到神桥境的拖油瓶,便起了劫财的心思。 结果不言而喻,那名看上去已是花甲高龄的散武修士,只是一个回合,便差点一命呜呼。 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攀爬到了神桥六境,可见武道天资,真的不怎么样,武道根基比起楚天来说,也就跟纸糊的没啥区别,神桥三境对上这种神桥六境,老人心里自然只有一个苦字了得。 实际上楚天也有些无奈,你老人家这么一大把年纪,随便寻个风和日丽山清水秀的地儿,混吃养老不好?拼了一辈子,到头来武道长生没啥希望,安安稳稳渡过余生,多好。 楚天自然没直接打杀了这位半路杀出在凡夫俗子中已算甲子高龄的老人,实在是老人出手的时候,够狠,但没杀机。 那一幕看的古琰直翻白眼。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既然敢干这种打杀劫掠的事情,自然生死自负了,然后楚天就夺了那老人的一个钱袋,跟古琰两人扬长而去。 古琰慢楚天半步,走在身后,回头看了眼那位坐在地上叹息的老头,轻声笑道:“一大把年纪了想不开,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了师父你。” 楚天点头一笑,“谁说不是呢。” 远处,老人坐在地上揉着脸颊,他望着那两个年轻背影,转头看向身后几人道,“别看你们师父我修为不济,但这一辈子,走过的山河是真不少,大半个大秦王朝,都有你们师父的脚印。” 他望向站在后面的一个年轻人,呵呵笑道:“不信你们问小宇。” 老人深吸了口气,满脸笑意,“如今已是被黄土埋到了脖子,再体会一下当年行走山河的豪情,真不错,最好的还是活了下来,旧景旧物旧人,能见的和该见的,基本上也都见了,接下来该好好的睡上一觉喽。” 老人身后,那名年轻人,眼神坚毅,望向远方,沉默不言。 只是从来冷漠近乎薄情的年轻人,眼里突然隐约有些水雾。 那天,既是他爷爷,又是人生第一个师傅的老人,突然说老了,经常梦见年轻那会行走山河的光景,就想着临死之前,再走上一趟。 年轻人叫姜宇,被誉为北方步月年轻一辈第一人,跟楚天一样覆盖了一层面皮。 先天无瞳,八岁开灵,十七岁踏足魂武九境,之后七年,寸步不进,武道根基无限臻至琉璃无垢境界,东海一行返回之后,短短数年,武道修为势如破竹,直入神桥七境。 步月一峰,都知道他姜宇心性冷漠,近乎无情,被誉为王道入世,所走之路,只求最强,却不知天地间真正的强者,即便再冷漠无情,嗜杀成性,心底总有那一份精诚净土在,这才是大道根本,人之常情。 姜宇望着那个背影,轻声道:“有你先前那一拳,我姜宇便当退一步!” 第327章 一步退避三舍 行走山水间,楚天蓦然停步,古琰愣了一下,也是跟着神情肃然。 前方,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缓缓走来,一身素白长袍,周身灵韵如浓稠水雾,聚散不定,气势之强,远非寻常神桥巅峰境武道修士可比。 楚天瞳孔微微收缩,眯眼望着前方慢慢走来的年轻男子,转头看向古琰,笑道:“你去那边的山脊等我。” 少年犹豫片刻,见楚天神色凝重,暗自握了握拳,大概是知道自己留下也只能拖累自己师父,转身向左侧山脊走去。 楚天呵呵一笑,难怪先前觉得有些不对。 一阵清风从两人耳畔拂过,楚天看着已经走到与自己相距不足十丈的年轻男子,开口笑问道:“几年不见,姜师兄的武道修为,真是一日千里。” 神色淡漠的年轻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盯着这个在青云外门声名鹊起的年轻人,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整个青云外门,差点翻江倒海。 他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说道:“楚师弟也一样,很让我刮目相看。” 楚天扯了扯嘴角,“这么说,当初在东海白泽秘境,姜师兄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了?” 姜宇不置可否,淡然道,“先前你那一拳,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楚天哈哈一笑,摆手道,“不过是那老前辈出手没有杀机而已,不然我可不会有那妇人之仁。” 似乎对楚天的回答早有所料,姜宇依旧神色淡漠,没半点涟漪。 楚天看着眼前毫不掩饰体内气机运转的年轻男子,神桥七境,若没看错,随时都有踏足神桥八境的迹象,或者说只要他姜宇愿意,便是直接半步丹河境,都不无可能。 对于这位号称北方步月后辈第一人的家伙,楚天没半点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要说一种感觉,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双方结下的仇怨,自然是当初楚天一身尚未稳定的天机武运,搁在任何知情人眼中,可不都是如任人采撷的倾国美人,即便没有姜宇,也会有王宇张宇。 只是后来到了青云阁之后,姜昕那家伙三番五次的挑衅,才使得双方仇怨越来越大。 之前古琰曾给楚天说起过在大秦密报中青云所有年轻一辈武道天骄的排名,眼前这个叫姜宇的家伙,便排在一个名叫李长青的年轻人身后,位列第六,虽说眼下姜宇的年纪在同阶天骄中不算小,近乎而立之年,才神桥七境,但整座青云阁,一百零八峰,年轻一辈,绝对没有几人敢掉以轻心。 当年的青云阁,同境之中,唯独剑一一人可以! 除此之外,不管是主脉四峰之中的武道天骄,还是外门第一如饕天一般的妖孽,都不敢说同境之争能胜过眼前这叫姜宇的年轻人。 同境之争,楚天当然不认为自己会输,只是以神桥三境面对神桥七境,楚天不认为自己能赢的几率有多大。 姜宇突然深吸了口气,如长鲸汲水,周身原本张牙舞爪的凛冽灵罡如鸟入笼,更似稀释于池水中的水墨,收敛聚拢,神色淡然道:“我姜宇八岁开灵以来,每过一境,都力求琉璃无垢,完满无瑕,衍化音律一道,先前你那一拳,我姜宇退后一步,以神桥六境修为,递出音律一十六道,只要你能接下来,我保证今后姜家绝对不再找你任何麻烦,至于你将来是否会登山问道,我姜宇随时恭候欢迎。” 楚天没有言语,嘴角冷笑。 真不愧是北方步月第一人,这副脸皮比名声修为丝毫不差,以神桥六境对他神桥三境,说的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山脊那边,古琰看着不远处云波诡谲的阴沉氛围,少年暗自祈祷,不太明白,那个明显同样是青云阁弟子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跟楚天这般针锋相对,关键是那股凛冽杀机,即便相距这么远,都感觉得到。 虽说古琰早就听说过青云阁年轻一辈天之骄子的那些鼎鼎大名,只不过大多数,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庐山真面目,对于这位北方步月第一人,自然也就不认识,可即便他修为不高,眼界也不远,还是能看出楚天跟姜宇之间,那一股肉眼可见的灵罡波动。古琰当初在山河中随波逐流,听闻过不少光怪陆离的武道神通,其中便有对武魂法相觉醒的一些描述,说是有人武魂法相觉醒后,可影响天地间的灵元气韵,跟天地间形成一种玄而又玄的牵连,眼下看见山脊下两人之间的恐怖气象,古琰觉得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情景了。 山脊下,渊渟岳峙的两人,姜宇终于跨出第一步。 楚天心神也瞬间绷紧,随着姜宇一步踏出,便看见对方原本乳白双瞳,迅速如有一道玄妙气机游曳行走,然后化为两道弯月弧线,一道疯狂旋转,一道静止悬停,然后姜宇轻喝一声,“开眼!” 双瞳之中,日月高悬! 姜宇看着眼前比自己更加年轻的年轻人,想着自己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所观所想,所顿所悟,竟是生出一抹感慨,一丝唏嘘。 他抬起一手,眉心荧光闪烁,如一抹抹青色涟漪缓缓荡漾,似水流淌,汇聚于手心,最后凝聚成一道翠绿长笛,轻声道:“我出生之时,天有异样,天空云霞翻滚,日月并空高悬,山上风声如珠帘相碰,泉水若青瓷开片,外人耳中,万籁俱寂,唯有我姜宇一人,聆听万物之声!” “我魂武一境,感悟云瑟之声,明辨金石之调,衍悟音律云霄。魂武二境,听苍梧,看白芷,有馨芳。魂武三境,看流水,望清风,有高山。魂武四境梦神女泛瑶瑟,有楚云来泱漭,顿悟清泠。魂武五境,紫微入眼,一曲新月白,得晨曦。魂武六境东望潇湘,西望暮霭,日月同辉……魂武九境,终得天上宫阙,一曲乾坤入洞庭……” 姜宇说到这里,淡漠脸上竟是露出一抹笑意,“神桥九境,便没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看天地万物入我眼,不过一曲阴晴圆缺,岁月横流,只希望风景能慢慢走……” 楚天倒吸了口气,眯眼望去。 以姜宇为圆心,天地气机若沸水翻滚,视野之中,先是金石凭空而起,溪涧水流潺潺,然后花开花谢,让人动容。 随后金石化高山流水,清风瀑布水珠四溅,阳光洒落下,如同从天穹挂下的一条金色珠帘帷幕,绚烂动人。 再然后,有仙鹤盘旋,神女飞天。 天地苍茫,万物寂然。 星辰高悬,晨钟撞暮鼓。 日月同辉,九天宫阙亭台楼阁。 楚天纹丝不动,如身陷幻境,头顶那幅山河画卷下意识完全铺展开来,好似与天上那幅仙境遥遥相对,以人间山河盛势,遥指天上仙人宫阙。 一座座灵纹剑池横空而起,掠向天地间那一道道无形音律。 气机诡谲。 先是音波荡漾似天籁之音,轰然一震巨响,化作布匹撕裂的刺耳惊雷。 依稀可见,以两人为圆心,方圆百丈山石树木,齐齐震颤,片刻过后,化为齑粉。 山脊上,古琰倒吸了口冷气,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若是自己站在两人百丈之内,下场岂不是于那些山石树木无异? 古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随后他便看见,空中有金石砰然破碎,然后冬去春来,百花齐放,以楚天为圆心,尽是花海,楚天眉心一抹灵纹炸裂,花海枯萎。 再有金色珠帘从天穹当头洒下,珠帘凝聚变幻不定,先是一道天河倾泻而下,然后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越来越多,最后化作千百道金色剑虹,每一道都带着开山断江的恐怖威势。 然后是长河贯空,神女拂袖,以天穹为起点,携裹漫天云霞向人间撞来。 继而是日月高悬,清风涤荡,人间如仙境,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最后是沧桑无奈,追悔叹息,天地如被灰色穹顶笼罩,心如死灰。 此后种种,一道音律便是一方世界,各有千秋,包含了人间冷暖,人心百态。 楚天心神如神人擂鼓,不断震颤,武魂法相第一次不断哀鸣,好像就要承受不住那份精气神意。不得不承认,能被誉为北方步月后辈第一人,神桥七境武道修为,的确已能称作神桥境无敌的存在。 楚天始终站在原地,寸步不动,但是接连的音律袭杀,楚天神魂如经历了千万年风吹雨打的屋舍,飘摇不定,双脚更是早已深深扎入青石地面,脸色惨白,嘴角血流如注。 楚天周围,惊雷声不断,乱石纷飞,灵罡肆意飘摇席卷。 一道道灵罡炸裂,一缕缕音杀势尽消散,一道比一道更恐怖的杀机,直接侵入楚天心神,咄咄逼人,似乎要在楚天心湖翻江倒海,断江截流。 当最后一道音杀撞向楚天之后,以楚天为中心扑卷开来的武魂法相,已出现一丝肉眼可见的裂痕,但随着一副‘山水相依’的画卷凭空浮现,终究稳住了差点玉石俱焚的倾力一击。 音杀已刺破楚天周身灵罡只差三寸便可透过眉心一穿而过,显然最后一道音律神通也已就要临近尾声,楚天平摊双手,猛然握拳,同时心中默念,“乾坤颠倒!” 楚天脚下,一座灵纹大阵汇聚的山岳拔地而起,向虚空撞去。 于此同时,楚天开始大踏步前行,一拳递出。 似乎楚天就在等这一刻。 人死尤能出拳,何况尚有气机流转。 天地异象瞬间消散,姜宇闷哼一声,脸色潮红。 虽说他姜宇实际上一步退避三舍,仅以神桥四境对敌楚天,可神桥七境的武道底蕴与心境半点不假,竟是依旧无法撼动楚天心湖根本半步。 眼看楚天拳罡就要来到他的眉心,姜宇手中长笛骤然祭出,在空中划出一条巨大圆弧,音波似水纹,缓缓荡漾,形成一座巨大水池挡在身前。 拳罡入水池,如巨石投湖,先是激起一道巨大涟漪,随后慢慢消散,复归平静。 姜宇摇头道,“你赢了。” 楚天缓缓收敛气机,咽下涌到喉咙的一口鲜血,沉默不语。 不是不语,是已不能言语。 姜宇咧嘴一笑,退后一步,仔细打量了几眼楚天,淡声道:“还是那句话,你与我姜家恩怨,从此清了,你若还想在今后登山问道,随时欢迎。” 姜宇瞥了眼那个站在山脊的少年,与楚天擦肩而过。 楚天始终没有转身,直到姜宇身形消失,才蓦然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 第328章 少年多有愁滋味 大战过后,满目苍夷,方圆数百丈内,到处可见巨石炸裂的深坑大洞,古琰一口气跑到楚天身前,满是忧心道,“师父,你没事吧。” 楚天咧了咧嘴,再次吐出一口淤积在胸口的淤血,气笑道:“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 少年摇了摇头,“不像。” 少年赶忙低头,然后就看见实际年龄比他并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师父,轻轻抚了抚脸上那张面皮,然后坐在地上稍稍调息片刻,便开始跟之前在城池客栈中一样,如那斤斤计较柴米油盐的持家妇人,开始运转灵诀,从天地中抽丝剥茧,衍化还残留空中的流转气韵。 实际上古琰是有些震惊的,毕竟大秦王朝那些个谍报再如何精准,也不可能完全记载青云诸多天之骄子的一言一行,甚至于许多隐匿在深水中,不经常露面的那些个隐龙巨才,谍报上的记载,除了名字与大致武道跟脚深浅,其余的消息,并不多,眼下亲眼看见了楚天的武道根本,或者是……一门武道术法神通,便让少年瞠目结舌,愈加相信师父传给自己的那门武道灵诀和武道战技法决,品秩就算不如师父说的那样高,也不会差多少,然后古琰就震惊的发现,先前自己视野中金石横生,百花齐放,高山流水,日月高悬、亭台楼阁、仙女飞空,仙鹤盘旋的各种其妙景象,如那破镜重圆,覆水而收,缓缓逆转,在空中开始凝集聚拢,古琰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脸颊都有些抽搐,他是不清楚这门武道术法有多高,但是千万年来,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既然流传了无数年的覆水难收、破镜重圆,就证明那是真的难,可眼下却偏偏亲眼看见了这骇人场景,如何不惊。 古琰以往修炼的武道术法,其实也算不差,踏足丹河境错错有余,自己的武道资质,也一向很是自信,虽说做不到楚天这种骇人听闻的场面,但是小心翼翼,抽丝剥茧,还是能从天地间抽取出一丝最精纯的本源灵韵,即便这样,也曾经被秦叔的一位至交好友称赞为将来成就,不容小觑。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楚天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将那一座新凝聚的雷池收入眉心武魂法相,这才继续带着古琰一路继续向东南走去。 在一片方圆数十里的迷障之地,水雾弥漫,毒雾缭绕,泥沼更是有一串串的气泡不断从地底冒出,看的古琰头皮发麻,便小心翼翼问楚天要不要绕道而行,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道理他古琰还是知道一些的,无奈自己一头撞上的这个师父,非但没绕路的迹象,反而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先是站在外围双手指指点点一番,然后就在空中莫名其妙的刻印灵纹,最后竟是直接一步向迷障泥沼跨去。 古琰顿时就黑着一张脸,无奈的跟在楚天身后,向那一看就绝非善地的泥沼走去。 一路上,只是看见楚天每走百余丈,便会停下脚步思量一会,古琰也见怪不怪,倒是泥沼中的一些枯骨,映衬的泥沼更加阴深,让古琰只敢小心翼翼跟在楚天身后。 楚天嘴角微微上扬,运气不错,这座类似于天然鬼打墙的迷障之地,竟是淬炼山水术法的绝佳宝地,虽说楚天并非山水寻龙师,可一些个小的术法手段,多掌握锻炼一下,总没坏处,技多不压身,自己现在是那青云阁名誉弟子,指不定那天就沦为一个刀尖舔血的散武修士,再次变得身无分文,腰包叮当作响,到时候,可不就得四处奔波,靠着这些粗浅手段,也能省心省力。 于是楚天在泥沼迷障中走的更慢,让古琰一脸的幽怨,心想自己真的是自己跳坑里去了。 来到一座方圆十数丈左右的灰黑泥沼边缘,与周围泥沼不同,更是阴气流转,阴风在上面拂过,恍若鬼魅横行,古琰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让古琰咋舌,让楚天诧异的是,在眼前这座呈半弧形的灰黑泥沼边缘,竟是竖立有一块石碑,悬而不落,并未陷入泥沼之内,上面篆刻有两行漆黑文字,大概能看出是‘天庭运玄武,凶煞空顿足’。 难不成也是一座上古遗留下来的地儿? 只是这泥沼一来不是那种山水秘境,二来不是洞天福地,这么一座一看就不平凡的石碑,怎么就能屹立千万年还在? 楚天想了想,目光在那座石碑上逗留许久,这才收回视线,以心生询问轩辕青青,少女也只是摇头,说是没看出到底是啥,楚天便有了些许计较,是好东西不会假了,但是东西太好,自己还是权当没看见的才更好,楚天还有些不太甘心,便在空中刻画灵纹,双指并拢,向前方的灰黑泥沼中激荡而去。 泥牛入海,瞬间消失不见。 以神桥三境刻画的剑纹,射入泥沼中,竟是连半点涟漪都没有,甚至于还有一股无形的浓郁阴气,一闪而逝。 有些门道。 只是不管有什么玄妙,显然不是自己眼下境界能指手画脚的。 楚天再次稍稍看了那块石碑一眼,然后朝灰黑泥沼处竖了根中指,缓缓朝下,咧了咧嘴。 关于这个天下,楚天知道的不算少。 甚至比起一些元婴境的老怪物,也绝对不差。 这其中有吕真那些得到上古传承之人的无心之言,被楚天听在耳中,记在心里,也有轩辕青青闲来无事跟楚天显摆之余的苦口婆心,还有姬鞅有意透露的一些天机,零零散散,林林总总,从犄角旮旯的东海之滨,到高高在上的上界天,都有。 有那上古的传闻盛世,有那上下天地的划分,有那天下九州的形成,有那王朝的更迭替换,有那高山大河的沧海桑田,有那武道圣人神人大能高人的兴衰演变,有悠悠岁月历史变迁,还有那鬼魅妖兽志怪传说。 姬鞅当初的无心之言,或有意为之,随口跟楚天提起过,他之所以会选择东玄东海这片地脚,除了看着顺眼外,最大的原因便是这片山河,乃是上古那场大战打破流落下来的最本源之地,因此才会有那么多的洞天福地秘境,有那么多的可能发生,其中青云阁的千羽秘境,便是上古青龙一族的本源地之一,其中更是封印有一条龙蛟走江入海的大渎,在上古之时,据说蜿蜒足有八千万里,横亘天宇,只不过那场传说中的大战过后,便破碎不堪,至于那场大战到底是何,姬鞅没说,但是楚天能看出他眼中的那种燃烧的战意,好似在说自己生不逢时,没生在当年。 楚天想起千羽秘境中那座名叫‘浔叟’的宫殿遗址,里面流转的阴煞之气,好似跟眼前这座泥沼有些类似,是不是说上古那场大战,是天地间人神仙佛圣妖鬼魅的一场混战?不然何至于会牵连整个天下,甚至山河天地都被打的支离破碎。 那么眼下这座石碑,难不成是镇压邪煞的封印石之一? 楚天环顾四周,他并不知道,实际上这些雾里看花的猜测,还真就有那么几分接近真相。 四下并无动静,楚天便深吸了口气,绕过泥沼,然后沉浸心神,慢慢推演自己的山水术法。 接连一场场大战,楚天体内的丹田之中,早已异象横生,如今的十八朵璀璨金莲,流光溢彩,武运弥漫纵横,蔓结金莲下,一颗颗凝结如实质的灵韵水珠,缓缓滚动。 楚天没在意自己体内的武道气象,只是静静看着眼前一条条似溪水流淌的天地纹理,是山水寻龙师的入门术法之一‘观山望水’,当然,这门在上界天看来只是入门术法的山河神通,搁在青云阁这座天下,绝对当得起山水术法的祖师爷一辈。 看到自己这位师傅没跟那诡异至极的泥沼较劲,古琰暗自松了口气,趁着楚天衍练武道术法,他也跟着有样学样,只争朝夕的锻炼自己的武道修为,孤身一人向东的三千万里之行,铁定是跑不了了,那么在这之前,修为高一些,便多了一分活命的本钱。 约莫两柱香的光景,楚天才缓缓收起心神,满意的看着眼前如云海自动破开的一条‘大道’,古琰同时睁开眼,张了张嘴,见惯了各种神通手段,还是有些瞠目结舌,然后就见自己师父在那道山水迷障破开的大道上,一掠而过。 古琰自然不愿意一人独自落下,迅速跟上。 楚天暗自得意,自己当真是武道奇才。 背在身后的手心处,有一座灰雾弥漫的泥沼灵池,正缓缓消散。 然后楚天就这么一路直接掠出泥沼迷障,停下身转头望去,依旧是雾霭朦胧的玄妙景象。 楚天身后,古琰跟着一掠而出。 他看着这位名声极响的青云阁名誉弟子,自己冥冥之中认下的师父,有些感慨,难怪能有如今的名声和成就,自己大概是有些了解了。 古琰觉得自己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念头,同时心里也有一丝隐隐的哀伤,若是秦叔和王姨也能每走一步都有这种心境,怎么也不可能被如此轻易的发现了踪迹,即便被人发现真正身份,也不至于就这样突然就死了。 楚天看了古琰一眼,也是跟着叹息一声。 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 这个世道,不少少年不止是已知愁滋味,更多的还是那更上层楼的思绪哀愁。 只是楚天陷入沉思,说到最简单处,或许这就是东玄大帝当初想要问一问天上人,去跟天地讲一讲道理的根本原因吧。 到底是走过的山河更多,见识过的人情百态更多,楚天很快就收敛心神,弯下腰在泥沼中攫取一块淤泥,封禁在一个陶瓷瓶罐中,然后收入须弥扳指内,至于为何会由此行径,楚天也说不清楚,或许只是想要去千羽秘境的那座宫殿遗址,印证一下自己心里的某些想法。 等古琰也收敛了思绪,楚天这才笑着拍了拍少年肩头,两人并肩离去。 楚天瞥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没由来想起自己年少那会,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如姬鞅所说,自己真的是幸运的,比起东玄大帝是,比起眼前这少年人更是。 至少自己爹娘离开之前,给自己留下了什么,支撑自己一路走到现在,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不用为如何活下去担心。 还有一个许多人对自己并不算友善的楚家,让自己在人间喜怒哀乐中,慢慢成长。 至于眼前这个叫古琰的少年,小时家族惨遭破灭,前不久又经历了一场失去亲人的痛苦。 楚天叹了口气。 古琰有些不明所以,笑道,“师父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觉得我很不错,不舍得让我自己一人东行那三千里,不如就找个由头,让我也跟着你进那青云阁得了。” 楚天转头望去,少年脸上哀伤愁绪已经消散,哈哈一笑,“你小子长得其实不错,挺玉树临风的……” 古琰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我知道的。” 然后他就苦着一张脸,只听楚天依旧笑眯眯道,“所以就别想的那么美了。” 古琰只得唉声叹气。 所以说,有时候,的确是不能多想的,但是有时候,多想一想又何妨,万一真的碰上那个万一呢? 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一万了! 楚天看着这个心性真是不差的少年,笑道:“天底下的山河风景多秀丽壮阔,不多走出去看看很亏的,何况你这一张脸,指不定真能在半道上遇着个一见钟情的漂亮女子,你小子就得意吧。” 古琰到底是觉察到了一点异样,跟着笑道:“哪能跟师父你比,行走山河都得带着一张面皮,是不是平日里跟在身边的漂亮仙子姐姐太多,师父你应付不过来啊?师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样会让很多漂亮仙子伤心,好歹都可能是我今后的师娘,我觉得……” 不等古琰说完,他便看见一张脸顿时漆黑似水,先是一阵龇牙咧嘴,然后一脸肃然的看着自己,咧嘴笑道:“所以你觉得什么?” 古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然后他就看到一道拳罡似长虹破空,轰然而来。 再然后,古琰就觉得浑身一震,如断线风筝,直直倒飞出去。 第329章 旧人相逢话说天下 山间小道上,楚天只觉得神清气爽,还真别说,莫名其妙捡了个徒弟,还真是不错,不说别的,这以后自己要是有什么不爽,总算是能有个人出气了。古琰跟在楚天身后,闷闷不乐,或者说是一肚子闷气,满心满腹的都是委屈,心道以后再也不抖搂机灵胡说八道了,这算个什么事,自己不就说错了几句话,师父你有必要下手这么狠?把自己揍一顿也就算了,就算是鼻青脸肿,也成,反正眼下也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看见,可是你这种拳拳到神魂的拳头,真不带这样的啊,就算我是你的徒弟,有这样的? 楚天倒是没半点的不好意思,更没半点自己下手重了的觉悟,反而一副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导,苦口婆心的跟古琰说那些个被别人捶打出来的大道理,什么师傅这是为你好,除了你师父我,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人,劳心劳力,亲自动手,帮你捶打神魂体魄,关键是为了你的体魄能更加无垢琉璃,为了将力道掌控至精妙境地,师父我可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尽管放心,在你独自一人东行之前,只要再有这么一次捶打,保证能稳稳妥妥踏足神桥境,并且将来绝对不用后悔,自己踏足神桥境是不是仓促了些,导致留下那些个让人挠心挠肺的后遗症。 古琰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一番话,可不是一个师出有名,关键是再来这么一次,师父你真的不怕一个不小心,就直接让你这徒弟的性命就此消失在这个天地间?到时候到哪儿再找这个一个好的徒弟去。 人有悲欢离合,命有旦夕祸福! 古琰跟在楚天身后,自顾的唉声叹气。 楚天突然停下脚步,不断揉着脸颊的少年也是突然瞪大双眼,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只见原本古木森森的山道上,大片大片的紫青竹海,如那春雨过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攀升,剑意森寒,砭人肌骨。 难不成又被自己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 古琰苦着一张脸,呸呸呸了几声,然后哭丧着脸看向自己那年轻师父。 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古琰只觉得自己的命是真的苦。这才多长时间,就这么接二连三的风波,等自己一个人独自东行三千万里,那得是个什么光景? 古琰深吸了口气,左右环顾一周,看见楚天神色淡然,暗自松了口气,天地间的那股剑意是让人心惊,好像并没有多少杀意。 或者说是那位青云阁年轻第一人,那个名叫剑一的家伙? 古琰正想着,便看见一名气态不俗的年轻人从远处缓缓走来,在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一名背负长剑的少年,比他略小一些,背后那柄长剑,高出对方少年两个头颅,模样很是古怪。 楚天看着那个突然到访的年轻男子,许久不见,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不说,一身剑意,更是好似完全与天地融为一起,呵呵笑道:“青叶剑仙怎么有空跑来找我?怎么就你们两人,朱红那小丫头呢?” 一身紫青长衫的年轻男子淡然一笑,一步来到楚天身前,“那小丫头现在还不能出关,不然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有你这句话,回去后我带给那小丫头,估计能让她开心半个月。” 楚天有些诧异:“咦,怎滴许久不见,我觉得青叶剑仙你怎么有些不太一样了?不是哪个老不死的东西装成你的样子,来找我麻烦的吧。” 尉迟恭扯了扯嘴角,轻声道:“这次来找你,最重要一件事,是想要带一句话给你,不用再往前走了,雪月堂,跟剑山一样,也有不小变故,其中的山水气运,跟你有些极深的牵连,距离近了未必是好事。” 楚天皱了皱眉,“姬鞅那家伙让你来找我的?” 尉迟恭看了眼楚天,一股浓郁似水雾的气象在楚天周身缓缓流转,泛着一层紫金涟漪,的确是如那初具雏形的洞天福地,山势水脉疏密有致,灵韵更是直指本源,不置可否道:“原本,照理说雪月堂那边的山水气运,跟你息息相关,对于你来说,现在过去极有可能会有一场意想不到的福缘,只是因为一些变故,让你与那道福缘出现了一些偏差,大体上来说,一旦你步入其中,便会直接卷入如今的青云天下大势之中,过早的出现在一些人眼里,到时候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毕竟以人算天命,终究是力有不逮时。” 尉迟恭难得打趣道:“当然,你要是有这份魄力,也可以接下这份因果,这个担子,试试。毕竟人生在世,太过顺风顺水,也没什么意思。” 楚天一脸气笑的看着尉迟恭,白眼道:“滚你个蛋,能活着偏偏找死,你当我跟你一样蠢?” 尉迟恭哈哈大笑,摆手道,“你倒是不蠢,就是太精明了,结果才遭了这么多的罪。” 楚天满脸不悦,侧目看着眼前这个……不得不承认,眼下比自己还要风流潇洒许多的家伙,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这就很不地道了,关键更为气人的是,自己还打不过眼前这家伙。 尉迟恭收敛脸上笑意,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不妨给你多说一些,不管是剑山,还是雪月堂,或者是那明乾山庄,实际上都是青云阁一百零八峰传承别开生面的分支,至于为何会如此,其中很多门道,我不说你也会清楚,按照原本的谋划,可能再过百年,也不会完全浮出水面,但现在不同,不说因为某些变故早早浮现真面目,一些隐匿在暗处的渔网,也得同时跟着收拢。” 尉迟恭已是眯起双眸,“剑山就像是青云天下所在的一座巨大粮仓,当然,作用不是用来储存粮食,而是用来中转,那剑陵便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鱼饵,也是中转的动力,让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的武道修士,慕名而来,然后便会一一进入剑山的眼中,如此以来,即便天底下的那些武道氏族和散武修士,再如何自以为身在江海之中,也被无形加身了一道束缚,不动则已,一动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青云阁为何会容忍司马奎之前那些行径的关键所在,至于剑山山主,真正身份,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之前前往剑山问剑,的确只是登山到半山腰,便再也无法寸进,可见那位山主至少是一位元婴境巅峰的强者,这个传闻不假。” “至于雪月堂,关系到青云阁一脉的根本传承,我不能细说,当然,具体的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便是那明乾山庄和龙门。明乾山庄不去说,无非跟剑山和雪月堂有异曲同工之妙,至于那龙门,外面流传的消息也不错,的确是大秦王朝在青云天下扶持的势力,底蕴不容小觑,但是过江龙不压地头蛇,这搁在任何一方天地都是适用的话,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渗透剑山和雪月堂这种诸多势力,毕竟龙门想要在青云阁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大动作,无人响应,便孤掌难鸣,但是毕竟因为以往定立的某些规矩,青云阁算得上大秦王朝藩属之地,所以必须得承认龙门的存在,即便明知道恶心,也得忍着,这便是天底下山河之外人间的一些脉络,大秦王朝既不担心青云阁一意孤行,直接拔出所有眼线,青云阁也不会担心大秦王朝做出别的意外举动,因为双方除了暗地里下一些小绊子,都不会有过激的举动,一来大秦王朝疆域之内,七十二正统宗门,不管强弱,底蕴深厚与否,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不就是人心最难推敲的精妙境地,雷池没谁敢随意逾越的,再就是从散武修士,到寻常的武道氏族,再到真正的豪阀宗门,就没有几个是真的傻子,即便有些事情开始的时候一头雾水,时间长了,也会摸出许多门门道道。” 尉迟恭顿了顿,看了眼凝眉细思的楚天,继续道:“所以表面上大秦王朝和青云阁的撕破脸皮,暗地里还是有所条约和代价的,双方之间再如何大打出手,也会在那道地动山河的根本之上,慢慢的谋划算计,你计较这片天地,我看那片山河的得失,正因如此,天底下不会有那种难以承受的动荡,悄无声息便会让人间大变,这是千万年人类慢慢琢磨出的道理,也是跟许多种族的差异。” 楚天皱了皱眉,没想到尉迟恭会跟自己说这么多,问道:“所以剑仙前辈想要跟我说什么?” 尉迟恭怪笑一声,对楚天的那句前辈也就笑纳了,淡声道:“你不是最拿手梳理天地脉络么,送给你一些线头,同时给你找一些麻烦,千万年来,有些道理,不管好坏,只要是能传承下来,都是有道理的,看似没有道理的话,恰恰最有道理。” 楚天呵呵一笑,“就这样也想乱我心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尉迟恭依旧不置可否。 楚天会心一笑,“人与妖兽,最根本所在,灵智开化,但是开化之后,又因为千万年的传承,仍旧会有很大根本上的差异,不过凡事都有好坏,就好像这人心的衍化,七情六欲,一样米养百样人,是好还是坏?若是说好,正因如此,天地才会更加绚烂,出现那百花齐放的景象,出现那一幅幅勾心斗角推着时间长河前行的轨迹,要说不好,正是因为那千般机巧,才会有那世风日下,但到底是世风日下,还是越来越好,就像阴阳相生,永远都盘根交错,错综复杂。这些我早就看明白了,所以,你那些看似大的脉络壁障,我就算想不通,看不懂,最多也就是眼观鼻鼻观心,我只求一个自在清净,还不会钻牛角尖。” 尉迟恭赞叹道,“果真不愧是那天选之人,了不得。” 停顿片刻,大概是依旧不愿意认输,尉迟恭继续道:“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大势,以你的气运,只要能走过那一关,便足以支撑这小小青云天下,自成天地,到时候无需看大秦王朝的嘴脸,便能够轻松越过门,一旦如此,你楚天可就能在这片天底下称上半个老天爷,不心动?按理来说,你可不是那种鼠目寸光贪生怕死的人才对。” 楚天呵呵一笑,看着周身紫竹蔓延的壮阔景象,笑道:“我小时候,还在暮霭城那会,经常会蹲在路边街道上看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尉迟恭白眼道,“然后呢?” 楚天抬手揉了揉下巴,笑道:“然后便看见那些小孩子,有时候在路边遇上什么心仪的花草,便想要采摘当做自家店铺的宝贝,卖给别的小孩,结果便有后来看见的小孩不愿意,双方争执不下,便大打出手,然后就一股脑的踩烂,既然我得不到,你也不能得到嘛,还有男孩女孩在一起,假装结成道侣,男孩都喜欢漂亮的女孩,但是总不能每个女孩都漂亮吧,结果一样是不敢想象的惨淡画面。” 楚天悠然道:“人心本性,你说从小就懂这么多,是好还是坏?” 尉迟恭咧嘴道,“你这家伙在骂我是那鼠目寸光之辈呢?!” 楚天摇头道,“哪能,我是在说,只有剑仙前辈你这样的豪杰,才撑得起那份意气之争。” 尉迟恭咧了咧嘴,当年第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楚天双手环抱住后脑,眯眼向天空看去,也不在意这算不算一次心性上的试炼,微笑道:“你来不就是劝我别蹚浑水嘛,还是说勾起我的好奇心,再激将法故意让我往火坑里跳。” 尉迟恭冷笑道:“你是真不客气,真以为值得我耗费这么些脑子。” 楚天无奈道,“不然呢?” 尉迟恭眯眼而笑。 身为被姬鞅选中的几人之一,还是在楚天之前的人,他所知道的东西自然要比楚天更多。当初青云阁主跟大秦王朝那位长老的大战,实际上都留有余地,换句话说,双方都没有触动最根本的逆鳞所在,不然眼下能是这么一副‘风平浪静’的光景?只不过随着脚步慢慢的推进,很多事情都被逼在了那道底线的临界点,但也仅此而已,因为许多传承万千年的规矩,不是随随便便快刀斩乱麻就能解决的,一旦做了,只能让整个天地都变成一团浆糊,若是关起门来外人进不来还好,可谁能保证外人进不来?或者说是外人一定能进来,到时候可就是打生打死为他人做嫁衣了。 …… 青紫竹海外,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大眼瞪小眼。 古琰看着这个比自己要小一些的家伙,青衫长袍,头戴玉冠,站在自己眼前做出一副双手负后的老辣模样,问道:“那是你师父?” 背负长剑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么。” 呦呵,是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古琰眉宇一挑,心道自己不给小孩子一般见识,笑道:“你师父一看就很厉害啊,你跟着你师父多久了,一定也学了不少厉害神通是不是?” 单项明翻了个白眼,咧嘴道:“厉害个锤儿……” 古琰愕然,原本想着顺势引导一下,让这个看着就是人精的家伙,弄出点动静,看看那座竹林剑阵中自己师父跟那看上去很玉树临风的家伙在干什么,不想眼前这小兔崽子会来这么一句,让古琰有一种一拳头砸出去,陷入一摊烂泥里的感觉。 单项明好似知道古琰心中所想,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一些的家伙,他可没半点放在心里,在他单项明眼里,天底下除了那个叫朱红的……黑矮冬瓜,就没有一人能入他的法眼,“不用奇怪,我师父一定在跟你那师父夸他自己的徒弟好呢,说我不光聪慧,武道资质好,更是他的开心果,哪哪都好,就是可惜帮人收了个麻烦的小丫头,这些时日劳心劳力,累死个人不说,还不领情,怎么不得找点补偿……” 古琰脸颊抽搐,这都哪跟哪? 单项明突然眼睛一亮,好似想起了什么,抬手挡在嘴边,看着古琰低声道:“古琰师兄,我跟你讲啊,我师父跟你师父那可是至交好友,推屁股的瓷实关系!在我们青叶剑庄,有一颗通天紫竹,能凝聚天地灵韵精华,只要喝上一口,修为便可以蹭蹭的往上窜,关键是还能顿悟一道我师父的这种厉害剑意,可是我师父最珍贵的宝贝,以后你让你师父去我们那做客,我保证让我师父送你一壶。” 古琰讶异道:“还有这种好东西?喝口水都能领悟剑意?再说了,你师父跟我师父关系这么好,你邀请我师父去做客不就成了,哪里用得着我多此一举?” 单项明一脸愤懑道,“真是个不开窍的家伙。” 古琰呵呵一笑,翻了个白眼。 单项明心里那个愁啊,自己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师父你不带朱红那小丫头来,关键是这个叫楚天的家伙,也不去把那叫朱红的小丫头带走。 第330章 炉中炭 日头西斜,山野中两个少年也是从四目相对,到百无聊赖,甚至连那小小的勾心斗角拌嘴都意兴阑珊起来,尤其是背负长剑的单项明,更是由站着,变成蹲在地上,然后干脆随袖拂去一块青石上面的泥土,也不问是不是平整,干脆就这么一屁股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慢慢品磨心底那份外人永远不会理解的忧愁。 古琰也是朝紫竹横生的屏障那边看了又看,想着不会是故友相逢,唠上一天一夜吧,只是少年很快就瞪大了眼睛,眼神怪异的向单项明望去,难不成自家师父跟那小子的师父,真是那种关系? 古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大概是真的无聊了,看着自己师父要收功,还得过些时间才行,单项明猛地站起身,指着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竹林,正要显摆一下自己师父比你那师父厉害多了,便看见原本苍翠欲滴的竹海蓦然消散,天地异象也同时消失不见踪影,让少年忍不住想骂娘。 尉迟恭一脸的吃瘪神情,朝自己弟子招了招手,与楚天擦肩而过,一掠而去。 古琰愣了一下,望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背影很快消失,将眼底的那份怪异隐匿在心底,快步走到楚天身前,问道:“师父,你们聊啥呢?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天下大事,博大精深,说了你这家伙也听不懂。” “哦……” 古琰点点头,便果断不再继续追问。 谁知道自己才哦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便感觉耳畔有一道罡风卷来,轰然一声,倒飞而出,砸落在远处一颗高大树木上。 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的少年一脸愤懑,敢怒不敢发作,“师父你为什么又要打我?” 楚天拍了拍手,一脸的皮笑肉不笑神情,“你小子那一声‘哦’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少年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楚天也不以为意,身影一闪而逝,拳罡入青龙出水,再次结结实实的砸在古琰身上,“我早不是跟你说过,在独自东行之前,师父我还得帮你打熬一次体魄才行,眼下时机正好,你可要晓得师父我的苦心才是。” “师父……” “嗯?” “我……” …… …… 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单项明瞪大眼睛看着那边的惨烈战况,咽了口唾沫,默默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低唱一声,为刚刚认识的那位仁兄祈祷,真是一个惨字了得。 睁开眼后,单项明目光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慢慢收敛,忍不住龇牙道:“那叫楚天的家伙,就这样教导弟子的?” 尉迟恭随口说道:“你以为呢?想要成为天底下一等一的强者,你以为是学你一样整天吃完睡觉就行的?” 单项明哦了一声,闭嘴不言,祸从口出,沉默是金,古人诚不欺我。少年都有些怀疑,自己一旦开始练剑,会不会也是这么一副惨淡光景。 原本单项明还想着,自己‘闭关’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能出关跟着你老人家一起行走天下,也该练习那绝世剑法了才对,到头来不想自己这位长得比自己差一线的师父,除了让自己背着这么一把怎么看都不咋滴的长剑,就没半点然后了,这可不是让少年积累了一肚子的愤懑,本来都想好了,怎么跟自己师父说道说道,可眼下望着山头底下那副光景,单项明决定打死都不在说那些个有的没的。 尉迟恭看了自己这位弟子一眼,之所以不让这位弟子过早修炼,或者说故意压着这位弟子的武道修为,实际上跟楚天一样,他不愿意少年过早的卷入大势之争,不管在任何一方天地,都像是一座巨大的池塘,池水就那么多,能存活的鱼虾龙鲤也永远在上限之内,一旦有人崛起,势必意味着会有人陨落,才会使得陨落之人一身气运重散于天地,若是寻常人还好说,只要走的慢一些,不至于锋芒太盛,木秀于林,慢慢的厚积薄发,总有一天能秀木归于林,只是自己这位弟子,太过不同寻常,或者说是那一身武运,实在让尉迟恭叹为观止,本就已是如此,又跟朱红那小丫头牵扯上关系,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尉迟恭可以想象,一旦他单项明真正踏足剑道,很快便会成为第二个青云剑一。 这要是搁在以往也就算了,就像是楚天,在天地复苏之初,趁着那股风云刚起,顺势而为,现在已经将武运彻底稳固,若是眼下光景谁还敢这般不知好歹,保证不出几日,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尉迟恭想了想,突然看向少年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一直压着你的修为,很不好,毕竟武道登高,还是要讲究一个早的。” 单项明自然不笨,只是不笨跟理解,还是有所不同,所以少年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师父。 尉迟恭笑了笑,向山下望去,轻声道:“大道争锋,有时候是一步慢,步步慢,可有时候后退一步,便是前进数步。” 单项明咧了咧嘴,什么嘛,不还是跟什么没说一个样。 尉迟恭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徒弟会是这么一副表情,也不以为意,缓缓道:“现在不用你明白,等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那个叫楚天的家伙,什么都不好,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天底下除了极少数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认命的家伙,剩下的人,都一个样,不认命不行,很多事情,只要不去走极端,那么不管要走多远的路,要走到何方,只要慢慢来就行,很多事情,命里八尺,莫求一丈……” 尉迟恭微微一顿,沉默不语,之所以他最终不是那天命之人,或许就是因为那叫楚天的家伙,是前者,而他尉迟恭,是后者。 单项明皱着眉头道:“师父不会是想告诉我,随波逐流就成了吧?还是想要给我显摆,你老人家算无遗策,你大弟子我的机缘未至?” 尉迟恭点头道:“随便你怎么理解都行。” 单项明一脸愤懑,瞪眼道:“青叶剑仙……” 腰悬紫竹短剑的年轻男子笑眯起眼,“你师父的名气是不是很霸道?” 单项明冷哼一声,懒得再说话。 尉迟恭脸色温和,轻声道:“那家伙还有一句话,说是像你们这么大的年纪,不应该被大势携裹,身不由己随波飘摇的,而是应该有你们少年那份独有的‘无拘束’。” 单项明似懂非懂,那就是不懂了。 只是这些话,听起来好像道理很高深的样子。 …… 山下那边,古琰又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惨淡模样,跟上次略有不同,这一次,就连他的神魂都觉得被火灼烧一样,差点晕死过去。 古琰哭着脸道:“师父,我以后真能跟你说的那样,每一境都是最厉害的那种人?” 楚天笑道:“这得看你自己。” 古琰叹息一声,还好自己就要独自东行三千万里。 楚天突然说道:“我只是给了你一个同阶无敌的可能,但最终能走过高,还是得看你接下来如何做才行,眼下的钟鸣鼎食,不会永远让你衣食无忧,同样道理,现在的武道根基,也永远不会屹立不倒。” 古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一次是打死都不说那个‘哦’字了。 古琰突然抬起头,心想着自己刚挨完一顿揍,总不能再挨一顿吧,便抬头问道:“师父,你跟先前那个叫青叶剑仙的前辈,谁厉害?” 楚天微笑道:“暂时是他厉害。” 古琰点头道,“也是,青叶剑仙……能称为剑仙,想来是那种元婴境的强者才是。” 古琰想了想,“师父你真打算再过一天就让我自己离开?” 楚天看了浑身血污的少年,“你还想跟着我一段时间?” 古琰咧嘴一笑,只是很快就疼的龇牙咧嘴:“也不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我总不能一直跟着师父你,再说了,有师父你珠玉在前,我一直跟在身后,也不能帮着师父在别地扬名不是。” 楚天淡然道:“你扬名就扬名,可别说是我的徒弟。” 古琰瞪大眼,“为啥?” 楚天咧嘴骂道:“你还嫌我的名声不够大,麻烦不够多?” 古琰叹息了一声,看来名声太大,也不好啊。 也是,贫家忧愁,谁说富家就没有? 楚天突然抬头望去,东南方,有风云起。 …… 在楚天折返方向前往明乾山庄时,雪月堂方圆数百里,所有武道修士都觉察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黑云摧城而来。 然后短短半天光景,便从雪月堂传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坐镇青云阁东南方的雪月堂,竟是青云阁三十六主峰之一雪月峰的一脉分支,如今近百年蛰隐,终于显露出庐山真面目,原本一些并不属于青云阁的武道修士,自然不服,结果当天便有十数名丹河境之上的武道强者,当天身死道消,甚至有人看见一位元婴境强者以秘法遁出元婴,结果直接被一道金色灵罡撕裂成虚无。 一时间,可不让无数人噤若寒蝉。 先是剑山,再是雪月堂,青云阁这是要干什么? 在人心惶惶之际,所有人都想着青云阁是不是真要以雷霆手段,彻底掌控方圆三千万里的疆域,然后便有两位数十年不曾露面的武道大能相继出现,一位是那位剑山山主,数十年闭关,声称已是半步龙门境修为,而他本人,如外面传闻一般,正是青云阁名誉长老,一时间可不是惊动方圆数万里山河,还有一位,毫无意外,自然是那位雪月堂堂主,竟是一位相貌如天仙下凡的倾国美人,自称同样是青云阁雪月峰一脉长老,可不是让所有心里犯嘀咕的武道氏族散武修士,暗自感叹天地间的风云变幻。 对于山河天地的更迭变幻,楚天听闻了风声,也就置之一笑,继续自己的山河之行,不管是风声过后的朝气蓬勃,还是让人心灰意冷的沉沉暮气,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即便是蓦然的后知后觉,也仅仅是后知后觉而已,依旧是迷迷糊糊,不知所以。 天地为熔炉,谁不是炉中炭? 崎岖山道上,少年古琰已经离开,背负临行时楚天赠送的那柄青水长剑,独自东行。 楚天一人抬头望空,狠狠的揉了揉脸颊,然后深吸了口气,大踏步而去。 第331章 文运洗心入清静 走在山野碎石间,楚天无限感慨,黄连苦,人心更苦,江湖险,人心更险。 没有办法的事,天底下万事皆有因果,虽说楚天对姬鞅以整座东玄州为棋盘,玩弄人心,搅动风云,打心底很不喜欢,但是一路走来,走多了,看多了,比以往也就释然多了,倒不是楚天就认定了这种做法,实在是自己身为其中一枚棋子,不管这枚棋子多大,都无法改变什么,于大事大势皆无异,再就是以楚天的眼光来看,姬鞅最多也就是以一种不太正确的道路,去追求一个心中正确的结果,尽管那个结果到底是什么,姬鞅也不清楚,但是楚天不能否认,姬鞅的目光所及的那个结果,不能算错。 楚天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在脸上覆盖了一层面皮,依旧是中年文士模样,算不得多玉树临风,但还算能跟潇洒沾那么一点边,身上也换了一身雪白长袍,同时从手指须弥扳指中取出了一柄缠绕青丝的狭刀,悬挂在腰上,一副武道氏族豪阀子弟出门游历的模样。 楚天算是看出来了,眼下青云阁所在的这片天地,不说四处狼烟起,动荡是真不小,就自己神桥三境的武道修为,以散武修士身份行走山河,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指不定下一刻就会被同样的散武修士围堵打劫,虽说楚天也不在意路上遇上一两桩风波,但遇到的多了,真不是什么锦上添花的美事,同样是神桥三境,若是衣衫外表太扎眼,一样不妥,指不定就会让偶遇的人恶向胆边生,来一场杀人越活金腰带,大不了事了之后,毁尸灭迹,然后远走高飞,所以楚天思来想去,自己这身装扮最是合适。 实际上这是楚天之前在剑山那边观战,琢磨出来的折中法子,一时一地,人心脉络各有千秋,眼下动荡四起,保不齐就有人趁乱生是非。 青云阁方圆十万里之内,剑山雪月堂已经水落石出,剩下的龙门不言而喻,就是大秦王朝的嫡系势力,还有一个始终保持中立的明乾山庄,眼下还没动静,楚天有些感慨,看来底蕴挺深。 前往明乾山庄的路上,路过一座叫乾源城的城池,跟当初遇到的潇湘城有几分相似,文运相较武运更加浓郁,关键是楚天在城池中看到不少武道修士,都更加显得‘玉树临风’,比以往见到的人,多了一份说不上来的‘书生意气’。楚天便在乾源城逗留了两天,甚至还在一家名叫莲叶的铺子,购买了一套凡俗文人才用得到的笔墨纸砚,在那个铺子不知道吃了多少年的灰尘,楚天拿到手的时候,就跟埋了一层尘土似得。 其实在购买之前,楚天只是觉得那一套笔墨纸砚有些眼缘,尤其是那一小方砚台,看似不过澄泥烧制而成,可仔细多看一眼,便会发现很是古怪,尤其是拿在手里,让人有一种虚无缥缈的脆决,在砚台背面,更是篆刻有夕砚二字。 字迹古朴,蕴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文运浓郁,相较人心更亲水性,质地柔和不少,不然也不会有那句脍炙人口的‘上善若水’的话流传于世,楚天走在路上,手里把玩着那方看似普通的砚台,不想轩辕青青不知何时醒来,一脸的匪夷所思,鄙夷楚天是不是出门踩到狗屎了,竟能碰到这种好运气,说那砚台有些来历,最初应当至少也得是一位龙门境强者的本命灵宝,并且还是一件须弥灵宝,楚天一脸惊诧。 只是不等楚天激动,便听见那少女直接来了一句,可惜时日久远,不光是少了那份灵性,便是内涵的须弥空间,也早已规则破碎。 楚天一脸的黑线,心道丫头不带你这样的。 然后楚天花了一天时间,将整座乾源城逛了一遍,还看了一处名叫‘昕园’的风景名胜,是一座寻常的城内园林,只是有传闻说数百年前,那位住在园林中的年轻人,一夜之间突然得道,当时的动静可不小,整座乾源城都是地动山摇,肉眼可见一层浩然涟漪从地面沁出,拔地而起,直冲天穹,然后就看见那位年轻人站在一张巨大的金色书页上破空而去。 因为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昕元,这座园林也就被改成了昕园。 楚天一开始以为又是一桩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怪诞野史,不想到了那座名叫昕园的园林,还真就觉察到了历经无数年不曾完全消散的那股文运气机,甚至于在园林中,还有一座后来人布置起来的灵纹大阵,所有进入园林观悟的人,无一人大肆汲取那份残存文运,让楚天很是愕然,一时间不敢相信,天底下竟还有这种‘世外桃源’。 夜幕降临,楚天随意找了一家息站,因为那座昕园的缘故,特意在城中查阅了许多店铺,购买了几本已经古旧泛黄的玉简,映着月华在窗前随手翻阅,不少记载,很是玄妙有趣,比如就有楚天特意查找关于那名叫昕元的年轻人平生事迹,又以‘君子嘴’的别称最为风趣,说是那位武道资质平平的年轻人,当初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跟人讲道理,也是奇了怪了,不管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道巨擘,还是一身正气的正道中人,还是性情暴戾的散武修士,或者出身武道豪阀的风流子弟,哪怕对那年轻人再嗤之以鼻,一旦遇上了,也都会老老实实的坐而论道,讲道理。 更有趣的是,当年还就真有不少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被那年轻人硬生生劝的回头是岸。 楚天放下玉简,无语摇头,天底下的奇人怪事不少,但是这种怪事,楚天还是不太相信,大抵上,事出反常必有妖,见识了姬鞅那些个天马行空的谋划算计,以及一路上几千万里的山河之行,楚天大体上是看出了一点,这个天底下,不管干什么,拳头大还是第一位。 当然,这个第一位,是对于那种路见不平奋起而鸣的人来说,若是境界不够高,实力不够强,还是装孙子的好,不然大可以讲道理试试,保管叫你知道死字怎么写,所以楚天猜测,当初的那个年轻人,指不定就是如姬鞅一般的老王八,想要以一地人心验证自己的武道根祇,观天地脉络,成一家之言。 楚天其实对于这种人,打心底有些佩服,不是因为武道根祇和立身之本在,才会如此行事,而是一路上小心翼翼走到了高处,本就遇到了太多太多的麻烦事,不管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一时一地一国一域的大事,耐心的经历过之后,仍旧愿意回过头细细验证,慢慢咀嚼,而不是老子的心境已是那长江大河,些许小事,就跟那投入江河中的石子,最多溅几朵浪花,便会消失不见,因而有时出手便会无所顾忌。 这既是一个人心性大成的结果,何尝不是自身道念足够精纯精诚所至。 就像楚天,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慢慢的淬炼自身心性,步步登高,虽然到最后还要一刀斩下,走那条让人想想有些郁闷的向死而生的路子。 其实楚天已经大致上猜到了尉迟恭突然找到自己的原由,除了阻止自己前往雪月堂之外,还有便是明乾山庄的脉络,更适合自己眼下心境。 只不过楚天也清楚,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何况尉迟恭的出现,极有可能是与有些冥冥之中背道而驰。这就需要自己接下来一段路程,在回到青云阁之前,更加精打细算,这一条路,最后能得到多少,会失去多少,不好说,但是既然看在了眼里,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道机缘从自己眼前就那么溜走,何况另外一条路上的机缘,板上钉钉的与自己无缘了,甚至还会造成一定的反噬。 每一人行走天地间,其实就是千万条线的交织缠绕,然后汇聚成一条大的脉络,种种得失,自有其意。 关键就看在得失之前,或者得失的过程中,能不能仔细看清楚,或者看清楚一些根本所在,争取有一定的掌控,就像姬鞅的人力算天命,若是能有人完全掌握那份主动,指不定便是所谓的人力可胜天。 当然,这些东西,楚天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就连姬鞅这种活了几千年,武道走到了此方天地巅峰的强者,都无法盖棺定论。 甚至于即便是上古时期的那些圣人,也只能感慨一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楚天屏气凝神,默默运转灵诀,缓缓吐纳。 武道长生,逍遥自在,什么才是真逍遥?是不是那种天地规矩无拘束,我楚天所到之地,便是规矩? 不过楚天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也算对的话,那么自己完全放下心神,走那条血煞修罗道,不也算是应景。 不知不觉,楚天便陷入那种坐忘清静之境。 神念之中,似乎坐在一朵巨大金莲之上,四周是一道道武运气机凝聚而成的雾霭,缓缓流淌,金莲蔓结,朵朵盛开。 突然一阵清风吹来,神念之中,楚天似睁开眼,看到眼前池塘水珠荡漾,下意识俯首伸手掬水,碧波荡漾,莲影婆娑。 第332章 但愿人生少遗憾 窗前,是那月色朦胧,窗外,是那明月清风,楚天则是已经完全浸入坐观观想之境。 实际上武道登高就是如此,要沉得下心,静得下气,还要看得见凡事繁杂,容得下细思推敲,只要慢慢行走,其实走到最后,便会发现所谓的武道根骨,其实也是锦上添花而已,当然,在这之前,对于天底下很多的人来说,永远无法看到这个真相,因为在他们眼里,境界高低,武道强弱,就是武道资质而定,却不知道那些个积水成渊,聚沙成塔,积土成山的道理,本就是千万年来先人给出的一条通衢大道,只要诚心诚意,仍旧能大器晚成。 不过楚天还是暗自感叹,或许,这些便是冥冥之中天意的一条脉络,或许所谓的天意,也在观看人心。 楚天自然不同,武道资质也有,根骨不差,福缘同样如此,际遇更不用说,不过楚天没半点的懊恼或者自负,正如他一路慢慢行来,自己所有的成就,都是一步步积累而来,福缘际遇同样如此,这才在丹田之中营造了如此浩瀚景象,如那传说中的八百里洞庭小洞天,云蒸霞蔚,气蒸云梦,一朵朵武运金莲光华绽放,一道道灵韵凝聚的水波缓缓荡漾,一幅幅绚丽画卷,如那仙人卧空,逍遥风流,更有那一人抬头仰望,眼神坚毅,好似想要看看世间更多的美好,甚至于楚天能觉察到,自己体内的那口纯粹气机,已完全孕育出了一丝灵性,不需自己刻意运转,已经能主动在经脉窍穴四处游曳,巡守边关,若有余力,帮着自己开疆拓土,去一些人烟荒芜的偏僻之地,帮着贯穿那些尚未连贯的窍穴府邸,勤勤勉勉的为那道神桥添砖加瓦。 这一副场景,楚天看的很是欣慰,一次次的灵韵枯竭,神魂动荡,金莲寂灭,步步为营的挣扎,总算是苦尽甘来,虽说楚天也不清楚,在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况,会不会自己拥有的一切突然崩碎,化为虚无,但是楚天觉得即便如此,也不必放在心上,就像之前他想告诉古琰的那些话,有些事情,既要拿得起,也能放得下,只有如此,才能顺势御风遨游,逆势逆流而上。 楚天缓缓沉浸心神,看着自己体内小天地的气机运转,同一时间武魂法相也是如有仙人泼墨作画,一座座巍峨耸立的高山,一条条滔滔不息的江河,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城池,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道路,皆是楚天曾经走过的山河,看过的天地,甚至于楚天终于再次看到了那条贯穿天地的金色脉络,如一条巨大金龙,贯穿于山水之中,蜿蜒盘旋。 楚天曾问过姬鞅,既然万物皆有灵,在当初的东玄大帝眼中,应该是那众生平等才对,那大的不去说,只说最寻常的凡夫俗子,跟生于武道豪阀的天骄之辈,一出生便云泥之别,还谈什么众生平等? 姬鞅的回答很简单,万丈高楼平地起,从地基开始慢慢打熬,步步为营,于凌虚蹈空,走到高出,还得返回重新看看脚下的地基稳不稳,有什么不同? 然后姬鞅指了指头顶,脸上有一抹极为罕见的异样。 楚天当时点了点头。 所谓的平等,与所谓的一样,绝对不是同一个意思,可能在姬鞅也不清楚的天上,真有那种看待人间天地皆为芥子的存在,在那种人,或者已经不能说是人的存在眼里,不过是看待心里一个个的可能,不管是谁,最终走到那个可能的机会一样,只是道路不同,从而衍生出另外的一种殊途同归。 所以楚天有时候也想,若真是如此,那天上人真就没什么可怕的,即便站的再高,依旧是一群不曾看透本心的家伙而已。 楚天想了想,或许天下人,对于当初消失的那段上古时间长河,都有极深的误解,所谓的武道登高,哪里是什么一条纯粹的求高之路,而是应该再加上一个远字才行。 当然,也只是有可能。 不过在这之中,楚天还有一种模糊的感应,那便是观看天地脉络人心的同时,这是他山之石的观悟之法,是不是同样存在一条不为人知的误区,比如说,观看他人身上的那些好,自己也觉得很好,便想要拿到自己身上,但先不说合不合适,一旦真的拿了过来,会不会便会横生出一条因果来,甚至会变成以后的波折,再比如他人身上的好,让自己看到的是人生在世,永远无法达到的圆满之境,那么缩小到武道根祇,便永远没有完善的污垢琉璃,从而始终难以真正大道登顶,这还算好的,坏一点,在心境上留下一条缝隙,随着步步登高,便会越来越大,最终好似从恶如崩,心道武道皆崩溃,再或者,延展到自身,在他人身上走不出,便画地为牢,形成以人为镜而从不自省,宛若身陷幻境。 种种可能,让人防不胜防。 楚天不知不觉,背后浸透一层汗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便是自己眼下所走的这条道路,或者说刘广以及一笔道人,甚至于姬鞅,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了这样一条选择,如传说中的圣人斩却自身三尸,破而后立,因为在姬鞅眼里,想要走到最正确的那条路,只有万千个楚天中的一种,而在这之前任何一点小的差池,便有可能变成下一个姬鞅,或者说是下一个东玄大帝。 自知,自知。 自知者明,知人者智。 天底下的聪明人很多,太多,但是聪明的笨人,很少。 楚天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口干舌燥,难怪都说武道登高,修力容易修心难,甚至太多的人根本不愿意去修心,或者走那条最简单的路。 楚天睁开眼,抹了把额头冷汗。 怔怔出神。 沉默片刻,楚天还是安慰自己,慢慢来,不急。 只是有些事情,一旦临近关口,不是急不急的事,嘴上说着不急,心里如何能不急? 楚天只得摇了摇头,知易行难,也分大小,这该如何是好。 可静下心来想一想,便是急了,又有何用? 换句话说,知道没有用,一样急。 最后楚天只能取出那座飞来峰,停下心里那些繁杂念头,取出月华石缓缓炼化成浓郁灵韵,滋养这座手掌中的青山秀水。 楚天就这么坐在桌旁,盘腿而坐,一手拖腮,静静望着吞云吐雾的小小山峰,希望自己哪天能快而有序,不用有这么多顾忌。 很快就要拂晓时分,坐忘修炼了一夜,楚天第一次感觉有些疲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床畔仰头倒下,安静躺了一个时辰,这才再次起身,走出酒楼息站。 走出酒楼息站,楚天伸了个懒腰,放松了一下心情,原本打算继续东去,最后决定还是在这座乾源城继续走走看看,乾源城虽说不大,甚至于那位城主才只是初入丹河境的武道修为,不过数百年来,据说哪怕城外十里乱世大战,城内依旧安享太平,对于此,说是那位名叫昕元的年轻人,在数百年前化虹远去后,数十年文风深入人心,还有说那位年轻人当初离开之际,留下了一道文运传承,等着有缘者到来,一旦在城中心生觊觎之心,便会遭受天雷劫罚,当初就有一位张狂至极的武道修士,据说以极其玄妙的神通手段,在城内刻画了一座座的灵纹大阵,皆是以上古流传的道德文章和锦秀诗篇问阵基搭建而成,想要看看当年那位名声煊赫的年轻人,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那样神迹,然后那个张狂家伙便在城头枯坐了十天十夜,具体经历了什么,也无人知晓,反正最后倒是没见有什么天劫雷罚,那人倒是摇身一变成了乾源城守门人,直到百年之前才说是完成了约定,摇头叹气的离开。 若非那人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元婴境强者,并且所修武道跟文运没半点牵连,怕是都有人开口大骂故弄玄虚,指不定当初那年轻人便是他,以这种手段骗取人心,汲取那份冥冥之中的气运。 楚天走在街道人群中,看着人来人往,心里感慨万千,本是一趟闲来无事的散心之行,到头来还是难逃窠臼,看来就是劳心劳力的命。 从清晨到黄昏,再到清晨,哪怕楚天脚步再慢,也又走完了一趟城池每一条街道,有些事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升起一种念头,因果因果,会不会冥冥之中有一个自己,在背地里看着自己前行,每当自己就要忘记什么的时候,他便会出现提醒自己那些陈年旧事,还是说那些陈年旧事真的会自己往上爬,不管埋藏的多深,都会在某一个时刻,浮上心头。 因为楚天又开始想念自己爹娘眼里那抹温和的笑容了。 人生往往如此,走走看看,便不知不觉的与许多人分离了,有时候想着既然已经分离了,那距离下一次相逢,也就不远了,所以既盼着下一次相逢,又害怕相逢的到来,因为一旦相逢,就意味着下一次的分离,可是不管害怕与否,其实都是很美好的事情,因为那都证明心里的念想还在,但是有些时候,一旦分离,便再也没有下一次的相逢。 楚天一开始很怕这种伤心,现在也怕,但走了这么远,却没有那么怕。 只是不知不觉多出了一种更怕。 他怕在不那么伤心中会多出一种遗憾。 楚天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转头望去。 肩头,好似有一个少女,眼神清澈的看着自己。 第333章 水似明镜照人心 明乾山脉方圆一千里,是一座名声不大的山清水秀之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明乾山脉的山水虽说秀丽灵韵,但根本上的山水气运,只能称得上稀薄寻常,因此在青云阁方圆数万里地脚,名声一向不温不火,若非最近百年,明乾山庄的老庄主强势崛起,想必再过几百年也不会与剑山雪月堂并肩而立,只不过真是应了人有旦夕祸福那句话,那位名叫刘明忻的老庄主,原本不算多么响亮的名声,结果在踏足元婴谪仙境后,不知是谁有意为之还是如何,就莫名其妙的传了出去,一时间前来登门祝贺的武道修士不少,登门问道的武道强者同样如雨后春笋,让所有的明乾山庄弟子一时间人人头顶都觉得好似悬了一把刀。 好在老庄主的厚积薄发,武道根底是真不差,即便面对半只脚踏足元婴中期的武道强者,也能平分秋色,让山门内的不少弟子总算稍稍松弛了一下绷紧的心弦。 可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的道理。 何况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结果有一天老庄主同一位虬壮汉子比拼之后,便差点重创不起,时至今日仍在闭关养伤,好在老庄主在闭关之前,总算强提起一口气,将自己年轻时得到的武道秘法,完全传授给了自己那位嫡传弟子,一个名叫杨林的年轻人,杨林本是孤儿,被刘明忻一次下山历练误打误撞遇到,觉得少年武道根骨不差,心性也不错,便带回了庄子,事实也是如此,名叫杨林的年轻人真没让老人失望,虽说踏足武道时间晚了一些,好在自己苦练修行下,也算厚积薄发,如今而立之年,便已是神桥境巅峰的武道修为。 老庄主刘明忻有一个独女,搁在山上武道修士看来,也属于老来得女的那种,可不是当成了心头肉,如今年仅十九的少女身姿早已抽条,愈加显得出彩多姿,山庄不少人便调侃,少女跟庄主的嫡传弟子杨林当真是天生的一对璧人,对此杨林从不说什么,见着自己那位师妹,也是彬彬有礼,至于少女,则是每每的恼怒,时间长了难免也就对杨林瞪眼,好在杨林从不露出半点不满神色,这便让山庄的一些老人愈加笃定杨林的心性,心想着山庄总有一天能够东山再起。 没办法,当初跟随老庄主一起开山的这些老人,武道资质有限,到死了运气好也就只是在丹河境原地踏步,看不见踏足元婴的武道壁障,再加上自己的子孙中也没有武道大才,便隐隐开始在山庄退居幕后,盘算着年老帮着年轻一辈支撑一些,更多的是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明乾山庄的风气向来不差的。 眼下,在老山主崛起后,瞬间坠落,被外人嘲笑了数年,闭关数次,并不见好转,在山庄几位元老的扶持下,杨林总算是能勉强挑起了山庄的大梁,让山庄的气氛开始慢慢有了些生机。 眼下明乾山脉中,一行人缓缓而行。 仔细看去,一行十数人,除了走在最后面的一位黑袍老人,前面的几名年轻中年人,一身气态都算不俗,一行人中,大多都是神桥境修为,有两位是丹河境初期,还有一位是丹河境中期。 走在最后的那名黑袍老人,看着最前方并肩而立的年轻男女,抚须而笑,老山主能收下这么一位弟子,当真是明乾山庄的运气,这份武道天资,搁在青云阁,也是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 甲子之内,明乾山庄便会有一位年轻的元婴谪仙。 老人有些不解,这位叫杨林的晚辈,武道修为不差,根骨极好,关键是长相也算得上俊逸,那小妮子咋就看不上眼,在咱们这山庄内,除却你爹这位弟子,还有谁更好?自家那位不成器的孙子不成? 老人想到这,忍不住自顾乐呵。 明乾山脉之所以会有此名,因为山脉之中有一条主脉叫乾山,山脚一座湖泊叫明湖,山中盛产一种‘甘霖石’,色泽温润,品秩极佳,是山上武道修士洗练本命灵宝的常用灵材,再者在明湖湖底,还有一种冰寒属性的精铁,蕴含极其浓郁的水运灵性,是墨家炼器师打造灵宝的绝佳材料,一些手段高超的炼器师,甚至能淬炼出上品灵器,只不过蕴藏丰富和容易发现采掘,是两码事,所以往常极少有人愿意在这边耗费时间。 眼下他们这一次的运气就不错,打杀了一头玄阶巅峰的妖兽,还采掘了数十块拳头大小的甘霖石,到时候青云商会的人前来收购,至少也能卖出数千枚月华石。 实际上跟青云阁的这层关系,也算是明乾山庄的保命符之一,毕竟明乾山庄真不是青云阁附属扶持起来的势力,多少人也念着这个香火情,才不敢随便落井下石。 一行人行走在山岭之间,眺望远处渐显轮廓的那座湖泊,相貌年轻俊逸的男子轻声笑道:“过了这条山口,便是那座明湖,咱们此行运气不错,指不定能在湖捕着几条龙鲤,到时候可就真是满载而归了。” 俊逸男子看似自言自语,实际上自然是在想着法子让自己这位师妹注意自己的存在,只是少女一路上极少说话,一张清秀脸庞,也是有一股冷淡的英气,让少女本就明媚好似祸水的容颜更添几分男子心动的风景,正是名叫杨林的男子看了师妹侧脸一眼,微微一笑。 自己这位师妹,再怎么清冷以后跟自己多半还是要睡在一起的,其实多看少看两眼都无妨,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些年的精诚,竟还没打动这位师妹的芳心。 男子身边一位年轻人瞥了女子一眼,露出一抹会心笑意,向杨林说道:“杨师兄说的不错,每次出来历练,有没有杨师兄跟着真是天差地别,真不是我拍杨师兄你的马屁,以后咱们出来历练,你要是没事,就一起出来散散心多好。” 女子依旧沉默不语。 杨林便摸了摸鼻子,但并不觉得尴尬,笑道:“公孙师弟你这马屁我可就收下了啊。” 女子皱了皱眉,她实在对这个叫杨林的家伙生不起什么好感,不知为何,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条沟壑,只是恶感的话,也说不上,冷不丁讥讽道:“你们不无聊?还有,你杨师兄有那个空闲,早就闭关修炼了,咱们明乾山庄可还等着他成为那元婴境强者,挑起来大梁呢。” 复姓公孙的年轻人讪讪一笑,自己这位小师妹说话,他听着就是。 杨林看了少女一眼,笑道:“我琢磨着,也没得罪师妹你啊,咋就对我一点都不客气,这让师兄我可是很伤心啊,这次看你有些不高兴,师兄我好歹也下了很大决心,才违背师父的命令,出来陪你散散心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少女沉默不语。 杨林只得叹息道:“还好咱们山庄有陈长老撑着,帮忙打点与各方之间的关系,才能有足够的本钱跟各方坐下来谈话,平心而论,我杨林武道资质虽然一般,但是比起那些青云阁剑山之流的门内弟子,也不算太差,师妹你就不能没事笑一笑?” 杨林一脸无奈,“好吧好吧,你随意,谁叫我就喜欢你这个性子来着。” 那名黑衫老人不知何时从队伍后面走上前来,看着一脸无奈的杨林,也是跟着叹息一声,“杨林这小子说的不假,当年我们这些老骨头,跟你爹一起堆起的这点基业,不容易,眼下咱们都老了,便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只是这份担子不重,但是也不轻,杨林这些年也够辛苦,心里想得多,难免就耽误了修行,不然指不定已经摸着丹河境的门槛了,丫头你也别嫌薛爷爷说的难听,老山主之所以被人重创,便是因为在那之前,龙门有人上门提亲,对方是龙门的一位嫡传弟子,身份吗,自然不会很差,但人品性情,是真的不行,你若是过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山主这才委婉拒绝,说是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来决定便好,这才有了之后的那场风波,杨林师侄也因为这件事,跟龙门那名弟子有了一场十年之约,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杨林揉了揉眉心,“薛师叔。” 少女微微皱眉,看了老人一眼,默不作声,只是抿了抿嘴唇。 老人摇头一笑,“薛叔叔武道修为不行,也就能唠叨两句,话糙理不糙,难听的话才是实话,丫头别往心里去。” 他自然清楚这位大小姐的性子,清冷算不上,但因为山主的宠爱,性子是真的倔,认定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对于少女跟杨林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多说,毕竟是人家两个年轻人的事,只是这又关系山庄的未来,所以老人才会多说这几句。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老人心里有种感觉,山主真的很难重新站起来,虽说庄主每次出关气色都还不错,但是他如何看不出来,那老兄弟只是在强撑着而已。 老人有些感叹,眼下的青云阁这片天下的风云,当真是变幻莫测,原本只在青云阁之下的龙门,绝对算得上第二的存在,只是眼下突然风云变幻,竟是对外宣称封闭山门,这倒不是让老人忧心的,相反还有些庆幸,老人忧心的是,眼下的天地间必定会有一场更大的风云在等着,山主不在,他们这些老骨头,总得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山庄屹立不倒。 少女沉默许久,终于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薛叔叔放心,我知道了。” 老人点头一笑。 杨林似乎总算觉得有些尴尬,看向老人,笑道:“薛师叔,听闻最近青云阁内部风云变幻,被一位名誉弟子搅的鸡犬不宁,剑山那位守着剑陵的司马家的天之骄子,更是被雪月堂趁机斩杀,剑山内部也分成两派,进行了一场问剑,据说死伤无数,是不是真的?” 老人听见这些,呵呵一笑:“想来都是真的了,眼下的世道,可不太平,所以你可得抓紧些了,咱们明乾山庄,可就你有希望一枝独秀。” 老人说到这,脸上升起一抹希望,轻声道:“虽然你比起青云阁那些个内门嫡传弟子或许有差距,但差距并不是不能追赶的不是,后来者居上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心里有希望,才能一步步走得更高嘛。” 杨林哈哈一笑,“薛师叔放心,我都看的明白。” 杨林正想再说些什么,眼前柳暗花明,一座宽广明亮的湖泊出现在眼前,波光粼粼,只是他微微一怔,只见目光中,在那明湖边上,一名身穿灰衫的中年男子,正撅着屁股在翻着什么。 楚天似乎也觉察到了背后目光,直起身转身望去,只见一行人都是目光怪异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 杨林脸色古怪的看着那中年男子,神桥三境的武道修为,不高,一身灰衫是寻常丝绢缝制而成,是散武修士最常用的一种丝布,只是那柄悬挂在腰间的狭长短刀,好似品秩不俗,是一件中品灵器? 杨林看了眼身边老人,后者微微点头,杨林便跟着呵呵一笑,上前一步,拱手抱拳道,“在下杨林,明乾山庄弟子,不知道友你这是在……” 楚天微微一愣,好似不明白明乾山庄这种武道豪阀子弟,怎么会主动给自己说话,脸上难免就充满了戒备之心,退后一步笑道:“在下楚钱,没有什么跟脚,散修一个,四海为家,偶然路过此地,看见湖边周围有不少水芹,便想着采摘一些,多少算是一些灵材吧,到了城池多少能换些雪灵石不是。” 杨林有些无言以对。 这些个水芹,多少才能换一枚雪灵石? 你这莫不是运气背的只能这样挣些钱财了吧。 杨林摇头一笑,要真是这样,能混到神桥三境,真是不容易。 只是楚天下一刻的眼神,便让杨林下意识皱了皱眉,因为楚天好像这才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那名少女,眼中明显一亮。 一直注意楚天的少女自然看到了楚天眼里的目光,她微微皱眉,心道天底下的男人,当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哪怕杨林隐匿的极好,她也能觉察到眼里的那份炽热,正因如此,才会对杨林始终没半点好感。 只不过萍水相逢,并无恩怨,一个这种可怜的散武修士,更不会让双方起什么冲突,少女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杨林哦了一声,想了想,竟是从袖中取出两枚雪灵石,看向楚天道:“既然楚道友再次采摘水芹,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实不相瞒,我们此行主要是想要来此地捕捉湖中的一种龙鲤,需要在四方布置一些灵纹阵法,当然,这两枚雪灵石,权且当做给楚道友的补偿,如何?” 楚天微微一愣,想了想,有些犹疑不定,少女看了微蹙眉头,无根浮萍的散武修士就是麻烦,关键还是这么一个穷鬼,这点事都磨磨蹭蹭?你得采掘多少水芹,才能换两枚雪灵石,少说也得一柱香吧。 似乎感受到了对方那边投来的目光,楚天终于点头道,“可以。” 杨林微微一笑,随手将两枚雪灵石抛过去。 楚天明显有些犹豫,应该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接在手中,只是不等两枚雪灵石落地,还是伸手接住,看的少女更是直皱眉。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是两枚雪灵石! 楚天转身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各位师兄前辈,你们捕捉龙鲤是不是秘法手段,不是的话,介不介意我在远处看看,等你们离开,好再采掘一些水芹再回去。” 这一幕,不止是少女,便是明乾山庄其余一些弟子,也都是瞠目结舌,相视无言。 能穷到这个份上的散武修士,天底下也不多吧! 只不过姓薛的黑袍老者还是瞥了眼楚天腰间的狭长短刀,笑道:“但看无妨,只是咱们的灵纹术法,在捕捉龙鲤之时,需要安静,到时候楚小友莫要弄什么太响的动静就成。” 楚天微微一笑,赶忙点头说前辈放心便是。 然后楚天加快速度,一溜烟跑出数百丈,这才在一处石丘上站定,便看见那群明乾山庄弟子,已经开始分布四方,有人捻出灵纹符箓,有人拿出灵纹阵盘,还有人双手捏诀,开始念念有词。 楚天倒是看得有意思,的确有点道行手段。 黑袍老者目光瞥了楚天一眼,见后者满脸羡慕之色,抚须摇头而笑。 天底下的散武修士,本就如此,活着不容易,想要武道登高,更是难,需知武道每进一步,需要积累的天灵地宝,真不是一个小数。 穷文富武,在凡夫俗子眼里是这样,在武道修士眼里更是这样。 楚天闲来无事,盘腿坐在石丘上,安安静静看着湖边那些明乾山庄弟子忙乎个不停,他先前在湖边,自然不是要采掘什么水芹,而是一路上,早就听闻过这座明湖的古怪,说是水中灵韵不算浓郁,却先天能孕养出十数种灵鲤,并且水性极柔,透露着一股水运菁华的那股灵韵,可有心人想要凝练一探究竟,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天此次沿山根而行,一路来到这座明湖,便是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没想到才来到没多久,就觉察到身后有一群人向这边而来。 楚天目光看了眼那自称姓杨的年轻男子,笑了笑。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水似明镜,可照人心。 一点不假。 第334章 求财不易 龙鲤本就非寻常物,一般的手段自然极难捕捉,其实楚天在一本名叫明乾集的篆刻玉简上,早就看过一些对于明湖中灵鲤的描述,知道湖中虽然孕养十多种灵鲤,不过都是品秩寻常的种类,比不上千羽秘境那条‘碧溪’长河,就算是被取名为龙鲤的灵鱼,也只是能吞吐些许的水运精华而已。 在那一行人感慨楚天这个散武修士的不容易时,楚天也不得不暗自感叹,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听说明乾山庄是方圆数万里内为数不多孑然一身的武道宗门,跟青云阁仅有些许生意上的往来,其他没半点逾越,眼下看来,估计不会差了,不然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若是换成千羽秘境中的那条‘碧溪’长河还差不多。 楚天坐在石丘上,望着湖边那些忙碌不停的明乾山庄弟子,前前后后约莫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在那座湖水水面搭建起了一座银线交织的灵纹大阵,猛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巨大渔网,笼罩了一片湖面,然后便看见先前跟自己说话的那名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枚模样精致的青瓷小瓶,抬手打出一道道法决后,便见青瓷小瓶中有丝丝缕缕的苍翠料饵掠向湖心大阵,随后那座灵纹大阵光华一闪,没入湖水消失不见。 楚天啧啧惊奇,委实是见识过太多抓捕灵鲤的手段,眼下这种方式,还真是头一朝。 约莫又过了小半柱香,大概是捕捉灵鲤的天罗地网准备妥善,明乾山庄不少弟子都是露出一脸期盼神色,甚至还有几人走到远处,卷起裤脚,深吸了口气后,一跃而起,噗通一声落入湖中。 楚天一脸愕然,心道莫不是一张灵纹大网还不够,还要亲自下去摸鱼? 可能是觉得距离搜网还要等不少时间,黑袍老者看了眼四处忙碌的山庄弟子,再看了眼站在一侧的少女刘园和杨林两人,老人想了想,估计是不想打扰山庄的这对璧人,便一掠而去,落在了楚天身边。 行走山河,路途崎岖不平,可不止是山路难行这般简单,更在于人心险恶。 所以看见老人向自己这边飘掠而来,楚天下意识握紧了腰间刀柄,绷紧心弦,脸上自然依旧是略显尴尬的笑意。 见楚天如临大敌模样,老人无语扯了扯嘴角,行走山河,到处都是风险不假,可他一个丹河境武道修士,还真不会去打一个神桥境后辈的主意,何况眼前这中年人,怎么看都是一副不能再落魄的落魄样。 除了腰间那柄狭刀,估摸着是祖传的宝贝了。 老人有些感慨,也不怪任何一名散武修士都想拜入一个像样的宗门,甚至不少人愿意退而求其次,成为一些武道豪阀氏族的客卿供奉,说到底,不用走在路上时时刻刻都这般风声鹤唳,再就是登高途中,哪里不需要香火人情?虽说真正的人心利益面前,那点香火人情半颗铜钱不值,可就像那金精铜钱,有和没有,到底不一样。 老人看了楚天一眼,微笑道:“不用担心,黑吃黑,那大多是你们散武修士才干的事情,话难听,但是实话,老头子我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还不算黑的。” 被老人看破了心思,楚天讪讪一笑,“老前辈说的自然是实在话。” 老人问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多寒酸的啊,怎滴就连那点不起眼的水芹,都要挖走?能值两颗雪灵石?” 楚天尴尬一笑,“不瞒老前辈你说,之前遇到一些风波,着实受了些惊吓,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才跑到这儿的,九成九的家当可都掏出去了,没办法,我这会儿才刚刚缓过神来。” 老人点头道:“咋了,遇着打劫的了?” 楚天叹气道:“可不是,还好我逃跑的功夫要比表面上的修为厉害一点。” 老人只得好言安慰楚天两句。 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需天养人。 没办法,既然走上了武道登高一途,就得时时刻刻防备并准备遇到种种忧患,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不管什么时候死了,都怨不得别人。 明乾山庄这次进山,显然是准备十足,不止是有老人一路上跟着护道,还有两名灵纹师和一名山水寻龙师,虽说修为境界都不高,但是靠着水磨的法子,慢慢编制这盘不大的棋局,并不算太难。眼下那名山水寻龙师便脚踏罡步,在湖畔四方走走停停,或者隔空打出一道灵诀,或者蹲下身在地上敲敲打打,甚至于还从湖中掬水细看,拔起几株野草,用手指碾碎,嗅了嗅,然后便俯下身从草根处攫取一些泥土,在手中画符,另外两名灵纹师,主要负责盯着那座灵纹大阵的动静,当然,也会时不时的配合那位寻龙师一些简单的堪舆定位。 至于那叫杨林的男子跟少女刘园,则是前者时不时的笑着说两句,对着湖边的同门师兄弟指指点点,少女依旧满脸的淡漠。 黑袍老人看了眼在湖畔忙碌不停的山庄弟子,突然转头看向楚天,笑问道:“楚小友也懂些灵纹画符法门?” 楚天微微一怔,愣了愣,点头道,“懂一点,但是资质有限,一般也就没人的时候自己琢磨琢磨,有人是万万不敢拿出来显摆的,徒惹笑话。” 老人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轻轻摩挲,估摸着是本性淳朴,或者人老了心也就比年轻向善许多,语重心长道:“说些不该说的,楚小友你也有半甲子之上的岁数了吧,这个年纪能有神桥三境的修为,不能算太差,虽说跟老头儿我一样,估计元婴无望,但是心神专一些,想来要比我的前途要好一些,走到丹河后期不是问题,但是如此一来,小友你可要放一放那些个旁门左道,毕竟灵纹术法和风水寻龙,比起寻常武道来说更需要天资和机缘。” 楚天赶忙笑着向老人抱拳道谢。 老人只是淡然一笑,实际上之所以会说这些言语,主要还是因为老人觉得眼前中年人的心性虽说过于谨慎,但正因如此,才能稳步走远些,再者武道天资不算太差,将来不出意外,踏足丹河境不是问题,将来对于明乾山庄,多少都是一份香火人情。 老人不得不感慨,若是庄主没出意外,他们明乾山庄眼下应当正是蒸蒸日上的光景,哪里用得着他在这辛辛苦苦为山庄积累人情香火。 老人自嘲一笑,他眼下心中那点想法,跟眼前中年人挖掘水芹何异? 楚天看了眼湖边,已经有两名潜入湖底的弟子折返上岸,各自从腰间包裹掏出几块色泽清寒的灵石,楚天这才一脸恍然,弄半天是下去摸石头去了,琢磨了一下,向老人询问自己能不能去那边碰碰运气。 老人微微一怔,哑然失笑,“这明湖深处的水纹极其古怪,蕴含一股阴沉气机,能侵入寻常人体内,不小心的话很有可能对武道根基造成损伤,我们那几名山庄弟子,因为都是水属性武道修士,这才能下去坚持一段时间。” 楚天一脸的恍然,不过很快就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道:“如此才符合富贵险中求嘛,老前辈放心,我以前修炼果一门炼体功法,想来抵挡一段时间的寒气,还是可以的。” 老人一脸无语的摇了摇头,见楚天打定了主意要试一试,想到眼前这中年人的寒碜模样,只好提醒道,“湖底的天灵地宝本就是无主之物,小友去碰运气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一开始还是不要太深入其中,否则伤及武道根本,得不偿失。” 楚天赶忙再次抱拳道谢,好像是难得发现了这么个生财之道,然后赶忙转身掠下石丘,火急火燎的向湖边掠去。 这一幕,看的老人更是无语摇头。 楚天自然是不会在意老人什么目光,至于所谓的湖底机缘,其实楚天也并没多在意,只是楚天总觉得那黑袍老头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神色,毕竟是一位丹河境武道修士,指不定距离近时间久了,便看出自己的跟脚底细来。 反正自己的身份就是个穷鬼一般的散武修士,有财不求算个锤儿的散武修士? 火急火燎赶到湖畔,楚天四处环顾一眼,几名明乾山庄弟子也都是看了眼便收回目光,楚天有样学样的卷了卷衣衫裤脚,深吸了口气,然后静静看着清水湖面,愣了半晌才一跃而下。 果然,越是下潜,湖水越是冰凉沁骨,下潜百丈左右,终于能觉察到漆黑湖底遍布的嶙峋怪石,湖水寒意,更是如千斤金石压身,即便是楚天都不得不运转灵诀护住身体。 意识神念铺展而去,不远处,一块拳头大小的琉璃宝石,水韵弥漫,冰寒砭人肌骨,透露着一股宝石蓝的璀璨色泽,甚至于在千丈之外,楚天还看到了一名正在湖底左右摸索的山庄弟子。 楚天呵呵一笑,本来倒是没想要下水摸索‘寒冰铁精’,只是无缘无故下来了,总不能看着大把的银钱从身边溜走才是,否则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楚钱这么好的名字。 身形在水中缓缓游荡,楚天不急不缓的将铁精收入手中,还不忘将湖底一些荧光流转的泥沙同时挖掘出来装入须弥扳指中的瓷罐内,虽说不知是什么东西,但能在湖底闪闪发光的东西,想来应该很值钱才对。 一路游弋,可谓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也难怪黑袍老人看到楚天第一眼,也觉得一身的寒碜落魄气。 等楚天挖掘了一瓷罐的荧光泥沙后,才想起好像有什么不对,自己在湖底好像已经憋了小半柱香光景没出去换气。 想到这,楚天赶忙将瓷罐收入须弥扳指中,装入袖中,然后迅速向湖面游去。 刚冒出头,果然看见黑袍老者正盯着自己这边,楚天强行憋了一口气,脸色惨白,只是浮在水面上,朝着老人咧嘴一笑,抬手抹了把脸,一脸的不甘,再次一头向湖底扎去。 不止是黑袍老人,便是向这边望来的杨林两人都忍不住脸颊抽搐,这得是穷成什么样,才会如此。 不过对此,楚天可没半点看在眼里,当初的三千万里山河,可不是白走的。 潜入湖底,楚天想了想,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蚂蚁搬家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索性开始在湖底四处快速游掠起来,所过之处,一道道灵纹如泼墨洒下,很快便形成了一道方圆数百丈的灵纹大阵。 然后楚天双手在水中轻轻勾画,打了个响指。 从挂在胸口的青玉福地佩中取出一口巨大青缸。 便看见湖底灵纹大阵中,一股水龙卷般的暗流翻滚凭空而起,直接向青缸掠去。 楚天坐在水底,双手环抱,不时的点头摩挲着下巴。 就是嘛,这才像个寻宝的样子! 额,好像是吞宝才对。 等青缸装满荧光流转的泥沙,再次寻找了两块铁精,楚天这才向湖面浮去。 足足上下折腾了十数次,直到脸色惨白,楚天终于猛地越出水面,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手里抱着三块拳头大小的寒冰铁精,满脸笑意。 看的周围几名明乾山庄弟子眼角抽搐。 一名皮肤微黑的男子走到楚天身边,一脸佩服的伸出大拇指,咧嘴道:“师兄你厉害,曹某佩服!” 楚天抬起头,跟着咧嘴傻笑,还不忘朝男子抱了抱拳。 黑袍老者深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道难怪能‘年纪轻轻’便踏足神桥三境,够狠。 装满了大大小小七个罐子的泥沙,还搜寻到了二十多块寒冰铁精,可谓收获颇丰,楚天便坐在岸边大口喘息的同时,等着明乾山庄的人最后收网。 就是一些原本对楚天还有些许戒备的山庄弟子,眼下也都放下了戒备神色,这种人,能活到今天,估摸着也就靠这种精诚的一路捡漏了,遇着危险就跑路,不然就玩命的搜刮地皮。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日头已经开始西斜,楚天转头向对面湖畔望去,便见原本站在石丘上闭目养神的黑袍老者身影一掠,与几名山庄弟子站在一处,同时打出一连串灵诀。 随即就是一阵水落石出的哗哗声响,一张金银交织的灵纹大网从水底合拢掠出,明显能看到,灵网中几尾或玄青或银白或赤金的灵鲤,不断挣扎蹦跳。 收获不错。 站在楚天身边的男子见状也先是一怔,旋即满脸笑意,“看来这次有小师兄跟着,运气果然不一样,那尾金色灵鲤虽然不如龙鲤那般金贵,在这明湖中也是一等一的珍奇了。” 楚天跟着呵呵一笑:“那就好,总没有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的气运。” 男子翻了个白眼,真是觉得这样的散武修士能平安活到现在,还一路走到了神桥三境,的确有那么点意思。 只是楚天目光微不可查的瞥了眼黑袍老者那边,身后,那名看上去玉树临风的男子,似乎正向这边看来。 第335章 人心慢慢看 约么小半柱香光景,明乾山庄一行人便收拾好了几尾灵鲤,装在一只缠绕有绿色竹丝的鱼篓内,被一位粗壮汉子挂在腰间,楚天还看见那汉子走到湖边向鱼篓内灌入了些许湖水,想来也是墨家炼器师炼制而成的灵器,否则不可能小小一个鱼篓,便能装下那么些灵鲤。 估摸着是收成不错,那位黑袍老者脸上满是笑意,看了眼集合在一处的山庄弟子,这在寻常宗门,是绝对见不到的光景,外出历练寻找机缘,不各自为战背后捅刀就很不错了,还妄想这么齐心协力? 老人走到楚天身前,竟是抱了抱拳,笑道:“楚小友接下来还要在这明湖碰运气?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去咱们明乾山庄的那座乾山城去看看,别的不敢保证,咱们乾山城那座斗法场,还是挺有趣的。” 楚天似乎对老人的举止有些惶恐,赶忙抱拳躬身行礼,“晚辈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黑袍老者身后,杨林重新打量审视着楚天。 实际上不用那位老人提醒,在楚天第一次从湖底浮出水面的时候便觉察到了丝毫不对,不要说楚天一个神桥三境的散武修士,便是他杨林,在魂武三境时也很难在这座明湖湖底呆上半柱香时间。 只是杨林怎么看,眼前这中年男子都是神桥三境修为,看不出半点隐匿修为的迹象。 即便是这位薛长老,也没发现半点端倪。 这便是让杨林最放心,也最不放心的地方。 放心是因为既然连薛长老都看不出端倪,便证明眼前这散武修士,的确是魂武三境,否则便是超出丹河境的元婴谪仙境强者,前者自然无需在意,不说有薛长老在,便是他杨林,也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后者的话,杨林还真想不到明乾山庄有什么值得一位元婴境强者如此大费周章。 至于薛长老为何会比之前态度更加和善,自然是先前跟他和少女刘园以心声交流过了一些初步想法,假若楚天真是魂武三境,能在明湖湖底坚持如此之久,必定是一位心性极好隐藏极深的散武修士,这种人,即便不能成为朋友,拉拢一下为现在的明乾山庄积累一份香火情,也算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若是能拉拢成为明乾山庄弟子,更是雪中送炭。 实际上黑袍老者早已确定楚天绝对没有表面上看去这般简单,因为他心里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清楚,便是寻常的丹河境强者,强行潜入湖底十数次,每次都长达半柱香以上,也很难承受。 楚天见黑袍老者一行人还没有直接离开的打算,略作犹豫,正要说话,便看到老人呵呵一笑,“楚小友先前在明湖湖底呆这么长时间,想来继续留在这里一时半会也很难下水了,若是现在打算去乾山城的话,不如跟我们一道折返,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原本就打算开口来着,听见老人如此说,楚天眼睛一亮,赶忙道:“老前辈都这样说了,晚辈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幕看的少女直皱眉头,便是杨林也有些侧目,若他们心中猜想不错,得是多深的城府,才能装的这般天衣无缝? 楚天自是不清楚老人心里所想,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实不相瞒,我这一路从剑山西边走到这儿,数万里山河,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不说一颗铜钱没赚到,路上遇着一群打家劫舍的家伙,还丢了大半家当,这要不是遇着老前辈,想来还在这儿挖水芹呢。” 黑袍老人看着这个满脸尴尬笑意望向自己的中年男子,突然摆手一笑,“福祸相依,能有所收获,那也是合该楚小友你的机运来了,不然就是碰上了谁也没用,不过别的不说,小友想来也听过咱们明乾山庄的口碑,怎么说相逢都是缘分,若是有时间,倒是可以去咱们山庄坐一坐。” 楚天满脸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 老人哈哈一笑,“有什么不好的。” 楚天想了想,应该是寻思老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存有什么歹心,再说了,一个丹河境武道强者,没必要算计自己一个神桥三境的后辈才是,便点了点头,“晚辈多谢老前辈盛情邀请了。” 老人笑眯眯看着楚天,转头跟名叫杨林的男子点点头,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一路上楚天走到老人身后,有些拘谨。 杨林依旧是跟少女刘园并肩而行,男子不时笑着跟少女说一些最近听来的风波传闻,无奈少女根本就懒得搭理,杨林便只得暗自叹气,暗自念叨这一次出来散心,运气啥的都好,就是园儿大小姐你这半点面子不给,让师兄是真的伤心之类的话。 杨林身后,另外十数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或者各自说笑,对于身外事视而不见。 与来时不同,黑袍老者走在最前面,跟楚天说一些明乾山庄的传承渊源,说明乾山庄当初是他跟山主几个老兄弟一起建立起来的,当初几人结伴游历山河,路过此地,便一眼看上了这边的青山绿水,虽然没有什么形胜景象,山水灵韵也稀疏寻常,但当初山主就觉得这儿能是他们这群老家伙的龙兴和安身晚年之地,结果不想两百多年过去,还真就走到了这一天。 说着那些个明乾山庄的过往,老人言语无形中流露出一些自豪,说到山主破境出关,踏足元婴谪仙境,老人更是满面红光,只是说到山主跟那位元婴境强者之间的大战,老人的神色明显有些落寞起来,楚天好似也被老人心情感染,唏嘘不已。 只不过楚天内心处更深的感叹,好像置身于一条漫长的光阴长河,在那条长河中看到了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站在山巅眺望远方,想着要出发走向远方,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然后就有了后面看见一座座高山一条条大河的豪情万丈,有了见识到一幕幕人心鬼蜮阴谋算计的黯然伤神,有了山重水复不见柳暗花明的哀叹愁绪,有了面临抉择不知如何是好的百感交集,一路历程,宛若一国江山的兴盛衰败,波澜壮阔,似那碧波流淌。 楚天缓缓吸了口气,看着老人,心中似有云雾消散。 人生是该如此。 本该如此。 楚天更是知道了原来走在后面那个叫杨林的男子,是山主的关门弟子,武道资质极好,是老山主一次下山历练偶然带回的山上,虽说眼下还尚未踏足丹河境,已算是半个山主继承人,至于那叫刘园的少女,更是山主唯一的女儿,眼下这趟出来主要就是让两人一起走走看看。 一路上老人的言语神色都是很和睦,楚天看似绷紧的心弦也就慢慢放松了不少。 期间老人还问了楚天一些剑山那边近来风头正盛的传闻,虽说与剑山雪月堂不同,明乾山庄并未因青云阁的变故受到过大牵连,可活着不易,对于一个人来说是这样,对于一个家主,一座山门来说,同样如此,因此外面的风云大势,即便是老人这样的明乾山庄长老,也只是零零散散的有所耳闻,并不曾亲眼见到。 行走山河间,对于武道修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相反长时间还能生出一种习惯自然的亲近之感,因此山路即便弯绕曲折,也就不会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了。 除此之外,可能是觉得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一起走过的路也不多,但是说过的话真不少了,老人便开始说一些明乾山庄算不上隐秘却极少提起的一些事情,还问楚天从哪儿过来的,打算走多远折返回家看看,老人还感叹,等山庄这边安稳一些,便跟老山主一起回家乡那边看看去。 楚天笑着点头,说理当如此,落叶尚且归根,何况是咱们人类。 老人百感交集,笑着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山重水复,一行人大概走了小半天光景,老人突然停下脚步。 楚天也是抬头望去,笑了笑。 前方,有几名人影憧憧,正从一座山岭折出,向这边迎面而来。 楚天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脸颊,欠债还钱,果然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路上的顺势观道叩心关,这个人情,希望不要太难还。 老人看着直冲这边而来的几道人影,皱了皱眉,为首一人,正是当初前往明乾山庄向老山主提亲的龙门修士,据说本命灵宝是一柄名叫‘雪龙’的灵刀,同样是丹河后期武道修为,亲手斩杀半步元婴境武道强者,不下一手之数,除此之外,虬壮汉子身后,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老人同样有过一面之缘,甲子之前被誉为‘丹青圣手’的灵纹大师,虽说不过丹河境初期修为,实力也不算多强横,却极其难缠,最后一人,是位年纪轻轻的俊逸公子,正是当初龙门给少女刘园提亲的对象,境界不高,喜欢孽杀女子为乐。 楚天看了眼满脸笑意的三人,目光瞥了眼站在身后的杨林,也是跟着微微一笑。 最精诚处是人心。 最繁杂处是人心。 最经推敲是人心。 最经不起推敲依旧是人心。 只是楚天很快就无奈的叹了口气,难不成就是自己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才会劳心劳力站在原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不过楚天很快又咧嘴一笑,第一次觉得自己眼下这条路,所谓的修罗杀道,挺好。 不管怎么胡思乱想,想不明白,最后都有一拳可以出。 无非是最后斩道说承受的反噬大小而已。 血煞修罗道,爱不爱想是我的事,讲不讲理一样是我的事。 第336章 清风尚在风波起 绝对算不上的偶然相遇,狭路相逢。 天地寂静,落针可闻,山林间唯有清风拂过。 明乾山庄姓薛的黑袍老人神色凝重,死死盯着前方来人,做出一手护住身后山庄弟子的动作,本以为此行就要返回山庄,收获不小,甚至于收获丰厚,让老人都觉得有些意外,不想最后竟会横生波折。 楚天站在老人身后,嘴角扯起的一抹弧度很快抚平,变得一脸苦涩,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一个跋山涉水的散武修士,一路走了几万里路,这才刚刚有那么丁点的起色,就又遇着这么让人糟心的祸事,何其惨也。 那个名叫杨林的年轻男子,神色凝重,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前方满脸讥讽玩味的三人,将少女护在自己身后,还不忘轻声安慰少女几句。 明乾山庄余下几名弟子,一位身材虬壮的汉子,当时就锒铛一声,卸下抗在肩头的那柄金精大刀,上前两步,插在地上,满脸怒意,握刀手臂,青筋霸气,显然是对龙门的作为,早已淤积了不少的怒意。 一名在明湖负责灵纹大阵的中年男子,神色凛然,看模样打算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除此之外,有人脸色恍惚,有人眼神不甘,还有人眼中出现莫名其外不该出现的痛苦神色。 人生百态,可谓淋漓尽致。 楚天暗自嘿了一声,这一条路,自己可真是没白走,眼下山河,当真是风景无限好。 之前跟尉迟恭擦肩而过那会,尉迟恭便给楚天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天大地大,且随意行走,楚天原本还以为只是那家伙无聊来着,看来是早有预料,就像是姬鞅那王八蛋调侃自己的言语,我辈武道修士,登顶无非求不受天地拘束,对也不对?你小子难得有今日光景,可要好好把握。 把握什么? 不就是难得孤注一掷,以血煞修罗道反观看自己那条心路脉络,放开所谓的心猿,横行无忌。 当然,楚天也知道这其中有几分讥讽调侃甚至警告的意味,因为楚天心里还是有一种不易察觉的隐患,也想着等进入内门,便前往一趟万里魔域,不想尉迟恭的出现,最根本的意思竟是在这儿等着呢。 对于眼下情景,楚天以最大恶意去揣度,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猜测,只是还不太确定,需要一步一步慢慢走,仔细看才行。 只是瞬间,双方便已相距不足三十丈,对方那名为首的龙门供奉眯眼打量了明乾山庄这边几眼,嘿嘿一笑,尤其是目光落在少女刘园身上,更是面带讥讽,他手中那柄如月华映照雪夜的无鞘长刀,横在胸前,然后跟明乾山庄那名青筋暴起的汉子如出一辙,重重插入眼前地面。虽说如今青云阁这片天底下风波无常,什么剑山左右两拨人问剑死伤无数,雪月堂大清洗变故,一些个散武修士横尸山野,哪个武道氏族被连根拔起,一夜之间覆灭消失不见,这对于没有根基,或者背景不深的那些个武道修士来说,的确让人心神恍惚黯然的同时只能感概命运无常,祈求自己能逃过这场风波浩劫,但身为龙门供奉长老,蒋贵炘心里清楚,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青云阁跟大秦王朝背地里做的一笔买卖而已,算不上公平公道,甚至还是大秦王朝亏了些,退步更多,但正因如此,青云阁对于他们龙门中人的一些作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具体谋划,实际上蒋贵炘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来龙去脉的十之八九,还是能看到一二的,所以他们此番行事,可谓毫无顾忌。 有‘丹青圣手’之称的灰袍老人双臂环胸,闭目养神,站在最后的俊逸公子突然上前一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站在杨林身后的少女刘园,眼中带着极少会出现的一抹兴致,不得不承认,那个叫刘园的小娘们,长得的确那叫一个水灵。 觉察到对方俊逸年轻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淫秽目光,本就脸色冰寒的少女更是怒意横生,正要上前一步,被杨林赶忙伸手拦住,不知跟少女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少女这才压下心底怒意。 楚天觉察到身后异样,无奈的撇了撇嘴,就你这,还明乾山庄第一人?未来的山主继承人?怂包一个,自己女人都被这般肆无忌惮的侮辱了,你不上前一怒为红颜也就罢了,还拉着别人也不要……轻举妄动。 当然,楚天还是得承认,那叫杨林的家伙,做的的确合情合理,搁谁在眼下节骨眼上,最明智的做法也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嘛。 只是有些时候越是合情合理,便越是不合理。 俊逸男子收回目光后,眯眼打量着脸色难看的黑袍老人,微笑问道:“薛长老,今日我们前来可没什么恶意,我要说这次真的是巧了,咱们碰到纯属意外,你信不信?” 老人脸色冰冷,没于太多情绪波动。 楚天暗自点头,不愧是走了无数山河的,这份心性,的确不差。 俊逸年轻人在龙门那可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嚣张跋扈至极,最见不得老人这副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模样,当初蒋叔帮着自己前往明乾山庄提亲,他其实是不愿意的,一个犄角旮旯的地儿出来的娘们,能长成什么样,不是侮辱他蒋睿嘛,可没想到那不长眼的老东西,竟还敢拒绝,这他蒋睿可就不能忍了,最近才从王朝京畿那边来到这儿,恰巧闲来无事,所以就亲自找到了明乾山庄的一些人,打算做一笔公道的买卖,权且当做闲来无事的乐子嘛。不过眼下亲眼见到这个叫刘园的小娘们,蒋睿还真有些心动了,不曾想比起那些个豪阀氏族的女子,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俊逸年轻人笑眯眯看着那黑袍老人,脸色骤然急转直下,阴笑道:“怎么样,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将那叫刘园的小娘们交给我,你们明乾山庄跟咱们龙门,还算是那世俗的姻亲关系,大家皆大欢喜,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蒋贵炘哈哈笑了两声,看向自家侄儿,瞪眼道:“睿儿,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叔叔我这个只知道打杀的粗人都看不过去了。” 蒋晨赶忙眯眼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那娘们只要成了我的女人,自然有话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老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声音阴沉道:“蒋贵炘,听说你们龙门的不少人都已被青云阁清剿斩杀,现在还敢出来张扬?” 蒋贵炘无奈叹了口气:“这要是搁在前几天,自然不敢出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嘛,上面那些大人物的心思,咱们也猜不准,好不容易能出来晒晒太阳,不能就这样在憋屈回去才是。” 老人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明乾山庄虽然底气不算大,但骨气绝对不软,若是你龙门门主亲自前来,薛某自认栽,难不成今日你们三人,便以为能轻松留下薛某?” 俊逸年轻人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弯腰捧腹,大笑个不停,还不忘抬手擦拭眼泪,好不容易直起身,叹气道:“好一个骨气绝对不软,我真是差点就认了。” 蒋贵炘也是嗤笑一声:“哎呦,吓死老子了,你薛白活了一大把年纪,眼看就没多少日子睁眼看太阳,也才是熬到了丹河七境,就你那点修为,也在老子眼前说大话?不说我蒋某,便是我身后这位老前辈,打你俩也不成问题吧。” 他说到这里,再次大笑起来,“再说了,我这侄儿一向很是讲人情面的,放心虽然我这侄儿对你那侄女有点意思,也就只是有点意思而已,一时兴起,等以后我侄儿玩完了,再还给你们就是,一样跟你们老庄主的这位关门弟子做一对神仙眷侣,是不是?” 少女顿时勃然大怒,就要直接动手,一直站在蒋贵炘身后的灰袍老者睁开眼,笑了笑,环抱在胸的双手轻轻震颤,十指不动痕迹轻轻勾画,灵元运转下,天地八方顿有一幅幅锦秀灵纹浮现,勾指画乾坤! ‘丹青圣手’奉珙的成名术法神通。 随手为之,显然在灵纹一途,这位当年便打杀四方的老人,早已百尺竿头。 一直神色凛然的黑袍老人这才皱了皱眉,神色愈加凝重。 少女刘园脸色已是气的惨白毫无血色。 身后那些明乾山庄弟子,更是不少人浑身颤抖。 杨林深吸了一口气,壮了壮胆子,他突然踏前一步,死死盯着面色俊逸的年轻人,沉声道,“你蒋睿也是武道豪阀子弟,既然如此,想要如何便光明正大的来,咱们那场十年之约,不如就改为三日后,在我们明乾山庄,若你赢了,我无话可说,否则你们龙门从此不得踏足我们明乾山庄半步。” 蒋睿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咧嘴道:“你这莫不是激将法吧?难不成以为我蠢不成?” 只是他很快便话锋一转,眯眼笑道,“也不错,本公子什么反复的花哨手段没见过?到头来都只是一个滑稽的笑话而已,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儿便再破例给你一个机会,三日后,若你输了,可要想清楚所要付出的代价。” 黑袍老人听见蒋睿的话,皱了皱眉,只是老人很快叹了口气。 老人沉默不言,只是看着那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离开的三人,黯然叹息,这便是真正的武道豪阀,与他们这种一夜暴富又被打回原形小宗小派的差距,即便前者再如何龙游浅滩,那份底蕴依旧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少女刘园眼神第一次有些复杂,她看了杨林一眼,清冷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杨林苦笑摇头,叹息一声,向老人看了一眼。 黑袍老人没有说话。 一行人松了下心神,好似过了一趟鬼门关,只是很快又心神间说不出的沉重。 少女刘园再次瞥了杨林一眼,撇过头,眼神复杂,似有一抹苦涩笑意。 恰巧被楚天转头看在眼里,抬手揉了揉眉心。 真是个有些憨傻又脾气死犟的冷淡……小娘们儿。 回过神来的黑袍老人看了楚天一眼,叹息一声,苦笑不已,“原本想邀请楚小友一起去山庄坐一坐,没想到会遇着这般变故,不行的话你就到了乾山城先看一看,等风波过后,我们明乾山庄还在,小友再去也不晚。” 楚天一副被吓傻了的神情,怔怔点头,“没关系,没关系的。” 第337章 关关问心关 因为路上的一桩风波,接下来的返程路上便要沉寂许多,所有人脸上都难以掩盖那股压抑不住的阴霾,楚天尤显得心有余悸,嘴呢念念有词,大概是什么幸好没有打起来,和气生财多好,怎么都喜欢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之类的话,只是即便再觉得好笑,黑袍老者和明乾山庄弟子也实在打不起那份精气神。 路上杨林有意无意的打量楚天,更加坐实了楚天的猜想,估摸着是从始至终除了在湖底的表现有些异常,再也没发现任何端倪,杨林便也在之后收敛了目光,天底下的确有一种能避水驱寒的灵珠,算不得很珍贵,只是比较稀少,指不定这个叫楚天的中年散修,就拥有一枚也说不定,当然了,在杨林眼里,最好便是如此,大家萍水相逢,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不然的话,任你是一位元婴境武道强者,也未必能赚到便宜。 明乾山庄占地不算太大,也就有三十里左右,在一座半山腰上,远远便可看见那座半山腰上建筑鳞次栉比,青山绿水相间而绕,景象极美,在山庄下,是一座看上去约莫有十数里左右的城池,想来便是黑袍老人所说的乾山城了,在城池下,一座算不上大门的两座石碑对峙而立,每一座石碑上,皆有一行笔走龙蛇的金字篆文,文联极尽工整,‘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在两座石碑之上高处,还有一道悬挂不算在正中的横批‘山水明秀’。 楚天虽说只是神桥三境,但武道根基和体内气韵积聚,实际上绝对不会比任何神桥后期武道修士差半点,对灵纹大阵也有不少独到见解,自然能看出来那两座石碑是一座守住明乾山庄的灵纹大阵阵基所在,上面两行山水文联,更是蕴含极其隐秘的灵纹气韵在其中。 天底下的灵纹师本就最亲近山水,能觉察天地间的行文脉络,那种感觉,就像是凡俗士子翻阅文献典籍,往往一眼下去,便能比寻常人看出字里行间更多更深的宗旨要义,因此楚天第一眼看见那两座石碑,心里便有些诧异,看那手笔,至少也得是元婴境的灵纹师才能留下,并且还不是千百年熬到的元婴境,不是那种花架子。 一行人先后进入乾山城,黑袍老人脸上这才挤出一抹无奈笑意,说是因为山庄有些意外,怕拖累了楚小友,便不邀请一起前往山庄做客了,让楚天先在城内转一转,等他们回到山庄,明日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让人前来邀请楚天去山庄看看,不过也得尽快离开才行,免得到时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要楚天见谅。 楚天一脸的不好意思,说老前辈真是太客气了,道谢一番,这才双双离开。 乾山城果然不愧是建在山野之中的水秀之城,虽说来往这边的人不算太多,正因如此,更是让人心生一种置身世外桃源的错觉,并且行走在城池中,让人心里明显有一种好似无形郁结心气被慢慢融化消散的错觉。 楚天先去了老人之前跟自己介绍的武道台,是一座由水青色山石铺成的广场,广场四周的石块完整一致,中心处因为常年有人在其中角逐,水青山石早已被打成细碎的砂砾,有不少包袱宅一般的商贩在周围摆摊叫卖,都是从山脉或者湖水中打猎摸索来的灵材,有或漆黑或淡青或紫红的灵石,有一些妖兽的骨骸精血,还有少数品秩不错的灵草,价格比起青云商会大多要低一些,楚天便来来回回拣选了不少灵材灵草,顺路走过,等到了青云阁交给刘唐跟苗晓东那两个家伙,多少又能赚上一笔,天底下可没有几个跟钱过不去的王八蛋。 约莫在广场上转悠了两炷香光景,一共花费了三十一枚月华石,琐碎灵材买了一大包,便看见一名身穿紫貂裘的壮汉威风凛凛的向这边走来,壮汉身后跟着不少散武修士,一边走路,一边交头接耳,议论不断,等那壮汉走到碎石广场后,跟在汉子身后的散武修士便相应分部在四周,楚天大体上听了一下,原来是这汉子先前见到城中有一位来此历练的武道豪阀子弟欺负一位女子,关键是那女子还是汉子追求了许多年的心上人,可不是热血上涌,直接就跟那外来的豪阀子弟起了冲突,不曾想那豪阀子弟也是个硬气的,结果两人便约定了在这边决斗,生死自负,果然,楚天很快便看见了一名身穿粉红长裙的妙龄女子梨花带雨的从远处走来,虽然长相不算多出众,但真是随了城池这边的山水,长得真是叫一个清秀,行走之间,是个男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那纤细腰肢,眼下那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子一边慢慢往广场这边走,一边抬手擦拭眼泪,更是叫人看上去楚楚可怜。 对于这种角斗场一般的地方,实际上不少城池都有,楚天也见过不少,但是如眼下这座广场,没半点灵纹大阵防护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见并不显年龄的女子走到广场边缘驻足看来,粗犷汉子竟是破天荒红了些脸,只是他很快便咧嘴一笑,那意思是说不用怕,一切都有他来解决便成。 楚天不由的对那汉子竖起大拇指来,同时周围的人也纷纷说起那汉子真是个痴情种子,不过一个糙汉子看上人家那小娘子,注定是要吃那相思苦了,先不说那小娘子根本就没看上汉子,这么些年都没答应,以后也难说,这长相跟头牛似得家伙,跟那小蛮腰一握都能断掉的小娘子,怎么看都不般配,甚至有对汉子很是了解的精瘦男人一边朝汉子吹口哨,一边看着女子出声调戏,说这两人要真是成了,先不说一个没半点武道修为的小娘子,一个神桥境的糙汉子,就算两人都是那寻常人,这在床上脱光了,想想那画面,真是不堪入目。 听见那些污秽言语,女子苍白脸颊更是羞怒通红,可到底是个没多少背景的女人,敢怒不敢言,若不是那汉子这些年一直护着她,指不定今日在这乾山城,早就没她这么个人了。 虬壮汉子虽然距离的远,自然也听见了一些污言秽语,他转过头看着那些讥笑议论的几人,脸色冰寒,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等他下台便一个个清算。 楚天忍不住抬手捂住额头,都说红颜祸水,真是一点不假啊,关键是那个年纪不算小的女子,一点不显年龄除外,玲珑娇小的身姿,让人想入非非。 难为那粗糙汉子能稳住这么些年。 原本还有些担心那个看上去粗中有细的虬壮汉子,楚天没由来为那家伙松了口气,虽说只是神桥七境,但是能护住一个寻常女子这么些年,想来实力不简单,只要对方不是丹河境武道强者,最多也就是有惊无险。 楚天有些无奈,难不成真是跟一地风水有关,不管是明乾山庄之前风波,还是眼下广场上的光景,先不说背地里的原因,明面上看去,好像都是因为女子引起的争端。 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有热闹看,那自然不容错过,至于会不会横生枝节,楚天还真没放在心里,用走下青云问道崖之前刘广的那句话,老子现在就是百无禁忌,不怕惹事,就怕事不大。 应该是站在广场中间的那粗糙汉子在乾山城这边多少有些名声,那些精瘦男人虽说嘴上没少说一些调戏污秽言语,却没有一人挤到女子身边动手动脚,这倒是让楚天对乾山城的风气有些刮目相看,毕竟这里不是曾经路过的潇湘城,即便是在城里有些规矩束缚,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拳头说话算数,既然所有观战的武道修士都愿意跟汉子几分面子,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名声顶用的。 就在楚天蹲在一处高台上环顾四周聚集越来越多的人群时,突然有一道人流从外围涌动,便看见有一名身穿墨绿长衫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央负手走过,年轻男子行走之间,无形中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灵动风采,显得神态出尘,可不是让不少人嚷嚷着大声叫好,至于是说那年轻男子长得好,还是觉得这一场大战好,就不得而知了。 虬壮汉子看见那年轻男子终于磨磨蹭蹭走来,原本略显轻松的神情立刻凝重起来,显然也知道那个自称什么云熙城柳家的年轻人并非什么外强中干的花架子,实际上不用想也知道,武道豪阀子弟,敢一个人行万里山河,怎么可能没点够硬的本领傍身。 自称云熙城柳家弟子的年轻人慢悠悠走到广场中心,抬脚碾了碾脚下细碎青石,眼角余光瞥了那边的妙曼女子一眼,转头看向壮汉,笑道:“你真的要跟我打?确定不会后悔?” 年轻男子顿了顿,轻声道:“一个市井凡俗女子而已,只要让给我,你便能平白多出一份机缘,不但能成为我柳家上等供奉,还能得到一门直指元婴境的武道灵诀,这么大的机缘,你可要想好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天下人来人往,皆为利益二字,何况脚下长生大道? 行走山河,往往为了丁点的机缘,便能让共患难十数数十年的兄弟死于非命,何况是眼下这番机缘,便是周围围观的武道修士,都忍不住意动。 楚天挑了挑眉,愈加觉得自己这趟走的有意思,一关接一关,关关问心关,这要说不是姬鞅那王八蛋随手描画的手笔,楚天真是打死都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 女子看了眼站在广场外围的那名女子,紧咬嘴唇,看着广场中心两人。 虬壮汉子瞥了眼女子,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年轻男子。 他突然哈哈一笑,猛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咧嘴骂道,“我后悔你大爷!” 第338章 下辈子 广场上,对于虬壮汉子的破口大骂,年轻男子非但没半点恼怒,反而哈哈大声笑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看向身体绷紧手臂更是青筋暴起的虬壮汉子,指了指自己,“你说啥?你后悔我大爷?嘿,那可真叫你失望了,我大爷跟本公子一样,没那么重口味,对男人没啥兴趣的。” 他满是玩味的看着虬壮汉子,很是好奇这样的家伙怎么就能活到现在。 年轻男子没有动手。 虬壮汉子自然没敢先发制人。 实在是先前那个年轻男子在开口说话之时,有那么一瞬的气机外泄。 实打实的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 估摸着对虬壮汉子的回答很是意外,难得遇着一个这样说好听点是痴情,说难听点是不知好歹的家伙,年轻男子并不着急动手,微笑道:“你一个散武修士,按理说能活到今天,该懂的知进退才对,不过……你这性子我挺满意,若是跪下来给我认个错,依旧有回旋的余地,如何?” 饶是脾气再好,如何能受得了这种轻慢讥讽,何况汉子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张手就是祭出一道通体漆黑的流星锤,周身灵罡如浪潮疯狂翻滚。 一番口水之争,终于一触即发,围观之人顿时来了精神,一些人看着场中火爆氛围,更是跃跃欲试。 楚天暗自点头,不得不承认,那个看上去一身蛮力的汉子,的确有些本事,只说这一身灵元气势,就比楚天见过任何神桥七境的武道修士都要强上一线,那柄漆黑的流星锤更是可谓惊人,尚未完全祭出,便有一种吞噬空间的恐怖力道倾泻而出。 这位来自云熙城的年轻男子见状叹了口气,对于广场内恐怖的灵罡浪潮,浑不在意,他揉了揉脸颊,无奈道:“没道理啊,我都许诺你这么大的武道机缘了,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姿色平常的女子?算了算了,既然你非要跟本公子动手,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这位年轻人无奈摇头,然后抖了抖衣袖,另一手从袖中捏出一个通体紫光流转的木匣,打开后看向虬壮汉子,“知道我为啥跟你在这废话半天不?实不相瞒,你这种一身蛮力不长脑子的家伙,万般不好,但是有一点我觉得很不错,泡女人靠本事,从不靠那些个低三下四的手段……” 他想了想,“就比如我,最简单的,这张脸就比你中看一百倍,这就是本事,你气不气?当然了,关键是我背景还比你大,本事还比你高,脾气还比你好……还有,算了算了,反正你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就不打击你的自信心了。” 年轻男子好似自言自语,一脸真诚,又好像在阐述一个事实,广场外围围观修士,更是不断翻白眼,不少人忍不住龇牙咧嘴咒骂不已,见过不要脸的,真是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然后不等围观的武道修士同仇敌忾朝着那年轻男子吐口水,便见他好似抚摸女子细腻脸颊似得,轻轻打开手中木匣,取出两尊拇指大小的金色木偶,轻声道:“老兄弟,今儿可得帮公子我撑场面啊!” 话音落下,他眯眼一笑,双手骤然打出十数道灵诀,便看见那两尊不过拇指大小的木偶浑身绽放出一道夺目金芒,轰然落地,整座广场都跟着颤了颤。 让人更为心惊的是,那两尊木偶傀儡在开灵之后,神色之中竟有几分怪异光芒,不用年轻男子如何指点,便纷纷列阵在前,满脸戏谑的看着心弦紧绷的虬壮汉子。 楚天瞳孔微缩,实际上他见识过不少墨家炼器师炼制的人偶傀儡,跟山水灵纹师如出一辙,脉络驳杂,手段各异,从最初在家族后山祠堂遇到的那些金精傀儡,到后来在白泽秘境遇着的那个叫姚钱的家伙,据说是云海一脉那位金冠老人的嫡传弟子,乃至于后来在青云商会见到的那些机关傀儡,除却家族后山祖祠遇到的那个名叫采青的傀儡女子,其余的无一例外,哪怕有些差异,也都有种同出一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眼前这年轻男子祭出的木偶傀儡,给楚天的感觉,好似两具当初在千羽秘境那座宫殿遗址遇到的阴魂骷颅。 年轻男子看着横立自己身前的两尊木偶傀儡,嘿嘿一笑,看向那虬壮汉子,淡声道:“当然了,这也是本公子的本事之一,想要让我出手,得先过了我这两个老兄弟这一关才行。” 然后他就翻转手腕,不知从哪取出一柄山水折扇,优哉游哉的摇晃起来。 散武修士,跟真正的武道豪阀子弟,底蕴深厚,一眼可知。 虬壮汉子看着眼前突如其变的局势,脸色阴沉不定。 那两尊木偶傀儡,就跟两尊门神似得立在年轻男子身前,关键是凭借两尊傀儡身上散发的气势,任是谁都能觉察到,是两尊丝毫不弱于寻常丹河境武道强者的存在。 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便是楚天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天底下还能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过楚天很快就暗自点了点头,这个可以学一学,天底下那些漂亮仙子姐姐们,可不就吃这一套,不要说咱的脸蛋也不差,就算是长得跟那虬壮汉子一个样,学那年轻男子一般,抖搂一番玉树风流,然后再胡乱编撰一个靠谱的豪阀身份,最后亮一手身价底蕴,十有八九妥妥的抱得美人归。 楚天瞥了瞥广场那边的女子,后者眼神愈加复杂。 广场周围,所有的围观修士已经有了骂娘的冲动,你娘的,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别叨叨,耽误大爷们的时间不是?从开始叫嚣了多长时间,原本还以为马上就能看一场针锋相对的惨烈大战,不想一波三折,竟是这么一副光景。 年轻男子眯眼道:“咋样,现在是不是愿意坐下来跟我好好说话了?其实你的武道资质不差,运气也挺好的……嗯,能碰上我便是说明,只要你跟本公子我道个歉,我先前说过的话,依旧算数,放心,一个你还没得手的小娘们,换取这么一桩泼天机缘,你赚大了,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遇不着的事。” 灵罡似天空云海被狂风吹拂,聚散不定。 虬壮汉子脸上终于浮现一抹挣扎之色。 年轻男子一手横胸,另一手胳膊抵住手掌,手中折扇轻轻拍打脸颊,微笑道:“这么大的福缘,一生能遇着一次可就是上辈子祖坟冒青烟的好事,我劝你莫要继续纠结,武道登高,长生大道,就在你眼前。” 年轻男子一脚轻轻跺地,整座广场轰然一震。 全身气机骤然流转,如一层层流萤的灵纹飞剑,迅速疾驰。 周围围观修士,皆是心神大震,齐齐向后退去。 那名年轻男子,竟是一位元婴谪仙境强者?! 大道机缘,生死一线! 虬壮汉子艰难抬头,双眸赤红,他死死盯着年轻男子,声音沙哑道:“你到底是谁?” 年轻男子想了想,微笑道:“你要是问我名字的话,我的确姓柳,叫柳侠徽,也的确是云熙城的人,当然,你可能没听说过云熙城这个地方。” 事实上大秦王朝疆域之内,正统七十二宗门,曾有一族即是一宗的说法,只是时间虽不长久,短短百年,已极少有人记得云熙柳家,只记得姬山柳氏。 一名元婴境强者,能跟一名不过神桥境的散武修士如此说话,可见诚意。 那位站在年轻男子对面的虬壮汉子,眼中赤红缓缓消散,终于沉默下去。 自称叫柳侠徽的年轻人依旧添油加醋道:“怎么样,大道长生,武道机缘,就在你脚下,你敢不敢接住?” 他很快上前一步,讥笑一声:“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你这都不敢?” 虬壮汉子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广场一侧,看向那名依旧泪眼模糊,紧咬嘴唇的女子。 她看着那个目光复杂的虬壮汉子,紧紧咬着嘴唇,已能看见嘴角渗出的血迹。 她想要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差距太过悬殊,走不到一起去的。 他是武道天资极好的天之骄子,她只是没有任何武道天资的寻常之人。 没有人知道,他与她其实从小便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般高大健壮,她也不像如今这般娇小动人。 她曾经笑着问他,愿不愿意让她长大给他当媳妇。 他那会傻笑着使劲点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莫名其妙得了武道机缘,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小,实际上如今还尚未而立之年,而他开灵踏足武道,才不过十年光景。 女子满脸泪水,她想说你赶紧答应,你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哪怕已是满嘴血腥。 虬壮汉子双手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个女子。 柳侠徽皱了皱眉,即便耐心再好,也有些烦躁起来,他瞥了眼那女子,淡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可以去死了。” “不要……” 女子终于凄厉出声,想要向广场跑去,只是身体又好似被禁锢虚空,动弹不得。 虬壮汉子张了张嘴,嘴唇满是血迹。 女子看向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为何,她这一刻好似觉得心如死灰。 虬壮汉子已是七窍流血,终于,他瘫倒在地,不再继续挣扎。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抹开怀笑意。 只见那汉子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看向泪流满面的女子,大声笑道:“狗娘养的武道长生,这辈子听你的,那就记得下辈子得听老子的。” 年轻男子哈哈一笑,“好一个下辈子!” 然后他环顾四周,眯眼笑道:“好不好看?” 噤若寒蝉。 然后周围一道道七彩光华缓缓凝聚,天地如陷入一阵无声静止。 看见年轻男子目光向自己看来,楚天只觉得大开眼见,跟着尴尬一笑:“精彩!精彩至极!” 第339章 问心 广场上,楚天讪讪而笑,看着那个摇头晃脑都显得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只不过楚天知道,只是表面看上去如此而已。 指不定那年轻男子,早已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也说不定。 楚天笑了笑,虽然心里有些大概的猜测,但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自己就不可能有那心思欣赏山高月小。 年轻男子也是看了楚天一眼,跟着笑了笑。 让楚天的感觉,就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一样,通体发寒。 楚天哪里还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哪怕在元婴扎堆的强者里,也必定是很厉害的那种。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名叫柳侠徽的年轻男子随手一挥,那个原本满脸泪水的女子都来不及反映,便直接晕死过去。 同时他一巴掌隔空拍去,如出一辙,七窍流血的汉子也闷哼一声,生死不知。 楚天左看右看,以广场边界为线,似有一层水幕缓缓流淌,水幕之外,所有围观之人都陷入一种玄妙的呆滞境地,如同那两尊木偶傀儡,只剩下双眸之中还有丝毫光彩流转。 然后那年轻男子只是那么轻轻一步,便来到了楚天眼前,笑眯眯看着楚天,问道:“既然这么精彩,看到了什么?” 楚天皱了皱眉,心思急转,很快笑道:“以后武道登高,除非迫不得已,一定得夹着尾巴做人才行,不然下一次就变成我是那位师兄了。” 年轻男子点头一笑:“有那么一点道理,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一点,可不是这家伙找上的我,而是我找上的他。” 楚天愕然,不带这么玩得。 虽说楚天已经猜测出了眼前年轻男子的来意,只不过当初砥砺峰后山一战,在那之后姬鞅跟楚天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让楚天多少对那个叫姬鞅的家伙,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一丝恨意,一丝敬畏,还有一丝后知后觉的害怕。 楚天不清楚眼前这自称名叫柳侠徽的年轻男子跟姬鞅是什么关系,既然对方已经出现,便说明短时间内,姬鞅真的不会再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也说明眼下的青云天下,乃至于整个大秦王朝,那场酝酿许久的风云终于开始涌动。 楚天暗自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吧,无非就是大道机缘和心道本源之间的取舍,前辈是不是想告诉我,大道机缘面前,守住本心更是关键?” 柳侠徽手指轻轻一捻,将手中折扇打开,缓缓晃动,“对也不对,但是对你来说……” 他顿了顿,改口道:“最好是能守住本心。” 楚天眨了眨眼睛,看向昏死过去的虬壮汉子跟那名女子,“如果他最终点头呢?” 柳侠徽哈哈一笑,目光瞥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两人,淡声道,“自然是真能得到那份机缘,只不过那个女子,必须死……” 楚天目光一凝,然后就听到年轻男子继续淡声道:“当然,借助那份机缘,也就意味着失去更大的机缘,甚至在那之后,还会有他意想不到的问心局和死境。” 楚天沉默不语,心头有些沉重。 这一场风波变故,与其说是虬壮汉子跟那女子之间一场福祸相连的心道试炼,不如说是楚天自己的一场对镜看人观自身。 柳侠徽笑道:“怎么,这才觉得有些后怕?” 楚天点头道:“所以一开始我走的这条路,就只有两个结局,坠入血煞修罗道,成为弃子,再就是成功守住本心,破而后立?” 柳侠徽不置可否,“成为弃子指不定也是你自己该有的机缘,毕竟你自己对那位前辈也心有怨念,当初王明阳那家伙正因如此才会最后心道急转直下,可以理解,谁也不想完全沦为他人的傀儡,好像每一步都在他人的算计中按部就班的前行。” 说到这里,柳侠徽看了楚天一眼,脸上有些许赞赏,“当然,若是你真的坠入修罗杀道,也是有一线生机的,只是到时候不仅仅要本事够高,运气也必须够好才行……” 他沉默片刻,才继续道:“就像现在那号称玄煌大帝的王明阳。” 东玄东荒一国疆域的君王。 很厉害? 不过鼠目寸光而已。 当初姬鞅前辈留给那王明阳的路,何止一条,甚至于他只要破开龙门壁障,达到天象境,便能真正成为那位前辈的同道中人,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可惜偏偏在最后关节,他不相信这个天底下,除了自己,有谁是能够相信的。 既然如此,要你有何用? 楚天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要现在跟我说这些?” 柳侠徽微微一笑,“原本是不该说的,不过在我来这里之前,姬前辈说过一句话,若是这个叫刘志的家伙能走过这场问心关,便无需对你继续隐瞒,同样这家伙跟你之间的那丝武运牵连,也算是双方两清,换成他的一桩福缘大道。” 楚天犹豫了一下。 柳侠徽哈哈一笑,“你猜的不错,这个叫刘志的家伙,当年便是被我选中之人,只是我柳侠徽收取弟子,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入门的,这些年之间,他尚未踏足武道之前,以及踏足武道之后,只要有哪怕一点差错,都不会有今日。” 楚天微微皱眉。 柳侠徽咧了咧嘴,冷哼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玩弄人心,与当初云鼎峰以你们暮霭城的布局,一个样?” 楚天不置可否。 柳侠徽冷笑道:“天底下本就是如此,我以各种手段查看人心,看似极端,与你有些时候寄予某些人希望,暗地引导,本质上有何不同?你可能会说这其中有好有坏,有善有恶,难不成你就从未扪心自问,情理之间,和情法之间,有什么不同?本就是掰扯不清楚的事情……退一步来说,你连这个都掰扯不清楚,也想要自大到反客为主,以自心看待这个世界?需知生死面前须弥芥子尚可无限放大。” 看似很矛盾的话,实际上一点都不矛盾。 柳侠徽淡然一笑:“所以你那些所谓的规矩脉络,不过只是一些皮毛而已,武道有多高,你以为就是嘴上说的元婴龙门天象乾坤?就像是这几个字说说这么简单的?” 楚天深吸了口气,只觉的心神一阵恍惚。 柳侠徽脸上也是升起一抹无奈,“即便我半只脚踩在了龙门壁障上,尚且一点看不清楚,甚至于越看越模糊,不要说你小子了。” 看见楚天沉默不语,到底是半只脚踏足了龙门境的武道强者,心里些许无奈很快烟消云散,打趣道,“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算计而已,只要你能守得住本心,其实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楚天抱拳点头道:“受教了。” 柳侠徽哈哈大笑:“不过是随便胡扯的而已,哪来的什么受教不受教?” 楚天想了想,问道:“那明乾山庄?” 柳侠徽看了眼那边山清水秀的清新景象,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摆手道:“这个纯属意外,不过话说回来,原本的明乾山庄,的确不错……” 他顿了顿,笑道:“可以说在青云阁执掌的整个三千万里,是我唯一看在眼里觉得不错的宗门,只是可惜了,老山主哪儿都不错,就是老了之后眼神不太好。” 想到那个叫杨林的年轻男子,楚天也是跟着摇了摇头。 柳侠徽难得遇上些有意思的事情,想了想,“不过话说回来,这样才有意思不是,我倒是挺想看看那个叫杨林的小家伙,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可惜了刘园那小丫头太过冷淡了些,若是也跟……” 他看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娇小女子,眯眼而笑,“若是也跟这女人一般痴情,那才算是真正好看的大戏,一箭双雕,之后的顺势而为,勘破情关,正好登顶大道,可惜了……” 楚天实在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柳侠徽好似知道楚天心中所想,白眼道:“天底下人生来本就是一条问心路,若是事事顺遂,还要你走?还问什么心?不然哪来的那些个世间不如意事之八九?因为那些人心善恶,天底下的惨事祸事何曾少了?只不过被我柳侠徽偶然路过遇上了而已,有心情便管上一管,小心接下那份因果,没心情就当个看客,他山之石嘛,又不是我想看见的,是不是这个理?” 楚天黑着一张脸,很想问能说出‘若是也跟……’这种话,还说不是自己想看见的,只是犹豫一下,觉得还是不问的好。 柳侠徽啧啧一笑,“想得太多,小心承受不住那份意气被早早的压垮。” 楚天陷入沉思。 柳侠徽无语的抬手捂住额头,你娘的,自己是不是就不该答应走这一遭? 不等楚天说话,柳侠徽便赶紧摆了摆手,“你还差的远呢,不过天底下没有不能回头的路,只看你如何回头,所以接下来尽管放心走就是,只要慢慢来,总会走过去的,再说了天大地大,万千生灵,走到多高就挑起多重的担子,别没事神桥境修为操着天象乾坤境的心。” 楚天想了想:“多谢前辈。” 柳侠徽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虬壮汉子身上,猛地跺脚,广场震颤。 四周灵纹光华似水疯狂流转。 然后虬壮汉子和娇小女子同时醒来,他们脸色惨白的看着柳侠徽,只听那年轻人没好气道:“算你们走了狗屎运,能成为我柳侠徽的关门弟子,不过以后少在老子面前腻歪,本公子最看不得的就是你们这些个男男女女的卿卿我我。” 虬壮汉子跟女子两人一脸茫然,尤没反应过来。 便看见那年轻男子随手一挥,再次晕死过去。 第340章 求真 城头上,两人并肩而立,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除却天地间的灵韵不够浓郁之外,的确称得上是一处人间仙境。 楚天浑身不自在,瞥了眼站在自己一侧的年轻男子,换了身很随意的粗麻布长衫,一身气机更是完全收敛,便是一位初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都极难发现蛛丝马迹,楚天不得不感慨,天下太大,江湖太深,浑水真是不好蹚,难怪这年月许多人装孙子比装大爷更起劲,不少人更是喜欢扮猪吃老虎,可不是有道理的。 要不是知道眼前这家伙的跟脚,楚天绝对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脸上挂着些许风尘,一身干净长衫的家伙,会是一位元婴巅峰境的武道强者,不过楚天很快就摇了摇头,只觉得那叫一个心累。 年轻男子自然就是出来散心的柳侠徽,对于自己这趟散心,实际上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虽说自己早年看中的一位弟子,因为那个叫姬鞅的家伙参和一脚,让自己迟迟无法顺利收入门下,不过十数年的打熬,不管是根基还是心道,都让柳侠徽很是满意,最后的问心关,虽说风险太大,正因如此,一旦能安稳走过,接下来的福缘反哺更是难以想象,可以说那个叫刘志的虬壮汉子,在走过那场问心关后,已算得上一块白璧无瑕的璞玉,接下来甚至无需耗费太大心思雕琢,便能在不久之后木秀于林。 然后柳侠徽远眺了眼城外的青山绿水,不远处半山腰的人影憧憧,一脸玩味笑意,除了楚天,明乾山庄的这场好戏,虽说欠缺了些火候,有聊胜无,人心反复,一旦走向某条极端,便是真神仙也救不了,人不自救天不救嘛,不过落井下石,倒是不少,真是有意思。 楚天叹了口气,问道:“那两人?” 柳侠徽随口道,“人家好不容易有机会坦诚相见,我总得帮着他们找一处风水宝地,好补上这些年的亏欠不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天底下好不容易多出一对同生共死的神仙眷侣,我这个当师傅的,可不得多操操心。” 楚天便懒得多问,眼前这家伙,说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都不为过,哪怕这个叫柳侠徽的家伙看上去很好说话,实际上正因如此,楚天才会觉得恰恰相反,事出反常必有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关键是很多性情的风马牛不相及,偏偏让你找不到任何破绽,这让楚天想起那个叫倾城的娘们来,好像跟眼前这家伙有些相似之处。 城墙下,有几个稚童在快速飞奔,手里拿着或腰间悬挂竹刀木剑,约莫都在五六岁左右,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这在寻常城池,是极难看到的景象。 柳侠徽指着最后的那名稚童笑道:“以前听过一位前辈说道,说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那位前辈当初给的说法是性本善,就像那些个孩童,天生无忧无虑,就跟晴日阳光山间清泉一样,脸上洋溢着的都是草长莺飞。” 柳侠徽看向楚天。 楚天想了想,“为何会生出恶念来?” 柳侠徽哈哈一笑。 楚天咬牙不语,一脸沉闷的看着哈哈大笑的年轻男子。 柳侠徽停下大笑,撇撇嘴:“我可没说你做此感想,便心性如此啊,当初我觉得那位老前辈的说道就很不对,之所以能这般开心,是因为没看见别人比自己更好而已,也就是心底的恶念被压在了最根本处。” 楚天懒得在意被眼前这家伙算计了一遭,问道:“现在呢?” 柳侠徽看了看楚天,轻声道:“这不正在看着。” 楚天皱眉不语。 以自身来观道? 楚天瞥了眼明乾山庄所在的半山腰处,突然问道:“以前辈你的武道境界,竟然会对明乾山庄的事情感兴趣?不掉身份?” 柳侠徽撇嘴一笑:“掉什么身份?大家都是人,人有好奇心,很正常不是,你又不比我多一个鼻子两个眼,凭啥你能凑进去看热闹,我就不成?” 楚天懒得再理会这说话没点边际的家伙。 不料柳侠徽突然问道:“冥冥之中的因果,你信不信?” 楚天皱了皱眉。 他接着道:“以前我其实不太信,就跟……” 他看了眼城墙下早已跑没影的那群孩子,摇头道,“就跟先前那群孩子那么大的时候,虽然说早早就看见知道有人能御风而行,跟那神仙似得,但是从来不相信天底下所谓的冥冥注定,人生天地间,我就是我,若要真有天意的冥冥之中,那还活个什么意思……” 不等柳侠徽说完,楚天冷不丁道:“那前辈你还活了这么久,还活的这么好。” 柳侠徽一笑置之,继续道:“但是现在不太一样。” 他继续转头指了指山脚下那两座石碑。 楚天瞥了一眼,皱起眉头,“那石碑上的灵纹与你有关系?” 柳侠徽点头后摇头道,“不是跟我有关系,确切来说是跟我们柳家有些关系,哪怕那点牵连早已可以忽落不计。” 楚天不再言语。 如何跟眼前这个看上去和姬鞅一样年轻的前辈打交道,楚天之前有过斟酌,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两个字,随心。 事实上楚天的感觉也不错,这个名叫柳侠徽的前辈,的确在利用自己所作所为,他山之石打磨自身道心。 柳侠徽丝毫没有元婴巅峰强者的那份气质,倒是真像一个走过了千万里山河,好不容易攀爬到了神桥境的散武修士,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轻轻挥动手中折扇,“起风了啊。” 果然有一阵清风拂过,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漩儿,然后便看见天空好似风卷云涌,大片大片流云似那沙场铁骑,更似那大海之中一线线浪潮,前赴后继,不断翻滚。 天色渐渐暗淡,黄昏不约而至。 柳侠徽离开了一趟,说是安顿了一下刘志和那女子,很快就返回城中,在一座酒楼息站要了座单独庭院,不是楚天掏钱,自然也就没啥反对,庭院中有一株高约三丈通体碧绿似琉璃的灵木,柳侠徽说这株灵木叫‘灵榆树’,能集聚天地灵韵,跟聚宝一个道理,让这座庭院在青山秀水中增添那份缺少的灵韵不足,这在寻常的武道豪阀,也极少见到。 楚天脸色古怪,看着柳侠徽好像在自家后院闲逛一样,心道这家酒楼莫不就是这家伙的。 果然,柳侠徽抬手接住树叶上滴落的一滴水珠,笑道:“这家看风楼,是我在这座城池的酒楼之一。” 他得意洋洋看着楚天,另一手停下轻摇折扇的动作,握住折扇的五根手指一一伸开,轻声道:“除了这座看风楼,还有那座听雨、望山、山秀、水青……嗯,一共就这五座。” 然后他就保持一根小拇指蜷缩勾住折扇的动作,看着楚天,“所以你先前恶狠狠要的那些时令菜肴,我一颗铜板都没花的。” 只要没从自己身上腰包掏钱,那就都不算花钱。 楚天不再理会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也就只有这种元婴巅峰的家伙,能如此的大口气。 钱是什么东西,钱就是王八蛋。 楚天并没有什么倦意,外面突然下起了细密小雨,那株灵木轻轻摇晃,能看见从树叶脉络中有丝丝缕缕的光华不断流淌。 楚天坐在庭院的屋檐下,静静发呆,依稀听到了下午城墙下那群孩子的打闹声,有些羡慕。 片刻之后,身后有一阵细微声响,就看见柳侠徽打着哈欠从房间内走出来,问道,“你就一点不累?” 楚天是真觉得有些心累了,瞥了眼一脸疲惫的年轻男子,问道:“你一个半步龙门境的强者,整天装成这个样子,不累?” 柳侠徽一脸的活见鬼模样,很快就哈哈一笑:“要不说你们这些后辈都是井底之蛙,晓不晓得凡夫俗子有一句话,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 楚天不明所以。 柳侠徽自顾说道:“知不知道武道长生,为什么要求一个真?” 楚天沉默不语,不知道这家伙又要说什么。 他自顾说道,“我是不是人?自然是啊,那我想要修那武道长生,是不是要求真,当然更是!所以我便是那真人啊,真人真人,当然是人,人有七情六欲,怎么就不能疲惫不能累了?” 院中雨点慢慢停息,只有风声还在缓缓吹拂。 楚天皱眉看着眼前年轻男子,跟他说话,就像是走在一片雾山中,每一脚下去,都让人不知深浅,有可能是那浅水小池塘,也有可能是那山泽大湖。 柳侠徽突然认真的看着楚天,蓦然哈哈一笑,点头道:“知道了,难怪你还不算是真的人,老话一点不假,你小子再怎么老成,也就是走过了十几几十年的路而已,境界高低,在人与人之间,还是有无形的壁障的,那些知道我修为境界的后辈,一般都是噤若寒蝉,不知道的,人心百样都有,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不以为意侧目而视,但是不管是哪一种人,一旦觉察到了丝毫端倪,便会立刻大变,即便是了解我性情的后辈,见了我也都是恍恍惚惚小心翼翼,但是这些人背后如何,又都是另外一副模样……都是,你小子境界不够高,之前不知道我的身份,后来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在所有后辈中,属于能让心境最接近那份真的,不过还是很难真正痛快说话行事,这就与大道背道而驰了啊。” 楚天想了想,“有些对,但是寻常人见了你不看眼色行事,岂不是在头顶贴了个死字?谁知道你们这些前辈,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一个不高兴的理由,一个高兴的道理,都能把人一巴掌随意拍死。” 柳侠徽点头道,“所以嘛,话好说,理好懂,但是真走起来,越是好说好懂的,越难行。” 第341章 敬而不畏,九死而不悔 接下来的时间,估摸着双方觉得都是在跟对方对牛弹琴,柳侠徽便重新返回房间,留下楚天一人独自坐在屋檐下听风看雨,雨珠细细密密,时有时无,落在房顶便顺着屋檐连成一串倾泻落下,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阵急促的珠帘相碰声音。 庭院中,时不时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会伴随院内灵韵的流转,跟着雨水时隐时现,楚天也不在意,一个精通灵纹术法的半步龙门境强者,即便是再匪夷所思的手段,都见怪不怪。 只是想到明乾山庄门口的那两座高大石碑,楚天怀疑眼下这座小小的山庄,绝对不是柳侠徽所说的跟他们柳家只有些许藕断丝连的牵连,只是对于其中的弯弯绕绕,楚天并不在意。 楚天看了眼那株通体翠绿流萤的灵树,琢磨着自己啥时候能在青云阁有座山头,完全属于自己的那种,也建造这么一座别有洞天的小庭院,光是看着就风景宜人。 天底下的天灵地宝很多,灵材灵木也不少,如庭院这株灵树,不用想也知道很值钱,至少在青云阁这么长时间,楚天还从未看见过,哪怕只是类似的一株,可惜青儿那丫头最近说精气神乏力的厉害,没事一直在那尊品秩不怎么样的魂洗中温养神魂,少女说是跟四时春困秋乏一个道理,让楚天不用担心,不然楚天倒是可以问问少女这株灵树的跟脚。 楚天跻身魂武三境后,体内气机之盛,可谓如那入海大潮,一瞬数千里,便是武魂法相也已三重觉醒入精妙,再加上姬鞅的刻意引导,心境上也有了极大的变化,虽然暂时不能说是好是坏,但是跟柳侠徽的那一番言语,楚天觉得不是坏事。 抬头仰望了眼黑云弥补的虚空,实际上在更远处,透过云层,还是能看见一丝明月的光辉,如那人心田被岁月消磨的一丝灵性,极力想要穿破云海,洒落人间。 楚天叹息一声,之前在城内广场上,面对问心关的那个虬壮汉子,最为难得可贵之处,恰恰就在于能透过云层看到那一丝月光,不管柳侠徽如何引诱,甚至于威逼胁迫,都守住了本心。 一想到这里,楚天就有些恼火,虽然双方只是点到为止,但心里清楚,若是那汉子最终没能守住那条底线,很有可能自己这一趟也得变得危险重重,别的不说,那个叫柳侠徽的家伙会不会跟自己挑明身份就不好说,等到自己被卷入明乾山庄这么个漩涡,估摸着更得步步小心翼翼,否则少说也得被扒去一层皮,不用想,这也是姬鞅那王八蛋的手笔。 只是楚天也清楚,没办法,眼下风云大势,若想要占据一些主动,自己根本没有一步步慢慢来的时间,这就需要姬鞅用一些类似于拔苗助长的手段,可既然是拔苗助长,自然也就福祸相依的更明显厉害。 楚天站起身,走入庭院,抬手接了把雨水,沁肤凉。 天色渐亮的时候,柳侠徽才伸着懒腰从房间内走出来,他揉了揉眼睛,好像这才看见还站在庭院中的楚天,咦了一声,笑道:“真不愧是年轻人,精气神就是好,我这种一把老骨头的前辈就是比不了,要是一晚上不休息,保证第二天就得无精打采的。” 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委婉,怕这个后辈没听明白自己话中之意,柳侠徽想了想,继续道:“这是替你可怜,就昨天那一点小事,就放在心里琢磨一夜,就差点当成传家宝一般的至理名言来琢磨了,想着能不能琢磨出仙味神韵来,心累也不累?叫我说累的话就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楚天看了柳侠徽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不就想要看我心里这些崎岖心路,不然这么近距离观道?” 柳侠徽撇了撇嘴:“咱们先说好啊,我可是交了钱的,再说了,就算不是因为我,你该走这条路还是得走……算了算了,随你怎么想去好了,不爽的话你打我啊。” 嘴上一边说着,柳侠徽随手一挥,身后便出现一张精致的躺椅,坐下后指了指天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不住的,没办法,我也只有这样顺势而为,还有两天时间,大梦谁先知? 楚天有些疑惑,“这些人情世故,心路历程,道理规矩,你哪一样都比我懂的多,看的远,为什么还得偏偏费这么大的力气。” 柳侠徽仰头眯眼看着天空:“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没?” 楚天不明所以。 柳侠徽轻声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楚天好奇问道:“有区别?有意思?” 柳侠徽哈哈一笑:“区别大了,至于有没有意思,我觉得挺没意思的,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整天有多累。” 楚天白眼道:“真没看出来。” 柳侠徽便双手自然垂落在地,麻衣袖口在微风中慢慢飘摇,哀叹道:“你要是能看出来,我就可以去死了。” 楚天欲言又止。 柳侠徽已经说道,“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真人’二字?” 楚天点点头,他倒是还细想了一些,但是最后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是眼前这家伙跟自己扯淡呢。 柳侠徽轻声道:“连人都不是,还怎么算真人,我说的很认真的。” 楚天不再言语。 柳侠徽眯眼看天,抬起垂落双手,抱住后脑勺,自顾自说道:“龙门龙门,鲤鱼跃龙门,真的是难啊,老子我这都走遍了整个大秦王朝,在市井巷弄野狗刨食,跟凡夫俗子一起插秧挑粪,陪一群稚童嬉戏打闹,跟王侯将相把酒言欢,喝茶喝酒,赏景讲道,他娘的到头来不管怎么讨价还价,那龙门连开都不开,你说怎么让我一跃而上。” 楚天蹲在那株灵树下,抬头问道,“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柳侠徽眼观鼻鼻观心。 楚天却是开始说道:“估计是你自己武道根底打的不够结实,或者是心境不够圆满呗。” 柳侠徽啧啧道:“不愧是天运之子,你这都看出来了?” 楚天点头道,“那是。” 柳侠徽讥笑一声,“狗屁,你连个丹河境都不知道是啥玩意的小子,知道龙门壁障是什么东西?” 楚天便坐在树底青石上,问道:“跟神桥境的壁障不一样?” “一样……” 柳侠徽咧嘴一笑,“一样用得着我这么劳心劳力?用得着我整天跋山涉水跑了几百年时间?一样我一个元婴境巅峰的武道修士,在这儿跟你有一句每一句的胡扯?” 楚天好似很没有觉悟,又好似猛然间很是觉悟一样,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来找我,很有可能看到那座龙门,这么说,我算不算你的引道之人?” 柳侠徽脸颊抽搐,“等老子破开了瓶颈再说。” 楚天哈哈笑道:“那我就明白了。” 能给一名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引路,不管能不能成,都是很让人值得自豪的事情嘛。 柳侠徽还是有些不确定,“你小子明白了什么?” 楚天心情大好,盘腿坐在灵树下,笑道:“说到底前辈你跟我一样,都是姬鞅那家伙的棋子啊。” 柳侠徽丝毫不在意楚天的言谈无忌,淡声道:“我若不能破开龙门,就无法让那王明阳的无垢之身出现破绽,到时候就算你站在我的境界,也未必有一丝胜算。” 楚天咧了咧嘴,不置可否。 柳侠徽很快笑道:“所以这一次,说到底还是我在帮你,只有我真正撕开这方天地的龙门缝隙,才算是让王明阳坐镇天地的法相之身出现破绽,你的胜率也会大上许多。” 楚天哈哈一笑:“前辈你早说嘛。” 柳侠徽眯起双眸。 眼下这份心境,就跟好。 楚天站起身,“那前辈你可得看仔细了,其实我身上有很多优点的,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青云阁打听打听,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的师姐师妹们,撕心裂肺的追我呢。” 难得青儿那丫头这段时日睡的昏沉,楚天伸出一根大拇指,指向自己,咧嘴道:“怎么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么多师姐师妹为我要死要活,这要是没多少优点,你信?” 柳侠徽怔怔的看着在自己眼前好似突然变了个人似得年轻人,久久无言。 你娘的,老子是真没看出来你这家伙有多少优点…… 也不对,好像真有一点,真他娘的不要脸。 楚天咧嘴一笑,跟一位元婴巅峰境的强者吹牛皮,这感觉就是爽,和当初初入神桥境御风而行差不多。 楚天看着柳侠徽一脸呆滞神色,问道:“怎么,你还不信?” 柳侠徽点头道,“我信了。” 楚天呵呵一笑,“前辈就是前辈,慧眼如炬。” 柳侠徽很想说我慧眼你大爷,只是他很快一愣,抬手摸了摸下巴,自己侄孙一辈真不少,可还真没一个如眼前这家伙如此对胃口。 柳侠徽有一件事很好奇,犹豫了片刻,觉得很有可能当局者迷,只是他想了想,还是问道:“楚天,你觉得姬前辈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你?” 楚天一脸得不以为意,“因为我帅呗。” 柳侠徽翻白眼。 楚天呵呵一笑,蓦然收敛神色,如被飓风掀起的浪潮瞬间平息,沉声道,“我小时候娘亲跟我说过一句话,就跟你先前说的传家宝一样,我一直琢磨,怎样好好活着,不离精诚,心存敬畏。” 楚天抬起双手,缓缓握拳,“对天地心存敬而不畏,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而不悔,对自己敬而不畏,视人身如大千天地!” 柳侠徽蓦然眯眼,坐直身看着眼前年轻人。 第342章 山庄有我柳侠徽 接下来两天时间,楚天跟柳侠徽两人都没走出酒楼庭院半步,打着坐而论道的旗帜,两人开始胡扯闲谈,只要是能说的,双方可谓是挖空了心思给对方扒拉出来,对于楚天的‘两袖清风’,柳侠徽觉得真是大失所望,同时为那些个青云阁的仙子们打抱不平,说那群女子真是瞎了眼睛,才会看上楚天这种浪荡子,还有没有点天理,这种白衣仗剑御空而行的潇洒风姿,然后让天底下的无数女子倾心仰慕的壮举,千年以来,唯有他柳侠徽一人才是,只不过让他更为豪情万丈的是,即便那些个女子再如何生的貌若天仙,他柳侠徽也不会多看一眼就是,这叫坐怀不乱。 听楚天在那跟自己侃侃而谈,柳侠徽看待楚天的神色也愈加凝重,让楚天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想君子动口不动手,说归说闹归闹,别拿小命开玩笑啊,然后就看见柳侠徽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沉声说楚天莫不是他柳侠徽大道之争的生死大敌?! 楚天一脸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灵机一动,赶忙笑着说这叫志同道合,他楚天顶多也就只能算是个晚辈,哪来到什么大道之争,前辈莫要开玩笑。 只是听到楚天说起那个叫倾城的女子,柳侠徽顿时来了精神,竟是对楚天打抱不平,说天底下怎么能有这样的娘们,楚天点头称是,然后柳侠徽就说这种娘们,一看就是天上才有的极品,应该果断拿下才是,不然活该遭那天打雷劈,楚天听到这,瞪大眼珠子,心想天底下还能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关键是,这是一个元婴巅峰境的武道强者。 接下来一天的时间,柳侠徽就要轻松许多,毕竟还是那个道理,自己的拳头结结实实锤在别人身上,那感觉,就是挺爽的,短短一天光景,在楚天满脸的质疑下,柳侠徽为了表示自己的的确确就是元婴巅峰境界的强者,就帮楚天指点了一下武道上的迷津,一共砸在楚天身上一百三十六拳,顺便传授给了楚天两道灵纹符箓,都是柳家最上层的灵纹术法之一,在这一点,柳侠徽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私藏,还跟楚天语重心长的说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他柳侠徽对看得上眼的后辈,从来都是不吝赐教。 只不过接下来在楚天自己衍化练习的时候,让柳侠徽有些大失所望,他甚至感慨自己几百年岁月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也就是楚天没听见,不然一定会深以为然的点头,还得竖起大拇指。 对于楚天在灵纹一道上的进步如神,和触类旁通,柳侠徽只能解释为天运之子本该如此,还摆出一副宗师风度,说孺子可教,楚天自然早就看出了柳侠徽眼中的那点小心思,倒是没有在这位前辈伤口撒盐,没办法,最主要是自己打不过。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楚天依旧在庭院中衍练柳侠徽传授给自己的两道灵纹术法,一道名叫‘指山摘水’,可以在空中以灵纹作画,如置身幻境,之前在广场隔离天地,让那些围观修士陷入幻境,便是这道灵纹术法,还有一道名叫‘坐怀不乱’,说是他柳侠徽行走千万里山河,对人生的一种大彻大悟,这道灵纹术法有那不动如山的称呼,跟‘指山摘水’算是根出同源,相生相克,即便陷入再强的幻境,只要修为不会相差太多,便能保持清灵,不动如山。 在柳侠徽一开始传授自己这两道灵纹术法的时候,楚天就怀疑这家伙之所以帮自己砥砺武道根本,是不是嫉妒自己比他长得帅,后来发现就是如此,见不得喜欢自己的姑娘比喜欢他的多嘛,理解的。 柳侠徽可不清楚楚天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坐在庭院屋顶上,眺望远处半山腰的山庄,雾霭朦胧,加上黑夜映衬,看不清晰。 明乾山庄老山主刘明忻,实际上当初是他游历山河的一位好友,那会儿寻常武道氏族出身的刘明忻并不清楚他柳侠徽乃是姬山柳氏的嫡传弟子,只是以为那个满脸风尘的落魄家伙,是一个比自己还不如的散武修士,一路上没给他照顾,他还记的当初年轻那会,经常问刘明忻以后想要干啥,一直当这种游历山河的散武修士,还是打算有机会看看能不能成为武道豪阀宗主的长老供奉,柳侠徽至今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眼神清澈,站在一座高山之巅,说他刘明忻至少要走半座大秦王朝,然后建立一个宗门,成为那个宗门的开山老祖,刘明忻还会转过头,笑着问他这个志向如何,大不大?柳侠徽每每都会说不小。刘明忻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柳侠徽只是淡然一笑,说这样就挺好,他可不想当什么宗门宗主之类的,想想就得累死个人。后来刘明忻果然在这边建立了一个山庄,是跟后来认识的几个朋友一起建的,当初还只是刚刚踏足丹河境的几人,可不是一个天大地大,大不过老子胸怀,这么一转眼,几百年就过去了。 至于刘明忻几人当年为何会得到那桩天大福缘,得到镇压山水气运的那两座石碑,自然是他柳侠徽想着这明乾山庄,怎么都得有自己一份不是? 柳侠徽想到这,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女人。 为什么跟那个叫刘志的虬壮汉子青梅竹马的女子,会是一个毫无武道资质的平凡女子,不过是被他留下的禁制封住了而已。 柳侠徽一直记得当年跟刘明忻两个人行走山河,遇山翻山,遇水涉水,男人嘛,一开始没少偷偷往行走山河的女侠仙子胸脯屁股上瞄,直到两人在一座城池,一座叫春雷的城池,遇着了一个名叫明秀的女子,柳侠徽眯了眯眼,犹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子时,眼中的柔媚羞涩,那会儿没有半点武道资质的女子,遇着了两个风尘仆仆的汉子,看样子是不知走过了多少山河,差点就要累死的那种,女子便给两人从家里舀了一些清水,事后还管了两人一顿白饭,就是寻常的清汤菜水的那种,对于当初已经是神桥境的武道修士来说,真是算么都算不上,只是两人打第一眼,看着那个女子就觉得只有满心的喜欢,后来兄弟两人便经常会路过城池,身份自然是寻常的散武修士,资质极其平常的那种,靠着进山撞大运谋生,然后跟那女子一来二去就慢慢熟悉起来,直到后来有一天,刘明忻跟他柳侠徽说自己要离开了,他总有一天要成为站在武道巅峰的男人,要是他柳侠徽想要安安静静的话,就帮他照顾好那个女子,柳侠徽点头答应,兄弟两人分别之时,许多到口的言语也就到此为止,他转身离去,他转身回城。 再然后他便在那座名叫春雷的城池呆了五十年,每天只是看着那个身段妖娆的秀气女子,不管是她双眸眯成月牙儿的样子,还是捂嘴娇笑的样子,或者是眉梢淡淡的忧愁样子,他都觉的是天底下任何山河都比不上的风景。 她也习惯了每天黄昏站在家门口等他回来,习惯了看他每天忙碌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甚至于后来她有了一个儿子,长得可叫一个灵气。 只是寻常人生长,长不过百年,即便他当时已是丹河境的武道强者,后来他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安静闭上眼,说她依旧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她的嘴角满是泪水。 一转眼,已是数百年。 柳侠徽轻轻呼出一口气,温热犹如那女子当年微红的俏脸。 柳侠徽呵呵一笑,你们都知道明乾山庄只是当年并没半点靠山的几名散武修士所建,却不知道明乾山庄还有我柳侠徽啊。 …… …… 明乾山庄,一座最为恢宏的大殿内,几人望着殿外渐起晨曦的天色,脸上尽是遮掩不住的惆怅。 大殿正中的主位悬空,两侧分别坐着三人,除却一对年轻男女,另外四人早已都是满头白发。 之前跟杨林一行弟子入山试炼的薛长老坐在左手第二位,他看了眼对面的年轻人,皱眉道:“林儿,你有多大把握?” 杨林深的凝重,想了想,苦笑一声,“说实话,把握并不是很大,那叫蒋睿的家伙虽说只是神桥九境,作为京畿蒋家的嫡传弟子,不会简单……” 少女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薛白脸色有些难堪,“当初我这把老骨头就该拼上一拼。” 杨林脸色坚毅,沉声道:“诸位长老放心,即便我不会赢,也保证不会输,顶多了就是与那叫蒋睿的王八蛋同归于尽。” 坐在右手边第一位的老人满脸忧容,只是他很快就深吸了口气,淡声道:“我们明乾山庄也不是好欺负的,实在不行便合拢那座大阵,鱼死网破而已。” 杨林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坐在右手便第二位的老人斩钉截铁道:“何长老说的是,当年我们一把老骨头闯荡山河,走遍大半个帝国疆域,什么风浪没见过?” 左手第一位的老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们这把老不死的倒是活够了,只是咱们山庄的这些弟子……” 薛白沉声道:“以林儿的实力,咱们未必没有胜算。” 右手第一位姓何的老人跟着叹息一声,“早知如此,咱们当初就该早让园儿跟林儿结为道侣,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是非了”。 少女突然站起身,沉声道:“何长老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他们龙门纯粹是因为我才会来的?” 薛白摆了摆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何长老不能这么说。” 左手第一位老人点了点头,“如今青云阁这片天下本就不太平,咱们明乾山庄不管如何都难以独善其身,薛长老说的是……” 不等老人话音落下,何长老便猛然从座椅上起身,望向外面渐亮的天色,沉声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何某到时候以身祭炼那座灵纹大阵,无非是鱼死网破而已!” 他看向自己下手的老人,沉声道,“路长老到时候跟陈长老护送后辈弟子离开山庄,山水大阵阵盘交给我就成,薛长老应付意外发生,照应好林儿。” 薛白点点头:“希望这是最坏的打算。” 第343章 明乾山庄起风云 三天时间一转眼过去,明乾山庄到处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压迫感,哪怕在薛白一行人回到山庄后,极力封锁了三日后杨林与蒋睿之间的战事,可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种事情,该来的总会来,便是隐瞒也无济于事。 山庄大殿上,十数人都是早已站起身,站在大殿门口向山脚望去,神情肃穆,尤其是杨林,更是一脸的慷慨赴死,相较薛长老等人便要忧心忡忡。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眼下的山庄愈加显得空灵出尘,只是整个山庄,除了那种沉闷的压力,却没半点空山新雨后的清明,好在这三天中,四位长老联手给山庄弟子发布了一条条密令,说是山庄近期接了一桩大买卖,列出了一系列清单,要山庄弟子分批下山历练,顺便完成任务,这才让眼下的山庄没出现更大的骚乱和人心惶惶。 大长老叹息了一声,轻声道:“也不求咱们山庄将来如何势大,只求今日能渡过这桩劫难。” 余下几人都是沉默不语。 少女刘园眼神暗淡,再没有以往的那种清冷。 她从小在山庄长大,几位叔伯更是对待自己跟自己的女儿一样,这让少女心里有着一份骄傲。 尤其是薛伯伯,打小就喜欢给自己讲一些他们跟父亲年轻那会行走山河的诸多事迹,说他父亲的武道天资多么的好,行走山河百年之中,同阶之中就极少输过,还说若非他们当初只是行走山河的散武修士,囊中羞涩,没那么多的天灵地宝作为支撑,耽误了破境进阶的最佳时机,现在的明乾山庄,怎么着也得是不比剑山雪月堂差的宗门了。 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薛伯伯往往都是会心一笑,说正因如此,他们这群老家伙才会走到一起去,一同游历山河,走过种种磨难,其实除了庄主,他们几人的武道天资,走到丹河境就已是极致,也不求什么武道长生,多活几十年也就那么回事,现在想想当年那些坎坷不断,没事琢磨品味一番,就跟揭开一坛陈年灵酒的封泥一般,闻一闻就醉人。 所以刘园打心底,也有一个行走闯荡山河的梦想,快意恩仇。 少女还听薛伯伯跟自己说过父亲跟娘亲之间的事情,说是当初娘亲被人追杀,被父亲所救,两人一见钟情,这才有了她,这原本在山庄算是一桩美谈的,只是她娘亲的仇家太大,是大秦王朝叛出之人,后来因为青云阁插手,才让山庄从那一次的劫难中走出来,只是她娘亲被大秦王朝的人带走,这些事情也就成了山庄的禁忌,没人敢随便提起。 少女看了眼杨林,当初被父亲带回山庄,不得不承认,短短几年光景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武道天资,修为境界一日千里不说,还是每一境界的武道根底都是极其扎实的那种,甚至于山庄的老一辈,同境之中极少有人能是杨林的对手,可不知为何,少女就是喜欢不起来。 少女有些黯然,这些年父亲重伤闭关修养,山庄的大小事情都是四位叔伯打理,只是接连的风波,跟青云阁往日积累下的一些香火人情,早已用尽,如今山庄这一次劫难,是真的劫难,即便是她都能清晰感觉的到,一旦今日的槛过不去,山庄将会从此销声匿迹,至于她的命运,少女不敢想象。 太阳慢慢升空,所有人的心情愈加凝重,杨林深吸了口气,眉心一枚好似金精铜钱的印章,缓缓流淌。 …… …… 乾山城中,楚天跟柳侠徽两人四处闲逛,一路慢悠悠向山庄大门那边走去,走的不急不缓,甚至走过一些摆在街道旁的摊位旁,楚天还有那心思停下甚蹲下身挑挑拣拣,还真被楚天翻到了几件不错的东西,有几株灵草,还有两件品秩不错,只是灵纹禁制稍稍破碎的灵宝,回去想法修缮一番,又能小赚一笔。 楚天看向一身粗布麻衣的柳侠徽,问道:“前辈当真要管一管山庄的事情?这里可是青云阁的地盘,你贸然出手,会不会不合规矩?” 柳侠徽点点头,“会有那么一点,不过问题也不会太大了就是,一点香火情也是情分,咱不做那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总不能路过了,就这样袖手旁观,最后顶多了就是我跟那位玄煌大帝撕破脸皮……” 他微微一笑,“好像就算不撕破脸皮,也不可能是一路人。” 楚天叹了口气,倒不是真担心这个叫柳侠徽的家伙会有什么麻烦,先不说那什么狗屁的姬山柳家是多大的庞然大物,就说眼前这叫柳侠徽的家伙,半步龙门境修为,便是那玄煌大帝想要责问,为了顾全大局,想来也得有不少的顾忌,实在是在柳侠徽出手之前,他楚天得率先成为马前卒。 柳侠徽好似看穿了楚天的心思,笑道:“怎么,这么好的一次历练机会,你不把握住可就亏大了,难得能让你随便折腾,就算捅出再大的篓子,有我帮你看着,还不乐意了?” 楚天摇头道,“话是这么说,我就怕明乾山庄的漂亮师妹太多,看到我这么英俊潇洒的风姿,我承受不住啊。” 柳侠徽扯了扯嘴角,顿时无言。 走到山庄门口,楚天上前报上了姓名,说过了来意,本以为能顺利过关,没想到看在门口的佝偻老头硬是不让两人进,说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今日两位朋友来的真不是机会,虽然老人并未说明真正原因,依旧让楚天有些刮目相看。 一般而言,行走山河,遇上这种事情,不想着法子祸水东引就很不错了,谁还会想着是否会牵连他人,甚至于一些实在有难言之隐走投无路之人,有违心性驱狼吞虎,都是好的。 楚天在门口被挡住了许久,好说歹说,甚至还说山庄的事情薛长老早就跟他说过了,他们两人是薛长老在外面遇到的朋友,有过共患难的情分,身后这位柳大哥更是丹河境武道修士,这次过来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好歹帮忙压压场子之类的话。 老人看了柳侠徽一眼,相貌平平,一身粗布麻衣,怎么看都不像是丹河境的武道强者,只是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坚持,一般人碰上这种事躲避还来不及,哪有迎头往上赶的。 明乾山庄既然能跟剑山雪月堂齐名,先不说山门底蕴,表面上的气象的确不差,亭台楼阁交错而立,因为是在半山腰的缘故,更显得气势巍峨,在一些风景极佳的地脚,还能看到描金作画的楹联,跟山庄门口的两座石碑如出一辙,楚天眼色怪异的看着柳侠徽,心里嘀咕真的跟明乾山庄只有些许芝麻大小的渊源? 一位山庄管事听过了楚天两人的来意,笑容牵强感谢一番,然后就带着两人向大殿那边走去,楚天一路上光是看到那种灵纹勾画的楹联,就不下十多幅,心里更确定眼前这个叫柳侠徽的家伙十句话七句假。 楚天看着山庄内气氛沉闷的景象,以心声询问柳侠徽,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蒙着他楚天呢。 因为脸上贴了层面皮的缘故,柳侠徽的脸皮更厚了一些,眼观鼻鼻观心,诧异问道:“楚小友你先前说的啥?我没听清。” 走在最前面带路的管事回头一脸不明所以。 楚天咧了咧嘴,狠狠的看了那任是谁看都会觉得是市井之中泼皮无赖的男子,好在柳侠徽很快就以心声笑道:“谁还没点说不出口的秘密,虽然没说,反正也没多大事情就是了,不过之前你说的还真不错,山庄之所以会有今日情景,的确是自家出了蛀虫,除了你提过的那个叫杨林的小畜生,应该还有人,不然山庄内的气运不会如此古怪。” 柳侠徽很快撇了撇嘴,这是要完全掌控山庄的灵纹大阵,然后将所有不服的长老弟子一网打尽啊! 只是他无奈一笑,没办法,这座山庄的灵纹大阵,还是当初他暗中送过来的机缘,哪怕掌控灵纹大阵的阵盘被你们掌控,在我柳侠徽眼里,又能翻腾多大的浪花? 一路兜兜转转,约莫小半柱香光景,在山庄管事的带领下,楚天两人便来到了大殿之前的青石广场上,薛白看见楚天两人,老人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一抹苦笑,至于山庄另外三名长老,也都是微微皱眉。 楚天笑着上前,先是跟名叫薛白的老人打了声招呼,然后一一向另外三名老人抱拳行礼,甚至于连带着向杨林都是点头一笑,只是那名之前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子,看见楚天秀眉紧紧拧在一起。 楚天看了女子一眼便不再多看,倒是楚天身后的柳侠徽,多看了两眼,让女子本就阴霾的心上更是怒意横生,只是眼下光景,也不好发作。 向薛白等人问候过之后,又介绍了一下柳侠徽,只说是以往行走山河的好兄弟,前两天刚好在乾山城内遇到,便得要一起跟着来山庄看看。 薛白脸上有些凝重,楚天便笑着说已经大概跟这位兄弟说了山庄这两日有点不太平,只是他这位兄弟好歹是丹河境的武道修士,说不怕,到时候保证不给山庄添麻烦,说到这楚天还歉意一笑。 台阶上几人这才凝重的看了柳侠徽一眼,后者微微抱拳,并没有过多言语。 薛白看着楚天两人,苦笑摇头,也不再隐瞒,说两位看过了山庄,不如赶紧离去,毕竟龙门势力不小,就算是丹河境,一旦真被牵连,也无济于事,毫不客气,但是正因如此才见真诚。 柳侠徽微微一笑,这才向薛白抱拳微微一躬身,说是没关系,他们就站一边看看,指不定关键时候还能帮些忙。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薛白便不再言语。 双双沉默片刻,楚天便瞥见广场另一侧,一名身穿金丝海蓝长袍的年轻人在数十人的拥簇下缓缓走来,神色倨傲,正是当初在山林中见过一次的那名叫蒋睿的年轻男子。 第344章 世事从来都如此 紧跟在蒋睿身边的除了之前见过的那个名叫蒋贵炘的中年男子之外,还有一名眼神阴骘的老人,跟上次那个素有‘丹青圣手’的老人不同,眼前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这一股阴煞之气,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会下意识的皱眉,尤其是老人双手枯瘦如两只钢爪,甚至还隐隐呈现出一丝不合常理的枯白色,有层层的罡风在指尖萦绕。 楚天皱了皱眉,还好这一次有柳侠徽这么个扮猪吃虎的家伙跟着在暗中黄雀在后,不然自己铁定不会蹚这趟浑水,或者说一旦插手其中,便会又是一场难以预料的生死局,没办法,不用看楚天也能猜测的到,那个一脸阴骘的老头,少说也得是浸淫元婴境多年的武道强者,若是说在丹河境武道修士手底下楚天自负还有几分逃命的机会,面对一位元婴境武道强者,除了束手待毙,真没辙。 楚天站在远处,对于广场上骤然激荡而起的火药味,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你们再怎么剑拔弩张,小爷我绝对不会插手的神色。 少女目光瞥见楚天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心里更是升起一抹冷笑,自打第一眼看见楚天那会,她就对楚天没半点好印象,不清楚薛伯伯为何会对这家伙另眼相看,既然明知她们明乾山庄有此劫难,怕被殃及池鱼,不来就是。只是想到这里,刘园心中顿时黯然,对楚天的那些嘲讽鄙夷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苦涩。 蒋睿一行人走到与大殿门口相距不足三十丈处站定,他凝视着那个一脸清冷似寒霜的女子,微笑道:“怎么样,杨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只要你跪地求饶认输,我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杨林死死盯着名叫蒋睿的年轻人,深吸了口气,他沉声冷喝一声,“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今日我杨林便让你知道,我们明乾山庄便是再如何,也绝不是谁都能轻易欺辱的。” 话音落下,杨林便早已踏前一步,周身灵罡疯狂席卷,同时眉心处一座淡金色的山丘法宝祭出,就要向蒋睿轰去。 蒋睿冷笑一声,笑眯眯看着脸色铁青的杨林,鄙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讥笑一声,整个人便如同一根箭矢般激射了出去,身影在空中激荡出一道道恐怖涟漪,同时一杆银白色长枪祭出,直直向杨林眉心刺去。 杨林也毫不示弱,双手捏诀,伴随着一道道灵纹打出,从眉心溢出的那座山丘法宝直接化作一道璀璨金色长虹,向蒋睿撞去。 大战一触即发,广场上所有人见状都是纷纷向后退去,楚天也是不由的眯起了双眸,有点意思,虽说两人看上去都只是一个花架子,不得不承认,一人手捏灵诀,一番枪出如龙,你来我往,当真有些分庭抗礼天昏地暗的感觉,便是寻常丹河境武道修士都看不出丝毫端倪。 噼噼啪啪的灵罡爆裂声不断响起,楚天看了一会,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眼前两人,撑天了也就是姜昕那种程度,比起司马晟民来根本就不够看,哪怕打的有来有回,在楚天眼里也就那么么回事。 跟楚天的一脸释然不同,柳侠徽早已开始闭目养神,倒是明乾山庄的十数人,一脸的紧张无比,看的心弦都跟着跌宕起伏,至于龙门的人,则是满脸的讥讽笑意。 短短小半柱香,本该旭日东升阳光普照的大殿广场,灵罡翻滚,尘土飞扬,碎石遍地,沉闷的气氛让明乾山庄所有人心里都悬着一块巨大山石。 楚天余光瞥了眼柳侠徽,发现这家伙正在闭目养神,双手手指还在不断勾画,好似在凝聚灵纹,还好像神神叨叨的推演着什么。 因为大殿广场中的激战正酣,再加上杨林明显处于弱势,几次都是险象环生,让明乾山庄的人根本没心事去注意楚天两人,便是刘园都心神提到了嗓子眼。 楚天瞥了眼战场中心,挑了挑眉,不出意外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分出胜负,不得不承认,那叫杨林的家伙,演戏也真是够可以的,短短一炷香光景,大殿门口的整座广场都就要被打的四分五裂,空中原本浓郁的灵韵,更是在两人的疯狂厮杀下,不断向中心战场卷曲,如今已有池水干涸的迹象。 柳侠徽已经刻画完了所有灵纹,双手拢袖,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瞥了眼战场那边,看向楚天小声笑道:“怎么样?” 楚天点点头,“神桥境能打出这种声势,不容易了,只是两人明显都在故意拖这对方体内的那口气机,看似谁都不敢轻易以命换命,实际上不过是等待广场上的灵韵消耗殆尽。” 柳侠徽点头道,“没看出来,你还挺聪明,只是可惜了,龙门那群老家伙封闭广场空间,等广场中灵韵消耗殆尽,外面的灵韵无法短时间内涌进来,想要等着明乾山庄这边孤注一掷开启山庄的灵纹大阵,让明乾山庄有心无力,到时候便大局已定,可惜了,偏偏遇着了大爷我。” 楚天翻了个白眼,只得为龙门这群人默哀,人算不如天算,谁都不会想到,往往在有些时候,看似天衣无缝的算计,根本经不起冥冥之中的那份推敲。 果然,柳侠徽话音刚落,便看见蒋睿手中长刀如天水一线,划过一道惨烈刀芒,直接将杨林头顶的那座金色灵印劈开,哪怕杨林在第一时间全力后退,仍是轰然一声倒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砸落在大殿墙壁上。 不等他站起身,便看向大殿门口的一名老人,沉声喝道:“我杨林就算是死,你们龙门的人也休想得逞。” 杨林话音落下,站在大殿门口的何勋便沉喝一声,“不可……” 同时他目光向薛白望去,后者会意随手丢出一道金石材质的灵纹阵盘,同时一步向杨林掠去。 不过下一刻,本该打算拼死护住杨林的薛白脸色大变,只见本该强行开启灵纹大阵同龙门之人玉石俱焚的大长老蓦然向他一拳轰来,整个人跟着倒飞出去。 刘园见状,脸色铁青,心如死灰,久久不能相信,跟自己父亲同生共死走过千万里山河的何长老会背叛山庄。 薛白承受何勋的全力一击,即便是丹河境武道强者,也受伤极重,他喷出几口鲜血后,一脸不甘的盯着何勋,浑身颤抖,薛白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在山庄地位只在山主之下的老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蒋睿看见眼前情景,哈哈大笑,他收起手中长刀,看向刘园,眯起双眸笑道:“怎么样?我可是早就答应过了你那杨师兄,只要玩够了你,便让你们做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刘园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她死死盯着正拍打着身上灰尘从地上站起来的年轻人,杨林则是一脸笑意,哪有先前受了蒋睿一刀后本应身受重伤的迹象。 大殿广场上,寂静无声,唯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缓缓弥漫。 薛白死死的盯着何勋,后者一脸的讥笑,轻轻抖了抖衣衫上的尘土,淡声道:“薛长老无需自责,除了山主之外,咱们长老四人,也就你冥顽不化,先不说他刘明忻身受重伤,还能不能活着从后山出来,即便是能出来,凭什么跟龙门作对?就凭你薛长老的丹河境修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薛长老你死的也算是值了,何况你放心,山庄内那些与我作对的弟子,很快就会在黄泉路上跟你作伴。” 薛白瘫倒在地上,脸色乌青,浑身颤抖。 之前他就觉察到了一些不对,薛白一开始就不明白,何勋为何要路介陈水生两人护送那些弟子下山,会让他薛白一起开启护山大阵,若是那枚阵盘还在自己手中,即便是陷入眼下境地,也有机会以阵盘为媒介血祭灵纹大阵,大阵之中没有一人能够逃脱,只是眼下…… 薛白心里一片死寂。 薛白惨笑一声,随即脸色狰狞,看向何勋,瞠目欲裂道:“我薛白算是瞎了眼,竟会将你们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生当做兄弟。” 数百年光阴,转瞬而过,当年行走山河的种种经历,好似就在眼前,原本不足甲子光景,他的寿元便会终尽,所以对于薛白来说,死有何惧?对于他来说,此生能认识何勋几名兄弟,足以,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临死之前,竟会不得瞑目。 何勋不以为意,无奈摇头,“死到临头还不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道之上宁可我负天下人,世事从来都是如此。” 刘园娇躯颤抖,先前她想要与杨林拼命,不料只是一拳,便被打的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杨林缓缓走到刘园身边,抬起手轻轻抚摸女子脸颊,动作轻柔,眼中尽是爱怜。 他暗自叹了口气,温柔道:“园儿,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清楚这些年我为了你愿意付出一切……” 他脸色蓦然一变,露出狰狞:“可你个贱人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当我杨林是什么?给脸不要脸的娘们,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荣幸,现在好了,你倒是再给我装清高啊!” 广场之上,寂静无声,蒋睿只觉得有趣,这一幕,多少有点锦上添花啊。 蒋睿微微一笑,“杨师兄不要心急,等事后我自会将这小女人交给你,任由杨师兄你来处置。” 杨林深吸了口气,目光看向站在一侧大气不敢喘的楚天两人,笑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倒是闯的欢快,这本不关你们的事,只是你们死活就赶上了,你说怎么办?” 蒋睿挑了挑眉,环视一周,广场中十数名明乾山庄弟子,多数都已经瘫倒在地,便瞥了眼身后老人,有些无奈,太没意思了,突然眼睛一亮,笑道:“不如这样如何,你们两人厮杀一场,谁赢了谁就活下来。” 这才睁开眼的柳侠徽先是打了个哈欠,一手揉了揉脸颊,然后拍了怕楚天肩头,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像不错,你去跟那家伙厮杀一场,赢的活下来,怎么样?这么好的事情我先想着你,够不够义气?” 楚天撇了撇嘴,心想够你大爷的义气。 只是楚天还是哀叹一声,瞥了眼那个倒在地上的可怜女子,无奈道:“义薄云天!” 第345章 秒杀 感受到柳侠徽的目光,蒋睿心神一震,猛然抬头,望向那个一身麻布长衫的年轻人,如临大敌。 不料柳侠徽依旧闭目养神,根本就没半点将蒋睿看在眼里,这让后者脸色铁青同时,下意识向站在身后的那名老人望去。 楚天揉了揉脸颊,一脸不情愿的慢慢走出,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女子,再将目光落在杨林身上,伸出右手大拇指,啧啧道:“厉害的厉害的,很有英雄本色,既然得不到,就让她活该有今天,只是我很好奇,你这种心肝都烂透的家伙,怎么就能活到现在。” 楚天神色淡然,对那女子眼中的一抹悲凉和羞愤视而不见,重新向已再次祭出长枪的蒋睿望去。 蒋睿阴沉着脸,从小到大,只有他蒋睿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什么时候被别人看成跳梁小丑了,所以这种感觉很不好,他阴沉笑道:“我很好奇,你一个神桥三境的蝼蚁,哪来的这么大底气,是你后面那个……丹河境家伙给你的?” 楚天暗自叹息,他很想说不是,可是转念一想,还真是,只得撇了撇嘴,“还真是,不然我一个小小的神桥三境,哪敢站出来有这么大口气,是不是?” 蒋睿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瞬间,他笑声戛然而止,身影一闪,手中长枪瞬间祭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烈白芒,罡风呼啸,肉眼可见广场内激荡起一层好似被一枪劈开水幕的沟壑。 枪芒一瞬百丈,瞬间就来到楚天头顶。 即便他蒋睿先前一场大战消耗了不少体内灵元,也绝非一个小小的神桥三境蝼蚁可以挡住这一枪的。 对于那道惨烈枪芒,楚天根本不予理会,说实在的,不要说一个体内灵元半瓶子咣当的神桥境武道修士,便是蒋睿全盛之时,楚天都不会看在眼里,一路数千里的山河,楚天没见过别的,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跟那王八一样,过山过河都能遇着。 楚天一手抬起,在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微风涤荡,很快便看见有一道玄青色石壁横空出现,与以前的青色石壁不同,武魂法相觉醒入精妙之后,在原本的石壁上生成了一种好似凤羽般的石纹,甚至于那些凤羽石纹跟那活物一般,能在石壁上四处流动游走。 壁立千仞! 那道在杨林这种武道天才眼里都感到骇然的惨白枪芒,尚未完全轰在楚天眼前石壁上,便轰隆一声,爆发出一声滚雷般的声响,整个广场都是跟着一颤,然后激荡成齑粉。 蒋睿瞳孔猛然抽搐。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在同阶之中,他蒋睿不说是无敌的存在,绝对是站在最上层的那一种人,全力一枪下去,怎么可能被一个神桥三境的蝼蚁轻松挡住? 最可怕的是,从始至终,都不见那人如何动作。 但是根本就不等蒋睿反映过来,他便听见那个一脸无奈的年轻人,轻声对自己讥笑道:“大秦王朝蒋家弟子,寻常的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很厉害吗?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在神桥三境,便能武魂法相三次觉醒入精妙?嗯……那种感觉,就像是龙门之上天象境界的大能,合道天地间,对天地灵韵气机了若指掌张,并且能借天地之力化为己用,怎么样?井底之蛙了吧!” 蒋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中更是惊骇的无以复加,只是脸色变幻片刻,便恢复平静,不愧是长在大秦京畿之地的豪阀子弟,心性就是不一般,他沉声道:“能有如此成就,想来这位朋友一定也非常人,若不是底蕴家世深厚,绝对不会有如此厉害的武道神通,既然如此,我蒋睿愿意认输,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你们来山庄游历,就当做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当然,先前冒犯,我蒋睿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补偿一二,你看如何?” 倒不是蒋睿真的升起了慈悲之心,实在是楚天的修为实力,以及目前为止那个粗布麻衣年轻人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不同寻常,既然连侯老都看不出深浅,至少也得是一位丹河境巅峰的武道强者,虽说这种人他蒋睿也不会怕了,可眼下最关键的事情便是将整座明乾山庄收入囊中,否则横生波折,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就是他蒋睿也不好承担。 楚天呵呵笑道:“这可不像是蒋大公子的作风啊,或者说在蒋大公子看来,天底下还真有不打不相识这一说?” 蒋睿点头道,“我蒋睿别的不好说,但是说出来的话,绝对算数。” 楚天抬头看了眼天空,骄阳正盛,无奈道:“光天白日下,咋的又见鬼了不成?” 蒋睿脸色阴沉,眯眼盯着楚天。 楚天叹了口气:“眼下整座山庄的灵纹大阵都快要被你们掌握在手中了,你说这话自己会相信不?害得我差点就要信了。” 然后楚天看了眼艰难坐在地上调息的薛白。 蒋睿深吸了口气,皱眉道:“你这是打算跟我龙门不死不休了?我劝你可要想好了,便是你身后那人是一位元婴境强者,在侯老和蒋叔手中,也未必能讨到半点好处。” 楚天挑眉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一脸看白痴的眼神,“那家伙能不能在那什么侯老不侯老的手上讨到好处,跟我有半刻铜钱的关系?只要我能在你手上讨到好处,不就成了?” 蒋睿脸颊抽搐,你娘的,难不成是个弱智不成? 楚天哈哈一笑,打趣道:“好像还真有点关系,只不过不会是半刻铜钱罢了。” 然后楚天就抖了抖衣袖,手中一柄火红色短刀在手心流转,如一尾火红游鱼欢快游曳,楚天淡声道:“不得不说,你们这种武道豪阀出来的人,极少能遇着你这种心性的人啊,跟被我一个神桥三境的蝼蚁掰扯,关键是还忍气吞声的那种,你说今日咱们要是井水不犯河水了,就你这隐忍的性子,我能不能安全离开那座乾山城?” 话已至此,已经没了半点婉转的余地,蒋睿脸色狞厉道,“你这是自己找死了?!” 他死死盯着楚天,杀意激荡,“你知不知道,我们龙门的后背站着的是谁?难不成你真以为杀了我,将来就能逃过一死?” 楚天缓缓旋转手中短刀,以手指轻轻叩击,清脆悦耳,淡然笑道:“那还真要让你失望了,我不用逃,也不会死。” 蒋睿浑身颤抖,脸色铁青,若非先前侯老暗中试探,给他传音说对上那个闭目养神的年轻人没有多少胜算,他那会忍到现在?如果不是明乾山庄对他们龙门来说太过重要,甚至为了此地已谋划了数十年,他蒋睿就算拼着重伤,也要跟眼前这神桥三境的蝼蚁厮杀一场。 楚天瞪大眼睛,火上浇油道:“咋了?难不成是因为忠言逆耳?罢了罢了,要不接下来我说点好听的假话!” 然后楚天就自顾说道,“假话就是,你今天还能活着。”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有意思了?” 柳侠徽睁眼看着楚天,一脸恼怒道:“你小子怎么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还没完了?” 楚天啊了一声,赶忙一笑,右手双指并拢,如一柄长剑,直接向蒋睿递去。 杀机顿时盈满虚空。 蒋睿怒喝一声,手中长枪如长龙出水,刹那间就抖出一连串的雪白枪虹,枪虹如光幕交织一起,很快形成一座漩涡般巨浪,嗡嗡作响,向楚天疯狂卷去。 剑虹气贯长空,瞬间与漩涡枪虹卷在一起。 上方灵罡搅在一起,疯狂缠绕,铿锵炸响。 枪虹剑芒不断激射,方圆数十丈乱石横飞。 楚天嗤笑一声,“比起姜昕那种垃圾还不如,就算你半步丹河境,也就是个空有境界的花架子。” 然后便看见空中有火红灵纹一闪而逝,如一串火红色涟漪,来得快去的也快。 火纹过后,正想再次祭出一枪横劈而下的蒋睿,便心神一惊,倒飞出去。 一鼓作气。 楚天在短刀明法一刀劈出后,脚下云巅步已在空中留下一串流云,周身拳意轰然作响,浑身骨骼更似春雷在地上滚动。 始终站在一侧的阴骘老人这才猛地眯眼,看到楚天那一拳就要轰在蒋睿身上,顿时大怒,怒声喝道,“你敢……” 于此同时,老人一步猛的踏地,周身一股漆黑如墨的罡芒直接向楚天轰去。 哪怕相距数十丈,楚天便浑身一寒,差点禁锢在空中,浑身更是不由自主的猛然一颤。 好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来得快去的更快。 便听见空中有一道轻声响起,讥笑中带着一丝玩味,“你们当我柳某不存在还是咋了?” 一道淡金色灵纹在空中浮现,如一柄飞剑破空刺入水帘,旋即消失不见。 只是下一刻,广场上所有人都骇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依旧意态懒散的年轻人。 广场上,先前一身气势攀至巅峰,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元婴境强者的阴骘老人,连反映都没有,便在眉心炸开一团殷虹血花,然后就那么死不瞑目的栽倒在地。 于此同时,楚天一拳过后,十数拳接连而至。 再然后就是轰隆一声,本就七窍流血惨淡至极的蒋睿直接撞入地底,生死不知。 尘土飞扬,寂静无声。 第346章 落幕 楚天环顾四周,有些无奈,没办法,一名元婴境强者,就这样连反映都没有就被柳侠徽轻松秒杀,任谁的心情也轻松不起来,这得是什么样的强者?就算是青云阁主亲至,也就不过如此吧。 大殿广场,一层层细密的涟漪似微风起伏,之前跟蒋睿一同前来的龙门修士,都是脸色苍白,只觉得身体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一样,动弹不得。 楚天想了想,打家劫舍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便讪讪然跑到蒋睿身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从坑中拖拽而出,正反摸索一通,取出一枚篆刻有五爪蛟龙走江图的玉牌,确定是蒋睿的须弥灵宝无疑,便在蒋睿身上擦干净了血迹,这才笑呵呵的满意点点头,站起身对着柳侠徽笑道:“穷怕了,前辈见谅啊。” 柳侠徽嘴角抽搐,无语的翻白眼。 这一幕,看的所有人眼皮子打颤。 楚天叹了口气,没办法,看这架势,龙门余下的人都用不着自己出手了,想来也是,就柳侠徽这家伙跟明乾山庄的隐秘关系,估摸着明乾山庄遭受如此一场劫难,总得弄点灵宝钱财弥补修缮一下才是,不过楚天也没多少在意,就光蒋睿一人的身家财产,想来也不会少了。 死一般的沉寂,除了楚天一个人自顾走走看看,还不忘看着杨林讥讽几句,好似受够了闷气的小娘子终于翻身做了主人,可不是让杨林浑身杀意激荡同时,只得死鱼翻白眼,就差点气的吐血。 柳侠徽好像终于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环视一周,他瞪大眼睛愕然的吸了口气,看向刚站起身的薛白,问道:“薛长老,这咋个说?” 薛白一脸苦笑,先前何勋那一拳,可不是让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侥幸不死,虽然不清楚眼前年轻人是谁,可能轻易打杀了一名元婴境强者,还是让薛白忍不住打心底有些忐忑,对于山庄接连的变幻,老人早已有些不知所措。 杨林脸色惨白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数年的谋划,为何到最后会功亏一篑,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广场所有人,却并未有多少局势反转之后的惊惧,反而心思百转的想着如何能全身而退,足可见这位明乾山庄天之骄子心性之好,只是心性再好的人,在竭力保持冷静,最终发现还是毫无生还希望时,依旧难逃心神崩溃,数年谋划,由自己里应外合,让路陈两位长老慢慢蚕食不服的山庄弟子,再经过缜密算计,彻底掌控山庄灵纹大阵,让薛白这老东西丧失最后玉石俱焚的底牌,加上最后由龙门蒋睿收场,元婴境强者坐镇,不说万无一失,就算是有意外,能意外到哪里去?可他杨林千算万算,死也想不到,到头来竟真是让自己意外的难以置信,结果自己沦为阶下囚的凄凉下场?希望一点点破碎,杨林苍白还算平静的脸色,逐渐狰狞,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刘园,狞厉道:“哈哈哈,我杨林为山庄出生入死,谁叫你这娘们不知好歹,我杨林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一起去那黄泉。” 话音落下,杨林身形猛然向刘园冲去。 还没彻底回过神来的薛白顿时勃然大怒,“杨林,你敢……” 龙门所有人已经脸色惨白,蒋贵炘脸色更是阴沉的恐怖,他身为丹河巅峰境的武道强者,即便搁在家族,身份地位也是绝对不低的存在,原本以为这一趟前来明乾山庄,不过是闲来无事看看热闹,哪里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蒋贵炘忍不住暗自咒骂,龙门背后的那群老王八,谋划这么些年,竟是连明乾山庄的底细都没摸清,你们这些老畜生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偏偏让老子深陷这种绝境,不过两个甲子便达到丹河巅峰的武道修为,这搁在大秦王朝任何地方,可以说都当得起前程似锦四字,更何况他蒋贵炘更是蒋家少主之一,本来只要踏足谪仙元婴境,就能进入王朝龙池洗练闭关一次,不用去想,一旦出来,武道一途便是真的平步青云,将来甚至有可能获得敕封,越过龙门壁障。 所以蒋贵炘深吸了口气,阴沉看向柳侠徽,淡声道:“我乃京畿蒋家嫡系之人,你若杀我,在整个王朝必定无处可逃。” 一声拳罡入肉的声响同时响起,尚未奔至刘园身前三丈的杨林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薛白轰飞出去,砸落在百丈之外石柱上,轰然坠地,一阵蜷缩,昏死过去。 刘园看见生死不知的杨林,惨然一笑,虽然她对父亲的这位关门弟子没多少好感,可在她心里,自己的这位师兄一直都是自己追赶的目标,武道修为,为人处世,风范心性,甚至就连她自己都认为或许会有一天,真正喜欢上师兄,只是她从未想到,竟会有这样一天,看着广场内的惨淡景象,她欲言又止。 柳侠徽看着那位脸色阴沉似水的蒋家子弟,一脸的骇然,“京畿蒋家?!” 只是他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一手在后,一手搁在腹前,哪怕一身的粗布麻衣,这位看似并不大的年轻男子刹那尽显风流,他平静道,“老子真是差点就被你这句话给……笑死了!怎么,你们蒋家很厉害?哦……我好像听说你们家那个老不死的,正在闭关争夺那一席龙门之位,怎么?现在已经出关了?不然哪来的底气跟柳某如此说话?今天这个局,难不成是你们蒋家所谋划的?是你们蒋家想要指染我这明乾山庄?” 我这明乾山庄?便是薛白都心神一愣。 柳侠徽摆手一笑,“既然你们蒋家想要覆灭我们明乾山庄,向大秦那位换取功劳,以此在青云阁这边立足,其实也没什么错的,只是在这之前,你们可有问过我柳侠徽?如今谋划不成,难道不得付出点代价?不得不承认,你们跟青云阁之间的交易,看起来的确称得上滴水不漏,只是可惜了……” 柳侠徽摇头一笑,不再言语。 薛白看着意气风发的柳侠徽,再看了看脸色不断变换的刘园,暗自叹了口气,脸色更是古怪至极,身为当年跟随刘明忻一同闯荡山河的老人,自然听说过柳侠徽这个名字,之前觉得有些耳熟,现在才反应过来。 蒋贵炘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报出京畿蒋家的名号,最不济能逃过一死,没想到眼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竟是语气之中连大秦王朝都没看在眼里,先是心如死灰,进而沉声道,“既然前辈有如此底气,我蒋贵炘今日认栽,只不过就算前辈不怕我们蒋家,也不怕大帝的声讨,想来还是会有不少麻烦,只要前辈答应我今日离开此地,我愿意以本命精血发誓,今日之事,绝对不会给山庄带来任何后续隐患。” 楚天看着一脸淡然的中年男子,有些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的?心道今儿算是长见识了,不愧是丹河境的老王八,好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叫蒋贵炘的王八蛋,那真是运用的淋漓尽致啊。这让楚天更不由得感慨,自己这一趟没白跑,今后自己生死关头,又学了一招。 柳侠徽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蒋贵炘脸色一喜,只是下一刻他的脸色便再次难看起来。 只听见柳侠徽呵呵一笑,平淡到,“可我柳侠徽最是不喜欢讲道理。” 然后他转过头望向脸色慢慢恢复清冷的女子,问道:“刘老弟既然是这山庄山主,丫头你怎么说?” 刘园转头看了柳侠徽一眼,尽管她不明白,为何会帮她们明乾山庄,还是沉声道“刘园斗胆请求将他们修为压制在与我同等境界,今日屈辱大仇,我亲自为父亲来报。” 柳侠徽眉宇一挑,眯眼笑了起来。 楚天也是暗暗竖起大拇指,心道是个女汉子,只是他看到柳侠徽的目光,无奈叹了口气,走到那女子身前,叹息道:“刘师妹你身上伤势不轻,还是我来吧,毕竟你一个女子跟十几个大老爷们厮杀,忒大煞风景,何况即便他们的武道修为境界压制在与你同境,厮杀的根底还在那,不是你能逞强的,退一步来说,龙门的这些举动,算是我们青云阁的过失。” 刘园死死盯着楚天,眼中有水雾迷蒙,她死死咬着牙,摇头道:“这是我们山庄的事。” 楚天抬起手想要拍拍女子肩头,只是一想好像不太合适,只得悬在半空,淡声道:“你要是觉得从始至终都是我们青云阁在算计你们明乾山庄,一开始遇到我便是一个阴谋的开始,那你可就真冤枉我了,退一步来讲,杨林和你们山庄这些长老,就算没我们的算计,在大道机缘面前,也会生出这种宁可负天下人的想法,这种念头一旦生发,不是谁能压下去的,本性如此,为何薛长老就能独善其身?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你强撑硬气的时候。” 刘园眼里升起一抹黯然伤神,这不是她从小看到的山庄,不是她从小看到的叔伯。 只是他依旧死死盯着楚天看了一眼,沉声道:“即便如此,依旧用不着你插手。” 楚天无语的看向柳侠徽,满是无奈,看着那个脸上坚毅好似那必死之心的女子,真是个没脑子的娘们。 不过楚天很快就咧了咧嘴,浑身刺,不是池中物啊。 第347章 山河在我腰 见识了明乾山庄的诡谲风云,楚天便没在山上逗留,直接返身下山,向青云阁走去,一来是明乾山庄经历一场大难,根本就不是损失惨重几个字能形容的,先不说门内半数弟子莫名其妙在山下遭遇不测,光是四大长老,就反水三人,山主还身受重伤在闭关养伤之中,再就是那个叫刘园的女人,看待楚天的目光,让楚天浑身都不自在,并不是女子看待男子的那种敬佩,也不是寻常看待小人的那种鄙夷,反正就是有一种让楚天说不上来的感觉,如坐针毡。 只不过楚天不得不感慨,升米恩斗米仇,真是说透了世间人心。 当初若非刘明忻机缘巧合遇着了那个叫杨林的家伙,现在估摸着早就成了那不知在哪游荡的孤魂野鬼,结果到好,差点为山庄带来了灭顶之灾。 走出乾山城,只身一人走在山野中,清风袭来,心神清爽。 那个叫柳侠徽的家伙嘴上说跟明乾山庄没多少牵连,鬼才会相信,只是楚天还是由心感慨,天底下摆在最台面上的道理,果然还是拳头大的就是爷爷,若是没有元婴巅峰的武道修为,哪里有那种底气去挑衅京畿蒋家甚至于大秦王朝那位的威严。 路过一座叫停雪的山峦,楚天坐在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峰上,举目远眺,已经能看到视野尽头的青云山。 自己脚下这座山峦,据说还有些很玄奇的来历,说是上古之时有一位武道大能,手中一座类似于雪山的法宝,蕴含极致的冰雪道韵,法宝名字便叫停雪,一旦祭出,方圆万里都能有鹅毛大雪悬停于空,自成一方冰雪天地,而脚下这座山峦,便是当初那叫停雪的法宝所化,正因如此,哪怕历经千万年光阴,在这座山峰的最高处,还有一座方圆十数里的雪池,巍巍壮观。 楚天并没有想着去山峦最高处看看那座传说中的雪池,只是盘算着回到青云阁后的下一步打算,应该距离外门七峰的内门选拔没多长时间了,实在不行就再去一趟千羽山脉,等进入内门,自己的武道修为百尺竿头,便去万里魔域走一遭。 取出从蒋睿身上摸索而来的玉牌,反正看了看,是一件品秩极高的须弥灵宝,比当初从韩亭山那儿得来的玉扳指要好许多,甚至比起当初剑一送给自己的青玉福地佩,也不差,算上一路上‘打家劫舍’或者捡漏而来的须弥灵宝,大大小小已经有了六件。 一枚剑一赠送的青玉福地佩。 一枚玉扳指。 一条通体玲珑的玉石腰带。 一柄看似竹刀的琉璃短刀。 一个手腕粗细的篆文笔筒。 还有就是这枚篆刻有蛟龙走江的玉牌。 对于这种须弥灵宝,自然是多多益善,内含须弥空间从方圆三丈到百余丈不等,并且那个篆刻有‘山河在我腰’的玉石腰带,用轩辕青青的话说,内蕴含一定的天地法则,可容纳另外的须弥宝物,属于品秩极高的一种,即便在上界天,也会有人用,只是让楚天略微有些失望的是,应了物以稀为贵这么个说法,那条玉石腰带内含空间恰恰是最少的三丈之地。 最开始的时候楚天还被轩辕青青鄙夷了一通,说这种须弥灵宝,可不是寻常的须弥灵石便能炼制成功,至少还需要乾坤境之上的武道强者,才能融入自身或者从天地间抽取一定法则融入其中,能炼化出这小小的三丈空间,已经很不简单了,目前见过的所有强者,也就那个叫姬鞅的家伙,或许有这种手笔。 因此楚天这一路行来,除了带在手上的那枚玉扳指,便是挂在胸口的青玉福地佩和腰间的这条玉石腰带,玉扳指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品秩最低,空间不算小,用起来得心应手。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光景,在以那门‘灵犀’法决将玉牌中的禁制磨开,楚天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合该他楚天走运发财,十余丈的空间内,光是月华石就满满当当的两大箱子,少说也得有十数万枚,除此之外,瓶瓶罐罐和天灵地宝,也是整整齐齐的摆成一排,至于一些灵器,则七零八落的丢在一处,只不过不少灵纹禁制都完全溃散破碎,显然是平日没少干打家劫舍的勾当。 零零散散的物件,楚天慢慢整理一番,好东西自然都收入青玉福地佩和腰间玉带中,其中有一柄纤细的水纹长剑,很是讨喜,估摸着之前应该是一位女子修士的本命灵宝,上面篆刻有‘远水孤云’四字,给人一种天地苍凉意态萧索之感,哪怕不用看,也知道是一件超出了灵器的本命灵宝,只是模样精致好看,气韵太萧条了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枚功法玉简,上面篆刻着‘搬山填海’是四字,看样子不是那叫蒋睿的家伙所修炼的法决。 最有意思的,蒋睿这家伙的玉牌内,竟是还有几件女子用的物件,一枚模样精致的金钗,一把描绘有天女飞仙的精致团扇,一盒以武道秘法采撷天地月华水韵炼化的水粉,一枚如圆月倒影水面的铜镜,背面更是篆刻有山水灵纹,是一件上品灵器。 楚天暗自摇了摇头,一看就是雪月场合的老手,随身配备这些物件,不过楚天很快就收入了腰间玉带中,这些模样精致,品秩不低的灵宝,搁在青云阁,指定能卖出不低的价钱。 只是楚天还是有些惋惜,那柄篆刻有‘远水孤云’的纤细长剑,若是没那份萧索之意就好了,到时候可以送给楚惠那丫头当做礼物,品秩够高,模样讨喜,关键是本源也契合。 仔细的将玉牌中的物件收拾一遍,估摸了一下,几十万的月华石,跑不了,楚天忍不住脑瓜子疼,娘咧,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原本以为自己辛辛苦苦的日积月累,总算是在青云阁积攒下了一些拿得出手的家当,自己的腰包积攒下了不少的家底,眼下看来,真是穷的让人心疼。 楚天拍了拍自己腰间玉带,暗自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整个人的身体,比先前重了一百倍。 收拾好了一身的家当,楚天觉得自己这一趟行走山河,可算是真值了,接下来就算自己坐在那栋小竹屋,半年不出门,都不用担心一分钱难死自己这个英雄好汉! 抬头望去,好一个大日放光明,清风徐徐来! 楚天觉得自己这会儿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静坐山巅看云海,腰里万贯如金山,楚天开始静心凝神,缓缓吐纳,距离破开神桥三境,踏足神桥中期,好像就只有一线之差。 楚天也有些无奈,天底下的很多武道修士,辛辛苦苦,跋山涉水,走千万里又千万里的山河,岁月光阴在脚底下岁岁年年,就是不见武道升高,可自己也就是这么随便走走停停,顺便打打秋风,咋就一个不小心,武道就又要百尺竿头了?哎,武道天资太好,也挺让人愁的。 自己这么忧愁,那么那些视自己为生死大敌的家伙,那得是多么的一个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楚天想了想,觉得那个叫柳侠徽的家伙,真是活出了一定的境界,好一个‘真人’,自己就得学一学,不然武道天资这么高,武运机缘这么好,一路上眼馋的人这么多,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两个时辰后,楚天睁开眼,站起身深吸了口气。 不知不觉,就这样神桥四境了,气死个人。 依照柳侠徽的说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要帮着整顿一下明乾山庄,等到楚天前往万里魔域的时候,有可能会为他楚天护道一层。 当然,只是不出意外,有可能。 楚天也没放在心上。 楚天内视环顾了一下如今的丹田紫府,气象万千。 神桥四境,即便是遇着司马晟民这种神桥后期的武道强者,对方放开手脚,想来也有一战之力了。 楚天揉了揉眉心,若是自己没看错,如今的青叶剑仙尉迟恭,已是半步元婴境的修为,按照这种说法,那么当初那叫吕真的家伙,如果被追杀入东海没死的话,是不是也有这种境界了,还有那个叫倾城的娘们,以及当初第一次观战魂武巅峰之战的那个魏家家主,应该都是跟刘广一个路数,数十年底蕴积聚,如今天地复苏,可不是一个雨后春笋,扶摇直上。 不过楚天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些人若是姬鞅因为自己留下的障眼法,目的是要在东玄东荒搅动浑水,掀起浪潮风云,那么这些人的走势,是不是跟自己一样,都在姬鞅那家伙步步为营的算计之中,若真如此的话,那就更吓人了,因为不管是青叶剑仙的传承,还是吕真的武道根源,都不是小小一个东玄东荒能承载的。 但是一路走来,楚天对姬鞅已经没有任何戒备怀疑。 这其中原因,有当初那位东海之滨老人千年等待寄予的希望,也有老人最后离开时的欣慰笑容,当然,还有姬鞅开诚布公,毫不客气的那句话,若他楚天让他姬鞅失望,那么不需要别人动手,即便拼着自己魂飞魄散,也会让他楚天身死道消。 楚天想了想,其实并没有多少压力,反而有些说不出的轻松释然。 那种感觉,好像是如此才是理所当然,让人后顾无忧,身心清爽。 第348章 此方大战,他方杀机 经过了明乾山庄的风波,走过了停雪山峦,之后一路上楚天再没有遇到任何波折,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前往青云阁,行走那三千万里途中最闲舒的一段时间,除了跋山涉水,便是欣赏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直到第三天中午,楚天才在一座名叫晨铎城的城池中,听闻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原来是这座被分为东西两城的城池,数百年来都是掌握在赵周两家手中,在城外二百里处有一座清洗山,山上盛产清洗石,是一种用来炼化阵盘的中品灵石,不但如此,品秩比较好的清洗石,还能够作为建造灵纹阵府的阵基,只要按照一定时间向阵基中投入月华石,便能够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之间的本源灵韵,对于武道修士有极大裨益。 按照以往惯例,这座清洗山由赵周两家分别执掌十年,可以想象,如此情势下,即便两家明面上的关系再好,背地里也少不了勾心斗角,好在在上面有青云阁一名长老负责两家的平衡,可凡事都有意外,这不在半月之前,清洗山便开采出了一座玉漱晶矿,那可是被誉为青云天下最上等的灵纹阵石,千万年来,从无例外,甚至有‘玉漱开天地之元’的美誉,可想而知,一旦能够大批开采这种玉漱晶,如今执掌清洗山的周家,可不是一飞冲天,甩开赵家一千条街去。 面对这种能让家族更上一一层楼的滚滚财源,赵家自然不愿意,咱们赵周两家历来便是清洗山的执掌者,如今开采出玉漱晶,本应当共同发财才对,可周家一听就更不愿意了,咱说好的每一家各自执掌十年的开采权,如今正轮着咱们周家,你赵家凭什么横插一脚? 然后本就算不上平心静气的两家便开始推嚷起来,先是各自冷嘲热讽,再是时不时的便有各自家族的弟子刀兵相向,倒是没有闹出多大的事情,但如此趋势发展下去,显然会被有心人利用,在青云阁眼下节骨眼上操作一番,后来那位名叫莫亦的青云阁长老便说了个折中的法子,按照道理,如今清洗山的执掌权应当是周家,但是事出反常,就允许两家各自选出三名三十之内的后辈子弟,在城内的挑战台比试一番,若是周家胜出,那赵家就老老实实等轮到自家再说,若赵家胜出,便跟周家同时拥有玉漱晶的开采权。 楚天眼下便坐在挑战台不远处的一座观战台上,位置很不错,毕竟缴纳了五十枚月华石。 用楚天的话说,咱现在啥都缺,就是不缺钱,一想挂在自己腰间的数十万月华石,楚天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比以前硬气了不少。 今日是赵周两家弟子的第三天比试,前两天一胜一负,暂时持平,据说第三天这最后一站,双方可是铆足了力气,两名弟子都是进入了青云内门的天之骄子,为了这场比试,亲自从青云阁赶回来,昨晚才刚到。 楚天取出一壶桃花酿,慢慢饮酒。 一路的山河游历,楚天越来越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一天比一天重,那种感觉,就像年轻的天真烂漫,慢慢懂得更多人情百态,说不出的感觉,慢慢的饮酒也就成了一种潜移默化的习惯,楚天觉得这很不好,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还记得上一次青叶剑仙尉迟恭离开之前,跟自己说了一句话,说是生活生活,就是人生下来之后,想办法活着,很无奈的一句话,但是搁在天底下,很应景。 没办法,不管是那凡夫俗子,还是武道天骄俊彦,想要活着都不容易。 楚天喝了口酒,向观战台中心的那座挑战台看去,方圆数百丈的巨大挑战台,早已笼罩上了一层光华流转的灵纹大阵,在挑战台四周,还能看见九根篆刻有金色灵纹的石柱,交相辉映,想来便是挑战台的灵纹大阵阵基所在,估计也就清洗城这种开采清洗石为生的城池,才有这般手笔。 楚天曾听轩辕青青说过,天底下最厉害的灵纹师,跟寻龙师差不多,都能以天地山河为棋子,举手抬足便有移山倒海的神通,这要比寻常武道修士剑开山河,拳破天地,来的更轻松恐怖。 毕竟一个是掌控天地山河,化为己用,一个是凭借蛮力去破坏,高低上下立判。 楚天当时好奇,还询问轩辕青青灵纹师和山河寻龙师修为到极致,是不是能破开时空屏障,无视时空距离,直接杀人于万里无形。 当时轩辕青青很是一脸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说是他父亲弹指就有那种神通,哪算什么武道极致,不过那些个所谓的天象乾坤境‘大能’是别想了。可不是让楚天一阵骇然。 太阳慢慢的向头顶挪移,距离赵周两家的比斗,约莫还有小半柱香光景,挑战台周围数千个观战席位便早已坐满了人,楚天大致看了一眼,估摸着是距离青云阁已不算太远的缘故,观战之人有不少都有丹河境修为,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元婴谪仙境强者。 一声朗然讥笑在挑战广场一侧响起,便看见一群人率先出现,为首一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满脸鄙夷,“周某人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就算你们赵家今日能赢,我看你们赵家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当初老祖宗订立的十年之约都能随意撕毁。” 另一侧很快便有人影出现,为首一人同样是气势恢宏,冷笑道,“呦,看来你们周家是知道今日必败喽。” 周家那名中年男子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我可是记得康儿跟你们家那什么赵斌交手,好像是我们家康儿胜多输少。” 赵家那人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楚天见状忍不住朝那两人竖起大拇指,一人紫金长袍,一人雪白长衫,器宇轩昂不说,但给楚天第一眼的感觉,是有钱,这两个家伙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为,估计比不少半步龙门境的家伙都有钱,再就是两个人言语之间,就能看出都不是个好脾气的,用旁边两名人议论的话,说这两个名叫周旋和赵苷的中年家主,当真是应了名字和八字,自打年轻那会,见面就没好脾气过,一言不合就是干。 最有意思的是,那身穿紫金长袍名叫周旋的中年男子,第一位道侣便是那赵苷的一位表妹,后者更绝,直接把周旋的亲妹妹给拿下了,两人那可不是一个‘干柴烈火’,见面之后更是不动手就是王八蛋。 楚天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辛苦忍着笑的肚子疼,这你娘的,实在想不到两家还有这些个弯弯绕绕的门道。 见赵家家主吃瘪,周旋更是来了精神,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微笑道:“赵苷老兄,我那康儿可是看上你那小女儿好久了,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咱们这又门当户对,我看你也别挂不住面子,直接将你那小女儿嫁到我们周家来的了,要真是这样,以后咱们碰面遇着了,老哥我一定让着你三分。” 观战台上有一名佝偻背脊的灰发老人,声音沙哑沧桑道:“哈哈,你们赵周两家的小娃娃真是有意思,老头子我这些年不舍得离开这儿,可多亏了你们两个小娃娃,怎么样,要真是还能让老头儿看完这场比斗再喝上一杯喜酒,以后老头儿就当你们两家的客卿供奉如何?” 赵苷脸色铁青,沉声道:“除非是谁眼瞎了,才会看上你那儿子。” “哈哈哈,那可指不定你那小女儿明儿眼就瞎了,赵老弟,可不带这样咒自己女儿的啊。” “周旋,要不咱们俩先上台打上一场?” “哈哈,算了算了,看在我未来儿媳而面子上,怎么能一见面就跟你动手。” 赵苷脸色铁青,就要发作。 周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楚天摸了摸鼻子,神色古怪。 实在想不在,天底下还有这样狗血的剧情。 半柱香时间一眨眼过去,然后不等楚天喝口酒压压惊,就看见一位身穿金丝云锦长袍的男子一跃而起,直接破开挑战台周围的防御大阵落在了挑战台中心,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头戴玉簪的灰衫青年,相较前者,一身灰衫的青年要更加随和一些,虽然不如前者那般玉树临风,约莫因为腰间悬挂两柄短刀的缘故,多出来一份狭气。 见到两人上场,楚天神色也凝重起来,只是第一眼,就能看出两人很不简单,都是丹河三境修为,竟是不比明乾山庄那位叫薛白的老人气势差半分,这其中固然有那位老人已经寿元将尽的原因在,更多还是眼前挑战台上的两人,武道天资和根底确实要比老人高太多。 关于那名身穿金丝云锦长袍的年轻男子,楚天之前有过了解,说是青云阁内门九原峰一脉的弟子,名叫周康,年仅三十二岁便已是丹河三境,武道天资可想而知,至于周康的武魂法相,据说是一头金色苍狼,十数年来一直醉心在武道破境,极少全力出手,几次出手也都是跟对方那名叫赵斌的灰衫青年砥砺厮杀,胜负皆有,不过即便赵周两家恩怨再大,两人也不至于生死之争,所以对于两人的真实战力,并没有人清楚。 在两人站定后,先是相互抱拳致礼,然后便看见周康眉心金光一闪,背后一道足有十数丈的苍狼法相刹那出现,苍狼咆哮,声音震天响,让整座挑战台都跟着轰轰震动。 与此同时,赵斌双手交错,握住腰间双刀,伴随着眉心光华闪烁,先后有一青一红两道气旋浮现升空,如阴阳游鱼,首尾衔接,最后随着他手指轻推,刀出鞘,与青红气旋融为一体,瞬间便见原本平淡无奇的双刀之上,浮现出‘天火’、‘沧海’两字,青红交替,不断变换。 厮杀一触即发,先是周康摆出一个气势恢宏的拳架,然后苍狼咆哮,笔直一线直直撞去,一线之上可见丝丝缕缕的金色涟漪如灵罡浪潮,将空中切割出道道沟壑裂缝,赵斌则是双刀齐出,一横一纵,在空中划出一道十字,十字过后,是一连串的刀罡乱舞,只是一瞬间整个挑战台上就出现了漫天灵罡席卷似烟花炸裂的绚丽场面,更像是铺天盖地的灵宝和武道术法齐齐砸出,交相辉映。 楚天看着那惨烈的厮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滴个乖乖,不愧是丹河境武道强者,体内灵韵好似不要钱似的疯狂乱砸。 难怪武道登高途中有那武魂神桥有鸿沟,神桥丹河似天堑的说法,除非是武道根祇如青云外门前十人,并且还得有像样的灵宝护身,否则面对丹河境武道修士,就是一百个神桥巅峰,也是歇菜。 至于两人这花里胡哨的打法,其中有几分杀意,鬼知道,反正看起来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就是了。 观战台上,有人忍不住起身叫好,一身热血澎湃,好像站在挑战台上的是自己一样,还有人暗自咋舌,称赞不愧是赵周两家最拔尖的天之骄子,青云阁内门弟子,堪堪而立之年,便踏足了神桥三境,要知道天底下历来还有个说法,叫甲子少丹河,百年少元婴,是说能在甲子之内踏足丹河境,都算是百年难遇的武道天才,要是百年之内能踏足元婴谪仙境,便是能站在一方天地最顶尖的存在。这不得不让那些活了上百年还在神桥丹河境徘徊的武道修士感慨,自己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那些活了几百岁才刚刚在丹河境攀爬登高的武道修士,甚至都生出一种心死如灰的感觉,没办法,数百年乌龟爬爬,才千辛万苦爬到丹河境,不说武道天资,自身心境便有问题,生出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奇怪。 骤然之间,挑战台上罡风疯狂席卷,周围灵纹大阵如被壮士擂鼓,轰轰作响,不断鼓荡。 看着挑战台上一条条撕裂虚空的恐怖沟壑,楚天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没办法,就算见多了丹河元婴境的厮杀,楚天依旧有种天大地大,就当如此的感觉,尤其楚天的眼下心境,武道本源隐匿下的那份血煞暴戾,更是忍不住在体内升起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气机疯狂游弋。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有一念可成神成魔,无敌于天地! 只是楚天有一路走来,在那种戾气之上,心神还有一种意念,神魔之间,那个叫柳侠徽前辈的有心之言或无心之语,所谓的那个‘真人’。 楚天下意识由喝了口酒,正想着挑战台上这两人的比斗,不会是赵周两家的障眼法,以此来吸引别人转移注意,而两家常年的明争暗斗,便是最高明的自侮之法,来保持家族经久不衰,便看见挑战台上响起一阵风雷撕裂天地的恐怖声响。 只见周康背后的苍狼法相,骤然间绽放出一片璀璨的七彩光华,如七彩琉璃布满整个挑战场空间,完全凝为了实质,而那名叫赵斌的青年男子,手中双刀也是骤然合拢,竟是完美契合在一起,绽放出一团雪白光线。 双刀自上而下,直直落下。 挑战台广场,那座笼罩所有空间的琉璃空间,便开始如蛛网,寸寸皲裂。 看样子是两人的最后杀招了。 不过就在这时,楚天眼前空间涟漪一闪,让楚天下意识皱眉,伸出双指。 从空中捻出一根纤细晶莹若玉脂的丝线。 下一刻,楚天脸色一寒,如夏日骤转寒冬,杀机四起。 顾不得身前局面,楚天猛然起身,双腿微蜷,轰然踏地。 整座观战台如滚春雷,只见方圆数十丈,流云激射,整个人拔地而起,如一道流星划过天际,直直向青云东方而去。 第349章 走着走着,唯有心伤 偌大观战台上,所有观战修士顿时面面相觑,自然不是因为楚天先前全身灵元激荡,一口纯粹气机瞬息千万里的威势有多恐怖,而是面对当下局面,有人胆敢在清洗城内有如此作为,更为诡异的是,历来不许人随意御空而行的清洗城,竟是所有人直勾勾的看着那个骤然暴起的年轻人如长虹挂空,就那么直冲天地外。 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毕竟清洗城跟青云阁相距不远,哪怕是眼光见识再差,也有人认出了楚天掠空而去脚下的翻滚云海,乃是青云朝仙传说中那位守门人的本命神通,半个月之前便有消息传出,说是那位朝仙守门人,在问道崖一步踏足元婴谪仙境。 挑战台上比斗依旧继续,空中笔直一线,有大片流云似白莲盛开。 …… …… 在距离青云阁东方五千里的金河岭,十数座高度只有数百丈的山峦交错而立,连绵起伏,横亘于大地之上,好似一条条碧绿锦带,狭长而清秀,在山峦中心,有一条水色呈淡金色的长河,缓缓流淌,阳光照耀下,水面泛起道道金色涟漪,如龙鳞一般,璀璨耀眼,据说河水中生有一种金鳞蛟,通体金光,蕴含一丝上古神龙血脉,气血极其强大,即便是青云阁都时常有弟子来此捕捉蛇蛟,以气血炼制一种性质暴烈的丹药,可让武道修士短时间内激发出血脉潜力,修为暴涨,只是副作用极大,因此在青云阁被列为禁忌灵丹之一,只不过行走山河,对于一些个囊中羞涩的武道修士来说,没有品秩够高的灵宝傍身,这种被誉为‘血炼丹’的丹药,自然成了最好的压箱底手段,一枚‘血炼丹’不到十枚月化石,关键时候能抵得上一条命。 此时的一座金河岭上,一名头戴貂裘皮帽的老人,手臂上有一条鲜血淋淋的蛇蛟盘旋缠绕,不知已死去多长时间,老人抬起手臂,轻轻嗅了嗅,露出满脸的陶醉之色。在老人身边,是一名脸色阴沉的年轻男子,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长袍,早已被血水完全浸透,老人眯眼打量着年轻男子,咧嘴一笑,发出一阵喉咙耸动的沙哑咕隆声,他满脸闲适的生吞掉那条早已死绝的蛇蛟,淡声道:“再不尽快杀掉那个小丫头,等到青云阁的人赶到,你可就是十死无生的境地了,老夫到时候可不会为了救你去跟那帮人去拼命。” 年轻人脸色阴沉,低头看了眼胸口的一个血洞,好似对于那近乎穿心而过的血窟窿浑然不在意,他舔了舔干瘪嘴唇,阴沉笑道:“放心,那两个蝼蚁跑不出我沈文的手掌心。” 然后他伸手拧了下被血水浸透的长袍,一股猩红血水流淌滴落在地,身为南青沈家后辈天骄,青云太薄峰第一人,他沈文自信就是比起所谓的外门十人也丝毫不差,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一个穷乡僻壤地方出来的蝼蚁身上吃这么大的亏,想到那个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同自己换伤的那个家伙,沈文嘴角微微抽动,早知道自己之前就不该存了猫戏老鼠的心思,只不过接下来还剩下一个刚刚踏足神桥境的小丫头片子,他沈文就算身受重伤,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想到那个如清秀水莲的少女,沈文就忍不住心头有些躁动,到时候只要被他沈文找到,有的是办法让她在床上求死不能,只是可惜了沈家的那份武运,该死不死的近百年谋划,到头来竹篮打水不说,还便宜了那个叫楚天的家伙,至于家族的覆灭衰亡,他沈文还真没看在眼里,只要自己不死,区区一个家族算得了什么?没有了,他沈文将来再建起来就是。 枯瘦老人眯眼看着脸色阴沉如水的年轻人,幸灾乐祸笑道,“怎么样,让你小子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连青云外门前十的名声都挣不到手,还敢小看一个东海暮霭楚家出来的武道天骄。” 沈文咧了咧嘴,看向满脸玩味的老人,只是干枯脸颊加上一道道岁月刻画的褶皱,让老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渗人,沈文手掌轻轻覆盖在胸口血洞上,深吸了口气,对于这位暗地里的师父,沈文说不上敬畏,用血魔山的话来说,相互养蛊而已,所谓的师徒名分,不值一提,将来谁生谁死,全凭本事。 老人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以天地为棋盘,千年光阴布局,搅动天下大势,好大手笔!如今东玄东荒天地风云渐起,机会可就在眼前,抓不抓得住,可就全然看自己的本事了。” 沈文嗤笑道:“师尊这话是说我这一次若不能活着离开,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至于我身上这份气运,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 身为血魔山本宗护法的老人扯嘴一笑,“杀一个神桥中期的家伙都如此费尽,自以为修为境界够高,便如此托大,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倒是好,今日我在你身边,若哪天我不在,你死了也就死了,我这些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沈文不置可否,之前跟那个叫楚辰的年轻人呼唤杀招,虽说他沈文胸口被留下了一道血口,却并不足以致命,倒是那个让自己大意的年轻人,被他一拳砸在头颅神魂震荡之外,身上的伤口更是不下十数道,更是在最后被自己在体内种下了一道血种,就算是没死,离死也不远了。 至于那个少女,不得不承认,武道修为不高,但实在是伶俐狡猾,若非那几次搅局,他沈文哪里用得着现在站在这里跟这个老东西拌嘴皮子。 只是想到那少女的身姿,沈文阴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沈文想起第一次遇着这位号称一袖刀老人的情景来,当初这位半只脚踏足元婴谪仙境的老人,第一句话就是他乃是血魔山头等护法,笑着说只要他沈文愿意叛出青云阁,便会得到直指元婴谪仙境的武道秘法,甚至于有本事,他这位师尊一生所积聚气运,都可以送给他这位徒弟作为出师大礼,一位半步元婴境武道强者的全部身家底蕴,气运积累,便是一位真正的元婴境强者都要垂涎三尺,何况当初的他早已身受重伤,南青沈家谋划也已经败露,这笔交易,不亏。 沈文深吸了口气,他觉得所谓的血魔山,青云阁眼里所谓的魔教,才是真正的武道大道,生死由天,当断则断,天底下最值钱的是人命,最不值钱的也是人命,千万年武道传承,本就弱肉强食,比起你青云阁的道貌岸然,血魔山则更顺应天时,杀一些蝼蚁性命算得了什么。 沈文深吸了口气,阴沉脸色愈加阴骘,今日过后,等到以后他与这位可敬可畏的师尊厮杀过后,天底下便会多出一位名动天下的魔道枭雄。 …… 金河岭一座隐秘山谷内,少女脸色惨白,身躯微微颤抖,只是她死死咬着嘴唇,看着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年轻男子,眼中升起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然。 正是从暮霭城一路西行的楚辰两人,在与那个血魔山武道修士一场追逐百里的惨烈厮杀后,楚辰体内气机早已如即将油尽灯枯的烛火,身上都是血迹,视野模糊,摇摇欲坠,他看着脸色悲凉的少女,挣扎着坐起身,鲜血不断从嘴角渗出。 楚辰竭力睁开眼,挤出一抹笑容,缓缓说道:“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你楚天哥哥就在赶来的路上了……” 少女紧紧握住楚辰手臂,死死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似乎知道自己已无生还希望,楚辰拼着最后一口气机不坠,恢复几分回光返照的光彩,脸上那抹笑容更盛了些,他轻轻握着少女的手,看了许久,然后慢慢闭上双眼,豁然笑道:“虽然没能跟你一起走到青云阁,我这一路山河也算是没白走,能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很好了,知道咱们楚家还有一个堂弟在青云阁,我这个当堂哥的,更觉得很好,我小时候那会,虽说跟着许多族内子弟一起看不惯楚天那家伙,却并不是因为更小时候的嫉妒和仇视,而是看着他整天游手好闲风花雪月,打心底失望,万里叔叔和婶婶就那么走了,你身为万里叔叔的儿子,怎么能那样呢?怎么可以那样自甘堕落?咱们楚家虽说崛起于老祖当年的南征北战,可老祖当年也说过,更上面的时候,楚家子孙,哪怕人人生死一线,也都有那傲骨在,老祖宗说咱们楚家的传承,有那凤翱九天之志,我不明白其中深意,就是爷爷也不清楚,但是我理解纸面上的意思,原本我想着陪你走到青云阁,便去更远更大的天地去看看,这是咱们楚家血脉根骨里的传承,只是现在看来,是唯一的遗憾……” 楚辰细细呢喃,声音渐渐小去,他原本还想说,其实他还有遗憾,让两鬓斑白的爹和爷爷,失望了,只是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行走山河,生死自负,福祸不定,生死相依。 楚惠死死握着楚辰的手,低声呜咽,她不敢让自己哭出声,只是早已泪流满面。 少女第一次觉得,人生于世,会这么伤心。 有些人跟自己一起,走着走着,便再也不会一起走下去了。 第350章 来晚了,该死了 金河岭山脊上,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缓缓而行。 距离少女不足千丈处,有两人神色诧异看着慢慢走来的少女,一人头戴貂裘皮帽,一人浑身血水在阳光下泛着刺鼻血腥。 少女脸色坚毅,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 短短三天光景,在楚辰大哥跟那浑身浴血的魔头厮杀之中,两人一共奔逃了数百里,前后厮杀交手更是不下十数次,哪怕少女心里知道,这必然是那个魔道修士心存戏弄两人的原因,否则即便她再如何算计,也绝无可能活到现在,只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她楚惠,绝不是怕死的人。 就像楚辰大哥临死之前所说,楚家子弟,骨子里有那份宁为玉碎的傲气。 少女心中悲凉,比起楚辰大哥心中遗憾,她心里有些悔恨,不该这么任性,如此早的就一定要来青云阁。 沈文看着那个自己前来求死的少女,眯起双眸,啧啧笑道:“好一个有脾气的丫头,我喜欢,这让我都不忍心下手了。” 老人看着少女,莫名凝神片刻,突然揉了揉脸颊:“好一个女娃儿,这份心性气魄,合该遇着了老头子我。” 沈文皱眉道,“师尊是什么意思?” 老人哈哈一笑,“为师一向有那惜才之心,你又不是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给你三次出手的机会,若那小丫头不死,便交由为师如何?” 沈文嘴角微动,他哈哈一笑:“就如师尊所言,弟子敢有不从?” 他话音落在,身形猛然向前冲去。 周身血气翻滚,如血浪滔天,血腥杀气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楚惠纤细双手紧紧握拳,有血水缓缓滴落,她眉心一抹月影般的光华隐隐闪烁,如黑夜中一轮皎洁圆月,璀璨夺目。 前方,血气翻滚。 楚惠猛然咬牙,一拳重重砸在自己眉心,不惜燃烧全身精血,疯狂向前冲去。 月影隐灵,似水轻轻流淌,在少女周身就那样缓缓荡漾,看似毫无杀机,却有着孑然一身当死则死的决然。 轰然炸响,血色灵罡和雪色月华砰然破碎,楚惠浑身一震,直直倒飞出去。 沈文倒退十数步,眼神诧异,惊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一个初入神桥境的少女,竟有如此气势。 只是下一刻,不等那个砸落在地上的少女站起身,他身前一道如血色长枪的灵罡猛然拧转生成,直直向少女胸口撞去。 血浪激荡,百丈距离一闪而逝。 少女面无血色,嘴唇颤抖,她死死盯着那杆破空而来的血色长枪,疯狂运转体内灵元,想要躲避开来,只是哪怕她已不惜燃烧寿命精血,仍是被那杆血色长枪擦肩而过,溅起大片血雾,分不清是血色长枪的尾翼涟漪,还是楚惠身上溅射的血水。 沈文阴骘脸庞眉角微微一挑,惊异道,“好强大的执念。” 身后老人脸色愈加满意,淡声提醒,“还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 沈文哈哈一笑,“自然不会让师尊你失望的。” 然后他脚步缓缓向前走去。 楚惠倒在血泊之中,死死咬着嘴唇,眼中血泪模糊。 沈文看着那个凄惨的少女,摇了摇头,身前一条血色长河缓缓萦绕,如血蛇盘桓,抬头并肩而立。 他轻声一笑:“你本来不用现在死的,只是可惜了,被我这位师尊看上,也就不得不死……” 沈文抬起一手,就要轻轻压下。 不等他话音落下,心神一惊,猛然停下脚步。 山岭之中,有一道青色长虹,如青龙出水,笔直一线疯掠而来。 灵罡激荡,乱石纷飞。 然后沈文心弦猛的绷紧,看着如巨石投湖轰然站定的那个年轻男子,横立在他与那少女中间。 沈文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 只听那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语气古井不波,如秋日寒霜,“你该死!” 楚天身后,原本一心赴死心中唯有后悔的少女,泪流满面,只觉得好似有万千委屈,涌上心头。 沈文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横空出现的家伙,对于眼前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男子,哪怕两人从未见过,沈文却听过太多的传闻,不得不承认,能够成为青云阁名誉弟子,他沈文打心底的认可楚天的武道天资,这跟许多认为楚天不过是踩狗屎运的人不同,当然,这倒不是沈文一开始就多么重视楚天,而是身为南青沈家之人,沈文清楚的知道当初潇湘城那惨烈的厮杀大战,可以说当初也正是因为这家伙的横空出世,才使得沈家举族覆灭,甚至于在那之后,他亲自打听过楚天出身的东海暮霭城,以及楚天一路西行三千万里,所搅动的所有风波,沈文原本想着,等自己跟这位好心救自己于生死危难的师父厮杀过后,吞下了师父慷慨赠送给自己的那份武道气运,便亲自走上一遭,亲眼看看这位号称甲子之后又一位的青云名誉弟子,顺便帮那些死不瞑目的家族废物报仇。 沈文凝视着眼前真个因为赶路而有些气势不稳的年轻人,咧嘴一笑,前一段时间才得到消息,说是这个叫楚天的家伙,在青云外门的砥砺峰后山赢了那个叫司马晟民的家伙,如此看来,接下来注定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酣畅大战了,他笑着抹去脸上猩红血污,留下一行手印,愈加显得疯狂狰狞。 楚天转过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凄惨少女,轻声道:“我来晚了。” 少女紧咬嘴唇,沉默不语。 天底下的事情,多是无奈,本该天真烂漫的少女,想着走过千万里山河,去看那天地风光的少女,只是短短几天,却让自己心中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支离破碎。 沈文死死盯着楚天,他蓦然哈哈大笑起来。 楚天目光瞥了眼站在远处的枯瘦老人,深吸了口气,希望自己能坚持到青云阁的人到来。 一柄火红短刀在手心缓缓流转,楚天右手掌心向下,周身灵元激荡,一脚踏地,流云乱飞同时,直接向那个一身血雾笼罩的年轻人冲杀而去。 沈文脸上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狰狞,看到楚天身前笔直一线的火红刀罡,竟是不退反进,盘旋在肩头的血色长河做巨龙咆哮,拧转成一条血色灵罡,亦是对楚天冲杀而去。 与楚天的天地一线不同,沈文好似要将自身灵罡包拢整个天地空间,化为自己的血魔领域。 血色龙卷与火红刀罡瞬间撞在一起,如同琉璃的璀璨罡芒,大片激射,空中顿时响起山岳崩塌的骇然景象,楚天手中短刀变竖为横,一刀抹过,光华一闪,天地一线,明法短刀直接将空间划出一道撕裂沟壑,不料沈文身体骤然拔地而起,身体在空中御风而行,俯视脚下,双手五指如钩,浑身血衣疯狂鼓荡,猛然向下砸去。 血浪层层叠叠,如天上血河倒卷而下,与此同时,以楚天为圆心,方圆百丈之内,所有山石树木尽数被那一刀拦腰截断,浑厚的血煞浪潮自上而下向楚天头顶压来,楚天空出左手五指勾画,最后并拢双指,轻轻一抹,在挡住那漫天倾泻的血河同时,以头顶为中心,倾洒一层水幕光柱,呈现出冰锥冲天的气势,向上疯狂流窜。 血河笼罩天空的灵罡力场中,在那一道水灵凝聚的冰锥剑幕下,寸寸皲裂,很快便撕裂出一道巨大缝隙,紧接着气势不减,一冲而过。 空中,漫天血腥的水雾变作千万漩涡支离破碎。 不料沈文没半点退避迹象,双袖交叉叠在一起,十指相互交织,忍住那一道水灵剑幕的冲杀之势,头脚颠倒,凝聚出一道血印向楚天砸去。 本来支离破碎的血色浪潮刹那间再度凝结在一起,层层叠叠向楚天头顶砸去,楚天深吸了口气,头顶一副山河画卷若隐若现。 就在沈文想要抽身而退,再次倾力一击时,心神再次猛地一紧,便看见自己的血煞灵罡好似被一种无形之力牵引,向楚天头顶的山河画卷涌去,让沈文更骇然的是,在那副山河画卷中,有一股比他的血煞本源更为浓郁恐怖的血煞之力。 沈文心神聚变同时,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最为决然的狠辣决定,非但没有阻止自己的血煞灵罡被楚天卷入画卷之中,反而疯狂运转全身灵元,顺势而下,竟想要借势破竹,一口气机上昆仑,双手齐齐递出数十道血印,向楚天头顶轰去。 楚天眉头紧皱,看着对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手中明法短刀全力斩出,倒不是楚天不愿或者不敢以命换命,实在是那名站在一侧观战的枯瘦老人,给楚天的感觉,比眼前这血煞年轻人的威胁要更浓重数倍。 沈文见状心神大惊,显然是没料到先前交手之中,楚天竟还保存实力,他原本就要势如破竹轰下的身躯陡然一滞,在空中一个扭转,就要改变方向。不料楚天那一道刀罡竟是如影随形,沈文只得怒喝一声,十数道血印叠在一起,向刀罡撞去。 山崩地裂。 刀罡一闪而逝,十数道血印被齐齐斩成虚无,便是沈文血色衣袖都支离破碎,手臂上更是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同时楚天闷哼一声,全力祭出明法的一刀,加上还在刻意压制在心底的血煞杀机反噬,嘴角流淌出一道殷虹血迹。 沈文被无数刀芒侵入体内,也是脸色惨白,落在地上飞速倒退十数丈,与楚天拉开距离后,这才站定身形。 他咧嘴狞厉一笑,死死盯着楚天,眼中战意杀机丝毫不减。 站在远处的枯瘦老人脸色阴晴不定,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方血色魂幡,似乎在权衡着要不要出手。 狠狠的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沈文再次一把抹去脸上血迹,双手缓缓合拢,周身一道血龙卷拔地而起,他死死盯着楚天,哈哈笑道:“果真不愧是青云阁传说中的名誉弟子,当初吞下的我沈家气运,今日我便要连同你的那份一起拿走。” 在沈文大笑之际,原本还只是在周身围绕的血色龙卷,已经彻底封闭两人所在的百丈空间,楚天却是脸色不变,周身灵罡激荡同时,任由那股血煞之力卷在自己周身灵罡上,甚至于在沈文周身有血龙卷升起同时,楚天眉心同样有一座血色雷池,陡然出现在天地之中,如出一辙。 沈文神情第一次剧变,一时间鼓动那一道道血色龙卷凝聚的杀意向楚天激射而去,如倾盆大雨,疯狂流转,这位由青云弟子转入魔道的天骄俊彦,第一次面对一名比自己修为低的武道修士,生出一股骇然的惊惧。 可不管他的血煞灵罡如何势大力沉,龙卷杀势如何凛冽凶悍,始终被楚天周身那座血色雷池拒之门外,甚至于那一座比血色更殷虹的雷池,一寸寸向外扩散,如同要撑开这一方血色笼罩的天地。 枯瘦老人看着沈文对面那个眼神冷冽的年轻人,正要出手,与之前的沈文如出一辙,心弦猛然绷紧,只见一名身材虬壮的粗犷汉子慢悠悠走出,他看了眼楚天与沈文两人中心压迫而出的巨大血弧,然后一手负后,一手握拳,轻轻横于胸前,拳架古怪而随意,却是刹那之间,在他与枯瘦老人周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流云浪潮。 被誉为朝仙守门人的粗犷汉子,眼角轻轻挑了挑,淡声道:“你可以动手试试!” 天地之间,山石树木尽数崩裂。 拳意荡天地! 天地间的拳意化作流云倾泻流淌,如银河绚烂,形成一座隔离天地的封闭囚笼。 于此同时,另一处战场。 楚天一脚终于缓缓后撤,膝盖弯曲,一侧肩头倾泻,如担夫肩挑天地。 楚天深吸一口气,心底那股凛冽杀机终于不再压制,在那座血色雷池激荡同时,笔直一线,朝着沈文直直冲撞而去。 气贯长虹! 沈文眼色变幻不定,瞥了眼另一处流云倾泻的空间,一手直接拍在眉心。 血煞修罗,以身化炼狱天地! 楚天嘴角微微翘起,如此手段,比起当初那个叫潘覃的家伙,不值一提。 感受到楚天眼中的怪异讥笑,沈文微微一怔,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错觉。 就在他想要收拢攻势全力防守时,便看见楚天那一道拳罡如长河轰然递出。 空中骤生异变。 便看见一道道璀璨剑纹,凭空生成。 在他挡住那一道足以开山裂石的拳罡之后,被数百道晶莹剑纹齐齐刺入体内,然后他在极度恐惧中,看到一抹火红竟是破开时空屏障一样,直接刺入他眉心。 楚天深吸了口气,看着那个死不瞑目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的缓缓闭眼。 一道殷虹血花,从他胸口缓缓渗出。 第351章 以后有我 拳意云海内,枯瘦老人看见沈文被楚天一刀穿过眉心,本就绷紧的心弦更是如被罡风拂过,震颤铮鸣。 先前之所以一开始没动手,并不是他自负武道修为,不屑于一个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欺负一个神桥境后辈,实在是其中气运牵扯,太过复杂,若是沈文能斩杀楚天,少说能汲取九分气运,到时候他再顺势而为,便能将沈文一身气运化为己有,当然,也有可能为自己这个便宜弟子做嫁衣,自己的数百年积聚,付之一炬,只是大道登高,不就是如此,生死看淡,不过如此,可他万万没想到,半只脚踏足丹河境的沈文,竟不是那名叫楚天的年轻人的对手?就算你沈文之前跟那个名叫楚辰的家伙一场场厮杀,胸口被狠狠砸出个窟窿,实力严重折损,可到底还是一个半步丹河境的武道修士,还是被誉为青云太薄一峰第一人的天之骄子,说实话,素有一袖刀的老人虽说承认沈文这种家伙比起青云外门那十人有些差距,但是在他眼里,差距绝对不大,正因如此,他才会选中沈文,天资足够吞下自己所需武道气运,又不会对自己有太大威胁,如此正好,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文会败在一个神桥四境的人手中,即便这人是青云阁名誉弟子又如何? 枯瘦老人深吸了口气,目光转而看向负手而立的虬壮汉子,真没想到,原本一场毫无悬念的截杀,竟是生出一波接着一波的波折,他心里没有来得升起一股怒气,难怪南青沈家如此不济事,谋划了百年,到头来落了个举族覆灭的惨淡结局。 虽然心有愤怒和不甘,但是枯瘦老人能成为血魔山本宗护法,身份地位仅弱于十八位庭主护法的存在,心性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对于那个叫楚天的年轻人,他算是打心底佩服,跟修为境界无关,因为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能清晰觉察到,楚天那一刀祭出之前的决然,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和阴谋算计,到最后的凌厉出手,不下于是一场以命换命的死斗,若是楚天的武魂法相,武道本源,承受不住沈文近乎疯狂的气机灌注,不要说最后漫天起剑纹,以及最后那一刀,便是之前那道拳罡,也无法递出便胎死腹中,如此一来的结局,便是那位青云名誉弟子,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所以枯瘦老人喉咙鼓动,看着闭目养神实际上全身压制体内暴走气机的年轻人,笑声沙哑道:“以前听说就连我们血魔山魔子都对你这位青云阁名誉弟子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后生可畏。原本对于当初的潇湘城一战,有只言片语的传闻说是你牵引苏家气运合道天地,还有些不信,今日算是明白了,合该你走到今日。” 刘广看着心神紧绷的枯瘦老人,不急不缓的看了眼挣扎起身的少女和紧闭双目沉默不语的楚天,淡声笑道:“你这老魔头长得磕碜渗人,说话倒是不算难听,脾气性子也够爽快,不过可惜了,偏偏走入了魔道,怎么,想要寻找破绽,好跟我正面厮杀一场,还是直接找机会逃走?” 枯瘦老人眯起双眸,玩味笑道:“你就是青云朝仙峰的那位守门人吧,不简单,这么快就踏足了元婴境,既然你走的是这条路,想必就知道天底下那句韬光而后有斗牛之气不是一句大话空话,老朽眼下的确奈何不了你,只不过你若真要动手,就不怕我养了这么多年的胎光,真的不惜在最后关节气机反哺,直接踏足元婴谪仙境?虽说一旦如此便如那兵行险招,不如慢慢温养至圆满来的奇正相合,可绝对不会让你占到半点便宜。” 刘广神色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握拳右手重重锤了几下胸口,咧嘴道:“哎呦嘿,老子可差点就要被你这个老不死的给吓死了,有本事你就气运反哺,让你那积聚了数十年的底蕴朽木逢春,我倒要看看,这生死一战,是你死还是我活,嗯,反正就是你死我活嘛,咋地,就算我付出的代价大一些,顶天了也就是此生留在元婴境,再不济就是跌境在丹河罢了。” 枯瘦老人脸色难看,似乎有些恼火,他原本还算平静脸上露出些阴沉,“你是一定要不死不休了?” 刘广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道:“哪能啊,天底下只有那初生牛犊不怕死,我刘广这都快活了两个甲子,如今正是大好青壮年龄,武道修为才刚刚踏足元婴,能看见天地间更壮阔的景象,可不想死。” 只是刘广很快便话音一转,“只是你这老家伙好死不死,偏偏算计不该算计的人,你说我能咋办?若是楚家那个年轻人不死,今日我们之间什么话都好说,可眼下,么得办法了啊。” 刘广叹了口气,只剩下一脸的真诚,他一挥手,做出一个自认为已是最潇洒风流的动作,双手平伸,一掌向前,一掌向后,然后便看见十指慢慢蜷曲,只剩右手食指中指树立眼前,点头道:“你今儿在这强行生发气运,踏足元婴境,气势上就有了缺陷,境界上更是破绽百出,我拼死将你打杀在这儿,顶天了也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还有那足足两百的赚头,这还不说为青云阁立下如此大功劳,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将你留在这儿?” 枯瘦老人沉声怒道:“你这是铁了心要跟老朽死战到底?” 刘广笑而不语。 枯瘦老人满脸怒意,他沉声道:“说实话,当初的确是我出手救了这个叫沈文的废物,只是即便没有我,他也未必就是必死的境地,至于今日的截杀,也并非是老朽本意,我一开始也没想参和你们青云阁眼下的这趟浑水,只不过是想要乱中收拢一些气运为最后的气运生发做准备而已,再就是前往西篁城暗中查探蜃岛渗入我血魔山的眼线,今日之事,只要你刘广愿意退一步,我欧阳玉扈便当欠下你一个人情,如何?” 刘广眯起双眸。 枯瘦老人沉声补充道:“你要清楚,就眼下状况,就算你能留下我,那个叫楚天的年轻人,以及那个少女,今日都活不了。” 刘广皱起眉,沉默半晌,他突然哈哈一笑,“我就说你们血魔山怎么能在我们青云阁的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老前辈就是老前辈,一大把年纪没活在狗身上。” 枯瘦老人并没有丝毫怒意。 刘广摆手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一战就先余着,等你圆满的踏足元婴境,咱们再分……生死!” 心弦紧绷的枯瘦老人这才松了口气,他欧阳玉扈百年谋划积累,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便可丹河巅峰至大圆满境,一旦踏足元婴,不会比任何的武道天骄差半点,眼下是真不愿意跟刘广交手,先不说值不值,就说眼下东玄东荒风云大势,光是看看那一波波的武道天骄,就跟春风野草似得,一茬茬的往上冒,自己只要稍稍谋划一番,便能轻松破开最后一丝瓶颈,怎么愿意在如此大好情势下,功亏一篑?欧阳玉扈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沈文,冷笑一声,原本还以为算个人物,不想也是个不济事的垃圾,只能怪自己眼力不好。 刘广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老人,笑问道:“怎么,老前辈还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唠唠嗑?!” 欧阳玉扈压下心中怒意,愤然转身,轻掠而走。 刘广跟着深吸了口气,走到楚天身边,看着楚天那副七窍流血的惨淡光景,一脸古怪。 楚天身侧,一身气机溃散不堪的少女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刘广看了看楚天,又看了眼少女,伸手揉了揉眉心,哀叹一声,低声道:“那个叫欧阳玉扈的老不死,是血魔山本宗七十二位护法之一,虽然只是丹河巅峰境修为,但是跟我当年一样,只是一直压境而已,不同的是我并非有意为之,所以那老东西随时都能踏足元婴境,一旦如此,就算我能斩杀此人,先不说自身武道根祇会受到多大创伤,一定不可能护住你们两人。” 楚天微闭双眼微颤。 刘广看向少女,然后看向远方,难为这个虬壮的粗犷汉子声音轻柔,“都说武道可通长生,可千万年来,从来没有人能逃脱生死轮回……” 不料刘广不说还好,如此一说,尚未说完便看见那拼命咬住嘴唇的少女蓦然大哭起来。 刘广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少女,脸颊僵硬。 楚天慢慢睁开眼,看着泪流满面的少女,轻轻抬手抚摸着少女脑袋,轻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少女蜷缩在他怀里,肩头耸动。 只有低声呜咽。 楚天心神黯然,轻轻吸了口气,默不作声,只是抬手轻轻拍打在少女背后。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看着那张念想了许久的脸庞,眼中是说不尽的委屈和悔恨。 楚天帮她抹去脸上泪花,轻声道:“不怕,以后有我。” 话虽如此,可又有谁知道,心中痛,最苦是无语凝噎,最痛是静水无声。 楚天抬起手臂轻轻拍打在少女肩头,心脉之间,有涟漪似水涡旋转,轨迹交错,似刀罡剑芒。 第352章 大梦看平生,有事斩然 金河岭日光照耀天地,可山岭中的气氛说不出的沉重。 一行三人,走的并不快,并没有久别之后终于重逢的那种欣喜,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一路上楚惠都是低头沉默不言,哪怕是楚天,虽说走过的路多了,见惯了生死,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己身边人的离开,也是忍不住心底的沉闷伤痛哀愁。 刘广跟在两人后面,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没办法,他刘广自打记事那会,便是孤家寡人一个,是真没经历过这种身边之人的生死离别,至少在他记事之后,心里没有过这种记忆,所以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 刘广曾经倒是遇见过一回,是一位师妹,跟心上人的师兄一起下山历练,回来的时候,那位师妹就红着眼睛,说那位师兄为了救她,没了,少女说到这,就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可不是让刘广差点崩溃,就跟自己里外不是人似得,最后就只得坐在那位师妹身边,看着师妹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自己身上抹,刘广也就只是跟着哀伤叹气。 楚天没有继续安慰楚惠。 倒不是楚天不想,也不是楚天不愿意,只是楚天觉得有些事,少女要自己走出来才行,何况楚天自己眼下境地,其实并不比楚惠好多少,走了这么远的山河,哪怕楚天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低头,世道便是这样的世道,千万年传承,不会因为自己的认为而改变,出门在外,行走山河,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既然走出了第一步,那么就得有这样的觉悟,生死自负,怪不得爹娘,更怪不得别人,话很难听,可是实话。 楚天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少女背影,想着少女一路的山河之行,想着那个活泼洒脱的灵秀少女,怔怔陷入沉思,他很想说,没事,以后不管何时,楚天哥哥都会站在你身边,他很想说,不用伤心,楚辰大哥在天上看着我们,一定不愿意看到我们伤心的活着,可是所有的话到嘴边,楚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楚辰大哥死了,即便是说再多的话,又能如何?何况退一步来讲,自己说过的话,真的就能实现?楚天开始回想小时候那个经常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冰冷眼神,那个替死去的叔叔婶婶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将他丢出家们的大哥,那个看待自己的眼神并没有什么鄙夷,只是含着无形怒火的大哥,那个在自己开灵之后,在自己为楚家挺身而出后,站在人群中投向自己欣慰眼神的大哥,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骄傲。 一路上就这样走着,伴随着落日西斜,在山路上拉出三道长长的身影。 夜色降临,在一处山脊停下,刘广看着沉默的两人,也跟着叹了口气,一向只求快意逍遥的汉子,在四周捡了些枯木树枝后,燃起一堆篝火,便那么拖着腮帮怔怔出神。 这是不是就是成长? 因为伤痛,才刻骨铭心,才能更清楚的看清这个世界。 不过刘广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哪怕他并不清楚人心细微处的那些杂乱脉络,平日也极少愿意推敲那些让人头疼的事情,可能活上近两个甲子光景,一步步踏足元婴谪仙境,如何不清楚天底下的人心变化,正是源于路上的一次次伤心和失望,跟武道修为一个样,聚沙成塔,慢慢的心性变化,便是自我的迷失,他倒是不怕楚天因此便失了本心,也不担心这件事会成为楚天心底那份杀机抬头的根源,若过不了这一关,谈何天运之子,只是刘广担心,当初在东海暮霭城这个让自己有些印象的天真少女,从此心道从一条极端走上另一条极端,就像是有些人看待世界,并不是多数人眼中的黑灰白,也不是七彩琉璃的绚烂多彩,而是非黑即白,精诚最是难得可贵,可一旦丢失那份可贵,便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楚天坐在篝火旁,蜷缩在地,双臂环抱着腿,像一头丧家之犬,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心中的那份沉闷和压抑,体内丹田,朵朵金莲不断摇晃,好似风雨骤来。 感受到楚天体内异样,刘广微微皱眉,向楚天看去,好在那股紊乱的暴戾杀机一闪而逝,然后他看了眼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的少女,难得第一次如此的忧心忡忡,以心声询问楚天怎么办,人家日思夜想的念叨你这个楚天哥哥,这才一路跋山涉水来青云阁,当真不再安慰安慰。 楚天看着比自己更失魂落魄的少女,摇了摇头,然后刘广便不再多说。 修为境界,他高出楚天十万八千里,人心上的雕琢,他自认远远不如楚天。 既然如此,便不再画蛇添足。 只是刘广很快便瞪眼看着楚天,以心生询问道,“这样行?” 楚天点了点头,“这或许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刘广点点头,抬手打出一道灵诀,然后暗自摇头叹息。 楚天看了眼少女,可能是近几日的厮杀逃亡早已濒临崩溃边缘,再加上体内伤势如海水倒灌后冲刷而起的纵横沟壑,少女不知何时蜷缩在地昏睡过去,楚天便微微放下心来,坐过去取出一件长衫披在少女肩头,伸出手轻柔摩挲着她的额头。 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稳固住体内伤势,楚天站起身,走到一座巨石上远眺夜色苍茫,手腕翻转取出一壶灵酒,仰头倒灌。 猛地咳嗽一声,嘴里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跟沈文之间一战,看似还不如与姜宇那一战来的跌宕惊险,实际上只有楚天清楚,正面毫无顾忌的将沈文所有本源灵元气机吞入自身武魂法相,丝毫不亚于海水疯狂倒卷入江河,当初差点撑破了楚天的体魄不说,如今更是宛若无数敌军匪寇大肆侵略入境,在自己体内形成一股股藩镇割据的势力,烧杀抢掠,与自身灵韵本源气机铁骑冲锋。 这种境地,好坏参半,好在楚天当初的血岩山一行,体内已被潘覃种下了修罗道种,如今正好他山之石,砥砺自身武道,坏处则是此番汲取太多血煞本源,多少都会对自己心性造成一定影响,或多或少。 先前刘广跟楚天随口说了些内门弟子选拔的事情,说是因为东玄东荒的风云过大,使得原本既定谋划出现了些偏差,极有可能提前,所以炼化体内修罗血气,休养生息恢复伤势,成了眼下当务之急。 楚天开始陷入沉思,凡事急不来,既然如此,不管如何,还是得稳住如今的心境才行。 保证自己压住心底那份修罗杀意的同时,还得剑走偏锋,杀伐果断,以此来淬炼那份在别人看来近乎扭曲的心道之路,让楚天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当初自己离开问道崖那会,刘广看待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楚天慢慢闭上,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清风拂面,楚天不知不觉也跟着沉沉睡去,心烦意乱也就随之不见,熟睡中,楚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当初行走那一路三千万里山河的光景,只是比起当时的跌宕起伏和惊险环绕,这一次在睡梦中有一种不同的感觉,好似坐在天上云端的仙人,俯瞰人间大地,在那里,楚天看到一个少年哪怕风餐露宿,历尽再多的苦难风险,仍旧站在山巅眺望远处山河,山河不尽,心中希望和豪情便永不停息。 天色渐亮,楚天先是悠悠醒来,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少女,便走到山脊空旷处缓缓衍练开灵之后第一次衍悟的形意拳,心中的郁结闷气也就不那么郁闷了。 人生无常,生死别离可能就在咫尺,可自己心中天地宽广,是不是当面临那些苦难来临,便有一些人力胜天的可能? 刘广坐在早已熄灭的篝火旁,举着一壶灵酒仰头痛饮,好似在替楚天两人借酒消愁。 晨曦过后,旭日高升,天地间大放光明,楚惠悠然醒来,看见正在练拳的楚天哥哥,似乎又回到了往昔岁月,她眼眶通红,低下头,再次默默蜷缩起来。 刘广欲言又止,想起楚天的话,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狠狠的喝了口酒,娘的,这个世道,当真活的让人憋屈,只是明知道如此,又能如何? 很快从朝阳初生,又到了烈日当空,炽烈的阳光照耀大地,炙烤着天地山河,也炙烤着人心,哪怕有微风吹过,也让人觉得沉闷,没半点清凉。 当夜色再一次降临,少女走到楚天身边,她抬头看着楚天哥哥,咬着嘴唇,终于轻声说道:“对不起。” 然后她便低下头,再次呜咽起来。 楚天轻轻抱住少女,抬手缓缓抚过少女后背,轻声道,“不怪你,跟你没关系的,你做的很好了,真的。” 少女只是将脸颊藏在楚天怀里,低声呜咽。 第二天天亮,楚惠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红润,不再那么惨淡苍白,只是少女依旧沉默不言,一直倚靠在楚天身边,好似害怕楚天哥哥也突然离开自己,突然闭上眼睛,就再也不理自己。 之后两天,楚天三人便如那游历山河的凡夫俗子,慢慢行走在山野之间。 这一天,一道彩色长虹披挂天地,由远及近,如一道龙卷,直直向这边撞来,少女蓦然睁大双眼。 然后就看见那道彩色长虹一闪而逝,落在三人身前,是一艘七彩琉璃的飞舟法宝。 一名小女孩从飞舟蹦跳而出,看到楚天后,顿时捧腹大笑,“呦,楚天你这又是咋了,怎么本大小姐每一次几天不见,你都这么一副惨淡光景?” 小女孩瞥了刘广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然后将目光放在楚惠身上,她顿时眼睛一亮,开心笑道:“你就是楚惠姐姐吧,以前经常听楚天这大混蛋说起你,说他有个长得倾国倾城的妹妹,人漂亮,心儿好,简直就跟我澄然大小姐一个性子,今日一见,果然这混蛋还是有几句真话的嘛。” 楚惠紧绷着的脸愣了愣,看了眼楚天哥哥,又看了看名叫李澄然的少女。 小女孩歪着脑袋,皱了皱眉,她瞥了楚天一眼,“咋个了,难不成路上楚天这大混蛋欺负你了?” 楚惠摇了摇头。 李澄然大手一摆,老气横秋道,“那楚惠姐姐你咋一脸的不高兴,没事,天大的大事,在澄然大小姐这都是小事,有事给我说就成。” 楚惠咬了咬嘴唇。 不等她说话,便见一脸光彩熠熠的小女孩一把拉住楚惠的手,转头望向刘广两人,做了个鬼脸,笑道,“本大小姐先行一步,你们两个慢慢乌龟爬爬,走也!” 楚惠一头雾水,被李澄然拽着飞快跑上飞舟。 七彩流萤,一闪而逝。 刘广揉着下巴直乐呵。 好一个无事澄然,有事斩然。 楚天也是眯起双眸,眼角突然满是笑意。 第353章 修养静心 随着楚惠跟李澄然两个小丫头离开,楚天同刘广两人也是轻轻跃起,御风向着青云阁快速而去。 楚天尤有一身的血腥气,回到东仙城驻地后,那些围在竹楼外的莺莺燕燕早已离开,想来也是,楚天在外面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光是生死之战都不知遇着了几次,若是那些个痴情女子还能在这儿守株待兔,楚天那可就是真没办法了。 入了竹楼,楚天以涤尘符震去身上灰尘,换上一身淡青长衫,走到床边,静静坐在床沿上,竹楼本就是东仙峰耗尽无数灵宝堆积起来的一座小型‘洞天’,可以聚拢天地间游离灵韵,眼下楚天一身体魄如经历千锤百炼的精铁,骤然走入竹楼,就像是精铁浸入阴沉冰水,那种感觉让楚天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楚天看了眼悬挂在墙的那副剑仙图,又看了看被自己后来摆弄的一些稀奇古玩,觉得还是自己的小窝舒心,虽然竹楼还不是自己的。 然后楚天祭出短刀明法,已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色流萤,与自己心神更是生成了一种灵犀之感,虽说武道拼的是修为,但也跟术法灵宝机缘气运息息相关,如今踏足神桥四境,楚天决定以‘灵犀’法决再淬炼一番,之前同沈文一战,若非明法最后一刀,鹿死谁手,真不好说。 除了短刀明法,从蒋睿和沈文两人的须弥灵宝中,楚天还得到了几件一次性攻伐灵器,三枚紫电萦绕的雷珠,楚天曾在青云商会见过,当初在青云商会的柜台后一共有十八枚,每三枚一组,分别篆刻有‘惊雷’、‘暴雷’、‘新雷’、‘风雷’、‘春雷’、‘冻雷’两字,眼下这三枚雷珠,便分别有篆刻‘春雷’字样,按照当初自己看到的介绍,每一颗‘春雷’珠都相当于丹河巅峰境武道强者全力一击,三枚叠加,甚至能重创初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炼化成的剑池,阵盘模样,肉眼可见其中一道道剑气纵横穿梭,活灵活现,剑池中心悬有‘斗剑’二字。 一道血色魂幡,绘有阴冥图案,看起来阴气沉沉,虽然楚天认不出跟脚来历,想必也不会简单。 再然后就是一座篆有‘镇天’两字的七星宝塔,除了‘镇天’两字,外围还有许多篆刻上去的星辰图录,繁密精美,只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心神陷入其中的错觉。 楚天原本是打算将所有用不着的灵宝一股脑丢给刘唐,腰包结实,心里踏实嘛,只是楚天眼下已经改变了想法,如今自身的武道修为,说句不好听的,真不够看,遇着寻常的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或许还有几分周旋的余地,若遇到的是司马晟民一般的武道天骄,不用说半步丹河境,便是高出自己三个境界,都能要命,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等自己进入内门,不管如何都得走一趟万里魔域,压箱底的宝贝不能少了。 楚天也有些无奈,用刘广的话,以往,不用多,只需往上推甲子光景,别说他楚天,便是青云内外门随意十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足够在三千万里的山河内横着走,当然,是同境之争,哪像现在,就连他刘广出门都得夹起尾巴来。 没办法,大势所在。 其实楚天也清楚,这跟姬鞅的布局有关,何尝不是天道反扑。 希望楚惠那丫头能破开心关,重新变回以往的那个活泼少女。 楚天叹了口气,楚辰大哥陨落的消息,要不要传回家里去,楚天很快就叹息一声,于情于理,都该让家里知道。 只是楚天想了想,要不就先缓缓。 楚天看着被自己摆在床上的一堆物件,神色怅然。 行走山河,生死自负,说在嘴里和刻在心里,到底不一样,不是一个感觉。 楚天开始屏气凝神,运转灵诀术法温养神魂体魄。 内门弟子选拔大赛的日子还没确定,温养体魄恢复伤势也就不用着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去一趟‘青秧’铺子,就没有别的事情,再说了温养体魄,慢慢炼化浸入体内的血煞气机,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不知不觉小半天时间过去,楚天睁开眼,从腰间玉带取出百余枚月华石,摆在自己周身,随后简单布置了一道聚灵大阵,丝丝缕缕的灵韵很快便形成一座雾霭朦胧的灵池,将楚天浸泡其中。 楚天就这样静静的坐在灵池大阵中,调养体内的气机流转。 按照刘广的说法,他体内的修罗杀意,乃是修罗一道的正本传承,但是大多数的血魔山修士,已经偏离了真正的修罗杀道,这就像是天地间的灵韵被浸入了一股污浊之气,一旦被人汲取入体内,必定会有一定损害,至于损害的大小,还得看汲取之人的武道根祇和修炼的武道灵诀品秩高低,能够真正去芜存菁,能去多少芜存多少菁。 故而楚天眼下的状况,不算好,也不算太差。 只要守住本心,武道根祇不差,修炼的灵诀更不差。 需要的无非就是一个水磨工夫的时间长短。 楚天沉浸心神,缓缓巡视体内每一处筋脉窍穴,丝丝缕缕的灵元如山野溪涧,延顺经脉缓缓流淌,发出潺潺叮咚的清脆之声,肉眼可见,体内所有灵韵,随着那口精纯气机的流传,慢慢通过丹田,金色莲池中,有一道黑白相间般的磨盘,随之旋转,一股股乌黑煞气被涤荡而出,然后蕴含血腥煞气的那些气机,重新焕然一新,散发出浓郁精纯的清新道韵。 丹田之中的灵元积聚,一颗颗灵韵凝集的水珠,也开始焕发出一缕晶莹剔透的血色丝线,比以往沉重不少。 楚天心神微微一惊,原本灵韵化作体内灵元,积聚成为灵液汇聚在丹田之中,已经是一池金莲摇曳生姿的绚丽景象,灵元积聚的浑厚程度,堪比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眼下一番淬炼,那些灵元凝集的珠露更加殷沉不说,体积竟不见半点增大,甚至于楚天怀疑将丹田灵元尽数淬炼过后,自己体内灵元积聚,会不会超出神桥极限,与丹河境武道强者比肩。 时间一天天慢慢过去,可能是楚天进出驻地都是脸带一张面皮的缘故,并未有任何人前来打扰,倒是苗晓东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看了楚天一次,然后看着楚天掏出的数百株灵草,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临走的时候,差点笑开了花,甚至还来了一句,自己不是女儿身,真是可惜了。 楚天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脚将人不可貌相的苗晓东踹出门外。 回到竹楼后,楚天站在窗口看着窗外,风吹草木潇潇动的风景,怔怔出神。 自己虽然来青云阁的时间不长,其实给楚天的感觉挺不错,至少在这不长的时间里,遇着了苗晓东刘唐李澄然这些人,让楚天打心底觉得活着真好。 当然还有刘广、季咲然兄妹、白铎、唐越,甚至还有司马晟民姜宇…… 当然,倾城那娘们就算了。 不过在这些人中,一些恩怨还是恩怨,一些情仇还是情仇,那么楚天并不会觉得跟那个名叫司马晟民的家伙算半个同道中人,便将当年云鼎司马一脉的事情一笔勾销,也不会因为姜宇的手下留情,便把姜家对自己的所有谋划算计当做烟消云散。 楚天觉得这一点那个叫青叶剑仙的家伙做的很好,不管什么事,交情是交情,人情是人情,恩情是恩情,一码归一码,在规矩之内,没大事,别的说啥都不好用。 一转眼就是十数天的光景,不曾想这天午后又有人来拜访,还是楚天千想万想都意想不到的一人,招财峰沈萬汕。 依旧是一身麻青长衫的中年男子看见楚天后,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楚天不得不感慨招财峰的消息灵通,或者说这名叫沈萬汕的家伙耳目灵敏。 不请自来,脸皮更是够厚,不等楚天邀请,便自顾抱拳笑着说了一堆的客套话,然后一步跨进竹楼内,楚天拿了一壶品秩不错的灵茶,也是跟着寒暄客套一番,不等询问沈师兄亲来有什么事,沈萬汕便直接开门见山笑着说恭喜楚师弟武道修为百尺竿头,短短两个月不见,竟是已经神桥四境了,然后便笑眯眯的看着楚天,问有没有想法成为他们招财峰供奉。 楚天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名誉弟子也能担任别峰供奉?何况他还不到丹河境修为。” 沈萬汕哈哈一笑,“若是别人在神桥境,自然不行,但是楚师弟没关系,只要我跟山主说一声,所有的事都不是事,只要楚师弟成为了咱们招财峰的供奉,我沈萬汕可以保证,送给楚师弟你两座比你青秧铺子更大的店铺作为登山礼,除了每年需要交纳少数税费,别的一分钱不用掏。” 楚天问道,“有这等好事?” 沈萬汕点头道:“可不是,不过这种好事也得看落在谁头上,接不接得住,楚师弟你反正能接得住,如何?” 楚天想了想,有些歉意道:“多谢沈师兄好意,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不如等我从万里魔域回来之后再说如何?” 两座比青秧铺子更大的店铺,说实话,楚天心底清楚分量多重,虽说不管沈萬汕有何谋划,楚天都不算亏,甚至可以说是板上钉钉共赢的局面,只是楚天对于招财峰一些边框规矩并不了解,再者落在自己头顶这么大一个馅饼,若说没半点责任,楚天是打死都不信。 沈萬汕能在一峰近万名弟子中脱颖而出,自然不是性子执拗的人,便不再多说,跟楚天留下一枚《招财进宝录》后,便告辞离去。 楚天起身笑着相送,说有机会一定得把沈师兄从招财峰挖过来成为自己的大掌柜,沈萬汕哈哈笑着点头,说是那得看楚师弟你有多大本事了。 送走沈萬汕后,楚天便重新回到竹楼内,缓缓淬炼体魄温养神魂,浓郁的灵韵气息在屋内流转,整个看上去宛若天上云间。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天色渐暗,楚天便出去在东仙城走了一圈。 回到驻地竹楼,远远的便看见一位虬壮汉子坐在门口台阶上,意态阑珊的打着哈欠。 第354章 大势 看见楚天回来,坐在台阶上的虬壮汉子站起身,眯眼打量了楚天一眼,笑道:“看来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啊。” 感受到对方眼中那股炙热光芒,楚天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讪讪笑道:“还成还成,不过距离完全恢复还得过些日子才行。” 然后楚天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刘师兄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坐在门口的虬壮汉子正是刘广,他跟着楚天走进竹楼后,自顾在一张竹椅上坐下,楚天赶忙掏出一壶早就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的灵酒,递给刘广后,在一侧跟着坐下,对于刘广的反客为主毫不在意,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来。 刘广呦呵一声,“几日不见,眼神见长啊。” 楚天点头道,“那是。” 刘广微微一笑,“咱们青云阁近期发生的一些变故想来你也都有所了解,许多消息都被控制住了,但是依然有些流言传到了外面,当然,这其中大多都不管你的事,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山门准备再次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外门弟子招收,与此同时外门也会进行内门弟子的考核选拔,时间定在三天后,所以你这两天可能不太轻松。” 楚天点头道谢。 刘广继续道,“云鼎峰峰主已经闭关,说是等到你登山那天才会出关,不过云鼎一脉大长老原本想要来见一趟你,被我劝阻下来了,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传个信。” 楚天摇了摇头,“本就是个死结,多说再多话也无益。” 刘广点头道,“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毕竟云鼎一脉是咱们青云阁四大主峰之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阁主压着上面的人不敢乱来,保不齐有背地里的阴风冷箭。” 楚天继续点头道谢,“我会注意的。” 换了一身雪白麻布长衫的虬壮汉子,踏足了元婴境,竟是真带着一股说不出韵味的风流不羁,他继续说道,“龙门在明乾山庄的动作,我们已经知晓,阁主也已经发出了话,说是龙门此番作为打破了曾经的条件,要龙门给出合理的解释和赔偿,否则便会亲自前去讨要道理,不知为何龙门的人并未理会,阁主已经召集内门各峰长老,我其实还是希望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一旦彻底打破界限,不是一件小事。” 楚天想了想,还是说道:“明乾山庄的真正根基,很有可能是姬山柳家。” 刘广微微一怔,旋即无奈一笑,“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可就真不好了了,我猜咱们这位阁主应该还不知道,不过不管柳家站在哪边,都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说道这里,刘广抬手揉了揉眉心,真他娘的一团乱麻。 刘广停顿片刻,想了想,“这件事我会跟阁主提醒一下,或许柳家的人已经跟阁主见过面了也说不定,除此之外,云鼎一脉素有后辈第一人之称的司马真意,已经前往万里魔域了,说是砥砺武道修为,其实咱们青云阁站的够高的人都清楚,在东海之滨武运复苏后,下一处便是万里魔域。” 楚天皱了皱眉,这不是一件好事。 实际上不用想所有人也都看的清楚,一旦他楚天亲自去云鼎峰问道,至少得是踏足元婴境之后的事情,若搁在寻常人也就算了,可就凭楚天表现出来的战力,便是元婴巅峰境的云鼎峰主,也不敢托大,在这之前,能截杀自己自是最好。 如此说来,同辈之争,搁在任何人眼里,都挑不出毛病。 能被誉为云鼎后辈第一人,怎么看都得比司马晟民更棘手才对。 楚天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有时候真羡慕刘广师兄你,闲云野鹤,醉卧云端,每天只要你愿意,门前便是溪山来,真好。” 刘广扯了扯嘴角,摆手道:“可算了吧,你小子是不知道,老子我现在不比你清心。” 刘广提起酒壶,痛饮了一口。 娘的,他很想说若不是因为你小子,老子还真就闲云野鹤去了,只是一想到楚天那些个面目全非的惨淡光景,觉得自己再奚落眼前这小子,好像不太地道。 刘广想起一事,“姜家那一脉的人找过你了?” 楚天嗯了一声。 刘广点头道,“算是一件好事,姜家虽说跟山下商贾无异,但是对于青云的根本利益,看的还是很重的,至于姜家几名弟子的陨落,你不用太在意,我帮你处理就行,免得你觉得背后暗流太多,至于那个叫尉迟恭的家伙,我也知道,他之所以拦着没让你前往雪月堂,因为涉及到一道传承,一旦你牵扯其中,很有可能让大秦王朝那位狗急跳墙,但是有得必有失,今后指不定还会有相应的反响,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楚天点点头,突然问道:“那位玄煌大帝,这么大气度,能容忍青云这边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刘广愣了一下,解释道,“可能是不想做一些无谓的举动吧,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是大道之争的双方,就算是错杀一万,也没用,何况青云阁这边出现什么差错,那位玄煌大帝的自身气运也会受到牵连,得不偿失,这也是双方之间的最后默契和底线。” 楚天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道:“我作为青云阁名誉弟子,难道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位玄煌大帝都没盯上?” 刘广哈哈一笑,“不说你,就单是说说咱们青云阁剑一师弟几人,还有东海那边的吕真、尉迟恭、魏恭,以及血魔山的那位魔子诸人,甚至于一些隐匿在暗处,还不成现身的天之骄子,谁知道哪个才是最大的那条鱼,就算我现在说是你,有人愿意信?你自己以为天命所归,难道一定就是那个事实?” 楚天愕然。 刘广哈哈一笑,摆手道,“所以,最终的真相,除非最后一刻才能水落石出,哪有那么容易便发现的。” 刘广略作停顿,眯起双眸看着窗外,即便是他一心想着逍遥山河间的散懒性子,想到那位姬鞅前辈的此番手笔,也忍不住叹为观止,好似胸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意气,大丈夫生于世,当翻云覆雨,搅动风云,方为真豪杰。 至于自己也成为了这场千年谋划中的一枚棋子,刘广其实并没有多大在意,又不是吃饭拉屎都被人盯着,没啥别扭的,反而是闲来没事去推敲一下天底下的风云走向,让刘广觉得当成百无聊赖时的下酒小菜,还挺不错。 身为朝仙峰守门人,刘广平日是没有太多的事忙活,跟楚天唠叨完了那些有的没的,喝光了一壶酒,便起身告辞离去。 只是在离开之前,这位性情潇洒的汉子重重拍了拍楚天肩头,说了句人总得向前走想得开之类的话。 楚天独自坐在门前,眯眼向天空望去。 有些事情,哪怕再触动心弦,也只能装在心里。 深吸了口气,收敛心神。 好一个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先前在刘广离开前,还留下了一枚玉简,是关于此次内门弟子选拔大赛的简单介绍,楚天大致上看了一眼,大概是说此次选拔大赛,除了外门七峰的弟子外,还会有一些其他外门山峰弟子参加,试炼地点是一座名叫龙门峰的地方,预示着鱼跃龙门之意,龙门峰不但天然地势险恶,而且被青云阁诸多大能联手封禁,有许多妖兽横行其中,甚至于方圆百里左右的山峰,还有不少泥沼迷障遍布,再加上临近山峰还被诸多元婴境强者灌注了本源灵韵和灵纹术法,会有类似于天雷火海的险恶之地出现,可以说丹河境之下,即便是青云七十二峰外门诸多武道天骄,一旦进入其中也是一个九死一生,真正的身死道消,绝无半点虚言,这也是青云阁诸多试炼唯一能够生死搏杀之地,历史上的内门弟子选拔,除了临时放弃之人,余下一心鱼跃龙门者,存活率最高也就是十之六七。 所谓的放弃,在进入龙门峰之前,所有弟子都会被颁发一枚灵纹阵盘,一旦面临死境,便可以激发灵纹阵盘直接短距离传送离开试炼之地,不过一旦如此,便永远失去进阶内门弟子的机会,生死抉择,大道争锋,历来如此。 至于最终的内门弟子名额,也并非只要登顶龙门峰就能鱼跃龙门,最终名额不过五十人,若登顶之人够多,想要成为内门弟子,便需要在龙门峰顶一座名叫龙门广场的地方进行一场最后的角逐,胜出者才能真正成为内门弟子。 楚天将玉简上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无语摇头,难怪内门诸多武道世家子弟,打死都不愿脱离家族庇护,自己一人从青云外门慢慢攀爬步步登高,看来想要从外门进入内门,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又是一天夜色笼罩,楚天躺在竹楼屋顶上眯眼数着天空星辰,月光皎洁,一道身影飘然落下,一身黑袍被夜色完全笼罩,只是依稀可见黑袍上几条雪白条纹,在月光下映着一抹光华,楚天看了一眼,便见对方抬手取出一壶灵酒,抛给楚天后自顾坐下,对着楚天点头示意。 楚天呵呵一笑,也不说话,抬了抬手中酒壶,沉默对饮。 来人正是九玄一脉第一人,司马晟民。 就这样,双方沉默无言,一壶酒尽,临走之前,司马生命看向楚天,淡声道:“内门选拔若走到最后,希望还能与你战一场。” 楚天微微一笑,“你自己还是为家族?” 司马晟民伸出右手,四指蜷曲,留下大拇指指向自己,一闪而逝。 明月清风,不知何时有一名少女落在楚天肩头。 并肩而立。 楚天转头微微一笑,星辰之下,与你相伴。 真好! 第355章 试炼之前 距离内门弟子选拔试炼还有两天时间,虽说自身武道修为还远没有恢复至巅峰迹象,但是楚天没有丝毫担心,两天的时间,即便身上积累的伤势不能完全恢复,也能恢复九成,再就是眼下境况,实际上已经比楚天最初的预想要好上了不少,按照楚天原本的假象,自己能在内门弟子选拔大赛之前踏足神桥三境便已是不错,如今竟是已经结结实实的站在了神桥四境,即便还有些伤势没有恢复,又能如何? 何况之前在明乾山庄同那个名叫蒋睿的家伙一战过后,楚天对武魂法相三重觉醒的掌控更加圆满如意,之后同沈文一战,经过这小半个月的温养,体内丹田焕然一新,灵元积聚便是比起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都丝毫不差,就不用说如今身上还有不少诸如雷珠剑池之类的一次性术法灵宝。 楚天可以想象,以他现在的武道修为身家底蕴,便是十数名神桥后期的武道修士围攻,自己都能在乱军之中杀他个片甲不留,当然,前提不能是司马晟民那种怪物。 想到怪物两字,楚天呵呵一笑,自己可不就是怪物收割者。 两天的时间,楚天除了继续温养体魄神魂之外,便是梳理经脉窍穴,再就是梳理自己的武魂法相,将其中的凝聚雷池剑阵火海山岳之类的灵纹神通,清点了一遍,这可都是一路行走山河辛辛苦苦积累的家底。 除了最初的那些灵纹剑阵之外,最意外的收获便是同姜宇一战过后汲取的那些音律道韵,被楚天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高山流水’。 通俗而好听,简简单单,很符合自己低调的作风。 楚天粗略的估计,这座‘高山流水’,绝对超过了寻常雷池剑阵的杀力,关键是出其不意,能让人瞬间陷入幻境,就是半步丹河境的武道强者也只有被自己引颈受戮的份。 轩辕青青就曾说过,楚天就算什么武魂战技都不学,只是那道武魂法相,本身就是一个怪物,还是很不讲理的那种,别人辛辛苦苦的修炼,闭门思过一般的枯坐衍悟,才能好不容易顿悟一些武道术法,你楚天倒好,一路游山玩水,便能衍化出形形色色的武道神通来。 除了‘高山流水’,再就是楚天重新淬炼过的剑池,不单单是最初的灵纹剑阵,还夹杂有武魂法相精妙觉醒对天地的掌控之力,可以说眼下那一座座的灵纹剑池,每一座全力祭出,都够武魂法相三重觉醒之内的武道修士脱一层皮。 跟楚天胡扯了一通后,轩辕青青继续陷入沉睡中,少女其实心里有些憋屈郁闷,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塑真身,随着天地间气运复苏,对于她神魂精魄的压力也就越大,每次出来都如凡夫俗子站在冬日寒风中,有种砭人肌骨的疼痛。 只不过对于这些,少女从未跟楚天说过就是。 内门弟子选拔大赛,只允许丹河境之下的弟子参加,若是在之前,楚天或许还会有所顾忌,毕竟司马晟民之上,还有六人,指不定就连那个名叫饕天的家伙这一次都会参和一脚,不过现在吗,除却修为境界,不管是武魂法相的觉醒,还是体内灵元的积聚,楚天真不信丹河境下有谁能超过自己。 想到这里,楚天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其实自己年龄也不大的,掰手指头算算,才刚刚及冠吧,少年本该心如明月,自己其实也差不离。 楚天取出一壶灵茶,喝了口,就着清风,满怀馨朗。 记得之前谁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说是人生顺势当饮茶,逆势才饮酒,希望自己以后天天喝茶就行。 不过楚天很快就叹了口气,刘广那家伙好像也跟自己说过,人生快意当饮酒,指不定哪天就能喝出个酒仙来,失意的时候嘛,喝茶就行,味同嚼蜡嘛。 当初楚天其实想反驳你家的灵茶味同嚼蜡来着,只是想一想那双拳头,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细细思量,好像都有道理。 楚天然后就叹了口气,天底下的事,就怕都有道理,因为对错两个字,可不会同时有同样的道理的。 …… …… 朝仙峰一座名叫‘人间天上’的园林。 最近比以往突然热闹了许多,一位小女孩整天在园林中来来回回奔跑个不停,看上去就跟一只筑巢的鸟雀或者搬家的蚂蚁一般,再不就是对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画卷发呆,一下子就是能发呆小半天。 小女孩不知从哪来带回来一个姐姐,她以往自己干这些事情,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气的,后来实在无聊的不行,便想着法子偷偷的溜出去,结果每次跑到山脚下,便会被一道无形罡风莫名其妙的卷回来,或者就是凭空生出一只巨大手掌之类的东西,跟拎小鸡崽似得,直接将自己给丢了回来,小女孩便会破口大骂,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天,做出鄙夷的神情。 现在好了,自己澄然大小姐,可是真的大小姐了,她一副为人师尊的模样,跟那少女说着自己这些年的丰功伟绩,比如在园林中有一座水池瀑布,被青云阁的长老灌注了本源术法,将自己的心神沉浸其中,就跟陷入镜花水月似得,看见一幅幅奇妙的画卷,有东海那边的海市蜃楼,有传说中的仙女飞天,还有世间的狐媚妖兽,勾引行走山河的男子,反正还有奇奇怪怪的景象,然后那个叫楚惠的少女,最初的闷闷不乐便顶不过心里好奇心作祟,按照小女孩的说法将心神沉浸其中,还真就看到了仙女飞天图,在那之后十数次尝试,都看到了不一样的画卷。 除此之外,在园林东西两边,还有一堆篆刻灵纹符箓的褐色石碑,小女孩看到那些石碑的时候,便咬牙切齿的说那是自己平日修炼武道术法的东西之一,很简单,从东边般到西边,再从西边搬到东边,如此反复,只要能走上九九八十一次来回,便能神功大成,从中顿悟一种名叫‘搬山’的神通,小女孩咬牙切齿,毫不顾忌的咒骂,说是狗屁的‘搬山’神通,就欺负她小,骗人的都是,少女便问她搬了多长时间了,还有几次就能搬完,少女一脸不害臊,义正言辞的叉着腰,说没啥意思,虽然她搬了三年,一共也就只搬了三趟,一年一趟,然后少女就一副见鬼的神情,掰着手指头问小女孩你这是打算搬上八十一年的?小女孩便列咧嘴,说楚惠姐姐你要是想学这门神通,也可以试试,楚惠便真试了一次,一块不过一尺大小的石碑,搬起来差点没让楚惠直接背过一口气,看的小女孩直乐呵,然后就在楚惠转身之际,小女孩立马摆出来一本正经的神色,问道楚惠姐姐还好吧,咋样,是不是挺给力,楚惠只得默默点头,再然后小女孩便带着少女看了一趟自己‘山头’的一处瀑布,后面一处石窟,里面有一池石髓,美其名曰水帘洞,在一座竹林中,有一张不知什么材质炼化的棋盘,说是道行高深的山水寻龙师,能凭此推演天地气数,还有一座石崖,天开一线的那种,小女孩便问少女越过石崖看到了什么,少女便一脸呆滞的说天空啊,小女孩一脸佩服的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厉害的厉害的,看来楚惠姐姐你的心境已经快大成了,距离那返璞归真的污垢琉璃境也就只有一线之遥,之后少女看见一头通体雪白的妖兽从远处竹林跑出来,竟是一头达到了地阶巅峰的妖兽,看的少女一头冷汗,却不料那头雪白大狼跟条大狗一样,屁颠屁颠的跑到小女孩身边,做出一副摇头摆尾状,然后被被小女孩一把扯过巨大狼头,掰开森寒恐怖的那张大嘴,凶神恶煞骂道不争气的玩意儿,要你有何用?真当自己是那天狼后裔啦?看的楚惠眼皮子打颤,最后少女站在竹林中吹了声口哨,便有一道轻盈身影一闪而逝,先是如一阵青烟,然后一阵变幻,幻化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灵小人儿,站在小女孩手心,她仰着脸灿烂介绍,说这是她的一个开灵石魅,能幻化成很多模样,还能汲取天地灵韵修炼,她可是极少拿出来给人看的。 反正从始至终,楚惠心里的那些黯然,很快就变成了震惊还是震惊。 小女孩站在一块青石上,跟楚惠个头等高,双臂环胸,说是自己最近在谋划一个天大的计划,只要能成功,她李澄然的名声便能响彻整个青云阁。 当然,小女孩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虽然我澄然大小姐的名声早就响彻青云阁了。 那一天小女孩低头耷拉脑袋的走到楚惠身边,灰心丧气说先给自己定的一个小目标失败了,原本想带着她去千羽秘境那条‘碧溪’河中摸鱼去来着,结果还不等自己提出来,就被该死的老头子给丢了出来。 然后每天就这样,原本一个人的偷鸡摸狗搞破坏,变成了一人放风一人更加肆无忌惮。 这一天,李澄然看着从东边被移到西边的那一堆石碑,瞪大眼睛问楚惠不会这么快就搬了一趟吧,没半点气力的少女点了点头。 李澄然便一脸的佩服,伸出大拇指道,“不愧是我澄然大小姐的姐姐,厉害。” 然后李澄然就有些暗自叹息,楚惠姐姐咋还不太开心呢? 这一天,李澄然突然笑着找到楚惠,说是青云阁就要举行一场外门弟子选拔大赛,问楚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澄然大小姐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向老头子要来两个观看席位的。 楚惠想了想,这才点头。 其实她原本想拉着楚惠去看内门弟子选拔大赛的,只是一想到历年的场面都有些太过惨烈,好像不太适合她们现在去看,便把内门临时改成了外门。 第356章 我以一人之力,送诸位直上青云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第三天,天空才刚刚亮起那一抹鱼肚白,整个青云阁便跟着沸腾起来,上上下下,内门外门,所有山峰都是人声鼎沸的迹象,这在青云阁数百年来,都是从未有过的盛况。 无他,皆是因为这一天是青云阁内外门同时举行选拔试炼的日子。 不进青云不知天高,不进内门不知海阔。 对于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之内的武道修士,大概都有这么一个认知,并不是说那些个寻常的武道氏族散武修士目光短浅,实在是因为千羽秘境的存在,极少有人能见到真正的青云天骄出手,正因如此,寻常武道修士,那可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成为青云弟子,而寻常外门弟子见识了更高处的风光,更是想要进入内门,只是一个千羽秘境便已如此,那内门弟子才可以进入的北湖福地,可想而知。 据说这一次,是青云阁数百年来招收规模最大的一次,光是青云七十二外峰,一共招收的外门弟子就有数千人之多,要知道搁在以往,每一峰单独的招收试炼,也就不足百人。 天色未亮,楚天早早的就收拾准备妥当,神清气爽向东仙峰驻地走去。 东仙峰脚下,已经有不少人站在广场上等候,都是东仙峰近年来名声极其响亮的天骄俊彦,与上次东仙峰试炼不同,便是那名叫陈晨的年轻人,也一脸的肃然,显然对于这次的试炼志在必得,想来也是,青云外门七峰,能成为一峰执牛耳,定然不会简单,楚天在砥砺峰已跟九玄第一人的司马晟民交过手,陈晨纵然有所不如,也不会相差的太远,除了陈晨之外,楚天还看到了东仙峰其余三名弟子,都是一脸的严阵以待,其中便有上次砥砺峰试炼见过的那个名叫杨坚的年轻人,依旧是一身浅墨色长袍,双臂环胸,神色凝重,余下两人,一人腰悬古朴铜印,身穿黑袍,手中拿着一柄黑铁模样的折扇,算不上有多大的风流气,倒是有一股儒雅的书卷气息,看见楚天走来,对着楚天微笑示意,楚天也是点头还礼。 另外一人,是东仙峰这次参加内门试炼的唯一女子,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好似还没长开的豆蔻少女,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气息,楚天看了一眼,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甚至单说这份冰冷气质,在楚天见过的所有女子中,估计也就只有那个叫倾城的娘们能比上一二,当初面若冰霜的陆燕,在这少女面前只有自惭形秽的份,楚天啧啧惊叹,果真不愧是青云阁,人才辈出啊,先是第一次的东仙试炼,然后是外门七峰大比,在之后便是内门弟子选拔大赛,每一次的弟子都有让楚天耳目一新的惊艳之感。 除了参加内门弟子选拔的五人,广场中间便只有几位东仙峰长老以及此次领队的峰主陆不群。 倒是外围,围满了东仙峰弟子,看向五人的目光皆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敬佩,好在可能是顾忌长老峰主都在,没有跑上前来做出过激的举动。 陆不群看着楚天,笑问道:“短短两月不见,竟是已经神桥四境了,果真不愧是咱们青云阁甲子光景才出现的名誉弟子。” 楚天抱拳一笑,对于这个峰主,说实话,楚天印象还不错,至少没楚天原本预料中的那般护短,当初刚来到青云阁那会,刘唐那家伙就没少在自己耳朵边唠叨陆燕那小娘们多么的娇生惯养,目中无人,事实上楚天的确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看见陆燕行走在东仙城那份嚣张跋扈的模样,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只是楚天没想到她这个峰主老爹,心胸脾气倒是都不错,若非根骨天赋所限,想来也是早就能踏足元婴谪仙境的存在。 陆不群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楚天一行五人,神色微微凝重一分,“此次内门弟子选拔,虽说最终也就不过五十个名额,不过我希望在你们登上龙门峰之前,还是要相互帮助,不说咱们外门七峰,其余诸峰的弟子也都不是简单的存在。” 陈晨看了楚天一眼,并没半点委婉,“峰主放心,我会尽量照看咱们东仙峰诸位师弟和师妹……” 他话音一转,“不过到了峰顶之后,我一定会出十分力气。” 杨坚眼神战意灼灼,“峰主放心便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我们心里清楚。” 陆不群向楚天看去。 看见几人都是向自己看来,楚天有些无奈,讪讪笑道:“诸位师兄看我干啥,我一向都很是精诚团结的,从不内讧,真的,不信你们问杨坚师兄,不过师弟我要是能侥幸登上峰顶的话,还是会尽量争一争内门弟子的名额,没办法,其实我也不想的。” 陆不群哈哈一笑。 冰冷少女眯眼看向楚天,“你就是楚天,那个名誉弟子?!” 这是明知故问了。 楚天点头一笑,“应该是了。” 不料这少女接下来一句话,不止是楚天,便是陆不群都跟着摇头苦笑,只听她声音冰寒到:“登顶龙门峰,我希望与你之间有一战,当然,你不需要有半分退让,如果我输了,那便是此次不该进入内门。” 楚天扯了扯嘴角,一脸的无语。 杨坚脸色古怪的看向楚天,然后摇了摇头。 倒是那个腰悬铜印的年轻人,一脸色无所谓,好似参加此次内门弟子选拔,对于胜负成败全然没放在心上,倒是看向那冰冷少女的目光,目光灼灼,很是耐人寻味。 楚天暗自叹息,觉得这次的内门弟子选拔,对自己来说真不是个好事,先不说背地里会不会有云鼎司马一脉的人搅局,便是等待自己最后一战的那个司马晟民,就不是省油的灯,你说说这位师姐你搅个什么局。 楚天都有些羡慕陈晨这家伙的两袖清风了,从第一次踏足东仙峰,就没听说过这家伙任何风言风语的传闻。 楚天很想说,师姐,不是我楚天瞧不起啊,就你这神桥六境武道修为,真不是我的对手,可是楚天觉得这样打击一个漂亮少女好像不太地道,只是我楚天不是那柳侠徽,我是真能辣手摧花的啊。 楚天哀叹一声,只能感叹东仙峰风水问题,不管是那叫陆燕的小娘们,还是这个一座冰山似得少女,都跟脑子有坑一样。 然后楚天就一脸的无辜苦笑,盯着少女道:“咱们就先不打了吧,师姐你就体谅我一个,不说别的,就只有九玄峰那个叫司马晟民的家伙,师弟我这心里都够苦的了。” 少女皱了皱眉。 好在不等她说话,陈晨便主动说道:“楚师弟说得对,他如今本就有不少麻烦,若你真想跟楚师弟一战,不如等此次大比过后,随意选个时间都行,到时候我亲自帮你们压阵。” 楚天赶忙向陈晨投去感谢的目光,心道这才是亲师兄,娘的,一样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相距东仙峰数十里处,一道七彩琉璃的璀璨光华骤然升空,如天开阵门,陆不群笑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你们五人过去,希望你们为咱们东仙峰争一口气。” 陈晨向陆不群一抱拳,“峰主尽管放心,必然不让峰主和诸位长老失望。” 杨坚几人也是纷纷点头。 楚天忙不迭跟着点头,呵呵笑道:“就是就是,峰主诸位长老放心就是。” …… …… 朝仙峰议事大殿,一位双鬓半老的高大老人坐在主位之上,主台之下,左右两侧足足有数十位长老共聚一堂,若有外人在场,必定震惊于眼下议事大殿的盛况,绝对不弱于今日的青云诸峰。 不说别的,就只说今日有资格坐在议事大殿中的人,修为最低的竟是也达到了元婴初期修为,从被誉为年轻一辈砥柱的刘广一行人,到年近千岁甚至已经闭关百年的肱骨老人,竟是在今日齐齐出关,共聚一堂。 素有一笔道人之称的高大老人目光环视一周,然后向最后方的一名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是青云十八位巡使之一,不过二百岁年纪的元婴中期强者,正值壮年,看到阁主的允许后,开始汇报两个多月以来青云所辖疆域发生的诸多要闻。 其中便包括剑山龙门雪月堂的变故,以及东海东荒的风云,甚至于万里魔域的一些秘辛,都不在少出。 当说到明乾山庄的变故之时,中年男子脸上明显多出一些凝重。 京畿蒋家一位执事一位弟子双双陨落,神魂俱灭,龙门数十名在外行走的武道修士,包括一名元婴谪仙境强者,下落不明。 先后有两拨龙门修士前往明乾山庄兴师问罪,讨要说法,无一例外,即便是一位元婴境强者,也被当场诛杀,而明乾山庄给出的回答,既然你龙门挑起事端,重创我山庄山主,诛杀我山庄弟子,那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尽管出招便是,我明乾山庄都一一接着。 如此硬气的回话过后,龙门却出乎意料的暂时沉默下来。 一位闭关早已不问世事的老人听到这,哈哈一笑,好似返老还童一般,清癯脸庞都是洋溢起一股少年人的殷虹,冷哼道:“好一个明乾山庄,真没想到还有这般底气,当初他王明阳招安咱们青云阁,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一位相貌粗犷的汉子无奈道:“袁大长老,你这都闭关百年不问世事,咋还这么火爆的脾气,先不说那明乾山庄的跟脚在哪,一旦在咱们青云阁眼皮子底下跟王明阳那家伙死掐起来,最终被波及的还是咱们,指不定就是一场栽赃嫁祸,阴谋阳谋。” 面容清癯并不显儒雅的老人顿时瞪眼道,“咋的,咱们还怕了他王明阳一个毛头小子,想当年老子踏足元婴境那会,他还不知在那玩鸟卵呢。” 粗壮汉子咧了咧嘴,不再言语,百年光景不见这个老不死的,还是怼天怼地的脾气。 看来是到死也改不了了。 如今掌管青云戒律的老人看了清癯老人一眼,无奈道:“袁老前辈,咱们都知道你啥都不怕,不过今儿还是先放一放你的脾气,你这辈子是活够了,可咱们今日说不好,整个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可就是生灵涂炭的局面。” 一位素来有和事老之称的何长老看了眼正要再说两句的清癯老人,呵呵笑道,“行了行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了,除了那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把生死当回事,咱们这把老骨头,要说不怕死那是假的,不怕死还提什么武道修长生,骗鬼呢,不过最后也就是一个当死则死而已。如今王明阳那家伙的事情没解决,咱们先自己人内讧,算哪门子的事。” 一个脸庞狭长的中年人皱了皱眉,虽说他自打进入青云阁,极少露面,甚至除了闭关修炼,从不过问青云阁任何事物,可所有人都清楚,一旦这个名叫青面修罗的家伙说话,分量绝对不轻,他沉声道:“不如我去走一趟明乾山庄,问问怎么个说法。” 清癯老人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就你那脾气,还不如袁老头子我过去。” 名叫宏战的当代青云阁主始终没有说话,就那样坐在大殿之上,看着历代长老七嘴八舌,只是时不时的笑一笑。 朝仙峰议事大殿外,突然有一阵风雷之声响起,然后便看见那位青云阁主这才站起身,笑道:“来了。” 大殿中所有人都是皱了皱眉,只是连阁主都起身了,这些老家伙也只好将屁股从仙灵木大椅上挪开,不管说啥,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有的,他们转头向大殿门口望去,然后便看见一名身穿寻常粗布麻衣的年轻人从殿外走来。 那人看向大殿之中数十名皆是元婴谪仙境的强者,并无丝毫惧意,更没半点倨傲,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跨过门槛。 宏战点头一笑,看向那个年轻之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男子。 一身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走到大殿内,先是向宏战点头一笑,抱拳道:“多年不见,宏战兄别来无恙……” 然后他环视一周,淡声道:“柳侠徽见过青云诸位长老。” 大殿内所有人都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只听他淡声笑道,“今日柳某前来拜访青云阁,想要聊一聊接下来百年千年之后的青云大势。”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座议事大殿气氛顿时肃然。 那名姓袁的清癯老人更是一眯眼,沉声道:“什么意思?” 柳侠徽一手附后,一手轻摇山河折扇,一身武道气象轰然而出,直破元婴瓶颈,他淡声道:“你们青云与大秦王朝的局势先不去说,我只说我柳侠徽今后百年,暂借青云气运一用,不需你们青云阁插手相助,只需旁观就成,我柳侠徽一人之力,合道此方天地,此后彻底分疆于大秦王朝之外,破开天地禁锢,打通龙门壁障,到时候诸位无需看待王明阳任何脸色,便可直入龙门。” 大殿之上,所有人心神皆是一震。 甚至有几位寿元将近的老者,更是心神激荡。 脸色狭长的中年男子沉声道,“我青云七十三位元婴强者都不敢说这话,你有何底气?” 柳侠徽微微一笑,“因为我柳侠徽身负姬山柳氏一脉所有气运,更有……” 他突然顿滞,手中折扇指了指天。 柳侠徽最后笑道:“青云天下能否真正列土封疆,自成天地,东海武运复苏,能否与东玄中州齐肩而立,在座诸位能否摆脱天道压迫,破开元婴壁障,直入龙门天象,青云阁能否在宏兄手中位列东玄一州十大豪阀之列,让天下九州,所有武道强者看到诸位身影,皆取决于诸位今日之决断!” 第357章 峰主和那些弟子 东仙峰广场,一艘飞舟破空而去,飞舟之内,除了参加此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炼的楚天五人,便只有峰主陆不群亲自带队,以及两位护法执事。 从东仙峰到龙门峰,一共也不过百里路程,所以飞舟的速度并不快,陆不群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急速后掠的起伏云海,就像个家族长辈一般,又跟楚天几人唠唠叨叨了一遍内门弟子选拔试炼所需要注意的细枝末节。 虽说早就了解了几遍,楚天还是听的认真,一路上走了这么多的高山大河,楚天愈加觉得,天底下最让人舒心的莫过于身边有长辈对自己的苦口婆心,最让人高兴的事情,莫过于看见长辈风尘仆仆忙碌过后看到后辈功成名就后的满脸喜悦。 所以楚天打心底是有些羡慕那个叫陆燕的小娘们的,能有这样好的一个父亲。 陈晨几人脸上也并没有丝毫的焦躁不耐烦,显然对于自己的这位峰主,也是打心底敬佩,说实话,有些时候,对于一个人的敬畏,或许并不需要他有多高的修为,有多强的实力,甚至不需要莫名其妙的威望,就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将心比心,能听进去晚辈的抱怨,能心宽而欲小,能耐下心来为晚辈指明心道。 室小乾坤大,寸心天地宽。 莫过于此。 或许陆不群永远不会想到,千百年后,东玄大陆会有一个叫青云阁的宗门,如煌煌大日高悬于天地之间,青云阁内,会有一个修为不是最高,却人人敬畏的陆先生。 只是现在,这个看起来脸色不错的中年男子,说到那些陈年往事,当年自己参加内门弟子选拔赛的时候,脸上竟是生出一抹怅惘的唏嘘。 毕竟他陆不群当年在同辈之中也是惊才艳艳的存在,当然,所谓的惊艳倒不是他武道天资有多高,而是心道之宽曾被青云阁主暗地里称赞寸心可容天地,不然一个此生看似永远都无望元婴境的陆不群,怎么可能成为东仙峰主。 外门七峰虽说形式上并无区别,但青云阁弟子谁不知道,东仙峰本是朝仙峰外门分脉,同样的外门峰主,在宗门分量要高出半阶。 似乎感受到了峰主的心脉起伏,性子冰冷的少女忽然说道:“陆伯伯……” 陆不群收敛心神,看着少女笑道,“什么事?” 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能冰入骨髓的少女竟是露出些笑意,轻声道:“路伯伯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是那腰悬铜印一身黑装的年轻人都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少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陈晨见状微微一笑。 陆不群点点头,看着几人脸上露出些欣慰笑容,说实在的,他最初同样很看好哪个叫姜昕的年轻人,只是有些人,生来心性便已界定,即便他几次特意的引导,依旧无功而返,能看见眼前几人一团和气模样,陆不群的确有些打心底的高兴,只是可惜自己那女儿,娘亲走的早,被他娇惯的厉害,武道天赋根骨倒是不算差,就是心气有些浮躁,不过也好,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些时间,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在陆不群眼里,人的品性大抵上可分三种,一种如姜昕,欲大而心窄,并且生来极端,不是说不可慢慢雕琢成真正璞玉,陆不群只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大本事,所以这种人天生性情近妖兽那些异类,极难教化,再就是有些人生来秉性便如美玉,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如满室馨花香,只要没有大的影响,终能成大器,再就是如自己女儿那般,秉性不坏,却需要慢慢雕琢,不能性急,终有一天也能别有天地。 陆不群想了想,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几名年轻人,感慨道:“你们能一起成为咱们朝仙峰弟子,成为同门同脉师兄妹,以后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善缘,虽说你们出身来历都不尽相同,婉儿这丫头本就是咱们青云姬家嫡系子弟,如杨坚当初只是寻常散武修士,不过既然都是朝仙峰弟子,以后也就都一样,当年我为了修心性,亲自去青云西南一处叫大楚的凡俗王朝走过一趟,遇到过一位叫王百谷的大家,跟他对坐饮酒之时,说过一句很好的话,侯家灯火贫家月,一样元宵两样看。旨味隽永,可想见世情。其实细细品味一下,人生不过如此,山上山下,一个道理,不得不承认,人生百态有差异,但是这差异何尝不是各有千秋,王侯之家见灯火,贫苦人家看明月,此得彼失,彼失此得,莫过于此。” 陆不群好似在回忆自己当年那些独自行走在山下的岁月,感慨万千,“陈晨性情如那春风,让人和沐而飘忽不定,魏然性情若秋霜,自有风骨意气,但极少与人亲近,杨坚更似那……夏日骄阳下的寒梅,婉儿则是幽兰了,看着一点不近人情,其实不尽然,是不是……” 少女听见陆不群的评价,顿时脸色更寒,噘嘴瞪眼,一脸恼怒气愤。 名叫魏然的黑装青年则眼睛一亮。 陆不群哈哈大笑,看向楚天,“至于楚天嘛,我不好说,不过当初见阁主之时,他说过两个字的评价,‘通神’,当初阁主犹豫了片刻,后面应该还有一些话没说,我也就不能随便猜测了。” 约么过了小半柱香,虚空一阵天地翻转般的恐怖变幻,如空间不断折叠,一座高出云霄之外的山峰出现在几人眼前,哪怕还相距有十数里,楚天也能觉察到那道七彩琉璃屏障中的恐怖气息,好似山崩地裂天雷翻滚的灭世画面。 陆不群轻声笑道,“那便是咱们青云内门弟子选拔试炼的龙门峰了,看来为了此次选拔试炼,宗门可是没少费心思,百年之中,只在甲子之前见过一次这种场景。” 心情大好的魏然咽了口唾沫,一座天地倒转的乌云之中,是一座从虚空中莫名出现的巨大山脉,山脉电闪雷鸣,一看就不是什么善地。尤其是伴随着龙门峰的出现,那密密麻麻炸响的雷云之中,好似有一头头远古巨兽在嘶吼咆哮。 杨坚眯起双眸,深吸了口气。 陈晨这是挑了挑眉,神色淡然。 姬婉儿秀眉紧蹙,显然也是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楚天咋舌道:“峰主,这有点夸张了吧……” 陆不群点点头,只是想到近来青云阁内的风云动荡,笑道:“所以咱们青云阁,只要是凭自己本事成为内门弟子的,将来成就都不可限量,放在青云天下三千万里任何地方,都足以坐镇山河稳定乾坤。” 楚天额了一声,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他在想那个叫柳侠徽的家伙,若是面对这场惨烈的杀伐试炼,得怎么走,楚天觉得眼下自己的境地,学一下那老家伙的扮猪吃虎,才是妥妥的上策。 姬婉儿皱了皱眉,看向楚天的神色有些莫名的鄙夷,显然觉得这位名声大噪,被传闻说风情张日,霜气横秋的名誉弟子,有些名不副实。 楚天只是咧了咧嘴。 看到楚天一副浑然不在意的神情,姬婉儿突然冷淡道:“你真是在砥砺峰后山打败了司马晟民?” 楚天啊了一声,点头承认。 姬婉儿眉头皱得更紧。 楚天则是讪讪一笑。 看见自家婉儿跟楚天一副剑拔弩张模样,魏然顿时一脸悲愤哀叹之色,道:“前面就是龙门峰了,到时候咱们一定要相互照应啊,是不婉儿师妹,放心,到时候你只要跟紧我,我一定誓死也要护送你走上顶峰。” 姬婉儿瞥了黑装青年一眼,声音冷淡,“你是谁?我需要你护送?” 魏然嘴角抽搐,果断不再自找无趣,这几年一个样。 楚天暗自为这位魏师兄默哀。 飞舟在一座青石广场落下,早已集聚了不少人,楚天大致看了一眼,足有数百人,显然青云外门七十二峰,前来参加内门弟子选拔的不在少数,陆不群一人当先,收起飞舟后,向广场中心大踏步走去。 虽说在外门诸峰之中,陆不群的武道修为不是最高,实力也一定不是最强,但身为东仙峰峰主,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再加上人很好说话,对待一些魂武神桥境的后辈也都是笑脸相迎,因此一路上不少人都笑着跟陆不群打招呼。一些将注意力放在楚天等人身上的人,也都被陆不群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那种和和气气的言谈,三两句便委婉的推脱,看的楚天敬佩不已。 当然,也有人心里嫉妒陆不群区区丹河境修为走了狗屎运,才当上了朝仙峰峰主,嘴上不说,背地里吐口水的,不过陆不群也全然不当回事,你再吐口水,老子还是那个东仙峰峰主,你气的半死不活心里落下心结,耽误的还是自己的武道修行,管我啥事。 楚天几人跟在陆不群身后,对于这些个热闹不以为意,想到最初在暮霭城那会,楚天其实非常羡慕这些人,想的并不多,不说面子上的风光,那一个个的或者溜须拍马,或者抱拳恭维,反正大家都好像是亲兄弟的样子,一看就是里子面子都有的,但是后来走的路过了,就慢慢的知道那一张张笑脸背后的面容,其实很讲究,不说有多少假的,就是背地里的刀子都不少。 在广场中心,是一座六角模样的高台,以清一色的月华石打造而成,看的楚天瞠目结舌,好大手笔,浓郁的灵韵如那倒卷而起的水雾瀑布,惊人无比,跟天空之中的七彩琉璃光柱遥遥相对。 笑着跟周围诸峰的峰主执事打完了招呼,陆不群便跟楚天介绍这座六芒轮转大阵,一会便是他们踏足龙门峰的入口,到时候若是强行退出,也会落在上面。 楚天几人笑着点头,很快便看见一名身穿墨色长跑的老人蓦然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一身气韵如一条巨大龙卷,围绕在周身,他俯首环视了一周巨大青石广场,随后宽大一袖一手挥出,脚下灵纹大阵骤然绽放出一道刺眼光华,老人声音清冷,却是淡淡一笑,“所有参加内门弟子选拔试炼的外门弟子准备好,半柱香后,将会开启龙门峰入口阵门,记着一点,一旦踏入龙门峰,生死自负。” 陆不群笑着最后轻声说道,“都注意安全,真是运气不好,保住性命最要紧。” 然后他拍了拍几人肩头,微笑点头。 长辈看待晚辈。 最后无言胜有言。 第358章 龙门峰上 半柱香光景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在陈晨几人先后向陆不群抱拳行礼后,便见先前分发给几人的试炼玉牌一阵光华闪过,然后便将几人身影包拢,一阵涟漪荡漾,随即如长虹掠向青石广场中心的阵台,瞬息消失不见。 楚天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咣当一声,直接从天而降摔落在一片朽木枯枝中,狗吃屎的那种,迎面尽是枝叶腐烂的破败霉味,睁开眼骂骂咧咧站起身,揉了揉屁股,向四周看去,阴深深的天地间,雾霭朦胧,因为枝叶过于繁茂,再加上许久不曾有人踏足,让山岭中除了阴冷潮气,没半点人烟味道,让楚天更郁闷的是,好一个龙门峰,眼下光景,竟是跟那梅雨时节似得,天空细密小雨抖落个不停,那模样就像是在跟踏足此地的青云弟子示威。 楚天缓缓吐了口浊气,脚尖一点,越上一株松树高枝,举目远方,方圆数里的情景尽收眼底,依稀可见远处几个地方,好像也有人影砸落,楚天二话不说,赶忙坠入树底,然后双手跟女子拈花一般,忙不迭打出一连串灵纹禁制,很快就看见一道宛若龟甲一般的灵纹浮现眼前,然后如有神人穿衣,自行披挂在楚天周围。 灵纹阵甲的名字很简单,叫‘拓碑’,披挂在身后如同拓碑手法,可隐匿气机流动,同时可更好的融入周围环境之中,除非是察觉极其敏锐的武道修士,否则很难被人发现踪。 楚天可不想一进来就被人发现,然后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窜,抬头看了看山顶,茫茫高,即便没有云海环绕,也是高不见顶的那种,狠狠的抹了把脸,然后就小心翼翼向山上走去。 龙门峰不但汇聚有诸多元婴境武道强者的本命术法神通,更是有不少的妖兽横行,甚至于一些品阶够高的,比起寻常人类丹河境武道修士都不差,所以历来的青云内门弟子选拔,除了死于同门弟子平日的恩怨杀伐,更多的便是葬于妖兽口腹,还有就是陷入一些泥沼迷障绝境。 约莫过了小半天时间,楚天机灵的躲过了两拨人,都是两人一队的那种,想必是进入此地后有什么秘法手段,可以知道彼此地理位置,汇合在一起后更方便登山,毕竟内门弟子选拔大赛,同样都是青云弟子,出身一脉的话,不至于像散武修士那般担心背后挨刀子。 天色渐暗,楚天在一座山涧上看到一名身材虬壮的年轻人,浑身散发出一道土黄色光华,整个人就跟巨大猿猴一样,凭借蛮力同一头通体彩绘一般的猛虎厮杀,那可叫一个地动山摇,楚天躲在一边都替那位师兄心惊肉跳,那猛虎一顿扑剪咬不说,周身妖元激荡下,两只巨大的利爪更是撕裂出一道道雪白罡芒,最后那位师兄也真是强悍,竟是硬生生凭着浑厚的灵元体魄,将那头猛虎按到在地,然后张大嘴巴就那么一口咬了上去,血腥画面让楚天忍不住眼皮子打颤。 内门弟子选拔大赛的登山限时在三日之内,楚天并不着急,你们能打的先打,能跑的先跑,我在后面帮你们摇旗助威。 身影飘荡落在一颗高大树干上,楚天想了想,不如就先让各峰的师兄们先去前面探探路,我随后就来,毕竟真正的强者,都是最后在出手,然后楚天就在周围打了一圈的灵纹,闭上眼睛数星星。 虽然天空阴沉沉的,连一片飘荡而过的乌云都见不着。 有句话说得好,相由心生嘛。 一夜就这样优哉游哉的过去,第二天不见晨曦,依旧是灰蒙蒙的天气,楚天早早的起来开始赶路,沿着一条不知何时被人踩踏出来的山野小路蜿蜒而行,看到了一位腰悬长刀的年轻师兄在山野间遇上了一株品秩极高的灵草,满脸喜庆,然后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竟是又沉浸心神在四处寻找起来,好嘛,竟是将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当成探幽寻宝了,还看见两位师兄狭路相逢,自然不是同出一脉,然后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最后两人拼尽全力,一人在最后关头祭出保命阵盘,迅速被一道光茧包拢,空间一阵涟漪波动,消失不见,显然是放弃了角逐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另一人狠狠的抹了把脸上血污,朝地上吐了口血水,一屁股坐在地上调息吐纳,青云阁有规定,在任何一人厮杀半柱香内,除非本人应战,否则不得有人趁火打劫,想来也是公平起见的些许保障。楚天还在一处乱石横生的山谷下,看到了一位平日应该很是玉树临风的师兄,衣衫破败的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一路上楚天尽量隐匿身形,缓缓前行。 约莫小半天,便爬了龙门峰三分之一的高度。 中午时分,楚天才落在一株高大树梢上,正想取出一壶灵茶慢慢饮酌,一边观山看景,一边翻山而行,心神猛地一紧。 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脸色跟万年冰川不融化一般的清冷面庞出现在自己眼前。 楚天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无语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女,咧嘴道,“婉儿师姐,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虽说我长得帅了点,武道修为高了点,脾气好了点,前途大了点……不过我跟你说实话啊,我早就名草有主了,再说了,这要是被魏师兄知道了,还不得追杀我三千万里?!” 被楚天如此调戏,少女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脸色淡漠道,“不跟我交手也可以,不过你需要同我一起过阴阳阵。” “啥玩意!?” 楚天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少女,他还真没听说过阴阳阵是啥玩意,再说了,你这么大一个冰美人,还愁找不到为你冲锋陷阵的人? 少女看了眼半山腰处,淡声道:“内门为了保证最后的角逐和门内弟子平衡,在半山腰处设下了一座阴阳大阵,只有一男一女两人同时组队才能更顺利的通过,否则强行闯阵,即便是饕天也会身受重创,在接下来的角逐中实力大损。” 楚天瞪大眼睛,无语的看着眼前少女,“还有这种坑爹的关卡?” 姬婉儿秀眉微蹙,实在很难将传闻中那个杀伐果断的名誉弟子跟眼前这人重叠。 楚天摆了摆手,“行吧,不过你得先回答两个问题,第一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第二个,为什么非得找我啊?” 姬婉儿看了楚天一眼,伸出纤细双手,双手交错,缓缓打出一道灵诀,然后楚天就有一种想骂娘的冲动,只见自己袖中一只好似灵蝶般的冰晶幻影缓缓浮现,很快掠入她手中,随后她淡声道,“这一路上我观察过你,跟传闻很不一样,足够小心谨慎,虽然境界不算高,但实力应该不差。” 楚天叹息一声,心道自己竟然没发现,被这小娘们跟踪了一路,只是楚天很快就背脊一阵发凉,如果姬婉儿这小丫头片子是敌人…… 似乎看出了楚天的想法,少女摇头道,“放心,这是我们姬家的武道秘法,即便在我们姬家,也不过一手之数的人能修炼成功,极少有人会的。” 楚天突然问道,“姬师姐不怕我托你后退?” 少女回答很真实,点头道:“怕,所以你最好自己小心。” 楚天咧了咧嘴一脸的无奈,便决定不再说话。 虽然眼前少女一脸跟块千年不变的寒冰似得,那位峰主给出的评价,大概是说着小丫头片子是那种外冷内热的那种,可根据楚天的经验来看,天底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就没一个好说话的主,说多错多,反正是不管有没有道理,一旦说出来,就是都没有道理,那就不如沉默是金了。 楚天有些怀疑,当初说出这句流传千古话的那位前辈,是不是也在饱受摧残之后才有的人生感悟。 龙门峰,龙门峰,虽说不如元婴破龙门境那么危险,也真不是让人能省心的地儿,在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就要走到半山腰时,原本就漆黑的天幕上一道黑云骤然垂下,然后就是一道能刺瞎狗眼的雷电轰然炸响,噼里啪啦的在山头滚动,随后电闪雷鸣,四处炸裂声不断响起。 楚天缩了缩脑袋,落在少女眼里让后者忍不住皱眉,不禁怪异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你准备好了?” 姬婉儿看了楚天一眼,满是怀疑的问道。 楚天脸色尴尬,看了眼前方天空之下黑云下垂的恐怖景象,揉了揉脸颊,取出一枚灵纹阵盘拿在手里,深吸了口气道:“婉儿师妹尽管放心,我楚天一路能走到现在,别的不行,就是有两好,心态好,运气好!” 少女秀眉皱的更紧了些。 楚天挠了挠头,讪讪笑道:“要不婉儿师姐你看看能不能找到魏……嗯,看看能不能找到陈晨师兄,不然就是找到杨师兄也行,实在不行我在跟你一起试试。” 什么狗屁的阴阳阵,楚天才不信,难不成青云阁内门那些长老,还真有这种癖好,让外门男女弟子搭配过关?开什么玩笑,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实在不行就让青儿大小姐帮帮忙呗,若真是跟姬婉儿这小娘皮一起弄出来的动静大了些,将自家青儿大小姐吵醒了,这个锅谁来背? 所以楚天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知难而退。 楚天觉得之前跟柳侠徽那家伙在乾山城那几天,是真的不亏,这才多久,自己就能如此活灵活现的学以致用了。 少女看着楚天一脸无辜表情,愣了半晌,实在是当初听到的传闻,跟自己亲眼所见的家伙,相差太大了些,不要是那个传闻中差点搅起腥风血雨的名誉弟子,就是寻常东仙峰弟子,也不该如此不济事才对。 少女皱眉,楚天眼观鼻鼻观心,心想赶紧去找陈晨师兄他们才对。 姬婉儿沉默片刻,好像是有些吃不准,她正想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楚天也是下意识皱眉,好在不等楚天说话,少女便一把扯住楚天衣袖,正要隐匿身影,就听见一阵罡风呼啸声轰然而来。 少女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沉声道:“能走到此地的都不简单,你最好不要有所保留。” 不等她话音落下,便看见有两人快速飞掠而来,一人大袖黑袍,一人明黄劲衫,看到楚天两人后,相视一眼,直接向楚天冲去。 第359章 一刀 (ps:喜欢的兄弟给个收藏,谢谢了啊!) 看见两人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楚天也是一脸的郁闷,咋了,这是看着自己这边一人神桥六境一人神桥四境,好欺负,所以就连一点同门之谊的寒暄都没了? 咱们都是身为青云阁的武道天骄,不带这样的吧,好歹动手之前也都相互报上一番跟脚姓名,说几句请教之类的话才是。 对方两人,一人神桥六境,一人神桥七境,并且敢参加内门弟子选拔试炼,而且有资格参加,显然不是易于之辈。 说实在的,其实楚天在被姬婉儿找上门之前,还想着找一个神桥七境的人练练手来着,找一下自信。 毕竟自打来到青云阁,一路上的对手,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就一个姜昕还好说,剩下的不是司马晟民就是姜宇这种变态,一样的神桥七境,即便是压着境界跟自己打,也让楚天憋屈的一肚子闷气。 之前楚天就看见过两拨人的捉对厮杀,那就很有高人风范了,双方先是互报了一番姓名,然后说了一下自家传承的山头,再之后就是久仰大名种种传闻事迹的吹捧一番,然后才开始动手,虽说双方动起手来毫不含糊,但是打架之前的前言可是里子面子都有了,一番腾转挪移,灵罡激荡,灵宝狂轰乱炸,甚至不惜在其中来几下阴损手段,反正怎么能赢怎么来,看的楚天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打的那叫一个日月无光,在一方败落之后,胜出的那人来抱拳来一句承让,什么师兄果然名不虚传,还好师弟准备充足,险胜一招,以后有时间必定前往你家山头做客之类的话。 看看人家,那才是同门师兄该有的样子。 再看看你们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楚天一脸的憋屈。 因为来人明显是存了分而破之的想法,那名神桥七境的家伙直扑楚天,另外一名神桥六境的人挡在了姬婉儿身前,白痴都能看出来,这是打算先解决了楚天,再一起对付姬婉儿那小丫头了。 空中罡风呼啸,看见那名神桥七境的武道修士直扑楚天,姬婉儿微微皱眉,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阴险,她自信对付一个神桥六境的武道修士不在话下,可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能多长时间打过又是一回事,若自己不能尽快解决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楚天的下场得有多凄惨。 说实话,姬婉儿从来都不认为楚天能走到最后,毕竟参加内门弟子选拔的人连神桥九境的人都有,神桥七境神桥八境更是不在少数,楚天神桥四境战力再强,也只是神桥中期,跟神桥后期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光凭天资根骨就能弥补的,说句不好听的,一位神桥九境的武道修士,就是站着让楚天打,很大的可能也是楚天体内灵元先被消耗殆尽的局面。 若非自己迫不得已,她打死都不会跟在楚天身后。 “火浪漫天!” 阴沉空中顿时响起一声大喝,便看见那名神桥七境的家伙直接祭出一柄火焰翻滚的折扇,仿佛火海爆发一样,照亮了阴沉灰暗的空间,之后一道道波浪形的火纹疯狂向楚天涌去。 这一招哪怕不是对方的全力一击,估摸着也不会差了,光看在火浪的冲击下方圆数十丈的树木如被罡风席卷,齐齐断裂轰倒,就知道被正面卷在身上不会让人好受。 姬婉儿脸色大变,她早就想到了,能参加内门弟子选拔大赛的岂能有资质寻常之辈,那一层层凶猛火浪,就是她都很难轻松挡下来,何况是才刚刚踏足神桥四境的楚天。 “你大爷的,还真看得起小爷,上来就是这么厉害的一招……” 楚天看到第一波火浪向自己卷来,赶忙脚尖点地,脚下一道道流云倾泻之下,仓皇腾空而起,一脸愤懑的骂骂咧咧,眼看险险的躲避过去,下一道火浪随之而来,楚天赶忙再一个狼狈侧身,向另一侧冲去,接连十数道火浪过后,楚天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无语道:“师兄没有你这么不讲究的啊……就算要动手,得事先打个招呼吧。” 姬婉儿看见楚天一连串的狼狈逃窜,总算是险而又险的多比过去那一连串攻击,这才松了口气,便看见那个欠揍的家伙朝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好像是在炫耀说‘师姐咋样,我楚天先前的身姿是不是很风采绝伦……’ 姬婉儿狠狠的咬了咬牙,脸色如骄阳照耀下的冰山,惊艳的让人背脊发凉,然后就看见她双手骤然合拢一起,眉心一道若冰山的灵印缓缓浮现,周身灵韵流转之际,更是有丝丝缕缕的荧光环绕不断,跟之前那只灵蝶如出一撤,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谪落凡尘的冰晶仙子。 不得不承认,美不胜收。 楚天见那名臭不要脸的神桥七境没继续出手,便抬手扣了扣鼻孔,心道你这家伙没高人风范,我楚天总不能也跟着没半点风骨不是,揉了揉鼻子后,一脚缓缓后侧,摆出一个看上去就很拉风的拳架,之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在下东仙峰弟子楚钱,师兄请出招!” 另一侧,被楚天憋出一肚子内火的少女终于爆发,拦住去路的青年男子顿时一脸苦的不行,只见姬婉儿好似被人踩中了尾巴的小野猫一样,一鼓作气,直接将自己的气势提到了最顶峰,接着就是一道数十丈的巨大冰山向那年轻男子冲撞而去。 冰山四周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不断向四周激荡,所过之处,山石树木先是尽数冰封,然后砰然皲裂,化为虚无,连冰渣子都不剩,就是楚天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让楚天不禁更是感叹,果真是唯小人和女子不能招惹。 姬婉儿双手灵诀不断打出,空中冰晶齐齐激射,不是冰山势如劈竹的横冲直撞,便是万千冰锤的见缝插针,或者天地冰封一般的恐怖武道术法。 眼看拦住姬婉儿的那名师弟就要败落,站在楚天对面的男子终于不再犹豫,身形一闪,手中火焰折扇直接祭出,化作一条火龙向楚天冲撞而来。 神桥七境,虽说才只是刚刚踏足神桥后期,但是跟之前六境依旧有鸿沟一般的差距,何况楚天才是一个刚刚踏足神桥四境的家伙。 很显然,这名神桥七境的武道修士不打算再给楚天任何喘息的机会,否则一旦自己那位师弟被姬婉儿逼出此地,他自己并没有把握轻松拿下姬婉儿。 “楚天你坚持住就好,等我解决了这个不要脸的小人……” 姬婉儿一脸愤怒,手上攻势更是恐怖,天底下只有她姬婉儿算计别人的时候,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算计过了? 看见姬婉儿在这么疯狂的攻势下还能出声提醒自己,楚天一脸的佩服,倒是楚天对面的年轻男子,神色一怔,显然这才认出楚天便是东仙峰那个声名鹊起的名誉弟子,只是他阴沉一笑,就算是名誉弟子又如何,在真正的修为境界面前,再强大的天资也不够看。 楚天看着对面向自己扑杀而来的年轻男子,无语的揉了揉眉心,心道姬大师姐你可真是好心会办事,没事帮着自己报啥玩意儿的名字啊,这下好了,对方先前还只是出手有些凌厉,眼下都有些杀机了。 楚天叹了口气,自己走都走到这一步了,被逼的坠入修罗杀道,咋还这么不依不饶,看来一直当好人也不是个事,有些人天生不长记性,有的人天生不知道痛,既然如此,自己身为青云弟子,不为宗门正本清源略尽一份绵薄之力,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了。 楚天想了想,要不就显露一下峥嵘,将这龙门峰掀他个底朝天? 楚天觉得这个可以,然后嘴角就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神桥七境,武道境界是不错,灵元气势也不差,可惜了,终究只是跟姜昕那家伙一线的货色,就算是在跟沈文一战之前,楚天觉得自己找这种人厮杀,都有点拿不出手,如今气象比那会儿更胜一筹,自己不去找你们麻烦,你们偏偏往自己身上撞,干啥咧这是? 看到楚天嘴角流露的讥笑,年轻男子心神一变,只是他全力一击,早已来不及收手,一想到楚天才刚刚神桥四境,底气就更足了几分。 楚天眯眼看着那条火龙掠过在空中留下大片浪潮涟漪的折扇,原本想要学柳侠徽扮猪吃虎的灵元气机不再有任何拘束,一身浩瀚磅礴灵罡,好似与天空黑云遥相呼应,在楚天周身不断跌宕起伏,最终凝成一座方圆十数丈的雷池。 楚天神色自若,站在一块巨大青石上,一手负后,一手手掌向下,有一柄火红短刀缓缓流转,轻轻颤鸣。 就在年轻男子身前火龙距离楚天只有一丈之际,他脸上露出一抹阴深冷笑,姬婉儿身躯微微一颤,脸色惨白,她对面那名年轻男子扯了扯嘴角,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便看到那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低垂右手忽然抬起。 手掌之中,一道比火焰更炽烈的刀罡,刹那绽放出绚烂光华。 像是阴沉山林被烈日照耀,四面八方的灵韵疯狂向楚天手心那一道光华卷去。 一瞬即像是永恒。 那名闻名之后对楚天流露出一丝杀机的年轻男子,双目猛然大睁,肝胆欲裂。 然后他来不及祭出那枚离开此地的阵盘,身前火龙与那道璀璨刀罡轰然相撞。 数十息后。 光华消散。 已不见年轻男子身影。 空中唯有一袭青衫,随风飘摇。 第360章 有人求死不过一线 山林之中,没有什么荡气回肠的捉对厮杀,没有什么险象环生的生死一刻,在姬婉儿两人眼里,只有一道刀罡,如天地一线出现的刹那倾斜,然后就再没了然后,方圆数百丈内,所有山石林木皆被一刀斩断,青云外门神桥七境的天之骄子,更是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然后姬婉儿和另外那名年轻人,就听见了此生难以忘记萦绕在耳畔的那句话,“还是柳前辈的话精辟,天底下的死法千万种,唯独你这种求死的人,没得救。” 话不长,也不难理解,那位打算以风雷之势打杀楚天的年轻人,在那一刀下,已经魂飞魄散。 楚天转过头,笑望向那个被姬婉儿一番狂轰乱炸狼狈不堪的年轻男子,微笑道,“怎么,是你自己滚出此地,还是要我动手。” 然后就看见那个年轻人,裆下有一片浑浊液体流淌而出,浑身颤抖取出那枚灵纹阵盘,颤颤悠悠激发之后,身影蓦然消失不见。 站在一旁的姬婉儿脸色古怪,直到这一刻,她才相信听到的那些传闻,绝无半点虚言。 楚天瞥了眼掉在地上的一枚戒指,应当是先前那年轻人临死之前,除了把柄火红折扇,身上留下的唯一物件,没猜错的话,是一件须弥灵宝了,楚天很不客气的将折扇和戒指收入囊中,眉开眼笑的念叨了一句‘好一个杀人越活金腰带’,让姬婉儿背脊一阵发凉。 楚天看着怔在原地的少女,眉宇一挑,笑问道:“怎么,姬师姐你不是被先前那小白脸吓傻了吧。” 少女看着楚天,沉默不语。 然后她就听见那个让自己不敢相信的年轻人,叹息一声:“木秀于林,也很是无奈啊,你们都以为我想?” 他微微顿了顿,很快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脸上无奈一扫而光,眉飞色舞道,“不得不说,还是姬师姐你的眼光好,没有被我的外表所蒙蔽,透过外表看本质,一大早就看出了我的内秀于心,绝非常人,不怎怎么可能选择跟我一起爬上这座小山头看日出,对不对……” 楚天竖起大拇指,对少女赞叹道,“姬师姐你厉害的!” 看见楚天瞬间变脸,如此一副破皮无赖不要脸模样,原本对楚天才有的一丝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她皱了皱眉,冷声道,“有意思?” 这次倒是轮到楚天发愣了,看着一脸愠怒的少女,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哪儿说错了,难不成自己这一举两得夸自己两句都不行?关键是我也没厚此薄彼呀,不是也夸你了? 楚天只得揉了揉眉心,不再说话。 娘的,谁愿意跟娘们打交道谁来,本公子我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 见楚天不再说话,姬婉儿皱了皱眉,沉默半晌,望向那边山石不见只剩下一道百丈沟壑的地方,淡声道:“一定要杀了先前那人?” 楚天瞥了少女一眼,依旧修炼自己的闭口禅。 不料姬婉儿顿时怒气冲冲,满脸杀意,死死盯着楚天。 楚天看着少女笑了笑,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姬师姐跟陆燕师姐熟悉?” 姬婉儿皱了皱眉。 楚天笑道,“若是熟悉的话,陆师姐没跟你说过,在砥砺峰后山那会,她对我露出了点杀机,就差点再也没能走出砥砺峰?” 姬婉儿冰冷脸颊顿时阴沉如水,沉声道:“你敢?” 楚天一脸的不以为意,“姬师姐若是觉得我不敢,大可以试试的,虽然我一般很少对女人出手。” 姬婉儿深吸了口气,“因为那人先前动了杀心?” 其实是心知肚明。 不过姬婉儿并不知道,她所谓的心知肚明,其实在楚天这真的并不清楚,就像有些时候亲眼所见亲耳朵听都未必是真。 楚天看了眼前方不算灵纹禁制的涟漪屏障,想来便是姬婉儿之前所说的阴阳阵,自顾向前走去,淡声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用在武道登高和人心细微处,都有用,就是用在你所看到的真相面前,也不假,所以姬师姐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自己搁在心里慢慢琢磨就是了,没必要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未必是真的,是对的。” 楚天自然不会跟姬婉儿说,他先前之所以直接下杀手,除了那人所流露出来的杀机之外,还有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心境上的变化,更不会说如今的楚天,武道根祇,其实在修罗杀道四个字上,以及自己在那一瞬都忍不住的那份杀意,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单纯的理所当然,不管看起来再大义凛然的理所当然,一旦细致推敲后,都会发现更深处的蛛丝马迹,这些话楚天心知肚明,姬婉儿这位打小在青云阁的天之骄女,不说永远不会知道明白,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清楚。 天底下有没有真正的光风霁月?曾说出开万世太平的那位上古圣人,难道心里就没有存过一点的万世留名?哪怕真没有,难道不是在为天地立命的同时,追求自身大道的极致? 如此说来,谁敢说在这份光风霁月后,就没有私欲,没有半分私欲衍生出来的贪念? 能成为上古圣人,细致推敲下尚且如此,何况楚天眼下杀一人。哪怕这种推敲有几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大胆。 看见楚天沉默不语,只是双手缓缓打出一道灵诀,姬婉儿也是负气一般站在远处,甚至忘了还在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忘了眼下很有可能风云变幻陷入未知危机的局面。 说实话,就事论事,姬婉儿对楚天并没有什么偏见,不管当初听到关于楚天的那些传闻如何骇人听闻,也不管自己看到的那个楚天多么名不副实,其实跟她的关系都不大,只不过正如陆不群所说,姬婉儿只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寻常少女,只是要强了些,再就是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承认,之所以看楚天哪哪不顺眼,还有一分眼前这家伙看待自己眼神淡漠的神态,就好比一位俊俏公子夜间路过俏寡妇门前,哪怕人家没那心思,可你若是连敲门都不敲,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说到底,天底下有几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被人喜欢,有几个女子不希望男人看待自己的眼神,都有那份炙热的光芒,哪怕对那个男人不喜欢,但是她对那个目光中的自己,还是很喜欢的。 当然,楚天也的确小看了这个叫姬婉儿的少女,虽说她年龄不大,但比起楚天来说并不小,不过是长得小巧了些而已,何况她小时就被青云许多长老亲口称赞聪明早慧,在她听到楚天那句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时候,其实她就以最远的线索猜测了一番,楚天之所以如此凌厉的杀人,之所以进入龙门峰后一开始那般的小心翼翼,与人相处时的那份玩世不恭,处处的伪装隐忍,很有可能与那些让人心惊的传闻有关,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不难,楚天一路走到现在,能在那些传闻的风波中活到现在,其中环环相扣的阴谋算计,暗藏其中的杀机,若是还能让这位名誉弟子没半点风声鹤唳,依旧处处与人坦诚相见,那才不合常理。 只不过正如楚天说的那句‘即便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也未必是真的’,姬婉儿这些猜测,有些对,却又不对,楚天的隐藏和隐忍,说是小心谨慎不假,可要说风声鹤唳,还真是半点都欠奉。 姬婉儿不说话。 楚天更不着急。 沉默是金嘛,金玉良言,字字珠玑。 少女突然看向楚天说道,“其实你不用杀了那个叫曹斌的人的。” 杀一个寻常的青云外门弟子,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哪次不死多少人,可那个叫曹斌的年轻人,姬婉儿还是有些印象的,是青云外门曹家的一名核心弟子,地位不低,对于楚天来说算不上大麻烦,但以后若是遇上什么事情,难免多一人一家一族落井下石,虽然不见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说债大不压身,可到底恶心人。 楚天依旧慢慢推演眼神灵纹大阵,不急不缓道:“有人求死,我楚天向来都不吝啬。” 姬婉儿便再次沉默不语。 其实楚天还有些话没说,先前那人对自己动杀机之时,楚天有过那么一瞬的顿滞,既是给那人的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的一个希望,只是那个人最后非但没收敛那股杀机,甚至还封禁了自己所有退路。 经历过两次身边亲人的生死别离,楚天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所以他并不想快意杀人。 陈晨大哥的死,对于楚天来说虽然成为了那份修罗杀意抬头的最后一线推力,何尝不是在心底留下了一条底线,一条如柳侠徽所说的底线,天底下的人,只有自己一心求死,不然没有谁是该死的。 可你既然求死,那便怪不得谁了。 继续一阵沉默。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随着楚天最后一道灵诀打出,眼前涟漪屏障陡然分裂开一道巨大沟壑来,楚天下意识嘿嘿一笑,心道小爷还是很厉害的嘛,区区一道灵纹屏障而已,还什么阴阳阵,狗屁不是。 姬婉儿看着眼前蓦然出现的天地屏障,愕然咋舌,心里愤懑顿时消散,不敢相信的看向那个一脸小人得志的家伙。 楚天看少女一脸见鬼了的模样,撇了撇嘴,懒得跟这位姬大师姐瞎掰扯,自顾向山顶走去。 姬婉儿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怒声道,“喂,等等我。” 第361章 姬婉儿 莫名其妙被一个丫头片子跟在身后,楚天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浑身的不自在,走了半晌,楚天突然一个猛然停步,然后转身一拳轰然递出。 结果不知是那丫头吓傻了,还是少女天真的以为楚天不会下手,就那么不闪不避的跟着驻足,直勾勾的盯着楚天,冷若万年不化寒冰的精致脸庞竟是带着些许无辜和怒意。 楚天神色古怪的看着少女,无奈笑道:“姬师姐,咱们真的不合适,虽然我知道自己长的玉树临风,人也是才高八斗,但是我更是有一胸凛然意气啊,就冲着魏师兄,我对你也得孑然一身……” 姬婉儿一咬牙,愠怒道,“不准跟我提那个登徒子。” “阿哩……” 楚天愣了愣,一脸的不明所以,魏然师兄平日看上去也算得上谦谦君子啊,咋就成登徒子了?莫非自己对那位实际上并没见过第二面的魏师兄有什么误解?嘿,就是说嘛,外表都是假象,第一印象害死个人,只是楚天很快就叹息一声,“就算没有……额,就算没有那位师兄,咱们也不合适的……” 不等楚天说完,姬婉儿就一脸古怪的看着楚天,让楚天直贼娘的浑身发毛,只看见她双眸米成月牙儿,破天荒露出一抹笑容,“你不行?” “放你个屁……老子我像是不行的人?” 自家青儿大小姐都没这样欺负过人,你个小丫头片子。 姬婉儿满脸的不以为意,撇了撇嘴,看向楚天的目光满是复杂。 楚天咬牙切齿。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楚天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少女,问道,“姬师姐,你也快有三十了吧,搁在山下,都说三十而立,也是该找个道侣了。” 果然,听见这句话,少女顿时杀气腾腾起来,眯起眼死死的盯着楚天。 楚天一脸黯然的叹息一声,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少女身上打量了一番,尤其是目光看到胸口那两团只是如豆蔻少女初具规模的山峦,满是怜悯道,“也不怪姬师姐你,这女人啊,这方面跟武道根骨天资是一样样的,有些天生就注定的,人力很难去改变……” 楚天话锋一转,点头道,“不过我觉得姬师姐你这样就挺好,真的,不骗你,小巧如碧玉,加上你这身气质,跟那天仙下凡一个样。” 姬婉儿呦呵一声,一改之前那种面如万年冰山的面孔,竟是带着让人说不出意味的微笑,就那么笑眯眯的盯着楚天,秀眉轻挑,问道:“是嘛?” 感受到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机,楚天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认真道:“千真万确,我楚真从来不说假话,一口唾沫一个坑,比真金白银的千真万确还要真。” 姬婉儿满脸惊奇的盯着这个年轻人,觉得没天生的女儿身真是屈才了,这份变脸,比那女大十八变的女子还来得自然,讥笑道:“先前不还是叫楚钱来着?” 楚天抬手打了个响指,抬手从地上拔起一块巨石,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手腕一抖,嗖一下便飞了出去,远处有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响起,然后消失不见,依旧面不改色道:“是啊,姬师姐你可能还不清楚,我爹给我取的名字叫楚天,觉得天高任我踩在脚底下,通俗还霸气,我娘亲给我取得名字叫楚真,说是求真之意,不管是做人还是武道登高,都讨喜,可是我自己喜欢钱嘛,所以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楚钱,所以我觉得这三个名字都很好,都算是我的真名也不错。” 姬婉儿目光瞥向巨石落地的那个方向,感慨道,“原来传闻果然都不可尽信。” 楚天一脸的震惊之色,看着眼前年纪不小长相不大的少女,问道:“不会吧,这年月连自己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你还相信那些个风言风语的传言?” 姬婉儿冷笑一声,她突然脸色一变,升起一抹人面桃花的温婉笑意,让楚天直接打了个寒颤,莫不是倾城那娘们附体? 只是下一刻少女的反映,更是让楚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只见那冰冷少女脸上温婉一笑,继而楚楚可怜道,“楚师弟,咱们是不是同出一脉的亲师姐弟?” 楚天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然后姬婉儿便缓缓走到楚天身前,踮起脚跟近乎趴在楚天耳畔,声音轻柔道,“楚师弟难道就没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楚天僵硬在地,那入鼻馨香差点没让楚天直接坠入美人怀里,好在不等他反映,心湖上便想起一道咬牙切齿的愠怒呻吟,姬婉儿便看见那个一刀斩杀神桥七境的家伙一个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脸庞更是一阵不自然的扭曲,一连串退后十数步,这才一脸杀意腾腾的盯着自己。 姬婉儿捧腹大笑,眉眼一挑,轻声道,“没关系,你要是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直说就是,虽然我知道一般男子很少将真心的喜欢挂在嘴边,就像魏然那登徒子……” 她温柔一笑,“不过换成是楚师弟你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楚天顿时勃然大怒,沉声道:“姬师姐不要开玩笑,不然我可真不介意辣手摧花的。” 姬婉儿微微一怔,饶是有些心理准备,还是一脸诧异,至于吗? 见楚天不像是开玩笑,姬婉儿脸上笑意才转而恢复正常,她列咧嘴,瞥了眼楚天,淡声道:“真不是个男人,见着我这么个大美人不说贼胆,连贼心都不敢有。” 然后她故意挺了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嗓音不大,略显清冷道:“一会帮我杀两个人,作为交换,登上山顶我不会与你交手,有必要会帮你挡住一些麻烦。” 楚天皱了皱眉,“你们女人都这样,还是姬师姐你早就有预谋?” 她瞥了楚天一眼,“以前觉得你那些传闻名不副实,这才好奇想要亲眼看看,至于预谋……也跟我无关,回去自己问倾城长老去。” 姬婉儿一挑眉,向楚天笑道,“楚师弟真给了我不少意外之喜。” 楚天扯了扯嘴角。 姬婉儿也就不再落井下石,依旧是那副万年化的寒冰神色。 继续向龙门峰山巅走去。 一道天雷般的落雷砸落在山巅,整座山峰都是灵罡四处席卷的恐怖画面,姬婉儿突然说道,“一会我们会前往一座叫‘枯木崖’的地方,那边有不少妖兽出没,除此之外,枯木崖还孕育有一株‘五行木’,至于接下来要杀的那两人,实际身份是大秦王朝插入青云阁的人,目的就是为了那株‘五行木’而来,一旦被他们悄无声息的得手,便能打破我们青云天下的气运壁障,好比在湖中打开一道缺口,让此方天地的气运出现泄漏。” 楚天皱眉看向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少女。 似乎知道楚天心中疑惑,她继续说道:“青云阁不止是有大秦王朝的人,更有其余七十二宗门安插进来的一些眼线,实际上很复杂,一旦将此事声张出去,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为何大秦王朝的人会知道那株‘五行木’的事情,因为当初在大秦王朝建立之时,便在朝仙峰留下了一座气运碑,这才冥冥之中有所感应。” 楚天问道,“为什么是你和我?” 姬婉儿难得有些感慨,“你以为我想趟这趟浑水?一般人去触碰那株‘五行木’,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触碰天道逆鳞,一个不小心便是煌煌天道压身,身死道消永不超生的局面。” 姬婉儿不再多说,面容依旧清冷。 楚天点点头,“就只有这些,没别的了?” 姬婉儿神色一变,再次笑眯起眼,“你还想要什么别的?觉得两个大秦王朝的人不够你杀的?或者说是觉得师姐我长得其实也挺漂亮……” 楚天赶忙摆手,苦笑着看向这少女,突然问道,“姬师姐你跟倾城那娘们是什么关系?” 少女挑了挑眉,敢这样称呼倾城长老,她倒是第一次见到,淡声道,“没什么关系,就是传授了我一些武道术法,作为交易,让我来走这一趟,原本此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炼的另外一人,应该是那个被你废掉的姜昕。” 楚天无奈的笑了笑。 周围气息狂躁阴沉,两人慢慢向枯木崖走去,路上偶尔遇着一些惨烈厮杀在一起的青云弟子,也是远远的绕开。 估摸着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楚天看了眼面色重新如寒霜的女子,这一刻,楚天觉得眼前看似少女的师姐,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哪怕不如倾城那娘们一般能算计人心,也不会差了,退一步来讲,身为云海姬家弟子,若是一个简单的柔弱女子,能自己从青云外门开始攀爬,凭借自己的力量不不登高成为内门弟子? 不用想,楚天心中的答案也是不会。 在楚天眼里,大抵上青云门下的那些豪阀子弟,愿意凭借自己的实力步步登高,基本上就两种人,一种可以定义为武痴,从来不仰慕和推崇依靠家族得来的煊赫身份,我既登武道,便唯有一双拳头,不管遇到什么事,大不了一拳解决,如大口饮烈酒,大快人心,另外一种,心思缜密,以洞察人心,算无遗策为根本,拳头为助力,总有一天自己会高坐云端上,俯视天地人间,这叫姬婉儿的女子,显然属于后者,楚天甚至不可否认,后者要比前者更让人感到可怕,只是不可置否的是,前者活的更潇洒简单。 不过有一点,这两种人的目标所在,皆是武道巅峰,心道之宽,足以让人心生敬佩敬畏。 楚天突然转头看向少女,问道:“姬师姐为什么要成为东仙峰弟子?” 姬婉儿面不改色,“明知故问?” 楚天笑道:“就是想要验证一下而已,姬师姐若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 姬婉儿缓缓道,“因为我觉得真正的强者,是高处可坐在云海俯瞰人间,低处是行走山下人间嬉戏,但是在云海峰,我没有机会亲眼去看去想。” 楚天哀叹一声,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叫魏然的师兄,很难想象,这种女子以后会为那个男子坠落凡尘。 第362章 杀人和问心 枯木崖位于龙门峰半山腰处,在姬婉儿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便穿过数十里山林泥沼来到一片枯木林中。 天空中,本就阴沉晦暗的空间更是多出一种阴深缭绕的寒气,头顶云雾也好似横压在城头的厚重黑云,仿佛被阴深鬼气笼罩了整片天地,楚天微微皱眉,看向走在自己前边的娇俏身影,问道:“距离枯木崖还多远?” 可能因为也是第一次进入龙门峰,姬婉儿停下脚步,冰寒脸上同样可见神色凝重,她看了眼手上玉简地图,清冷道,“依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半柱香够了。” 楚天点点头。 按照姬婉儿说的,眼下这片山林,因为那株‘五行木’的存在,聚拢了浓厚天地气运不说,更是汲取了浓郁的生灵气韵,才使得方圆数十里树木枯萎,花草凋零,甚至于楚天能在姬婉儿脸上看到一丝担忧,显然此行并不是一件舒心容易的事情。 天空一阵雷鸣,楚天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心道难不成是青云阁那些家伙算准了的,天然迷障妖兽还不行,防着同门师兄的背后捅刀,还得应付这直贼娘的鬼天气。 拿手中狭刀拨开挡在前面的一片枝叶,楚天皱眉道,“倾城那娘们传授了你一门武道术法,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来遭这份罪了?” 姬婉儿沉默不语,自顾向前走去。 突然一道破空声传来,楚天心神一紧。 便看见走在前面的娇小少女轻叱一声,双手并拢交错,顿时阴沉晦暗的空间有一层细密冰锥凝聚生成,随后便看见十数条背脊如有血红冰晶连贯的青蛇被钉入周围枯木之上,一滴滴墨绿色涎液从蛇口中慢慢滴落。 姬婉儿从裙袖中取出一枚琉璃色精致瓷瓶,小心翼翼收集一些涎液后,看向楚天道:“这是此地特有的一种妖兽,叫七步蛇,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这种蛇的涎液中蕴含剧毒,即便是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被咬中,只需走出七步的时间,体内灵元被毒液尽数吞噬,死于非命。” 楚天有些愕然,看着那十数条被定在枝干上的细小青蛇,问道,“你怎么知道?” 姬婉儿看待白痴一样瞥了楚天一眼,“自然是来之前特意查询过此地详细。” 被眼前少女鄙夷自己的见识短浅,楚天也浑然不在意,咧咧嘴道,“就是几条连玄阶都没有的妖兽,我站着让它们咬,估摸着就是绷断牙齿都咬不动。” 姬婉儿呵呵一笑,“要不你试试?” 楚天讪讪笑道,“那还是算了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哪有明知道危险,还以身犯险的道理。” 姬婉儿讥笑道,“好一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楚真师弟真是没有一句假话。” 楚天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胸脯,点头道,“那是。” 姬婉儿便不再言语,只是她刚站直身,好似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按照倾城长老跟我的说法,你楚天杀人其实是很讲究一个心定的,也就是你每一次杀人,都是因为那个人很不幸能踩中你心里的该死二字,我就很好奇,一会咱们要杀的大秦王朝那两个人,仅仅因为不是真正的青云阁弟子,你就会真的动手?不会磨损自己的道心?” 楚天沉默片刻,看向站在前面的娇小少女,没有直接回答。 心定,这倒是楚天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只是姬婉儿看似的一句无心之言,让楚天心情有些沉重,说句最通俗易懂的话,这便是楚天眼下最要命的症结所在,若是在青云问道崖之前,凭借楚天自身心道根本,的确事事都在追求心定二字,可天底下的事情,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哪有真正站住脚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楚天平日顺心而行,不易察觉这些牛角尖,可要想走到最高处,难免就会陷入这一步所谓的问心局,与我楚天来说是对的,与我楚天自身之外来说难道也是对的?既然不对,那我楚天这种杀人的心定,跟那些嗜杀成性的魔头,还有何区别?一样的尊崇本心,一样的与天地相悖。或许正因如此,楚天才会有血岩山一行,才会如今走入修罗杀道,只是两种本性的极端而已,姬鞅可能也是在求他心底的那份中正平和。 姬婉儿见楚天神色凝重,也是微微皱眉,难不成自己随便的一句话,就这么难回答? 她下意识学楚天咧了咧嘴,“不想说就算了。” 楚天摇头道,“不是不想说,是不好说。” 姬婉儿更是一脸无语的看着楚天,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原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至于如此婆婆妈妈? 楚天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我之前杀的那人,该不该死?” 姬婉儿翻了个白眼道,“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自然该死,别人都要杀我了,我还手下留情,我傻啊。” 她冷笑道,“我姬婉儿可没这么好心。” 楚天又问道,“若是他没有动那份杀心呢?” 姬婉儿想都没想,“看我心情,若我当时心情好,放他一马也无所谓,至于事后的麻烦,到时候再说,若我心情不好,直接打杀了便是。” 楚天一脸的羡慕,叹了口气,“所以我很羡慕姬师姐你们这样的人。” 姬婉儿讥讽道,“你自己钻牛角尖,怪谁?” 楚天缓缓道,“的确是,不怪谁。” 楚天伸出手掌,翻转了一下,“以前我的确不是很好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应该比较好回答了,虽然知道和做到依旧有很大差池,的确会磨损我的道心,但是磨损道心不见得就是背道而驰,打个比方,就好比天地有阴阳两面,阴阳相济,才能中正平和,之前我会顾忌这么多,最大的原因是与自身经历和武道传承有关系,因为我太不想,也太不愿,让他们失望,因为自己知道那种伤心的感觉,所以就想的很多,步步都走的很高,但如此一来,便会陷入刘广师兄所说的凌虚蹈空,虚高太多,难免也就心境不稳,因为那条路更像是上古佛门佛子和道门道童的转世瞬间悟道,而我楚天显然没那个本事,也就一直忽视了天底下的大规矩,是从一草一木一个人搭建起来的,归根结底,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逃不开一个起于累土,那么我就没必要现在去想那么多,之前那人,第一个该死是对我动了杀心,从一个寻常人的角度来说,他便该死,第二个该死,是我在杀他之前,已经为他留了一线余地,可他却封住了我所有的退路,那便是真的自己求死了,就算是今日不死,也只是没遇到比他更厉害的人,早晚还是个死字。至于我们接下来要遇到的那两人,因为他们会拦住我今后的武道登高,不能说对错,就像是有些人,私底下再如何仰慕敬佩,但是如同两军对战各为其主,除了生死相互向,还能如何?这便是我之前的大规矩覆盖了个人的小规矩,无关对错,那么杀人也就顺理成章了。” 楚天呵呵一笑,“在从问道峰走下来之前,我是不敢说这种话的,因为一个不小心,就真的会道心崩塌,生死,善恶,对错,跟天底下千万年的武道传承,从来都没有一个天经地义亘古不变的真理,一个好人被逼迫入绝境,心中杀性大起,方圆百里血流成河,未必就是错的,天地人心,都得看看才行。” 说到这,楚天平日不愿细想的一些心结,好似顿时拨开了一层云雾,好像这才体会到刘广和姬鞅跟自己所说的好好享受这份顺其心性的为所欲为。 楚天最后抬头望向天空阴沉黑云,“福祸无门唯人是招,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所以行走山河,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既然选择了成为别人的眼线来到青云阁,那在当初就应该想到了最后所有可能的下场,死了也就死了,真怪不得别人,同样,我楚天也是一个道理。” 姬婉儿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年轻人。 实在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这家伙竟能扯出这么一通道理来,“你想这么多,不累?” 楚天摇了摇头,微笑道:“姬师姐你平时一直板着脸,不累?” 少女一张脸便顿时阴沉起来。 这混蛋是真不会跟女人聊天。 楚天呵呵一笑,“一开始自然类,习惯了自然也就不累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习惯成自然。” “再说了,说句不好听的,咱们现在都是青云阁和大秦王朝眼里的蝼蚁,也就是风云大势之下的棋子,看似东奔西跑的劳心劳力,累得不行,但是你知道那些下棋的人,就不累?依我看,比我们要累多了,跟我们一样,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要看天底下的这么多人,想着每一步怎么落子,算计着如何能获利最大,还得防范着背后有没有天灾人祸的陷阱,想着会不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姬婉儿破天荒点了点头,觉得好像真有那么一些道理。 楚天笑呵呵跟着点头,“怎么样,这样一想,好像凡事都对也不对,那么我说的话,是不是句句为真,千真万确的真?” 姬婉儿有些哑口无言。 姬婉儿一脸愤懑,憋得不行,正要说你这分明就是诡辩,便看家楚天突然皱眉,快速向前方掠去。 第363章 一剑过后 看见楚天脸色瞬间凝重,姬婉儿心里也是一紧,在楚天一刀斩杀那名神桥七境的家伙之后,她就清楚传闻中的那个楚天一点不假,甚至真正实力只会更强,因此在楚天向前疾掠第一时间便随之跟上,沉声问道,“怎么了?” 楚天脚步不停,只是直直向前掠去,“是杨坚师兄他们,遇到了些麻烦。” “杨坚他们?” 姬婉儿皱眉头,哪怕短短一瞬他们已向前疾掠了数千丈,她仍旧没发现半点异样,这让姬婉儿心里有些震惊,楚天真的只是神桥四境?要知道她神桥六境修为,比任何神桥七境的武道修士都不会差半点。 楚天并没有回答,身形更是快了些。 见楚天沉默不言,身影迅猛前掠,姬婉儿就知道杨师兄几人的处境不会很好,也是直直跟在楚天身后向远处掠去。 十数里路程,在两人脚下转瞬而逝,楚天一脚重重落在一颗高大枯木上,足有三人合抱的巨大枯木,顿时发出一阵沉闷哄响,无数枯枝簌簌震落。 楚天深吸了口气,总算是没来晚,杨坚两人伤势不重,只是在十数头妖兽围攻下,体内灵元已是油尽灯枯的境地。 对于杨坚,楚天印象一直不错,有些沉默寡言,但是身上蕴含一种出身贫寒而不屈的凛然正气。 当初从砥砺峰出来后,楚天前往东仙峰拜见陆不群之前,杨坚曾亲自找过楚天一次,虽说只是短短一个时辰交谈,却让楚天对杨坚此人很是认可,不止是半个同道中人的那种认可,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和羡慕。 当初杨坚找到楚天的第一句话,便是‘多谢楚师弟让杨某正心明道’。 楚天自然一头雾水。 杨坚便说了当年游历山河之时的所见所闻,对于姜昕此人的所作所为,以及对青云阁的诸多认识,有悲愤,有失望,有向往,有希望,有这个世道不该如此的黯然,有自己如何才能奋发勃起问一问天地何为正道的慷慨愁绪。 杨坚自然没有隐匿自己看到那桩惨案后的所作所为,隐忍吞声,只是说心有内疚,心道不平,却只能如此。 对世间生存的无奈,让楚天也叹息的同时,看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一丝燎原之火。 正因如此,楚天才会对杨坚说出那句,‘能心存恻隐之心,明知不可为而留得青山在,本就是一条很对的做法,天底下慷慨赴死固然气壮山河,值得敬佩,却不见值得效仿,因为天底下的事情从来都不简单,有人慷慨赴死,才会有更多的不平而鸣,可有了隐忍勃发,才能有不平而鸣天下知’。 杨坚向楚天抱拳稽首而拜,不为师兄师弟,只为明道开阖。 也就是那次谈话,让楚天在真正的中正平和中,看到了那个中字,楚天更加笃定,天底下所有的大道,不止是自己的这一条,其实还有很多。 义气之争,不惜一死,有时候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有时候却不尽其然,所以当初走上东仙峰,见到陆不群之后,楚天对青云阁也重新有了一个新的定位。 有陆不群这样的人能成为东仙峰主,有杨坚这样的人能成为青云弟子,那么这个宗门,不管如何,善恶都不能一言以蔽之,所以楚天觉得这一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炼,除了自己必须成功,余下四人中,只有杨坚最不该失败。自然,这种人更不该死,至少不该现在死在这里。 甚至于楚天对于杨坚,还心存一定的私心,因为楚天冥冥之中,好像有种感觉,天底下多一个杨坚这样的人,自己将来的武道登顶,也就能更轻松一些。 姬婉儿看着脚下十数头浑身幽绿的枯木精魅,秀眉微蹙,正要说话,便看见楚天双腿微蜷,身形如箭矢直直向战场中心掠去。 “楚师弟……” 听到背后疾驰而来的风雷之声,杨坚暗自松了口气。 楚天向杨坚点点头,淡声道,“你们退后,这里交给我。” 杨坚之外,另外一名年轻男子早已跪倒在地上,半只胳膊呈现出一抹乌青之色,显然与十数头枯木精魅厮杀之中中了剧毒。 杨坚点点头,沉声道:“楚师弟小心,这些枯木精魅品阶不高,却极为迅捷,并且能在攻伐之时隐匿身形,体内毒液更是棘手。” 哪怕清楚楚天的恐怖实力,杨坚依旧有些担心,只是看到紧随楚天身后而来的姬婉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见楚天根本没想着要自己帮忙,她秀眉微蹙,咧咧嘴,冷声道:“不需要我帮忙?” 楚天抬头看着那张一如既往的冰霜脸庞,白眼道:“不劳烦姬师姐了。” 杨坚正要说话,楚天笑着对他摆摆手。 只是下一刻,不止是杨坚两人,便是姬婉儿都再一次瞪大了双眼。 一座剑意激荡的雷池下,楚天一人负手而立,风雷呼啸,万千剑纹围拢在周身,如一线浪潮,直直向十数头枯木精魅撞去。 所过之处,不要说品阶本就不高的枯木精魅,便是数人合抱的巨大枯木,在万千剑纹纵横下,也直接化为漫天碎屑如泥沙在风暴中乱舞。 “好强……” 杨坚身边,那名神桥六境的年轻男子瞠目结舌,心中如有一万头曹尼马狂奔而过,能轻松破开他神桥六境护体灵罡的毒液箭矢,在那万千剑纹下,竟是如孙子碰上了爷爷,一瞬间便兵败如山倒,支离破碎。 杨坚也是呆呆的看着战场中心如屠戮场一般的剑纹风暴,即便他见识过楚天跟司马晟民那一战,也震惊的不行,这才多长时间,楚天的实力比当初强了十数倍不止。 “剑瀑!” 在冲杀过程中,楚天一手捏诀,一手从武魂法相中再次攫取一座通体璀璨的剑纹瀑布,那头通体有十数丈的枯木精魅顿时如撞剑山,刹那粉碎化成虚无。 不过山林中显然不止是那十数头枯木精魅那么简单,眼看方圆数百丈瞬间化为一片狼藉的沟壑纵横地,便有一株通体数十丈的高大枯木骤然活了过来,一条巨大枝干朽木逢春,很快化为鳞甲狰狞的碧绿手臂,朝着楚天头顶直直拍下。 已是达到了玄阶巅峰的枯木妖兽,这一巴掌下去,便是姬婉儿都脸色大变,她相信自己能挡住那恐怖一击,只是这一击过后,自己还能剩下几分力气,可就不好说了。 姬婉儿就要跃下枝头帮楚天挡下那妖兽倾力一击,却不料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让少女脸色瞬间大变,杀机四起,‘男人打架,女人躲后面看着就好’。 楚天脚下云巅步纵身倒掠而出,堪堪躲过那如一座山岳当头砸下的一击,只是即便如此,一手衣袖也是被罡风撕裂出一道巨大豁口。 楚天眯起双眸,咧嘴一笑。 这才有点样子嘛。 然后在姬婉儿的暴怒和杨坚两人的骇然目光中,楚天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将周身灵纹剑身收拢后,卷了卷双臂衣袖,就那么站在了那头巨大枯木精魅对面。 大如一座小型山岳,小如一方千仞石壁。 至于接下来会不会被那些毒液入体,楚天好似全不在意。 楚天想了想,觉得自己如此赤手空拳是不是不太好,便有模有样的从扳指中取出一根尚未炼化的青色竹笛,缓缓向前走去。 不再有剑气冲云霄的浩然气势,也不再有剑河倒卷天地势如破竹的锋芒。 好像就是一个寻常的神桥四境修士,只是面对一头玄阶巅峰妖兽,非但没半点惧意,反而很是轻松自然。 万物皆有灵,那么都说朽木不可雕也,是不是真的不可雕? 楚天有些好奇。 当初姜宇那家伙跟自己大言不惭,说出声之时聆听万物之声,楚天就想要问问这个疑问,只是双方之间的关系,那家伙显然不会跟自己解惑,眼下倒是可以试试。 楚天有些无奈,本事太多,的确让人头疼,就像自己是一刀让这株成精了的枯木灰飞烟灭,还是一剑让这头妖兽万箭穿心,或者是以灵纹大阵禁锢之后,在雷池中慢慢炼化,看看一株枯木如何汲取天地灵韵慢慢生灵的,再或者一拳云巅送它上天。 意外意外,有意外才会有惊喜。 楚天觉得下次见面真得好好的谢谢姜宇那家伙。 楚天呵呵一笑,姬婉儿眯起双眸,难不成被先前那一巴掌被拍成傻子了?杨坚也是深吸了口气,心神沉重,眼下可不是放松心弦砥砺武道的时候。 只是在几人震惊目光中,楚天眉心有光华一闪,青色竹笛横在身前,悠扬笛声响起,原本天地阴沉晦暗的光景,顿时绿意横生。 先是小桥流水,再是丝竹金石,继而骄阳当空,清风涤荡…… 只是一瞬间,以楚天为圆心,方圆数百丈,天地之间,都充满了一股股淡青色的悠扬笛音,似江河瀑布,缓缓流淌。 空间中,原本暴戾阴沉的枯木妖兽,顿时如陷幻境,定身不动,寂静无声。 楚天只觉得心弦如有一双无形手掌,轻轻拨弦,如醇酒入腹中,微微发烫,却没烈酒入喉的那种灼烧感。 姬婉儿瞪大双眸,死死盯着那个站在破败沟壑中的坚毅背影,明明只是站在那里,落在她眼中,好似不断腾转挪移,对着那头枯木妖兽不断出拳,或者出剑。 弹指之间,天地不断变化,一缕缕神意如寻常灵韵在空中激荡起水涡旋转。 数十息后,便看见楚天真身高高跃起,手中青色竹笛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柄青色长剑,双手举过头顶,笔直一线,直直劈下。 长剑剑身激荡出一条数十丈剑罡弧度,随后一条凝聚成实质的剑虹,以楚天为起始,在千丈之内,一线而过。 一剑过后,天地间方圆千丈,不见枯木,唯有沟壑。 沟壑虚空,有一人手握长剑,大袖飘摇,猎猎作响。 第364章 天塌有人扛,与我何干 一剑过后,天地寂静。 杨坚嘴角微动,站在他身后的那名年轻男子目瞪口呆,原本以为自己作为金石峰外门后辈第一人,虽说不善攻伐,在所有选拔试炼的弟子中,也得是排在前面的存在,不说别人,自己认识的这位杨坚师兄,在他眼中,绝对算是最厉害的那种武道天骄,就是比起青云外门中的前十人,也不会差太多,可眼下亲眼看到了楚天轻松打杀十数头枯木妖,方圆数百丈被夷为平地,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就是站在远处树干上的姬婉儿,都是一脸呆滞,眼神有些恍惚。 姬婉儿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之前那一战,已大致上猜出了楚天的真实战力,眼下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被誉为名誉弟子的年轻人。 先不说之前那围拢周身的灵纹剑阵,就最后那一道剑虹,她怀疑自己能否完全接下来,何况那种让她这种旁观者都差点陷入其中的音律幻术神通,姬婉儿发现,自己和这个叫楚天的家伙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对这家伙的了解越少。 数十息过后,一阵寒风吹过,天地间那股宛若冬去春来的生发气象,才如被打破的一片七彩琉璃,化为一片片涟漪,缓缓消散,融于周围虚空阴深晦暗当中。 天地唯有那一袭青衫,悬空而立,周身散发出一道道光晕般的灵韵波动。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楚天这才稳住心神,暗叹好霸道的音律道韵,好一个万物有声。 虽然当初衍化汲取的音律道韵消耗大半,楚天倒是没觉得有半点可惜,在先前那一剑之前,楚天的的确确以武魂法相三重觉醒的境界,引起了一丝天地的共鸣,聆听到了那种玄妙的本源道韵,哪怕现在不能如寻常灵韵一般,汲取炼化成雷池剑阵融于武魂法相,楚天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找到办法。 楚天身形轻轻落回地面,笑道,“怎么,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杨师兄。” 杨坚深吸了口气,“多谢楚师弟相助。” 楚天哈哈一笑,“客气,本就是同脉,哪来的谢不谢的……” 楚天看向姬婉儿,笑道:“是不是姬师姐?!” 姬婉儿这才飘然落地,仍旧一脸的万年冰霜。 楚天咧咧嘴,谁还不知道谁。 这让楚天想起在砥砺峰遇着的那个名叫青梅的少女来,一样都是女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看看人家多讨人喜欢。 楚天突然记起一事,看向杨坚问道,“杨师兄,你们怎么没直接去往顶峰,跑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来了?” 杨坚一脸苦笑,“楚师弟还不知道吧,外门排名前十的那几个家伙,每人都组成了几个队伍,眼下正在峰顶四周肃清扫荡,外门七峰除了九玄峰和古椿峰的几人联手,其余人不是不敢登顶,便是已被扫荡出局,我跟金师兄也是一路逃到这里来的。” “这也行!?” 楚天一脸的无语,这好歹也是青云阁内门弟子选拔,还敢有人这么不要脸。 杨坚点头道,“这是青云阁默许的规则,只不过以往极少有这种情况出现,外门前十人暂时摒弃前嫌,共同出手,先将别人扫荡出局。” 说到这里,杨坚叹了口气,“陈晨师兄在这之前也已经出去了。” 楚天皱了皱眉。 对于他来说,这绝对算不上一个好消息,若那前十人只是暂时联手还好说,若是针对自己。 楚天不由的倒吸了口气。 以楚天眼下神桥四境修为,即便遇上那个叫饕天的家伙也不怕,可若十人联手,楚天可不认为自己神桥四境会有半分胜算,说句不好听的,若真是面临那种境地,能侥幸逃命就很不错。 沉默半晌,楚天看见那名站在楚天身后的年轻男子脸色恢复了些,说道,“我与姬师姐前往枯木崖还有些事情要做,杨师兄你们两人不如先在外面等着我们,若他们只是暂时联手,凭借我们四人的实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杨坚毫不犹豫点头道,“既然如此,楚师弟你们小心。” 身为东仙峰前几人,杨坚自然清楚姬婉儿的实力,同境之中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峰主当年甚至给出评价,若姬师妹能炼化一件品秩足够高的本命灵宝,便是跻身外门前十人都不无可能。 至于楚天,哪怕只是神桥四境,杨坚相信外门之中除了那十人,绝对没有人是楚天的对手,以他们四人,强行闯上龙门峰顶,的确不是什么问题。 名叫金石的年轻男子内心翻江倒海,原本以为只要谨慎些,凭借他的手段和以往积累下的口碑人缘,成为内门弟子不在话下,跟青云寻常山峰不同,金石峰具体说来并没有内外峰之分,只是弟子身份有内外两个不同的字。 跟杨坚两人告别后,楚天跟姬婉儿继续向枯木林深处走去,距离枯木崖最后十数里,便是楚天两人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根据姬婉儿的消息,此地除了那株‘五行木’,基本上已隔绝了天地生机,在枯木崖周围,甚至连天地灵韵都极其稀薄,可也正因为那株‘五行木’的存在,枯木崖周围盘踞有几头半步地阶的妖兽,也就是说一旦进入枯木崖范围,他们不但要防备那两名大秦王朝的武道修士,更要时时刻刻防备妖兽的偷袭,毕竟在那种灵韵禁绝之地,体内灵元消耗一些便少一些,没有足够时间恢复,一旦同妖兽厮杀动静过大,灵元消耗过多,再遇上那两个大秦王朝的人,不要说拿到‘五行木’,便是能活着走出枯木林都两说。 约莫又过了两柱香时间,楚天终于看到一座巨大的山崖出现在视野尽头,跟以往的石崖不同,那座石崖通体漆黑如墨,嶙峋乱石更像是腐朽枯木叠加在一起,呈现出一道龙抬头状。 不仅如此,在山崖底部,更是有十数个方圆十数丈的巨大洞窟,洞窟之中一片漆黑,一股股阴风从洞窟中吹出,十分骇人。 “这便是枯木崖?” 楚天看着前方诡异阴沉的黑色山崖,皱眉向姬婉儿问道。 姬婉儿点点头,只是不等她回话,便看见远处有两人快速掠来,楚天看了一眼,一人神桥七境,一人神桥八境,只是身上的气势,比起之前楚天斩杀的那人,明显强了不少。 两人很快就来到相距楚天不足三十丈处,为首那名神桥八境的武道修士,身穿一袭紧身短衫,腰悬雕龙玉佩,九爪金龙制式,金色龙爪下有一团团五彩祥云似水流淌,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凛然剑意,另外一人,一样的青布短衫,只是裸露的上半身肌肉虬壮,一看就不是易于说话之辈。 两人悬停在一株高大枯木上,为首那名神桥八境的人皱了皱眉,看向楚天,对着姬婉儿问道:“我很奇怪,你们青云阁既然要跟咱们大帝撕破脸皮,这里的‘五行木’可是关系你们青云阁的山水气运,就让你们两人前来?” 楚天站在一堆朽木枯枝上,觉得有些意思。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目前表面上的身份,还是青云阁弟子,竟是直接用上了‘你们青云阁’这种话,至于两人的修为实力,楚天没半点怀疑,哪怕都并未达到神桥巅峰,想来也不会比任何神桥境的武道修士差。 那紧身短衫男子想了想,“你们可能还不清楚,明乾山庄斩杀龙门护法长老,如今王朝京畿已有人向这边而来,不出意外,三日内便可抵达,或者说你们两人来这儿是来帮助我们的?” 倒不是短衫男子自负,他姚森虽说不是京畿姚家嫡系子弟,可在同辈之中,有几人能被他放在眼里,年仅二十四,便已是神桥八境,虽说平日在外门低调了些,极少有人见他全力出手,可在姚森眼里,外门七十二峰,除了所谓的前十人,就是第十一人,也不过尔尔。至于他敢孤身前来青云阁,实在是凭借他大秦王朝武府弟子的身份,即便是外门七十二峰峰主,也未必有那胆子对自己如何,一旦自己遭遇不测,无非是给大帝一个理由,出手镇压青云而已,以大博大,若他姚森赌赢了这一次,等回到大秦京畿,便是所谓的姚家嫡系弟子,算个什么东西? 姚森敢断言,一旦如此,他姚森在大秦京畿的地位,绝对不会比任何元婴境的那些老王八一样的供奉差,那么当初在家族看不起自己的那些人,还需要自己动手算账?家族那些见风使舵唯利是图的家伙,不知道如何? 姚森突然想起一事,据说东海锦绣城那边的姚家,好像在数百年前跟自己所在的京畿姚家有些牵连,那锦秀姚家当初便是京畿姚家的一道分脉,如今声势不小,似乎青云云海一脉那位金冠老人的关门弟子,便是锦秀姚家一个名叫姚钱的家伙,更有趣的是,那家伙还有个心道赤城的噱头。 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见一见,毕竟百年之前是一家人嘛。 姚森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两人,一男一女,女子神桥六境,模样不错,只不过不是他姚森喜欢的类型,至于那年轻男子,呵,才刚神桥四境,咋了,青云阁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果然,听闻姚森的话后,姬婉儿秀眉紧紧蹙了起来,对面那家伙虽说话不多,可其中的意思却值得推敲,京畿那边有元婴境强者前来青云阁,还是大张旗鼓的那种,不是青云妥协退让,便是真的会有一场撕破脸皮的大战,可若是后者,眼前这两个家伙会在暴露身份后,依旧选择进入此地? 只是姬婉儿很快就冷笑一声,就算是他玄煌大帝亲自前来,算什么?天塌了上边有人顶着,我姬婉儿要出手出拳,你两句话便拦得住? 楚天诧异的看着那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长不大的俏萝莉,暗自竖起大拇指,虽然没说话,可身上这股子老娘天下第一的气势,够味。 内冷外热,娇小玲珑,有那温柔似水,更有这暴躁似火,楚天算是服了,东仙峰这些个师姐们都是极品啊! 要知道天底下最经不起推敲的便是人心,换成一般人,面对那无关轻重的三言两语,极有可能想东想西,然后还没开始干架,便自己的心志先动摇起来,不过正因如此,那些人即便武道根骨再好,成就也高不到哪去。 姬婉儿冷笑一声,“对付你这种在我们青云阁藏头露尾的家伙,我姬婉儿一人就足够,倒是你,先前那些话,不会是外强中干怕了吧,若是如此,我劝你们自己滚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楚天挑了挑眉,笑着点头。 都有些喜欢这个心思难以揣度的……少女了。 不得不承认,少女性子使然,另一方面,云海一脉姬家,好歹也是青云阁四大家族之一,虽说不如姜家司马家那般强势,云海峰主也不是姬家的人,可到底千百年的底蕴在那,对于东玄东荒的大事大势,还是有些深入人心的了解。 青云四大家族之一,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别的不说,明面暗地里的元婴境强者加起来,不会少于双手之数才对,搁在东玄东荒之中,有谁敢轻视? 何况大秦这种以武道立国的王朝,可不同于山下世俗王朝,讲究那些什么清流高门,国之栋梁,娘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只要能让自身武道百尺竿头,别说什么狼子野心,就是一举推翻王朝统治,非但不会留下佞臣骂名,反而只会有那气冲云霄的豪情美谈。 何况寻常一个武道豪阀,溃败不难,但想要真正的覆灭,真不容易,若不能将所有强者一窝端,大可以试试一位或者几位藏头露尾的元婴境强者的报复。 既然如此,想要三言两语不战而胜,就难了。 姚森脸色阴沉,望向那个脸色清冷的少女,“看样子你们青云阁是真打算与大帝作对了?” 姚森身后,那名虬壮男子皱了皱眉,不耐道:“少爷跟一个娘们啰嗦干甚,待我直接打杀了便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能干架叨叨个屁。 汉子眯起眼睛,毫无顾忌的打量着姬婉儿,啧啧道:“少爷你不好这口,我这些年在青云阁可是憋的很,不然一会就给我了。” 姚森笑着点头。 少女对于虬壮男子的污秽言语置若罔闻,转头看向楚天道:“这算是他们求死?” 楚天点头道,“算是吧。” 虬壮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姚峰虽说只是神桥七境,可这一双手撕裂的神桥九境都不下一手之数,你一个小娘们跟老子说求死?这像个什么话,我姚峰是那种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哈哈,还真不是,他上前一步,转头看了姚森一眼,嗓音玩味道,“少爷,既然这小娘们如此不知好歹,我是真受不了了,青云阁不会教导弟子,让我来帮他们教教。” 话音落下,姬婉儿一脚猛然踏出,与对面虬壮男子几乎同时出手。 下一刻,原本死气沉沉的晦暗虚空,顿时如浪潮炸裂,灵罡翻滚。 第365章 事不过三可能一战 激战一触即发,清楚了楚天的真实战力,姬婉儿一出手就没有半分保留,在她身影前冲之时,眉心一抹光华绽放,随即头顶便有一道玲珑宝塔一般的冰晶法相猛然悬空,冰晶法相周围十数丈内,晦暗虚空尽数被一层寒霜笼罩,紧接着一道灵诀打出,凭空有数十道半月形的冰寒浪潮向虬壮男子激荡而去。 同样的神桥七境,虬壮男子的武道资质显然不差,面对看似毫无破绽的一层层冰寒浪潮,脚下直接踩踏出一连串罡步,眼花缭乱,不但是轻松躲过了那数十道半月寒潮,一手探出同时,便多了一条通体漆黑的棍棒,灵元灌注下,他手腕猛的一抖,漆黑棍棒上瞬间浮现出一道如墨水流淌的光华,于此同时,虬壮身躯上更是被一道墨色灵罡铠甲笼罩。 虽说嘴上轻挑讥讽,虬壮男子对姬婉儿可没半点轻视,能进入龙门峰参加内门弟子选拔试炼,本就没有简单的货色,何况是敢来此地阻碍他们的家伙。 姬婉儿面容冰寒,一道道冰寒浪潮被虬壮男子直接打散,仿佛那漆黑棍棒上蕴含一种当空烈日的炽热,每一次轰然相撞,都像是烙铁浸入冰水,恐怖的灵罡如那炸起的水浪,向四周疯狂席卷。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便腾转挪移变幻了数百次身形,不是同时冲撞向前,便是寒霜与黑色棍影的轰然相撞,双方之间,肉眼可见一道道雪白或漆黑的丝线,扭曲流转,汇聚一起后,让整个天地都变得极其诡异。 “冰瀑寒流!” “神魔一棍!” 空中,一声清冷呵斥与粗犷怒吼同时响起,然后空中以两人砥砺之地为边界,方圆百丈之内,如有天地开出一线,轰然倾斜崩塌,一面雪白浪潮似雪崩乱卷,一面漆黑如江水疯狂倒灌。 楚天啧啧惊奇,很是佩服姬婉儿这么娇小的身躯竟能爆发出这么恐怖的战力,要知道她可是比对方那虬壮男子低了一境,交战数十招,非但没丝毫败落迹象,反而愈战愈勇。 甚至于让楚天没想到的是,在姬婉儿那丫头的疯狂攻击下,以她为圆心在方圆百丈内,天地如真正变为了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虽说远远达不到那种法天象地,天地入我心的玄妙境界,显然也早已是武魂法相三重觉醒入精妙的地步。 好在那虬壮男子虽然不如姬婉儿的武道底蕴这般浑厚,到底高出的那一境,是神桥中期与神桥后期之间一条巨大分水岭,即便被姬婉儿近身后入陷入泥淖之中,仍旧没多大束缚影响。 楚天看着姬婉儿那不要命的打发,啧啧无言,女人果真是可怕的生物,一旦杀心四起,那可真是不死不休的惨淡局面。 枯木枝干上,姚森神色淡漠,双手交叉横放腹部,拇指相互轻轻摩挲,看着下面厮杀在一起的两人,沉默不语。 他瞥了眼同样站在高大树枝上的楚天,皱了皱眉,青云阁难不成要让这个神桥四境的小子挡住自己?只是他很快就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其余人身影,扯了扯嘴角,就这么看不起他姚森? 眼看姚峰在那娇俏少女的疯狂攻击下竟是出现一丝败退迹象,姚森一脚猛然抬起,在树干上重重踏下。 与此同时,楚天脚下大片流云已扑卷开来,周身拳意攀升到极致,出手便是云卷一拳。 拳意如一轮大日在楚天拳头上疯狂流转,璀璨让人难以直视。 姚森却是眉宇一皱,背后出现一尊通体血红的神魔法相,法相在半空中猛然舒展开来,竟是一尊三头六臂的修罗战神。 楚天心神紧绷。 刹那之间,修罗法相六臂齐齐抬起,跟楚天如出一辙,握拳狠狠砸下。 砰然相撞,恐怖的雪白拳意与血红的修罗杀意如飓风倾泻开来。 一瞬过后,楚天便觉察一股洪水决堤般的气机破开自己的拳意冲入体内,让他闷哼一声,胸口同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感觉。 那尊横立在姚森背后的修罗法相也不好受,六臂中四臂瞬间断裂,崩碎之后,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神桥四境对神桥八境,神桥后期和武魂法相三重觉醒,第一次相撞之后,竟是不分伯仲。 楚天身影在半空中提起一口气机,强行稳住身形,悬空而立,周身密不透风的拳意竟是出现道道裂痕,疏密有致的流云也出现一丝混乱迹象。 楚天深吸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神桥八境的武道天骄,的确够厉害。 虽说在这之前,楚天早已同司马晟民姜宇几人交过手,清楚神桥后期的武道天骄实力有多强横,但几人无一例外,都压制了自身修为境界,心中猜测,到底不如亲身体会一名神桥后期武道修士的全力出手。 跻身神桥四境的楚天,经过与沈文的一战,体内丹田已经重新凝练,气象大成,便是武魂法相都百尺竿头,如此情况下全力递出的云卷一拳,蕴含有刘广我自逍遥上云巅的那种无视天地的气魄,竟是差点被打断了一身拳意。 重新站定之后,双方都没直接继续出手。 反观姚森,他抬手抹去嘴角一丝血迹,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玩味笑意,虽然震撼楚天神桥四境的实力之强,竟然能够挡住自己的全力一击,这比起许多神桥后期武道修士都要厉害,还有一些匪夷所思。 难怪敢前来此地截杀自己,想来也是,寻常的青云外门弟子,即便武道根骨再好,能承受得住那株‘五行木’的气运威压?就算是能留下自己,到头来不还是一个江河倒灌入小池塘的光景,直接爆体而亡,只是青云阁难道不清楚,就算是你找一个能承受青云气运反扑的家伙前来,前提是能过了自己这一关才行,一个神桥四境的武道修士,天资再高,实力再强,能拦得住自己?就算这人是你们所谓的外门第一,是跟当初跟那个名叫剑一同样惊才艳艳的武道天骄,能行?你们大概是忘了,天底下,不管山上山下,都有一条叫做事不过三的金科玉律,以神桥四境硬撼神桥八境,不是找死是什么? 姚森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狞厉笑意,既然如此,那我姚森一会可得让你死的好看一些,让你身死之前,亲眼看看自己造就的那副鲜血淋淋的壮阔画面! 他姚森虽然不是魔道修士,可本命武魂法相,却是一尊上古修罗战神,更是有一招名叫‘心墓’,能够以修罗大阵将对手困住,以对手心脉精血为源泉,造就百花齐放的绚烂画面,至于代价,自然是被困禁‘心墓’之人的心脉精血体内灵元的‘昙花一现’,一世光华,一瞬绽放。 所以他觉得有幸死在自己手上的人,真是算不枉此生。 但是不等他继续自顾遐想,便感觉周围虚空风云猛然一颤,一方雷池剑阵凭空生成,将周身数十丈空间尽数笼罩,于此同时,一拳接着一拳在空中炸开,恐怖的灵罡如同江河开山岳,哪怕每一道浪潮轰在山岳上砰然炸碎,依旧前赴后继,势不可挡。 短短十数息,晦暗虚空,枯木齐齐化为粉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七彩流萤的纵横剑纹,以及雪浪炸裂的恐怖拳罡。 姚森讥笑一声,难道你不知道再厉害的武道术法,在真正的境界差距面前,也不够看? 修罗法相已恢复如初,张开六臂如天神撑天地,一道道灵纹剑虹斩在血色灵罡屏障上,激射出无数火蛇,于此同时,一道道拳罡已至,每一次撞在修罗法相上,都如同万骑开山,势大力沉,天地滚雷。 姚森心中了然,原来如此,是那位名声极其响亮的名誉弟子。 他倒是听说过朝仙峰那位名叫刘广的守门人,自己十数年坐忘云海,观悟出了云巅一拳,被誉为‘可俯瞰元婴’,姚森也承认,能自己观悟出云巅拳意,的确是千年难见的武道天骄,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那个被誉为青云第一的剑一还要让人敬畏。 只是你这个传闻中的名誉弟子,真当自己是那云巅一拳的顿悟者?自己已有那元婴境的武道修为? 只是十数息后,姚森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他发现那些凌厉的灵纹剑阵,竟是能出现一丝阻断天地的迹象,这可不是寻常神桥境该有的灵元力场。 姚森浑身一震,不再继续心存猫捉老鼠的戏耍心态,而是运转灵诀,武魂法相绽放出一道道撑开天幕般的赤红涟漪,同那些疯狂流窜的剑纹和拳罡齐齐绞杀在一起。 两人周身,方圆百丈内,如地牛翻身,一瞬间整座山头都被削平一丈。 在本就灵韵匮乏的枯木崖,楚天两人体内灵元好似无穷无尽一样,疯狂倾洒。相较姬婉儿两人的聚面为线,聚线为点,将武道神通术法凝聚一点,力求杀力最大的搏命厮杀,楚天两人更像是在比拼体内灵元家底。 又是小半柱香过去,天地间纵横的灵纹剑阵总算气势消散一分,姚森心神却第一次凝重起来。 这个他最初都不愿正眼相看的神桥四境,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浑厚的灵元气韵? 他从大秦京畿来到青云阁,所见过的武道天骄,真不少,即便是青云外门第一人,那个名叫饕天的家伙,他也亲眼看到过一次与别人的倾力搏杀,神桥七境,也不过如此。 姚森有些怀疑,他曾经无意间听闻过一个消息,王朝枪仙王晟的那位关门弟子,冥冥之中那个大道之争的家伙,莫不就是那个剑一和眼前这家伙中的其中一人?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一个人武道天资再好,在没成长起来之前,都只是强者眼中的蝼蚁,没多少区别,而眼下,他姚森便是那个强者,这就是所谓的人力终有穷尽时。 即便眼前这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体内灵元积聚不比自己差,可神桥四境与神桥八境之间的武道差距,永远做不了假,若是楚天的攻伐术法与拳意程度,仅限于此,那么就算是眼下能立于不败之地,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姚森还只是防御,并未一鼓作气的展开手脚厮杀。 除非是这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体内灵元淬炼积聚的程度远超自己,并且能挡住自己的全力攻击,才会有那一线胜出的希望。 只是这种可能有吗? 在姚森看来,显然是没有的。 不然千万年来所谓的事不过三,被所有人看做打不破的规矩,算什么? 楚天最后一道拳罡炸裂,姚森身形到飞出数十丈,周围灵纹剑阵更是彻底泯灭化为虚无。 但是就当姚森刚刚站定,楚天心弦猛地一紧,下一刻双手从武魂法相中扯出一座足有十数丈的青色石碑,挡在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一道道血色灵罡如一条条长龙拔地而起,疯狂向楚天冲撞而来。 转瞬之间,两人形势翻转。 楚天深吸一口气,在之前出手之时,便想到了这一点,他祭出的灵纹剑阵和自己的拳罡溃灭之时,便是那一口气机坠入低谷的时候,也是姚森以防御化为转为攻杀的瞬间。 第一条血色长龙撞在楚天身前石壁上,让楚天胸口心神皆是一颤,随后直接倒飞出去,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血龙同时而至,楚天身形便一退再退。 武道修士砥砺厮杀,踏足神桥境,尤其是武魂法相觉醒之后,体内那口纯粹气机便已近乎不会坠落消散,何况楚天那口气机早已生出一抹灵智,只是在这种灵韵匮乏之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那口气机不会彻底消散,仍旧是陷入强弩之末的境地。 姚森能作为大秦王朝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能进入此地炼化那株‘五行木’,武道资质眼界可想而知,自然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楚天一鼓作气后的境况,他是在气势巅峰接下了楚天那一连串的剑阵拳罡,眼下楚天气势降入谷底,情势可想而知。 疯狂的攻势之下,姚森背后那尊修罗法相开始慢慢暗淡,楚天更是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姚森冷笑一声,自己一手取代法相,一手五指如钩,在空中抹过之后,如拔剑出鞘,竟是扯出一柄血纹流转的长剑,然后轻轻在胸前横抹而过。 恍若剑破山河,楚天身前那道千仞石壁,直接被拦腰截断,就像是被神人一拳头砸烂的山头,碎石纷飞,使得楚天本就气机溃散的体魄如被罡风拂过的风化山石,飘摇不定。不但如此,周身运转自如的灵元,也好似深陷泥淖,顿滞起来。 姚森已经出现在楚天身侧,周身剑意如同千百道萤火不断流窜,他手中长剑轻轻点出,一步踏前后,无数血色流萤便如得敕令,化为天地一线的血色剑虹,向楚天胸口撞去。 楚天瞳孔收缩,双手交叉,一幅山河画卷出现在胸前,整个人再次倒飞出去。 姚森的强大,可见一斑。 神桥八境的武道修为,上古修罗战神法相,以敌人精血祭炼而成的灵剑‘炼血’。 至于这位敢孤身隐匿于青云阁的姚家天骄,还有没有意想不到的压箱底神通,无人知道。 姚森没有继续出手,站在虚空深吸了口气,倒不是他没想着一鼓作气直接将楚天打杀,实在是先前那一剑过后,自身气机也出现了断流迹象,若这一剑没想象中的效果,接下来的局势,很有可能再次翻转。 一开始没将楚天放在眼里,可眼下他却不敢再有半点大意,自负是一说,但能在青云阁顺利安稳的带十数年,心性中的隐忍细腻可想而知,阴沟里翻船的他不是没见过,相反,见过的还不少,一路上的观人看己,自己总不能也走过大风大浪,在小水沟里栽倒。 丝丝缕缕的血色灵韵在周身缓缓旋转,如一条条精血凝聚的纤细纹路,让那口就要枯竭的气机重新攀升。 远处,楚天一退数百丈,哪怕那道血色剑虹被山河法相尽数挡住,胸口仍旧好似被巨锤轰中,倒飞出去同时,溅射出大片血花。 “我这一剑比起你那灵纹剑阵,如何?” 看到楚天撞入大地,姚森心神一松,周身灵韵翻滚同时,修罗法相一手砸出,砸碎一道被楚天隐匿空中激射而来的剑纹,随后一步就来到楚天身前。 感受到楚天体内灵元气机真是如江河断流,好似那百年一遇的大旱时节,姚森不等体内气机攀升至巅峰,修罗法相猛然跃起,以倒悬之势猛然再次一拳砸下。 势大力沉。 先前你七十二道拳罡,我还给你一拳,合情合理! 楚天被就被砸入地面的身躯再次猛然一震,地面不断皲裂,直直下坠数丈。 见到楚天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姚森总算彻底松了口气,如影随形,再次一拳轰下。 楚天周身那道护体灵罡,顿时崩碎四溅。 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第366章 你配吗 另一处战场,与姬婉儿交手处于劣势的虬壮男子见到楚天被一拳拳撞入地底,他心里松了口气,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长得挺水灵的小娘们,看着娇小惹人怜,一身源源不断的灵元罡气,竟是如此凶猛。 好在他比眼前这小娘们高出一境,虽说处在劣势,短时间内却不会出现兵败如山倒的那种溃败。 看到楚天那边惨烈状况,姬婉儿也是脸色微变,心里难免也就急躁起来,若楚天溃败陨落,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真是该死。 姬婉儿脸色愈加阴沉,手上力道更盛,在她看来,这一战最重要的关键所在,便看她与那个名叫姚森的家伙谁先将对手斩杀。 一股疯狂的气势从姬婉儿身上爆发出来,原本就冰寒近乎冰封天地的武魂法相,更是疯狂流转,浓郁的冰寒道韵,宛若怒海浪潮向对面虬壮男子席卷而去。 姚峰显然也发现了关键所在,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冰寒浪潮,第一时间向后飞速退去。 …… …… 另一侧,随着转瞬之间姚森十数拳轰出,原本厚重的山石已尽数崩塌,楚天七窍流血躺在地上,嘴角艰难挤出一抹讥笑。 原来是在被那一剑钉入地面之时,楚天便在虚空留下了一座灵纹剑阵,随着姚森的欺身而上,一拳拳轰碎楚天周身护体灵罡,那口才提起尚未至巅峰的气机便再度直直下坠,在楚天彻底挡不住下一道拳罡之时,便勾动了那座灵池剑阵,眼下姚森周身的修罗法相如被万剑穿过,支离破碎,并且在他左肩,更有一道巨大血槽,血流如注。 姚森脸色铁青的看了眼肩头血痕,对自己身上的伤势浑然不觉,冷笑道:“好一个名誉弟子,难怪能一路从东海暮霭走到这里,在青云外门闯出这么大的名声,不得不说,你这份心性一点不差,只是可惜,修为差了一点,不然凭借先前这一击,我可就跟你一样很难站在这里了。” 姚森深吸了口气,眼神深处升起一抹阴霾,空中尚有没有消散的剑意不断激荡。 姚森冷笑一声,“你还有什么遗言,现在可以说了,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嘴上虽是这样说,姚森这一次心神却不敢再有半点大意,调养体内灵元气机同时,神念却小心的注视着周围百丈之内任何风吹草动。 这位大秦王朝姚家的天之骄子,能在青云阁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显然有其真正原因和道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即便是高出楚天四境,仍旧一开始就给予了最大的重视,哪怕这样,也因为先前的一点大意,差点阴沟翻船。 楚天看着那个心神紧绷的劲装年轻人,艰难呵呵一笑,慢慢坐起身,抬手抹了把殷虹血污,看了看,歪着头向坑洞外望去。 正要最后一击将楚天轰杀的姚森心神猛然绷紧,急速向后退去。 一道火红刀罡从天而降,落在姚森之前站立之地,原本便已沟壑纵横的山头,顿时多出一条足有百丈长的巨大沟壑。 楚天撇了撇嘴,可惜了。 到底是比自己高出四境的家伙。 若是自己手中明法能一刀斩中,楚天自信便是丹河境武道修士,也吃不了兜着走,可惜对方不会站着让自己砍就是了。 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虽说看上去伤势极重,其实楚天心里清楚,不过是一些皮肉外伤,看着惨烈了些,并未波及神魂,比起当初刘广在问道峰的喂拳,差不多,只是可惜自己白白挨了这么些拳罡,最终还是没能一刀将那家伙了结。 姚森心神震惊的看着那个从坑洞中爬出的年轻人,浑身血污不说,七窍更是有鲜血潺潺流出,他很难想象,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余力? 只是下一刻,让姚森更惊骇的是,那个七窍流血的年轻人,周身雪白拳意流转同时,随着一副山河画卷缓缓铺开,那股精气神意,不但没有萎靡溃散迹象,反而还在不断攀升?! 姚森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心弦跟着绷紧,死死盯着那个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倾力厮杀的年轻人,他双眸紧眯,沉声道,“不得不承认,你很强,换成寻常任何一名神桥八境武道修士,也死了不止一次了。” 楚天扯了扯嘴角,脸色平静,“你就不用试探了,没用。” 姚森瞳孔微微收缩,额头竟是有细密汗渍开始渗出。 姚森心中杀机四起,可他却不敢率先动手。 先前那句话,他的意思很明显,便是一名神桥八境的武道修士,也死了不止一次,你楚天区区神桥四境,难道真还有一战之力? 可楚天给他的答案却是周身气势的百尺竿头! 姚森不信,天底下真有人能越四境杀人,可他下意识却觉得眼前这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或许真有可能对自己有致命威胁,所以他不敢先声夺人,他要等,他要等着看看这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是真的尤有战力,还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只要对方最后这一口气比自己先行涣散,便是他姚森一举定乾坤之时。 姚森相信,自己眼下状况,绝对比楚天要好许多,即便对方临死之前最后一击再厉害,自己也能接下来。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愈战,体内气机愈强,气势愈高?姚森不动,楚天自然也不动,眼下在这片天地灵韵近乎匮乏之地,楚天可不信谁能比自己更有优势,山河画卷自成天地,积聚有近乎无穷的本源灵韵。 姬婉儿脸色如寒霜,不管她如何倾力杀伐,对方却只是避而不战,眼下余光瞥见那边战况,也是跟着松了口气。 楚天有些郁闷,虽然他距离灵元枯竭还有十万八千里,可想要打杀姚森,也不是一简单的事,除非再来一场拳拳到肉的砥砺厮杀,只是自己神桥四境的体魄,经得起一次这样折腾,实在经不起再来一次,眼下可是在龙门峰,是在青云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在这一战之后,不知还有多少死战等着自己。 楚天脸色突然一阵潮红,随即猛地一口鲜血喷出。 果然! 姚森心中一阵冷笑,果然是临死之前的垂死挣扎。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 在楚天周身气机一泻千里,身形跌倒在地时,姚森身形一闪而逝,身后修罗法相猛然砸下。 于此同时,一道道血河般的长虹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很快便形成一座巨大囚笼,将楚天困禁其中。 这还不算,他在耗尽全力祭出本命神通‘心墓’同时,双手持血色长剑,直接斩下。 丝丝缕缕的血色灵罡,这一刻宛若雷蛇不断炸裂游曳。 姚森觉得有些好笑。 就在先前那一瞬,他还觉得眼前这个叫楚天的青云名誉弟子,能对自己造成死亡威胁。 既然你不知死活,敢来此地,那便做好魂飞魄散的觉悟。 事不过三就是事不过三,神桥四境便是神桥四境,还真能越过四境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 姚森看了眼另一侧战场,姚峰那家伙平时脑子不好用,这一次倒是聪明了些,知道避其锋芒。 姚森叹了口气,青云阁终究是比大秦王朝差了些火候,能阻止自己,又能顺利炼化‘五行木’的人终究不存在,等自己返回京畿之地,青云阁就算还有最后一口可与王朝抗衡的底气,又有何意义? 姚森扯了扯嘴角,看待楚天的目光杳然带着一丝讥笑和怜悯,如同看到一朵娇艳绽放的花朵,可惜终究是昙花一现。 楚天看着天地间血色雷蛇四处流窜的恐怖画面,咧嘴一笑。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凌空而立的劲装男子,淡声道:“好一个事不过三!” 然后原本以为大局已定的姚森,蓦然睁大双眼,瞳孔之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看见那个被他困在囚笼中的年轻人,眉心有一道如晶莹玉石般的血滴溢出,那些流溢四方的血色灵韵,如鹊归巢,不断向那一道血滴晶莹涌去。 哪怕在自己那一剑下,那个年轻人周身灵罡四分五裂,身上被留下一道道剑气划过的血痕,可在那之后,便有一层层玄青色灵罡石甲,护住身躯,与剑罡激射出道道火蛇疯狂激射。 在那之后,挡住了自己修罗法相全力一击后瞬间血肉模糊的双手,撑开天地般托起一座方圆百丈的灵纹大阵,大阵之中不见纵横交错的剑纹,而是一条如游鱼欢快游弋的火红刀罡。 囚笼之外,仍是囚笼! 姚森深吸了口气,他脸色阴冷,“好深的心计,竟不惜以气机倒转反噬重创自己为代价,引我陷入此地。” 他脸色蓦然狞厉起来,“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困杀我?或者说要与我同归于尽?” 这不由他不心惊,凭借先前楚天身上的精气神韵,即便赢不了自己,也绝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此情况下,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青云所谓的名誉弟子,竟敢反其道而行,逆转体内气机,造成江河决堤气势一泻千里的惨淡局面。 这与自杀有何异? 再者,他姚森敢潜伏于青云阁,难道真没有破釜沉舟的手段?真不能直接强行斩杀一名丹河甚至是元婴境的武道强者? 自然是有。 只是代价之大,他姚森也难以承受而已。 两两沉默。 片刻之后,姚森收敛心底凛冽戾气,看向那个身体摇摇欲坠的年轻人,沉声道,“你确定要玉石俱焚?” 楚天踉跄后退一步,他抬起头看了姚森一眼,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 然后便看见楚天微微一笑,眯眼道,“你配吗?” 第367章 死战而已 姚森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那个满眼尽是讥讽的年轻人,却不敢有任何妄动。 即便是楚天以自身气机逆转,甚至于损伤自身武道根祇为代价让他陷入此方灵纹大阵构建的天地囚笼,姚森依旧不认为楚天有跟自己玉石俱焚的机会,可是他很快就在心里摇了摇头,若是万一有呢? 天地万事,从来不怕一万,可就怕那个万一。 一旦有那个万一,那便是万事皆休的惨淡境地。 半年以来,他在青云阁是真没少听闻过这个名叫楚天名誉弟子的传闻,从当初的东海暮霭,到青云阁废掉东仙姜昕,哪一件事不是失心疯一般的存在? 姚森咽了咽唾沫,悄然深吸了口气,将自身精气神拔高到最高境界。 吃亏不怕,可一旦吃的这个亏,让自己丧命于此,那便是想要怕也没机会了。 相较于姚森的心神起伏,楚天看上去要淡然许多。 他自然能猜出,身为大秦王朝京畿之地的豪阀子弟,亲身在青云阁埋伏多年,必然有压箱底的搏命手段,可楚天更相信,这家伙绝对不敢跟自己赌,既然如此,他楚天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神桥四境,每一次的登高,都好似体内气机的一次更加源远流长,从最初的一瞬十数里,到数百里,再到数千里,每一次的体内灵元枯竭,那一份不甘的破釜沉舟,都让楚天体内气机贯穿更多隐秘窍穴,那座横亘天穹的神桥也愈加伟岸无边际,楚天有一种感觉,这一架,自己没白打,甚至于楚天能觉察到,此战过后,凭借对方的修罗法相,正契合自己武道根祇的道韵衍化,一鼓作气冲破神桥五境,都不无可能。 这些冥冥之中的福祸相依,让楚天感慨姬鞅的谋划之深同时,更是感慨那份人力算天命的气魄。 当然,所有一切的前提是,眼前这个叫姚森的家伙,不敢或者不愿跟自己玉石俱焚,是自己能活到最后。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这便是那天地之中的一线,大富大贵之前的生死一线,天理昭昭,人力的穷尽之时,终究不能算无遗策。 姬婉儿那边,两人已经双双停手,近乎两个时辰的搏命厮杀,两人体内灵元近乎枯竭不说,姬婉儿也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只要那个叫姚峰的虬壮男子不跟自己正面交锋,以她眼下境界实力,想要斩杀对方,显然不太可能,好在楚天跟姚森双方一战,同样陷入了僵局之中,这让姬婉儿缓了口气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虬壮男子瘫坐在远处一株高大枯木上,抬手抹了把脸,眯眼向那个身形娇小的女子看去,咧了咧嘴,真是个冰冷火辣的小娘们,够劲,别让爷找到机会,否则定然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虬壮男子叹了口气,自家这位少主也真是的,当初他就劝诫过,来青云阁这边虽说一旦功成名就,便是封王拜相的功绩,可那是得搏命的买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凭少主你这武道天资,即便不来这一趟,在青云阁憋屈这数年,留在京畿那边,不一样的前程似锦? 虬壮男子叹了口气,算了,其实也用不着他担心,因为只有他清楚,自家少主的手段远非如此,就算是死在了这里又能如何?不过是死一次而已,自己师尊的神通,可不是他能揣度的。 似乎感受到了楚天体内气机的再一次如春草勃发,姚森骤然眯起双眸,有意思,他见识过武道根基崩塌后的破而后立,见过气机枯萎后以秘法换取的朽木逢春,可你这样接二连三的气机枯竭,灵元溃散,甚至自溃武道根基,还能一直生发气机灵韵,当真是有趣。 这让姚森觉得若就这样将楚天斩杀,有点可惜。 他一手轻轻下垂,一手搁在腹部。 你小子是真打算跟老子玉石俱焚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死了便是真死了,老子死了只不过是死一次而已?! 看到姚森周身灵罡似长蛇吐信的血红光芒,楚天终于开始大口喘息,然后一座座亭台楼阁高山流水横空出现,如海市蜃楼一般。 有仙人自天上来,万物皆有灵,入我幻境,你可听万物之声! 大片大片的流云开始向四方席卷,楚天手中一柄火红短刀蓦然斩下。 天地一线,灵罡倒卷的空间,在这一刀下好似一分为二,出现一瞬静止的倾斜。 姚森周身修罗法相同样散发出一股冲破天地的气势,双手平拖,想要挡住那恐怖一刀,只是瞬间灵罡溃散,化为齑粉,然后再次抬起双手,再次溃散,依旧有双手抬起,一道刀虹在他肩头胸口划出一条巨大血槽。 与此同时,姚森体内好似有一人走出,如神魂分离,他本体双手一拳递出。 简简单单,直接砸在楚天眉心。 姚森脸色阴沉,既然你想要玉石俱焚,那便可以去死了。 一道道恐怖的音律幻境之力,让他心神烦躁不已,脸色也愈加狰狞,即便如此,姚森依旧没有失去最后一丝神智,他不等楚天第二刀斩出,那道神魂虚影再次一拳砸在楚天头顶。 轰然炸响。 这一次楚天更是直接坠入地下,山石不断崩裂。 于此同时,那尊悬停静止的修罗法相,已经化作一道道流光,与他体内走出的神魂虚影重合一起,哪里还是什么神桥八境的武道修士,那股气势,便是丹河境也不过如此。 一道道猩红的修罗战意从姚森的虚幻身影上不断激荡而出,如一道道巨大灵罡手印,砸向楚天。 “楚天……” 姬婉儿见状神色大变,忍不住出声喊道。 只是她刚想飞奔而去,便被一人拦在身前,姬婉儿脸色阴沉,怒声道,“滚开!” 不等话音落在,悬浮于头顶的冰晶法相一瞬化为方圆数百丈的冰山,向虬壮男子轰去。 一阵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即便有武魂法相挡在身前,楚天也是一脸苦笑。 原来如此,竟是类似血祭之法燃烧修罗法相,如同妖兽自爆妖丹,这一击,便是丹河境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只是如此一来,此人就算轰杀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 楚天周身灵罡砰然炸裂,天地间音律幻象同样开始溃散,封禁天地的剑池囚笼也齐齐收敛,化为一柄悬空的巨大灵剑,向那尊不断溃散轰向自己的虚影斩去。 楚天心里叹息一声,这一战当真是拼了老命。 楚天倒不是担心自己能否活下来,早在楚天第一次体内灵元枯竭,轩辕青青便从沉睡中醒来,若非楚天警告除非生死一线绝不能出手,少女早忍不住一剑刺死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 就算楚天是个王八蛋,也只有她轩辕青青欺负才是,你这一身六条胳膊的怪物是个什么东西? 那一边,在姬婉儿全力一击下,虬壮男子轰然倒飞出去,直接砸在远处的枯木崖上,破开一条巨大沟壑,忍不住大口吐血,只是他很快便跟姚森如出一辙,体内有一道虚影缓缓走出。 姬婉儿神色漠然,冷冷看着那个如同换了一副面孔的虬壮虚影。 比姚森更为决然,虬壮男子回头瞥了眼自己本体,一拳递出,不知死活的那具本体便就那么轰然炸碎,如一片尘土消失不见。 姬婉儿见状瞳孔不断收缩。 就在此时,原本满身鲜血的楚天突然起身,那一道道血红的灵罡轰在楚天身上,在三丈处莫名炸裂,楚天双眸出现一抹诡异的冷漠,似有少女的恼怒自语,“混蛋,这一次本小姐不知又得沉睡多久,要是在我醒来知道你敢背着本小姐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看我不打断你三条腿!” 楚天唯有苦笑。 倒不是他已没有最后一拼之力,实在是再次以溃散武运金莲为代价,是否会引起某些人目光注意不好说,接下来选拔试炼,便无需继续了,甚至于半年之内都未必能完全恢复。 正如凡夫俗子所说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山上武道修士所说的魂武塑体神桥锻神,当初武运金莲尚未彻底稳固,生发之时的溃散容易破而后立,如今气象已成,一旦再次溃散,想要生发,绝非不是简单的走上几万里山河,吞下多少天材地宝能够弥补的。 楚天在一道道猩红灵罡的激荡下缓缓升空,如一轮煌煌大日,势不可挡。 他俯视着脚下那道愈加飘渺虚幻的身影,轻声道,“你也配?” 楚天抬起一手,在虚空轻轻一叩,天地山河瞬间倒转,一线收拢,那道虚幻的身影如被天道压身,轰然溃散,泯灭于天地间。 另一处战场,姬婉儿脸色惨白,娇躯不断颤抖,嘴角更是渗出了一丝血迹,她骇然看着那尊虚无缥缈的神魂法相,在一道恐怖的爆炸声中再次倒飞出去。 姬婉儿只觉得喉咙之间有一股热血翻滚,眼里升起一抹哀伤和绝望。 自己尚且如此,原本就处在劣势的楚天,又能如何? 楚天转头看着那个身形娇小的少女,眉头紧蹙,眼里有些恼怒,该死的大混蛋,竟趁着自己沉睡的空隙沾花惹草。 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楚天身体悬空犹豫的片刻,姬婉儿娇躯轰然砸落在地,神魂摇摇欲坠,视线模糊。 楚天最后哀叹一声,身形一闪而逝。 下一刻,姬婉儿周身绽放出一道恐怖灵罡,就要同那道虚幻身影同归于尽。 只是不等她一冲而过,便看到那具神魂虚影砰然炸裂,消失不见。 下一刻,她便看见那个年轻身影,眸子中闪过一丝凛冽杀机,好似对自己示威。 只是她很快就惨然一笑,自己竟然都出现幻境了。 那边,楚天双臂下垂,浑身骨头好似都被人打断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苦笑。 娘的,这一战亏大了! 第368章 女子何故如此聪明 枯木崖,遍地狼藉,楚天一屁股坐在地上,缓缓调息体内气机。 姬婉儿脚步有些轻浮,缓缓走到楚天身前,脸上苍白使得少女看上去更加清冷,轻声道:“谢谢了。” 楚天缓缓抬头,看着这个眼神复杂的少女,微笑道,“姬师姐是不是还要炼化那株‘五行木’,接下来就不需要我帮忙了吧。” 少女还想要说些什么,便看见楚天已经闭上眼睛。 姬婉儿心里没由来升起一股愠怒,只是她狠狠地瞪了楚天一眼,还是自顾向那座枯木崖走去。 崖顶,依稀可见有一株通体散发出五色光华的灵木,熠熠生辉。 约莫是先前大战气势太过恐怖,原本盘踞在枯木崖的几头妖兽早已消失不见踪影。 取出一枚灵丹,恢复了些体内灵元,姬婉儿抬头看了眼晦暗天色,身形轻轻一跃,很快便落在了那座数百丈高的巨大石崖上,她看着眼前这株灵木,有些恍惚。 根据倾城长老跟自己所说的消息,正是这株看上去不过半尺高的五彩木,凝集了青云阁三分气运,更是玄煌大帝当初在朝仙峰所留下那道气运碑的根本所在。 在进入此地之前,倾城亲自跟它说过一个秘辛,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也让当时的她脸色大变,‘可破元婴’! 虽说在可破元婴之前,还有一些话,但是当时姬婉儿就只是觉得有些意识恍惚,记不真切。姬婉儿还问过为何偏偏是她,倾城只是翻了个白眼,给出了一个极无厘头的理由,说是此次东仙峰参加内门弟子试炼的五人,只有她一个是女的,不然她倾城亲自过去? 这让听闻过倾城长老一些传闻的少女,可不是一个噤若寒蝉。 好在倾城在那之后,还给她亲自指点了一番,其中自然就提到了这个叫楚天的家伙,想到这,姬婉儿下意识向那个盘坐在地的年轻人看去,始终闭目调息体内气机。 对楚天最初的一些愤懑和不爽,便是这样来的,因为姬婉儿从未想到要卷入大秦和青云的正面纷争,哪怕这份气运能让自己的武道顺势拔高一筹,可这种一个不注意便身死道消的事情,姬婉儿最初是打心底不愿意蹚浑水。 姬婉儿这些年一个人在东仙峰,实际上武道之途并不算顺风顺水,虽说姬家在青云阁是四大砥柱之一,她也算得上是嫡系一脉,可偌大一个家族,嫡系子弟何其多,再加上青云阁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一旦内门氏族子弟自己愿意进入外门试炼,那便不能在明面上给予任何帮助,再加上姬婉儿清冷高傲性子使然,这一路走的可不就是一个跌跌撞撞。 姬婉儿取出一枚金缕一般的灵纹玉牌,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许多灵纹印记,最开始一行字,姬婉儿大概能看出是‘奉天承运,天地清空’八字,再然后便是一些开宗明义的东西,只是以姬婉儿的修为跟眼界,只能看出一道道金色漩涡不断流转,除此之外,便再看不出半点端倪。 按照倾城当初传授给她的一道法决,姬婉儿屏气凝神,缓缓打出一道灵诀,开始收取这株蕴含三分青云气运的五行木。 姬婉儿其实有些犹豫,要不要楚天亲自炼化这株五行木,虽说最终都要交给倾城长老,也说过只要到了这一步,谁炼化都无关紧要,不用担心气运反扑而承受不住的劫难,只是看到楚天一身气机如江河决堤溃败的景象,姬婉儿还是没劳烦楚天,她其实无所谓,因为她能清晰感觉到,一旦炼化了这株五行木,哪怕最后还要交出去,无法占据这份气运,对自身的裨益之大,也难以想象。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在吞下几枚疗伤丹药,武魂法相反哺伤势的情况下,楚天体内的灵元才算是恢复了七七八八,看的姬婉儿眼皮子打颤。 楚天停下继续调息养气,看着从枯木崖返回的少女,问道:“好了?” 姬婉儿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枚金缕玉简,绽放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在玉简上,还能看到一条金龙一般的影像缓缓游弋。 姬婉儿轻声道,“这是倾城长老交给我的,说是能封禁那株五行木,等出去之后交给她就行,只是我感觉到有些古怪……” 姬婉儿顿了顿,看着楚天。 楚天呵呵一笑,“是不是能觉察到跟我身上的武运有些共鸣?” 楚天冷哼一声,“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青云阁,也就那娘们有事没事算计老子。” 姬婉儿脸颊僵硬。 楚天摆摆手道,“在交给倾城那娘们之前,能汲取几分是你的本事,就算是能从我身上扯走多少福缘那都是你的本事,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楚天一手接过金缕玉简,摊开后,神念慢慢落在上面,微微皱眉,但见一行行天书一样的蝌蚪文除外,一株通体五彩流萤的灵木,绽放出一股绚烂灵韵气机,楚天手指从上面拂过,好似整个天地都跟着微微轻颤,楚天看了半晌,缓缓说道,“倾城那娘们让姬师姐跟我一起来这儿,真不一定安什么好心,所以我劝师姐你以后可一定得离我远点,不然指不定对你会有什么危险,真的,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那娘们以往都干过什么事……” 姬婉儿秀眉微蹙,轻声道,“不会吧,我觉得倾城长老除了威严一些,还挺好的。” “挺好?!” 楚天冷笑一声,“要不你怎么加上‘你觉得’?” 姬婉儿神色有些尴尬。 楚天目光看着玉简开片的‘奉天承运’四字,除此之外,一圈圈荡漾开来的光晕之中,似有一方天地,被强行破开一线,楚天猛然皱眉,然后扯了扯嘴角,脸色古怪,“好一个锦绣山河,以东玄大帝留在我身上的气运为开山根本,以青云天下构建一方天地,还得有……一方能挡住玄煌大帝气运反扑的另一股气运,三方一起破开一线天地囚笼?” 姬婉儿一脸的匪夷所思。 难怪能成为名誉弟子,楚天看似简简单单两句话,透露的信息之大,让姬婉儿忍不住在心里翻江倒海。 楚天瞥了她一眼,无奈道,“姬师姐别这样看着我好不,虽然我知道我帅的一塌糊涂,一般的女子都挡不住这股诱惑,可师姐你不像是一般人啊。” 姬婉儿脸色僵硬。 楚天将手中玉简抛给姬婉儿,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猜测,若说这段时间青云方圆数万里最大的变故,便是剑山雪月堂还有那个明乾山庄,可在诸多变故中,能抗住玄煌大帝气运威压的,怕是只有那个叫柳侠徽的家伙了。 联想到明乾山庄的跟脚和来历,楚天不得不摇头,难不成也是姬鞅那家伙早就埋下的伏笔? 楚天揉了揉眉心,娘的,这得是多大的心思和谋划。 楚天想起一事来,看了姬婉儿一眼,问道,“姬师姐放着好好的姬家大小姐不去当,怎么颠颠的跑东仙峰来当个外门弟子了?闲的脑子疼?” 姬婉儿瞥了楚天一眼,实在是对这个家伙生不起半点好感,只是眼下也说不上讨厌,淡声道,“闲的脑子疼。” 得,感觉还不错。 楚天便开始继续闭目养神,自然是再次调息养气。 看见楚天脸色吃瘪,姬婉儿心里没由来升起一股得意,那张冰霜面孔也就不由的有了些笑意。 她自然不清楚,楚天正想着如何摆脱这位姬大师姐,好让自己一个人清静呢。 姬婉儿突然问道,“先前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法?对武道根本的损伤大不大?” 楚天重新睁开眼,脸色古怪,见她脸上挂着些许忧色,顿时有些脑瓜子疼,无奈道,“姬师姐不用担心,师弟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有两点,第一,钱多,第二武道根基比钱还要多,还要厚,逆转一下气机,没啥大碍,就是吐两口血的功夫,至于帮助师姐你最后斩杀那家伙,就是顺手而为,不用感谢,更不用放在心上。” 姬婉儿顿时大怒,站起身,冰冷道:“楚天。” 楚天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啊……咋了?” 姬婉儿深吸了口气,取出一些月华石,默默坐在一处恢复体内灵元。 双双沉默,楚天很想布置一道灵纹大阵,也好凝神入定,更快的恢复伤势和灵元,只是瞥了眼那个对自己愈加好奇的女子,果断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知不觉,大半夜光景过去,姬婉儿下意识睁开眼,便看见楚天周围,一层层细密涟漪缓缓荡漾,竟是如那金色月辉,如水流淌,姬婉儿瞠目结舌,倒吸了口冷气,炼化了那株五行木,跟楚天之间冥冥的一些联系,她如何看不出来,那荡漾流水中,不仅仅孕育极其浓郁的本源灵韵,更是有一道道武运化为实质,金光流转,气象之高,骇然听闻。 姬婉儿突然想起一事,她心里一惊,看向楚天问道:“楚师弟,若是我没猜错,你先前的手段,对武道根底的损伤一定不轻,但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是不是跟这份与天地相依的武运有关?若是如此,我猜测先前那个叫姚森的家伙,最后虽然以神魂法相为代价拼死一搏,实际上并未真的陨落,一旦如此,等他背后的人知晓今日一战,你的麻烦会不会……” 姬婉儿不再说下去。 楚天缓缓吐了口浊气,看向少女微笑不语。 这姬婉儿,心思性情当真不简单。 只是楚天很快便淡然一笑,“就算凭此猜测出我楚天便是那个真正的天命之人又如何?还不是猜的。再说了,山下有山下的规矩,山上有山上的规矩,那些无形的禁锢,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破的,就算是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能承受的起,可这所有的前提是,他们得有那个时间和心力,能顾得上我这边才行。” 楚天眯起双眸,说了句让姬婉儿一头雾水的话,“一位半步龙门境的武道强者,甚至有可能很快就能破开此方天地束缚的真正龙门境,还有工夫来管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的事?” 姬婉儿心神微颤。 虽说楚天并未明言,可是这几句点到为止的话中,说隐匿杀机,让姬婉儿忍不住心神颤动,何况她本就是那种心思极尽玲珑的女子,清楚楚天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他们那位青云阁主,凭借她手中这副玉简,能破开龙门壁障?只是她很快就摇了摇头,不会,她清楚记得,楚天先前说的三股气运破开天地囚笼,哪怕算上楚天所谓的东玄大帝留下的那股气运气数,加上青云阁,也还少了一道。 姬婉儿有些心神恍然,好似看到了一副壮阔无边际的山河画卷一角。 那里,有万里大河滔滔入海流,有万丈大山凭空拔地起,有武道巅峰的大能横立天穹俯视云巅,有亿万人破军而至,视死如归,一往无前。 姬婉儿心神震荡,心里的那些恼怒再度被骇然浪潮扑灭压下,看向楚天问道,“楚师弟会是局中弄潮人?” 楚天点头又摇头,“不过顺势而为。” 姬婉儿会心一笑。 楚天突然问道,“姬师姐,我都说了这么多,要不跟我说说你跟魏师兄的事情?” 姬婉儿愣了愣,破天荒的没有发怒,脸上近乎天然的寒霜之意也不见踪影,笑眯眯看向楚天,“你想知道?” 楚天脸颊僵硬,叹了口气,“那你还是别说了。” 姬婉儿捧腹大笑,“也没什么,就是当初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一个鼻涕虫小屁孩而已。” 姬婉儿撇了撇嘴,“那会儿只要我有一点生气,他就吓的嚎啕大哭,现在连一句豪言壮语像样的话都不敢在我眼前说……” 姬婉儿嗤笑一声。 楚天瞥了瞥姬婉儿玲珑小巧的屁股蛋,神色怪异。 她媚眼一笑,“好看么?” 楚天讪讪笑道,“还好,挺好……额,很好。” 姬婉儿收敛笑意,脸色自然而然换成一股清冷之色。 楚天突然看向姬婉儿那双清冷眼睛,问道,“如果你先前说的不假,那两人以秘法逃离了此地,跟我牵扯上关系,接下来的大事大势中,姬师姐你可就无法独善其身了,说句不好听的,倾城那娘们知道这一点,所以嘛,她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可以说是用心极其险恶,你就一点没感觉?” 姬婉儿想了想,“福祸相依嘛,这么大的机缘,总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拿在手里,没有危险反而才是更危险的事情。” 楚天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水,觉得跟这少女没法聊,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女子心里所想。 姬婉儿自顾点头道,“你一个无根浮萍都能从暮霭城一个人走到这,我姬婉儿背后有整个姬家,怕什么?” 楚天看着眼前少女,脸颊木然,满眼茫然。 想着自己背后虽然有整个楚家,可一开始那会,好像真跟条颠沛流离的丧家之犬没啥区别,说是无根浮萍,好像也差不多。 看见楚天脸上表情,姬婉儿轻哼一声。 短短一天光景,这个叫楚天的家伙是让自己心情来回折腾了几个大起大落,不过想要这样不负责任就溜走,想什么呢?你是也得体会一下什么叫峰回路转之后的跌宕起伏。 楚天暗自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对于一般人来说,即便是拿到了那份莫名其妙的气运,知晓了其中暗藏杀机,也极难很快释怀,眼前这个叫姬婉儿的少女,即便是楚天都不得不感慨其心性之好,既然拿到了手,那便结结实实的拿着便是,我管你是多大的机缘,以后会不会烫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有的事情在这之前,都是那天上浮云,即便是飘过也就飘过了,我也懒得去多想多看一眼。 楚天摇了摇头,敢抛弃自己姬家嫡系子弟身份跑来外门折腾,当真不简单。 姬婉儿突然笑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此地?距离最后的登顶之时,还有一天时间,时间倒是充裕,就怕在这之中遇到什么意外。” 她想了想,“楚师弟你现在的状态,还剩几分实力?我先说好,我现在遇上境界比我低的,问题不大,若是遇上同等境界的,也勉强能支撑住,但是遇再遇上高出我一境的,就很难自保了。” 楚天摆摆手,“姬师姐用不着这么悲观,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嘛,足够恢复修为的了,再说了,这两天过去,别人难道还都跟刚进来一样,没半点消耗?” 姬婉儿点点头,“好像是。” 楚天捂住额头不再言语。 女子太聪明,真不是件好事。 就像姬婉儿,凭她的心思心性能想不到这么简单的道理?楚天真是怀疑,谁要是跟这种女子走到一起,是该庆幸还是该哭,一言一行都被算计在里面,关键是还极有可能不自知。 楚天摇摇头,当真是心悦诚服。 姬婉儿脸上寒霜蓦然消散,看着楚天,就那么眯眼而笑,当真是小家碧玉不输大家闺秀的清秀和雍容。 楚天直接的所有心气都要被磨光,感慨道,“难怪家乡那边老人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长一年便是一年的心性阅历,就是比少一年见多识广,姬师姐你比我大多少?” 姬婉儿脸上笑意消散,眯起眼来,杀机起伏。 第369章 金蟾小人儿 枯木林中,楚天两人缓缓向外走去,夜色朦胧,虽说天上依稀可见点点星辰,整座山林看上去依旧阴深恐怖,透露着一股枯藤老树的萧瑟颓败,楚天倒没多少在意,按照既定行程,他们只要在天亮之前走出枯木林同杨坚两人会和,然后一同前往山巅便好。 至于登上山巅之后的变故,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 实际上楚天有些郁闷,自己眼下隐隐有破开神桥四境踏足神桥五境的迹象,可即便自己踏足神桥五境,依旧在神桥中期,若饕天那些家伙真的联手,他们的局势绝对不容乐观。 一路上,姬婉儿都是好似看待怪物一般看着楚天,因为需要温养恢复修为的缘故,又是关键时期,楚天并没有多少隐藏和保留,然后姬婉儿就看见了楚天周身灵韵气象万千的壮阔场景,先是水韵若气蒸云梦,再是电光似长龙游走,然后金光湛然熠熠生辉,火光环绕扑卷不断,还夹杂着体内经脉窍穴或者丹田的阵阵春雷生发,姬婉儿便是见过再多的武道天骄,也忍不住侧目而视。 只是见过了楚天一个神桥四境便能斩杀神桥八境的姚森,姬婉儿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了,能有这般武道气象,理当如此。 返回路上走的还算安稳,并未有任何意外。 楚天闲来无事就瞥一眼走在前面的少女背影,心里啧啧惊奇,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想象一个看上去万年寒冰一般的女子,能有那种百媚生辉的妖娆笑容,觉察到前面少女转头向后看来的目光,楚天赶忙抬起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哀叹不已,挺好的一个姑娘,就是缺了点鸡毛蒜皮的市井烟火气。 楚天揉了揉裤裆,有些郁闷。 不过楚天最想不明白的是倾城那娘们到底跟青云阁有什么牵连,竟是连五行木这种大事都交由她来解决。 抬头看了眼天色,毕竟不比自己武魂法相自成天地,所以楚天特意放慢了些脚步,算不上照顾那让自己不省心的女子,在一处有一条清水溪流穿过的山涧,楚天故意逗留了一段时间,让姬婉儿静下心来温养体内那口尚未完全顺畅的气机,毕竟接下来的登山之行,光靠着自己一人,显然极难登上山顶,便是辛辛苦苦爬上去,也未必能站稳跟脚。 然后楚天便坐在山涧旁边的一块青石上,顺手捞起一把黑色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向远处溪水扔去,溅起一片片水花。 姬婉儿在进来之前曾专程查阅过枯木林的一些记载典籍,先前跟楚天仔细说过一次,便提及过这条名叫‘蛙涧’的溪流,说是在二百年前,此地尚未孕养出那株五行木之前,灵韵比起别处灵韵都要浓郁充沛,这条‘蛙涧’也不如现在这般小家子气,宽度能达到十数丈,溪水中有一种类似蝌蚪的游鱼,最是神异,逆流而上,只要能游到溪涧源头,便算作一次鱼跃龙门,拥有修炼的资质,变成妖兽之属,当初青云阁便有一名弟子,在登山途中捕捉到了一条数百年的蝌蚪鱼,战力之强堪比丹河境强者。 楚天当时听得一惊一乍,心道那啥玩意儿的蝌蚪鱼,莫不是有个上古神兽的金蟾老祖宗。 看着姬婉儿静心温养自己体内气机神魂,楚天便闲来无事坐着发呆,想着自己一路所见所闻,尝试着能不能串珠成线,以姬鞅的目光去看那天地人间,想象前面的所有妙手,哪个地方有没有纰漏,再就是一颗颗棋子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只是楚天很快就叹息一声,不知道,不清楚。这方面的眼界阅历,不能完全说是跟修为挂钩,至少真得应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最后楚天只得无奈揉了揉脑袋,自己果然还是劳心劳力,这种劳力更劳心的事情,自己还是干不来。 楚天看了姬婉儿几眼,发现那少女显然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大概是连压箱底的宝贝灵丹都掏出来了,一颗五彩的晶莹丹药,吞服下之后,周身便出现了朝霞初升的绚烂景象,约莫大半柱香光景,姬婉儿便再度睁开眼,周身灵韵尚未完全汲取入体内,可能是体内气机灵元积聚已经圆满的缘故,便如太阳升起后的水雾露珠,自行消散。 两人继续向枯木林外走去,晨曦时分,天空有朝霞遍布,洒满整个东方天穹,看起来让人目眩神迷,楚天想着难不成这就是接连两天阴沉过后的气象反哺,然后在就要走出枯木林时,两人有遇着了一头浑身鳞甲狰狞的妖兽,可怜只是玄阶初期,被本就一肚子有些不爽的姬婉儿一巴掌拍个半死。 估摸着是心里有些好奇真的忍不住,姬婉儿犹豫半晌,还是问道,“据说当初在潇湘苏家,你初入神桥境的武道修为,便强行汲取了半数文运入体,与南青沈家家主有过一场惨烈厮杀,是不是真的?” 楚天有些诧异,“你听谁说的?” 虽说潇湘城那一战动静不小,但是楚天却清楚,在那一战的收尾阶段,不止是有一个元婴巅峰的通幽道人出手,便是姬鞅都亲自现身,以大神通封锁了天地异象不说,还将城内所有人脑海中的那段记忆以秘法封禁,按理说就算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也不该落在他楚天头上,事实上切恰恰相反,楚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传闻,只不过传闻中的那位通幽道人,变成了楚天在青云阁神秘的传道之人,也就是看中楚天选拔成为名誉弟子的青云长老,但是具体身份还不详细,至于楚天为何辛辛苦苦一步步攀爬,据说是楚天眼下还没有完全通过那位长老的试炼考验。 姬婉儿笑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发生的事情,再如何隐秘,都会有一些消息传出来,只不过有些事情越传越背离真相而已,但根底上的那件事还是有的。” 楚天点头道,“正理!” 然后楚天笑道,“事实上我还真是恰巧路过潇湘城,不过什么汲取苏家半数文运,跟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厮杀,纯属无稽之谈……” 楚天抬手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这小肚量,能容得下苏家半数文运?” 姬婉儿点了点头,神色怪异的看着楚天。 在这之前,她自然是打死都不信的,只是眼下,她真是不得不相信,那株五行木,可是青云三分气运所在,凭借她姬婉儿能承受得住几分重量? 实际上姬婉儿还听说过一些传闻,是说楚天当初之所以不顾一切出手,是因为对苏家那位名叫苏婉清大小姐一见钟情,怒发冲冠为红颜,只是可惜那位苏婉清小姐都没睁眼瞧楚天一眼,这让姬婉儿不由得皱起眉头,难不成那位苏家大小姐,比自己还好看? 在那之后,姬婉儿便不再言语,只是她脸上再度恢复那副不近人情的冰霜面孔。 一只手持金色鳞片的小人突然出现在楚天两人眼前,不过拇指大小,拦住楚天去路,小人身上穿着一件碧绿荷叶似得长衫,通体晶莹若羊脂美玉,左侧耳垂坠有一枚貌似金蟾的耳坠,脚下更是有金色涟漪似波涛汹涌。 姬婉儿瞪大美眸,愕然无语,看着那个修为境界至少也得有寻常武道修士丹河境的小人儿,看了看楚天,又将目光落在小人身上,然后便看见那个琼脂小人对着楚天两人就是伏地跪拜,说是多谢两位相救,两位解禁此地封禁大恩,此生必当厚报。 楚天一头雾水的点点头,先前在那条溪涧,他无意间打破了一道无形禁制,本以为是青云阁哪个长老以往留下的灵纹禁制,时日久远再加上可能之前有人打破过一次,便显得孱弱不堪,难不成姬婉儿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那水深不过脚腕的溪涧,还真有一只金蟾祖宗? 觉察到羊脂小人实打实的地阶修为,楚天讪讪笑着哪里哪里,举手之劳,反正本就莫名其妙,管他什么情况,又便宜占的话先答应下来再说,不然可是要遭天谴的。 之后羊脂小人的下一句话,顿时让楚天大汗淋漓,只见那小人挺起胸膛,拿出一枚金色铜钱,递给楚天后,一本正经说道:“此番大恩怎能算是举手之劳,我可是在此等了数百年,以后恩人若有需要,只要祭出这枚铜钱,我金澄必定以死相报!” 末了,它抱拳弯腰作揖,“金澄祝两位恩人此生是那人间最逍遥神仙眷侣,日月同辉,携手闻道,比翼双飞……” 楚天脸色铁青,下意识向姬婉儿看去,只见少女秀眉微挑,正看着自己,一脸冷笑。 楚天顿时大怒,一巴掌将正要继续滔滔不绝的小家伙拍飞,对姬婉儿讪讪一笑,“那小畜生胡说八道,姬师姐别放在心上。” 空中一个羊脂小人在空中不断旋转翻飞,它并未运转神通,一脸的委屈,难不成自己说的不对?娘的,都怪那个叫玄煌大帝的王八蛋,不然自己能被封禁在此地二百余年,连个活人都看不到,更听不到多少像样的马屁话,只是自己那些话,可都是听一个个进来此地试炼的年轻才俊娇俏少女说的啊,不应该不对才是。 它在空中哀嚎道,“恩公有事记得叫我。” 楚天一头黑线,跟眼前少女四目相对,然后她冷笑一声,“果然不行!” 楚天瞪大眼睛,一脸怒意,正要说老子行不行要不你试试,便看见姬婉儿冷哼一声向枯木林外走去。 楚天看了看手中篆刻有‘物华天宝’四字金文的铜钱,咬了咬牙,便要作势丢出去,只是转念一想,还是摩挲两下收入袖中。 娘的,可是被那小畜生坑死了,这枚铜钱看着挺值钱,就当做一些利息补偿好了。 枯木林一条溪涧中,开始如那冬去春来,朽木逢春,溪水潺潺,愈加活泼轻快,一个手持龙鳞盾的羊脂小人摇头晃脑,笑道,“那个叫姬鞅的王八蛋果真没骗我,两百年镇压,还真给我等来了,啧啧,这份精纯气运,撑死个人啊,老子在这苦等两百年,活该享受此福,受那气运庇护!” 它身影一转,变成一只通体璀璨的琉璃金蟾,一个跳跃蹦入水中,优哉游哉。 走出枯木林,楚天皱眉看着遍地狼藉的惨烈景象,心神凝重。 按照原本约定,杨坚两人本该再次等候他们才是,眼下情景,显然此地已经发生了一场惨烈大战。 楚天正要说话,姬婉儿便拉着楚天一跃而起,快速向远处退去。 只见空中一阵涟漪荡漾,很快便有几道身影浮现,为首一人,身穿金丝长袍,满脸得意之色,哈哈笑道:“我就说杨坚那家伙在这儿守着干什么,原来是等你们两人……” 他环顾四周,摇了摇头,啧啧笑道:“你就是东仙峰那位名誉弟子吧,至于你身后这位小……师姐,是姬师姐?!果然跟当初远远第一眼看到的一样,冰艳动人,怎么样姬师姐,若是你答应以后跟我曹恩,我保证你们两人能顺顺利利的登顶。” 姬婉儿冷冷看着眼前名叫曹恩的年轻男子,在他身后,还有四人,显然都是实力极强的外门弟子,她轻吸了口气,冷声道:“杨坚师兄他们去哪里了?” 曹恩想了想,抬手拍了下脑袋,摇头道,“哎,本来我们向邀请杨坚师兄一起登山来着,无奈他不领情,自己出去了,我也很遗憾啊。” 姬婉儿眉头紧皱,看着曹恩几人,向楚天轻声道:“我们最好先避其锋芒,此人名叫曹恩,在外门十人中排名第四,他身后几人也都是硫凌峰的天之骄子,不比姜昕差。” 楚天点点头,看向那个名叫曹恩的年轻男子,淡声道:“你们只是想要截阻我?” 一个外门排名前五的神桥七境,楚天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是对方五人,显然都不是易于之辈,让楚天不敢轻举妄动的是,五人之中有一人显然已达到了神桥巅峰境界。 姬婉儿对上曹恩或许能立于不败之地,可再加上任何一人,想要脱身绝对不容易。 至于自己能否挡住甚至斩杀三名神桥后期武道修士的围攻,楚天心里并没有底。 “截阻?哈哈,楚师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同门师兄弟,师兄我可是早就听闻了楚师弟的名声,敬仰的很,今日一见,自然只是叨扰一番……” 他哈哈一笑,“要不楚师弟叫我一声曹哥,再给我们兄弟几个稽首跪拜一番,就认了你这小弟,如何?” 楚天笑了笑,一手轻轻搭在姬婉儿肩头,以心声轻声道,“姬师姐一会见机行事,先离开此地再说。” 眼下状况,楚天自然清楚,跟眼前几人再来一场生死大战,就算是赢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接下来的路依旧不用走了,无非是登顶之后直接退出而已。 姬婉儿看了楚天一眼,轻轻点头。 然后楚天向前踏出一步,看着几人笑道,“既然你们抢着认爷爷,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动手?!” 第370章 万门天骄,万象波澜 枯木林外,曹恩听到楚天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动手? 他曹恩活了这么多年,觉得这真是他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你楚天就算是名誉弟子,难道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或者说你以为自己是踏足了丹河境的武道修士? 如果不是因为楚天是青云阁名誉弟子,他曹恩真不会亲自来这一趟,大秦王朝跟青云阁之间那些个勾心斗角和算计谋划,别人不知道,实际上能成为青云外门前十人,多少还是清楚一些的,在这之前,这也算是一条双方默认的规矩。 曹恩走出一步,站在与楚天相近不过十丈的距离,眯眼笑道:“你若是自己离开此地,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可就不要怪师兄下手没轻重了。” 然后他环顾一周,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可惜了,听说此地本该是一处山灵水秀之地,在数百年前被誉为财源小秘境,天才地宝堆积无数,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副荒凉破败的场景,不知道那株五行木到底有何玄妙。” 楚天瞳孔微缩,没有说话。 五行木,眼前这个叫曹恩的家伙如何知道的? 曹恩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青云阁为何要提前这场内门弟子选拔大赛?还不是跟大秦王朝之间的变故,让双方不得不提前收网,然后才会是真正的一次碰撞,当然,他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轮廓,具体为何,他是不清楚的。 那么此地的这株五行木,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既然如此,大秦王朝难道只让一个姚森前来? 姚森只是不清楚而已,他不过是被王朝推到明面上的一颗棋子,至于隐匿在背后的人,青云外门十人中,占据了三人,可除了他们位列青云十人中的三人,更有几人不比十人中任何一人差的存在,至于饕天之流的联手截杀诸多天骄俊彦,为了什么?还不是在他们进来之前,青云阁的一道密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所以隐匿在各处互相不知道身份的青云诸多外门弟子,便有了眼下尚未登顶便大混战的精彩一面。 楚天缓缓呼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也是大秦王朝安插在青云内的人?” 然后楚天目光在曹恩身后四人身上一一扫过。 曹恩眯眼笑道,“你还不算笨,怎么样,大帝可是实打实的龙门境强者,说句不好听的,若真撕破脸皮,青云阁没半点胜算,只要你们交出五行木,师兄我绝不为难你们。” 楚天点头笑道,“好……希望你说话算数!” 姬婉儿脸色一急,正要说话,便看见楚天猛然抬起一手,虚空有一座数百丈的灵纹剑阵轰然砸下。 在那之后一道火红刀罡被楚天祭出,如一轮大日腾空而已,绽放出万道火芒。 不等姬婉儿反映过来,楚天一把扯过楚天手臂,向远处急遁而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姬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巨大轰响,恐怖的灵罡即便是她已被楚天带出数百丈,仍旧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身后,曹恩几人脸色铁青,哪怕那座灵纹剑阵并未给几人造成多大伤害,可被一个神桥四境的家伙在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大一番手脚,还顺利的逃了出去,让他如何不怒。 看了眼楚天两人身形消失的方向,曹恩冷哼一声,淡声道:“去山顶等着他们,我倒是不信身上带着五行木,没有山巅的龙门大阵,他们能出的去。” 足足狂奔了两炷香,觉察背后没有人追来,楚天两人才停下脚步,姬婉儿一脸担忧,问道:“青云外门十人,不会都是大秦王朝的人吧?若是如此,他们联手清剿其余诸峰弟子,也就顺理成章了。” 楚天叹了口气。 事情的发展的确有些出乎预料,甚至于可以说是一团乱麻,似乎眼下境地,所谓的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完全变为了五行木的争夺,任何一名外门弟子,都有可能是大秦王朝安插进来的人,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些家伙敢如此大张旗鼓动手,青云阁却没有别的过激反应。 楚天想了想,沉声道:“按照杨坚师兄的说法,饕天那些人联合不少人对参加试炼的弟子进行扫荡,并未下杀手,至少还是留有一线,说明那些人是大秦王朝之人的可能性不大,再就是这里毕竟还是在青云阁的眼皮子底下,隐匿在暗处的大秦王朝之人,不会太多,既然如此,只要遇上饕天那些人,抛去以往的个人恩怨不说,咱们就是安全的。” 姬婉儿点了点头,“希望你说的是最坏的情况。” 楚天无奈一笑,最坏?怕是最好也就是这样了。 楚天转头看向姬婉儿,问道:“你能收好那枚玉简不被暴露?” 姬婉儿想了想,说道:“应该没问题。” 楚天点头道,“那就好,接下来我会制造一些异样,以此来吸引大秦王朝那些人的目光,你只要小心一些,等到了山巅之后,找机会出去就行。” 姬婉儿皱了皱眉。 楚天已经说道,“除非真是姚森那种天资的丹河境武道修士,否则留不下我。” 姬婉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楚天深吸了口气,眯起双眸,向山巅望去。 他很快咧了咧嘴,好一个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很可惜,如今对我楚天来说,虽然修心尚未大成,但杀人的话,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真是没以往那般束手束脚。 就像柳侠徽说的,武道登高,求的是什么? 不就是一个‘真’字,既然如此,人之本性,七情六欲,是非善恶,不过都在那个‘真’字之中。 姬婉儿看向楚天侧脸,只见他眯起双眸,嘴角似乎有些玩世不恭的笑意。 …… …… 龙门峰一侧,一名身穿淡青金缕衫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眯眼望着身前几人,手中琉璃玉骨折扇轻轻摇晃,宛若人间谪仙人,俯视人间凡夫俗子。 在他身边,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只是一身青衫早已被鲜血染透,怒目看着那个身上纤尘不染的年轻人。 年轻男子看着一脸悲愤的几人,淡声道,“虽然我也不清楚你们身份,但是劝你们还是自己离开吧,不然非要闯上峰顶,后果自负,之前对我的那些言语我现在还可以当做没听见,看在同是青云弟子的份上,不与你们计较,否则我饕天可真不介意留下几道味道鲜美的神魂精魄。” 原来是在龙门峰肃清扫荡的青云外门第一人,难怪有如此底气。 高大青年双目赤红,他抬起头,眼中满是不甘,脸上有两道近乎绝望的泪痕,沉声道,“我对天发誓,绝非大秦王朝安插之人,难道饕天师兄真要赶尽杀绝?” 名叫郭琛的高大青年本是一个不小武道氏族的嫡传弟子,可惜十数年前因为一场仇杀,整个家族一夜覆灭,血流成河,若非他早早的成为了青云外门弟子,也早已死在了那一夜,可青云素有规矩,外门弟子不可向宗门请求元婴之上的武道强者出手参与寻常仇杀,他隐忍数年,如今终于有希望成为内门弟子,却遇到青云外门第一人挡在自己身前。 饕天冷声笑道,“对天发誓?你难道不知道咱们青云阁眼下可就是在逆天而行?想要报仇,你有种就自己踏足元婴谪仙境,哭着求着内门长老去帮你讨要说法,不嫌丢人?就你这样的垃圾,也有脸成为内门弟子?” 高大年轻人脸色铁青,喃喃自语,“魔道中人残杀青云弟子家人,难道就不该出面管上一管?” 饕天一脸的不耐烦,一袖挥去,空中顿时有一道刺目涟漪浪潮倒卷而起,几人齐齐倒飞出去。 饕天眼神冷漠,实则心里叹息一声,天底下的事情,难道真如你说的那般简单? 那么青云阁千百年来的规矩,都是摆设?指定那些条律规矩的人,都是傻子? 他饕天不这样认为。 既然要报仇,自己有双拳双腿,是干什么的? …… …… 龙门峰一座半山腰处的青石崖壁上,一位青衫玉冠的年轻男子坐在悬崖之巅,摇晃双腿,清风涤荡,神仙出尘。 他眯眼看了眼龙门峰云聚云散的绚烂场景,突然伸了个懒腰,然后他低头看了眼脚下,山不清水不秀,凄风苦雨模样,顿时有些郁闷起来,原本还想即兴作赋一番来着,可惜没那曲水流觞的风景,也就顿时没了兴致。 然后他就慢慢站起身,左右晃了下脖颈背脊,噼啪炸响,眯起双眸道:“锦衣玉冠付公子,秋日寂寥胜春朝,青云外门好像都忘了还有个只喜欢登高作赋的付春秋。” 青云外门第三,传闻登山成为青云弟子以来,只有一次出手,一口锦绣诗篇,若玄黄气出春秋! …… …… 枯木林外另一座山林,一位虬壮汉子走在没膝的枝叶中,在他身后,聚拢有十数人,看上去都是百年难遇的青年才俊,众人将虬壮汉子围在中间,就愈加显得鹤立鸡群了,汉子看着周围十数人一个个指点江山的意气模样,点头伸出大拇指,然后那几人便讪讪而笑,说比不得王大哥。 自然是诚心诚意的比不过。 因为这虬壮汉子,被誉为青云外门十人第二的玉罗汉,王阳天! …… …… 一片枝叶阴深的山林中,本就算不得多耀眼的阳光被尽数挡在门外,似得阴沉了两天的天气好不容易出来的暖洋洋日头,对这片山林来说没半点用处,一位脸庞秀美身穿青裙的年轻女子,背负长剑缓缓而行。 前方一阵惨烈厮杀声传来,山林间枝叶乱飞,灵罡纵横,是两名不知出身哪一脉的青云弟子,在围攻一名看上去身材娇小的女子,估摸着同时女子的缘故,背负长剑的青裙女子便有些秀眉微蹙,一脚踏地,踩得周围枝叶横飞,如刀罡剑虹向四处席卷。 然后她一手并拢做剑指,遥遥指去,背后长剑若出水游龙,直接暴掠而去。 两名男子顿时险险躲过那一道剑罡,在胸口各自留下一条肉眼可见骨的血痕,跌落在地。 便听见那女子声音清冷道:“滚出去。” 两人脸色难看至极,却不敢说一句话,身形如一阵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年轻少女看向青裙女子,躬身行礼道,“见过白师姐!” 青裙女子神色淡然,身形一闪而逝。 青云外门第五,青裙白剑白芷! 少女看着那道背影,心神往之。 …… …… 正午时分,楚天独自一人行走在山林之中,抬头看了眼天色,距离最后的登顶时间还有不到半天,希望姬婉儿那冰丫头能顺利浑水摸鱼。 先前楚天遇着了一位狼狈逃下山的年轻男子,若非楚天顺利太强,强行拦住了去路,差点没跟楚天拼命,结果一问之下才知道,前方有一个名叫阳炯的师兄,不知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但凡遇着别的青云弟子,下手那叫一个狠辣,不少没注意的师兄弟在那家伙手上差点被废去武道修为,最可怕的是那家伙竟是不惜自损武道根基,涸泽而渔。 楚天简单打听了一下,也就不再多问什么,想来是大秦王朝插入青云阁的一枚死棋。 楚天想了想,决定去那边看看,一位有希望跻身外门前十的家伙发狂,除非是同样实力的人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很快就有一人向楚天这边飘掠而来,青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位容貌清秀俏丽的女子,冰冷着一张脸,周身灵元气韵有些杂乱,显然一路上并不算顺遂。 楚天看着脸色凝重的年轻男子,笑道:“司马师兄,你这不会是也要提前来帮我再淬炼一下武道修为的吧。” 正是青云外门排名第七的司马晟民苦笑一声,摇头道,“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有这些变故,你直接登顶就行,那边的事情,交给我,没什么问题。” 楚天看着这位与自己算几分同道中人的年轻男子,沉默片刻,沉声道:“你们小心。” 有些人,即便站在敌对阵营,有些时候,仍旧可托付背后。 无需多言。 司马晟民哈哈一笑,“那一战先余着。” 然后他不做停留,身影一转,斜着向山巅掠去。 十数里外,有一名浑身被鲜血染红的汉子,双目怒睁,如佛像怒目,在他周围,同样有十数尊罗汉法相,或站或卧,或俯首低眉,或抬头望天,他抹了把不知是自身鲜血还是别人鲜血的脸庞,突然咧嘴一笑,只见一对青年男子,正向自己急掠而来。 第371章 这座山,是不太好登 龙门峰之巅,一条通体玄青山石铺就的登山阶梯上,三人拾级而上,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高冠博带,虽是青云阁外门弟子,却身穿一袭并不算合乎礼制内门弟子才会穿的长袍,他走上最后一道台阶后,蓦然驻足,转过身后顺着台阶向山下望去,脚下青石阶梯,延伸入云海迷雾中,不见尽头。 在他左右两人,一人面容俊俏无比,一袭浅红色长衫,在风中不断飘摇,猎猎作响,手中一柄精致竹鞘短剑缓缓旋转,有些百无聊赖,便瞥了眼另外一边的冷峻女子,即便是随意的一身藏青长裙,也掩盖不住那份让人惊为天人的容貌,尤其是她赤裸双足,凝脂似霜雪,更显几分让人心旌摇曳的动人。 似乎觉察到了年轻男子的目光,俊丽女子秀眉微蹙,冷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等下的热闹还不够,想要跟我事先热热身?”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冰雪清秀的女子,说话如此豪气。 年轻男子哈哈一笑,“这感情好啊,要是能跟芹儿师妹打一场,我周轩那可就是死而无憾了。” 女子秀眉一挑,冷笑道,“我就怕你裤裆的那条小蚯蚓不争气。” 年轻男子跟着呵呵一声,就要继续跟女子针锋相对,站在中间的年轻男子笑道,“那个叫楚天的小子已经开始登山了,你们要是闲的没事,可以这会儿下去,在这儿盘肠大战,当我不存在?” 周轩咧了咧嘴,眯眼向山下望去。 天地寂寥,唯有阵阵冷风呼啸而过。 女子嫣然一笑,秋波流转,一瞬间的风情如那天地间的流云,让人心神跟着起伏,她幽怨的瞥了身边男子一眼,“党师兄要是你陪着师妹一起下去,不要说盘肠大战,党师兄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周轩看了眼女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忧愁,只是看不出来而已。 女子叹息一声,“说到底这儿还是人家青云阁的地盘,咱们就算是一时占据主动,想要顺利离开此地,也不轻松。” 顺利离开此地,自然是顺利拿走五行木,离开青云阁。 周轩跟着哀叹一声,“可不是,青云外门第一的饕天,第三的付春秋,第五的白芷,第七的司马晟民,第八的俞芳,第九的田渊,哪一个是简单的货色,虽说咱这边的人也不算差,可终究难免势单力薄,眼下这一遭,就算是铳标几人能拦下饕天付春秋,跟炼化了三分青云气运的楚天硬来,也无异于火中取栗。” 周轩看向站在中间的年轻男子,皱眉道,“党师兄,咱们真能活着离开青云阁?” 名叫党向东在青云外门素有外门剑道第一的年轻人置若罔闻,只是看着脚下的云海聚散。 周轩又是叹了口气,就连女子眼里的幽怨都更多了一分。 党向东静静看着半山腰那些聚散不定的起伏云海,好似看那芸芸众生的起伏不定,突然轻声道,“青云阁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铁板一块,即便没有司马家的那些废物,我们也并不算孤立无援,何况在进来此地之前,最近的消息王朝已有人前往此地。” 周轩微微一愣,“我咋个不知道?” 党向东呵呵一笑,瞥了周轩一眼,后者讪讪而笑。 党向东想了想,继续说道,“彭钧的真实身份是那位枪仙的嫡传弟子,这些年的隐匿蛰伏,外人都不清楚他的真正战力,若非特意压境,早已能踏足丹河境界,付清轮此人的武魂法相虽是一轮大日图,实际上在刀法一途走的极远,再加上铳标几人,仅就顶尖天才而言,我们这边并不差,只要在那叫楚天的年轻人登顶之前尽量消耗掉他一身灵元气韵,我们无需拼命出手,所以根本就用不着如此担心。” 周轩一脸无语的看着党向东,狠狠的揉了揉脸颊。 娘的,这些个消息,他怎么就不知道?害得他在登顶之前,还跟那个叫彭钧的家伙干了一架,要不是自己脚底抹油溜得快,怕是早就被一枪捅出去了。 女子也是一脸的愕然,显然这些消息,她也并不清楚。 之前她倒是听党师兄提起过,青云外门所谓的武道十人,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先不说之中穿插了几人根本就不是青云阁弟子,如彭钧、付清轮几人,也绝对不会比排在前几名的几人差。 周轩想了想,突然看向党向东,“据说按照党师兄的说法,青云阁有饕天、付春秋、白芷、司马晟民、俞芳、田渊,咱们这边有王阳天、曹恩、彭钧、付清轮、铳标几人,真打起来,的确半斤八两,不过我可是听说那个叫王阳天的家伙,在青云阁属于亦正亦邪的那种,只要被他盯上看着不顺眼的,极少有人能讨到半点好处,若是让他觉得臭味相同,从来都是酒肉无忌,这种人是咱们的人?” 周轩其实说的很是委婉,因为他听说的可是那个叫玉罗汉的家伙,行走山下,素来心性不定,若是他心情不好,只要被找到丝毫能出手的借口,不管是散武修士,还是青云弟子,前者十死无生,后者九死一生,甚至有传言青云阁曾发现一个传承百年的武道氏族,竟是大秦王朝安插在青云阁眼皮底下的眼线,那家伙便独自一人下山,不知找了个什么由头,用什么手段,一夜之间,那个有丹河境强者坐镇的家族,便那么烟消云散。 党向东沉默不语,周轩也就不再多问。 实际上他还有一问,便是这位被誉为青云外门剑道第一人的党师兄,魂武九境修为,到底有多强,比起排名第一的饕天如何? 只是这种问题,党向东从来不出手,也从不会主动提起,周轩再如何好奇,也不会多问就是。 龙门山巅,静水深流。 山巅之下,云波诡谲。 那位好似众星拱月的汉子走到一座青石悬崖畔,蓦然驻足,他看了眼围拢在自己身边的青云弟子,突然咧嘴一笑,不等众人反映过来,周身一尊巨大的金色法相猛然浮现,金刚怒目,随后天地震颤,十数名青云外门的武道天骄,有两人尚未反应过来,直接身死当场,另外一些人,也是被突如其来的灵罡轰飞出数十丈,有一名神桥九境的年轻人满脸怒意,抹了把嘴角血迹,看向汉子,沉声道:“王师兄,你这是什么意识?” 被誉为玉罗汉的男子咧了咧嘴,呵呵一笑,下一刻,一道道七彩琉璃般的金光绽放而出。 数十息后,天地寂静,除却一尊玉罗汉,已不见人影。 远处,有一人身穿淡青金缕衫缓缓而来,他轻轻摇晃手中玉骨折扇,背后一尊宛若阴冥骷髅的巨大法相,如同天空摧城黑云,不断翻滚,他轻声笑道:“好久不见,王师弟的武道修为愈加高深了。” 王阳天哈哈一笑,脸色蓦然一寒,笔直一线朝那位被誉为青云外门第一人的年轻人撞去。 方圆百丈,风雷齐出。 …… 一片叫望月林的山背上,树木青葱,大片林海在罡风吹拂下齐齐低眉,有一株高大树木树梢之上,一位身穿褐红麻衣手持长枪的年轻人负手而立,周身气机如巨龙蛰伏,随着体内灵元运转,手中雪白长枪以枪尖开始,缓缓转红。 他看向远处一手负后踏空而来的年轻男子,咧嘴一笑,“雪樱抢,彭钧见过付师兄!” 名叫付春秋,当年一梦三千年,看春秋吞玄黄的年轻男子淡声一笑,轻轻点头致意,“一口玄黄气,春秋我腹中!” …… 登山青石阶梯上,一位头戴青巾的年轻男子突然站起身,他双手以刀拄地,眯眼向下望去,有一位青裙背白剑的年轻女子缓缓走来,然后年轻男子低头看了眼手上长刀,轻声笑道,“开山开山,这么霸道的名字,今儿偏偏对上一个娇俏小娘们,这算怎么回事?!” 被取名为‘开山’的长刀似有回应,轻轻颤鸣。 …… 一座山林间,正在向山巅急速前行的曹恩蓦然停下身影,他脸色阴沉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两人,冷笑道,“俞师妹,田师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你们两人,便能拦住我曹恩?” 名叫田渊的年轻男子苦笑一声,“曹师兄什么话,只是你也知道,我家这位俞师妹是什么脾气,她说今儿不准任何人通过此处,我能有什么办法?” 曹恩冷笑道,“田师兄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难怪一直有传闻,若田师兄你肯将所有心力都用在武道登高上,能轻松占据前五人之列。” 田渊揉了揉脸颊,自怨自艾道,“么得办法,问世间情为何物,武道长生不过云烟尔尔,我再怎么英雄,还是过不去俞师妹这美人关。” 女子白了田渊一眼。 曹恩深吸了口气,杀意激荡。 俞芳笑望向田渊,“我可还不是你家俞师妹,今儿拦下此人才行。” 田渊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我就等俞师妹你这句话呢。” 曹恩冷笑一声,周身杀机猛然爆发,“既然极找死,那可怪不得我了。” 那个眼里好似只有身边女子的年轻男子,扯了扯嘴角,你们难道不清楚,我田渊之所以位列十人第九,只是觉得跟我家俞师妹挨得近么? 田渊微微一笑,想起刚上山那会,第一眼就看中的一个小丫头,当初闯了祸,就喜欢这副口气让自己‘冲锋陷阵’,他田渊每次都跟傻子似的乐呵顶包,别人都当他是真傻,他只是觉得这样能让她一笑,就很开心嘛,可不是后来有一次自己被师尊打的真是惨了,她第一个哭红了眼睛跑去找自己,笑骂自己怎么就这么傻。 …… 空中,骄阳当空,楚天突然抬头看了眼天色,莫名觉得有一丝凉意。 楚天下意识摸了摸悬挂在腰间的狭刀,深吸了口气。 这座山,是不太好登。 第372章 满山大战尽是风流(上) 青云阁朝仙峰,那座篆刻有‘山水形胜’的青色石碑旁,两人并肩而立,一人青衫鹤氅,是位两鬓斑白的高大道人,一人难得的一身雪白长衫,头戴金精玉冠,玉树临风。 已是半步龙门境的高大老人看着前方云海,轻声道:“柳兄,你当真要如此?其实不用你插手,我也会尽力顶住王朝京畿那边的压力,太多时间不敢说,至少我宏战还是能保证青云天下百年不会变天,你若真执意如此,一旦出了事情,你们柳家当如何?” 柳侠徽淡然一笑,对这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大道人也不藏掖,微笑道:“阁主觉得我此次前来,是存了心要破釜沉舟?还是说觉得我在你这青云天下,半步龙门境的武道修为,站不住跟脚?” 他嗯了一声,点头道,“若没有宏兄你的帮助,的确站不住跟脚,不过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他王阳明亲至,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宏战摇头叹息一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他柳侠徽假借青云气运强行合道天地跟王阳明倾力一战,就算是王阳明明面上看不出来,你真当龙门境武道强者是好对付的? 看宏战一脸叹息,柳侠徽翻了个白眼,“这还是当初那个敢说出‘山高我为峰’的青云阁主宏战?” 他抬手轻轻一拂,天地间云海骤然溃散,露出万里晴空,轻声道,“这一战早有定数,即便不去说那冥冥之中的大势,只要我柳侠徽还想走那条路,总有一天都得狭路相逢,以元婴巅峰搏天道龙门,本就是九死一生,何况眼下在宏战兄你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我总能多占据些。” 说到这里,柳侠徽深吸了口气,他看了眼高大道人,打趣道,“当初姬前辈说你宏战若能早出生一甲子,天底下就没他王阳明什么事了,宏战兄,你这心境可是越来越不行了啊,跟我认识的那个宏战,可是完全的两个人。” 宏战无奈一笑,“你这是夸我还是在奚落我呢?” 柳侠徽一手负后,一手轻轻捻着鬓角发丝,“青云阁明面上的云鼎司马一脉,不过是让你看在眼里恶心的而已,我若没猜错,之前在座的各位,还有王阳明的走狗……” 柳侠徽说到这,话音突然一转,“那个叫倾城的女子?” 宏战呵呵一笑:“蜃岛的人,不过是跟我们青云阁做了笔交易,当初被姬前辈誉为可比青云剑一,出道三年,便从一个神桥境武道修士,直接踏足元婴谪仙境。” 柳侠徽微微一怔。 宏战摇头道:“能有如此神速进境,还不用担心武道根基是否扎实,是否会留下祸患,想来这便是东玄中州那边的底蕴和传承了,数万年死而不灭,如今又要卷土重来。” 柳侠徽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宏战双手附后,目光向龙门峰那边望去。 柳侠徽轻声道,“天下就该是年轻人的年下,老一辈的事情,该放一放了,至少不能为老不尊不是?” …… …… 龙门峰青石阶梯,抬头望去,如一线长龙,直通云海深处。 楚天停身看着眼前男子,随意坐在青石阶梯上,身边搁放一柄八角重锤,上身裸露,露出虬结如老树盘根的肌肉,哪怕男子身上并未有那种杀气腾腾的暴戾气息,无形中也散发出一股浑厚的压迫感。 虬壮男子看到楚天走来,哈哈一笑,站起身后以脚尖轻挑,便将那柄八角重锤抓在手里,朗声笑道:“早就听闻东仙名誉弟子楚师弟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份器宇轩昂,就是我铳标也不得不承认,忒一个小白脸,不过今日既是咱们青云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师兄我可不能讲究那什么怜香惜玉,楚师弟可别说师兄我欺负你啊。” 楚天看向自顾哈哈大笑的男子,挑了挑眉,正要说话,便听那男子接着道,“当然了,若楚师弟愿意迷途知返,该留下的留下,师兄我还是愿意让你顺顺当当上去的,怎么样?” 楚天有些好奇,难不成王朝那边安插在青云阁的棋子就只有这种货色了?不得不承认,这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家伙,的确不简单,可你再如何厉害,难不成比姚森那家伙的实力还强?否则怎么就敢自己一个人拦在这里,只是楚天目光很快就落在虬壮男子手中的那柄八角重锤上,看上去只是一柄寻常重锤,可细看之下,便会见玄机,重锤周围,有丝丝缕缕的紫黑灵罡缓缓流转,周围空间在灵罡的激荡下,如有道道灵纹缓缓浮现。 楚天看着虬壮男子,问道:“难不成我走错路了?若没记错,这条正应该是登顶的龙门梯才对,既然如此,哪来的什么迷途知返,师兄你莫不是在开玩笑不成?” 铳标哈哈一笑,“楚师弟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也好也好,等师兄一会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再跟师弟你好好说道说道。” 话音落下,铳标一脚重重踏地,脚下整条青石板铺就得阶梯砰然碎裂,虬壮身形瞬间就来到楚天身前,手中八角重锤更是双手高高举气,萦绕于一团漆黑的灵罡似雷云滚动,狠狠向楚天当头砸下。 楚天叹了口气,“你一人就敢来拦我?” 铳标瞥了眼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年轻人,嗤笑道,“楚师弟可莫要说那大话。” 楚天摇头微笑,不再出声,脚下轻轻一震,大片流云倾泻下,缓缓向后飘掠而去。 楚天不得不承认,眼前名叫铳标的男子武道资质不俗,甚至比起姜昕还要高出一线,可即便如此,得知自己从枯木林走出,也不敢如此托大才是,既然如此,那对方只有一个可能,在自己登山之前,尽可能的消耗自己体内的那口气机,那口势不可挡的意气。 只是对方千算万算都不会知道,除却枯木林那种近乎灵韵匮乏之地,其余地方,他楚天体内灵元还真没有过几次的油尽灯枯。 巨大的锤影轰然落下,如一道巨兽鳞爪,方圆十数丈内山石轰然崩塌,出现一个巨大坑洞,云巅步下,楚天早已退出数十丈外,看着那个紧皱眉头的虬壮男子,后者见到自己一锤落空,就知道不妙,那口一锤能轰烂一座山头的意气轰然倾散,整个人化攻围守,急急向后退去,于此同时,一层漆黑水幕般的灵罡围拢周身,熠熠生辉。 楚天呵呵一笑,心道还算是机灵,若先前铳标一锤不中继续破竹而来,下一刻便会陷入自己留下的灵纹大阵,可惜了。 不过在铳标后退之际,楚天便扯了扯嘴角,右手环握腰间刀鞘,拇指轻轻向上推出半分,在对方一身气机相互交替退后之时,狭刀已骤然出鞘。 一道刀罡如青龙出海,骤然炸破,掠出在虚空。 长龙笔直一线,轰然砸落在铳标头顶,即便他早已运转灵诀以重锤挡在了身前,周身更是布满了护体灵罡,仍旧被轰的猛然升空,延顺青石阶梯一线破空而去。 稍稍拧转身体,楚天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拍,倒悬拔地而起,恰好躲过铳标倒飞出去同时以灵诀运转的三道灵罡。 原来在铳标身退之际,便以灵诀催发了八角重锤上的一道秘法,原本只是漆黑灵罡流转的重锤八角,宛若活了过来一样,亮起一丝丝晶莹流光,交织之下,如同一座刻画而成的灵纹大阵,有灵罡蕴含极其浓郁的锤杀之意,明灭不定,在空中来回纵横。 楚天便这样在空中慢慢腾挪转换,似乎每一次变换身体,都是险而又险的避过在空中骤然起涟漪的锤杀灵罡。 楚天满脸的好奇,竟是以本命灵宝为媒介,温养而成的锤杀之意,比起灵纹师的困杀大阵还要来的玄妙,无需以灵诀控制,只要心神牵引,便可杀伐自如。 足足倒飞出去百余丈,铳标身子猛然一沉,这才轰然坠地,双脚站在崩裂的青石板上,吐了口殷虹淤血,面色阴沉的盯着楚天。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眼神愈加凝重,不管是灵元气势还是身法武道战技,这个叫楚天的名誉弟子,竟是丝毫都不比自己差,要知道他可是实实在在的神桥七境。 铳标深吸了口气,眼看楚天再次险险的避过自己一道锤杀灵罡,双腿微微弯曲,骤然下沉,然后掐准时机再度向楚天撞去,如一道黑色龙卷,破空之声让虚空出现一层层细密涟漪。 楚天双指轻轻从武魂法相扯出一座玄青石壁,身体骤然消失,铳标微微一怔,重锤来不及收回,直接砸在楚天身前的玄青石壁上,灵罡如大浪四处崩碎纷飞,楚天身形蓦然出现在铳标身侧,一拳云卷轰在铳标右侧肩头,让他浑身猛然一震,直接喷出一口鲜血,马步前冲的姿势,更是砰然跪倒在地,砸的半座山腰都隆隆作响。 铳标嘶吼一声,想要撑开楚天压在自己肩头的拳意,只是那人平摊在空中的另一手猛然拂下,一座高达数十丈的石壁轰然砸落头顶,让他原本单膝跪地的姿势瞬间双膝齐齐没入山石之中,周身那层细密的黑色灵罡宛若龙蛇翻腾,然后开始出现一丝紊乱溃散迹象,最后如同一尊岁月久远出现皲裂的黑色塑像。 铳标脸色先是铁青,然后潮红,继而惨白毫无血色。 他感受到那座镇压在自己头顶的玄青石壁,心神惊骇的肝胆欲裂。 怎么可能?一个尚未踏足神桥五境的家伙,怎么可能有这般实力,他铳标虽说知道自己跟那青云外门十人有些差距,可即便如此,也从不相信自己同阶之中,在那些家伙手底下没有一战之力,最后就算是败,也就落个虽败犹荣而已。 楚天呵呵一笑,“铳师兄是不是还觉得师弟我这还是误入迷途?要不师弟我就将你这颗脑袋拧下来,来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楚天已经发现,这个名叫铳标的家伙,虽说根骨天资都不差,可走的武道路数,却是那种力求一往无前的霸道之途,若是遇上别人也就算了,可惜遇上了自己,灵元气势身法战技,没一个比这家伙差的,如此一来,可不就好比莽夫深陷泥潭,空有一身力气,也就只是空有一身力气而已。 楚天幽幽叹息,实际上他并不太愿意直接打杀了眼前此人,只是没有办法,双方力场不同,先前对自己的那份杀机也半点做不得假,自己不杀了此人,青云阁今后会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不好说,却不会少了。 在这以前,楚天的确会犹豫,只是眼下楚天微微一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既然这个天地间的世道便是如此,那我楚天便是我楚天,你们力求一拳破山河,觉得看着他人在自己眼前无力挣扎而死,那我楚天便让你们也知道你们看待别人的一切,都是什么滋味。 就像柳侠徽跟自己所说,天底下的事情从来都是一团乱麻,你楚天偏偏要以神桥境的修为,操着天象乾坤境界的心,你不累死谁累死,累死活该。 楚天觉得的确就是这么回事。 铳标想要说话,可蠕动喉咙,始终说不出口。 楚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周身一道道凌厉剑纹骤然升空,轰然作响,然后名叫铳标的虬壮男子来不及发出惨烈嘶吼,胸口眉心皆被万箭穿过,死不瞑目。 …… …… 另一处战场,王阳天揉了揉手腕,浑身绽放出一道璀璨的琉璃光泽,他轻轻笑道:“厉害厉害,果真不愧是咱们外门第一的饕天师兄,确实不简单,你这一尊可吞灭天地万物的武魂法相,的确有些棘手。” 饕天扯了扯嘴角,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笑脸,轻轻摇晃手中折扇,微笑道:“王师兄也不简单,这些年如此藏拙辛苦了……” 他想了想,手中玉骨折扇指了指头顶那尊宛若饕餮巨兽一般的阴沉法相,淡声道,“如果王师兄还故意保留实力,你接下来可就只能变为我这尊饕餮法相口中餐了。” 饕天看着那个一身金身罗汉法相熠熠生辉的汉子,揉了揉脑袋,的确有些头疼的,别人不清楚这个性情最是古怪的家伙,他饕天却清楚的很,当初刚刚踏足神桥境那会,一个人硬是在万里魔域边缘杀了个纵横。 在青云外门诸峰排名第二的王阳天咧了咧嘴,浑身一抖,浑宏若滔天大浪的灵罡骤然炸裂,一身气势比起之前更强大数倍,那尊金身法相,更是如佛陀降临。 他一步踏前,毫无花哨,直直轰出。 天地间,尤可见一线金光,如天地炸开一线,向饕天直接撞去。 饕天神色凝重,收起玉骨折扇,伸出一掌,挡在身前,头顶那尊饕餮法相张开巨口,如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漩涡疯狂流转,要将那一线金光直接吞噬,只是在双方接触一瞬,饕天还是浑身一震,身形顺势向后倒飞出去。 在饕天和王阳天之间,有一条黑金相互交织的裂缝激荡不息,虚空如被划开一条裂缝,空中灵韵海水倒灌般向那一线金黑涌去。 …… …… 那片林海之中,原本树木葱郁浪潮起伏的壮阔景象已消失不见,眼下所见,遍地狼藉,大片的林木倒塌殆尽,甚至肉眼可见一道道罡风拂过,在地上留下一条条惨烈沟壑。 付春秋依旧负手而立,只是没了最开始的那份风流和逍遥,衣衫上布满了尘土和裂痕,他望着站在对面的年轻男子,枪仙王晟嫡传弟子,雪樱彭钧,眼下那杆名叫雪樱的本命灵枪,早已完全雪白转樱红。 彭钧看了眼手臂上那条深可见骨的血槽,朝地上狠狠吐了口血水,先前被付春秋一道走春秋携裹其中,五脏六腑皆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震荡之外,更是被他一袖灵罡从肩头砸下,若非自己换命一击轰在付春秋左肋,让他最后时刻收敛气势变为防守,眼下两人怕是早已变成了两具尸体。 付春秋脸上微微一笑,“枪仙王晟的嫡传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若没有点更厉害的压箱底本事,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彭钧咧嘴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的才是。” 付春秋不置可否,注意力好像并未完全放在彭钧身上,而是慢慢环顾四周,方圆十数里的大好天地,眼下竟是这么惨烈的光景迹象。 …… …… 一处乱石遍布的山林间,抬头可见大日高悬,早已没了遮眼的茂密林叶,司马晟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抹了把脸上血雾,骂骂咧咧,“真他娘的倒霉,原本还以为是一场寻常内门弟子选拔试炼,早知道就不趟这趟浑水了。” 在他旁边,一个身穿水彩长裙名叫水彩的俏丽少女,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一颗大好头颅。 少女眯眼看着自家公子,满脸的温柔笑意,害的司马晟民瞥了眼那颗没有头颅的尸体,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嫣然一笑,“公子是不是觉得水彩越来越好看了?家主可是说了啊,等出去以后,你就能直接进入家族了,到时候可得一定把奴婢留下,不然有你好看的。” …… …… 一处从青石阶梯打到悬崖之畔的大战,一位更加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朝身边女子咋了眨眼,然后看向对面脸色阴沉难看的年轻人,微笑道:“曹恩师兄,怎么说?你在十人之中排名第四,咱们两个垫底的打你一个,不算欺负你吧。” 然后名叫田渊的年轻男子哀叹一声,“没办法,我这还没让我们家俞师妹点头,可不能死了啊,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委屈师兄你先走一步了。只是不知道曹师兄你下面有没有家人,要是有的话,师弟我送你去那边团团圆圆,你不用感谢的。” 曹恩吐出一口殷虹鲜血,深吸了口气,回望身后一眼,突然纵身向崖下跳去。 …… …… 半山腰高出云海处,有一位面色冰寒的娇小身影缓缓前行,姬婉儿满是忧心的瞥了眼四处狼藉的惨烈战场,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渍,深吸了口气,继续延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登高之路向山巅走去。 在她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已靠近山巅的青石广场,楚天看着突兀出现的四人,咧嘴一笑。 就是嘛,先前那像个什么样子。 一个神桥七境的蝼蚁,够给自己塞牙缝的? 第373章 满山大战尽是风流(下) 楚天眯眼看着青石广场中几人,为首一人,蜷膝坐在一块巨大青石上,身穿一件淡青长衫,头发随意披散在背后,一手手肘搁在膝盖上拖着下巴,另一手倒握一柄青水长剑,缓缓摇晃,一副意态懒散模样。 在他身后,另外四人两男两女,或坐或立,神色各异,一人身形虬壮,不输之前那个丢掉性命名叫铳标的男子,一人身穿雪白长裙,发髻如一朵绽开白莲,坐在那里如眉眼不动便让人觉得摇曳似秋波,怀抱一张檀木古琴,更显出尘脱俗,还有一名男子,猛的看上去那张脸就跟别人欠了他几百万月华石一样,一脸的僵尸气息,左手拇指上一枚玉石扳指,泛着骇人心神的幽光,最后一名女子,同样是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比起白裙女子更像是一朵尚未完全盛开的牡丹,看向楚天的目光,带着嫣然笑意。 葵花峰五雄,剑雄司徒明月,魔雄马宏砧,白莲仙子月清儿,僵尸脸郭林,牡丹仙子红锦。 楚天看着脸色各异的五人,呵呵一笑,外门葵花五雄,素来跟青云内门云峰四杰有内外雄杰之称,甚至有人猜测,这五人的天资根骨,比起云峰四杰都丝毫不差。 楚天看了眼这些平日听闻过名声的外门天骄,笑道:“看来我楚天的面子是真不小,先前我还觉得你们大秦王朝没人了呢,现在看来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楚天很快眯起双眸,看向那五人,摇头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的本事有没有名声那般大。” 司徒明月哈哈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四人,又看了看楚天,眯眼道:“我们五人一起动手?想多了,你楚天即便是青云名誉弟子,也还没这么大面子,至于我们出现在这里跟大秦王朝有什么关系,算了,跟你说也没啥意思……” 他左右摇晃了一下脖颈,发出一连串炒豆子的噼啪炸响,将手中长剑横在身前,呵呵笑道,“今日你能走过我们五人这一关,之后的登山之途,我司徒明月亲自为你护道一程。” 马宏砧嘿嘿一笑,率先站起身,看向司马明月道,“司马大哥你说这么多干甚,今儿就让我马宏砧来打这个头阵,这小子若真有那本事,合该我马某人俯首听命。” 话音落下,马宏砧深吸了口气,脚尖猛然在前方青石一点,身体跃然而行,人在空中,便呈现出一副虎狼匍匐之势,只见周身一层淡黄色涟漪骤然爆发,在背后浮现出一尊虎狼法相,不但如此,随着他周身气势的攀升,那尊虎狼法相很快就绽放出一对淡金色羽翼,使得生个人如一头上古神兽觉醒。 看到马宏砧居高临下向楚天轰然扑去,牡丹仙子红锦忍不住娇笑起来,轻声道,“早就听说马师兄武魂法相二重觉醒乃是一头上古神兽图腾,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了呢。” 僵尸脸郭林淡声道,“是有点本事。” 红锦翻了个白眼,“不然马师兄在咱们五人中能排在你前面,怎么,我可是听说了,你们两人上次去那万里魔域,比拼谁斩杀的魔道修士多,马师兄可是足足比起多杀了三十多人呢。” 郭林冷哼一声,沉默不语,眯眼向战场看去。 白莲仙子月清儿淡声道,“是我先出手还是红锦妹妹?马二哥一人不是那楚天的对手。” 红锦微微一怔,娇笑道:“不是吧,马二哥好歹也是神桥七境的武道修为了,那小子还不到神桥五境吧,清儿姐姐你是不是太看得起那小子了?” 月清儿依旧神色清冷,摇头道,“马师兄再如何厉害,比起那个叫姚森的家伙如何?比起之前的铳标又如何?” 红锦秀眉微蹙。 僵尸脸郭林舔了舔嘴角,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光彩,跃跃欲试。 红锦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既然如此,我先去试探一番就是。” 在红锦几人说话之际,马宏砧一身武魂法相已如数十丈山岳轰然砸下,两道利爪在地上划出一条数百丈沟壑,乱石纷飞,灵罡激射,楚天脚下云巅步运转到极致,才堪堪避开。 倒不是楚天不敢轻易接下那一道猛虎下山,实在是那个叫司徒明月的家伙,给楚天的感觉,极其古怪,依照先前那家伙的意思,这五人显然并非是大秦王朝安插在青云阁的眼线,既然如此,为何会选择对自己出手,当然,让楚天更在意的是,那家伙周身隐而不发的剑意,有种合而为一的‘近道’感觉,如同自己武魂法相三重觉醒的错觉,甚至于仅凭那份剑意气机,在楚天见过的所有人中,仅次于最后见过的青叶剑仙,即便是当初在东海暮霭见到的剑一,比起此人眼下境界都要差上一筹。 始终坐在青石上眯眼看着战场中腾转挪移两人的司徒明月突然看向还在拌嘴的三人,微笑道:“你们四人怕是都得出手才行。” 月清儿皱了皱眉,“有必要?” 红锦也是有些无奈,“一个刚刚踏足神桥五境的小子,不至于吧。” 郭林出乎意料的点点头,神色沉重,眸中战意却愈加浓郁,“果然值得出手!” 然后他率先走出一步,拧转身躯舒展筋骨后,古板如僵尸的脸上露出古怪笑容。 马宏砧背后那尊虎狼法相熠熠生辉,全身气势也已攀升至巅峰状态,一对淡金色翅膀如两道金色火焰,光华流转。 然后他一步就来到楚天身前,如一头庞然大物俯视人间的卑微蝼蚁,法相之上,一对淡金色巨大羽翼猛然合拢,如一道可劈天斩地的巨大金色刀芒,直直向楚天当头斩下。 风雷齐响。 楚天抬手抹了把脸,不再退避,一脚猛然踏后,以弓腰之势骤然前行,方圆十数丈内,流云如瀑布不断倾泻,左肩微微向前倾泻,右手握拳,一拳云卷直接递出。 轰然相撞。 金色羽翼刀芒与璀璨雪白拳罡顿时轰撞在一起,天地间气浪翻滚。 只见楚天整个人踉跄后退十数步,于此同时,马宏砧闷哼一声巨大法相连带整个人倒飞出去。 郭林见机一个挪移,手中一枚如同银线的灵宝骤然祭出,天空多出一道道蛛网般的雪亮罡芒,直接向楚天头顶笼罩而来。 马宏砧止住身影,巨大虎狼法相发出一声怒天咆哮,一道音波巨浪再次向楚天冲撞而去。 楚天心神微凛,显然,只是对方第一次联手,就足以看出双方之间配合默契,绝非一加一这般简单,左手捏诀从武魂法相中扯出一道千仞石壁向蛛网灵罡撞去,右手五指搭在腰间刀鞘,骤然出刀。 远处司徒明月眼睛一亮,轻声笑道:“好沉稳浑厚的刀意!” 刀罡笔直一线,如一线大潮层层推进,很快便与那一道虎狼音波相撞,刹那之间,直接被淹没殆尽,刀罡去势不减,继续直奔马宏砧冲撞而去,以至于地面留下一条深达数丈的沟壑。 以千仞石壁挡住雪白灵罡的袭杀,全力一刀破开马宏砧的武魂战技,楚天正要一鼓作气先打杀一人再说,便听见一道灵罡破空的呼啸声传来。 原来是那名叫红锦的女子手中一条殷虹长绫,如一条花海长河,在空中划出一条恐怖弧度,就要向楚天背后卷去。 楚天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 眼神淡漠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马宏砧,手中狭刀去势不减,一刀破开对方的护体灵罡,同时一手捏诀递出一条璀璨剑虹砸在马宏砧法相之上,下一刻身体翻转,双手手臂交叉在身前,从武魂法相中攫出一道如青龙般的竹海剑意,顷刻之间,以楚天为圆心,脚下竹海剑虹密密麻麻,冲天而起,只是一瞬间,便交织出一道碧绿蛛网般的剑阵。 楚天咧嘴一笑,身形驾驭那片竹海剑意向红锦撞去。 后者见状脸色大变,身边便有一位剑道登峰造极的强者,自然清楚楚天周身那座剑意的恐怖杀力,来不及反映,便化攻为守,向后退去。 这一刻,红锦心里在升起了惊涛骇浪。 这才是名誉弟子的真正实力? 见到楚天一刀破开马宏砧的武魂法相,又是一剑将马宏砧轰入地下,然后周身竹海剑意如浪潮破天而起,直奔红锦,郭林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笑意,“又是灵纹剑阵,又是刀法,还是剑道宗师?不过这样不把我郭林放在眼里,终究不好啊……” 他沙哑一笑,手中银色丝线瞬间化为一柄月华长枪,直接向楚天后心刺去。 一股巨大的危机传来,楚天神色肃然,心里冷笑。 果然,对方在自己调转气机改变攻势的瞬间,便能抓住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破绽,若是自己孤注一掷,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大片竹海向红锦涌去。 楚天只得再从武魂法相攫取出一道千仞石壁,同时心神一冷,抬手就是一道雷珠向红锦祭出。 哪怕只是品秩最低的雷珠,也绝非寻常神桥境武道修士能挡住的,下一刻天地间便出现一片恐怖的黑色雷海,将红锦整个人完全淹没。 不等从青叶剑仙那衍化而来的竹海剑意完全撞向红锦,楚天便强行逆转一口气机,竹海剑意瞬间调转方向,向已破开千仞石壁的白色枪虹轰去。 数十息过后,天地间尽数被恐怖的灵罡浪潮笼罩,当浪潮散尽,楚天跟郭林两人正好调换了个位置。 楚天瞥了眼尚未出手的白裙女子和依旧坐在青石上的拄剑青年,神色凝重。 楚天想不通那个名叫司徒明月的家伙为何不出手,否则先前自己卖出的两个破绽,足够他抓住机会有跟自己玉石俱焚的可能,当然,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玉石俱焚而已,楚天相信对方绝对想不到那会是自己卖出的破绽,可两次机会对方就那样放弃了,或者说是视而不见。 只是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 司徒明月终于开口说道,“再给你半柱香时间,若还赢不了他们四人,我便不会客气了。” 楚天瞥了眼神色玩味的拄剑男子,再次向马宏砧看去。 后者早已从坑洞中站起身,双眸如虎狼之眼,绽放出幽寒光芒,背后一对金色羽翼,更是不断扑扇,在法相之间,有一道道滚雷般的金色光球不断流溢。 马宏砧声音冷漠,沉声道:“果真不愧是青云名誉弟子,能让我武魂法相显出真身,不过可惜了,你的攻伐之力若仅是先前那般,可以去死了……” 楚天挑了挑眉,咧嘴笑道,“不过是多了些雷法淬体的意思,谁给你的这么大口气?” 楚天身影一闪而逝。 手心有一道璀璨火红划破天地,让所有人都出现一种错觉,好像在那一道火红刀罡下,整个天地都被一分为二。 一刀毫无保留斩在马宏砧的虎狼法相上,正熠熠生辉要斩出金雷一击的虬壮男子,蓦然呆滞在原地,数十丈的巨大法相,砰然间支离破碎。 马宏砧以左肩开始,到右侧腰间,直接被一刀划开,鲜血迸溅,魁梧身躯轰然倒飞出去。 楚天身影如影随形,双手指尖有一朵璀璨剑纹缓缓闪烁,讥笑道,“口气不小,可惜了,实力还不行。” 指尖剑纹一掷而出,尚未出手的白裙女子脸色聚变,手心一朵雪白莲花蓦然绽放,在空中一闪,一道涟漪过后,在马宏砧身前绽放开来,如楚天的千仞石壁,挡在马宏砧身前。 可惜不等那朵白莲完全绽放,楚天掷出的那道剑纹便一生二,二生四,刹那间化为剑意密密麻麻激射的一座剑阵,直接在马宏砧四肢穿透而过,生死不知。 于此同时,楚天身形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双手在空中不断指点,正是柳侠徽传授给自己的灵纹术法‘指山摘水’。 红锦郭林两人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立刻心知不好,就要凌空倒退。 可惜两人依旧低谷了一位元婴巅峰境界的压箱底武道神通。 在漫天灵纹如水流淌的瞬间,楚天双手并拢做剑指已直接横扫而出,天地间被青紫竹海剑灵完全笼罩,红锦两人只觉得身上有无数剑纹割破肌肤,然后两人身体一震,便倒飞而出,砸落在远处山石中。 楚天微微一笑,“神桥五境果然不是神桥四境可以比的。” 远处司徒明月嘴角轻笑,并没有因为红锦三人的溃败生死不知而有丝毫异样,他抬头看了眼脸色冰寒满是心悸的白裙女子,问道:“你还要不要继续动手?” 月清儿苦笑一声,轻声道:“司徒师兄亲自出手好了。” 短短一个时辰,她那里还不清楚,就算自己一开始便同红锦三人一起出手,也难逃三人的凄惨下场。 楚天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那叫月清儿的女子,右手双指微微一勾,刚觉察到不好的女子蓦然睁大眼睛,便看见虚空不知何时,一道剑纹穿透自己手掌,正是先前祭出那朵白莲的右手。 司徒明月哈哈一笑,“好一个斤斤计较,楚师弟真是一点不懂的怜香惜玉。” 话音落下,他右手猛然握住剑柄,身形骤然消失,一道剑虹若白练破空而至,瞬间来到楚天身前。 第374章 姬山柳氏,风流意气 身形瞬间倒退数百丈,挡住司徒明月那一剑之后,楚天看着那个悬停虚空气态朗然的年轻男子,双方并没有继续动手。 楚天沉默片刻,看了眼短短一个时辰便法相崩溃的马宏砧。 被自己牵引入幻境万剑破体而入生死不知的红锦和郭林。 楚天目光在月清儿身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司徒明月身上,淡声道,“能不能给我一个出手的理由?” 司徒明月想了想,无奈道:“跟剑一那家伙生在一个年代,是我们剑道修士的不幸,更不幸的是,我无形中发现你身上有一份最为纯粹的剑道气数。” 楚天淡声一笑:“所以你便要我身上这份气运,才好争那个青云天下剑道第一人?” 司徒明月笑着点头,“不过你放心,在这之后,我会尽最大能力保证你安全走出此地。” 楚天咧嘴一笑,“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了?” 他顿了顿,摇头道,“只是可惜了,同阶之中,我楚天好像还不需要谁来保证什么。” 楚天一步踏出,手心短刀明法收入体内窍穴同时,狭刀已完全祭出。 我楚天所在之地,何须他人指手画脚? …… …… 龙门峰之巅,周轩神色肃穆,看着山下那座青石广场上纵横灵罡,沉声道:“还什么外门五雄,我看是狗熊还差不多,四对一,都被人这么轻松打的生死不知?” 周轩身边,名叫芹儿的女子也是微微蹙眉,一身藏青色长裙随风飘摇,沉重道:“那叫楚天的家伙,才刚刚踏足神桥五境便有这股威势,若是踏足了神桥后期,丹河之下还有对手?” 党向东坐在最高一阶台阶上,眯眼看着脚下云波诡谲的景象,几处战场已经落幕,即便是胜出也只能算作惨胜,尤其是那叫饕天的青云第一人,眼下一身骨骼近乎被王阳天全部打断,躺在血泊中大口喘息,七窍流血景象更是让人触目惊心,方圆数千丈,尽数笼罩在一片血雾之中。 王阳天早已不知去向,想来早已凭借秘法离开此地。 至于付春秋跟彭钧两人,最后一招选择双双停手,各退一步,只是即便如此,状况比饕天那一处战场也好不了多少,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倒是那名叫白芷的女子,跟付清轮一番死战,仅是留下几道并未伤及根本的重伤,脸上渗出细密汗水血珠,单膝跪地,尤有余力。 曹恩那个废物,更是在尚未竭尽全力之时,便选择跳崖以秘法逃离此地。 党向东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摩挲着琉璃折扇,扇面上有一层恍若水纹的涟漪画像,不断荡漾,灵韵无比。 身为青云外门隐藏最深的巅峰武道天骄,在党向东自己看来,整个青云外门,只有巅峰的饕天有实力跟自己一战,即便是王阳天都差了一点,眼下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不少人的潜力,不过即便如此,在他党向东眼里,所谓的青云外门十人,也不过如此。 党向东呵呵一笑,如今饕天已废,王阳天不知所踪,余下八人,除非一同出手,他党向东才能提起些许兴趣,眼下他倒是希望那个叫楚天的小子,能顺利登顶龙门峰,好歹也不用自己在这干坐着等待小半天光景。 党向东眯起双眸,自己在青云阁隐忍十数年,整天的仰人鼻息,如今终于就能鱼跃龙门了,自己从来都是不逊色大秦京畿任何天之骄子的人物,无奈家世卑微,被众人推举前往青云阁成为一枚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棋子,党向东冷笑一声,等自己返回大秦京畿,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自诩为天潢贵胄的家伙,还有什么话说,只是党向东很快就瞥了眼饕天那边,他突然阴沉一笑,或许自己跟楚天之间这一战,可以打的更为荡气回肠些,到时候咱们那位玄煌大帝法相降临,跟青云阁阁主拼死一战,你青云阁主的死活,青云一脉的覆灭,与我党向东何干?若是那位青云阁主能重创咱们的玄煌大帝,党向东眼神炽热,都说如今天下风云大势,那把天下第一人的交椅,是不是真该换个人坐坐了? 党向东瞥了眼站在自己身侧名叫芹儿的女子,自己最得师尊宠溺的师妹,年仅二十六便踏足神桥八境的武道天骄,只是党向东还知道她的一个隐匿身份,大秦王朝安插进来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党向东缓缓呼吸了口气,手中折扇轻轻敲打在手心,他并没有看向身边两人,轻声道:“那叫楚天的家伙,能容下青云三分气运,显然是比那个内门剑一还要得天道眷顾的存在,若是给他踏足了神桥后期,同阶之中,的确可以称作无敌手了。” 党向东说到这,突然看向周轩,问道:“要不你下去试试?若能截杀楚天,所有功劳我分毫不跟你抢。” 周轩微微一愣,皱眉道:“若是连司徒明月都拦不住,我自己去有什么用?” 党向东摇头道,“我就这么随便一说,当然,你要是有本事,可以拉着芹儿师妹一起去,你们两人先前不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芹儿神色有些不快,满是委屈的盯着党向东,“党师兄你什么意思,我对周轩这种货色,可没半点想法的,要是换成党师兄你还差不多。” 周轩一脸不不忿,“喂喂喂,芹儿师妹咱不带这样的啊,你说我周轩哪点差了?你这样可就真太伤师兄我的心了啊。” 芹儿翻了个白眼,“死了拉倒,伤心算什么?” 周轩哀叹一声,满脸颓丧。 党向东突然道,“我先去热热手?你们帮我压阵就好。” 芹儿一张俏脸顿时幽怨起来,“那可不成,若是党师兄你自己去的话,我们两人可无法坐镇此地的山脉气运。” 党向东满脸无奈,“难不成你看不好师兄我?觉得离开此地,我也不是那楚天的对手?” 芹儿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吗,只是咱们守在最后,可不能出现什么纰漏才行。” 党向东站起身,神华内敛。 他双手负后,举目眺望,好一个云海起伏,波澜壮阔。 芹儿看着他的身影,有些神色复杂,她还是少女时,在京畿城池初次见到他,锋芒毕露,那种惊艳让她至今恍若昨天,为此她愿意在那之后请求离开京畿前往青云,只是十数年过去,他眼里依然没有自己。 她想了想,突然问道,“等这边事情完了,党师兄有什么打算?” 党向东沉默片刻,淡声道:“那之后再说吧。” …… …… 持续十数天的青云外门弟子选拔大赛依旧如火如荼,内门弟子选拔试炼也已到了水深火热最后阶段,整座青云阁,都洋溢在一种气息极尽喧闹的氛围中。 只是外人不知,在青云阁之外,不过方圆万里之内,寻常人眼里的一切大势风云,都不过是一条山涧溪流溅起的些许浪花而已。 姬山柳家,先后有数十人一起越境入关青云天下,修为最低者也有半步元婴境修为,为首几人,更是全部达到元婴巅峰境界。 而与此同时,柳侠徽一人西行,亲自会面玄煌大帝! 一时间,整座青云阁上层,人心惶惶。 正如柳侠徽所说,青云诸多高层长老,并非铁板一块,指不定便有潜伏百年的大秦王朝之人。 若非宏战如今亲自坐镇青云阁,怕是整座青云天下,早已硝烟四起。 宏战站在朝仙之巅,望着一百零八峰盛世祥和景象,暗自叹了口气,眼中的井然有序,永远不一定为真,天下的乱世洪流,也未必就是假,如今内门不少执事长老领命前往万里魔域清剿魔道修士,宏战如何不知,无非是那些老东西借此避难的借口而已,以此来将自己摘出此次的青云动荡,即便最后被那位玄煌大帝降下怒火,也可以保全自身。 宏战叹了口气,人心当真是经不起任何推敲。 若是整座青云阁众志成城,即便是他玄煌大帝亲自降临,又能如何? 听说最近血魔山修士活动愈加频繁,宏战有些无奈,指不定便是宗门内部出现了间隙,有人趁势兴风作浪,只是即便宏战心里清楚,也只能忍下来,否则宗门的大换血,可就不是眼下这点微风细雨的小水花了。 柳侠徽身影若风雷疾驰,既然你王阳明守着龙门壁障,宁愿天下气运死水一潭,也不愿让天下之人破开天地开源引流,那我柳侠徽便亲自来粉碎天道屏障。 我柳侠徽生前三百六十一年,六个甲子光景,经历过的生死大战不计其数,当年以丹河境搏杀元婴,都让我柳侠徽逃过一命,如今以元婴巅峰搏杀天道龙门,有何不可?有何不敢? 这天傍晚,柳侠徽身形在虚空蓦然悬停。 他眯眼向虚空望去。 天空之上,如有一只巨手撑开天地,万道金光煌煌洒落,天地万里,可见有一尊巨大法相金身,周身九条天龙盘绕,先是一粒金光,最后凝聚成型。 那人头戴一尊紫金法冠,眉目笔直如一线剑虹,双鬓长髯肆意飘摇,巍峨庄严。 柳侠徽看着那个跟自己其实算是同代中人,名震东玄东荒亿万里的高大男子,神色肃然。 他渺小身体,在那尊巨大法相之下,如人间蝼蚁。 可即便如此,面对那尊如煌煌天威的巨大法相,依旧面色不变,缓缓升空。 天地静止,风雷无声。 唯有一尊金身法相绽放煌煌天威,一粒渺小身影缓缓越向天幕高处。 玄煌大帝看着那个一身雪白长袍年年轻面孔,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你?” 柳侠徽沉默无言,只是轻轻点头。 然后他抬起一手,有一轮金色大日被凭空托起。 方圆千里之内,山河瞬间倒转乾坤。 柳侠徽这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凡俗市井蒙童尚知流水不腐的道理,你身为东玄东荒之主,难道不清楚?既然如此,我柳侠徽今日愿以胸中风流意气,向东荒亿万生灵开一线天门!” 第375章 我柳侠徽百年意气 人生在世,活的太久远好也不好,好的是岁岁年年心中挂念太多,不好的依然如此,柳侠徽叹了口气,一不小心又是百年光阴啊,实际上当初在她离开那一天,他想带着她前往姬山柳家祖师堂,不为别的,只为以家族之力,能推演她生前来世,可他知道,一旦自己如此,整个柳家气运底蕴将遭受天道反扑,如此一来,百年谋划,千年大计,都将付之一炬,所以他最终只是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含笑闭眼。 后来这么多年,他便成了柳家家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武道修为青云直上,如今已经半只脚踩在了此方天地天穹天堑之上,看着家族几代人成长,走遍大秦王朝每一处角落,见识各色人物,三教九流,可惜如今依旧是半只脚踩在龙门壁障上。 柳侠徽有时候就想,自己生前心里最深处,还有什么挂念?几代人过去,实际上对家族后辈的那份浓于水的舐犊之情,早已看的没那么重,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么自己好像的确没多少挂念的,唯一的遗憾,不知岁月悠悠,天道是否真的有轮回,如果有的话,那么她如今过的怎么样。 他想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柳侠徽便来了,元婴不行,那么我便一举跃龙门,龙门不行,上面还有天象,天象若还不成,那我便只手覆乾坤! 你王阳明提醒我头顶上有老天爷,要我乖乖的寄人篱下,可你王阳明算个什么东西? 柳侠徽咧嘴一笑,想起当初遇到那个在山林间身穿莲花道袍,坐在石壁上说佛经的年轻人来,当初那家伙对已是神桥境的自己说什么前世来生,我去你大爷的,装神弄鬼到老子头上来了,后来那家伙掐指一算,哈哈大笑说他柳侠徽总有一天还会跟他再见,后来果真又遇着了,那家伙便说他叫姬鞅,娘的,现在想想,当初自己若第一次就点头答应跟随那人修行武道,现在还有你王阳明屁事? 柳侠徽深吸了口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希望自己能熬过去这一关。 短短十数息,柳侠徽身影如一线长虹,瞬间冲天而起,悬空而立,视线与眼前金身法相齐平。 柳侠徽看着这位在自己之后十数年,东玄东荒最为声名鹊起的家伙,如今的玄煌大帝,东玄东荒共主,心里满是无奈。 谁能想到,这种家伙,最后竟是自己破开天堑的屏障。 高达百丈的金身法相,神色漠然,看着这个当初曾指点过自己一道迷津的……前辈。 柳侠徽扯了扯嘴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即便只是一尊金身法相,并非真身亲自降临,眼前这种我王阳明意念所在,东荒万里皆匍匐的气势,也不是寻常元婴境修士能够抗衡的。 如果说柳侠徽当前境界,借助青云气运,已能掌控此方天地脉络运转,那么眼前这尊金身法相,已算是完全与天地合道共鸣。 柳家有潜龙在渊,真龙蛰伏! 柳侠徽与金身法相相视沉默,他终于深呼吸一口气,双手轻轻抬起。 背后有青龙法相蓦然腾空。 一瞬百丈。 玄煌大帝眼神微动,轻轻摇头,看着那条直冲天穹的青龙法相,一手轻轻落下。 只是随意一掌,就将那尊半步龙门境强者的青龙法相,直接拍碎成齑粉,化为细细密密的灵韵雨露,洒落天地。 于此同时,柳侠徽双手猛然合十,一身雪白长袍疯狂鼓动,如一条雪白龙卷向那尊金身法相直直撞去,气势浑宏,宛若天人交战。 战场之下,不知何时有一名高大道人站在山巅举目眺望,在漫天雨露洒落下,感觉到有些凄凉。 此地山峦名叫葬龙,十八座高峰合拢之势,如一道巨大天井,可羁押龙蛟飞天,中心山谷内,隐隐有一丝丝龙吟虎啸的阴森寒气冲天而起。 据说丹河之下的武道修士,哪怕只是横穿过此方山峦,就会被其中的天道之力影响心神,根基体魄孱弱者,数年难以恢复。 宏战年轻时,就曾亲自前来此地打熬神魂体魄,正因如此,才开始了惊才艳艳的崛起之路,也就是那一次,他第一次与那个叫柳侠徽的家伙相遇,一切好像都是冥冥注定。 实际上如何,宏战只得摇头苦笑,因为他也不清楚,在那份冥冥之中,是不是人力胜天命的谋划布局。 长达数百丈的青龙法相,被那道巨大金色手臂一捏而碎,天地之间被一种无上的金龙帝气贯彻充盈,金色灵纹般的道韵肆意横流,如实质流沙,那只巨大手臂捏碎青龙法相后,金身法相同时有两条金龙拖拽出刺眼的流光,依稀可见金龙咆哮,向那一条纤细如白虹的柳侠徽撞去。 天幕之上,云海尽碎、 只有一望无垠煌煌青天。 青天之下,一白两金三道长虹轰然相撞。 顷刻之间,天地震动。 宏战神色肃穆,身影一闪而逝,即便是有他这位青云阁主维持坐镇天地山河,依旧无法阻止脚下山河的崩塌倒转,而且就连山根水运稳固的气运都出现了海水倒卷的恐怖紊乱。 宏战叹了口气。 即便他已暂时将此方天地的掌控权交给了柳侠徽,能够携天地之威暂时跻身龙门境,可终究比不过真正越过龙门的玄煌大帝。 只是宏战不得不感慨,姬山所在那方天地,素有姬山山主柳侠徽,‘行走山河,横行无忌’的传言,说他柳侠徽心性所及,敢向天地叫不平。 年轻那会,他宏战也曾有过这种豪气,只是最后终究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层层巨大的灵罡涟漪从九天之上扑卷而下,方圆数百里山河尽数崩塌。 一撞过后,柳侠徽身影倒飞而出,足足数十息才停下身形,只是十数里距离,在他脚下转瞬即逝,抬手抹了把嘴角血污,再次抬头向神色漠然的那尊巨大法相望去。 柳侠徽凝神片刻,右手五指缓缓蜷缩。 他背后,一条比之前青龙品秩更高的远古图腾缓缓浮现。 当初柳侠徽行走于一座青龙谷中,不知为何坠入迷障,昏沉之中见整座山谷如青龙复苏,青龙盘踞,腹有五爪,以仰首哮天之势,想要冲破天地束缚,最后柳侠徽于冥冥之中,神色激昂,以狂徒之态仰头问天,天不生我柳侠徽,何来龙出青谷定乾坤?! 结果那天,整座青龙谷轰然震动,有一条青龙法相出山谷,盘绕柳侠徽周身。 青龙出谷入法相。 柳侠徽当天跻身元婴谪仙境。 此后数十年,行走山河天地间,从无敌手。 那尊屹立天穹的金身法相看着柳侠徽背后隐隐浮现的五爪青龙,凝神沉默,他终于缓缓开口,竟是稍稍俯首低眉,“王阳明拜谢柳前辈当年点化之恩,若前辈可受我九龙咆哮,王阳明当为前辈开天地一线!” 柳侠徽哈哈大笑,不言不语。 当初若非他柳侠徽让道,天地自然不会有玄煌大帝此人。 当初的点化之恩是大,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王阳明何种身份,如今又站在何处? 先不说武道天下传承千万年,强者为尊,便是凡夫俗子九五之尊,哪一个不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王阳明话音落下,天地八方,就像有一条条极其纤细的龙影浮现,先是小如芥子,随后如银河自天上来,化为一条从九天瓢泼而下的瀑布,最后成为一条条数百丈长的五爪金龙,鳞甲狰狞,盘踞虚空。 柳侠徽环顾四周,他当年能得上古青龙附身,如今以半步龙门境修为执掌天地气机运转,自然不可能面对王阳明全无一战之力,随着他双手一道道灵诀打出,那条盘踞与背后的五爪青龙缓缓抬头。 青龙周身,如一轮青色烈日缓缓升起,光线照耀天地间,浮现一股不弱于五爪金龙的龙气。 随着两股真龙气息的升空盘踞,方圆千里内,所有武道修士都忍不住匍匐震动,所有妖兽更是瑟瑟发抖。 尚未交手,光是那股映照天地的恢宏气势,便让虚空如有雷鸣炸开。 王阳明看着自己脚下那条狰狞要破开天地的青龙法相,神色肃然,“柳前辈当真执意不退?” 这其实本就是一句废话,王阳明能成为东荒之主,如何不知,姬鞅即便再手笔通天,若非柳侠徽这个当年对自己有过一次点化之恩的存在,如何能瞒天过海让自己毫无察觉?可笑他王阳明这些年目光始终盯在天地复苏的青云天下。 九条金龙同时咆哮,带起风雷裂空之势向柳侠徽头顶轰然砸下。 一道道瀑布倒卷炸开的青龙气息逆流而上,向九条金龙直直冲去。 于此同时,柳侠徽周身一条青色山峦横空浮现,如卧龙环绕,正是当初行走天地间‘误入歧途’的那座青龙谷。 那九条金龙与青龙撞击之后,天地间顿时响起一道道轰动天地的龙吟之声,迸溅而出的灵罡,在虚空卷出一条条漆黑的扭曲沟壑。 虚空真正被撕裂开来。 恐怖的虚空吸力,让一座座山峦拔地而起,向天空撞去。 刹那之间,方圆数百里内的山河天地,如被天穹神人一掌拍下,支离破碎,满目苍夷,无数妖兽哀嚎逃窜,无数武道修士被恐怖的气机震的五脏翻飞,吐血而亡。 柳侠徽神色凝重,看着被九条金龙慢慢吞噬的那条青龙。 王阳明嘴角升起一抹玩味,我王阳明没亲自前来,已算是给足了你青云天下和柳侠徽的面子,若你们现在收手,仍有余地,交出青云天下气运掌控权就好,至于你姬山柳家,一样如此,否则如何,我王阳明不介意看看你这位当初能送我点化之恩的前辈,还有什么底牌,至于最后的结果,自是杀鸡儆猴,震慑天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姬鞅苟活千年,自己尚且如那过街老鼠,难道还能阻止我王阳明不成? 东荒之中,能走到元婴境都不容易,如柳侠徽这种半步龙门境的强者,一旦潜龙出渊,更是雄霸一方的真正强者,若是你愿意接受我王阳明敕封,踏足龙门,那么不要说走出东玄东荒,便是逐鹿天下九州,有何不可,可你偏偏想要摆脱天地束缚,那么我王阳明坐镇此方天地,如何凝聚更多气运,如何武道百尺竿头,如何将来踏足东玄中州,成为真正的一方雄主?需知我王阳明绝不是小气的人,只要你接受招安敕封,那么在整座东荒天地,便可拥有我王阳明一人之下的无上待遇,哪怕是因为复仇屠戮寻常武道氏族,我依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规矩在我王阳明眼里,算什么东西? 可你柳侠徽想要义无反顾只身抗衡天道,那便怪不得我王阳明了,哪怕你当初对我有过一次的点化之恩,又当如何?该死依旧得死! 只不过你想要慷慨赴死,我王阳明便让你死的壮烈一些而已。 柳侠徽低头看了眼天地山河倒转的惨烈状况,心里叹了口气,即便青云阁早已封禁自己此行一路万里,仍有有人闯入其中。 至于那些妖兽,天生对于天灾有敏锐察觉,反而比人类修士更少遭殃。 只是柳侠徽很快就摇头一笑。 天灾人祸从来都躲不掉,千万年不曾变过,他柳侠徽自然不会有那些个伤春悲秋的感怀,更不会有所谓的妇人之仁,否则也走不到今天。 至于他柳侠徽今日为何会站在此地,除却那位姬前辈的千年谋划,自己因为那个女子的顺势而为,甘愿沦为棋子,更在于那位前辈当初问自己的一句话,‘人生天地间,有何贵贱之分’? 退一步来讲,我柳侠徽可以横行无忌,可你王阳明不行。 东荒亿万里,莫非王土不错,可你王阳明能有如今境界,何曾不是那亿万人的气数汇聚说支撑起来的浩然气象? 上古神佛受人间一炷香,尚且知道反哺天地,你王阳明不该只想着如何攫取。 若非如此,他柳侠徽何故义无反顾做那棋子? 天地生我柳侠徽,我无法抉择,可我柳侠徽如何赴死,无人可挡! 这便是我柳侠徽百年意气! 对于柳侠徽心中神念,王阳明毫不在意。 他看着那座就要被削平的青龙法相,心念一动。 九条金龙溃散尤有六条,猛然向下扑去。 柳侠徽叹了口气,终究是人力抗天命,有些可为而不可为。 他双手取出一副山河图录,缓缓祭出,便见在青龙溃散那一瞬,头顶上方浮现出一层天地壁障。 尚存的六条金龙刹那之间撞在山河屏障上,顿时消失不见。 王阳明微微皱眉,他所炼化的九霄金龙,乃天地间上古正统龙气,品秩之高,即便是踏足天象乾坤境的无上强者,都要垂涎,甚至于在他真身坐镇的大秦京畿,即便是面对真正的天象境强者,都有一战之力,眼下竟是撞入青云天地短暂消失不见踪影。 王阳明所幻化的那尊金身法相微微眯眼,眼皮微动,虽说只是一个细微动作,便让天地间猛然震颤许久。 九霄金龙乃天道所在,即便你能镇压片刻,又能如何? 天地尚在,我王阳明便永世不灭! 柳侠徽看了眼暂时禁锢九霄金龙的山河屏障,深吸了口气,他一手负后,一手伸出双指,指尖由下向上,缓缓翻转。 指山摘水,天翻地覆! 动作极慢,可落在外人眼中,却如风雷一掠而过。 天地之间,风起云涌。 王阳明心神一凛,他低头向脚下山河望去。 只见原本狼藉的山河天地间,顿时有一道紫极青气拔地而起。 如仙人推剑出鞘! 动作缓慢,声势若如万雷齐名。 脚下山峦一座连着一座,齐齐崩碎,一条条大河,瞬间枯竭,一道道平地滚雷,万军奔腾,连绵不断,天空之上,一座座云海被下方天地翻覆搅动,稀烂破碎。 王阳明出现一瞬间的短暂呆滞和震惊,然后天地狂暴的气息突然凝滞。 万千紫极青气从大地滚起,缓缓汇聚。 最终化为贯穿天地一线的紫青长虹。 王阳明心里大惊,神魂震颤,他百年来第一次暴怒出声,音响如炸雷,“你敢……” 话音落下,那尊高达数百丈的金身法相蓦然再次迎风而涨,转瞬之间,以如数千丈山岳横亘天穹。 他巨大双手猛然抬起,一道道紫金光华萦绕周身,向那一条紫极青气长虹轰去。 龙门境强者坐镇天地,哪怕只是一尊分身法相的全力出手,威势可想而知。 天地瞬间被扯出一条巨大鸿沟,漆黑的时空漩涡不断崩碎。 他要让脚下那蝼蚁不得好死,神魂俱灭! 可就在那一瞬,柳侠徽淡然一笑,目光望着那道紫极青气冲天而起的长虹,朗然笑道,“有何不敢!?” 他面朝天地四方,缓缓打了个稽首,轻声笑道:“柳侠徽今日为青云天下,开天地一线!” 话音落下。 如上古圣人言出法随。 那一条紫极青气刹那照耀的方圆千万里如举霞升空,天地最高处,轰然有一条肉眼可见的沟壑撕裂开来。 饶是王阳明第一时间就要全力砸断那根紫极青气,仍旧只是让那道气贯长虹的气运出现一瞬顿滞,刺破长空。 天地静止。 整座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都近乎可见天地间炸裂的那一线惊世骇俗的光华。 王阳明怒喝一声,睚眦欲裂望向那个负手而立的年轻男子,脸色已惨白毫无血色。 他双手猛然握拳,被禁锢的六条金龙齐齐破开天地禁锢,向柳侠徽疯狂轰去。 柳侠徽淡然一笑,双脚在空中猛然一踏,竟是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向那尊金身法相撞去。 刹那之间,天地有一层无形涟漪荡漾开来。 一具七窍流血浑身血肉模糊的尸体垂落下来,空中,那尊金身法相,砰然之间如精致琉璃出现无数细密裂痕,然后骤然炸裂。 法相消失之际,所有人可见那副面孔上的狰狞之色。 宏战喟叹一声,看着那道坠落下来的尸体,上前一步,取出一枚琉璃傀儡,双手不断打出道道灵诀。 虚空中,有丝丝涟漪若微风聚拢,最终形成一道气若游丝的残魂。 宏战看着尚有一线生机,可想要重聚神魂精魄还魂天地间不知需要多少岁月的残魂,轻声道:“何必呢?!” 柳侠徽微微一笑,摇头道,“有劳阁主了。” 话音落下,他那一缕残魂终于不堪负重,遁入琉璃傀儡。 宏战悬立虚空,嘴唇微动,望向四方,沉默不语。 这一日,青云天地,有一位高大道人,不知觉间破境入龙门! 第376章 极北冰原,西南魔域 东荒极北,一片不见尽头的冰原之中,一位身穿雪白狐裘的老人走在万里风雪里,哪怕他因为天气寒冷,已佝偻着身体,让人看上去仍旧感叹他的身材高大,一阵呼啸寒风吹来,在老人周身三尺处轰然静止,然后飞速旋转,向四周散落,他忽然停下脚步,浑浊双眼出现一抹朽木逢春般的湛然,抬头看了眼天地茫茫的风雪冰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一个瞬移,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十数息后,当老人身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冰原之外最大的冰雪城中,他看了眼数百年不曾看过的城池,感慨颇多,自己浑浑噩噩,走了多少年? 天高地阔,苍茫寂寥,实在不记得了。 老人顺着一条并没有多少人行走的街道向城内走去,走过一座石桥,穿过一条长街,饶过一排店铺,最终来到一座人烟稀少的铁匠铺,铺子生意清冷,同样是一名精壮身躯的老人,便没有工作,躺在门口一张躺椅上,好似在嗮太阳。 天空其实并没有太阳,只是在这间铺子当空,有一团如磨盘般的火焰,好似那大日骄阳。 身躯精壮的矮小老人看了眼高大老人,嗤笑道,“呦,稀客啊,没想着你玄冰子还能走出那座冰原,我就说今儿头顶这太阳怎滴就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你想要走出去看看?那可不行,至少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被称作玄冰子的高大老人眯起双眸,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我感觉到元婴瓶颈松动了。” 精壮老人不以为意,根本就没有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让座的意思,淡声道:“那又如何?” 高大老人皱了皱眉,“你祝渊好歹也是火黎宗宗主,当初更是被王阳明那家伙屠灭满门,如今有一线机会,难道还要给那家伙当那走狗?” 名叫祝渊的精壮老人叹了口气,“老了,那口心气早就没了,再说了我祝渊不比你玄冰子,当初既然选择交出一缕本命神魂为代价,换取三百年后的龙门之境,在这之前,不能出现大的意外,否则我的后果你知道,对你来说走出此地是冒险,对我来说……” 祝渊沉默起来。 高大老人眉头紧皱,他突然冷笑一声,“凭借你我之力,再加上那些当年并不愿臣服于他王阳明的家伙,难道这都不敢拼命一搏?大不了就是一场死战而已,如今你我武道瓶颈松动,王阳明那家伙受伤定然不轻,你要知道,若我执意走出此地,你活不过三百年后。” 说到最后,高大老人握拳右手轻轻摊开,整座冰雪城,刹那静止,如冰雪霜冻。 祝渊摇头一笑,轻轻拍了拍椅把手,一道道无形的苍白火蛇缓缓浮现,原本的静止空间,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龟裂缝隙,砰然一声,天地再度恢复如初。 让人诧异的是,整座城池中的武道修士,并未有一人觉察到丝毫异样。 祝渊笑道:“我祝渊在这里一天,好歹也如那坐镇天地的龙门境强者,你玄冰子便是破开龙门壁障,也未必能轻松走出去。” 高大老人神色漠然,“我神魂之中月华灯有燃起迹象,你挡不住我。” 虚空一阵寒风骤然静止。 原本躺在躺椅上的老人突然起身,眯起双眸向高大老人看去,沉声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东玄东荒,曾有十大宗门冰玄、火黎,千万年来势同水火,却不知道两大宗门之间,曾有过难以想象的牵连,可追溯上古之时。 高大老人神色依旧淡漠无比,“魂火重燃,我会拿这种话开玩笑?” 祝渊看着这个在冰原不知行走了多少年的高大老人,沉默片刻,凝重道:“我祝渊苟活至今,死了便死了,可你要知道,当初的王阳明凭什么能席卷大势,短短百年光阴便定鼎东玄东荒。你我二人当初为何会来到此地,若是有丝毫差错,结果会如何?” 玄冰子直了直背脊,身体内顿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周身一层灵韵顿时凝聚为冰寒实质,只是当他重新弯腰之后,那股天地变色的气机再度收敛消失不见,他扯了扯嘴角,“结果不一样?” 祝渊深吸了口气,结果不一样?自然不一样,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当年的那场祸乱,他们想要等来那一天,无异于痴人说梦,可今日玄冰子竟敢从冰原走出。 祝渊淡声道,“王阳明的确出现了些问题,这我也能觉察的到,只是你当年行事太过横行无忌,这冰原之中,若我没猜错,真正的坐镇之人并不是我一个,你还是回去吧。” 玄冰子呵呵一笑,“祝师兄就这么看不起师弟?” 祝渊神色凝重,沉声道,“就算你踏足龙门境,也就只是龙门境而已,何况在这之前,你只是元婴境,还当是当初坐镇你那冰玄宗?” 玄冰子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祝师兄你就继续当你的走狗便是,师弟我晚些时日再来拜访!” 话音落下,高大老人身影顿时化作一道寒风,消失不见。 祝渊坐起身子,无奈叹了口气,双目中有岁月流逝过的浑浊,他已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几个一百年,还是几个一千年? 祝渊呵呵一笑,“来了好,下次来了好。” …… …… 万里魔域,一座高不见顶的魔山之中,一座深不见底的血池之上,有一张蒲团悬空而立。 那张蒲团不知已经历了多少岁月,从未坠落,就那么悬浮在空荡荡的血池之上。 一位眉心有一抹殷虹痕迹的年轻男子从血池中缓缓浮现,一身血红长袍,在空中肆意飞舞,在他周围,有十数名姿色绝佳的妖艳女子,好似将他众星拱月,更似那仙人飞升,美不胜收。 年轻男子眯起狭长双眸,微微一笑,他环顾四周,血池上方龙壁之上,一条条远古血龙宛若活物,缓缓游弋,有一名女子身姿飘摇,落在他身边,被他凌空拦住腰肢,便有春宵荡漾的娇笑传来。 年轻男子动作温柔,轻轻吻了吻那女子额头,抬头望向那张悬浮虚空的蒲团,嗤笑道:“孙龙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点点金光在那张蒲团周围汇聚,最终变幻为一尊眉宇俊朗的年轻法相,宝相庄严,金光熠熠,他神色淡然,开口道,“有贫僧坐镇一天,你便一天不得成魔。” 年轻男子哈哈一笑,抬手示意周身女子退开,嗤笑道:“就凭你?若是你能修出那琉璃罗汉金身,老子还真让你三分,只是你这和尚在老子这白吃白喝百年光景,怕是早就动了凡心了吧。” 年轻罗汉法相沉默不语。 年轻男子便更是嗤笑一声,“怎么,要不你干脆舍了那劳什子的菩提心,成为我血魔山供奉得了,就是要跟我平起平坐,也不无可能,毕竟咱们认识这么多年。” 年轻罗汉看着眉心嘴唇皆殷虹如魔子般妖异的年轻人,轻声道,“心中无物何处尘埃,我佛所在,以心渡己,以己渡人,血公子既有禅心,何必执迷不悟?”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挑眉道,“我去你大爷的心中无物,心中无物你咋知道老子是谁?整天除了说一些狗屁不通的屁话,你孙龙树还有什么用?禅心禅机,我禅你大爷。” 年轻男子指了指脚下血池,再看了看四周美女,咧嘴道:“老子是有那慧根禅心,可这些便是老子要修的佛法,怎滴,不行?” 年轻罗汉摇头道,“自然不无可能,只是公子杀心太重。” 年轻人抖了抖一身血色长袍,沉声骂道:“放你个狗屁,你这秃驴也不好好数数,老子这几百年杀的人,比起青云阁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多了?比起王阳明那家伙,又多了?他王阳明动不动就伏尸百万,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你这老秃驴有本事倒是去管上一管啊,除了能四处分身镇压老子的气运,还有点别的本事?” 本来法相庄严的年轻罗汉皱了皱眉,一瞬间好似老了百岁,愁眉不展。 眼前这个号称血公子的血魔山真正掌舵人,一身血煞戾气的确深厚不见底,可不能否认,说的话并不无道理。 可在这片天底下,就只有他一人修成了罗汉金身,又能渡几人? 之所以跟眼前这个叫血公子的人纠缠不清,或许就连年轻罗汉自己心里都不知道,除了那份执念,还有自己私心作祟,天下可度之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放在一个最不可能却又最难的人身上? 转眼之际,沧海桑田,数百年光阴过眼云烟。 年轻男子看着愁眉不展的年轻罗汉,笑道:“若非你孙龙树是当年那条鸡粪巷的那个孙龙树,就算你如今的罗汉金身,也早就死了一百次了,真当我被你镇压不得摆脱牢笼?” 年轻罗汉叹息道:“既然你我都知道,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年轻男子如一尾游鱼,缓缓漂浮到年轻罗汉身边,眯眼与他四目相对,片刻后哈哈笑道,“执迷不悟?你莫不是在说自己?” 不等年轻罗汉说话,年轻男子讥笑一声,“咱们之间那些情分,早就已经用完,之所以我不杀你,是觉得你这老和尚还有点活下去的意义,我劝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年轻罗汉好似被年轻男子这句话震慑住,果真沉默不言。 年轻男子爽朗一笑,身形一闪而逝,在血池中飘荡而行,那份如冰霜笼罩天地的杀机也消失不见,“都说上古传承大道三千,各种歪门邪道不计其数,可只要能正本清源,斩断自身执念,便可条条大道皆登顶,青云阁的青龙道,大秦王朝的白象道,皆包含三百六十大道,我所传承修罗杀道一样是三千大道之一,既然如此,我所杀之人,可有一人不该杀?既然你要做那负心人,老子哪怕替那李姑娘鸣不平,也不会说你什么,可你还真当自己是那上古圣佛了?能普度天下众生?即便是,那上古圣佛如今何在?还不早就金身崩溃腐朽殆尽了?” 年轻男子扯了扯嘴角,“所以说啊,天底下哪有什么对错正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已,便是那些个凡夫俗子都看的明白,你们这些秃驴,修成金身争那一炷香,不一样是私心作祟,巩固自身气运。” 年轻罗汉沉默不言,眼中似有痛苦。 年轻男子正要说话,便看见血池有光华一闪,他抬手拂袖,一抹灵纹浮现眼前,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姬山柳氏家主,这份气魄我血公子佩服,哪怕你当初害得我狼狈逃窜数千万里,丢了半条小命,可以后路过还是得给你敬上一壶好酒!” 年轻男子心情顿时大好,看向年轻罗汉,轻声笑道,“难得我还念着当年的香火情,跟你唠叨这么半天,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师兄我可以帮你一并解惑。” 他来度他,他却是帮他解惑。 年轻罗汉暗自叹息,闭眼沉默不言,好像在回忆自己这数百年间在东荒之地走过的每一段岁月,曾有年轻人孙龙树,得佛陀秘法大罗汉金身,数百年修成法相分身四千八百尊,走遍东荒亿万里山河,看遍人间生死离别,天灾人祸,便想起了生前唯一的亲人,那个同时传承上古修罗杀道的师兄,上古有圣人行走天地,尚且生灵涂炭,那么他所修的无上佛法,又算什么?即便修成,有能如何? 年轻罗汉神色惨然,他其实很想知道,天底下是不是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么自己这位师兄是不是真的能如那上古圣人普度众生,可惜到头来自己却先是动了凡念。 见年轻罗汉沉默不言,年轻男子扯了扯嘴角,抬手一挥,周围十数名妖娆女子轰然炸裂,血水四溅,然后他伸出一手,有一粒粒晶莹血珠在手心汇聚,然后他仰头吞入腹中。 年轻男子哈哈大笑,“可惜了,就算再给你们数十年光阴,除了让本公子愈加不高兴,还能如何?用师弟你的话,她们啊,百死难赎其罪,就别痛苦的活着了。” 年轻罗汉神色悲恸。 年轻男子嗤笑一声,“连一个柔弱女子都拿不起放不下,也来跟我谈大道?” 年轻罗汉浑身一震,竟是满脸泪水。 年轻男子哈哈一笑,“师弟你还是好好闭关修一修自己的心法去吧,师兄我还有大事要做,就不再这儿听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唠叨那些禅机经文了。”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闪而逝,千古传承,弱肉强食,恩怨情仇,从未少过,若是天底下的事情都是你一张嘴便能解决,那天底下是不是千万年早就只剩下和尚了?可事实到头来,整个东玄东荒,除了你还能算半个真佛,还有另外一人? 何况你这半个真佛这些年在自己这都不清楚自己是佛还是魔了。 年轻男子觉得很好笑。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要多谢那位师弟,这么些年帮他打磨心境,才没有走火入魔,心道迷失,从修罗坠入魔道。 第377章 变幻莫测,从来如此 龙门峰青石广场上,浓郁的血腥气已弥漫整个虚空,围杀楚天的四人皆已倒在血泊之中,名叫红锦的女子,在楚天跟司徒明月先前大战之中,更是被罡风席卷,原本就丢掉的大半条命,如今更是奄奄一息,一只纤纤玉手死死抓着一把碎石,脸色痛苦,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妩媚神色。 相较红锦要好一些的月清儿也是裙衫破碎,脸色惨白,早已退出战圈之外,哪怕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踏足神桥五境的年轻人,已经达到了她不可触摸的境界,不是修为境界,而是法相之力和对天地灵韵的掌控。 司徒明月横剑在身前,他左手轻轻叩击如青水月华般的剑身上,脆响悦耳,如水滴珠玉,他看了眼满身血污的四人,摇头道,“平日就跟你们说,除非相差一个大境界,否则修为并不是一切,现在吃过了苦头,总算相信了吧。” 然后他看向楚天,笑容玩味,手腕轻轻一震,那柄本就似秋水流淌的长剑蓦然如老树开皮,褪却一层‘剑鞘’后,露出下一道真容,轻声道:“先前不过都是热身,接下来楚师弟可就不要再藏藏掖掖了,不然真会死人的。” 青云武道阁,有剑道秘法,以墨家炼器师淬炼灵剑手段为根本,衍化自身本源剑意,凝聚于剑身,如沉水洗剑,每覆甲一层,剑胎浴火重生一次,十次过后,堪比极品法器。 他手中这柄名叫‘斩龙’的长剑,如今已浴火四次,斩杀神桥巅峰天骄不下一手之数。 楚天咧嘴一笑,“多谢师兄提醒!” “那就好!” 司徒明月淡然一笑,刹那之间,手腕拧转,一身剑气如同雪白瀑布,不断向周围倾泻席卷,使得一身长衫如同被罡风吹拂,疯狂飘摇,在那层剑甲褪却之后,剑意激荡下,更有龙吟铮鸣不断。 一道虚影从司徒明月身上漫步而出,楚天眼神一凝,竟是跟当初龙骧城一战,那个老人的武道战技如出一辙,只是比起当初龙骧城那老东西,眼前这叫司徒明月的家伙用出来,更加契合天地大道。 司徒明月站在原地,只是以手心抵剑柄的倒悬姿态,那道虚影便已经横剑在前,身影如白虹一掠而过,一剑斩出。 刹那之间,楚天心神绷紧,一脚猛然后侧,重重踏在地面,砰然作响,好似整个大地都在这一脚下下坠一丈,神意流转,抬手一拳向那道虚影递出。 一道雪白拳罡与长剑虚影砰然相撞。 不等楚天反映,下一道锋利无匹的剑虹已激射而至,落在楚天眼里,就像是一道虚影以司徒明月为起点,拉出长长的一道虚幻影像,剑锋所过之处,浓重剑意如白虹经久不散。 楚天心神紧绷,鞘狭刀砰然拔出,在空中一个旋转,顿时留下一片璀璨刀幕,一线浪潮横空而去。 司徒明月挑了挑眉,自打他出道以来,拳法宗师,剑道强者,刀法高手,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可这种如同大杂烩一般熔于一炉,关键是每一种都与自身心念神意相得益彰,实在匪夷所思,需知武道一途,若想以神念驾驭本命灵宝,除了境界之外,还在于‘本命’二字,心意相通,融于法相,方为本命,他很好奇楚天的武魂法相到底是什么,那副诡异的山河画卷? 可山河画卷一般的武魂法相他不是没见过,也不该如此才是。 以战养战,逐步让楚天露出破绽,自己好乘虚而入,占据那份先天气运,这本就是司徒明月算计好的结局,眼看两道剑意虚影齐齐溃散,他猛然一跺脚,手腕翻转之际,原本还算风平浪静的虚空顿时如巨石投水,很快便涌起一片巨大剑纹浪潮,剑光森寒。 司徒明月便竖剑在胸前一横,层层剑纹浪潮直接向楚天涌去。 楚天咧嘴一笑,左手倒扣在刀柄之上,右手跟司徒明月如出一辙,双指并拢,横胸在前,翻转之际,头顶有一层灵纹剑阵破空而出,直接向身前一线剑纹浪潮卷去。 这一幕看的瘫坐在远处的四人头皮发寒,身为外门五雄,他们深切清楚司徒明月的剑意之强,那一线剑潮更是轻松斩杀过神桥巅峰的武道修士,可那叫楚天的年轻人,竟是轻描淡写随手描画,便有雷池剑阵横空生成,这得是多强的剑道修为,才能如此举手投足敕令天地灵韵化为己用。 这一幕便是司徒明月看的都有些皱眉。 他之所以没有本身亲自动手,并非轻视楚天,实在是等待楚天出现破绽,自己便可一鼓作气,以秘法重创楚天同时,抽丝剥茧汲取楚天身上溃散的那份气运,可你一个神桥五境的晚辈,竟敢如此托大? 司徒明月深吸了口气,左手并拢做剑指,在右手长剑剑锋一抹而过。 下一刻,斩龙长剑一阵轻吟,便看到有一条笔直剑虹,直指楚天,一闪而逝。 一线剑潮与雷池剑阵才轰然相撞,便被那道凝聚为实质的剑虹一穿而过。 司徒明月不信一个大杂烩融于一身的家伙,在剑心澄澈的自己面前,那份剑意还要强出一线。 雪白剑虹一闪而逝。 见到楚天并没打算躲避,而是想要硬接下来,司徒明月扯了扯嘴角,这道名叫‘破甲’的剑虹,乃是他游历山河在一座世俗王朝观看铁骑冲锋衍悟而来,即便楚天能接下来,也会有一团剑气随之炸裂,如鳞甲激射,穿破楚天周身护体灵罡,到时候便是一道剑气生生不息,滞留楚天体内,斩断体内灵元运转,搅动心神的惨淡局面。 这看似不起眼的一招,曾轻松斩杀过半步丹河境强者。 并不在于这一剑有多强,而是一旦被‘破甲’剑气入体,若不能及时剥离,就只有等着武道根基被一点点斩杀殆尽,哪怕及时挡住那股剑气的杀伐之力,可没有他司徒明月的允许,你能剥离出体? 青石广场远处,月清儿终于将红锦几人挪到一处,看着三人浑身鲜血的惨淡光景,女子心神黯然,双手缓缓打出灵诀,一道道雪白莲花凌空绽放,散发出一股乳白光晕,笼罩三人周身。 楚天看着那破空而来的雪白剑虹,微微皱眉,手中狭刀直接斩出,只是下一刻便觉察到了丝毫不对,可想要变幻身形以来不及,只能看到那道剑虹似流光激射,转瞬及至。 楚天心里冷笑一声,好阴险的手段,便是换成任何一个灵罡不足的神桥巅峰修士,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可惜遇上了自己,先不说他神桥五境修为的灵罡凝练程度已堪称丹河下无敌,便是自身武魂法相,也能轻松淬炼衍化那种杀伐剑气,无非是吃些苦头,苦头大小而已。 楚天脚步轻移,缓缓侧身,那道刀虹随之炸裂在剑虹之上。 恐怖的剑气疯狂席卷,如一道巨大的剑刃漩涡,然后化为一道巨大的白莲剑气,砰然炸开。 哪怕楚天已侧身数步,仍旧有十数道剑气刺破周身护体灵罡,侵入体内。 楚天身形顿滞原地,微微皱眉。 司徒明月轻声笑道,“天时地利人和,以有心算无心,任何一个都是制胜的关键,只要楚师弟成全师兄,我自然帮你剥离那道剑气,护送你登顶如何?” 楚天皱了皱眉。 司徒明月淡然而笑。 不等司徒明月继续说话,便看见楚天一拳重重砸在胸口,体内那口气机如同火龙疯狂游窜,开始吞噬蚕食那些入体剑气。 楚天面容古怪,难道那口气机生灵之后,还有如此神通? 司徒明月脸色微变。 只见楚天将手中狭刀插入刀鞘,双指微动,天地间有无数流萤般的剑纹浮现,他轻声笑道,“这么轻的剑气,也拿出来显摆?” 话音落下,楚天双指在空中一叩,天地八方无数剑纹直接向司徒明月疯狂卷去。 看到眼下情况,月清儿四人心神皆是猛地狂跳,司徒明月也是脸色大变,再顾不得那份风流潇洒,疯狂向后退去。 外门之中,他司徒明月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武道天资是最出众的那一撮人,可在剑道一途,他相信无人能出其左右,即便在内门之中,除了那个名叫剑一的潇洒背影,能让他司徒明月真心敬服之人,不超过一手之数,即便如此,他也从不认为自己跟那些人没有一战之力。 可眼下,他最引以为傲的剑意境界,竟被一个神桥五境的家伙轻松破去。 这对他司徒明月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前后翻转,太过让人难以接受。 月清儿看着那个双袖盈满剑意的年轻人,神色恍惚,他们四人,除却司徒明月,实际上都是靠着家世才走到的今天,虽说本身天赋都不俗,可她心里也清楚,跟真正的武道天骄相比,还是差一些,但即便如此,她们几人也都是神桥后期武道修为,竟在一名神桥五境武道修士手上,如此不堪。 在月清儿眼里,司徒明月即便无法位列外门十人,也不会差多少,甚至月清儿一直以为,司徒明月会成为外门剑道魁首一般的存在,可眼下面对楚天仍旧不过如此。 楚天看着躲过自己那一道灵纹剑阵攻伐的司徒明月强行压住心底怒意,先是点点头又很快摇头。 之所以能如此轻描淡写的炼化那些入体剑气,实在是自身武魂法相加上体内气机的生灵觉醒,若说那份剑气分量不重,楚天自己都不相信,可司徒明月竟对自己生出了怀疑。 哀莫大于心死。 不止是山下山上的人心,在武道一途,更是万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剑一为何能在青云剑道独树一帜,难道只是那份精纯的剑心和让人羡慕仰望的天资? 自然不是。 实际上最难得可贵之处,在于剑一那份我剑一所在之地,世事万物,皆一剑斩之的壮阔豪情,在于我剑一有一剑,立足之地,皆为我立身之本的浩然之气,在于天地与我为敌,我可方寸衍天地无敌于世的雄心。 眼下司徒明月的心境,即便楚天舍弃那份并不算真正剑道气运的武运,真心赠送给眼前之人,怕是也不会有那种我司徒明月剑意所在即破万物的无敌心性。 破甲破甲,终究只能破开凡俗山石灵甲。 心性资质根骨机缘意气眼界豪情,皆不如,如何能剑道登高高出一线? 红锦已坐起身,在月清儿的帮助下总算止住鲜血泉涌的惨淡状态,她看着战场中渊渟岳峙的两人,女子心里第一次生出苦涩来,魔雄马宏砧抬手狠狠抹了把脸,一生的意气好似被这一战消耗殆尽,僵尸脸郭林依旧面容僵硬,只是眼下看见青石广场中心的场景,额头渗出一层层细密汗水。 楚天一人,神桥五境,如一块万钧巨石压在所有外门弟子心头,喘不过气来。 司徒明月站在远处,看着那个以右手拇指轻轻摩挲刀柄的年轻人,脸上的那份淡然早已消失不见,他原本已尽量高估楚天,可到头来发现仍旧小看了这个青云名誉弟子。 司徒明月的沉默,楚天也没有继续动手,只是慢慢的感受体内那口纯粹气机的火龙游走,在吞噬掉那些剑气之后,好似向楚天邀功一般,与心神间生出一抹灵犀的错觉,这让楚天意外之喜的同时,有些哭笑不得。 司徒明月目光向龙门峰顶瞥去,依稀可见坐在那的三道人影,他心里出现一抹从未算计在内的犹豫。 要不要全力出手。 一旦选择倾力而为,先不说事后是否还有余力汲取那份冥冥之中的剑道气数,很容易让山上那三人找到破绽,到时候可不管什么约定和规矩,再者,司徒明月毕竟是青云阁弟子,哪怕再如何觊觎楚天身上的那份气运,前提是不能破坏了青云大势与谋划,否则在他走出龙门峰那一刻,便注定已是一具尸体。 就在司徒明月还在犹豫之际,几道身影飘然而下,为首头戴高冠的高大男子,他落在广场边缘,轻声笑道,“你尽管动手,我党向东绝不乘人之危,在这之后,我给你们两炷香休息的时间,有什么天材地宝尽管使用,若不能恢复到巅峰修为,可就怪不得我了。” 在先前那一瞬,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龙门峰此地的那株五行木,虽然重要,却没有那么重要了,好似他晚了一步,即便自己拿到手,也不过之后的锦上添花,而不会是原本意义上的雪中送炭,这让党向东很好奇,难不成青云阁早已将他们的动作看在了眼里,在拖住他们脚步的同时,外面玄煌大帝已经不得已出手? 既然如此,那我党向东便要看看,所谓的青云到底有多高,所谓天地风云到底有多大。 楚天看向突然出现的三人,转头向司徒明月看去,轻声笑道:“你怎么说?” 不等他说话,心湖之上突然响起一阵剧烈涟漪,然后他脸色瞬间苍白,神色如冬日炉火被泼上一盆冰雪。 党向东身后,名叫周轩的年轻男子哈哈一笑,神色玩味,他咧了咧嘴,“原本还想看看咱们这位自诩外门剑道第一人的剑意有多高,没想到如此不堪。” 他缓缓向前走出一步,转头看向神色淡然的党向东,微笑道:“我还是有些手痒了,不如让我先试试咱们这位名誉弟子的斤两,党师兄觉得如何?” 党向东淡然一笑,向后退去。 如此正好,乱中取栗,浑水摸鱼,他党向东何不顺势而为? 周轩伸出大拇指,看向站在党向东身侧那名冷峻却如雪莲让人心旌摇曳的女子,其实他一直都想说,我周轩之所以跟你斗嘴惹你发火,甚至不惜跟你说那些污言秽语,还不都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屑的理我,更不愿正眼看我一眼,可我周轩是真的喜欢你,周轩挑了挑眉,呵呵一笑,转身看向楚天。 他轻声笑道,“事到如今,也不遮遮掩掩了,京畿周家周轩,神桥八境,也是剑道修士!” 话音落下,他手中竹鞘短剑缓缓出鞘,每出鞘一寸,便有大片幽寒之光出现世间。 周轩眯起眼,看着那一道道宝光流转的幽寒剑芒,凝聚如实质的剑意,缓缓流淌,他轻声道,“剑茗,倾心!” 一直自以为外门之中剑道第一人的司徒明月,死死盯着那道重逾千钧的实质剑意,本就暗淡的心神更加惨淡。 楚天看着那个神色颓然的年轻男子,第一次心里生出鄙夷的讥笑,这种人,如何成为外门五雄之首?如何能跟云峰四杰齐名的? 名叫芹儿的女子看向站在广场边缘一言不发的党向东,突然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吧。” 党向东看着广场一触即发的两人,并没有看向女子,点头道,“你不该跟我一起来的。” 女子沉默不言。 党向东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站在他的位置想一想,自己认为的好,是不是真的就好?” 十数年来,他党向东又不是瞎子,如何不清楚眼前女子的心意,她不想背叛他,可又不得不向那位玄煌大帝忠心臣服,她每日的光鲜笑容下,谁知道那份挣扎和痛苦,可他何尝不是一样,不想真正将她牵连卷入漩涡。 可天底下的事情,往往都是一厢情愿的我认为。 第379章 刀名,明法 名叫芹儿的女子看着党向东,怔怔出神。 一如看到当年那个背影。 没有出身卑微的那种苟且,有的反而是一种我党向东所在之处,当顶天立地的桀骜无匹,他双眸中的那一抹妖异,让她心神恍惚。 党向东看了眼盘坐在地静静调息的楚天,深吸了口气,他轻轻闭眼,再度睁眼后,眼中的妖异之色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像是凡俗市井耐心极好的夫子,淡声道,“当年那位如何登上的至尊之为,如今的青云天下何来的风卷云涌,东海之滨的灵韵为何复苏,他身为东荒之主,在惧怕什么,为何身为东荒之中坐镇天地的龙门境强者,依旧有时候会风声鹤唳……” 他轻轻一笑:“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我偶然打听来的,但是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便不可能瞒天过海,总有消息透露出来。即便我党向东愿意身居人下,可也必定是一位心胸浩然之人,绝不是那种守着龙门境生怕有人越过雷池的家伙,这就是退一步的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我党向东看不到那种希望,甚至是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希望,那么我党向东何必还如那冥顽之石,不知开化?”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党向东也!我不管天底下那些所谓的风云之中有多少内幕重重,我党向东只要不管风浪多大,都要傲立潮头!” 党向东呵呵笑道:“所以这就是我,孑然一身的我。” 他看向身边女子,“你等不来,既然你自己走来,那就更得不到。” 女子紧咬嘴唇看着眼前男子,她纤细双手紧握,有指甲刺入骨肉鲜血直流,她浑然不知,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说破,只要每天那样看着他就好,可她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心有怒意。 党向东哈哈一笑,“所以你问我想要做什么,我想要的,谁都给不了。” 他神色蓦然肃然,加重语气道,“周师弟是个很好,很不错的人,你不应该只看见我。” 女子泪如泉涌,她纤细双手有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个神色俊朗中带着狂傲的男子,嘶吼道,“党向东,我恨你……” 她死死咬着嘴唇,殷虹如血,转身踉跄向山巅走去。 她第一眼便看上了他,她为了追上他的脚步,不惜千万里来找到他,她只觉得每日只要能看见他,心里便是晴空万里,她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心意,她还期待着他能有朝一日同自己一起携手返回大秦京畿,看那花开花落,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要。 她为什么那么跋扈,难道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她为什么经常让他不开心,哪怕是他多注意自己一点,哪怕是恼恨多一点,她便觉得很开心了。 她脑海浮现出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过往种种,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广场那边,周轩踉跄坐起身,扯了扯嘴角,到头来还是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么?!他所求不多,只愿此生握着她的手而已。 党向东叹息一声,人生逆旅中,谁不是那个失意人? 然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灵元骤然运转,身体顿时发出一连串噼啪炸响,望向那个重新站起身来的年轻人。 青石广场上,寂静无声。 感受到那股浩瀚磅礴的灵元气势,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在场参加内门弟子选拔试炼的都不过神桥境修为,可眼下党向东周身气势,哪里比初入丹河境武道强者差半点? 党向东向前走出几步,突然转过头,环顾四周,淡声笑道:“劝你们再后退千丈才好,不然被波及之后丢了小命,怪不得别人!” 重新站起身的楚天深吸了口冷气,看了眼遍地狼藉的战场,抬手狠狠抹了把脸上泥土血污,老话江湖水深,善游者一样能溺水而亡,当真是一点不假。 只是看见党向东周身那股气势,楚天便知道神桥九境的武道修为,体内灵元气势的积聚,已不比一只脚踏足丹河境的武道修士差了,这一场架,不好打。 楚天眯起双眸,体内气机已再次拔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手心第一次有细密汗水渗出,实在是眼前人给自己的感觉,有一种近乎死亡的威胁,比当初在龙骧城身陷囹圄,四面楚歌还要来的让人窒息。 党向东眯眼微笑,“神桥五境,能打杀周师弟这种神桥八境的武道修士,若按武道天资根骨来说,你比那饕天还要更胜一筹,或者说你的武道砥砺,更加圆满完善,但是没关系,我党向东也不差,并且是魂武九境……” 这就很不要脸了,高出四境,欺负人不是。 楚天嘴角忍不住抽搐。 超出四境的厮杀,楚天倒不在意,关键是这个名叫党向东的家伙,显然不是那种寻常的武道天骄。 这让楚天暗自哀叹,之前在枯木林跟姚森那一战,同样是四境之差,最后若非轩辕青青出手相助,他早已无力走到现在,眼下轩辕青青神魂动荡陷入沉睡,难道又要以涅化武运金莲为代价不成? 虽说迎难而上才能登高而行,可也得看同样的‘难’字如何写才行。 楚天摘下腰间狭刀,重重插在地上,然后摆出一个形意拳架。 党向东淡声道:“我的武魂法相是王朝之中一座五岳大山,防御攻击皆是上品,同阶之中从无敌手,所以我劝你一旦出手,不要有任何保留,否则我不介意直接将你打杀了了事。” 楚天咧嘴一笑,一脚猛然踏地。 胸中吞吐之下,眉心有一道山河画卷骤然显现,于此同时,一座座灵纹剑阵在周身环绕,很快融于拳罡之中。 党向东微微皱眉,雷法开山? 先前楚天对战之中,并未刻意保持体内灵元真意,在党向东或者在外人看来,更亲近于五行之土,可眼下那融入拳罡之中的雷电道韵,显然是五行之雷。 难怪配合云巅步身法会如此迅速。 党向东浑身一震,周身一座淡青色山岳轰然浮现,他自身陷入山岳之中,如披挂一层厚重铠甲,宝光流转。 刹那之间,尘土飞扬,乱石激射。 一道电闪雷鸣的雪白拳罡拔地而起。 直接轰在那不动如山的青色山岳上。 砰然一声! 一线巨大灵罡浪潮激炸开来,整座青石广场顿时倾塌下一个数十丈坑洞。 一拳过后,拳拳紧随而至。 党向东呵呵一笑,果真不愧是甲子衍悟而来的云巅拳,劲道神意皆如天上云巅,任你对手武道多高,我皆可拳拳拔地而起,一拳更比一拳高,直到云巅之上! 不过党向东很快就皱了皱眉,在神意之外,楚天的云巅拳似有不同,他曾亲眼见到过刘广出拳,并没有这种阴阳相济的感觉。让他更心惊的是,楚天拳法这种,一开始的雷元灵罡,很快不断转换,厚土之力,金伐之力,青木的生生不息之力,绵延无尽的水柔之力,炙热恐怖的火罡之力,甚至还有一种风云变幻的诡异灵元,不断转换。 广场周围,所有围观之人口干舌燥,只是看着楚天周身一条条或金黄或雪白或幽绿或紫青的拳罡长龙轰然而至,如蛟龙在天地间萦绕循环,那种恐怖威势,即便是寻常的神桥九境,都未必能轻松接下。 可让他们惊骇之中更惊惧的是,在那一道道拳罡之中,党向东竟是不躲不避,就那样以自身武魂法相和护体灵罡,硬生生抗住所有拳意,只是脚步在地上倒滑出一条数十丈沟壑。 九十九拳过后,楚天脸色潮红。 党向东周身的护体法相和灵罡也出现了一丝缝隙。 他猛然一震身,如天地雪崩,以两人为圆心,好似山崩地裂般,恐怖的浪潮疯狂卷去。 千丈之内,数名青云弟子被波及倒飞出去。 数十息后,灵罡浪潮渐平息,党向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不变,看向楚天笑道:“九十九拳,足以轰杀任何神桥八境武道强者!” 他很快又补充一句,“名誉弟子,果然很厉害!” 围观之人早已神色呆滞。 楚天心神紧绷,阴沉凝重。 周围原本还在千丈之内的围观之人,纷纷向山下山上退去,先前几人被波及之后,倒地之前,一阵狂喷鲜血,眼下已生死不知。 楚天皱眉看着党向东,竟是问出了一句让人见鬼的话,“当真一点事没有?” 就算是楚天自己的武魂法相可衍化天地万物本源,楚天都不认为自己硬接下那九十九拳,来得及化为己用,而一点不受伤。 出乎意料,党向东倒真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有点事,不过武魂法相到了你我这种境界,些许涟漪,随之震散而已。” 楚天点了点头,“那你再接我一拳试试!” 话音落下,楚天第一百拳已至。 党向东蓦然之间心神紧绷,眯眼望去,只见空中有一线白虹,以拳罡为一点,竖直一线,轰然落下。 凝聚了雷法真意的拳罡,气若长虹。 党向东身形第一时间倒滑出去,同时双手平身在胸前,青色山岳一瞬化为百丈高的护体山岳,巍峨壮阔,衣衫之中的灵罡更似一条条蛟龙游走,猎猎作响,淡声道:“好重的剑意,你这就不地道了啊。” 灵罡炸裂,百丈山岳砰然减半,从中间崩塌开来,党向东平摊双手也微微颤抖。 只是他对于楚天的蓦然出剑,非但没半点恼怒,反而有些惊喜,楚天这凝聚的一剑之威,虽说拳罡崩裂而出,竟是已超出了周轩的那股幽寒剑意许多,他可是清楚记得楚天之前所说,自己真正底牌唯有双拳一刀,那这一剑算什么? 敢暗地里不屑饕天外门第一的名声,并非党向东自负托大,实在是他有这个底气。 在外人开来,武魂法相最多只能借助与自身本命灵宝融合,以神桥沟通天地让自身灵元生生不息,可他的武魂法相,却与王朝中那座号称‘天山’的北岳冥冥中有一丝牵连,无形中便蕴含了一丝天地之威。 虽说在青云阁隐匿十数年,可多次下山历练,即便是面对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都从没有人能破开自己的武魂法相。 党向东并不在意自己的山岳法相拦腰崩碎,只是运转灵元缓缓完善法相虚影,微笑道,“如此浓重的剑意,即便是真正的剑道天才,剑山那边所谓的先天剑胚,都未必能达到,我很好奇你的武魂法相根祇所在,当然,今日你若是想从这里走出去,必须得过我这一关,很不幸的是我要高出你四境!” 哪怕事到如今跟楚天已没了生死相向的必要,自己也没想着继续帮大秦王朝拿到那份青云气运,可在先前那一剑落在自己的法相上之时,党向东觉察到了一点极其有意思的事情。 便是眼前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剑意之中那股一剑面前,诸神退避的气势。 拳法上的顶天立地。 剑意上的一往无前。 还有所谓的一刀呢? 这种心境和意境,跟他党向东的武道根本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借他人心境观自我,他山之石,让自己的武道百尺竿头。 所以他很想强调自己高出楚天四境,看看楚天的武道最高处,能达到什么程度。 如此心境,在楚天所见过所有人之中,已当得起独树一帜。 不会因为自己境界高赢了楚天而有丝毫不满,也不会去想自己同境之争是否会输的一败涂地,我党向东便是党向东,我神桥九境面对神桥五境如此,我神桥九境面对丹河五境,依旧是我! 党向东咧嘴一笑,衣衫飘摇,玉树临风,他记得曾在京畿之时,看到过一篇名叫《秋水》的上古水法神通,其中最后有句话,白刃交于身前,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是勇也! 党向东觉得眼前这个名叫楚天的青云名誉弟子,做的很好。 党向东生来自负,一生见识过的武道天骄不少,可真正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不足一手之数,外门之中,饕天算半个,付春秋算半个,内门之中,唯有剑一算一个,即便是那个刘广,也只算半个! 因为有些人跟他一样,从举目仰望远处山巅而向山而行,有些人生来便已站在山脚下,甚至有些人,生来已在半山腰,那么先天的三六九等,便会在他党向东心里成为新的三六九等。 两人的渊渟岳峙,让围观之人瞠目愕然,不明所以。 但当局者却并未有半点枯燥之意。 相反,党向东很快便在那点有意思中,生出了更多的一些意思。 他在观察楚天,衍化自身的同时,发现那个年轻人一样在观察自己,如出一辙。 党向东哈哈一笑,一手负后,一手平拖胸前,一道晶莹流转的青色山岳光彩如瀑布不断倾泻。 楚天也是咧了咧嘴! 真人真人,真人之前先要真我! 双方再次同时动手,楚天一脚猛然踏在地上之后,没半点拖泥带水,更像是党向东看到的那份义无反顾,周身凝聚出一条雪白长龙的剑虹,笔直一线开山而去。 在剑虹之后,是一连串的七彩拳罡! 天地再度变色,灵元疯狂流转。 在这一次轰然相撞中,整座颓败的青石广场,彻底一分为二。 半山腰处,像是被人以蛮力捶出一个方圆千丈的巨大坑洞。 恐怖的灵元浪潮中,一道身影倒飞而出,另一人一手负后一手手掌平身,后仰倒掠而起。 楚天看了看自己手臂,鲜血淋淋,身上衣衫更是崩碎大半。 党向东摇了摇头,笑道:“空有意气,不过视死如归,最终还是一个死字,你不是还有一刀,为何不出?” 楚天看着那个衣衫只是有些凌乱的年轻人,扯了扯嘴角,淡声道:“我怕你接不住,这场武道砥砺就没半点意义了。” 党向东微微一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他蓦然凝神看去,死死盯着楚天双眸中恍若古井的深邃眼眸,深吸了口气。 直觉告诉他,楚天的那句话好像并非玩笑,哪怕那一刀对他党向东没有致命威胁,至少也能让他们两败俱伤。 不过党向东很快就哂然一笑,怎么可能,便是同样的神桥九境,一路走来,能破开他的法相防御仍有余力造成生死威胁的,好像不足一手之数,这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若同样是神桥九境,他信,可神桥五境,天底下有这种人? 或许有,可真的会被他党向东遇上?还是在今日? 党向东摇了摇头,他一直都信天底下有那个万一,可万一毕竟是万一! 然后他抖了抖衣袖,看了看周身气机孱弱的山岳法相,轻轻勾指,在空中慢慢点化,丝丝清风萦绕,虽说法相依旧暗淡了许多,到底神形恢复如初。 他右手五指张开,缓缓握拳。 一条玄青色玉带慢慢凝聚,随后有山根汇聚,化为一座玲珑宝塔般的灵宝,他笑道:“接下来你若还不出刀,可就没那机会了。” 楚天点了点头,右手手心隐隐有火纹流转。 党向东看着那个依旧心平气和的年轻人,只是这份灵元底蕴的积聚,外门就堪比第一人饕天了。 楚天跟党向东如出一辙抬起右手,轻声道:“四时有明法而不议!” 火红短刀轰然轻颤,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与楚天心意相通,像是要向整个天地出声,我在,即天地之明法,万物之成理! 楚天眯眼看着悬于手心的火红短刀,看向那个神色凝重的年轻男子,轻轻震衣,淡声道:“刀名,明法!” 第378章 拳与刀剑 (ps:求一下收藏!) 周轩话音落下,手中短剑已经祭出。 只是第一剑,在周轩周围便荡漾起了一层层细密的剑意涟漪,凝聚成实质的那种,然后便看见以那柄名叫倾心的短剑为始,笔直向前拉出一条幽寒光芒,剑意之中,看上去像是天地虚空被劈开了一条数丈高的一线沟壑。 不要说之前的司徒明月,便是跟周轩同行的名叫芹儿的女子都有些目瞪口呆,这一剑,即便是神桥九境的她,都觉得心神间有种恍惚的震动。 党向东眯起双眸,笑着点头。 是有点意思,难怪在青云外门诸多王朝眼线中,能独树一帜,有今日地位,十数年间,两人并未有过真正交手,党向东一直都以为这个名叫周旋的家伙,能知道那些秘辛,多是家族背景所致,没想到竟是真有些本事。 也难怪党向东表面上对周旋这些人一团和气,但也只是象征性的客气,一团和气而已,实际上并没多少好感,都是因为自己前来青云阁之前,那会儿没少遭这种真正豪阀子弟的白眼,当然,自己也打杀过不少所谓的豪阀天骄,至于在诸多人中,为何会跟周轩走的更近一些,是因为周轩把他党向东当成了朋友,每次在借酒浇愁之后,便会跟他吐露一些从不对别人说出口的言语,那份失魂落魄,其中的真情,党向东感觉得到。 所以他又看了看身边女子。 情之一字,最难解。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青石广场中心,是真正的剑意纵横。 在周轩出剑之后,幽寒剑意似洪水滔天,即便是楚天都暗自心寒,在第一时间脚踏云巅步,横移十数丈,向半空踩踏而去。 倒不是挡不住这叫周轩的家伙一剑之威,实在是周轩的实力,让楚天有些出乎预料,比起之前在枯木林遇到的那个名叫姚森的家伙,丝毫不差。 同样的神桥八境,同样的不可一世。 周轩眯眼望去,前方,已不见楚天身影,唯有一团幽寒剑意炸裂开来的绚烂光华,地上一条数十丈长的沟壑,触目惊心。 他抬头向虚空看去,那人已在虚空悬停而定,一袭青衫微微飘摇,周轩手心短剑便再次轻轻递出。 如出一辙。 剑意如洪水扑卷而至。 楚天在空中躲避之前,双手自武魂法相攫取一道千仞石壁挡在身前,哪怕武魂法相三重觉醒,千仞石壁已汇聚了一层繁复精密的凤羽灵纹,仍旧在那一剑之下,先是水石相激,炸裂开大片水花,然后石壁不堪负重,砰然倒塌碎裂。 千仞石壁溃散成灵罡浪潮席卷消散在天地间,厚重剑意同样泯灭不见。 周轩皱了皱眉。 他不是不可以大范围剑意横生,只是如此一来,杀力便小了许多,能否对楚天造成真正威胁不说,对自身灵元负荷也不小,可自己这样一剑剑递出,显然也只能无功而返。 周轩早就听闻过,内门朝仙峰那个名叫刘广的守门人,甲子光景坐忘云端衍悟云巅拳法和步法,被青云阁主称为可谓青云武道传承再开一脉,却没想到竟如此厉害。 周轩略作停顿,深吸了口气,体内灵元疯狂运转。 他手心一团璀璨寒芒缓缓凝聚,最终那柄短剑如剑师铸剑,变为一柄三尺长剑,然后便看见周轩单手握剑变为双手倒持。 一剑钉入脚下大地。 以剑刃为圆心,空中出现一道巨大的波纹涟漪,如同巨石投湖,层层叠叠,恐怖的剑意向四周激射而去。 楚天微微一怔,跟剑一当初的一剑之下方寸衍天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楚天依旧不急,身形如螺旋飘然升空,同时在脚下丢出一座雷池剑阵,与那厚重剑意浪潮轰然相撞。 倒不是楚天不愿意跟眼前年轻人倾力一战,实在是那个高冠博带尚未出手的家伙,给楚天的压力比起眼前这人更重一些。 周轩看了眼那个身形如螺旋不断上升的年轻人,刹那间已飘掠至虚空百丈之地,阳光照耀下,大袖飘摇,熠熠生辉,脚下云卷中孕育的浑厚拳意,宛若天上流云,合乎天地。 周轩哂笑一声,虽说只是神桥五境,但是他周轩不得不承认,这个叫楚天的青云名誉弟子,即便搁在大秦京畿,也是最出类拔萃的那种武道天骄,自己的青云之行,最后能有如此一战,不枉此行,何况从不将自己真正看在眼里的她,这一次总会看上自己几眼。 至于青云那三分气运,所谓的王朝风云动荡,其实周轩心底半点不在意,天地沉沦自有强者走在最前方,与我周轩何干?大秦王朝是你玄煌大帝的疆域,又不是我周轩的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一说,可我愿不愿意死心效忠,又是另一说,你玄煌大帝坐上帝王高座之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何其少了? 再一剑过后,周轩身形一震,骤然飘掠而去。 十数年来,第一次如此的潇洒风流,飘然出尘。 周轩看向横立虚空的楚天,轻声笑道:“请!” 他单手持剑,双手抱拳,随后一臂震空,一团剑花横空生成。 剑花如步卒结阵,周轩似沙场点兵。 一柄柄形色各异的短剑,先后在周轩身边悬停而立,井然有序。 然后先是第一把,缓缓倒转,剑尖直指楚天,缓缓推进。 像是一叶扁舟,开始在空中震荡出一片涟漪,然后慢慢加速,涟漪渐大,最后轰然暴掠而出,一线浪潮向两岸疯狂涌去。 一剑可破万法! 楚天身影骤然后掠,不料那柄剑意凝聚实质的短剑如得敕令,更像是长了眼睛,在空中一个急速画弧,继续向楚天掠去。 一时间,楚天脚踏云巅步在空中不断挪移,背后一抹幽寒尾翼,拖拽出一团乱麻般的剑意轨迹,久久不散。 先是一剑,然后是第二剑,第三剑…… 最后十八道剑意凝聚的短剑齐齐震空疾掠,在空中纵横穿梭出一条条诡异骇人心魄的剑弧。 司徒明月心神呆然,这才是真正的剑道神通?! 党向东依旧看着空中好似猫抓老鼠的好戏,点头微笑。 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十数名侥幸留到最后的青云外门弟子,齐齐向广场中心的战场望去,皆是心神荡漾。 更有不少以往对楚天的名声并不在意的外门天骄,忍不住倒吸了口气,看向周轩的目光也怪异无比。 楚天心里有些恼怒,不带你这样的。 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轻松避过这十八道剑意长虹,楚天左右挪移同时,手中狭刀陡然一线扫出。 一道横跨天际的刀弧铺展开来,虽说并未是明法短刀的全力一击,却也是楚天倾力而为。 刹那间,十八道短剑齐齐顿滞,灵罡如雷网在空中铺洒,一阵刺人耳膜的巨响之后,先后有两柄短剑溃散消失,余下十六柄短剑依旧去势不见。 短短一瞬,楚天已从武魂法相摄出十数道灵纹剑阵,如一层层涟漪,在周身荡漾,同时护体灵罡激发到最强状态,笔直一线,向下冲撞而去。 十六柄短剑与楚天周身灵纹剑阵轰然炸在一起,声势浩大。 仅是灵罡余波,便让楚天周身的护体灵罡出现一条条细微裂痕。 周轩却没半点惊讶。 他能将灵罡剑意凝聚成一点,攻伐凝聚到极致,楚天能轻松溃败司徒明月这种天骄,自然能将灵纹剑阵收敛到一点,同阶之中防御无敌。 眼看楚天就要激射至眼前,周轩紧眯双眸露出一抹疯狂笑意。 他手中短剑横拖在手,五指呈勾,骤然抹出。 短剑一阵清鸣,如一只青鸾腾空而起,在空中绽放出一道璀璨绚丽的光辉,然后向楚天激射而去。 剑意席卷,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起。 楚天不躲不避,手中狭刀横扫而出。 一往无前! 一条宛如将天地一分为二的刀虹爆射而起,刹那与青鸾剑弧砰然相撞。 于此同时,楚天已经舍弃手中狭刀,周身云卷形成一道长达十数丈的雪白龙卷,拳意完全凝聚成实质。 在刀虹溃散同时,便穿过残存剑意,向周轩轰撞而去。 周轩眼神炽热,如钩五指,猛然握拳。 一片剑刃乱舞,原先溃散的十八道短剑剑意雨后重生,化作一条条细线,向他周身急速聚拢,然后同那一条雪白长龙的拳罡砰然相撞。 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有鲜血洒落。 周围聚拢的二十余人,心神猛然一震,瞳孔齐齐收缩。 两道身影,一上一下,先后向后倒飞出去,如同两艘巨大船只,在空中划出恐怖的巨浪。 有一柄狭刀从空中落下,楚天伸手握在手心。 低头看了眼腰间两道血槽。 与此同时,周轩双脚扎根大地,浑身一震,稳住身形,肩头一片殷虹。 他伸手右手,灵元运转,一柄短剑缓缓成型。 楚天咧了咧嘴,伸出一根大拇指,望向周轩,笑道:“厉害,在我遇到的所有天骄之中,能跻身前五!” 当然是同阶之中,算不上已踏足丹河甚至是元婴境的剑一倾城等人,实在是对于那些家伙,楚天心里都没底。 周轩呵呵一笑,倒不认为楚天这句话多么狂妄,他抬手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迹,直直望着那个衣衫飘摇的年轻人,只见那人缓缓收刀入鞘,轻声道:“我楚天真正的底蕴,在与双拳和一刀!” 他看了看那些溃散的灵纹剑阵和千仞石壁,继续笑道,“这些,也就是同阶之战锦上添花而已!” 话音落下。 楚天身影已消失不见。 一番大战,天地尽是流云笼罩,云巅之下,无我不在! 一道青光在天地间疾驰,如青龙疯狂游掠,只是瞬间便来到周轩身边。 一拳砸下,周轩手中短剑横档在胸,然后浑身剧震,整个人倒滑出十数丈,第二拳已近在眼前,周轩五指猛握,剑尖破开一线涟漪,与那一拳重重撞在一起,那人身影后退数丈,他身体再次倒滑而出,随后那人身形如靠在一堵墙壁之上,毫无顿滞,再次一拳轰来。 我楚天开灵第一次衍悟形意拳,便要一拳拳打的那九天瀑布倒流! 一拳不行便两拳,两拳不行便三拳,三拳不行便百拳千拳万拳! 一线之上,从青石广场到那条青石阶梯,倾泻向上,乱石纷飞。 一瞬间,楚天已递出八十一拳! 即便周轩神桥八境,体内灵元浑厚无比,那口气机疯狂游掠下,也出现了些许断层。 周轩嘴角已经鲜血直流,周身厚重如阴沉河水的剑意,也不断向四周溃散溅射,他想要将体内那口气机提到最高处,一剑将楚天斩退,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好在楚天在就要递出九十一拳时,即便源源不断的灵元支撑和一瞬千里的气机游曳,仍旧支撑不住,闷哼一声,脚步轻浮踉跄,直接停手坠下虚空。 看着陷入青色石壁的周轩,广场边缘的围观之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接下来即便是还有再战之力,怕是也难以取胜了。 楚天深吸了口气,缓缓调息,看向踉跄从石壁中走出的年轻人,摇摇晃晃,终究还是再次摔倒在地上。 算不上七窍流血,但比七窍流血更要惨淡一些。 远处党向东微微一笑,有那么点意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况向来自诩不比外门第一人饕天差半分的天之骄子,眼界自然不会差了。 先前一番砥砺厮杀,在外人眼里,或许看到的只是楚天拳法的通神,云巅步的玄妙,以及周轩的剑意之浑宏浩荡,却不知道更深层的武道意义。 在党向东眼里,楚天先前那九十多拳,配合脚下云巅步,已达到了精妙之下的神到韵味,即我一拳所在,天地也要俯首的壮阔意志,甚至于那种韵味在党向东看来,都不会比寻常的丹河甚至元婴境强者之间的交手差了,单单就那点神意而言。 党向东曾经见过不少次的元婴境强者交手,其中便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果然不愧是青云阁名誉弟子。 青云外门一些原本听闻名声,但是并不看好楚天的弟子,都是脸色惨白,心道动荡。 党向东看想慢慢调息的楚天,轻声笑道,“给你两炷香时间?” 楚天看了对方一眼,沉默不语。 党向东淡然一笑,也不在意。 这一次过后宝饱览神桥境的山巅风光,自己就该踏足丹河了。 红锦郭林几人在吞服一些上品疗伤丹药后,脸色终于好看了些,魔雄马宏砧抬手抹了把脸,苦笑道,“奶奶的,今儿算是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输的不亏。” 僵尸脸郭林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红锦脸色黯然,平日心性最朗然的女子,竟是升起一股意料之外的落魄。 月清儿看向司徒明月,轻声安慰道:“武道登高本就逆水而行,自古讲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是一步步登高打熬出来的,司徒师兄你的天资不差,只是武道根基还不够殷实,何况朝仙峰的刘广师兄不也是有过那段时间被称作顽石难点头,后来精诚所至一步入元婴。” 司徒明月眼神晦暗,转头对女子挤出一抹笑容,“道理好懂……” 他只是说了四个字,剩下的话依旧被心神中的失意和黯然压下。 哀莫大于心死,一旦心气下坠,往往是真的破镜难圆。 党向东想了想,看向身边女子,“你不去看看周师弟?” 名叫芹儿的女子看了眼那边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皱眉道,“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 党向东笑着摇头,淡声道,“周师弟是真的喜欢你,不然好好的周家少主不去当,跑这青云阁来?我党向东与你们不同,你们背后都有偌大一个家族,我就孤魂野鬼一个,孑然一身……” 他微微顿了顿,继续轻声道:“咱们大秦王朝,按照道理来讲,早就能有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龙门境强者出现,那份积聚了两百年的气运,足够支撑,可为何始终没有出现?不是我党向东心太野,太大,实在是那人的心太窄,太小,所以我就很想知道,青云天下这边的灵韵为何复苏,天下的大势指的什么。” 尽管这些年她并未刻意注意他的动向,只是心中有些猜测,可亲耳听到他说这些,心境还是激荡起阵阵涟漪。 只是除了心神激荡之外,她心里还升起些许怒意,“周轩为什么来此,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你不清楚我为何来此?” 党向东笑道:“所以,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你来此觉得看上我一眼就是好的,可你有没有想过,是否会对我造成牵连……甚至是拖累,有没有想过,一旦我执意按照自己心意做事,很有可能让你整个家族万劫不复?你想过没有?懂得什么?” 女子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她哑然失笑。 党向东继续道,“如果真是为了我,你应该想到,应该关注的是天下风云,想象我的心性该如何走,而不是你是谁,做了什么,我便一定会喜欢上你,为了你回头。” 女子死死盯着党向东,沉默不语。 沉默许久,她终于心有不甘一字一句问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 党向东呵呵一笑,抬头向天空望去。 “我想要什么?” 他转头看着眼前女子,眼中第一次露出一抹妖异笑容,然后指了指头顶天空。 第380章 灵犀所致,刀出如龙 党向东看着自己手心的山岳法相缓缓凝聚成型,与周身那座巨大山岳本出同源,一条条灵韵凝聚的碧青彩带在法相周围慢慢流淌,如同天地间的山根水运,使得整座山岳法相在灵韵彩带的滋养下,摇曳生姿。 他负后一手慢慢蜷缩,眯眼看着楚天周身似火纹形成的火焰长流,饶是见惯了无数玄妙的武道术法,看到眼前景象,仍旧有些心神凝重的同时,生出一种惊艳的壮阔波澜感。 党向东一边看着那条彻底成型的火焰长河,丝丝缕缕的火光如同那在空中悬停的火源溪涧,美丽至极,淡声道,“上品法器?也不该啊,即便是上品法器,也不可能有这种影响天地气机道韵的威力,就算是你武魂法相与之融合,已经达到了精妙的觉醒境地,可法器之上?不说青云阁,便是整个王朝之中,听说过的也没有一手之数,无一不是在那些半步龙门境的强者手中。那么你手中这柄短刀,是特殊的能与自身道源融于一体的灵器?” 党向东皱了皱眉,难怪楚天会说双拳之外有一刀,只是这股让天地灵韵退让的火源气势,便不容小觑,“就算是法器之上的灵宝,你楚天能掌控的住?” 楚天没想到党向东的眼力竟如此毒辣,这还是大秦王朝并没有真正的道器存在,否则党向东说不好真能看出一些端倪。 按照轩辕青青的说法,明法虽是最上品的道器,只有炼化八十一道禁制,才会最终显露真容,在这之前,落在别人眼中,最多也就无限接近极品法器而已,当然,楚天也清楚自己想要将明法炼化到八十一道禁制,没有元婴巅峰的武道修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至于完全炼化一百零八道禁制,想来至少也得等到龙门境之后才行。 不过党向东有一句话是真没说错,即便楚天踏足丹河境,也无法完全掌控明法的法则之力,当初在千羽秘境第一次全力出手,楚天就差点被抽干了体内灵元,后来更是差点坠入魔道,还是种种机缘巧合下,自己才转化为心道的砥砺之石。眼下虽然楚天早已将明法炼化融入自身窍穴,生出了一丝灵犀之感,想要彻底掌控这柄短刀,仍旧比登天还难。 当然,几个月的静心温养,明法本身蕴含的法则道韵,多少还算是与楚天神魂体魄间相互反哺,哪怕仍旧不能随意全力出手,多少比以往好了太多。 党向东缓缓祭出自己手心的山岳法相,淡声道:“希望你这一刀不会让我失望,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楚天点点头,轻轻握住明法刀柄,以楚天周身为圆心,方圆十数丈内冲天而起的火纹涟漪,刹那间如百川汇聚,齐齐入海,最终在楚天手心凝聚成实质,化为一柄三尺多长的狭长弯刀,猩红如血月,妖艳无比。 楚天看着短刀明法第一次出现的玄妙变化,也是微微一怔,只是随着那股浩然正气的火源灵韵流淌全身,给楚天一种心有灵犀的玄妙感觉,这才彻底反映过来。 不再是那种藕断丝连的牵引,而是真正的灵犀,好像手中短刀已完全与自己融为一体。 党向东忍不住皱起眉头,短短小半个时辰,楚天给他的感觉,越来越怪异,并不见武道境界的攀升,可给他的感觉,本身实力却层层拔高,如果说之前楚天不过是跟他有一战之力,眼下竟是真正的能够分庭抗礼,无论是气势还是法度,丝毫不差。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 明法短刀随之有火纹流转不定。 楚天歪了歪脖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若非党向东之前的那句‘高出四境’,楚天绝对不会将精气神提高到这种高度,不会,也不能,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明法短刀跟体内那口气机一样,莫名其妙的觉醒了一抹灵智,跟那口气机的火龙游走于体内经脉窍穴主动开疆拓土不同,而是明法短刀能以楚天体内灵元的威势和气机的运转,更契合的出刀,无需担心之前的灵元被疯狂汲取消耗,体内丹田枯竭干涸的惨淡境地。 大概这就是能得到道器丝毫认可点头的根本所在,就好比一个人武道一途的登堂入室,对灵元的掌控,慢慢精妙至毫巅! 楚天有些神往,轩辕青青父亲那样的大能,该是何等的存在? 是不是真如凡夫俗子所说的神仙那样,呼风唤雨,言出法随。 党向东淡声笑道:“事到如今,既然高你四境,便给你先手的机会,不过你开山的机会可不多。” 楚天沉默不言,左手握拳横放在腹部,右手持刀横在胸前。 手腕缓缓拧转。 横刀变竖刀,一步猛然踏出。 武魂法相的精妙境界和自身精气神的巅峰境界,使得楚天瞬间达到了假象合道天地之境,一刀轻轻推出,自然而然,刀意刀法已完全自成一炉,好似将一身拳意剑意精气神意都融为了一起,看似顿滞,实则流水行云。 第一刀。 四时有明法,春雷,生发! 空中开始有丝丝缕缕的春雷滚动,开始如涟漪阵阵,慢慢如浪潮卷涌,随后大浪滔天,最后如万千铁骑笔直一线的千万丈海啸。 党向东倒吸了口冷气,倒没有后悔给楚天积聚威势,先手出刀,而是实在想不到,一个神桥五境的家伙,怎么可能达到这种神魂融于天地的天人合一境界? 党向东听说过楚天当初路经潇湘城,强行汲取苏家半数文运入体合道天地的传闻,可那些从王朝内部流传的猜测,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眼下他竟然信了九分。 一刀出,天地动! 这一刀落在同阶之人眼里,绝无半点破绽,即便他是党向东,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刀的完美程度,白玉无瑕! 党向东眼神熠熠生辉,这当是我党向东追求的武道境界。 不在境界多高,而在立身之本多稳,意气多长,道法多远。 党向东哈哈一笑,难怪敢说他楚天一旦出刀,怕他党向东接不住。 既然如此,那我便要接下试试! 党向东大踏步向前,身前山岳法相已完全呈现出青白两道的琉璃之色,同时一身气势升到巅峰,竟是堪比一只脚踏足丹河境的武道强者。浓郁的山水气韵凝聚成实质,如同一座山岳横亘眼前,浑宏厚重。 能将自己的山岳法相以类似于佛门观悟的神通,觉醒衍化与王朝五岳相契合,走遍千山万水,日积月累,积土成山的山岳气势,如同墨家炼器师捶打铸剑,点点滴滴的打熬,那种浩然气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那一道璀璨刀虹转瞬及至。 半山腰裂出一条十数丈的巨大沟壑,乱石疯狂倒卷,甚至于能看到笔直一线上,空气涟漪出现丝丝缕缕的扭曲。 党向东双手握拳,一拳重重锤出,山河法相发出一声钟鸣轰动。 如大潮拍案。 层层叠叠的山水气韵凝聚成的灵罡,疯狂向那一道刀罡直撞而去。 刀虹劈出一线大潮中,势如破竹。 党向东非但没丝毫惧意,反而一步踏前,猛然向前疯狂撞去。 那道悬浮在自己身前的山岳法相,更是跟自己周身那尊巨大的法相之间生出密密麻麻的气机牵连,疯狂旋转。 第一次刀虹与法相相撞。 轰然一声炸响。 火红刀罡砰然激荡出一道道恐怖的浪潮向四方席卷,如一块万钧大石撞入湖面。 于此同时,党向东身前的山岳法相也发出磨石相互碾压的刺耳音爆。 楚天依旧是缓缓推刀前行的姿势,额头已有细密汗水渗出。 党向东在那一撞之下,身体骤然旋转,拔地而起,只是他皱了皱眉,有一道无形的火纹浸入山岳法相,在他手掌留下一道殷虹血口,血口如被烈火焚烧,血肉模糊。 楚天在党向东拔地而起的一瞬间,双手迅速交叉,脚尖一点,同时腾空而起,以云巅步在空中脚踏七星,将明法激发的刀意法则收敛到极致,凝聚成另一道真意向对方递出。 天地间细细密密的春雷不断炸裂,很快就有新的雷弧生成,天地间一时呈现出春发火雷如细密雨幕的壮阔场景。 这自然不是楚天体内灵元足以支持明法短刀四道本源神通的全力斩出,而是在那股灵犀意境下,明法短刀以最契合楚天状态的形式,牵引自身法则道韵,汲取楚天体内灵元,形成玄妙的牵引,这才能够一刀之后的生生不息,不过若楚天体内灵元被直接汲取一空,即便是党向东气势拔到巅峰状态,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不要说轻松挡下先前那一击。 党向东一脚踩踏虚空之后,瞬间便已拔高到十数丈外,双手交叉,刹那间打出一连串灵诀,只见原本疯狂旋转的那道山岳法相顿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很快便形成八道山岳屏障将虚空彻底围拢,向天地八方的春雷镇压而去。 这种恐怖的灵元积聚和对灵元的掌控程度,已经不下于寻常初入丹河境的武道强者。 可见党向东眼中的外门第一不过如此,的确如此。 春雷炸裂,火纹遍天。 山岳破碎,风雨飘摇。 周围幸存在龙门峰的围观之人,早已经心神皆麻木,他们自问无一人能接下那一刀,更无一人能破开那山岳法相。 这场神桥境的惨烈杀伐,已经称得上惊世骇俗。 至少神桥巅峰之下,神桥中期,前无古人! 随着两人在龙门峰虚空上激战不朽,两人身影也是不断向山巅掠去。 灵罡炸裂的恐怖声响,如春雷滚动,天空更像下起了一场不断飘摇的火焰大雨。 数百人进入龙门峰试炼的壮阔场景,如今已不过四十余人,一些被之前大战追杀逃返山下的外门弟子,更是目眩神迷的抬头望向虚空,那种惊天动地的威势,不下于最开始登山之时的阴云压顶。 便是饕天付春秋一些外门前十的弟子,看着山巅那壮阔的战斗场面,都不禁暗自感叹是平生仅见的神桥之战。 山巅之上,有一名神色黯然的女子,转过头看了眼那个在空中驾驭数道山岳法相的朗逸身影,缓缓转身,向灵纹大阵走去。 女子一侧不远处,悄悄登山的姬婉儿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丰满胸脯,看了楚天几眼,闭上眼睛默念一番,跟着一跃进入灵纹大阵。 司马晟民躺在一块光滑青石上,无奈摇了摇头,那恐怖一刀,即便是他,也很难接下。 龙门峰山巅。 楚天终于落在最后一座巨大广场之上,广场中心一座七彩玲珑的灵纹大阵已经开启,只要走入其中,便已算是青云内门弟子,他看了眼姬婉儿纤细背影,咧嘴一笑。 接下来即便是一场毫无顾忌的生死大战,又如何! 党向东抹了把脸,神色之中战意愈加灼热,哪怕十数年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也觉得蛰伏十数年,有此一战,不虚此行。 党向东看着渐渐落幕的虚空灵罡,再看向楚天周身收敛的刀意神韵,若不出意外,这一战过后,自己踏足丹河之前,便能达到一种新的无瑕境界。 虽说凭借他的武道底蕴,一旦踏足丹河,同样能触摸到那道无瑕壁障,可丹河之前丹河之后,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党向东不禁暗自苦笑,当初武魂法相刚刚觉醒入精妙,原本以为自己对天地虚空的灵韵感知,如在一心的玄妙境界,已能算是神桥境的第一等天之骄子,眼下看来,那种藕断丝连的感知,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他一手轻轻拂袖,手腕旋转,一缕缕玄青色气流不断凝聚。 一座山岳法相迎风而涨,绽放出一团团璀璨的灵罡刃芒,宛如滚滚倾泻的山河天威,向楚天疯狂涌去。 楚天自然当仁不让,周身火源灵罡在明法短刀的斩落下,让周身呈现出一股诡异的圆月刀意气流,刀意气流倾泻而出同时,山巅平滑广场顿时青石砰然碎裂,随着灵罡四溅飞掠,飘散在虚空四方。 党向东感受到体内灵元不断向外倾泻,体内战意不断飙升的畅然状态,哈哈大笑:“畅快,爽也!” 楚天眯了眯眼,跟着轻声笑道:“想不想要更爽一些?” 第381章 求真,何为真 党向东看着满天洒下的火纹雨幕,扯了扯嘴角。 自打自己踏足神桥境之后,十数年间,不光最初在大秦京畿,还是在这青云阁,哪怕越阶之战,也从未被人稳稳占据上风,更不要说口出狂言问自己要不要更爽一些。 党向东看了眼双手之上的血痕和袖口破碎裂缝,再看了看以云巅步在空中闲庭信步的楚天,脸色说不出的怪异,有灼灼战意,有惊异,有愕然,有好奇,还有一些恼怒。 那些火红刀罡着实诡异,竟是无孔不入一般,只要自己的山岳法相出现丝毫破绽,便能浸入其中,虽说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大威胁,可终究是不容小觑,需知多少的阴沟翻船都是蚂蚁蚕食慢慢吞象。 空中的火纹刀意,如一条条流淌的溪涧长河,悬空而不坠,一些个飘扬激荡的火纹,就像是溅起的浪花,激荡不已。 楚天同样一身气机运转到极致,精气神如拔地而起的剑气长虹,直冲云霄,与此同时,从轩辕青青那儿传授的灵犀法决更是同短刀明法浸润在一起,在空中轻轻踩踏,如同蜻蜓点水,每一脚落下,都有大片流云砰然炸裂,左手剑指横在胸前,右手轻握短刀,斜指地面。 楚天深吸了口气。 丹田之中,一朵金莲上有一颗颗金色露珠缓缓流淌,然后延顺脉络坠入丹田池塘。 蓦然之间,虚空有一条金色气流横空掠出,原本在空中扑卷开来的火纹刀意突然齐齐一震,萦绕楚天周身一个画弧,然后如火莲收拢,随之猛然绽放,一缕缕刀意长虹竟是如同游鱼破开水层涟漪,宛若瞬移一般,凭空消失之后,轰然出现在党向东身前,然后就看到一朵朵火莲花瓣一样的刀意长虹直接撞在了党向东周身的山岳法相上。 一座座十数丈高的山岳法相如幻影不断涌出,所过之地,山岳之势让虚空轰轰作响。 然后不等僵持在一起的火莲刀意和山岳法相最终炸裂,党向东一脚猛然踩踏在地面之上,身形如同一座山岳,绽放出一道道玄青色气流。 山岳所在,我党向东皆可搬山而行。 随着他身影幻化为一座山岳横亘虚空,便看见那双巨大臂膀,以古老的诡异姿势交叉在一起。 整座龙门峰,如同发出地牛翻身一般的滚动。 一股浑厚的气势从地上腾空而起,向虚空卷去。 楚天手持明法短刀,以灵纹之法在虚空刻画生发春雷,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座刀意弥漫的火雷大阵。 一上一下,天地之争。 四周数千丈外,围观之人看着中心那渊渟岳峙的两人,都是口干舌燥。 天空是滚滚火雷大阵,如夕阳西下铺满天空的火烧云。 地面是尘土飞扬,如地面起云雾,滚滚不断。 两人神色自若,看着对方身后的恐怖异象。 若非借天地之威,即便是丹河境武道强者,也难以造就如此恐怖画面。 楚天丹田之中已有金莲缓缓震颤,他单手持刀变成双手握刀,缓缓举起在头顶。 短刀明法开始不断震颤,发出刺耳音鸣,如火凤呼啸,长鸣于天地,透露着可与天地争锋的桀骜气机。 党向明嘴角微动,猛然跺脚。 然后山峰大地如同分裂开来,滚滚尘土中出现条条青色长龙般的灵罡,凝集在一起,似乎要冲开天地束缚。 火海雷云如四面八方的潮水,疯狂流窜。 地面有人向天出声,龙卷四起。 空中,楚天双手短刀竖直一线,猛然斩下。 地下,党向明双手托天,地龙出水。 只是神桥境的一战,唯有不讲理三字可以形容。 可天底下千万年传承,何曾讲过理了? 天地相撞。 雷云火海疯狂席卷。 山岳龙卷肆意横流。 天地间被笼罩上一层火雷尘土交织的世界。 久久不散。 足足半柱香后,天地清明,只见两人都是身退数百丈后,胸前衣襟鲜血一片,一人单膝跪地,大口喘息,一人以手拄刀,抬手擦拭嘴角血水。 …… 战场另一侧,饕天几人经历一场生死大战,总算是还魂了几分,青云外门第一人饕天,看了眼一身衣衫破败还是有几分风流气的付春秋,咧嘴一笑,恐怕之前那场大战,就这家伙最讨巧,最后一击双双点到为止不说,之后也各退一步,可以说是伤势最轻,不过饕天对这种家伙是打心底不喜欢,看着就难受,道貌岸然的玩意儿,所以连打招呼的兴趣都欠奉。 付春秋脸色深沉,看着战场中的两人,不知在想什么。 排名第二的玉罗汉,已经不知死活,更不知踪迹。 女子白芷依旧青裙白剑,站在高处,脸色清寒,如一轮清冷明月,让人敬而生畏。 司马晟民咧着嘴,哀叹不已,他身边的女子水彩看着自家公子,眼眸米成月牙儿,满是笑意,自家公子看似对楚天的进境如神很是懊恼,实际上她知道公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就像她一样,别人再如何玉树风流,就算是那个付春秋,管她什么事。 曹恩跳崖不知踪迹,俞芳和田渊伤势不重,田渊环顾四周,眼神怪异无比,心里不断嘀咕,弄了半天,青云外门比起内门还要卧虎藏龙啊,原本以为自己藏拙已经够深的了,不想水干池见底,蹦跶出来这么多的千年王八万年龟。 至于周围其余二十余人,不出意外,便是此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炼的幸运儿了,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并且一旦进入内门,分量一定比以往选拔出来的内门弟子重上不少。 饕天闲来无事,看了看满是狼藉的山头,径直走到司徒明月身边,手腕翻转,取出两壶灵酒,丢在司徒明月身前一壶,后者不要说已经双目无神,便是五脏六腑都已被打击的空荡荡的。 饕天抬头看了月清儿几人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你们的眼光都不太好啊,竟然认了个这么不济的家伙当老大,还五雄,我看还是叫狗熊的了。” 马宏砧狠狠揉了揉脸颊。 郭林微微皱眉,眯眼看向饕天。 红锦早已是那个失魂落魄模样,已提不起什么心气。 月清儿秀眉微蹙,沉默不语。 饕天觉得好笑,眉毛一挑,看向郭林道:“呦呵,咋了,你还不服气咋地?” 饶是僵尸脸也忍不住嘴角脸颊抽动。 饕天哈哈一笑,喝了口酒,打量着司徒明月:“这些年真是白让我废了那么些心思,就你这心性,还敢去抬头看他剑一?” 饕天讥笑一声。 实际上除了他饕天和司徒明月两人,从无第三人知晓,司徒明月之所以先前会站在这里,党向东之所以会答应,皆是三人之间的一桩密谋,于大势无伤大雅,青云阁知道了也没什么,但是于自身可就是大事了,甚至是大势! 饕天以秘法帮助司徒明月淬炼神魂,提升那口精气神的高度,从而在关键时候,可分享楚天身负的武道气运,这种上古神魂术法,恐怕在整个青云阁,除了他饕天得天独厚,便再没有第二个人,即便是青云阁主也很难做到,至于饕天,当然能以自身的本源秘法,吞噬楚天除了体魄之外的一切,至于青云那三分文运党向东能不能拿走,愿不愿意拿走,一来需要党向东做出做种抉择,是否死心塌地效命于玄煌大帝,再就是得问过他饕天才行,也就是最坏的结果,饕天代替楚天这一战。 三方,皆大欢喜。 至于中间人为何会是司徒明月,自然某些不为人知的秘闻,更能牵引和斩断楚天身上所背负已完全沉淀的气运。 因为他手上,有一枚篆刻有‘得天独厚,气满桑田’的撰文玉钵。 饕天就觉得很有意思,这个不惜以任何手段积聚自身气运,淬炼自身剑意的家伙,到头来心性的坍塌,竟是如此的壮观,简直就是滔滔江河急转直下,就像是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积累的家底,到头来发现还不如别人随意游山玩水来的厚实,怨天地不公,怨世间不平,然后便失了神智,走火入魔。 大器晚成,厚积薄发,求的是一个堂堂正正,最起码是自己对自己的肯定,对自己心性的精诚,连自己尚且不信任,希望天地信任你? 饕天实在是忍不住有些讥笑。 饕天也不在意月清儿几人心中怀疑,他这个外门第一人,为何会跑来跟他们唠叨,便是落井下石,也犯不着,或者说根本就看不上,只是自顾小口喝酒。 实际上饕天心里想着的是下一次跟楚天之间若有一战,胜负真不好说了,可惜当初在千羽秘境那座宫殿遗址,自己的神魂尚未稳定,不能全力出手,否则现在的饕天可就不是站在这里了,而是至少站在丹河巅峰俯瞰这座龙门峰。 这倒不是饕天的心性不行,不相信自己比不过楚天的武道根基,实在是他心性太好,知道天底下从来没有好事让自己一人独占的道理,所以也就看得开,正因为这样,他对所谓的内门,根本就不会放在心里。 月清儿突然看向饕天,问道:“这一战谁会赢?” 饕天微微一愣,看向这个心性不算好,但也不算差的女子,抿了一口酒水,摇头道:“我哪知道,那个叫党向东的隐藏之深,便是连我都没多少把握,我也是后来听说,那家伙在大秦京畿,当初也是能排进前三甲的存在,何况已经是神桥九境,至于那个楚天……”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道,“武道根基扎实的不讲理,甚至都能说是沉重的拖泥带水了,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别说破境,想要抬腿走一步都难,虽然只是神桥五境,可他这一路走来,哪一战不是越上三四五六阶的?” 饕天哀叹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啊,那个楚天不愧是名誉弟子,当真是我这辈子见过同阶之中,最厉害的……狠人!” 月清儿微微皱眉。 饕天淡声解释道,“一旦打到这种境地,就算是对手不想打,只要不死,就是拼着武道根基手损,也会分出生死,根据我的了解,从无例外!” 饕天摆摆手,“反正我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会惹这种家伙。” 月清儿秀眉紧蹙,就是郭林两人也一脸疑惑。 饕天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不然你们以为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月清儿几人依旧不敢相信,若武道根基受损,不就等于自毁大道? 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青云外门第一,神魂双生的饕天,对天地万物的了解和看法,万物皆可吞,更恐怖之处,能衍化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任何信息。 所以饕天相信,楚天有重塑武道根基的办法。 以东荒半国疆域的武道气运为代价全力一击,谁敢想象? 至少他饕天在从浔叟遗址出来后,不敢想象。 …… 两人全力一击过后,龙门峰山顶的青石广场,顿时被轰出一个方圆足有千丈的巨大坑洞,足足过了数十息,才再次站起身。 党向东脸色惨白,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纵横十数道刀罡掠过的血痕,即便是有山岳法相和灵罡护体,也是血肉模糊的惨淡光景。 反观那个双手持刀拄地的年轻人,大口吐出几口血水后,双眸中竟是战意不减,反而升起了一抹诡异的血红,有杀机开始弥漫。 党向东皱了皱眉,难不成传闻是真的? 青云弟子斩道入魔? 党向东扯了扯嘴角,双袖有灵元萦绕,慢慢浸润体内伤势。 十年蛰伏如小睡,今日一战不过就是大睡一场。 只是天底下,同境之中,有人能让自己大睡过去? 党向东想了想,他轻轻招手,十数座支离破碎的山岳法相合拢为一,被他收入手中,然后缓缓向前走去。 都说你楚天是天选之子,若是我党向东打杀了你这天选之子,又当如何? 党向东深吸了口气,对于周身不断滴落在地的鲜血,浑然不在意。 当初从大秦京畿被迫前来此地,党向东心中就有许多不服和不屈,可不屈又能如何,这十数年来,他想过无数次,自己要如何走,听天由命顺势而为,逆天而行我为巅峰,只是东玄东荒无数的武道天骄,折断于龙门之下,让他始终没有做出最后定断,直到之前,他心中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一个天大意外。 王阳明已经身受重创。 天下风云已成气象。 如此正好,正合我意。 今日我党向东赢了天选之子,那么下一个就是去与天争胜! 楚天双眸血红,一股股血腥煞气呼啸不断,与周身火纹融于一体。 真人,求真,何为真? 无非是先接受自己,承认自己,我便是我,才能再看其他,别人,天地,万物。 自己尚且不自知,何来以真字看天地?! 楚天深吸一口气,我楚天便是楚天,昨日是我,今日是我,明日依旧是我! 至于在我承认自己之后如何承认天地,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因为人身小天地,一样可以是那大千世界。 那么今日我楚天纵然杀尽天下逆我者,又能如何? 血红刀意在楚天周身绽放开来,如同滚滚洪水,铺天盖地! 党向东哈哈一笑,双手化为玄青山岳,向那滚滚洪水一撞而去! 第382章 天下大势有大事 白云深处有人家,龙门之外有人在。 刘广坐在云海之巅,身影隐匿于一片流云之中,俯瞰脚下龙门峰的惨烈大战,感慨万千。 身为名义上楚天的护道之人,哪怕已是朝仙峰元婴谪仙境强者,也不得不承认,在青云阁堪舆典籍的记载之中,千年以来,丹河之下,从未有过如此惊天动地的惨烈厮杀。 何止是一个山崩地裂,简直就是天地变色。 不过神桥九境和神桥五境,这一战,竟是打出了一分元婴境强者才有的气魄,法天象地。 刘广看着脚下那一线刀意卷起的大片浪潮,以及那一双幻化为玄青山岳般的手臂,深吸了口气。 在这之前,刘广一直都相信,自己的那位小师弟,那位剑道独占青云七分的家伙,同阶之中绝对能称作无敌的存在,可眼下,便是再偏心看待剑一,刘广也不得不承认,眼下的青云乃是东荒大势中,所谓的武无第二,怕是真要改成武无第一! 十年之前剑一的天才之名,还压的整个青云阁天骄弟子喘不过气,短短十年,便是这么一副山河天地皆变色的壮阔局面,百舸争流,万物争辉,你有你的金戈铁马,我有我的气吞山河。 楚天所选择的武道,或者说姬鞅前辈给予楚天的选择,好像是那苍天在上,也不过如此,日月悬空,也就那么回事,我楚天所在,人心便可胜过天道! 可那个叫党向东的家伙,刘广也只得暗自竖起大拇指,不简单,十年来的心道踟蹰,总算是在钻牛角尖中破而后立,更类似于一种与世为敌,我当无敌的心态。 龙门峰上那些不管是凭借直觉东躲西藏还是一场场血战熬到现在的家伙,这些板上钉钉的青云内门弟子,不知道这一次观战是好是坏,是心道崩塌,还是跟那党向东一样,战意灼灼,破而后立,当自强。 刘广叹息一声,瞥了一眼龙门峰暂时还不会分出胜负,或者说不会分出生死的大战,身影一闪,从云巅中瞬间消失不见,然后身影飘落在朝仙峰一座龙潭边,脸色复杂的看向一个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 按照道理来说,眼前这人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处才对,可偏偏就将所谓的天道劫罚视作无物,出现在此。 刘广有些好奇,之前柳侠徽同玄煌大帝一战,是不是也是眼前这位前辈安排的手笔,能让一位半步龙门境强者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心甘情愿去赴死,关键是那一战可是实实在在的打破了一丝天地屏障,对于这位前辈而言,就好比天道劫罚近在眼前,竟能轻松瞒天过海。 刘广无奈道,“我们阁主过会才会回来,姬前辈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成。” 姬鞅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自己手中鱼竿一头的悬钓丝线,一脸的懊恼神色,好似在说你们这龙潭中的龙鲤也忒精了些,小爷在这儿干巴巴做了小半天,愣是没一条鱼愿者上钩,这一幕看的刘广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刘广原本这辈子最大的志向,便是学那位东玄中州的酒剑仙,醉卧云巅遨游天地,不想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桩桩的风波,关键是就算他现在已是寻常人眼里的元婴境强者,也只能顺势而为,所以他心底对这位名叫姬鞅的前辈,敬佩归敬佩,是打心底说不上喜欢。 无奈于比起寻常人,刘广心里更是明白,天底下真正的山巅强者,都跟那世俗王朝的帝王一样,会在冥冥之中生出一份那种帝王心性,境界够高,看的不够远,难免如此,人之常情,刘广不好说好与不好,但是对于这种搬弄风云,甚至是以天地人心为棋子的行径,刘广是真心觉得道不同,但是千万年来,世事事实皆如此,既然能作为规矩道理传承了千万年,不喜欢又能如何? 姬鞅根本懒得去理会刘广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依旧死死的盯着鱼竿,自顾说道,“我姬鞅行走天地间数千年来,其实收的记名弟子不少,但真正的嫡传弟子,不多,所以这一次才会冒着危险来青云阁看看。”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刘广一眼,笑道:“你觉得那个叫党向东的小子如何?” 哪怕心里早已有了些猜测,听见姬鞅亲自说出来,仍是有些震惊,皱眉道,“天赋心性都不差,只是……” 不等他说完,姬鞅便随意摆了摆手,“玉不琢不成器嘛,天底下哪儿有真正的白璧无瑕。” 似乎实在是闲得无聊,姬鞅也愿意对刘广这位楚天的护道人透露一二,淡声道:“你猜测的不错,那叫楚天的家伙,也只是我半个记名弟子,至于他真正的师尊是谁……” 姬鞅摇了摇头,转而说道,“楚天是这盘棋局的收官之子,重中之重,但是除此之外,你那位小师弟,那个叫剑一的小子,也算是之一,除此之外,我还准备了足够祸乱整个天地的手笔,这就是我的厉害之处了,让咱们那位玄煌大帝,觉得哪儿都不对,好似眼皮子底下都像是那个最有可能成为威胁自己的人,更难受的是,随便对其中一个动手,有机会,但是机会也就只有一次,因为会牵引东荒的天机气运,可想要错杀一千,偏偏又没那本事,至于柳侠徽,算不上我算计他,不信命又能如何?有些人生来便是那天命所在,跟信不信命没多大关系。” 刘广仍是一头雾水。 姬鞅只是自顾笑道:“龙门峰那边,你不用问了,没事的,让他们打生打死就好,我来最后收官。” 刘广深吸了口气,也不再多问,原本想要细细思量一下姬鞅先前的那番话,很快就揉了揉脸颊,对姬鞅抱拳告辞,将那些乌烟瘴气抛之脑后,天崩地裂管我刘广鸟事,不用问正好。 姬鞅呵呵一笑,如此才对嘛。 …… 刘广刚走,空中再有涟漪缓缓荡漾,一位高大道人凭空出现,他看向龙潭畔的年轻男子,双手抱拳打了个稽首。 姬鞅并为起身,只是抬头看了高大道人一眼,轻轻点头,示意这位青云阁主随便坐就好,前辈是前辈,可到了青云阁,总归不能太鸠占鹊巢了不是。 姬鞅点头一笑,递过去一方品秩极高的魂洗,四周篆刻有璃龙图案,眼下如活了过来一样,在魂洗四周缓缓游曳。 姬鞅点了点头,并未说话,接过魂洗后,只是迅速打出无数灵诀,然后双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便有一道纯粹龙气自天地间生成,涌入魂洗,这是他之前承诺过柳侠徽的事情,在事情过后,送他一场造化,成与不成,看他自己。 姬鞅不说,宏战也就不去多问,但是姬鞅要求宏战重塑青云祠堂,以不合礼制的天宗祠堂规模修建,宏战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下来。 柳侠徽拼着肉身溃散,只剩下一缕残魂,同王阳明一尊神魂法相玉石俱焚,青云天地已被撕裂出那道裂缝,他宏战也已一举越过龙门壁障,这种事情虽说还早了些,可天底下的气运之争,从来都是赶早不赶晚。 将魂洗重新还给宏战之后,姬鞅慢慢起身,随后看了龙门峰所在方向,身影一闪而逝。 …… 龙门峰内。 饕天已经不再多看,自顾向广场中心那座灵纹大阵走去,事已至此,与他饕天的关系已经不大。 至于司徒明月,他饕天能过来说那几句话,都是仁至义尽,甚至于饕天都有些怀疑自己神魂不好,眼神也不好,竟是选择跟这种不济事的家伙合作。 不过经此一战,他是打定了主意,除非是拉开楚天一个大境界,否则绝对不再去主动找晦气,其实有没有那份气运武运的,对他来说关系没那么大,因为他饕天的真正跟脚,从来不在此。 不在此方天地! …… 一直向跟饕天一战的付春秋,皱了皱眉,思忖半晌,也是跟着一步跨入灵纹大阵,转瞬消失不见。 实际上他的身份很特殊,确切说来,并非大秦王朝之人,而是东荒东南大楚王朝之人,至于真实身份,按照道理来讲,一旦被揭露,将会是难以想象的棘手之事,只是眼下看来,已不重要。 虽说大秦与大楚两大王朝表面看起来尚可,但对于那位野心勃勃的玄煌大帝来说,若非祸起萧墙内,哪里会在二百年前止住兵戈,哪怕是这二百年中,征战四方的流血千里,何曾少了。 付春秋当年便想要看看,当年声势之大,要一统东玄半州的大秦王朝,这个崛起于东玄东荒的蛮夷之人,哪里来的底气,据说大秦七十二宗门,除却云瑶宗之外,便当属青云阁乃是武运最盛,底蕴最深,武道最强,所以他付春秋便想着亲眼看一下,自己打小便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的那些个传闻,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付春秋不求什么一统东玄半州疆域,也不喜欢所谓的金戈铁马戎马生涯,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如同那凡俗市井讲授学问的一位夫子,当那逍遥自在翻书之人。 只不过他付春秋所翻之书,是那天上人间,人间百态,是那高坐天穹,世间兴衰。 至于那什么的山崩地裂,风云变幻,气壮山河,乾坤倒转,不过是我付春秋闲暇饮酒的下酒小菜,仅此而已! 走出龙门峰的付春秋,不知觉间嘴角微微挑起,眯起眼,有些心神往之! …… 名叫白芷的青裙背白剑女子,面色肃然,死死盯着眼前那场大战,哪怕只是一个局外人,可她却在想着,若自己是那局中人物,该当如何? 她自小便耳濡目染,天底下武道一途,自古以来,阴盛阳衰,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不要说她白芷天赋极高,即便不高,她也要让天下人知道,女子同样有那万丈豪情,同样能够屹立山巅! …… 大秦王朝京畿大殿内,一位头戴金冠的高大男子,脸色阴沉。 他闷哼一声,猛然拂袖,空中顿有九条金龙猛然升空,整座大殿,轰然震动。 同一时间,大殿周围,方圆百里,天地出现一瞬静止。 然后他蓦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沉声怒道:“挡我道者,必屠之!” 第383章 前无古人,巅峰一战 龙门峰云巅,一位白衣年轻人负手而立,眯眼看着脚下那场实在是堪称气壮山河的惨烈厮杀,便是早已对武道杀伐没了兴趣的年轻人,眼中也是露出了讶异的满意之色。 对于楚天,姬鞅自然不以为奇,武道天资,气运福缘,心性见识,能造就这番近乎天人合一的骇人场面,情理之中,可你党向东凭借自己心底那份天底下‘成王败寇’的执念,哪怕已是神桥九境,能达到这种境界,也实在是让姬鞅诧异。 数千年来,姬鞅早已不知见识过多少千年万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骄,甚至于亲手指点过的记名弟子,都不下数十人之多,可不得不承认,抛去武道天资气运福缘这些东西不说,仅仅就心性而言,这个名叫党向东的家伙,的确是自己平生仅见,最迥异于常人的一个。 对于党向东这种说好听是偏执近精诚,说不好听是井底之蛙不曾见月圆,对自己生死不以为意的家伙,姬鞅就打心底觉得有意思,若是自己最终能雕琢成功,得是一个怎样的世间枭雄。 龙门峰山巅广场,满目苍夷。 稀稀疏疏站在四处观战的青云外门弟子,不少人脸色苍白,心神在不觉察间便出现了一条裂缝,此生武道,即便没任何意外,元婴已是巅峰,还有少数几人默默感受天地间那种灵韵弥漫的惨烈气息,哪怕只是灵罡炸裂后残留的一些意蕴,也足够他们心性和武道上的百尺竿头,若无意外,将来极有可能成为青云下一辈的中流砥柱,不说武道多高,龙门境算是已经装在了囊中。 那些以天地意蕴砥砺自己武道心性的人之中,尤其以白剑白芷为最,心弦如仙人拂过,微微颤动。 司徒明月神色暗淡,步履蹒跚向灵纹大阵走去,清高自负十数年,心性终究经不起细致推敲,急转直下,如一盘被打乱的散沙。 相比之下,始终并未真正入局的月清儿要好太多,虽说裨益不会多大,至少不至于心性崩塌。 方圆数千丈的青石广场,沟壑纵横,漫天碎石尘土飘摇不定,久久不曾落回地面,一座座玄青山岳如被人从地上攫起,撞向楚天。 楚天周身,同样有火红涟漪似那大潮前赴后继,只是不管那股刀意多么的浑宏壮阔,始终无法再次破开党向东周身护体山岳,甚至于随着党向东的武魂法相运转到极致,已与脚下龙门峰无形之中形成一种玄妙牵连,有层层叠叠的山岳厚重大势,拔地腾空,与楚天激射而出的火红刀纹轰在一起,逼得楚天身影向后倒退而去。 刹那之间,党向东随手抬起,如仙人丢掷山岳,一座方圆数百丈的山岳轰然砸下,在楚天头顶倾泻出无尽涟漪浪潮。 楚天只觉的心湖一沉,好似整座天地都倾泻坍塌下来,向自己头顶压去,使得楚天脚下山石再次砰然皲裂,直接坍塌出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坑洞,蛛网般皲裂向四周,四周那些倾泻而出的灵罡浪潮,更似一块巨石撞入湖面激起的浪潮涟漪,千丈远处,有一块高出涟漪的山崖,瞬间如被一剑削平。 楚天也毫不示弱,一手短刀如开源之水,刀罡刀意席卷不断,另一手直接摄出一条通体雷电的剑刃,自眉心向天穹激荡而去,想要将那座镇压头顶的山岳斩成粉碎。 双方之间,看似相距数百丈之远,可那种意气之争,不下于拳脚在方寸之间的大开大合。 姬鞅揉着脸颊,对楚天手中短刀一脸的玩味,他自然能看出,那柄短刀上流转的法则道韵,即便是他这个境界的强者,都忍不住心惊,甚至于心动,只是拥有一件无上道器是一回事,能得到这种法宝的低头认可又是另一回事,在神桥五境,能催发到这种程度,更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至少手握短刀明法,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每一刀下去都有半部丹河境武道修士的全力一击,便是他姬鞅,年轻那会也没这份气魄。 党向东脸色由疯狂转变为心惊,再慢慢的变为更为疯狂,即便他心知肚明,若是同境之争,十个党向东也未必是楚天对手,可天底下最怕的两个字就是若是,他党向东今日能压着你楚天境界一头,明天便依旧可以,甚至于在某一天,党向东要回过头来,从走一遍武道登高的路途,在返璞归真之后,真正达到同境无敌的境界,实力差了,怪不得别人,可要永远比别人差,那就更不能怨天尤人了。 楚天一道雷池剑虹破开头顶山岳,身形骤然一空。 随即便看见党向东一线奔跑,大踏步而来,周身一层灵罡如山土汇聚,愈加浓重,先是淡淡的水波荡漾,化为墨绿色山水,最后浓稠如蓝色冰晶,直接轰撞在楚天身前,火纹刀罡顿时如烟花爆炸,疯狂向天地间倾泻,恐怖的画面,让双方之间的山头瞬间被卷出一条数百丈沟壑,如一座峡谷,屹立在两人身前。 楚天不得不变横刀为竖刀,另一手抵在刀背上,身形向后疯狂倒退而去,脚下一条雪白色流云,久久不散,然后飞出山巅外,御空而行,再次倒滑出数百丈。 看见一撞之下,党向东并未乘胜追击,楚天心里却没半点轻松,先前凝聚的刀罡意蕴,已被那些山岳一般的厚重灵罡砸乱的七七八八,甚至于党向东眼下的境界,如同天人转世,冥冥之中时来运转,天人开窍般拥有了一丝灵犀,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毕竟楚天的灵犀得自于轩辕青青的传承和一步步走来的底蕴积累,可你党向东这算怎么一回事? 结果便是那些和刀罡刀意一起砰然炸裂的山岳法相,在溃散之后缓缓重新凝聚,再次向天地间的刀意对撞轰去。 楚天看着天地间莫名其妙出现的惊雷之声,刀意在无形之中被慢慢碾磨消散,凝神不语。 党向东站在远处,依旧是悬空而立,不见什么动作,只是轻轻抬手拂袖,便有一层层的玄青色涟漪生成,化为山岳雏形。 深吸一口气,楚天手腕微微拧转,刀罡随之在空中留下一道深刻痕迹,然后轻轻一步,消失不见。 等到楚天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再度同党向东杀在一起。 双方你来我往,或上或下,或远或近,周围观战之人便纷纷后退,眼下已在三千丈外。 并且随着两人的不断厮杀,不管是灵元气势还是精气神韵,非但没半点下坠迹象,反而在不断攀升,眼下已隐约有战力高出丹河的迹象,这便是最让观战之人心里绝望的地方。 数十息后,伴随天地间一阵轰雷声,整座龙门峰一座方圆数百丈的石坪化作齑粉烟消云散,两人再次倒飞出千丈悬空站定,气机涟漪才开始出现一丝的顿滞。 姬鞅已经趴在云巅,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啧啧出声。 两人的心气巅峰,早已超出了寻常的初入丹河境武道修士,只不过党向东还好说,毕竟已是神桥九境,半只脚踏入了丹河境修为,可楚天这种得到了老头子所有心血传承的怪胎,就真是一点道理不讲了,也难怪两人坚持了数十息,在滔滔洪流中逆流而上,才开始气机决堤。 空中两人,相距千丈。 沉默半晌,党向东双手终于再度缓缓抬起,如神人力士擎起天地,天空有一道数百丈的山岳雏形开始凝聚,然后腰肢扭转,骤然发力,轰在楚天头顶。 天地齐齐震颤,楚天顿时如同被天地压阵,断线风筝一般撞在山石之中。 然后就是半座山岳开始坍塌,碎石尘土冲天而起。 党向东这一击,威力之大,仅看天地之间出现一道肉眼可见的漩涡便可知,宛若一座巨大湖面,整个湖水被人生生向下按出一个巨大弧度,轰在楚天身上,可让人意外的是,在楚天身形倒飞出去同时,空中有一层细密的雷弧凭空出现,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威压,同时手中那柄短刀悬于头顶,在楚天身影倒飞出去之后,并未下坠或者同时倒飞出去,而是悬在楚天之前立身之地,如一线长虹,在空中随着楚天拖拽出一道长长虚影,短刀本体立而不动。 党向东眯起眼眸,看着那柄悬于虚空的火红短刀,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趁势全力一击,定下大局,只是下一刻,他心神一紧,猛然倒飞出去。 只见那些原本挡住部分山岳威压的雷弧,同样的生发灵犀,只需楚天一个神念流转,便凝聚成一道数十丈巨大雷拳,重重轰在党向东胸口,这还不算,那道被拉出数百丈的火红刀影,瞬间激射出漫天的倒虹,气贯长虹,然后就下起了一场火红的流星雨。 匪夷所思。 便是第一时间凝聚了山岳法相护在周身,党向东一身灵罡仍是刹那间支离破碎,身上出现一片片细密的血珠。 楚天深吸一口气。 在先前他倒飞出去那一瞬,好似神魂一瞬离体,那种感觉,如同人的死而复生,也就是在那一瞬,他竭力维持的丹田之内,不知何时已经蔓结而生的三十六朵武运金莲,有一朵砰然炸碎,化为齑粉。 楚天甚至没有去多想,好像之前多想的所有一切,不过世间云烟。 唯有活着。 这一瞬,楚天好像生出一种怕死的感觉,自己还不能死,若是死了,爹娘会有多伤心,青儿如何,楚惠那丫头如何,爷爷如何,那种感觉,很不好,所以楚天毫不犹豫的放开了心神,体内一朵武运金莲再度寂灭。 我楚天不怕死,但是还不能死! 楚天身影中如有一道金色神魂荡漾而出,飘然而至。 他缓缓握住那柄火红短刀。 一人一刀。 轻轻斩下。 党向东眯起双眼,心境从未有丝毫涟漪的他,这一刻竟是出现刹那恍惚,哪怕是灵犀境界的携裹天地大势,可怎么能够真正颠倒天地乾坤? 那轻描淡写的一刀,笔直一线,如同在世间万法面前,立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规矩雷池。 浩荡天威,在那一刀分开的两座天地间疯狂席卷。 党向东口干舌燥,只是那一瞬过后,他双眸赤红,升起一抹更为狞厉的疯狂之色。 他哈哈大笑,宁教我负天下人,便是你天道压肩又能如何?你可以让我党向东去死,但是我党向东可以选择如何赴死! 党向东站直背脊,双手五指如钩,平拖胸前。 背后,那尊五岳法相,衍生出一手向前伸去,神色疯狂而激昂,“人心若胜天,便可逆天行!” 无声无息,心湖涟漪而已。 只是这一瞬间,在相继楚天之后,天地再起异样。 原来是党向东背后那尊巨大的山岳法相,瞬间如有一条百丈雪白蟒蛇凝聚而生,天地间丝丝缕缕的无形气运,向那尊法相涌去,很快便蛇生双角,腹生祥云。 姬鞅看着脚地下那份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景象,挑了挑眉,他娘的,难不成那叫党向东的小家伙,将来武道要比自己走的更高? 有意思,有意思! 还在观战的青云阁弟子,心里只有苦笑,即便是白芷也紧皱秀眉,心气再高,可跟天地间真正的武道宠儿相比,终究是有些让人心生绝望。 高山仰止,太高的话,真的很难生出那份景行行止的心境来。 不过姬鞅很快就乐呵呵一笑,自己在这火上浇油,很好,却好像又不是很好了。 不过无所谓,等大战落幕,自己就难为情出手一次就是了。 宏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姬鞅身边,他环顾已经被打的支离破碎的龙门峰,整座山峰的灵韵,更是被消耗的近乎枯竭见底,一脸苦笑。 姬鞅呵呵笑道,“阁主大人可得好好感谢我,此生能看一场这么精彩的厮杀大战。” 宏战嘴角抽,心想我感谢你大爷,可这位踏足龙门境的老人,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脚下,一线长虹轰然而至,如同将天地斩开一道巨大裂缝。 党向东哈哈大笑,“都说仙人一剑斩蛟龙,我倒要看看你这刀锋有没有这么硬了。” 话音落下,党向东身影已经化作一团光线,消失不见,唯有山岳之上有条蛟龙,气韵横冲天际,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向天地八方卷去。 天地间,唯有一线光明,刺入眼帘。 即便是神桥境武道天骄,也无一人胆敢直视。 气象万千,景象绝伦。 足足数十息,整座天地,好像齐齐削平千百丈。 当天地再次平息,整座龙门峰,只有一道浑身浴血身影,悬空而立,身前火红短刀,铮铮而鸣。 龙门峰外,包括白芷在内的所有人,心神恍惚,眉心剧痛,不知发生了什么。 龙门峰内,一位白袍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楚天身前,他随手一挥,将一缕缕尚未溃散的神魂收入袖中,望向楚天道:“不错不错,神桥五境,便真正看到了一丝合道天地的雏形,还经历了一场破龙门才有的问心,接下来斩道之前,气象不小了。” 楚天抬手抹了把脸上横流血水,嘴角抽搐看着眼前年轻人。 姬鞅咧嘴一笑,“怎么,还没打够?” 楚天果断闭嘴不言。 没话说,没理讲。 姬鞅呵呵笑道,“你这比以前的心性好多了。” 然后他伸出一手,在空中轻轻一抹,捏住一枚好似金色莲子的光华,随后丢出楚天眉心。 楚天扯了扯嘴角,跟着艰难呵呵一笑,“我谢谢你啊。” 姬鞅点头笑道:“不谢不谢,咱俩这么熟悉了,说个谢字多见外,怎么,心里不爽我陪你喝点?” 楚天破口大骂道,“我喝你大爷。” 姬鞅神色不变,白眼道,“你要是能找着我大爷,随便你喝。” 云海之上,宏战竖起大拇指,后生可畏! 第384章 大事不小 莫名其妙的一场生死大战,直到离开龙门峰,返回自己的竹楼小屋,楚天才算彻底平复心神。 这一次的青云阁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出乎预料的风波诡谲,不止是近乎四成的参赛弟子身死道消,剩下的人,更是近乎八成的天骄子弟,心道失守近乎崩溃,只是凡事福祸相依,利弊共存,余下的那些幸运之人,板上钉钉成为青云内门弟子不说,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楚天坐在竹楼门口的台阶上,转头望去,刘广正笑呵呵的向这边走来。 先是丢给楚天一枚玉佩,说是凭借这枚玉佩,今后除了青云阁后山祖师堂那处禁地,即便是北湖福地,只要开启,也可凭此令牌随意出入。 楚天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通过这场试炼的奖赏竟如此丰厚,看了眼手上玉佩,一面篆刻有碧水清湖,湖面水波潋滟,一头团龙昂首屹立于水面之上,御水而行,肉眼可见玉佩上有灵韵似水波荡漾,神念渗透其中,蕴含一股恢宏而苍茫的深邃气息。 楚天没有客气,将玉佩收入腰间玉带,笑道,“刘师兄今日前来还有什么事?” 楚天可是听说过,北湖福地作为青云内门上古福地,可谓是福地之中自有洞天,虽说十年才开启一次不假,但是福地中灵韵法则之浓郁,据说只有根骨资质不足,从无让修为瓶颈顿滞的道理,何况楚天可是听说那座福地不比千羽秘境,是实打实的修炼仙境,机缘宝物多,但危险却极少,甚至于因为福地本身特殊的缘故,道韵法则更高出青云天下一层,许多青云弟子不是在福地之中有那大机缘际遇得到上品灵宝,便是得到上古武道传承,哪怕并不完善,也足够直指元婴谪仙境。 刘广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因为青云天下天道破开禁制,北湖福地也出现了些变故,已经没有十年开启这一说了,只不过同一时间进入其中的弟子,不能超出千人,还有就是想要得到福地之中的机缘,必须经历一场问心局才行,这是跟以前的不同,不止是气运福缘足够就能在其中满载而归,并且在福地之中,任何人不能动手,只能闭关修炼或者寻觅机缘,既是对同门弟子的一种庇护,也是对福地的一种保护,不然福地隔离天地,一旦被打破了山水根基,就是实打实的山门损失。” 刘广想了想,接着说道:“当然,福地之中还会有一些上古妖兽神兽陨落之后意念所化的幻境,不算真死,你以后前往万里魔域,可以进去碰碰运气,若能得到一缕神兽残魂认主,不但能反哺自身,还会是一大难以想象的助力。” 楚天点头一一记下。 当初跟姬鞅开诚布公之时,姬鞅便跟楚天说过,他在青云阁的半个护道和传道之人,便是眼前这叫刘广的汉子,至于另外的半个,楚天就有吐血骂娘的冲动了,是那个叫倾城的娘们,只不过这种事情,楚天就算是不想认,也只能捏着鼻子点头。 形势比人强,拳头没人大,还能如何? 心里不爽,唯有借酒消愁。 楚天很快就觉察到一丝不对,皱眉道:“青云天下天道禁制被打开了,什么意思?” 刘广也没隐瞒,轻声道:“你们在龙门峰参加内门弟子选拔试炼之时,柳侠徽前辈独自一人西行拦截了玄煌大帝亲自赶赴青云的金身法相……” 楚天心里一紧。 果然,刘广停顿片刻,淡声道,“柳侠徽前辈以自身身死撞开了天道束缚,与玄煌大帝那尊金身法相同归于尽。” 楚天沉声道,“柳前辈死了?” 刘广点头很快又摇头,“还留下一丝神魂,能不能破而后立,看天,更得看他自己。” 楚天才刚刚平静的心神,顿时风起云涌,神情有些恍惚。 对于那个最是喜欢扮猪吃虎的柳前辈,楚天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敬佩,玉树风流,浪荡不羁,洒脱任性,豪情看人生如我一口浊酒,失落不过我袖间一缕春风,可这样一个在楚天眼里看来最不可能以身犯险的人,怎么就这样说死就死了? 楚天心中似有不平,问道:“也是姬鞅那家伙的算计?” 刘广苦笑一声,摇头道,“算不上,实际上柳前辈甲子之前便想要以自身道韵破开天地禁锢,踏足龙门境界,只是天时地利皆不在,今日局面,不过是顺势而为,虽说柳前辈大可以等你们从龙门峰出来之后再做抉择,只是一来等到玄煌大帝金身法相亲自降临青云阁,你与党向东之间一战的结果未必就会如此,一旦有丝毫变故,整座青云阁都会沦为战场中心,死伤无数。” 刘广将大致事情跟楚天娓娓道来,只是有些细枝末节,刘广不清楚,楚天也没问,只是自顾喝酒。 不知不觉,最不喜欢喝酒的楚天,喝的酒越来越多,也成为越来越自然的事情。 楚天慢慢呼吸了口气,揉了揉脸颊,轻声呢喃道:“这就是你选择的那个‘真’字?” 楚天有些哽咽,突然想起当初跟柳侠徽分别之时,这位同自己并未走过太多山水前辈的话来,他说等自己解决了明乾山庄的事情,若无意外,便有可能之后在万里魔域护道一程。 楚天抿了抿嘴唇。 是不是那个时候,柳前辈便已经知道所谓的若无意外,是若有意外? 跟柳侠徽之间,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天底下有些人,如那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见如故,不刻意求那真心,到头来真心如故,故人相逢,为何是那饮酒千杯,难道便是人生逆旅,不管何时,看在眼里隐藏心里的总是满腔忧愁,好那一醉方休? 楚天深吸了口气,微微颤抖。 刘广轻声道:“大道登高,本就如此。何况柳前辈心道执念所至,若想破境,必须得经历这一场问心生死关,否则永远只能那样四海为家逛荡下去,虽然如此一来机会渺茫,可总归还是有些机会。” 以自身小天地搏杀大千天地世界,便是曾经屹立东玄一州的东玄大帝,都不得黯然身陨,何况区区半步龙门境的武道修士,这个机会渺茫,是真的渺茫。 其中惊险,身为局外之人,永远不会知道。 刘广突然说道,“从暮霭城一路走到现在,你经历了问心,合道两大关隘,不能说心道有成,至少能保证你武道登高的顺利,接下来在青云阁,你找机会破境至神桥后期,便可以前往万里魔域继续磨砺心境,淬炼武道。” 楚天点头道,“刘师兄有什么建议,没有的话,我打算再走一趟千羽秘境。” 刘广想了想,“千羽秘境机缘虽多,但多是一些寻常的天材地宝,除非是一些不易踏足的禁地,对你裨益不大,若是没有别的打算,可以去一趟咱们青云阁的洗雷池,那里蕴含一丝上古雷道本源,对你用处其实还是不小的,再就是云巅拳意,难得之处在于品秩上不好界定,能随着一人心性不断增长拔高,没事结合你自身理解,可以慢慢推敲衍化,若能破开瓶颈,指不定便会是另外一番天地。” 楚天心中了然。 对刘广抱拳施了一礼。 刘广欣然接受,心道和武道上的半个传道指路人,当得起楚天郑重一拜。 实际上刘广心里也是感叹,他能走到这一步,何尝不是楚天的原因,甚至于双方之间,是一种指引和观道的状态。 楚天重新坐直身,问道,“接下来的青云阁会如何?” 刘广突然记起一事来,答非所问道,“记不记得龙门峰姬婉儿那小丫头炼化的五行木?” 楚天点点头。 刘广笑道:“那你知不是道,那小丫头可是因为你的原因才炼化成功,只不过你没有要,如此一来,青云三分气运的反哺,便是元婴境强者都要眼红的天大好处,可就实实在在跟你无缘了。” 楚天微微一愣。 刘广有些幸灾乐祸。 之所以让姬婉儿跟着楚天,无非是倾城那小娘们的心思作祟,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下,楚天的打生打死,结果成全了那小丫头。 楚天很快呵呵一笑,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咧嘴道,“区区一份气运而已,我楚天需要?” 这倒不是楚天故作轻松,实在是走到现在,在楚天看来,我自身小天地的精气神韵,不比你外面大天地差半点,我楚天今后武道之巅,何曾会向天地低头了?退一步来讲,我机缘气运,武道天机,今后我楚天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 刘广竖起大拇指,“厉害!” 楚天嘿嘿一笑,“当然,还是有那么点遗憾和后悔的。” 刘广正要说话,便听见楚天一脸懊恼的揉了揉脸颊,“早知如此,就该狠狠敲诈那小丫头一笔,只不过当时的表现太拉风了些,要是被那小丫头片子看上了本公子,可如何是好。” 刘广嘴角抽搐,呵呵笑道,“放心,姬婉儿那丫头的眼光没这么好。” 楚天一本正经点头道,“我觉得也是。” 只是一想到姬婉儿那少女好像比自己年龄还大,楚天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刘广又坐了一会,觉得实在是闲得无聊,便身形一震,瞬间消失不见。 哪怕青云天地禁锢已开,可元婴谪仙境,依旧是山巅之人。 楚天便独自起身在竹楼门口散步,心想着不知楚惠那丫头如何了,自己先稳固一下神桥五境的修为,等平复了体内伤势和气机涟漪,要不就去朝仙峰看看,再就是刘广所说的洗雷池。 天色暗又明。 楚天坐观修炼一夜,心境涟漪总算缓缓平复不少,便取出一根千里宝丝,坐在桌旁缓缓刻画灵诀,大多是自己如今的琐碎小事,和楚惠那丫头的一些事情,他打算让青云阁前往东海之滨试炼的师兄捎带着送回家里,只是他很快就神色有些黯然,手腕有些颤抖,愣了愣神,还是将楚辰大哥的事情完整的说了,最后只是说让爷爷叔叔们放心,自己一定会尽力照顾好楚惠丫头。 收起千里宝丝,楚天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坐在竹椅上怔怔出神。 天下大事,生死除外,皆是小事。 可一旦生死别离,真的不小。 第385章 那年少年 一座名叫‘断山’的高山之上,白云之上有门庭,一位名叫刘硕的孩子看着拿在手心的一块‘灵犀石’怔怔出神。 这是那个他临别是送给自己的,说是能带在身上能温养神魂窍穴,那会儿他只是一个这辈子都没希望踏足武道的凡俗之人,娘亲对他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成为暮霭城哪个大家族的管账先生,当然,能进入那些武道氏族的人家中,更好。 只是刘硕都没想到,自己这些年,就跟做梦似的,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这座大山,连带着自己的娘亲一起,还在山下的簪缨街开了间铺子,生意挺好。 刘硕有些忧愁,他很长时间没看见那个叫楚天的家伙了,虽然楚天以往整天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他刘硕的大哥,但是刘硕觉得那样多没面子啊,只不过一些时候,他还是会心甘情愿的叫几次,可眼下,他觉得自己要是叫一声便能看见那家伙,其实也挺好,真有些想念了。 一开始跟着那个叫‘断山老人’的老头子来到这儿的时候,刘硕可没少被人欺负,只不过他当年可是跟那家伙在暮霭城厮混惯了的,什么样阴损的招数没见过,后来竟是成为了一群屁大孩子的领头人。 在那之后,刘硕有过一段时间的‘志得意满’,觉得自己武道已经踏足魂武六境,还搜罗了一大群小弟,以后返回暮霭城,怎么也得叫衣锦还乡才是,可时间长了,他还是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眼下刘硕就又有些发呆,小时候那会,他就整天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长大了就能干许多小孩子不能干的事,比如暮霭城那条桃花巷,直到自己离开的时候,楚天那家伙也没带着自己去过一次,还整天跟自己吹嘘,说什么自己可是那玉树风流小郎君啥玩意的,我信你一脸。可自己长大了,才发现是真的不好,大一岁,心里的忧愁便多一分,娘亲也没以前那么好看了,好在娘亲脸上的笑容不曾减少,实际上他的年龄也不大,只是小小年纪背井离乡,一路奔波,总归是有些愁绪,何况有些人,即便是小时候,可耐不住懂事早,也就没有那所谓的忧愁如云烟,过后就消散这么一说了,反而为数不多的一些记忆,愈加刻骨铭心。 一名跟刘硕差不多大的少年人来到他身边,看着他有拿着那枚石头发呆,撇嘴道,“刘师弟,师父不是说了嘛,你要是真想那个叫楚天的,自己好好修炼,等有本事了,去找他就是。不过叫我说,人家根本就没记着你,不然按照你说他这么厉害,什么你们家那儿的武道第一人,这会儿不早就来看你了?” 刘硕皱了皱眉,“你懂个屁。” 少年人也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在刘硕身边,他在这座山头,算得上是跟刘硕关系最好的人之一,出身不算多好,家里只是一个寻常的武道氏族,一次断山老人偶然路过,见到他武道根骨极好,便带回了山上,一开始名叫郭龙的少年也欺负过刘硕,没办法,修为最低,根骨资质也不咋滴,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师尊的关门弟子,这搁谁谁心里不得有点刺,后来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慢慢的厮混到了一起。 其实刘硕和郭龙心里都有些好奇,为啥他们这么高的一座山头,灵韵堪称浓郁似水,按理来说,得是很高很高的宗门才是,何况郭龙他父亲可是小声透露过,他们这位师尊,至少也得是元婴境的武道强者,既然如此,为何整个山上除了他们一群屁大点的孩子,就不见一个修为高深的师兄。 孩子多同心,经常童言无忌,或者做一些捉弄那位断山老人的事情,老人也从来不当回事,所以这座山头上的孩子,一般都很大胆,但是山上也有一些规矩雷池,绝对不容触碰,比如不准前往山巅那座祖师堂,曾经就有一位师兄好奇心下偷偷摸摸的去了,结果便被丢在山巅的断魂崖,整整关了半个月,出来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事后直接被逐出山门。 郭龙看着唉声叹气的刘硕,小声问道:“你说的那个楚天,当真比咱们师父还厉害?” 刘硕白眼道,“那还有假,你看咱们师父从来都不否认。” 郭龙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刘硕眯起双眸,呵呵笑道,“我那楚大哥最厉害的可不是修为,我跟你说,在我们那儿,有一条桃花巷,里面那些个大胸大屁股的姐姐,每次我那大哥进去,那场面你根本就想象不到。” 郭龙一脸的好奇,“师弟给说道说道呗,以后有机会下山,好让师兄多点见识,我爹在家经常偷偷跟我说,天底下的女人,就两种,一种是狐狸精,一种是母老虎。” 刘硕便叹了口气,“咱们都还小,不聊这些有的没的,不然被师父知道了,了不滴。” 那些个花街柳巷,莺莺燕燕,他刘硕知道个屁啊,那个不仗义的,这辈子多少次都不带自己过去。 郭龙也跟着叹了口气,咱们兄弟归兄弟,可不带你这样的,每一次都说到这就不说了,一点不够义气。 刘硕拍了拍郭龙肩膀,笑道:“放心,等以后下山,师弟我亲自带着你去那些地方逛逛,手把手教你,绝对比咱们师父现在教咱们用心。” 刘硕还不忘拍拍胸脯,“我刘硕这辈子从不吹牛!” 郭龙呵呵笑道,“这感情好!” 刘硕便翻了个白眼,“我跟你感情没那么好,以前没少挨揍,可都记着呢。” 郭龙咧嘴道,“刘师弟,这就没意思了啊。” 刘硕点点头,“是挺没意思的。” 郭龙便开心起来,笑着说你再努力一百倍,早早的踏足神桥境,或者丹河境,能下山,不就有意思了。 刘硕只能无奈叹息一声,话好说,可不好做啊。 谁说少年没忧愁,都是骗人的。 这年月,自打生下来记事起,其实大多数人心里就知道忧愁是个什么滋味,不管是凡俗王朝的豪阀世家,还是市井百姓,或者山上的武道豪阀,散武野修,富贵门庭一出生,万千重担压肩头,就像是他郭龙,名字不讲究,可不还是希冀着能成龙成风,光耀门楣,自打记事起,就愁着每天的修炼多苦,愁着能不能达到父母的期盼,能不能承载起家族的寄托,只不过很多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往往都会说一句小孩子哪来的忧愁这种话。 一声轻咳从背后传来。 郭龙赶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恭敬行礼道:“师尊好!” 刘硕也是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朝着高大老人打了个稽首。 断山老人呵呵笑道:“怎么,近来修行烦闷了,来这边透口气?” 郭龙呵呵一笑,“还好,就是随便走走,师尊不是常说,松弛有度嘛。” 老人也跟着呵呵一笑,郭龙便笑不出来了。 老人淡声道,“从明天开始,你去闭关修炼,一年之内最少得破开一境,不然就等着元婴境再下山吧。” 郭龙瞪大眼,张了张嘴,愣是没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出声,元婴就变成那个传说中的龙门了,那这辈子可不是就别想下山了?要真是如此,活的少些,还好说,活的时间长了,还不得给憋疯了。 老人看向刘硕,问道:“明儿我要去一趟暮霭城那边,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到底是年纪不大见识不少的孩子,敏锐问道,“有事?” 老人点点头,“可去可不去,随你。” 刘硕想了想,压抑住心底喜色,“那就去呗。” 老人点点头,身影一闪而逝。 刘硕神色一喜,对于家乡,实际上他印象很深的,到底是那边有不少的辛酸苦辣。 落叶归根,故乡心安处,念念不忘。 断山山顶,一位高大老人负手而立,他伸出一手,五指轻捻,有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晶莹丝线,在天地间摇曳,勾连四方。 …… …… 东玄中州圣道阁,名叫小安的年轻人,已成为整座圣道阁乃至于整个中州最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短短几年光景,武道青云直上,如今已是半步丹河境修为,一手阴阳术法,可沟通天地,自成天地,哪怕还不如元婴境的随心所欲灵犀所致,也只有天象乾坤境的道法雏形,可那份气象,当真做不得加。 甚至于在整个圣道阁,被誉为最是有望成为武道圣子的存在,并且随着年龄增长,没有了当初在暮霭城那会的落魄,黝黑的脸庞看起来也更加玉树临风,那份翩翩潇洒,醉倒不知多少豪阀天之骄女,甚至于在小安独自一人衍练武道之时,都会有许多妙龄女子专程在一侧偷偷观望,俏脸微红,醉人心旌。 可对于这些,小安从来不放在心里。 在小安心里,最安心出是吾乡,吾乡只在暮霭城。 所以他就想着,自己赶紧踏足丹河境,元婴境,好早早的返回家乡去看看,不知道少爷怎么样了,过的好不好。 近来小安有些暗自叹息,原本势如破竹青云直上的修为境界,在半只脚踏足丹河境后,好像出现了一道天堑壁障,极难逾越。 只是小安想了想,少爷现在估摸着还不一定有自己的修为高吧,他便忍不住乐呵起来。 想到这,小安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必要非要这么快破境,不然少爷脸上多没面子,只是从小到大,好像少爷在自己这边,从来也不要面子。 最近一段时日,小安很少跟着那位圣道阁主前往那座名叫‘白云间’的山峰砥砺体魄了,用阁主师尊的话,武道根基,太过厚实也未必是好事,就像是心气太沉,一旦提不起来,非但没有那气贯长虹的壮阔,可就是死气沉沉的祸事,小安对此深以为然,退一步来讲,他可不想遭受那种罡风噬骨抵挡神魂的罪。 只是小安心里还有些别扭,好像师尊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却始终欲言又止,自从上一次自己御风而行,看天地雷海波澜壮阔之后,便有这种感觉,也是那一次,自己有了个‘万法皆明,横行无忌’的称呼。 今天小安没有在演武场衍练武道战技术法,也没有去往闭关室闭关修炼,只是那么一人独自走在夜色中,去看天地人间的夜色。 以后回到家乡,少爷问起自己来,总不能说除了在那座白云间跟天地罡风打架,就是闭门造车修炼武道吧。 小安挠了挠头,难得的玉树风流,也有这么市井的一面,然后他轻轻抬手,天地之间,便见有阴阳气息缓缓流转,天上有浊气下沉,地上有清气上浮。 搁在元婴谪仙境强者的眼里,便是合道天地的浩然迹象。 只是比起正统的合道天地有些不同,小安只有在黑夜十分,尤其是阴气更重的时候,才能做的这般随心所欲,在白天里,是万万不能的。 小安深呼吸一口气。 小时候,爷爷经常让少爷读那些道德文章,圣人典籍,少爷懒的没话说,往往都让自己代劳,记得有一句话,说是世间都晓长生好,只奈珍宝识不全,小安觉得好像真是这个理。 对那些所谓的看风高浪快,举霞飞升,天上宫阙,长生大道,心有憧憬挺好,若是能看看更好,只是要是能每日都心安,那是最好。 小安望着天空那些星辰不断眨眼,想起小时候跟少爷一起躺在屋顶数星星的岁月来,经常会说一些心里无比希冀的话,比如天上的星星,便是人死后在天上的眼睛,看着人间的他们,还有天空会下雨,是人间有让天上伤心的人,伤心的不能再伤心了。 想到这里,小安便情不自禁的泛起了笑意。 少爷还经常说,他楚天最幸福的事情,便是那会儿能有他小安这么个兄弟,一起躺在屋顶,星辰点点,心有羁绊。 小安停下脚步,独自仰望星空。 相隔千万里,果然很是让人怀念啊。 小安不知道,在不远处,有位独自外出仰望星辰的女子,她看着那张脸颊,心神摇荡。 只是她很快就有些落寞。 因为他从来都没看过她们任何人一眼。 第386章 不好不坏,那些她们 楚天最近难得清闲,每天清晨,要不就是坐在竹楼屋顶迎着旭日朝阳坐观吐纳,调养身心,要不就是带上一张面皮,去往东仙峰山巅,眺望大日出天际的壮阔景象,朝霞遍布天穹,景色迤逦。 在东仙峰半山腰处,有一座云海,常年环绕不断,如同一条白云河流淌,使得东仙峰上楚天所在这块巨大磐石,就像是那大河之畔,水边石崖。 这一天,楚天正坐在石坪上眺望远方,怔怔出神,背后一位高大道人出现在眼前。 楚天觉察到动静,起身看向道人后,抱拳行礼,喊了一声阁主。 其实在这之前,两人并未见过几次面,只是对于这位阁主的一些事情,楚天听闻的不少,最近更是从刘广那儿得知,这位青云阁的真正主人,已经破开龙门壁障,成为了一位真正的龙门境强者。 所以楚天便发现这位高大道人,比起以往的确有些不一样,只是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让楚天有些捉摸不定。 之前高大道人曾找过楚天一次,那一次跟楚天说了不少的话,不过大体上的意思,还是问成为青云阁名誉弟子,却没有历来相应的引路人和真正的传道护道之人,心里有没有怨怼,要说没有一点不爽,那自然是假的,所以楚天只是说还好,高大道人最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天底下的任何事情,最好落在循序渐进四个字上,不然一上来就凌虚蹈空,不太好,只是循序渐进途中过于忧心忡忡,想着够不够好,是不是对,依旧不妥。 当时楚天其实不太明白,直到从龙门峰出来后,才真正理解那一次的谈话的深意,高大道人早早就在自己心底种下了‘求真’二字。 所以对于这位名副其实的青云阁主,抛开修为不去说,楚天也是打心底的敬重。 高大道人站在石坪边缘,眺望天地东方那一抹紫气翻滚,这在寻常人眼里,是绝对看不到的壮阔景象,沉默半晌,突然问道:“楚天,你觉得青云阁如何?” 楚天微微一愣,这种问题,说实在的不太好回答,只是楚天想了想,还是说道,“不坏。” 不坏,而非不好。 实际上算是折中的回答。 高大道人对于楚天的投机取巧也不以为意,呵呵笑道:“不坏和不好,一字之差,区别很大?” 楚天笑道,“自然是大也不大。” 高大道人便笑眯起眼来。 楚天只得讪讪一笑,“不坏是有希望,不好是很失望,差别还是不小的。” 高大道人点了点头,笑意玩味,“就只有这些?” 楚天有些无奈,心想早知道今儿就不来这边,只得硬着头皮道:“天底下没有真正的白璧无瑕,也没有所谓的十全十美,武道登高,本就是一个求真的过程,不管是拢天地文运于一身,学那上古圣人所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以武运淬炼自身,以真字求道法无垢,我心即天地,莫向外求,都是在一个求好的路上,所以不坏。至于不好,那便是失去本心,心道崩裂,与精诚大道背道而驰,不是不能救,只是想要救回来,指不定比破而后立的代价还要大。” 高大道人笑道,“所以是救还是不救?” 楚天无言以对。 高大道人呵呵笑着摇头,“救还是不救,这可就真是一个问题了,你要好好想想,上古圣人还有一句话,说凡是存在,即是合理,既然合理,该不该救?” 楚天有些脑瓜子疼,咧嘴道,“柳前辈之前说过,神桥境的修为,操着元婴龙门境的心,就不太好了。” 高大道人哈哈一笑,感慨道:“是不太好,只是有一点,既然心性不变,心气不改,像你这般就该朝气蓬勃,敢向天地叫不平嘛,好与不好,细细思量过后,就敢去想,敢去说。” 楚天叹了口气。 所以说嘛,天底下的道理,就跟倾城那娘们的心思一样,难以琢磨,飘忽不定。 然后两人便不再言语,只是一大一小,并肩而立,眺望云海。 回到东仙城驻地小竹楼的时候,已是正午。 不等楚天开门,竹楼门扉便自己自己打开来,楚天看着反客为主的开门女子,顿时嘴角抽搐起来,心道今儿出门真他娘的是没看黄历。 楚天呵呵笑道:“稀客啊,什么风把咱们的倾城仙子吹来了?” 倾城微笑道,“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我可是整天日日夜夜想着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楚天咧嘴道,“可拉倒吧,倾城仙子说这话,鬼才会信。” 倾城笑意温婉,双眸米成月牙儿,直勾勾的盯着楚天,轻声道:“怎么,楚公子也不轻小女子进去坐坐?” 楚天嘴角抽搐,咱好歹是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子,能不能要点脸? 倾城却是丝毫不见外,本就站在竹楼里的身影很快转身,笑道,“楚公子没拒绝,那我就当成你答应了啊。” 楚天深吸了口气,跟着倾城走入竹楼,沉声道:“倾城仙子,倾城长老,咱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短,但关系真没那么好,以后劳烦你能不能别来这儿找我麻烦?” 倾城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端杯在空中,微微一愣,“我也没给你找麻烦啊。” 楚天继续深吸了口气。 倾城小鸟依人状,给楚天倒了杯灵茶,咬了咬嘴唇,满是让人怜爱的神色,“你不喜欢我,还不准人家喜欢你了啊,楚天,你要是这样,就太不讲道理了,再说了,我长得不好看?资质不够好?” 楚天冷笑一声,“长得太好看,资质太好,我楚天可承受不起。” 倾城泫然欲泣。 楚天提醒道,“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是个东西,那你可就一点没感觉错,赶紧走,省的糟你的心。” 倾城顿时捧腹大笑起来。 她手指向楚天,咯咯笑道:“真没看出来,楚公子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就奇怪了,你怕了我哪里?” 倾城笑着走到床榻边缘,脱了鞋袜,摆出一个极尽妖娆的姿态,躺卧在床榻上,以灵木打造的床榻,有丝丝缕缕的沁凉灵韵弥漫而出。 楚天看着那个极尽妩媚的女子,狠狠揉了揉脸颊,“倾城仙子看上了这小竹楼,以后让给你便是。” 楚天就要向外走去。 房门蓦然关闭。 楚天转过身,怒道,“倾城,你想要干什么,给句痛快话。” 倾城白眼道,“这话你该去问姬鞅,不然我哪里能遇着你,不过现在我真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只要你从了我,一切都好说。” 楚天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倾城呵呵一笑,“随你怎么说,就当是我倾城面首千百万好了,只要你开心。” 楚天只觉得心肝都有些颤抖,这就没法聊了,性情难测,油盐不进,关键是修为还高。 楚天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神,自顾走到窗前桌子旁。 倾城根本不在意楚天在想什么,只是闲适的躺在床上,其实她这次来找楚天,还真没什么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想来看看,遥想当年,在初次见面那会,虽说楚天给她的惊艳不小,可绝对称不上有什么太过特别,顶天了也就是这个小白脸比裴宫那老不死的好一些,既然逃不过宿命,生前死后让你楚天牡丹花下死,也不亏了。 就连倾城自己都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境界不断拔高,心气倒是低了不少,竟会有事没事想起这个叫楚天的家伙来。 楚天不说话,倾城只是玩味的看着他的身影,心里竟是升起一抹恶趣味来,想着你楚大公子跟老娘孤男寡女在一个屋里,眼下这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吧,还能逃出老娘的掌心? 楚天终于平复心神,转头看向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子,淡声道:“倾城长老这次来就没别的事?” 倾城随口说道,“哪有那么多事。” 楚天笑道,“那倾城长老先歇着,我得去朝仙峰去看看。” 倾城淡然一笑,“只要你走的出去。” 楚天一脸怒意。 倾城眼观鼻鼻观心。 楚天突然呵呵一笑,“有倾城仙子这么个大美人陪着,其实也不错。” 说着便向床边走去。 倾城眯眼笑道,“你才发现?” 楚天愣在原地。 不服气眼前这娘们,是真的不行。 …… 楚惠这几天跟李澄然两人可谓是逛遍了青云阁大大小小十数座山峰,也终于慢慢的知道了眼前这个看上去精灵古怪小女孩的鼎鼎大名,一些个平日里看上去就很厉害的人,一旦遇着了这小女孩,那就跟老鼠见到猫似得,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让楚惠有些啼笑皆非。 不知不觉,心里那些阴霾也就淡了些。 因为李澄然的重出江湖,整座朝仙峰,抱怨的师兄们可真不在少数,经常便能够见到,谁坐观修炼的时候突然灵纹大阵出了岔子,被轰的灰头土脸,谁谁以往的光荣事迹又被巴拉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下,血淋淋的,李澄然便会双手叉腰批评道说师兄你的修心还不够啊,还有谁的修炼府邸,被秘法布下各种灵纹大阵,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就是大火漫天的景象,李澄然还带着楚惠去了一座载种满了金纹桔的灵园,说那是她澄然大小姐偶然发现的一处秘境,楚惠自然不信,只是见李澄然轻车熟路的破开了灵纹禁制,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入其中,随手摘下一颗颗金纹桔,直接抛入嘴里嘎嘣脆,楚惠便也跟着尝了尝,味道真的很好,事后可不是被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拿着棍子追杀了十数里,还有朝仙峰的一位长老,豢养了一只五彩灵禽,李澄然实在是闲得无聊,便偷偷摸摸拔了那只灵禽的羽毛,最后成了一只光秃肉鸡,那些羽毛被小女孩以秘法炼化成了一柄五彩羽扇,可不是让那位长老差点跳脚骂娘。 只是李澄然在让那些人头疼之余,一些真正的心关和无聊光景,却偏偏能莫名其妙的通明不少,这其实让所有人心里很喜欢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楚惠坐在一片竹林中,不知不觉又发起呆来。 李澄然从山下飞奔而来,瞥见正在发呆的楚惠,眼睛一亮。 上次以楚惠姐姐的名声,骗着那位讨厌的师父去了趟千羽秘境,这一次要不就去西边的那座明乾山庄逛逛去?听说眼下明乾山庄成了咱们青云阁的地盘,那乾山中有座明湖,里面鱼龙的肉挺好吃,虽然山下的青云城就有,可抵不上自己亲自动手来的味道更香啊。 看见眼睛贼亮迅速跑来的小女孩,楚惠有些一头雾水。 她可是清楚记得,上次两人去往千羽秘境,本来说好只是去一些安全的地方逛逛,后来去了什么遗址宫殿,回来后可不是被她师尊打的双手都肿成了癞蛤蟆。 李澄然胡乱抹了把脸,擦去额头汗渍,笑道:“惠儿姐姐,想不想下山去逛逛去?我听说咱们青云阁西边那儿的明乾山庄可是山清水秀人儿美,最是人间仙境,只要你想去,我便去跟师父他老人家商量商量。” 楚惠翻了个白眼,“你确定又想挨打了?” 李澄然顿时皱起一张小脸来,“惠儿姐姐,你能不能讲点江湖义气?人家都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的,哪有你这样的?” 楚惠看着这个小丫头,觉得打心底喜欢,笑道:“可以去看看。” 李澄然便雀跃起来。 楚惠突然说道,“不过我听说那边现在有些风波,等过几天再去吧。” 李澄然顿时无精打采起来,惠儿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关心外面的事情了? 楚惠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女孩,突然笑道,“我想楚天哥哥了。” 李澄然顿时一个蹦跳,“走走走,我也好久没见那大混蛋了,一起瞅瞅去,这次从龙门峰出来,是不是又鼻青脸肿。” 楚惠微微点头。 李澄然眉开眼笑,她是打心底喜欢这个惠儿姐姐。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站在朝仙峰俯瞰天地高山大河,到处都是清风白云。 只是李澄然有些暗自叹息,可是这么长时间,她还是能觉察到,惠儿姐姐心底那份淡淡的忧伤,如一条哗哗而响欢快流淌的河流,变得静水深流,无声流淌。 第387章 长大了,忆往昔,俱往矣 倾城一直待到第二天天亮才离开,可不是让楚天一个如坐针毡,让倾城鄙夷的不行,直言说道以后在自己眼前,可别说是个男人。 一晚上,倾城自顾睡觉,楚天便坐在房间里眼观鼻鼻观心,说是坐观修炼,实际上心神就没从倾城身上离开过,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着了道。 在离开之前,倾城跟楚天说了些暮霭城那边和东仙峰楚惠的事情。 说是暮霭城那边,天地灵韵复苏已经彻底拉开帷幕,基本上整座大秦王朝所在的东荒疆域,消息都已经传遍,在当初的白泽山脉,建起了一座白泽城,她跟剑一一起抵御了几波强敌,有大秦王朝的,也有蜃岛的,还有一些其他平日不知名的宗门或强者,若非因为青云阁这边的变故,她现在还不会抽身离开白泽城,关于剑一的消息,倾城说的不多,只是真身去了青云阁一处禁地,何时出来,不好说,现在的真正状态,也不太稳定,楚天便没有多问。 至于楚惠,倾城让楚天放心便是,说是跟着李澄然那小丫头片子好着呢,整天爬山下水,偷鸡摸狗,就没有不敢干的事情,这会儿把朝仙峰周围十几座山头都给逛了个遍,精气神也比以前好多了,尤其是在青云外门弟子选拔大赛那会,两人更是没少折腾。 说到这里,倾城笑着给楚天解释,说李澄然生来对于青云阁来说便是一种近乎完美的传承之人,所以身份地位都很特殊,对于这一点,让楚天尽管放心便是,哪怕闯出再大的祸患来,用李澄然的话来说,都是小事,那些个长老也就表面上吹胡子瞪眼,实际上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楚天这才松了口气。 倾城笑眯眯看向楚天,突然问道,“说实话,我长得不够好看,或者说是你楚天有贼心没贼胆?” 楚天翻白眼,就当做没听见。 倾城撇撇嘴,也不以为意,便接着说李澄然跟楚惠两人可真是玩的来,一大一小,一动一静,整个朝仙峰可是比以前朝气蓬勃多了。 楚天微微皱眉,暗自叹息。 倾城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对于楚惠来说,楚辰的意外,其实是冥冥之中的必然,她的武道之路,现在的心境才是真正的开始?” 楚天皱起眉头。 如果可以,楚天自然楚惠永远都是那个开开心心,跟李澄然一样活泼洒脱的少女,天底下的乌烟瘴气太多,人心鬼蜮太多,能有那一份阳光和洒脱,有那一份春风笑意,总是好的。 楚天一路走到这,一次次的淬炼武道,磨炼心道,在那个求真的路上越走越远,可这个真字,何尝不是自身融入大天地中的那个真,楚天却希望楚惠能够是那个不去看大天地眼色,活泼快乐的那个自己。 这是楚天的一份私心,从未跟任何人说过,既然人心可比天心,为何不能如此? 只是楚天也清楚,的确不能如此。 倾城讥笑道,“你楚天有这份私心不算错,也不算差,可你不站在楚惠的位置上想一想,她愿不愿意永远那样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倾城说到这,脸上破天荒露出一抹怅然若失,多少年来,或许是一辈子之后又一辈子,她都不曾有过这种心境起伏,最开始那会,她还是少女,何尝不是想那样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娘亲当年说,愿得一人心,可事实上呢? 当年的那个倾城,终究是早已在岁月长河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身死心死。 倾城叹了口气,“所以,这份忧愁,真的没有必要。” 楚天看着神色黯然的女子,第一次没有反驳,同样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楚天转头向窗外望去,晨曦十分,一片祥和宁静。 的确如此,自己比楚惠那丫头也没多走多少路,也没多遭多少苦,人身即是一座小天地,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影响楚惠的选择,只要是她自己的意愿,如此便是。 倾城看了楚天一眼,若是能早几百年,能让自己在第一世见到的那个人是他楚天,两人之间能有那份姗姗来迟的真诚,多好! 只是可惜,天底下最怕的两个字……‘若是’,可惜我生君未生,哪怕此生,她所想的那份真诚,也很难,极难。 倾城终究是没再继续说什么,便那么慢慢走出竹楼,走出驻地,走在东仙城人影憧憧的街道上。 倾城抬头看了眼远处青云的高山,那座主峰半山腰处,有一条云海,缓缓流淌,终年看不见山巅。 若不出意外,千百年后,这座青云阁,或许会是整座东玄州最鼎盛武道圣地……之一。 倾城曾经经历过一段光阴长河,还是当初的辰山所留,是数万年前的东玄中州,武道鼎盛下,有凡俗王朝的书声琅琅,天地祥和,无形之中反哺给庇护其存在的武道宗门那份气运,气冲斗牛。 所以当年的武道修长生,在山上更在山下,现在已经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这才多少年? 几万年而已。 那么上古之时的那段岁月呢,倾城是相信有圣人行走天地,传授道德宗义的。 不然天地之间,哪来的那股浩然之气。 倾城身为一名女子,偶尔也为心神向往,只是这种东西,就像是对她来说的那份真诚,不是可遇而不可求,而是极有可能求之不得。 楚天看着倾城背影,坐在竹楼门口,微微皱眉。 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倾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可有时候古井也会泛起阵阵涟漪,或者突然井水如泉涌,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最本质的那个。 足足坐了一个时辰,楚天这才站起身,重新返回竹楼。 多少艰难的路途都走过来了,再难一些,怕什么,何况除了生死之争,还能多难? 回到屋内,楚天象征性的打了一套形意拳,静下心神,便开始默默衍化云巅拳。 按照刘广的说法,云巅拳的拳意,不止是能随着武道修为不断拔高,更为珍贵之处,在与‘破境’之后的另一番天地。 既然刘广都亲自说了,想来是已经看到了那份壮阔风景才是。 …… 朝仙峰弯曲而下的白玉台阶上,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拾级而下,清一色水裙,身姿妙曼,只是大的文静许多,小一些的简直比寻常男孩子还要皮,一路上那些个花花草草可是遭了罪。 小女孩飞快的摘下一朵分红色灵花,插在自己脑袋上,打了个响指笑道,“这次看在惠儿姐姐你的面子上,我保证不会找那楚大混蛋的麻烦。” 楚惠笑着点头。 小女孩便转过身倒退着下山,一蹦一跳,全然不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跟陀螺一样直接滚下去,开始扳手指头,“等到了东仙城,咱们先逛过了东仙城的东仙河,然后去那条翠景街转一圈,听说那边汇聚了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散武修士,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然后就沿着古椿,月韵,百叶,九玄,天香,百叶,转上他一大圈,把那些什么惜春堂,沽源会,青龙观,石寨巷什么的大小景胜之地都给走个遍……” 小女孩抬手抹了把鼻子,雄赳赳气昂昂模样,冷哼道:“本澄然大小姐,打小就在这青云阁长大,结果这么些地方都没去过,像个什么样子?!” 楚惠笑眯起眼,“澄然妹妹一次都没去过?” 李澄然理直气壮道,“就算是去过,那也都是十几年前小时候的事儿了,谁还记得?” 十几年前…… 楚惠脸上笑意更浓。 李澄然嘻嘻一笑,挑眉道,“其实上次咱们去千羽秘境,你还记得那头大狗不?” 楚惠一头雾水的点点头,“你说的是千羽殿中的那头火焰金鳞狮?” 李澄然恩恩点头道,“对,就是那头大狗,我觉得给弄回来当坐骑就很不错,只不过老头子们不许……” 李澄然噘起嘴,哼哼道,“我可是听说了,在百叶城的沽源会那,有不少散武修士从山野之中捕捉了各种妖兽,看本大小姐不物色两头回去。” 上次去千羽秘境,李澄然亲眼看见了那头威风凛凛的大狮子,可是叫一个眼馋,没办法,大狮子好像不听话,老头子不允许,不过她澄然大小姐不会气馁就是了。 楚惠听着李澄然在那夸夸其谈,已经见怪不怪。 实际上她听说楚天哥哥在东仙城的青云商会开了一间名叫‘青秧’的铺子,少女就挺想去看看的,一想到在暮霭城那边的清婉姐姐,楚惠就想着都是开铺子的,碰一块真好,只是相比李澄然喜欢的那些古怪东西,楚惠第二想去的地方是朝仙峰那座武道阁,她去过一次,里面有许多自己想都想不到的武道典籍,只是她知道,自己要是一心想要去武道阁的话,楚天哥哥知道了会很伤心。 楚惠咬了咬嘴唇,虽然时间不长,可她明白了很多东西,所以她哪怕自己伤心,但是也不想要楚天哥哥不想要李澄然他们也伤心。 眼光下,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东仙城,有两道拉长的身影交织一起。 楚惠暗自深吸了口气,她挺希望白驹过隙的岁月,能慢一些,她好怀念小时候,在家族那段岁月无忧的生活。 可是过往昔,俱往矣,除了月光下一人回忆,哪里还会有呢。 李澄然转身望向背后山峰,半山腰那座云海更壮阔了呢。 楚惠抬头望向前方,希望岁月静好。 不知不觉,两位大小姑娘,便那么走到了东仙城驻地门口,一位老先生还在闭目养神,李澄然跑过去抓了一把老人的胡子,笑着道爷爷好,然后一溜烟跑进驻地。 楚惠跟在李澄然身后,向老人弯腰施礼。 老人睁开眼,吹胡子瞪眼,看到两人背影后,脸上便都是笑意了。 转过一个小弯。 李澄然看见那个坐在门口嗮太阳的家伙,哈哈笑着飞奔过去。 在她身后,楚惠抿着嘴唇,眼中有水雾朦胧。 楚天站起身,本来是应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一起欢快飞奔的。 他抹了把脸,使劲开心笑起来,抬手屈指弾了下李澄然脑门,然后身影如长虹走到少女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长大了。” 楚惠抽了抽鼻子,笑着点头。 楚天身后,李澄然抬手揉着额头,直翻白眼。 第388章 是挺好 当初刚离开家乡暮霭城那会,楚惠就觉得自己心里积攒了很多的话,她想着等自己走到了青云阁,一定要跟那个混蛋哥哥好好说道说道,只是见面之后,少女才知道有些重逢,未必如想象中那般美丽。 哪怕是眼下,那些积攒的千言万语,也只是变成了少女心里的朦胧水雾。 楚天揉着少女脑袋,微微一笑,“真的长大了不少,这些日子怎么样?” 背后,李澄然一个蹦跳挤上前来,一脸的不情愿道:“喂,楚天,你几个意思,这是在怀疑澄然大小姐?” 楚天摸着楚惠脑袋,看向双手叉腰的李澄然,会心一笑,“哪敢。” 李澄然翻了个白眼。 只不过楚天能看出来,这个青云阁小魔女,跟楚惠之间的关系,是真不差。 只是楚天想到倾城那娘们离开前说的一些话,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都说女大十八变,变的不止是容颜,还有心性,看到今日的楚惠,楚天便知道,当初那个好似骄阳照耀下杨柳依依的少女,不会再有了,只会多出一个慢慢用心看世界的少女。 李澄然跟楚天叽叽喳喳说完她跟楚惠两人来此之前那些雄心壮志的谋划,便忽悠着楚天赶紧一起去逛逛,楚天笑着点头,然后一个小女孩便一手一个拉过楚天两人向驻地门外走去。 门口老人看着从自己眼前急匆匆而过的三人,眯眼笑着摇头,只是老人难得一人乐呵起来。 走在茫茫人海,一路上李澄然可是没少奚落楚天,说楚惠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哥哥,除了嘴上念叨两句,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去朝仙峰看看去,亏得惠儿姐姐整天想着你。 楚天只能笑着点头,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 楚惠笑着为楚天辩解,“澄然妹妹你不能冤枉楚天哥哥了,之前那场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就连李师兄都说危险重重了,楚天哥哥要是有时间,早就去朝仙峰找咱们的。” 李澄然翻了个白眼,哪有惠儿姐姐你这样拆台的? 只是她也不在意就是了,想了想,接着说道,“看吧,楚天你能有惠儿姐姐这样一个妹妹,真是上辈子积攒了多少福气,现在都还想着你,可怜我澄然大小姐都被丢到了一边。” 楚天呵呵一笑,看着走在前面的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问道,“听说你最近刚刚破境已经到魂武八境了?” 李澄然一脸不以为意,“那是,就那群老头子也想压着我的境界?他们得有那本事才行。” 然后李澄然无奈的摇摇头,“虽然我的武道天赋在青云阁第一,可是比起惠儿姐姐好像还差了些哎。” 楚惠笑道,“澄然妹妹你别打趣我。” 李澄然一本正经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就那一堆破石头,我这么些年才搬了几趟,跟惠儿姐姐你是没法比的。” 李澄然说到这,赶忙给楚惠使了个眼色,后者有些犹豫,只是抵不过李澄然眼里的那份焦急,便看向楚天道,“楚天哥哥,听说咱们青云阁的千羽秘境很好玩,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看?” 李澄然赶忙点头道,“对,上次惠儿姐姐想让我带她去来着,只是我这么小,那些老头子又不让我去,人生地不熟的,就没敢带着惠儿姐姐进去,楚天你啥时候也带上我一起去看看呗。” 楚天呵呵笑道,“还有你澄然大小姐胆子不够大的时候?” 李澄然唉声叹气道,“平时都是装的,你这都没看出来?” 楚惠看着那小丫头人小鬼大的精灵样,也跟着笑眯起眼来,稚子菩提心,只是看上去,便让人如沐春风,何况有些人一言一行,都好似那春风中绿意盎然的杨柳花草。 楚天笑着点头,“等这次逛完了青云七城,下次有机会再去。” 李澄然便有些遗憾起来。 楚惠看李澄然满脸的失望,想了想,脸上竟是洋溢起一抹灿烂笑容,问道,“听说咱们东仙城的青云商会有一家芙蓉铺子,里面有许多珍异灵虫,上次澄然妹妹可是看的眼馋的很,楚天哥哥要不送一只给她?” 李澄然赶忙哀怨道,“我哪儿眼馋那什么灵虫了,我是眼馋那只火焰金鳞狮好吧。” 楚天转头笑看向李澄然,后者立马会意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摆手道,“我们上次就去千羽山脉那边的市坊转了转,没进去的。” 楚天笑着问道:“是嘛?” 楚惠赶忙替李澄然小鸡啄米,“嗯,没进去……” 楚天看了一大一小两个小丫头,竟真能走到一块去,这么的同心协力,真是觉得有些五体投地,至于楚惠没进去后面的话,楚天也懒得计较了。 楚惠笑看向李澄然,后者立马暗地里竖起一根大拇指,眨了眨眼睛。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东仙城最热闹的一条天街,名叫金石街,取自青云那座金石峰的名字,寓意财源似那金石,宽阔足有十数丈的街道,人来人往,放眼望去,一个个人头,就跟那银钱一样滚滚流淌,楚天现在自己以往最常逛的铺子挑选了几本很有意思的堪舆典籍,记载的都是东玄东荒四方的一些传闻趣事,楚惠在家的时候,空闲就喜欢翻看这种东西,然后三人在一座星辰阁观看两位高人隔空对弈,随手在空中一捻,便凝聚灵韵为棋子,落在空中,仙风道骨,气势十足,最关键是星辰阁四周有许多赌注,谁能赢几子,何时能分出胜负等等,皆可下注,人声鼎沸,很是热闹,楚惠便随意压了一注,自然没赢,然后在一座器具阁,看了一些精致的灵宝,楚天笑着说他的那间‘青秧’铺子,有不少好玩的物件,他已经通知刘唐了,给楚惠和李澄然留着,等有空了随便去挑选,可不是叫李澄然一个蹦跳,在一座生意最红火的酒楼,三人听一位名动青云方圆数千里的老先生说书,故事大多是青云阁周围发生的大事,还有从别处跋山涉水道听途说来的,便是楚惠两人,都听的聚精会神,说到精彩处,李澄然更是眉飞色舞,说自己以后也要骑乘一头大狗闯荡山河,多威风,然后三人又在东仙城转了半圈,便去往月韵城最著名的虚空虹桥,是一座灵韵显化的云雾廊桥,玄妙无比,人可御空在上面行走,上面是七彩云雾,下面是白云似水波流淌,还有一些灵禽在其中飞翔,之后在一条风波街,三人看了一场闹剧,起因是因为一名散武修士跟一名青云外门弟子同时看中了一样灵宝,便决定去武斗场比划一番,风波街多是一些散武修士聚集地,鱼龙混杂,规矩不多,看中的东西讲究缘分,价高者得,或者以武会友,不打不相识,但是绝对不准当街动手,更不许下死手,正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才有了风波街这么个称呼,风波不断,闹剧极多。 三人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其实有许多地方,李澄然都偷偷的遛过,只不过她一个人逛街,着实索然无味了些,即便一些有趣的事情,也没多少能看在眼里,眼下可不是发现了新大陆。 时间如流水,才走过三座城池,暮色便摇摇晃晃的降临。 李澄然看着远方街道,大手一挥,“澄然大小姐难得下山一次,这一次必须得逛完七座城池才行。” 她转头看向楚惠,后者跟着点头。 楚天哀叹一声,“这样好吗?” 异口同声,“没啥不好的啊!” 楚天想了想,笑眯眯道,“是挺好。” 一大一小两个丫头便眉开眼笑起来。 …… …… 月韵城,虚空虹桥。 一位高大道人坐在云海中,身边灵纹阵阵,即便有人御空而行,也不见道人身影,在他身边,一名年轻男子束手而立,神色恭谨。 即便是以王道入世的姜家第一天才,面对这位已踏足龙门境的高大道人,也生不起半点心气来。 高大道人轻轻抬手,便打破了随风而行的云海,只是一条条云海轨迹,纵横交错,问道:“看到了什么?” 姜宇轻声道,“天底下没有所谓的自古而然?” 高大道人没有说话,只是呵呵一笑,很快,身前云海便重新汇聚,这才淡声道:“没有?” 姜宇便沉默不语,只是心神有涟漪似巨浪震颤。 高大道人便自顾说道,“不是没有,是本来有的,只是很难。” 他蓦然笑道,“所以你姜宇走的这条路,任重而道远,王道入世,却很难是帝王命格,这本身便是自相矛盾,与天地相争,只是好在你生于大世乱世,最是能够火中取栗,也就成了棋局之外的一枚棋子,这才有那一线生机,至于你们姜家之前所谓的那份气运,你以为你姜宇能拿到手,便能顺风顺水了?却不知道若真如此,你直接卷入其中,便是直面那位玄煌大帝,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姜宇已是满头冷汗,阁主看似随口之言,姜宇岂敢不放在心里细细思量? 一开始的东海之行,他姜宇志在必得,山上山下之争,原本只是想要吞下楚天身上那份天机气运,不料半道上杀出了名叫吕真的家伙,可即便如此,他姜宇也没放在心里,我姜宇不怕输,也不会输到最后! 可是随着青云阁云开月明,姜宇才知道其中的那些隐秘,若按照姜家最初的谋划,棋局内外,皆是死地,有没有可能死中求活?有可能,却也没可能,因为柳侠徽不会为了自己去挡下那一劫,阁主也不会。 眼下被阁主完全挑明,姜宇才知道,世事人心,远非自己看到的那样,若非自己爷爷的暗中护道,如今已再无他姜宇存在。 爷爷的莫名‘出关’,想要最后走那一趟山河,无非是想要带着他姜宇,真正走一趟人间,看一看心路。 毕竟姜宇自打出道以来,背负的便是整个姜氏家族,是整座步月峰,他从未以自身立场,去想过任何事情,既然如此,那么那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姜宇,还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姜宇,或者说那个本该叫姜宇的人,还是不是活着? 高大道人有些感慨。 其实现在的这个姜宇,有些像当年的自己。 王道入世,秀木于林中,我姜宇所踏足之地,天地臣服。 只是事实上会是如此? 高大道人轻声笑道,“你姜宇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王道,王道,从来不是争那世间同境最强,也不是让天地世人看见你姜宇,便觉得该高高在上,因为如此心性,成就会不低,气象会不小,但永远不会太高,更不用说最高,因为你永远不会得到那份所谓的王道真意。” 姜宇垂手恭敬道,“阁主教诲,弟子谨记在心!” 高大道人摆手道,“你要知道,武道登高,最大的瓶颈从来都是修力不修心。” 姜宇僵硬脸上,竟是露出一抹苦笑来。 高大道人摆手道,“那叫楚惠的小丫头,心性变化,李澄然的心路历程,还有楚天那小子的一次次死中求活,你姜宇需要好好推敲,其中脉络,不在一,不在二,甚至不在三四。” 姜宇点头道,“弟子知晓了。” 高大道人没由来冷笑一声,“你知道个屁。” 很好笑,可姜宇却半点笑不出来。 便听见高大道人摆摆手,“自己去万里魔域折腾去吧,能走多远,自己看着来,事到如此,死过一次,要是再死,怨不得别人了。” 姜宇心神凛然,抱拳离去。 高大道人看着云海下那三道身影,眯眼而笑。 万事万法,最怕一个顺其自然,关键是这个顺其自然的人,天资武运机缘际遇根骨福缘无一差的,不求事事最好,偏偏我心里就是最好,不求武道最高,本大小姐走的地方就是最高,如此一来,天底下还有谁能跟她去争什么狗屁的大道?反正我的是我的,不是我的我觉得应该是我的,便还是我的,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被自己拿到手上,无所谓。 不讲理,因为没道理。 天地大道,最怕就算知道人力有穷尽,心力依旧活水源泉,不心存侥幸,你高你的,我走我的,总有一天,你会在我脚下,我不否认你的好,也不否认你的强,可是山巅之上还有云巅,云巅之上还有天穹,天穹之上还有天外,武道无尽头,那么源源不断下去,便是万古大气象,大自由! 有道理,但道理在心头,极少有人能有那份大毅力。 高大道人呵呵一笑,还有一种不讲理却有道理的存在,那便是你高,我不用等到十年百年,便能拼死把你打趴下,你强,我只要那口心气在,总会比你更强,因为他在踏足武道开始,便有一种念头,在武道本源处,便留下了凭什么是你对你高你强的脉络,并且一路下来没走岔,不管遇到生死瓶颈,还都走了下来。 只要源头不灭,天地纹理脉络皆可入我心,绵延千万里。 高大道人叹了口气,但愿那叫姜宇的小子,在万里魔域遭受天崩地裂的溃败,不会道心也跟着天崩地裂。 不过高大道人很快就无奈一笑,自己操这些个心干什么,天下大事,以后基本上是跟他没啥关系了,还得看年轻人才行。 想到此处,高大道人眯眼向云海下看去,摸了摸脸颊,点头道,“是挺好!” 然后他便一拍手掌,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唯有空中云海聚散。 第389章 精诚之前,必有心定 整整一天一夜,楚天才带着楚惠李澄然两人将青云周围几座衔接一起的城池逛了个遍,对于这一大一小两个丫头,楚天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在送两人上山之前,分别送给两人一只模样讨喜的可爱灵兽,是寻灵兽的一种,楚惠自然是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笑容,李澄然这小丫头,却是一脸的鄙夷,还不断说着楚天你是真小气,咱们陪你逛了这么长时间,就几十枚月华石的东西,拿得出手?你不害臊我都替你羞了慌,要不本大小姐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楚天一巴掌拍在李澄然小脑袋上,笑骂道赶紧滚蛋。 李澄然这才拉着楚惠嘻嘻哈哈笑着向山上跑去,嘴上还说下次她去那青秧铺子,绝对不会给楚天你客气。 楚天扯了扯嘴,眼中却满是笑意。 跑出去很远,楚惠转过头笑着向楚天摆手。 楚天微笑着摆手点头,哪怕楚惠的心境不如楚天期盼的那般净如琉璃,终究是如春发草木,这就很好了。 回到东仙城后,楚天先找了趟苗晓东,因为楚天的缘故,近来也算财大气粗,在东仙城驻地周围找了一间不算多大的别院,景色清幽,看见来人是楚天,顿时眉开眼笑,问道楚师弟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楚天便问苗晓东方不方便。 苗晓东自然不断点头,还搓着手不断眯眼而笑。 看的楚天有些打寒颤。 对于楚天,苗晓东心想着可是得照顾好了,这可是自己的财神爷,瞅瞅,这才多长时间,自己多少年的修炼资源都不用愁了。 这样想着,苗晓东愈加的勤快,恨不得帮楚天端茶倒水,吓的楚天一个机灵说再这样他可就再也不来了。 苗晓东便撇了撇嘴,那个在青云阁山上外门传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名誉弟子,就这么点本事?原本还想调戏楚天一番来着,顿时暗自叹息,看来还不行啊。 苗晓东收敛心神,神色终于正经了些,还是主动拿出些灵茶,笑道:“楚师弟有什么事只要传个话来就是,来这儿耽误时间,不影响你的修炼?” 楚天摆手道,“你可拉到吧。” 苗晓东一脸鄙夷,自己很想正经啊,可怎么听着楚师弟的话,就是正经不起来,只得翻了个白眼,“楚师弟你那栋竹楼可是咱们青云阁的青云竹搭建而成,不但先天蕴含极其浓郁的灵韵,周围更是刻画有灵纹护阵,最适合静心凝神坐观修行,你来我这儿一天,可就是糟蹋了大把的银钱。” 楚天跟着白眼道,“我乐意。” 苗晓东一脸想要揍人的表情。 楚天喝了口灵茶,味道不错,是青云阁紫竹峰那边盛产的紫竹茶,品秩不差,关键是那些紫竹跟青云竹都算是山上灵物,先天就能清心凝神,这搁在以前,苗晓东连想都是不敢想的事情。 楚天放下茶杯,笑道,“也没别的事情,就是过来随便看看。” 苗晓东点头道,“是得抽些时间闲下来,不然一直绷紧心弦,时间长了也不是好事。” 楚天点点头。 跟楚天,苗晓东其实是一点不见外的,虽说两人算不上同道中人,可在某些方面,还真是一路人,随意一只脚搭在长凳上,问道:“听说龙门峰的内门弟子选拔试炼,动静不小?” 楚天点了点头,“九死一生,不过还好,你们倒是可惜了,这次比以往不同,只要参加选拔试炼,进去后在山脚找个地方藏起来,躲到最后,只要能登顶,就是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了。” 苗晓东摆手道,“可拉倒吧,这种好事,还是不要想的好,可不是运气好这么简单。” 楚天点点头。 苗晓东幸灾乐祸道,“听说你现在也喜欢饮酒了啊。” 楚天有些无奈,“这么远的山河,总不能白走了才是。” 苗晓东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倒是想白走。” 他摸了摸鼻子,眉毛一挑,笑道:“要不打个商量,咱们换个地儿,你在我这边休息几天,我去你那边帮你操几天心去。” 楚天微笑道,“只要你愿意。” 苗晓东赶忙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他喝了口茶,看了眼楚天,这么响亮的名声,也不好啊,叹息道,“秋心一字捻作灰,是何滋味?愁了个愁!” 楚天咧嘴道,“滚你个蛋。” 苗晓东不以为意。 双双沉默半晌,楚天突然问道,“你的丹道如何了?” 苗晓东缓缓摇头,“修为才刚刚神桥七境,已经把这几年压下的潜力挥霍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几年怕是得乌龟爬爬慢慢来才行,踏足丹河境,至少也得等上三五年,想要炼制地阶丹药,除非能有大机缘,武魂法相三重觉醒,不然短时间内没戏。” 楚天点头道,“丹道毕竟也是三千大道之一,极致可炼山河天地,若是这么容易就能炼制地阶丹药,那才是怪事。” 楚天手腕翻转,取出一枚雪白玉盒,说道:“意外捡来的一件东西,对你用处不小,就当是你加入咱们青秧铺子的那份礼物了。” 苗晓东一头雾水打开玉盒,神色一怔,“这有点太贵重了些吧。” 楚天呵呵一笑,“你就说要不要吧。” 苗晓东哈哈一笑,一把接过玉盒,看着里面宛若一朵琉璃雪莲的灵花,“要啊,咋个不要,咱俩谁跟谁。” 这会轮到楚天愣住了,“你就这么不谦让?咱俩的关系虽然不错,还没好到这个份上吧。” 苗晓东一巴掌拍在楚天肩头,“先前没到这个份上,现在不就到了。” 楚天哀叹一声。 苗晓东笑着不说话。 楚天望向外面的阴凉树荫,感慨道,“不管怎么说,以后咱们青秧铺子的名声,还得靠你们撑着才行,不然我整天打家劫舍,去哪儿弄那么多灵丹妙药去,跟青云阁换,招财峰那群家伙,一个个鬼精的,还不得亏死。” 苗晓东端起茶杯,笑着不说话。 实际上两人都知道,一些最重要的原因,两人都没说出口。 对苗晓东来说,跟楚天之间的牵连,本就是一场生死一线的福祸相依,哪怕福祸都有,可苗晓东当初的选择,要说楚天心里没半点愧疚,显然不可能。 对于楚天,苗晓东更清楚,他今日收下的礼物再重,他日必定会付出更多。 只是不管在楚天还是在苗晓东心里,都觉得其实这些并不重要。 什么叫同道中人的朋友,无非就是你深陷困境时,我手捧炭火来,在那之后,只是微微一笑,淡然离开。 世事复杂,何为精诚,简单些不过就是一颗真心。 两人沉默许久,只是那么静静的望向屋外,树影婆娑,风声阵阵。 夕阳西下,楚天起身离开。 苗晓东轻声道,“没事可以过来坐坐。” 楚天点头道,“会的。” 苗晓东送到门口,便不再多言。 楚天微笑告辞,向驻地走去。 回到驻地竹楼,楚天静静坐在屋内床榻上,闭目养神。 武道登高,讲究循序渐进,同样讲究锱铢必较。 龙门峰一行,接连几场大战,甚至于跟党向东最后一战,更是以寂灭一朵武运金莲为代价,哪怕楚天武道气象再大,武道根基再厚,也实实在在动摇了根基,好在事后有姬鞅帮着收官,这才没让楚天修为一坠千里,否则不要说保持住神桥五境的修为,一年半载内,能彻底恢复就不错了,即便如此,楚天接连几天的修养调理,在那口生出灵智的火龙气机流转之下,依旧尚未完全恢复。 至于其中的循序渐进,就好比以水磨镜,渐渐清明,所谓的锱铢必较,则在于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以及千里长堤溃于蚁穴,何况是楚天这种动摇了武道根基的情况,若不能重新修缮至琉璃污垢,之后的武道登高,只会瑕疵更大。 楚天曾看过一句上古圣人流传下来的言语,说是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虽说后世早已没多少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实际上楚天知道,这句话的道理一直都在,或者就像柳侠徽当初说的,许多人一开始是记得这句话的,只是武道渐次登高,觉得自身圈定的规矩就越大,如同潺潺小溪,化作大江大河,甚至是湖泊大海,一些小错小恶,就像是向那江河湖海中丢下一颗细小石子,一个浪花也就不见。 楚天之前其实也细致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于在那之后,还想过类似的话,比如那些什么就事论事,不以人废所有事,不以一件事废整个人,但是归根结底,当时楚天只得到了一个并不以为然的结论,天理昭昭。 楚天觉得这本身就很没道理了,所以才会有一环连着一环的问心局,一场接着一场的心脉上的淬炼。 楚天现在也不能说懂了,只能说是不那么迷糊了,不会再钻牛角尖,追究到底,就像柳侠徽最后的那句不要神桥境的修为,操着元婴龙门境的心。 楚天觉得这就很有道理。 楚天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便倒头沉沉睡去。 好像许久没睡过一个这么放心的觉了。 天地西方,前往东玄中州的途中,一位玉树临风的白袍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一笑,脸上满是欣慰。 既然解开了一个心结,那就很好,不管什么事,要是着急有用,那他姬鞅早就把一千多年的光景急成昙花一现了,心境古井不波,不急不躁,解决不了的事情暂且放下,将来再说。 精诚之前,先有心定。 大道可期! 第390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转瞬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楚天身上积聚许久的伤势终于完全恢复,只觉的心神畅然。 刘广来过两次,多是跟楚天说些眼下整个青云天下的风云和局势,虽说还有些动荡,但总体上来说,已算的上大局已定,期间还跟楚天说了些楚惠的事情,要楚天不用再担心什么,眼下跟李澄然那混世小魔头一起,在那朝仙峰上,别人不头疼就是万幸了,楚天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抹温和笑意。 除此之外,刘广还跟楚天说了一件算不上多大的大事,因为如今的青云阁已算是彻底跟大秦王朝裂土分疆,近百年不曾开启的传承灌顶也将会重新开启,所谓的灌顶,其实是青云阁的一种特殊传承,于青云殿中沐浴圣光,一旦得到青云冥冥之中那份气运的认可,极有可能平步青云直入龙门境,虽说所谓的青云气运跟那传说中的龙门境界,对于楚天来说,前者无所谓,后者更早已是囊中之物,可一些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到底还是能让人心里愉悦不少,尤其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所以刘广建议楚天没事赶早前往那座洗雷池一趟,对以后的青云传承有些帮助。 楚天原本自然没有跟那些个师兄师姐们抢这点机缘的念头,可惜被刘广一番激将鄙夷,让楚天恨的牙痒痒,这才决定有机会在青云阁露上一手。 后来刘广才语重心长的跟楚天说,说是他这位师兄也不容易,眼下老头子踏足龙门境,修为更高了,人也更懒了,以前还会找个借口,比如闭关感悟龙门壁障啥的,将一些个麻烦事都扔给他刘广,眼下倒好了,干脆连借口都不找了,不服就拳头说话,还说对外人要以理服人,对自己人,拳头管饱就够用,还说什么因为这么些年青云阁在方圆三千万里积威深重,一些个内门弟子平时表现的还好,但实际上早就心里发飘了,这样下去,青云的底蕴可就如那参天大树上生了蛀虫,慢慢的就会被吞噬挖空,说要楚天露露脸,给那些师兄师姐做个榜样。 楚天当时就是一阵鄙夷,我榜样个你大爷,拐弯抹角,竟整些花里胡哨没用的话。 好在刘广也没让楚天白白出力,在离开前还亲自传授了楚天一门身法神通,属于与云巅步衍化之后的更高一等战技,叫‘流云影’,顾名思义,流云影一旦大成,身形便会如流云一样,幻化出万千流云身影,先不说对敌之人能否辨认的清楚,就是能认出那个唯一,能不能捕捉得到,也是一个问题,对于流云影,楚天还是打心底满意的,只不过在刘广离开之前,还是毫不客气的打击了楚天一通,说是流云影乃是他踏足元婴境才感悟出来的身法战技,你楚天要真是掌握不了,也不用灰心丧气,毕竟境界还低嘛,刘广自然还是将那个‘低’字咬的极其重,那就是提醒楚天你的修为是真低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楚天便独自一人在竹楼内练习所谓的流云影身法战技,然后便能听见主楼内一道道‘嘤嘤嘤……流云影’的怪异声音,两天后,楚天嘴里骂骂咧咧,一屁股坐在地上,自打开灵以来,不管是修炼品秩多高的武道术法战技,就从来没被这么打击过,这还是楚天眼下武魂法相三重觉醒,将所谓的流云影反正衍化推敲了两遍的结果,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还是不得不点头,刘广那家伙的武道天资,确实高。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哪怕自己推演了几遍没有问题,楚天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莫不是刘广那家伙故意糊弄自己玩呢,不然怎么可能到现在,连一道真正的流云身影都无法凝聚。 好在第十天过后,楚天在主楼内哆哆哆的来回左右横异,所过之处终于有一道身影久久不散,并且随着楚天意念微动,那道身影也恍若幻影真身,向一侧冲去,而且随着楚天身影不断变换,一道道幻象真影愈加凝实,很快就布满了竹屋内方圆三丈空间。 楚天蓦然停下身形,嘿嘿一笑,暗道还有谁,你刘广以为将步法的一些关键之处打乱了顺序,小爷就只得束手待毙?在我武魂法相的衍化下,自打开灵以来,可从来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滴。 又是两天时间过去,不知不觉,楚天已经在竹楼内默默的推演练习了近一个月光景,这还是楚天离开暮霭城以来,第一次这么沉浸心来推演一门武道术法。 这一天,楚天正打算前往朝仙峰去找刘广那家伙显摆一下,便看见一个长衫青年正笑眯起眼向竹楼这边走来,楚天微微一愣,心想自己跟那家伙没多大交情啊,咋看见自己这么开心,那一副小娘子见着了心上人的猥琐表情。 楚天看了来人一眼,笑道,“唐师兄来找我的?” 正是当初在千机峰有过第一次交情的岳青峰天骄唐越,自从当初血岩山试炼后,除了在千羽秘境见过一面,楚天便没见再过这个人不可貌相的猥琐家伙,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当初的神桥境巅峰,已经踏足丹河境了,并且看那一身的气象,显然是武道根基极其扎实的那种。 想来也是,岳青峰在青云阁好歹也是有些牌面的,身为岳青峰唐家嫡系子弟,没有这份武道修为和气象才是怪事。 唐越笑着点头,手上还拎着两壶灵酒,大老远的就能闻着一股浓郁的酒香,显然是品秩极高的灵酒。 唐越走到近前,笑眯眯的看着楚天,“楚师弟不请我进去坐坐?” 楚天赶忙摆手道,“你可拉倒吧,我若没记错,当初可是唐师兄你自己说的,要是再跟我有半点牵连,你就干啥来着?” 唐越嘿嘿一笑,没半点的脸红,反而一脸的义正言辞,“我那会不是年轻,这不当初离开千羽秘境,在山下走了一圈,总觉得还是得亲自上门找楚师弟你赔个不是,才刚刚回到青云阁,这还没回家,听说你在,就直接来了。” 楚天黑着脸,“我跟唐师兄你的交情没好到那个份上啊,师兄你大可以不必跑这一趟的。” 唐越顿时义愤填膺起来,“楚师弟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楚天撇嘴道,“我一向都这么没意思。” 唐越顿时一怔,很快就嘿嘿一笑,朝楚天一顿挤眉弄眼,然后另一只手半点不生疏的揽过楚天肩膀,“没意思就没意思,师兄陪你喝点小酒,就有意思了。” 唐越一边笑一边拉着楚天走到竹楼门口坐下,一边笑问道,“楚师弟还记得我那位枫姨不,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先前我回家,差点就给我吓死了,第一句话就是要我来这边看看你小子回来了没,还说什么要我一定得帮她把你给约出来,一起喝顿小酒带你去看看风景聊聊人生啥的,啧啧,反正我是多长时间没看过枫姨那幅媚气妖娆的眼神了,都能把一个男人给吃肚里去,还有那股子幽怨,说在这边堵截了你多少次,愣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哎,一开始我还有些失落来着,不过后来一想,这是好事啊,虽说枫姨年纪大了点,可这个年纪的女人,最是有风韵,何况枫姨姿色也不差……” 唐越自顾在那滔滔不绝,楚天一脸的怪异。 唐越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我是刚路过山脚下,不算进门,刚好遇着的枫姨……咳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楚师弟你不用在意这么多的,枫姨可是说了啊,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对楚师弟你可是心心念念,茶不思饭不想,你看看身边缺不缺个端茶送水的丫鬟,枫姨说她还年轻的,这么些年,楚师弟你可是第一个能让枫姨连我都一转眼就忘了的。” 楚天笑着站起身,说道,“唐师兄来这儿就跟我胡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说完了,我可还有事,就走了啊。” 唐越哀叹一声,“得,楚师弟你是一点幽默没有。” 楚天笑道,“唐师兄你有,这么在背后说你那枫姨的坏话,就不怕回去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是知道,你那枫姨可是对你恨铁不成钢了十几年,你要是说别人,我可能还真信了,可你那枫姨嘛,她可是亲口说从小看着你穿开裆裤长大的,对你的这份感情,那可是日积月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唐越顿时唉声叹气起来,抬手抹了把脸上髯须,瞧着楚天就感觉一肚子的郁闷,咋地现在的师弟就这么不好糊弄,至于对枫姨,他那是没半点歉意,跟自己枫姨,客气啥。 何况唐越是真的愁,枫姨一个人也不容易,咋就碰不到能让枫姨靠一靠肩头的王八蛋呢。 唐越瞥了眼楚天,仔细看了两眼这个踏足传说名列的名誉弟子,呦呵,以前没怎么仔细看,现在看来,长得还真不赖,唐越点了点头,愈发觉得枫姨这么些年,有一句话说的是真对,女人一辈子求啥,还不就是求个安稳,求个心上的男人,实际上在家里,对楚天念念不忘的的确不是枫姨,而是自家那个让自己恨的牙痒痒的妹妹,可是跟自己眼前念叨一千一万遍这个叫楚天的王八蛋了,之前他可是一万个不乐意,自己妹子冰清玉洁的,怎么能便宜了这王八蛋玩意儿,自打遇上这个叫楚天的家伙,自己就没遇着一件好事,自己可不能将自己那妹子推火坑里不是,可眼下看来,要是能成一家人,好像也不差。 唐越一想到这,先是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旋即定了定心神,看到楚天的目光一变再变,不错不错,模样长的真周正,武道天资也不自己强点,听说上次被数不清的外门师妹们围堵了多长时间,到现在也没半点绯闻,想来跟自己一样,不会对自己那妹子三心二意,何况枫姨整天跟自己念叨,天底下再漂亮的女子,再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女子,也总有一天会为一个王八蛋坠落凡尘,要是这个王八蛋是个好蛋也就算了,可要真是个遗臭万年的王八蛋,那得有多糟心。 唐越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整个青云阁几百年都不见几个的名誉弟子,怎么说都算不上亏待了自己妹子,关键是楚天还有一点好,家族背景不高,即便楚天将来走得再高,可整个家族的崛起,还是需要时间的,自己妹子现在虽说还算不上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还是情分更重的。 楚天眯眼看着自顾摩挲一脸髯须的年轻汉子,也不知道这家伙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便要站起身离开。 唐越赶忙拉住楚天,嘿嘿笑着随手一抹,在绿竹铺就的廊道上,顿时就摆满了各种精致时令菜肴,他白眼道,“师兄我这饭菜可是都带来了,青云城最好的酒楼请的,楚师弟有什么大事也不能这么不给师兄我面子吧。” 他看了眼天色,笑道:“何况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虽说咱们修道之人一般不太讲究,但是细微之处见功夫,其实还是很有必要的。” 楚天笑呵呵的盯着唐越。 后者也不脸红,哀叹一声,一拍自己大腿,“得得得,我唐越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楚师弟不带你这样不近人情的啊。” 楚天笑着点头,“帮忙可以,价格得公道。” 唐越顿时脸色黑了起来,闷闷道:“楚师弟,这年月谈什么都好,谈钱可就伤感情了啊,何况我兜里也没多少钱。” 楚天也是一拍大腿,“那还是算了,咱们可没多少感情能谈。” 唐越哀叹一声,满脸幽怨的看着楚天,他见楚天根本没半点妥协的意思,便很快换了笑脸,“得得得,楚师弟你先坐下来,买卖公道也得慢慢说不是。” 楚天笑道:“是这么回事。” 唐越一头黑线,看了眼清冷空旷的东仙驻地,再看了看这个清闲的家伙,闷声问道:“楚师弟听说咱们青云阁的传承灌顶了吧。” 楚天点头道,“前段时间刚听说过一些风声,不是还有一段时间?” 唐越嘿嘿一笑,“楚师弟你怎么看?” 楚天一头雾水,“怎么怎么看?” 唐越扯了扯嘴角,道,“有没有兴趣?” 楚天摇头后点头道,“有点兴趣,兴趣不大……” 他看着唐越笑道,“我楚天自打第一天开灵,到后来知道天机气运这些东西,就从来没刻意在意过,也从来没求过,虽说有过一段时间的心力角逐,不过更多还是自己本身的心气和心力。” 楚天龇牙咧嘴,看着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楚天轻轻笑道,“怎么,唐师兄来找我,就为了这事?” 第391章 有些朋友很通透 唐越有些龇牙咧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名叫楚天的家伙,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想他唐越辛辛苦苦步步为营,一路上经历了多少困难险阻,好不容易才成就了眼下的武道气象,可青云灌顶洗灵传承,在这个王八蛋眼里,竟是可有可无的小事。 楚天自然对唐越的龇牙咧嘴不以为意,看着铺满地板的玉盘珍馐,心想这个一脸胡子渣的家伙好歹也是自己师兄不是,要不就给个面子。 听见楚天答应下来,要自己详细说道说道,本来还一脸幽怨的虬须男子立马嬉笑起来,随手拎起一壶灵酒仰头倒灌了几口。 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唐越伸出了一手,空中顿有道道金光似萤火攒聚,很快凝聚成一枚模样古朴的铜镜,递给楚天道,“这是咱们青云阁特有的‘青云流光镜’,能够积聚天机气运,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楚天拿到手中看了看,铜镜上有丝丝缕缕气机似水流淌,不止是天地灵元气韵,便是一些根本的山根水运,法则气运,都恍若被剥离出来,形成条条溪涧,缓缓荡漾。 楚天神色古怪。 唐越挑了挑眉,嘿嘿笑道,“青云岳青峰当年也是九座主峰之一,虽说这几百年没出现什么能撑得起大场面的人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还是有些底蕴的,这枚‘青云流光镜’,一直以来都是咱们岳青峰的镇山珍宝,比起寻常聚拢天地气运的灵宝品秩高上许多,已经达到了极品法器的层次,据说本源是仿制的一枚上古流光镜,还具有照妖震慑万物的神通。” 唐越眉飞色舞,神色得意。 楚天问道,“所以你也会参加青云灌顶洗灵试炼?需要我帮什么忙?” 唐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参加青云灌顶洗灵试炼,必须在丹河境之下,我的话就算了。” 楚天一脸无语的看着满脸虬髯的家伙。 话说到这,楚天哪里还不清楚,这家伙不参加青云灌顶洗灵试炼,还来找自己,说白了就是白嫖来了,想要自己在接受灌顶洗灵之时,以这枚铜镜凝集青云气运,反哺他唐越,一件极品法器,还是岳青峰的镇山之宝,既然已经被唐越拿在手里,想来早已融于自身武魂法相,最不济也形成了丝丝缕缕的牵连。 上古之时,有许多玄而又玄的武道神通术法,可搬山移海,搬的什么山,移的什么海,可不仅仅是字面意思如此简单,而是直指大道本源的山根水运,甚至于还有一些可梳理统御天地山河灵根脉络的无上法宝,只是历经千万年,岁月更迭,法则变故,一道道神通术法逐渐失传,这其中跟一些上古大能圣人的腐朽崩塌有关,有些是真正的天地轮回变故导致,只是不管如何,最终还是人力有穷尽,极难胜天。 至于唐越拿出来的这枚‘青云流光镜’,说是仿制上古法宝,想来也是当初北湖福地中机缘所致。 不过楚天听说青云阁真正的镇山法宝,的的确确是一件上古流传下来的法宝,是一鼎琉璃龙尊,被供奉于青云主祠之内,品相之高,需要青云七位地位最为尊崇的长老联手才能祭出,威力之强,据说是可轻易将方圆数千里山河夷为平地。 当然,实际上那鼎龙尊的威力如何,只有一些不详细的传闻,毕竟谁也没见过,但是能统摄青云三千万里,让王明阳不敢随意撕破脸皮,想来不会太假了。 唐越面对楚天这位名声大噪的名誉弟子,那是没半点的客气,偌大一个青云阁,就这么一个名誉弟子,肚量能小了去? 唐越忍不住挑眉,马屁话三两句,句句偏僻入里,让楚天都怀疑天底下所有人是不是都这般‘人心隔肚皮’。 楚天突然笑了起来。 当初离开千羽秘境,其实楚天就听说过一些传言,说是因为那位玉绛峰天之骄子的原因,唐越也被牵连,被发落到几千里外的地方试炼淬炼武道心性。 如此说来,之后种种,好像的确都跟自己有关。 楚天想了想,“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唐师兄你能受到几分裨益,我不保证。” 唐越哈哈笑道,“没问题。” 有问题也得没问题。 毕竟他此举,说句不好听的,有那么点投机取巧的味道,当然,若非眼下踏足丹河境后,武道上出现了点差错,也没必要做这般亡羊补牢的举措。 得到了楚天的允诺,唐越更是丝毫不掩饰小人得志的神态,酒肉下肚更是畅快,很快就是脸红脖子粗,看着楚天嘴角直抽搐,娘的,这是咋地,就算这一顿开销不少,也不用这样急着吃回本吧?你妹的请小爷帮忙,结果就这么不作假? 不过楚天还是心情不错,自己在青云阁认识的人不少,可真心能说话,并且愿意说话的,真不多,虽说唐越这家伙让楚天有种很想揍人的冲动,好歹能觉察的到,不管如何,这家伙的话都很实在,没什么藏藏掖掖的阴谋算计,即便是想要自己帮这么大的忙,也并不含糊,不学有些人,遇着这种事,会纠结个没完,不管你楚天有没有把我唐越当朋友,我唐越把你当朋友了就成,你帮不帮是你的事,我说不说是我的事情,但是你只要帮,我唐越便接着,至于将来还不还的上,我一定还,不管是十年还是百年,这种感觉,无需多说。 唐越随意坐在青竹地板上,一条腿随意蜷曲,跟楚天滔滔不绝,说你楚天知不知道我唐越最初对你的看法?不等楚天说话,唐越哈哈笑着自问自答,说你小子真不是个玩意,先不说武道修为,就单单说先前那些话,什么天机气运,可有可无,从不强求,我听你说这些话,就打心底想揍人,真你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小子是不知道,我唐越自打第一次遇到你,就没一件好事,娘的,哪次不是赔本的买卖能赔到姥姥家…… 唐越也不管那些粗话荤话,跟自己朋友,没那些瞎讲究,唐越一直都这样,没有规矩,便是最大的规矩。 楚天小口喝酒,笑了笑。 实际上楚天觉得唐越跟刘广那家伙有点像,都有那么点放浪不羁,只不过刘广身上更多一些潇洒,分不清是世俗烟火气还是世外出尘气的那种。 还有一点,楚天一直都觉得这样很好,不管是刘广还是唐越,楚天实际上都有些羡慕,不用学自己背负这么重的担子,虽说也不能够随心所欲,到底活的比一般人潇洒风流太多,哪怕是那个叫苗晓东的家伙,楚天都觉得很好,能在东仙峰跟所有人左右逢源,待人接物处理事情,说不上滴水不漏,至少生不出半点反感,更为关键的是,有一颗澄清的道心,知道自己所求所想。 楚天觉得这些为人处世,自己有很多都可以学一学。 转眼就是小半天光景,唐越这一次前来可是准备十足,一壶壶的灵酒,足足喝了十数壶,最后说话牙齿都有些打架,只不过意识还算清醒。 他突然挤眉弄眼,朝楚天嘿嘿一笑,抬手在空中打出一道灵诀,有一枚水幕涟漪蓦然浮现,是一个妙曼少女,身姿婀娜,明眸皓齿不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好似那小楼一夜听春雨,然后就听唐越这家伙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楚师弟,你觉得我这妹子如何?” 楚天微微一怔,瞥了眼悬浮眼前的水幕画卷,笑道,“不错。” 楚天说的自然是实话,虽说那少女长得是真不差,可在楚天眼里,年纪的确小了些,十六七岁,至于长大有多么祸国殃民,那就不好说了。 唐越白眼道,“啥叫不错,好看还是不好看?” 楚天皱了皱眉,实在是想不到唐越这家伙想要干什么,想了想,“挺好看。” 唐越顿时便哈哈笑了起来,得意洋洋道,“还算你小子眼睛不瞎,我跟你说,我这妹子本人长得可比我拓印的这副画像好看多了,咋样,师兄我欠了你这么大一人情,不如先还一些利息,我帮你们约个时间……” 楚天听唐越越说越不像话,一头黑线,停下手上动作,咧嘴道,“打住打住,唐越,你确定这是你亲妹妹?” 楚天很快就一脸的无语,神色怪异的看着唐越,“我能不能收回先前的话?” 唐越先是一头雾水,很快一拍大腿,义正言辞道,“君子一言,你可是答应了帮我这个忙,不带反悔的。” 楚天咧嘴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你这家伙先是出卖你那枫姨,现在又出卖你那亲妹妹,鬼知道你明天会不会出卖我。” 唐越顿时哭丧着脸,“啥叫出卖?楚师弟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是不知道,我那妹子平日有多念叨你,还说这辈子非你楚天不嫁,你听听,这是一个十六七岁女孩该说的话不?你自己惹下的风流债,怪我?” 楚天皱眉道,“怪我?” 唐越唉声叹气起来,“算了算了,老子我本来还怕我那妹子掉坑你去呢,只是可惜了,你没那福气。” 楚天笑着咧嘴,这算王八壳子的逻辑? 唐越喝尽最后一口酒,站起身,哀怨的看了楚天一眼,“我早就跟那缺心眼的妹子说过,那个叫楚天的混账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一屁股的风流债,敢吃不敢认,哎,只是可惜我那妹子的一片真心了。” 楚天沉声道,“可没有唐师兄你这样登门求人办事的。” 唐越啊了一声,左看右看,“我说了啥没?哎,喝多了,就容易胡说八道,楚师弟可别听在心里。” 唐越笑着向楚天告辞离开。 楚天看着那个背影,一脸的愤恨。 只是楚天看着那个很快就挺直了背脊的身形,脸色没由来生气一抹笑意,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可楚天觉得,这个叫唐越的师兄,好像有那么点不一样,整个人骨子里有一种通透的感觉。 就像是有些真正的朋友之间,从来话不多,不是不在心上,而是更像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许多事情,也从不怕不在意会不会欠下对方多大的人情,无需多言,自在心中,借得起接得住还的上,时日久了那份情意便会更深。 楚天收回目光,转过头。 好似这才突然想起满地的杯盘狼藉,有些头疼。 你大爷的。 第392章 洞天之内下马威 婉约黄昏后,朝仙峰那边,突然闹哄起来,因为那个据说在外门声名鹊起的名誉弟子在进入内门后,终于来到了朝仙峰,这可不是让所有的朝仙峰弟子来了兴趣。 虽说同为青云弟子,实际上在楚天进入内门之前,名声虽然响亮,那些在内门中真正的天之骄子并未将楚天真的看在眼里,实在是历史上,青云阁任何一位名誉弟子的天赋的确堪称惊才艳艳,但并不是所有名誉弟子都能成长起来。 再说了,内门之中的武道天骄,不管是心性还是修为,不说任何一人都比外门强太多,至少大体上还是要高出一线的,要是仅仅因为一个名声,便跟那些外门女子一样,跑到东仙峰外门驻地,眼巴巴的等着,看看传说中的名誉弟子长个啥样,还修个锤子的道法。 这就像与人对敌,尚未动手,心就先乱了,跟不战而输一个道理。 何况内门弟子平日里忙的很,下山历练,早已不再拘泥于青云阁周遭地界,若是整天在自家门口,别说砥砺武道,走到哪儿光是凭借一个青云内门弟子的身份,就能让无数人当大爷供起来了。 楚天看了眼慢慢西斜的日头,盘算着去朝仙峰看看楚惠跟李澄然那没大没小的疯丫头,之后就去所谓的洗雷池看看,既然刘广给自己推荐,想来多少还是有些门道的。 一路上,楚天的心情都很不错,唐越暂时留在自己这边的那枚铜镜,实际上对于眼下楚天的境况来说,绝对当得起雪中送炭四字,虽说楚天当初有十年的心性和武道的砥砺,才慢慢开灵,但是从暮霭城走到青云阁,这几年的时间,吞噬天地气运,武道不断拔高,看似根基扎实的很,实际上还是难免会有一些弊端和隐患,尤其是龙门峰最后一战,那朵武运金莲的溃散,哪怕事后有姬鞅帮忙善后,但想要再次绽放,需要耗费不小的功夫,需知在踏足神桥境后,武道根基已经彻底稳固,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破而后立,可是实实在在的磨损自身的精气神魂,凡事过犹不及。 而那枚铜镜,刚好可以帮助楚天镇压体内气运,梳理体内气韵。 对于唐越来说,是一场不小的福缘,毕竟天底下的事情,从来没有纯粹的一边倒。 路上有不少人纷纷向楚天看来,跟第一次前往东仙峰的情景差不多,有些相互小声说着什么,有些眼神怪异,还有些会上来跟楚天打个招呼,笑着问师弟就是咱们朝仙峰那位名誉弟子之类的话。 楚天一样神色淡然,只是笑着点头说是,也不客套寒暄,那些上前来打招呼的人也基本都是不再多说,只是本就古怪的眼神更加古怪。 楚天有些一头雾水,不晓得怎么个情况。 走上朝仙峰半山腰,跟东仙峰不同,除了山脚下的那座广场和那条登山路,眼下又出现了一座牌坊大门,只是看一眼,楚天就知道岁月不少了,无形中透露出一股恢宏苍茫的气息,据说是青云阁那位开山老祖亲手建立,在内门之中,只有核心弟子才能随意出入,其余内门弟子,也能进出其中,只不过每次都要消耗一定的青云贡献分。 在牌坊最上方,有两个气势恢宏的灵纹大字,灵韵十足,是上古铭文中的‘归真’两字。 楚天看了一眼,直接踏步走入其中,眼前瞬间开阔,别有洞天。 在外面看上去是继续延绵向上的白玉阶梯,在楚天走入牌坊山门后,先是虚空一阵阵的涟漪震荡,旋即景象一变,化为七座白玉打磨而成的‘渡口’,在七座‘渡口’上,有飞舟或者锁链或者竹筏通向对面,看上去有的路像是一望无尽的平野,有的像是弯弯曲曲倒挂而上的银河,有的则是雾霭朦胧,唯有一条铁链通向高处,只不过每一条路的走向,都像是一条青龙盘旋而上,气势绝伦,更让人惊奇的是,几条式样完全迥异的登山之路,并排一起,非但没丝毫的突兀不合,反而看上去就像是最自然而然的山水相依。 楚天环顾四周,时不时的有几名弟子进进出出,便也跟着选择了最平常的一条白玉阶梯,跟外面那条如出一辙,只是道路相较窄了些,头顶天空多出一道道横亘天穹的虹桥。 走到阶梯上,一股好似星辰般的灵韵如清风流转,吹拂在身上,让楚天神魂都有一种离体出窍的错觉。 约莫小半个时辰,白玉阶梯尽头,视野再次一变,杳然是一座方圆十数里的天上仙城,在最中心处,是最后屹立于眼前的那座高出云海的朝仙峰,依稀能看见峰顶有几道人影憧憧。 楚天忍不住叹了口唾沫,娘咧,自己来青云阁这么长时间,自以为早已见识了青云阁的底蕴深厚和恢宏,眼下才知道,以往看到的那些,不过是一些最不出奇的冰山一角,这可不是再一次刷新了楚天对青云阁的认知,楚家后山那座别有洞天,跟青云阁比起来,简直就是寻常市井人家的方寸之地跟龙骧城城主府之间的差距,犹有过之。 楚天叹了口气,这才记起来,自己好像忘了问李澄然那小丫头,她平日都是呆在哪儿。 楚天正想找个师兄问一问,突然看见一侧有几人向自己走来,为首是一名一身紫袍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在那少年身后,十数人脚步飞快,很快就呈扇形将楚天包拢起来。 楚天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难不成自己在外门那些个名声,在这朝仙峰上也能树大招风? 楚天看了少年一眼,长得虎头虎脑,抬头挺胸,神色傲然,武道修为竟是已经达到了神桥中期,这跟楚天平日见到的青云内门天骄可不一样,对于寻常散武修士来说,一般只是追求破境,并不清楚每一境打熬体魄神魂的重要,可身为青云内门弟子,岂能不懂这个道理,就像是姜宇一般的武道天骄,当初都压境迟迟不肯叩关,眼下这少年人按理说也就应该刚刚踏足神桥才是。 “你就是那个楚天?咱们朝仙峰的名誉弟子?” 少年人眯眼打量了楚天半晌,一手轻轻摇晃紫金折扇,一手环抱胸前,抬高着下巴,神色倨傲道。 “应该就是我,不知道师弟找我有事?” 楚天跟着呵呵笑道。 “有事,自然有事。” 少年人挑了挑嘴角,对于楚天的漠然神色,没半点放在心里,他孤独天勤可是孤独世家嫡系弟子,年仅十九就已经是神桥四境,当然是武道根基很稳的那种,这在整个内门,也绝对是站在最上峰的存在,自然听说过楚天的事情,再说了,对于青云历来的名誉弟子,他也有些了解,所以在他眼里,楚天是有这份嚣张和倨傲的资本的,只不过这份资本比起自己是大是小,还得掂量掂量才行。 孤独天勤一手合拢折扇,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楚天道,“听闻你在外门很厉害,神桥五境,连神桥巅峰的都不怕,刚好,我孤独天勤也向来最喜欢挑战各方天骄,今日你既然来了,就要与我比试一番。” 楚天笑看向这个自称名叫孤独天勤的少年人,呵呵笑道,“原来是找我切磋来着,这自然没问题,不过我可是听说咱们朝仙峰不允许私自打斗。” 孤独天勤翻了个白眼,淡声道:“一般人自然不行,你可不一样。” 楚天哦了一声,满是恍然大悟模样,只是笑看着眼前年轻人,“比试也不是不行,咱们总得有点彩头吧,不然要是随便一个人都来找我比试,那我以后在这朝仙峰,还怎么活。” 孤独天勤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你说想要什么赌注,还真没有我孤独天勤不敢答应的。” 楚天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心道咱们那位阁主大人这还不是孤独家的人,原本还以为朝仙孤独比起其余四脉要低调一些,不想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纯粹简单。 楚天想了想,“你要是输了,就以你腰间这枚玉佩为赌注,如何?” 孤独天勤一摆手,“只要你压境在神桥四境,随便你。” 他微微顿了顿,很快说道,“不过要是你输了,以后就得当我的扈从!” 楚天哑口无言。 这位孤独世家的天之骄子,难不成长这么大都没下过山,近乎及冠的年龄,虽然不大,可话里话外还这么重的孩子气,比起在外门试炼的姬婉儿那些人真是天壤之别。 楚天倒是听说过,青云内门中,一些弟子极其跋扈,刘广那家伙要自己参加灌顶洗灵试炼,多半也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不想自己这才刚来到朝仙峰,就遇着这种事。 楚天笑着看向那一脸傲气的年轻人,笑道,“准备好了?” 不等楚天话音落下,孤独天勤背后便有一道巨大的青铜古钟蓦然浮现,然后幻化成一道巨大钟影,向楚天骤然砸下。 “这也太没风度了吧……” 楚天忍不住愕然咧嘴。 只是不等那道巨大钟影落下,楚天身形微微一震,身影蓦然消失不见。 第393章 问过我单项明 天底下的道理,其实都不难懂,只是看在眼里,和记在心里,从来都是两码事,就像是青云朝仙峰上的这些天之骄子,打小就听自家长辈的那些个唠叨,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一旦落在了自己身上,老子可不就是青云天下三千万里的那个天,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眼看那名叫孤独天勤的年轻人直接祭出武魂法相向自己砸来,楚天呵呵一笑,既然是要帮着朝仙峰这些个天之骄子洗练道心,楚天自然不会手软。 不等那一道青铜古钟完全砸下,楚天前一刻还塌垮的气势瞬间如龙出水,整个人周身十数丈内,恐怖的拳意如大片流云激荡开来,随后一脚轻轻踏地,一拳递出。 砰然一声,巨大的青铜古钟猛然一震,随即好似一片绚烂烟花,爆炸开来,如果是平时,楚天对这些打小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也就教训一番就完事,不曾想眼下对于年轻人的挑衅,在楚天递出一拳之后,不由得挑了挑嘴角,随后身影便出现在了孤独天勤身后,一肘重重砸下,背脊上传来一串黄豆炸裂的声响,哪怕已经踏足神桥四境,身前除了一道青铜古钟法相护体,还有一件品秩不低的灵宝,仍旧被楚天这一肘重重的砸入地面,砰的一声巨响,在地上反复弹了两下,再没半点风范的趴在了地上。 楚天身影轻轻飘落在之前站立之处,笑眯眯的看向那个名叫孤独天勤的年轻人,缓缓拧转手腕。 周围,一片哗然。 显然,他们早就听说过了楚天的实力很强,否则孤独天勤也不会一开始祭出古钟法相的同时,还祭出了一件护体灵宝,可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拳,便将能在朝仙峰排的上名号的孤独天勤打成这样,还是让人忍不住心里惊悸,对于这样的结果,难以置信。 神桥五境对神桥四境,何况楚天已经压制了自己的境界。 周围十数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楚天,孤独天勤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铁青,他孤独天勤好歹也是朝仙峰后辈之中的‘山头’之一,身边这些人,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收来的小弟,虽说原本他并没打算来找楚天的麻烦,可挡不出孤独天博那家伙出的价码太高,这也没什么,按照孤独天勤的想法,即便楚天再厉害,境界压在神桥四境,他孤独天勤也能坚持几十个回合,最后大不了就来一句虽败犹荣,就连青云外门第一人都不见得有楚天厉害,他输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可事实上,他没想到自己被人一拳打成这样。 所以孤独天勤脸色铁青的同时,心里更是羞愤无比。 不由分说,狂暴的灵元气机在周身弥漫,随即双手交叉,十指飞快打出一道道灵诀,并且除了青铜古钟法相外,还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宝,一尊巨大的铜钟激荡出一圈圈的灵罡浪潮,向楚天轰撞而去。 “荡天穹!” 双手合拢,孤独天勤沉声闷喝,巨大的古钟浪潮朝着楚天疯狂卷去,空间中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沟壑更是扭曲旋转,非凡无比。 看着那道足以重创任何寻常神桥四境的全力一击,楚天脸上依旧只是挂着淡淡笑容,身与心纹丝不动,可是那道疯狂旋转而来的巨大铜钟,在半途中,竟是出现极其诡异的一幕,如人深陷泥淖,拉扯出肉眼可见的一道道涟漪,疯狂流转,却极难寸进,孤独天勤额头沁出汗水,只听楚天缓缓说道,“年轻人有心气是好事,可心高气傲可就不太好了,就像现在,你对别人下手没个轻重,对于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如此,一个不小心,有可能打死别人,同样有可能打死自己。” 楚天身形缓缓向前,走出一步后,落在孤独天勤几人眼里,好似以一种古怪姿势,摇摇晃晃向前走了数步,只见那人笑眯起双眸,自顾自说,“武道登高,讲究一个大开大合,我身在此地,逆流而上,敢与天地叫板,可更多的时候,还是要踏实的循序渐进,和顺势登高才行,这既是一个武道登高的过程,更是心性淬炼的过程,如你们所见,青云外门七十二峰,内门三十六脉,每一峰都有那第一人,是诸峰弟子的目标,心神往之而奋起追赶,是好事,可若是因此心生惬意,或者心生愤恨,而心性崩塌,还不如在山下安安静静渡过百年。” 楚天缓缓说,慢慢走,声音不大,可青云朝仙一峰之上,无数弟子却都清晰入耳。 好像是给自己说的,又好像是跟整座山峰,整个天地出声。 楚天缓缓思量,“我楚天从暮霭城一路走来,有没有输过?当然有,而且还有很多次,甚至于有几次很惨烈,命悬一线,可为什么能走到现在,自然有一份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慷慨,不会心生怯意,不会畏畏缩缩,更在于每一次惨烈过后,心性上的屹立不倒,哪怕是一些侥幸,你也要知道那些侥幸为何会落在你身上,你现在可以比我强,以后也有可能,可在以后之后呢。” 楚天摇了摇头,“既然师弟你真心求教,师兄我岂有吝啬的道理?” 话音落下,楚天最后一脚终于落地,轰然一声,天地震颤。 然后就看见楚天腰肢扭转,先是一拳递出,那口青铜古钟直接被打的倒飞出去,紧接着楚天一脚踏地,流云影步法之下,身形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孤独天勤胸口便有大片的灵罡激荡,火星四溅,随即倒飞出去。 再然后,不等孤独天勤身形坠地,楚天身形已超出孤独天勤身形倒飞之势,拧转身躯,一掌拍下。 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的孤独天勤闷哼一声,直接撞入大地,激起大片尘土碎石,尚未落地,在空中就忍不住大口吐血。 楚天看着那个蜷缩在坑洞中大口呕血的年轻人,周围十数人只觉得汗毛倒竖,在朝仙峰十数年,不要说孤独天勤,即便是他们,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只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听见那个慢慢走到坑洞边缘的疯子轻声笑道,“作为师兄,既然师弟亲自找上门来要我帮忙喂拳,打熬体魄,我楚天总得对得起师兄这两个字的分量。” 围观的十数人脸色惨白,头皮发炸。 孤独天勤脸色扭曲,狠狠盯着楚天,“你敢。” 楚天呵呵一笑,“那可就要让你失望了,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也得敢啊。” …… …… 青叶剑庄,尉迟恭难得没有为难自己那位性情顽劣的弟子,而是将朱红单项明两人都叫到了身边,朱红一脸的病恹恹,单项明则是一头雾水。 三人站在剑庄后院的一片竹林内,肉眼可见,一道道灵纹凝聚而成的剑意,如流光倾泻在竹林之中,隐隐烁烁,一眼望去,有像是细小游龙游曳,有像是细小雷弧疾掠,更有好似那显化成实质的阵阵清风,道道声浪,只是每一道剑意中,都蕴含一种势如破竹的生发气象。 其实不用尉迟恭去说,朱红两人也知道,这座竹林,大有讲究,虽说朱红打心底不愿意承认,这么长时间,也感叹自己这便宜师傅的境界之高。 一想到这,朱红的心情就更沉闷了些,自己的武道修为怎么就跟不开窍似得,这都多长时间了,没半点长进。 她想自己公子了。 尉迟恭以前也跟她说过,说她朱红乃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身负天机武运,之所以武道破境很难,是因为那份武道气象的意思极大,分量极重,只要慢慢砥砺打磨,终有一天能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朱红满脸幽怨,你这种话,骗一下小孩子就行了,来骗我? 对于竹林的景象,单项明其实也早已见怪不怪,再厉害的剑阵,又不是自己的,瞎高兴个啥。 再说了,自己这无良师父,那是真的半点责任不负,当初将自己坑蒙拐骗出来的时候说的好听,可眼下你瞅瞅。 朱红手拄一根翠绿竹杖,有气没力的看着竹林中剑意纵横的壮阔场景,尉迟恭突然问道,“你们两人真想修习我那无上剑意?” 单项明翻了个白眼,拆台道,“可拉倒吧,就你那还无上剑意?我可是听说了,咱们青云天下,剑道最厉害的可是青云阁那位名叫剑一的前辈,师傅你,还是再练几年吧。” 对于自己这位弟子的拆台,尉迟恭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他今日莫名其妙的眉毛一挑,伸手拧转住自己这位弟子的耳朵,笑眯眯道,“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子?” 单项明顿时踮起脚尖苦着脸赶忙求饶,说再也不敢了,师父你老人家神功盖世,天下第一。 尉迟恭点点头。 朱红翻了个白眼,看向单项明的眼神,一脸鄙夷。 单项明不以为意,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屁? 尉迟恭笑道,“若是现在还不想修习武道,那就再过一段时间也行。” 单项明眨了眨眼睛,“啥?” 他很快满脸的难以置信,踮起脚跟摸了摸尉迟恭额头,“师父你今儿没事吧。” 尉迟恭一巴掌拍掉那只爪子,气笑道,“不想的话就滚一边去。” 单项明记起那个叫古琰的家伙来,顿时呵呵笑道,“我觉得吧,要不再等等?” 尉迟恭呵呵一笑,朱红更是满脸的鄙夷。 尉迟恭拂了拂袖,轻声道,“再等等也行。” 单项明终于听出来自己师父今儿好像有些不对劲,破天荒的有些怯生生道,“真的没问题?” 尉迟恭沉默不语。 单项明便可怜兮兮起来。 尉迟恭看向朱红,腰间悬挂一柄狭长竹刀,轻声道,“你武道修为若是真的比楚天还高,记得不要走得太远。” 朱红挑了挑眉,“师父你说啥呢,我的武道修为比公子还高,不可能。” 尉迟恭也是破天荒的问了第二遍,“若真有可能呢?” 朱红也莫名其妙的凝重想了想,“公子不在,我跑那么远干啥,再说了,我不太喜欢游历山河的,走再远还都是些山山水水,也没什么意思。” 尉迟恭打趣道,“那你还真是你那公子的贵人。” 朱红眉开眼笑,“是吧,我觉得也是。” 单项明在一边哀嚎,“师父,到底谁才是你的大弟子?谁才是你多年不见的干儿子?” 尉迟恭冷笑道,“滚你个蛋,我要是有你这样的龟儿子,早就亲手一巴掌拍死了。” 单项明唉声叹气,一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偷偷的瞥了朱红几眼,真没看出来,这么长时间,这个小丫头长得倒是比刚开始那会水灵多了。 尉迟恭突然看向朱红,轻声道:“你只要能从这竹林出来,以后便随时都能去找楚天去了。” 朱红微微一愣,“啥个玩意儿?” 她抬起头,很快笑脸灿烂,“就这片竹林?小事儿……” 单项明瞪大了眼,就看见那个有些杨柳抽芽的小丫头,一个飞奔,直接撞入了竹林之中。 尉迟恭轻声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把朱红这小丫头留下?” 单项明白眼道,“我哪知道。” 尉迟恭沉默片刻,“你小子连我这个师父都不怕,怎么就这么怕朱红这小丫头?” 单项明咧咧嘴,“屁啊,我那是让着她,好男不跟女斗,活该师父你连个师娘都找不来。” 尉迟恭低头笑望向背负长剑双手环抱在后脑的少年,“什么?” 单项明哈哈一笑,“哎,师父你老人家这么英明神武玉树临风,天底下哪有几个能配得上师父你老人家的女子。” 尉迟恭点头笑道,“这才像话。” 单项明笑脸灿烂,竖起大拇指。 尉迟恭突然脸色微微凝重,轻声道,“那丫头跟楚天之间,本就是一场不好说的缘分。” 单项明微微皱眉。 尉迟恭淡声道,“她若是有一天面临必死之地,你会如何?” 单项明突然皱起眉,神色凝重,“那也得先问过我单项明答不答应。” 尉迟恭点了点头,望向竹林,随后转身离去。 竹林内,一个身材愈加苗条的少女,满脸血污。 她看了眼四周纵横剑意,七窍流血,身前无人,唯有天地。 少女狠狠朝地上吐了口血水,抬手狠狠抹了把脸。 第394章 心安 离开朝仙峰,楚天直接去往那座名声响亮的洗雷池,原本想着打听一下李澄然那小丫头的住处,登门拜访一下,后来听说李澄然那小丫头跟楚惠两人去了北湖福地的一处外围秘境修炼,就打消了这个心思,只不过楚天的离去,如一壶浓郁的仙家灵酒倒入江面,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过后便如那巨石砸湖,泛起了滔天巨浪,实在是那个名叫孤独天勤的家伙,太凄惨了些,那一拳拳锤打在身上,不止是伤筋动骨,就连神魂都跟着撕扯剧痛,即便是孤独世家的嫡系子弟,不缺那天灵地宝温养体魄神魂,怕是没有一年半载也很难恢复了。 这倒不是让朝仙峰诸多天骄最心惊的,最骇然听闻的消息是孤独天勤那家伙被抬着返回家族后,一通嚎啕大哭的诉苦,非但没惹来自己父母的半点同情,反而被下令禁足一年,不触碰到神桥后期的壁障,不得出关,这不是开玩笑嘛,神桥四境,一年内触碰神桥后期壁障,鬼都不行,不但如此,还放出言语,说是后辈弟子之间的纷争,只要不出人命,他们这些长辈,绝对不会过问,这可不是让那些孤独家的天才们义愤填膺。 对于朝鲜孤独一脉诸多天骄的咬牙切齿,楚天自然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当回事,来找自己麻烦的,多是那些个一瓶子不满的家伙,如同姜宇在步月峰一般地位的朝仙峰弟子,估摸着也懒得找自己麻烦,正面的挑战或许会有,但绝不至于如此的没脑子。 眼下,楚天已经站在了一座方圆足有数千丈的雷池之中,一个个或漆黑或雪白或紫红的雷弧漩涡,疯狂流转,天地之间,除了最纯粹精纯的雷源,觉察不到丝毫其他灵韵气机。 一道道护体灵罡在雷弧的轰撞下不断溃散,楚天倒吸了口冷气,难怪一般而言,但凡进入此地淬炼体魄的青云弟子都需要配合炼化‘龙晶玉’才行,若非自己体内灵元积聚足够浑厚,体魄也近乎达到了神桥境极致,楚天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座雷池中坚持一炷香光景。 据说这座洗雷池乃是上古一位雷法大能的本命灵宝所化,楚天一开始还有些怀疑,即便那位大能生前武道再高,千万年过去,还能剩下几分威势,眼下亲自看过了,才体会到了其中恐怖。 这还是被青云诸多前辈以灵纹大阵镇压的结果,若是这座雷池不受控制,估摸着就是元婴境强者,也吃不了兜着走。 楚天抬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道雷弧漩涡,疯狂旋转下,一股股更为狂暴的雷霆之力如蛇吐信,噼啪炸响,周围一些细密的雷弧,更是被直接席卷吞噬。 不知何时,刘广出现在雷池外围,看向一身衣衫破败不堪的楚天,淡声道,“自古以来,素有九霄玄雷可灭万法的说法,当初留下这座雷池的那位武道大能,更是有‘一声霹雳九霄开,十万玄兵扑地来’的传闻,只不过比起寻常雷法,这座雷池的先天雷源,还具有极其浓郁的生发之气,你现在的武道根底够结实,但是一些细微处,还差些火候,主要是你体内那口气机,虽说能游曳全身,可始终有些荒芜未开发之地,尽管等你达到神桥巅峰,一切也差不多会更加完善无垢,不过武道之争,尤其是落在气运上,是一步慢步步慢的结局,至少现在青云天下与大秦王朝,是如此。” 刘广想了想,“现在不管是东海之滨,还是大秦王朝,或者王朝之内七十二宗门,已经有许多武道天骄前往万里魔域,甚至有一个家伙的武道气象,已经不比你楚天差多少,这便是天地大势的结果,只不过那人早已在神桥巅峰,你楚天的境界还是低了些。” 楚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神桥锻神魂,说句不好听的,若魂武九境走的不够扎实,实际上神桥境再如何努力,也始终距离真正的完美和无瑕会有一定差距,这也是为何天底下会流传有那句‘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的说法。可神桥境所谓的锻炼神魂,更深一些,何尝不是淬炼神魂与肉体的契合程度,人身小天地,真正的合而为一,自身尚且不能合道,如何去与外面的大天地共鸣? 换句话来说,这也是上古圣人留下的那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另外根本所在,自我的修养和淬炼不够,如何走出去,甚至于上古佛门传下的‘莫向外求’,根祇所在,也在意淬炼自身小天地,只不过佛门之外的上古圣人,还是会向外面大天地看一看,而佛门圣人,只是关起门来自立天地。 其实若是那位青云阁主愿意出手,也能让楚天的体魄神魂百尺竿头,只不过用老人的话,他一阁之主,忙得很。 刘广只是在雷池外围指指点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楚天便按照刘广的指点,去招惹那些雷弧漩涡,每一次被雷弧轰在身上,楚天周身本就算不上多凝实的护体灵罡便会瞬间支离破碎,然后刚好有无数的雷瀑卷入楚天体内,那种感觉,简直让楚天忍不住骂娘,好在刘广的每次指点都恰到好处,招惹的雷弧,以及自己周身护体灵罡的强度,抵消之下,余下的雷源道韵刚好在楚天忍受的极限,不至于一口气机被直接打碎,也不至于力度不够白受罪。 一团团雷弧漩涡轰下去,足足小半天光景,楚天便七窍流血,浑身疲惫的坐在雷池边缘。 刘广也不着急,自顾从须弥灵宝中取出一个青玉茶几,再取出一壶灵酒,几碟下酒小菜,慢饮慢酌,当然,刘广也没忘了给楚天递过去一壶灵酒,身为楚天眼下阶段的传道和护道之人,刘广还是很厚道的。 楚天看着那壶灵酒,只是翻白眼。 刘广看楚天在那休息,便慢慢说着一些神桥境的关键,对于寻常武道修士来说,自然是同境之中千差万别的关隘所在,比如武道登高,为何会有所谓的武道天骄,资质差不多的天之骄子,为何一样在同境的时候会有巨大差距,不仅仅在于修炼的武道术法不同,还在于登高途中的体魄神魂的淬炼,有人淬炼体魄,看上去满身虬健的腱子肉,实际上也就是看上去那样而已,在真正的武道来说,根本就是发育的畸形,因为那种人绝对不可能将全身所有肌肉筋脉窍穴淬炼到一个相得益彰的完善境地,有人淬炼神魂,看似忘乎所以,实际上跟莽夫搬山一个样,不是说这种人舍生忘死成就不会高,只是不会最高而已。 刘广絮絮叨叨,楚天竖起耳朵聆听,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其中涉及许多何时何地如何调转气机,运转灵元,涉及每一块肌肉的恰到好处松弛和绷紧,气机运转的快慢,灵元的凝聚的多少,窍穴的牵连和沟通,刘广更是名言,只有做好这所有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占据自身小天地的天时地利人和,若能胜己,何愁胜天? 只不过在这期间,若是有一点差池,楚天被雷源入体,可就不是吐几口血这么简单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死去活来,最重要的是,一旦如此,势必会影响之后的计划和行程,到时候那个叫姬鞅的前辈,会不会一巴掌打的你楚天半死,自己个估摸着来。 当然,若是搁在平日,有武魂法相和自身本源进行衍化吸收,只要不是差错太大,那些雷源也不会有如此厉害的影响,只是刘广偏偏还让楚天斩断了与武魂法相的联系,只以自身心神去磨炼体魄神魂,还说这才是‘莫向外求’的根祇所在。 楚天其实很想骂你大爷的‘莫向外求’,只是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在肚子里骂骂咧咧。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刘广已经来回了几趟,他一脸惆怅的喝了口酒,暗自摇头。 自打当初在东海白泽山脉,自己帮楚天第一次砥砺拳法拳意,一直走到现在,他可谓是亲眼看着楚天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不得不感慨,别说什么天下第一,就是那狗屁的天上天下都第一,他刘广都不惜的要。 这份罪,可真不是人能受的。 不是一次死去活来就算了,而是一次死去活来之后,尚未真的活过来,在那口气机不坠的同时,再死一次,如此反复,关键是自己还心知肚明,一定会有,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这要是换成别人,只是想想都够绝望的了。 所以就是刘广看多了,眼下都为楚天觉得愁了慌。 单单凭借这一点,刘广就为自己那位小师弟竖起了大拇指,眼光够狠。 关键是换成自己那位小师弟,怕是也受不了这么些个死去活来的折腾。 一开始听说自己要负责楚天今后在青云阁的武道登高和心性打磨,刘广可不是觉得那真是一个生无可恋了,眼下刘广还是觉得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不知自己哪天才能重得逍遥自在,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刘广觉得自己要是不认真一些,真是对不起楚天吃的这些个苦。 刘广见楚天抹了把脸上血污,晃晃悠悠站起身,就要去往那座雷池,他难得良心发现,轻声劝道,“欲速则不达,淬炼体魄神魂,还是慢慢来的好,不如就再歇歇。” 楚天脸颊微微抽搐,神魂如有一阵罡风刮过,果真重新坐下身,双手托着下巴,怔怔出神,想起自己在东海暮霭每日花街柳巷的情景来,好像那边还有个女子,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记得她以前经常给自己说的那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么一想,好像不那么痛了。 东海之滨,已是夜色正浓,有一位略显丰腴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抬头望着皎洁明月,双手托着下巴,怔怔出神。 她笑眯起眼,听说他现在在青云阁过的很好。 只要如此,她就打心底很高兴了,天底下还有什么是比心安更好的东西呢? 第395章 雷池洗真意(上) 雷惊天地龙蛇蛰,洗雷池内,玄雷若罡风浪潮,楚天终于稳住神魂动荡,随意坐在雷池外围,刘广百无聊赖,眯眼看着雷池深处,好似有一股浩瀚无边际的雷源生发而出,源源不断。 想来在离开青云阁,前往万里魔域之前的最后一次打熬体魄神魂真不着急,刘广便任由楚天坐在那调养休息,说了一些青云阁的诸多内幕。 其实不用刘广多说,楚天走过这么远的山河,大体上也猜得出来,无非就是青云阁屹立千年以来,就像是那一人有生死,一国有兴衰,即便青云阁历代阁主的掌管力度不曾松懈,多少也有些尾大不掉的积弊出现,再者青云四大主脉,最短的一个也已传承数百年,虽说各峰之间平日的明争暗斗不少,可也少不了情理之中和情法之间的两条脉络,更何况是在一峰之内,父辈本事够大,即便子女再庸碌无为,也会有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福荫,如此千百年积累下来,可想而知。 楚天其实一脸的鄙夷,心里更是不住的腹诽,你们青云阁这么些个弯弯绕绕,到头来要我楚天当这个坏人? 楚天暗自叹息,能在朝仙峰混得开的,哪个不是武道天资真的够好,要不就是家世背景真的够硬,老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好比孤独天勤那家伙,打小在朝仙峰长大,跟这一座山头的谁不脸熟?虽然说朝仙峰中的这些所谓的武道天骄平日也少不了摩擦,可人家的摩擦争斗再大,比起自己一个外人,还是小的,何况他楚天可是朝仙峰几十年不曾有过的名誉弟子,外门那些弟子不清楚,内门中人,谁不知道名誉弟子这几个字所代表的天大好处和意义,一来二去,只要他楚天敢冒头,之后的事情可以想象,算不上群起而攻之,估摸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于楚天心里的那些憋闷,刘广毫不在意,心里甚至还有一些看戏的闲情逸致,说上面早已打好招呼了,让楚天尽管闹腾就是,如今的青云阁,最需要的就是一场清洗,还说他楚天放心,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人命来,不管是朝仙孤独家还是一些依附于孤独家的武道氏族,非但不会找你楚天的麻烦,相反还会记下一份天大的人情。 毕竟如今的青云天下,跟以往大不相同,柳侠徽破开天道禁锢后,等于无形中开出了一条新的登天梯,可梯子能容纳的人有限,所蕴含的机会和气运也就那么些,一些家族能不能趁势脱颖而出,无形中的风水气运就很关键了,这涉及到最终的与青云立身之本和天地之间的契合。 何况楚天身上所背负的天机气运,本就冥冥之中勾连青云山上与山下,只要楚天与自己所在家族牵扯上联系,不管好坏,就都不坏。 当然,能达成最终结论的更主要原因,还在于柳侠徽之前的那一次登山,亲口说过,楚天与这其中牵连之深,就算到时候真打杀了你们那些个不成才的后辈子弟,对你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正本清源,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的。 所以楚天从东海暮霭城,一路走到青云阁,乃至于来到青云阁的所有作为,都被青云阁隐匿在暗处的真正高人重新看在了眼里。 楚天听着刘广一个人的碎碎叨叨,期间还说了些自己当年刚刚上山的情景,说剑一当年第一次上山的状况,楚天都是一一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刘广说自己之所以对剑一如此偏爱,并不是因为这位小师弟的武道天资多高,除了以前跟楚天说过的那些,实际上还有一点从来不曾给别人提起过,当初还只是个孩子的剑一,那天独自一人走在山上,看着无数弟子跟自己家人在一起登高赏月,撇着嘴唇眼角泛红,可是那会,并没有任何一人愿意,哪怕是象征性的邀请一下小师弟,因为在他们看来,你剑一占尽了青云朝仙八分气运,就该家破人亡,不然凭什么好事都被你占尽了?最后剑一就看到了同样自己一人喝酒的刘广,两人在那之前,其实关系并不是那么好,只是在那之后,剑一抽泣着跟刘广说,他宁愿能跟父母一直在一起,也不想要什么武道天赋。 刘广是打小就不记得自己父母,只是那一次,他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第一次觉得有些惆怅和伤心,这是刘广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楚天默默听着刘广的那些话,想来十几年,从未与别人吐露过,如今认可楚天后,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再也止不住嘴。 刘广说剑一师弟小时候的向往,说在那之后的决然愿望,说他刘广最初的希冀,大事小事,从鸡毛蒜皮到青云天下乃至于东玄一州大陆。 刘广在朝仙峰这么些年,其实是辈分极高的存在,哪怕只是宏战名义上的弟子,但就连孤独家的人,都没几人敢小觑半点,更不要说性情使然,跟人碎碎叨叨,他扬起酒壶,将剩余酒水一饮而尽,笑道,“所以你楚天那句话说的很好,人生于天地间,本是没有太大区别的,区别只是在于我们怎么活,按照我刘广最原本的性子,听到这么矫情的话,保证不打死你,只是现在想想,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确是这么个理。” 楚天没有接着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默默深吸了口气。 刘广站起身,看向楚天,破天荒露出一抹欣慰释然的笑意,淡声道,“朝仙峰一脉的这些污秽,本来该是剑一师弟用来洗剑的,说实在的,一开始我并不看好你,哪怕在你走到青云阁,走下问道崖之前,我都抱有一丝怀疑,只不过事实证明,你楚天很不错,既然那位姬鞅前辈和剑一师弟都愿意在你身上留下希望,给予寄托,从人身小天地,到天下大势,那我刘广便逆着性子也会帮助你走这一程。” 刘广咧嘴一笑,“虽说我刘广本心不喜欢这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拖拖拉拉,但是说实在的,只要能遇着让我打心底佩服的人,我还是愿意看一看那份意想不到的美好的。” 楚天看向站起身后一脸豪情的汉子,问道:“这样不会影响你自己的武道登高,大道本源?毕竟违背心性,还是拖泥带水的这种,不是什么好事。” 刘广笑道,“我又不求武道登顶,够用就行,天地万法懂一些就好,不求精。” 刘广淡声一笑,双眼突然眯起,楚天下意识心神一紧。 下一刻,整座雷池轰然震响,楚天整个人被抛入洗雷池中。 璀璨的雷池内,如平静湖面泛起滔天巨浪。 刘广轻声道,“既然你楚天有那求胜之心,便自然要承受相应的砥砺之苦,自古以来,天罚便是九霄玄雷的一种,你刚好可以好好体会一下。” 他话音一转,“真正的身前无敌,不单单是你面对天道劫罚的寸步不让,拳破天地,更在于那份中正平和,身让而意气不减,否则便是真正的过刚易折,反而无法真正登顶。” 雷池之中,楚天周身灵罡如龙卷,疯狂与天地间的雷源瀑布撞在一起。 好在楚天很快便收敛了所有气机,只剩下一道山水画卷围拢周身,画卷之中,同样是雷池遍布的恐怖景象。 刘广站在原地,眯着双眸,呵呵笑着点头,他轻轻摩挲着手上一枚雷令,缓缓道,“洗雷池之所以能锻炼出龙晶玉体,便在于此地雷源蕴含的生发气象,在破坏体内筋脉窍穴同时,能枯木重生,将每一处血肉,每一处窍穴,重新打熬淬炼,使得那座神桥贯通体内所有筋脉窍穴和神魂,将人身小天地中的无数个一,彻彻底底的合成一个大的一,一旦能达到这种程度,可就不是寻常的无数个小一的相加,可以想象,如此一来,今后的武道之途,能走多高,会有多顺,随意一拳打出,便能契合外面大天地,如同真正的天地共鸣,只不过即便有龙晶玉,千百年来,能忍受这种痛苦的,也是万里无一。” 刘广说完后,将手中雷令轻轻抛入雷池之中。 天地起狂风,无数雷瀑凝聚成一座巨大雷漩,以楚天为圆心,疯狂旋转而去。 楚天只觉得武魂法相在这一刻再次被一股无形力量束缚起来,全身被那股恐怖的雷罡漩涡包拢席卷,如同最初衍练形意拳时置身瀑布中被冰寒刺骨的水流当头泼下。 洗雷池中,雷电激射,刘广暗自咋舌,难怪当初那位名叫姬鞅的前辈,会说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一重之差,便是天人之别。 后世之人,更是从没有人能领会其中真意。 一道紫黑雷弧轰在楚天头顶,整个人直接被撞入雷池底部,如同湖面炸开巨大水花,好在楚天体内丹田那股浩然武运被同时调转,黑白磨盘更是疯狂旋转,配合那道纯粹气机守住心神,这才没有形成武道根基崩塌的迹象。 刘广盘腿坐在雷池之外,一手托腮望向雷池中的惨烈景象,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洗雷池重在一个洗字,传闻更是有雷灵的存在,千百年来,据说一旦能得到雷灵认可,便如与自己交手对敌,每一道雷弧,皆是你当下自身最强境界,若想百尺竿头,神意圆满,便需要每下一刻的自己,都要强过当下的自己,身心意念都要达到极致才行,否则就算死不了,也会生不如死。” 第396章 雷池洗真意(下) 洗雷池中,楚天悬停虚空雷瀑之中,双手抬起,好似要撑开天地,刘广盘腿坐在雷池外围,继续跟楚天指点武道神桥境最根本神意所在,其中有他刘广十数年感悟,有那位青云阁主的指点,更有姬鞅临走之时的一次指引和授意。 所谓的神桥境,万千年来,无数武道修士都在苦苦寻觅或者构建体内那座神桥,以那口自身气机贯穿体内经脉窍穴,这当然半点不假,但是往往没多少人能抓住其中真意。 就像魂武九境的吃苦跌打,只是知道打熬体魄,却不知道真正的体魄,不止是所谓的铜皮铁骨,血脉窍穴,甚至不是在那更深一层的精气神魂,而是那一颗心,一口心气,那一口魂武九境面对天地也敢呼出的纯粹气机,在这其中,能与不能,敢与不敢,又有巨大差异。 而在神桥境,武道的立身之本便由魂武九境的筋脉窍穴骨骼血肉,演变为贯通为一体的那座神桥,如大天地之外的山根水运,而那口气机更像是人活于世的那口心气,每过一处,不是那王朝铁骑的开疆拓土,还在于守边戍关,淬炼砥砺体内的每一处窍穴和血肉,打造成一座座名副其实的小洞天,使得自身每一寸筋骨血肉,都生发出一种活意。 如此一来,才算找到了神桥境的那一点意思。 在那之后,自身便好似一块璞玉琉璃,之后的打磨,才是神桥境真正的登堂入室,能否让体内神意充满全身,便是神桥境的另一种琉璃无垢。 雷池中,一股恐怖的本源灵韵席卷而出,与天地间的雷源瀑布冲撞在一起,宛若天穹之上两座雷云,绽放出大片火芒雷电,楚天被夹杂在雷电之中,便像是处于退无可退的地步。 刘广淡声道,“一旦你楚天能让自身血脉筋骨窍穴都淬炼出那股‘活意’,便是真正的活,如同元婴之上的天人合一,与人对敌,无需你刻意留意,便能觉察天地间任何细小的差别和异动,那便是无需心动便可手到的玄妙境界,若是在那之后,你还能走出心动之时,万物皆在一心的境界,将来踏足天象境界,便如探囊取物。” 楚天心神紧绷,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思考刘广的话。 接下来,刘广一拳轻轻递出,雷池中顿时炸开一片雪白浪花。 竟是如一道道肉眼微不可见的雷璇,直接刺入楚天身体。 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抽搐扭曲。 刘广不以为意,虽说他早已踏足元婴境,但是对于一些武道宗旨,知晓的并不算多深,尤其是一些早已失传的秘闻,若非姬鞅临走之前破例一次对他传道,刘广也绝不会想到,天底下竟会有不以境界论境界的说法。 至于楚天眼下能否承受的住雷池淬炼,刘广更不会担心,甚至于刘广有些震惊,冥冥之中,他好像真感受到了洗雷池中的那股灵意,与以往自己前来洗雷池见到的景象,天壤之别。 刘广笑眯起眼,空中的雷瀑呼啸不断,恐怖的炸响更是接二连三的响起,他记起当初阁主大人跟自己说过的一些话来,武道登高,最怕的就是一个‘死’字,一旦钻牛角尖,走入死胡同,虽说成就不会太低,但也绝不会太高,这就像是天底下武道术法,同样的一种灵韵,搁在不同人手中,术法流转,气韵强度,本源意念,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差异,而真正的合于自身,求的便是不同时间地方的相得益彰,所谓的以不变应万变,本身就在无数的变幻之中,在与中正二字。 虽然后来自己名义上的师尊,那位阁主大人也说了,千万年来,不是没有人一根筋陷入死胡同走到武道巅峰的,可那种人,就像是凡夫俗子一朝悟道的一步登天,至少你刘广是不用想。 刘广揉了揉脸颊,双眸眯成一条缝隙。 雷池中,楚天周身已经有一种生生不息的雷源道韵,缓缓流淌,无需调动,甚至不需要意念的流转,便与天地外的雷源形成一种相互砥砺的浩然气势。 刘广深吸了口气,咧嘴道,“果真不愧是个怪物,这么快便能摩挲到那份真意了。” 刘广原以为楚天还要几天才能达到这种心意不动神意活的玄妙境界,不想才短短十数天,便掌握了其中精髓。 刘广重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一拳轰出。 天地间犹存的无尽雷弧,猛然聚拢,随后如无形利剑,从楚天身前横穿而过,哪怕楚天体内早已形成了雷源共生的迹象,还是闷哼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刘广呵呵一笑,“果真不愧是咱们青云阁的名誉弟子,了不得,不过想要跟天地叫板,可不止是被动挨打这么简单,还得敢出拳的同时,能出的去拳才行,接下来这座雷池便是一方小天地,你若想从雷池中走出,需要破开天地束缚才行。” 楚天点点头,抬起一手,示意刘广可以了。 然后整座雷池再度异象横生,密密麻麻的雷网,如洒满天幕。 刘广站在远处,看着雷池中楚天出拳不断,流云与雷瀑轰轰作响,只是即便楚天声势再大,也好像是困兽之斗,刘广笑着指了指雷池中几处空间,并拢双指,轻轻递出,竟是楚天最擅长的灵纹剑意,剑意如雷池,如破开天地一线,很快便将雷池撕裂出一道道细密豁口,刘广看着那些雷池裂缝缓缓合拢后,才再次说道,“按照姬鞅前辈的话,所谓的天道,的确是那些上古圣人留下的神魂意念,至少我们头顶这片天地是如此,但凡意念,均是人力,其中有人力又穷时,只不过这份合道天地的意念,比起寻常武道修士,更顺应天地之力,出现的破绽快,拆东墙补西墙的本事更快,所以千万年来都不曾听说有人能真正破开天地举霞飞升,只能受天地敕封。而你楚天眼下需要做的,便是要那份活过来的神意,去窥探雷池的一线破绽,只有如此,才有离开此地的机会。” 楚天沉默不语,缓缓闭上眼睛,随即一拳猛的轰出。 在那一拳炸开之际,身形消失,身体已经出现在另一处,同时一身雷源倾泻而下,向那道微不可查的裂缝撞去。 一道恐怖的漩涡疯狂流窜,楚天随即倒飞出去。 刘广点点头,“说了就能明白,很好,神意有所觉察,心意还是跟不上,动作也就迟缓了些。” 楚天依旧点点头,停下身形不再出手。 刘广不再多说,其实在这之后,原本还要有一关的,只不过刘广觉得要真等楚天过了这关再接着过下一关,就是真不近人情了,因为与天道争锋,终究逃不出人力有穷尽几个字,虽然境界够高,可强行从天地间汲取灵韵补充自身,但终归还是要跟所谓的天道抢夺,就像是寄人篱下,本就不得天时地利,还要在主人家抢东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所以楚天要真的过下一关,跟武道修士闭生死关无异,一旦无法出关,便是神意腐朽,气血衰败的局面,何况楚天眼下的武道修为,强行为之,并不是明智之举。 刘广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原本以为小师弟当年在武道一途吃得苦够多,眼下才知道,原来武道登高,还能苦到这种地步。 雷池中,楚天盘坐虚空,周身一层层雷源缓缓荡漾,哪怕还没有破关而出,刘广也能看到楚天神意之中那股宛如山岳的宏伟气象。 心意之外,神意之内。 刘广轻轻点头,就凭这份武道气象,若是将来还不能破开天地囚笼,同阶之中,还不能称作第一人,怕是前面的那些个古人,后面的那些来者,还是都老老实实寄人篱下认命的好。 楚天盘坐雷池之中,好似闭目养神,刘广便只顾在雷池边缘小口酌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你可以试试,人身心意与心外神意如那阴阳并济,慢慢调和,达到一种玄妙平衡,能不能在神意觉察天地异象同时,心意已动。” 楚天依旧沉默不语。 刘广便不再多说。 实际上刘广自己都有些疑惑,体内神桥如天地山根水运,他能明白,体内那口纯粹气机开疆拓土,淬炼血肉窍穴神魂意韵,他也能理解,可神意和心意上的差距,甚至于他自身的拳意与心意之间的牵连,哪怕已是水到渠成的境界,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得不承认,若不是阁主的一些指点和姬鞅那位前辈的引导和传道,凭借他刘广元婴境修为,还真没办法为楚天传道,这让刘广有些无奈,自己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元婴境强者不是,还是根基底蕴都不差的那种。 刘广最后摇了摇头,要是指点楚天武道修为,其实随便一个元婴境强者都行,但是真正的传道,还是如眼下这般,天地人心相得益彰,不要说他刘广,便是阁主都不成,这一点不承认也得承认。 楚天心意微动,眉心处,有两道光华缓缓溢出,一道似烈日初升,耀眼无比,一道似明月高悬,雪白柔和。 刘广摸了摸下巴,咋了,自己随便胡扯一句,还真就成了? 刘广便再次摇了摇头,暗自叹息,楚天要是能得那份中正平和,半点都不会受之有愧。 刘广比以往更加期待,将来的楚天,到底会有多耀眼,跟楚天武运相连的小师弟,又当如何? 刘广蓦然目瞪口呆。 雷池之中,楚天身后,一副山河天地铺展开来,破开雷池束缚,有一座最高峰,山巅一席青衫身影,双手平拖,抬头望天,手掌中,有日月高悬。 第397章 破境 洗雷池边缘,刘广只觉得眼角一阵抽搐,然后就看见密密麻麻如蛛网的雷池屏障如神人撑破,日月高升,那股浩然气势,宛若夕阳西下最后滞留人间的耀眼晚霞。 楚天浑身浴血,咧嘴一笑,摇摇晃晃走到刘广身前,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水,笑道,“怎么样,刘师兄,算不算我破关而出?” 刘广深吸一口气,狠狠揉了揉脸颊,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过了半晌,刘广才取出一壶灵酒,丢给楚天。 楚天也不矫情。 认识这么多年,让刘广这种酒鬼主动请喝酒,根本就是破天荒头一遭。 楚天打开封泥,仰头倒灌了一口,坐在刘广身边,沉默不语。 刘广问道,“什么时候破境?” 楚天想了想,“不着急,只差一口气机流转,在这之前,还是需要稳固一下体内气韵。” 刘广点点头,不在多说。 两人就这么坐着,洗雷池内,如暴风雨过后的海面,风平浪静,丝丝缕缕的雷源好似波浪,缓缓翻滚流淌。 沉默片刻,楚天看向刘广,笑道,“刘师兄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就能承受的住这种神魂体魄的打熬?” 刘广点点头。 楚天抬头望向雷池对面,笑道,“记得在小时候,爹娘还在那会,我们楚家虽然在真正的武道修士眼中,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家族,但在整个暮霭城,甚至在暮霭城方圆几千里之中,其实还是很厉害的,所以我楚天那会可以说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身份地位,武道天资,都不差,可以说是很好的那种,只是后来那场兽潮,爹娘在我面前一起离开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不管是城中的那些寻常人,还是我爹那样的武道天才,都会死的,后来走过了很多的山河,更是知道,这个天底下没有谁不能死,正因为如此,家里面那些人不管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太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庆幸,因为天底下的人都对我不好,那我就再也不会有那种伤心了,可是有几个人对我很好,我还是会打心底觉得很开心很高兴,这就是我最本心处的一份矛盾。” “原本这些矛盾我并没放在心上,只是随着武道修为的攀升和心性以及立身之本的显化,便慢慢的显露了出来,就像我有时候,哪怕是面临生死一线,看见对方眼里的那种挣扎,也会心性动摇,有时候却又如同陷入魔障,杀人之时无所觉察,之后才会有些更深的思索。” “尤其是当时得知楚辰大哥出事那会,我的那两种极端心性,更是差点就真的破开牢笼,我自己都怀疑,一旦我撑不住那口气,下一刻还是不是那个楚天。” 刘广皱了皱眉,问道,“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吃再多的苦都行?” 楚天将酒壶轻轻搁在地上,双手缓缓握拳,重重砸在腿上,沉声道,“不错,我楚天不管吃再大的苦,都行,因为我再也不想要身边人离开之时的那种无能为力。” 刘广又想起一事,“那个名叫柳侠徽的前辈?” 楚天点点头,“若没有他的那句求真,现在这个世上依旧会有楚天,但绝对不会是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楚天。” 楚天咧了咧嘴,眺望向远方,轻声道,“我相信柳前辈,一定能走过那道鬼门关。” 刘广不置可否。 刘广最后一个问题,“哪怕你现在走的是修罗杀道,以后也有斩道的机会,难道没有别的隐患?” 楚天淡淡一笑,“走的再高,还是人,既然如此,别的所有都只是在‘真人’的基础上才行。” 刘广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而是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楚天,是姬鞅临走前留下的,关乎楚天之后斩道所需要的准备和一些武道之上的独到见解,甚至于还有对筋脉窍穴神魂体魄的精妙讲解,当然包括武道术法和武道灵诀在宗旨上的阐述,细微处的意理。 楚天看着手中玉简怔怔出神。 说实在的,对于姬鞅,楚天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一开始楚天对姬鞅的纵横捭阖的确打心底不喜欢,可是用姬鞅的话来说,他姬鞅种种作为,自古便有,凡俗王朝王侯将相,山上武道三六九等,根本就不是一人之力可控制的,因为人有七情六欲,你楚天就算再厉害,能管得住一家一城,一国一域,可你问的了天底下的事情?就算你能问得了,你楚天心中意愿,便是千万人之意愿?老头子的毕生追求,从来不是什么真正的人人生而平等,即便是真的有可能人人平等,那万物皆有灵,怎么说?所以老头子求的不过是一个机会。就好比天底下的再蛮夷之地,都有一个登高的机会。 姬鞅临走之前,并未说楚天将来需要如何走,只是说希望你楚天不要让老头子失望。 沉默半晌,楚天突然看向刘广,问道:“姬前辈临走之前,就没留下别的话?” 刘广笑道:“还真有几句话,说是你楚天要是能最后一次砥砺都撑下来,不用去感谢他姬鞅,这都是你应得的。” 楚天沉默不语。 刘广喝了口酒,说道,“姬前辈还说了,他会在东玄中州等你,要是十年之内,他在东玄中州听不到你楚天的名声,后果自负。” 楚天笑道,“刘广师兄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刘广有些无奈,“阁主说了,你接下来在朝仙峰怎么折腾都行,但是能少下杀手,还是留些情面的好。” 楚天笑道,“这是孤独家背后那些家伙说的吧。” 刘广笑了笑。 明白就好,没必要说出来嘛。 楚天喝掉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先回东仙城驻地休息一段时间,刘广便丢给楚天一枚玉牌,篆刻有‘八景’二字,说道,“是朝仙峰上的一座府邸,不大,但是灵韵还算浓郁,不比你的那栋小竹楼差,没事的时候,可以在那边歇脚。” 楚天问道,“送给我的?” 刘广咧了咧嘴,气笑道,“难不成还收你的钱不成?” 楚天哈哈一笑,“这感情好,我就琢磨着以后东仙城那座竹楼不能经常去,不然还不得被堵死。” 刘广斜眼看着这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玩意儿。 楚天好像这才记起一事来,赶忙讪讪一笑,取出一壶寻常酒酿,笑道,“多谢刘师兄这么些时日护道,天大的恩情,礼轻情意重!” 刘广嘴角抽搐,果然是个王八蛋玩意,黑着脸道,“这也好意思拿出手?” 楚天一本正经道,“怎么就不好意思?咱们这什么关系,再说了,刘师兄你也不是在乎那种繁文缛节的人不是。” 刘广龇牙咧嘴,愤愤然接过那壶寻常酒酿,怒骂道,“赶紧滚蛋。” 楚天呵呵一笑,抬起双手,低头看了看血迹风干的衣衫,轻轻跺脚,身形蓦然消失不见。 朝仙峰一座园林府邸,灵纹大阵如罡风鼓荡。 肉眼可见,方圆数十里内,一股股灵元气韵,如海浪疯狂涌向那座园林,气势如虹。 山峰上不少觉察到异样的青云弟子,都是愕然抬头向那座园林所在方向望去。 难不成又有谁破境入元婴了不成?不然破境入丹河,不该有这么大气象才对。 半个时辰后,园林之中,楚天双手负后,笑呵呵的看着府邸中眼前这座名叫‘雨芯’的池塘,轻声道,“可算是神桥六境了!” …… …… 朝仙峰山巅,刘广满脸谄媚的站在高大道人身边,不断搓手笑道:“阁主,我的任务可算完成了?” 高大老人转过身,看向不断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虬壮汉子,笑道,“担任楚天那小子的护道传道人,算是完成了,不过接下来还有点事情需要你做。” “啥……” 刘广一脸颓然,“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我刘广只要顺利完成这个任务,以后就……” 高大道人笑眯起眼。 刘广果断脸色一变,义正言辞道,“阁主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身为做弟子的,自然是要为师父分忧。” 高大道人点头笑道,“甘源城那边有些不安宁,跟大秦王朝那边经常眉来眼去,既然不愿意真正归心,你去那边换个城主再回来。” 刘广疑惑道:“这样好吗?” 高大道人反问道:“不然你有什么办法?我们青云阁能忍让到今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有些人求死,谁能救得了?接下来的青云天下,山水气运需要稳固,我没那么多精力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刘广摸了摸额头,暗自叹息。 他如何不明白,乱世出英雄,浑水好摸鱼,甘源城在青云阁边缘地带,眼下青云阁跟大秦王朝彻底决裂,边陲天地气运自然最是飘摇不定,只要城主一天不表明态度,方圆千里之内的武道修士便心存侥幸,不说浑水摸鱼,就是火中取栗的人也不在少数,一旦如此,青云阁对天地气运的掌控,自然会麻烦不断。 刘广叹息道,“世事复杂啊。” 刘广突然看向那座一处园林,向高大道人问道,“阁主,楚天那家伙算不算心道圆满了?” 高大道人微笑道,“圆不圆满,就不用你问了。” 刘广暗自摇头叹息,凭啥自己是那最劳心劳命的人? 第398章 这样的青云内门 不知为何,楚天觉得最近几日朝仙峰有些清寒,视野所及,甚至能看见天地间有风雪飘落。 距离在洗雷池闭关淬炼武道根基已过去半月有余,楚天体内那些积聚许久的伤势终于完全恢复,期间刘广来过一趟,说是飘雪过后便是春发,他刘广要出去一趟,若是没有回来,要楚天自己下山前往万里魔域就成,不过最好是踏足了神桥七境。 楚天笑着点头。 如今的所见所闻所感,是以往绝对不会有过的体会。 这一天,寒风呼啸,楚天手持一柄玉骨折扇,独自一人走在朝仙峰上,朝仙峰虽说只是一座山峰,实际上只要走过半山腰的那座牌坊,再进一步,便是别有洞天,疆域之大,足有百里方圆。 这便是青云外门与内门的区别。 远处望去,同样的一座山峰,一旦走入其中,便会发现大有不同。 大概是换了一身麻布长衫的缘故,再加上在洗雷池中半月淬炼,踏足神桥六境,楚天身形骨骼更坚实了不少,比以往好像长高了许多,一路上来来回回的内门弟子虽然不少,并没有人认出楚天就是那个名动外门的名誉弟子。 楚天听说最近朝仙峰要举行一次内门弟子试炼,地址是在一座叫‘青龙脊’的山谷,因为靠近北湖福地,有灵韵本源倾泻,孕育出了一株‘龙藤’,对于丹河境武道修士来说,也是淬炼修为砥砺武道的珍宝,便允许所有元婴之下的内门弟子前去争夺,只要不下杀手就行,除此之外,若是得到那株‘龙藤’,还能够得到一个进入北湖福地的机会。 对于那株‘龙藤’,楚天并没有多少想法,虽说已经踏足神桥六境,可跟丹河境武道修士过招,楚天还不认为自己有半分胜算,只不过事无绝对,楚天打算到时候过去看看。 走过一座铁索桥,穿过一片云雾般的峡谷,眼前景象再次蓦然一变,洞天之内另有洞天,饶是楚天早有预料,也忍不住咋舌,难怪当初在外门那会,即便是在千羽秘境,也极少看见青云内门弟子,原来是青云内门主峰,每一座山头那些看上去横亘天穹的虹桥,都通往一处试炼之地。 在一座狭长的峡谷内,楚天缓缓而行,一脸的好奇,正想着山谷中是不是真如传闻那般封禁有许多妖兽,就看见一名衣衫随意的精壮汉子向自己看来,汉子身边还有一名身穿浅青色长裙的少女,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模样,少女看见楚天一个神桥六境的年轻人敢一个人来这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汉子看上去有些憨厚腼腆,只是看了楚天一眼,也没说话。 楚天走的不快,汉子可能是身边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的原因,也是缓缓而行,看样子并不打算去争夺那株‘龙腾’,至于为何会带着身边少女来这儿,汉子有些无奈,自己这个鬼精灵妹妹,听说这次争夺那株‘龙藤’聚集了青云内门所有的天之骄子,便非要自己带着前来看看,不然依照他的性子,绝对不会来凑这种热闹,汉子当初也是散武修士出身,打小跟妹妹两人相依为命,哪怕如今已经踏足了丹河境,在青云阁每走一步也都小心翼翼,没办法,那些个武道豪阀,表面看上去光风霁月,实际上背地里的腌臜事,汉子都不愿意去多想,至于那株‘龙藤’,说实在的,就算是他们这种人有本事拿到手,也没有那个命拿住,不然不等进入北湖福地,他们的遭遇,绝对比外面那些散武修士还要让人心惊心凉。其实这让汉子一直都有些心情郁郁,最初自己眼力的青云阁,可不应该是这个模样的,只是汉子心里也知道,天底下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依稀可见一座巨大山脊缓缓浮现,汉子深吸了口气,自己跟妹妹就远远的看着,再说了,如今两人拜在了一位半步元婴境护法的门下,同样是青云内门弟子,只要不节外生枝,不会有什么危险。 汉子回头看了眼那个跟在身后的年轻人,一身寻常的麻布长衫,看样子不像是盘踞在内门的武道豪阀子弟,才神桥六境,就敢来凑热闹?宗门有规矩不准下杀手不错,可谁能保证一旦争抢起来,有没有人心情不好,牵连无辜? 汉子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转头向那个年轻人看去,扯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脸道,“这位师弟,这青龙脊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一座古战场遗址,有些杀伐气息,能够砥砺武道,你这才神桥六境,来这边的意义不是很大。” 楚天看向汉子,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我听说这边孕育出了一株‘龙藤’,以前早就仰慕咱们青云内门各大氏族的武道天骄,这才觉得好不容易有机会过来看看。” 汉子顿滞片刻,欲言又止,只是他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高大山脊,心想只要离着远估计也没多少意外,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师弟你还是离远些的好,毕竟那些丹河境强者一旦打起来,可不会在意会不会殃及别人。” 楚天笑着点头感谢。 一起走了约莫有小半柱香时间,便来到一座如青龙蜿蜒的山脊脚下,抬头望去,一股浓郁的杀伐气息,如罡风萦绕,好在汉子早就运转体内灵元,护在了少女周身。 在汉子的介绍下,楚天知道那株‘龙藤’距离成熟还要有几天时间,在这之前,有两位元婴境强者看守,至于这座名叫青龙脊的山脉,是一座外门类似于砥砺峰的小乾坤秘境,原本是上古之时的一处古战场遗址,被青云阁前辈以大神通‘搬山’而来,说是在踏足丹河境后,武道修士能够凭借此地的那股阴沉杀伐气息锤炼体内金丹,能让武道本源更加浑厚。 楚天点头一一记下,不忘向汉子抱拳道谢。 汉子身边,那名少女满脸好奇的看着楚天,小声跟自己哥哥说看楚天好像有些眼熟,楚天对少女微微一笑,少女清秀脸颊便有些羞红。 跟汉子告别后,楚天便独自一人向青龙脊半山腰轻掠而去。 依照刘广的说法,自己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在朝仙峰没事找事,这让楚天有些郁闷,原本跟那些隐匿在背地里的王八勾心斗角都够累人的了,那还有人愿意没事找事的。 楚天有些遗憾,自己这几天在朝仙峰瞎逛荡,竟是没遇着一个眼神不好的,不然哪里用得着自己这般费心劳力。 踏足神桥六境,关键是楚天眼下的武道根基,自己都不知道都多稳,青龙脊所谓的那些杀意,吹拂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得,没半点意思,更不用说让楚天尽兴了。 前几天在那座名叫‘八景’的园林休养生息,楚天得知原本的外门饕天几人都进入了内门,并且一开始就挑战四大主脉的武道天骄,可叫一个声名鹊起,虽说饕天挑战云鼎峰丹河之下第一人的结局以惨败结局,但是仍旧被原本的云鼎内门弟子称作虽败犹荣,至于那个名叫付春秋的家伙,更是在进入内门后,一举破境,成为了丹河境强者。 其中最意外的,是那个跟楚天一起在龙门峰登顶的姬婉儿,据说回到姬家之后,直接被选为下一代七位执掌家族大权的候选人之一,而且在青云挑战台上,打败了姬家神桥境第一人,要知道姬婉儿在走出龙门峰之前,武道天资虽然不差,但距离外门十人还是有些差距,并且武道修为也只是神桥七境,而眼下短短一个月光景,便成为了姬家丹河下第一人,可见武道瓶颈上的叩关破境,如何骇人听闻。 至于司马晟民、白芷、田渊等人,楚天更是不敢有半分小觑,因为外门十人一旦成为内门弟子,那便是实实在在的鱼跃龙门。 除此之外,楚天还听闻了青云阁山上的一件趣闻,说是青云阁长老中有一个名叫‘百宝真人’的老人,元婴巅峰的武道修为,嗜好收集天下奇珍异宝,不管是山下王朝的笔墨纸砚诗词印章,还是山上的灵宝法器天材地宝,只要够珍奇,统统来者不拒,并且只要有能够让这位百宝真人看上眼的宝贝,便能够当做拜师礼,认他作为武道一途的师父,据说这位百宝老人门下嫡传弟子就不下百人,心性修为武道根骨,不一而同,从元婴境到神桥境都有,并且跟这位老人熟悉的人都知道,老人收藏最珍异的一件灵宝,是一口先天灵泉,如龙睛,不过拳头大小,却有山上灵泉源源不断涌出,虽说一年半载也不过涌出寻常一只酒坛的灵泉,却能帮助武道修士洗涤心脉窍穴,万金难求。 因为守财奴的缘故,所以老人的口碑在青云诸多长老中并不算很好,但是天底下自古如此,谈钱伤感情嘛,老人对那些个虚头巴脑的名声,也从不在意。 楚天心想着那位号称百宝真人的老人,必定是一位生财有道的高手,等自己有时间,得去那座‘清风峰’去拜访一下。 想到这,楚天就有些朗然笑意,素以守财出名的那位老人,竟然给自己的山头取名‘清风’,两袖清风的‘清风’。 据说在清风峰上,还真有一座石崖,叫做‘有道’。 不知道是不是生财有道的意思。 楚天站在山脊一座高坡上,正想着不然先四处看看,要是那株‘龙藤’还要一些时间才成熟,就先出去一趟,就看见有人从远处御风而来,轰轰作响,衣衫飘摇,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线流云,波澜壮阔。 第399章 一样女子两样心性 楚天看着那边气势汹汹扑面而来的一行十数人,见怪不怪,鲜衣怒马,策马扬鞭,这种事情不管搁在山下市井还是山上人间,都一个样,常有,好像不如此,便彰显不出自己的身份煊赫,想来也是青云内门身份背景通天的那种豪阀子弟,不然绝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的肆无忌惮。 楚天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若是没看错,为首一人应该是个丹河初期的武道天骄,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多岁,给人玉树临风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狭长眼眸,散发出一股英气勃勃的凛然气势,锦秀长衫,腰间悬挂一柄佩剑,在他身边两侧几人,虽然同样的华丽衣衫,显然地位都要差上一些。 不过楚天目光更为在意的还是山脊另一侧的一座石坪,石坪下有泉水聚成溪涧,缓缓流淌,一男一女,皆是素白衣衫,男子背负一张篆刻灵纹的长弓,有一股可追星逐月的气度,女子神色漠然,只是双手托腮看着眼前男子。 楚天有些无奈,怎么青云阁这些个天之骄女,一个个都跟别人欠了多少钱似得,冰寒着一张脸。 楚天觉察到那男子向自己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背负长弓的男子想来脾气不是很差,对着楚天微笑点头,楚天便抱拳说了句见过师兄之类的言语。 觉察到自己师兄的目光,女子也是转头向楚天这边望来,结果只是看到一名神桥六境的年轻人,一身麻布长衫,看上去还算洁净清秀,气势平平,顿时挑了挑眉,显然是前段时间刚成为内门弟子的那些外门弟子,听说了这边的热闹,便想着来分一杯羹?应该不至于,那就是来看热闹了,只是刚刚成为内门弟子,可能都不太清楚,内门之中的试炼,弟子之间的争斗,可不像是在外门如此小打小闹,一个不小心,被殃及无辜,死人不太容易,可半死不活,是真的不难。 那株‘龙藤’是好,能够让任何丹河境武道修士的武道根祇百尺竿头,甚至于在丹田之内,凝聚出一条‘龙脉’来,可这种珍宝,便是她跟师兄都没寄予太大希望,何况是一个神桥六境的家伙。 女子很快收回视线,便再懒得过多思量一个神桥六境年轻人的死活,只是她思绪悠悠,有些感慨。 她当初在家族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即便进入青云内门,武道天资也不能算差,可是比起青云四大主脉的那些年轻翘楚,还是相差甚远,甚至于比起一些四大主脉之外的武道豪阀核心子弟,也有差距,远的不去说,先前风雷之势来到的那位孤独家天骄,年仅三十一岁,便早已是丹河境武道修士,在另外一处,那个名叫姬薇的少女,二十出头,更是已经踏足神桥巅峰,而且是机缘极大的那种人,当初在北湖福地得到一柄琉璃镜,据说是上古‘日月光明镜’的一种,可照世间万法。 相比这些天之骄子,寻常人只有羡慕的份。 其实一开始,在她刚成为内门弟子那会,心气也比寻常人高许多,只是在内门呆的时间长了,才渐渐发生了转变,不甘心,也不愿意承认,可最终不得不承认,她或者说跟她一样的人,哪怕进入内门,也只能沦为真正武道豪阀天骄的陪衬。 她看着眼前师兄的脸庞,露出一抹笑意,自己跟师兄,何尝不是别人眼里的神仙眷侣,天底下的人,一层层,就像是一道道台阶。 男子似乎觉察到自己师妹的目光,微微一笑。 女子眨了眨眼,看着眼中人,有些怔怔出神。 男子便有些无奈,他是真喜欢她的,只是有时候他觉得她要是对别人也能有这份耐心就更好了。 男子想了想,轻声道,“这株‘龙藤’成熟,估计还得需要一些时间,师妹到时候尽力而为就好,就算最终得不到手,也没多大关系,咱们武道登高,本就是一个知命顺势的过程,是自己的福缘,就一定会落在手上,不是的话,强行争夺,只会是祸事。” 女子撇了撇嘴,有些愠怒道,“知道了,师兄你什么时候能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男子笑道,“你再大不还是比我要小一些,何况咱们青云阁可是藏龙卧虎的很,哪次试炼不都有厉害的新面孔出现,要是你以前那种性子上来,可不怕你冲上去热了头脑。” 女子一脸羞恼,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 男子呵呵笑着摇头。 她便将目光向楚天那边望去,见后者一脸的眼观鼻鼻观心,更是冷哼一声。 楚天一脸的无奈,又不是我想听见的。 他目光在女子身上迅速瞥了眼,胸口一马平川,应该很开阔才对啊,咋这么不讲道理的小肚鸡肠。 到底是丹河境武道修士,楚天毫无顾忌的惊鸿一瞥,顿时让女子有些炸毛,就要起身,却被男子轻轻扯住袖口,轻声道,“师妹你这暴躁的脾气真得改改,要是哪天我不在身边,会吃亏的。” 女子狠狠的看了楚天一眼,显然是将楚天记在心里了,估摸着等那株‘龙藤’成熟,各方天骄大战,要是楚天不走,一定没有啥好果子吃。 楚天一脸的冤枉无奈,自己招谁惹谁了这是? 其实楚天心里更深的感慨,青云这些个内门弟子,大多数人脾气是真不太好,倒是不能说是井底之蛙,毕竟青云阁这方池塘,真不算小,可到底还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没有办法,不说东玄中州,就是大秦王朝的那些天之骄子,青云阁的人也极少有人接触的到,如此一来,心高气傲再正常不过。 楚天翻了个白眼,想着自己的任重而道远。 虽然刘广说的轻巧随意,楚天还是半点不随意,鬼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会不会被那些老王八记在心里,不出手是一回事,暗地里使一些绊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天底下的人心,历来就跟传承千万年的武道术法一样,错综复杂,没有道理。 看见缓缓有人向山脊这边靠拢,甚至有人开始搭建亭台楼阁调琴煮茶,楚天为了免得那些丹河境的师兄师姐们对自己误解也想要分一杯羹,便暂时离开山脊向另外一座山头掠去。 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座破碎神祠,其中蕴含一股神意千万年不散,曾经有人在神祠中顿悟了一道神通,很是厉害,神祠便一直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约莫小半柱香时间,楚天才走到那座破败神祠,又看见了之前分道扬镳的汉子两人,少女轻轻挽着哥哥臂膀,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汉子显然也看见了过来逛荡的楚天,微微有些愕然,显然是没想到,楚天一个神桥六境的武道修士,如何轻易抵挡此地的那股杀伐之气,不过想到那些内门天骄的心性,还是笑着向楚天多说了些话,大概是这座青龙脊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师弟若是来看看,尽早出去去一些灵韵浓郁的秘境更好,毕竟那株‘龙藤’,不是寻常的内门弟子可以想的,浑水好摸鱼,但是摸到了鱼也不好趟过去。 楚天笑着向汉子致谢。 山脊上还有一些内门弟子来来回回,大多数都是以一种武道术法淬炼此地的那股杀伐气,以此来砥砺自身神魂体魄,楚天也试着淬炼了一道杀伐气息,浸入体内,如雨珠坠入江河湖海,瞬间消失不见,楚天摸了摸鼻子,这就有些无奈了。 走进那座千万年前破败流传下来的神祠,楚天看到高台上有一座青龙法相,只是岁月久远,法相早已支离破碎,就算有青云阁后来的修缮,也没半点昔日的辉煌,一股淡淡的神意如香火流淌,在空间中,还能看到一些如同萤火的纹络,时隐时现,楚天有些诧异,难不成这座神祠的神意,还没有完全消散?对于那些个上古圣人神人,楚天有过一些听闻,但了解不多,只是说武道极致,已经不再是汲取天地灵韵,而是一种类似天地气运的东西,相应的心神意念也变为真正的神意,可与天地共存,当然,到底是真是假,楚天不知道,估摸着天底下也没多少人知道。 楚天轻轻叹息,都说武道修长生,到头来就连那些上古之时的圣人神人都随着岁月长河消逝在天地间,哪有真正的长生不朽可言。 只不过楚天很快就看开了,自己的武道登高,从来不为长生而走,楚天还是觉得,真正的长生,应该是一件很无聊且无趣的事情,毕竟天下再大,外面的山河再美,百年千年万年,那么万年之后呢,总有一天能看够,人间不过如此,天上也不过如此,到头来身边之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求死而不能,想来也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吧。 似乎察觉到楚天神色怅然,又溜达了一圈的汉子走回神祠,笑着向楚天说了些神祠的一些渊源和传说,当然,大多也都是一些听闻而来的怪诞野史,当不得真,只不过很多事情听起来很有趣就是了。 兴许是见面的次数多了,少女总算是壮着胆子向楚天问道,“师兄你自己一个人来看‘龙藤’的争夺试炼,不怕被波及了啊?” 楚天笑道,“我们不找麻烦,麻烦总不能自己来找我们,我长得又不算多帅气,让你们这些少女见之忘俗。” 少女俏脸微红。 汉子挠头微笑。 楚天便呵呵一笑,“实在不行,我躲远点就是了。” 楚天想着先前汉子的话,有些好奇,问道,“师兄先前说这座神祠有些真神意,什么意思?” 汉子指着一座石台,示意楚天可以坐着去那边聊,楚天也不客气,直接取出一壶灵酒递给汉子,还不忘取出一件小巧精致的灵器,算是送给少女的见面礼。 人心难得是精诚,更难得是那份童心清纯。 楚天觉得天底下如眼前少女这般的女子,才是最好看的,清新脱俗,让人见之如心湖落春雨。 汉子喝了口酒,笑道:“师弟一看就是进入内门不久,对咱们内门很多事情不清楚,很正常,这座青龙祠,据说是一头远古神龙的法相神祇之一,只不过后来天道镇压下,陨落于天地间,不过当初毕竟是能抗衡天道的存在,哪怕陨落,神意依旧千万年不灭。” 汉子将这些年自己听到的一些趣闻跟楚天慢慢说来,“内门之中,当初便有一位冯家的天之骄子,早年在这座神祠顿悟了一道神意,类似于天道的敕封神通,可以指山敕水,化为己用,当初有人见识过,都说搁在青云阁,也是最上等的武道神通了。” 汉子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听说上古神龙,哪怕死后只是剩下一滴精血骨头,也有自己的意识和灵性,一旦被寻常人得到,便能一飞冲天,之前他就寻思着来这边碰运气,只是下场很狼狈不说,因为境界不够高,被这里的杀伐之气浸入体内,在床榻上呕了大半个月的血。 楚天哈哈一笑,说吐血这种事,他根本就是家常便饭,还说不如此,武道登高一途,平时太过顺风顺水,一旦遇上个槛,就很容易过不去,跟寻常人生病是一个道理,平日无灾无病,可一旦病倒,就有可能一病不起。 汉子哈哈笑着说理是这个理。 一起聊了小半天,楚天跟汉子兄妹两人再次告别,得知汉子也姓褚,只不过跟自己不是一个楚,汉子叫褚强,少女叫褚娇,最后少女还不忘俏脸微红向楚天摆手离开。 楚天看着已算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淡然一笑,自己的惠儿妹妹,当初也是这般的清水芙蓉吧,但愿天底下永远都会有这样一个无忧无虑,天塌下来只要看到自己哥哥,也只觉得哥哥是英雄的清纯女子。 楚天离开了神祠后,向山脊那边看了一眼,整座山头,已是人影憧憧的景象。 楚天便没有过去凑热闹,毕竟人多眼杂,天知道会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当然,离开洗雷池后,楚天便有一种古怪错觉,好像自己的神桥境,体魄神魂都达到了一种天人合一的琉璃无垢境界,跟青云阁的气运牵连,更是如影随形,那种古怪感觉,就像是自己只要动一动意念,在青云阁地界,可一步入元婴谪仙境,当然,只是感觉,楚天并没有把握自己一旦沟通青云气运,会是个什么光景。 第400章 怪事年年有 离开那座神祠,楚天犹豫了一下,决定去往先前褚强所说的那条龙筋涧,是青龙脊中为数不多的一座灵韵盎然之地,据说溪涧乃是那条上古神龙的血脉所化,蕴含有精纯的龙血,千万年来,孕育温养出了不少的龙血石,可以炼化成一种裨益气血的丹药,因此有不少内门弟子闲来无事便会去那条溪涧摸索龙血石。 之前楚天从青龙脊那边过来,褚强兄妹两人便刚刚去过龙筋涧,说眼下正是溪水澄清之际,运气好,就会有不小的收获。 按照楚天原本的性子,青云内门的那些鸡毛蒜皮的腌臜事,自己是铁定懒得过问的,除非被自己真的巧合了给遇上,可刘广那家伙的步步为营,没办法,被拿刀架在脖子上上位,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只是见过了褚强兄妹两人,楚天还是希望青云阁更多的还是清风和明月,少一些‘杂草丛生’,毕竟自己好歹也算是堂堂正正的青云阁弟子,谁也不盼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世道,太差。 距离那条龙筋涧还有一段距离,楚天就看到了一些人影,更远处,约莫十里地左右,是一条碧波流淌的大河,水面宽阔而不深,看那些落在河里的人影,最深处也就是水汲腰。 身影如长虹飘掠而至,对于楚天一个神桥六境的武道修士,没多少人在意,就像是落入溪涧长河的一颗石子,溅起了一道水花,很快消散,仅此而已。 甚至于在溪涧一些地方,还能看到跟楚天一样的神桥境内门弟子。 在溪涧边缘站定身影,楚天四处环顾一周,卷了卷裤脚袖口,收起鞋靴,朝一处水浅的溪面走去,之前褚强已经跟楚天大体上说过,龙血石的拣选,不止是运气的事情,更考究一个人的眼力,因为在龙血石外围包有一层石皮,即便是以武道术法,也很难看破,并且石皮极硬,溪中光华原石极多,总不能将所有石头都摸出来一一粉碎,耗费力气不说,还会犯了众怒。 楚天走在水中,溪水潺潺,掠过脚踝,冰凉沁骨,弯腰仔细打量着水下的一颗颗圆滑碎石,半柱香时间,约莫捞取了十数块原石,破开之后只得到了一块拇指大小的血色灵石,石头内血丝细细密密,晶莹剔透,照耀在阳光下,宛若血龙在里面缓缓游走。 不知不觉,溪水渐深,水花阵阵,便打湿了裤脚衣袖,好在楚天发现随着溪水变深,水中的龙血石也多了些,又是半柱香光景,总共开出了六枚龙血石,最大的一块,约莫有稚子拳头大小,按照褚强的说法,能值十数枚月华石。 抬头望去,眼前是一座约莫有三十多丈的石崖,青石壁立,仔细看上去,好似青龙昂首,楚天正想着是前往石崖下最深处碰碰运气,还是返回随意拣选一些,权且当做散心好了,突然忍不住无语一笑。 原来是在石崖一侧,有几名年轻人,年纪不大,约莫都是神桥中期的武道修为,正说着一些关于石崖和这座龙筋涧的玄妙传闻,说是这座龙筋涧,乃是一条上古神龙的血脉所化,据说那座石崖,便是其中的一片神龙逆鳞凝聚而成,其中蕴含神龙意志和残魂意念,只要是身负福缘气运的人,便有机会得到一桩天大的造化。在一侧听了半天,楚天也算是听出来了,这几名年纪不大衣衫华丽的年轻人,都是青云内门一些武道氏族的嫡传子弟,之所以来这边,就是冲着那些玄妙怪诞的传说来的,至于龙血石,他们会缺那点银钱? 其中一个年轻人,神色倨傲,看着那座石崖,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愤愤然的抹了把鼻子,转头向身边一位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人道,“宋河,咱们可是说好了,要是我能得到这处机缘,你就让你那叫宋菁的妹妹给我当媳妇。” 名叫宋河的年轻人便笑着拍胸脯,咧嘴笑道,“我宋河一向说话算话,你要是输了,可不要舍不得你手里的那块雕龙玉佩。” 楚天听着几人言语,哭笑不得。 十五六岁的几个家伙,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下老子第一的心态。 其实对这种事情,楚天小时候也经常见,在暮霭城那边,就有不少人,少年时期,满腔满腹的江湖义气,夫妻不过同林鸟,兄弟才是亲手足,尤其是楚天记起小时候家里那个叫楚云晖的家伙,武道天资不如何,一口的豪情意气是真了不得,整天跟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有我楚云晖在,整个暮霭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真的,不信你有什么事就提我楚云晖的名字,妥妥的。 楚天来了兴趣,便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向石崖那边走去,只是在周围十数丈的水中画地为牢,慢慢摸索,心想着看看这群小王八蛋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难得有时间闲庭信步,楚天的心情也就跟着好似身边吹拂而过的清风一样。 石崖那边,几人摩拳擦掌,开始盘算着用什么办法能让那座石崖显灵,除了为首的两人,另外一些人都是跟着起哄,说他宋河的那个妹妹,出落的当真是水灵,要是让陈钧这小子得手,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便有人笑着说要不也算我一份,一想到宋河你妹妹那水灵白白嫩嫩的小手儿,就忍不住心里火热,更有人浑话连篇,说你宋河说话算不算数。 名叫宋河的年轻人便笑骂着向那满嘴荤话的家伙一脚踹去。 楚天突然皱了皱眉,扫了一眼,有些奇怪,先前他竟是真觉察到了那座石崖有些许的神念波动,一闪而逝。 在水中摸索了大半天,楚天将一枚枚龙血石收入囊中,哪怕走过了这么多的山河,见识过了那么多的富贵,自己现在也算得上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可这样弯腰捡钱的感觉,楚天还是觉得很踏实,极踏实。 楚天站直身,双手叉腰,仰头看了眼天,然后闭目深呼吸了口气,就像下田插秧的老农,弯腰时间长了,有些腰酸背痛,可看着满田的绿油油,心里却慢点不觉得累,反而很是殷实。 缓缓沉浸心神,捉摸先前那一丝异象,神意缓缓融入周围天地。 楚天突然睁开眼睛,凝神望去,目光之中,一缕青冥之气缓缓升腾,好似真有一缕青龙虚影,若隐若现。 只是当楚天定了定神,那道青龙虚影再次消失不见。 转移视线,天地依旧。 那几名年轻人,并未觉察到先前丝毫异样。 石崖另一边,不知何时有一股牵动天地灵韵的涟漪缓缓荡漾,有两名妙曼少女结伴走来,青裙飘摇,水雾朦胧,楚天皱了皱眉,发现四周的青云弟子,并未有任何人发现丝毫端倪。 楚天深吸了口气,缓缓收敛心神,再次弯腰拣选石子。 名叫陈钧的年轻人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两名妙曼少女,裙衫飘摇,眼眸似有水雾弥漫,娇俏可人,顿时眼睛一亮,顾不得狗屁的石崖,哈哈笑着走上前去。 他们陈家虽说不是青云四大主脉之一,可也是仅次于四大主脉的存在,更是北方步月一脉的砥柱之一,内门之中,一般人谁不卖给他陈钧一个面子,眼下看见那两个娇俏可人的小师妹,可不是一个心花怒放。 用他陈钧自己的话说,他这辈子就没多大的志向,什么元婴龙门武道山巅,我陈钧没那个本事,也不求,只要能牡丹花下死,那就不枉此生了,眼下莫名其妙冒出来两个模样可人的小师妹,可不是得上前搭讪一番,要是在外面也就算了,可在这青云阁自家地盘,只要不坏了规矩,一般是没啥事的,大不了被师妹骂上几句登徒子,告上一状,那也是被师妹惦记在心里的好事儿。 少女两人见着陈钧向他们这边走来,眼眸好似会说话一样,欲语还休,更是让陈钧心里火热无比。 楚天视线余光看去,四周拣选龙血石的青云弟子,对这边的事情‘置若罔闻’,陈钧身后一名年轻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名叫宋河的年轻人,轻声问道,“我们打小在青云阁长大,来这儿也几十次了,怎么从来没见过那两位师妹,宋师兄你见过?” 宋河摇摇头,咽了口唾沫,刚想要说话,赶忙闭嘴不言,他可是清楚陈钧这家伙的混世魔王,别看和自己很玩得来,平时说话也客气,实际上他也知道,多半都是看在他那妹妹的面子上,不然凭借陈钧的身份,怎么可能将他放在眼里。 陈钧笑眯起眼,嘿嘿笑道,“合该我陈钧运气好,真是比宋河你那妹妹该水灵,,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峰的弟子,先去打声招呼,回头让我老爹去上门提亲……” 陈钧身后,那名年轻人虽说平日没少帮腔做事,到底知道青云刑罚的轻重,轻声提想道,“陈师兄可别冲动啊。” 陈钧翻了个白眼,只要不是四大主脉的嫡传弟子,余下的,都好说嘛,谁让他有个元婴巅峰还进了长老堂最有实权的爷爷,这青云阁,想要跟他陈钧结为道侣的女子,可不是能从自家的清尘峰山巅排到山脚去。 陈钧拍了拍身后年轻人肩头,笑道,“放心,师兄我一向最是有分寸,那边丹河境的战场咱们插不上走,这边还不是咱们的天下。” 陈钧抬手打了个响指,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柄山水折扇,更加玉树临风了些,脚尖一点,便跃出了水面,在碧波上缓缓御水而行,看向石崖畔的两名少女,微笑道:“在下清尘峰陈钧,见过两位师妹,不知两位师妹芳名?是哪一脉弟子?” 楚天暗地里竖起大拇指,够直接,有胆量。 楚天正想着怪事年年有,突然看见溪水不远处,有一名腰悬玲珑塔的年轻人,突然站直身,笑着向石崖这边看来,他脚步沉稳,缓缓迈步,只见本就不深的溪涧,顿时一他为中心,向两侧分流开来,露出水底碎石地面。 第401章 有事不过一巴掌 楚天瞧着突然站自身的年轻男子,有些神色古怪。 只见那人看着那两名娇羞少女,呵呵一笑,抬手拍了拍腰,缓慢行走之际,做了个舒展筋骨的动作,然后以他为圆心,方圆数百丈之内,溪涧水流翻滚,一层水雾弥漫开来,很快形成了一座巨大水幕囚笼,奇怪的是,囚笼之外,其余的青云内门弟子,好似依旧没半点察觉。 他有些无奈,自己为了这桩不算机缘的机缘,可真是没少耗费气力,先是绞尽脑汁让那个叫陈钧的王八蛋玩意在无意中得到那份水蛟传承,然后不惜差点耗尽家底,给宗门的一个老王八蛋换取了这座水牢大阵,这才配合着自己的水法神通,隐匿自身的灵元气机,同时让其余内门弟子‘置身事外’,至于他早早准备好悬挂腰间的这件玲珑塔,更是花了大价钱的,为此还欠下了一大笔外债,不过也算物有所值,毕竟这件名叫‘锁妖’的玲珑塔,跟另外一件名叫‘炼魂’的宝塔,都是出自云海金冠老人之手。 年轻男子满脸笑意的看着那两名眼中惊恐的少女,很快就走到距离对方不足三十丈处,实际上对于这座石崖,他姬原可是谋划了十几年,自从当年第一次发现石崖古怪那会,就开始着手,后来更是翻看了整个青云阁对于这座石崖的记载,竟是得知了一桩天大秘密,身为姬家嫡传弟子,更是百年之内的丹河境武道强者,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甚至于他姬原在下山游历期间,更是品尝过行走山河的各色仙女侠女,性子狂野的,温柔如水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在山下行走的数年光景,就留下了豪气风流姬公子的名号,可不是一个豪爽痛快,只是时间长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也就那么回事,只不过因为在家族的名声不是很好,所以也就不是很受待见,姬原也乐的清闲,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至于这座石崖,其中所拘押的一道兽魂,据说是一头上古掌管人间情缘的青鹣神兽,当年一丝残魂遁入其中,千万年非但没彻底陨落,反而重新觉醒,还借着此地龙气,慢慢凝聚修炼出了真身,不过只能在石崖画地为牢,无法离开太远,千百年中,据说这头青鹣跟青云阁达成了某些隐秘协议。 姬原看着已有些战战兢兢的两名少女,虚幻摇晃,好似就要合二为一,又瞥了眼楚天,呵呵一笑。 少女脸色微白,皱眉道,“你想要干什么?”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并未理会少女,而是转头望向目瞪口呆的陈钧几人,一脸嫌弃道,“陈钧是吧,陈家怎么就出了你这种王八蛋小兔崽子,什么玩意儿,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活了二十年,除了缩在山上作威作福,没点鸟胆下山去走一遭,真是丢人现眼。” 年轻男子心情不错,他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眼,轻声笑道,“当年匆匆一别,姬原对姑娘可是仰慕的很,那可叫一个日思夜想,如今咱们再次相遇,那可不就是天大的机缘,只要姑娘愿意跟我走,我保证让姑娘你比在此地神仙逍遥。” 少女沉默不语,只是双眸露出凄凄戚戚的委屈惹人怜模样。 陈钧脸色惨白,他如何不认得,十数年前,眼前这个叫姬原的家伙,当初在青云内门掀起过多少风浪,青云内门之中,姬鞅的武道天资兴许不在最好的那一撮之列,可同境之中仍是没任何一人胆敢小觑,实在是性情难测。 在青云内门他陈钧惹不起的人不是很多,可这个叫姬原的,偏偏就是其一,撇去武道修为不说,还是姬家嫡传子弟。 楚天心神好奇,难不成这其中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要是在别处,再曲折的内幕也不足为奇,可这是哪儿?这可是青云内门的眼皮子底下,在自家院门内。 不过楚天很快也就有些了然,都说庙小妖风大,何况青云阁这座庙,真不小,如此想来,眼前这桩诡谲风波,跟寻常市井人家的鸡毛蒜皮也相差不大,退一步去想,或许还是青云阁砥砺内门弟子的手段之一。 少女深吸了口气,原本貌合神离的两道身影,倏忽一变,如两道青烟缓缓合拢为一人,露出本来面容,她咬着嘴唇,盯着那个气势磅礴的年轻人,沉声道,“我与你们青云阁有约定,当年汲取了你一丝魂魄,是帮着坐镇稳固此地风水的应有所得,你难道真敢将我强行带走?” 姬原微微一愣,这么简单一个内幕,他倒是真没听说,只不过就算如此,又如何,咧嘴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青云阁养着你只是为了稳固此地风水吧,不过就算如此,一旦你认我为主,不一样能够对此地风水进行反哺?” 少女脸色难看,看着周围景象,知道今日之事很难善了,眼中流露出与少女面容不符的阴沉之色,先前的娇俏可怜模样,顿时如霜气横秋,“当年我汲取你一丝本命神魂,可不是让你有了一场神仙才有的鱼水之欢,此后种种,我也不过是在规矩中行事,难道你真要纠缠到底?” 姬原哈哈一笑,他咧了咧嘴,轻声道,“姑娘此言差矣,当初一番露水之缘,让小子对你便是念念不忘,这些年下山历练,本以为尝过了那些仙子女侠的滋味,就能忘了姑娘,可因缘一说,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啊,哪怕这么多年,当年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恍若昨日,我可是真想着跟姑娘做一对神仙眷侣的。” 姬原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女子看着姬原轻放在腰间琉璃塔上的右手,脸上冷漠神情蓦然消失,娇媚笑道,“不如咱们各退一步,我传授给你一些上古合欢秘法,保证你以后夜夜笙歌死去活来,只要你帮我弄来一些神魂不错的青云后辈就成。” 姬原挑了挑嘴角。 女子嫣然一笑,“若是你不在意自己那点神魂阳气,自己亲自来又何妨,奴家一定伺候好你。” 姬原笑容玩味。 女子心神阴沉。 年轻男子突然向楚天望去,笑问道,“师弟你觉得如何?是放任这样一个汲取男子精元神魄的狐狸精逍遥法外,还是直接镇收了一了百了?” 女子冷哼道,“我岂是那些骚狐狸能比的?” 楚天默不作声,只是心里更是古怪。 原来三方,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的曲折故事,虽说其中细致原由,楚天不清楚,但是听了这么大半天,多少明白了一件事,眼前几人,根本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姬原见楚天沉默不语,心里冷笑。 刹那之间,一掌递出。 怎么,你一个神桥六境的小子,也想要跟老子争夺这份机缘?一旦让这娘们认主,自己炼化了那份血脉和本源龙气,不说能掌握青鹣一族的上古神通,更是能平步青云,将来踏足元婴龙门。 姬原虽然知道,楚天之所以能看穿此地异象,多半是眼前那女子在作怪,只不过这又如何?他姬原‘看中’的女人,可不是谁都能染指的,即便千百年岁月,这骚娘们早已不知在梦中和多少青云弟子媾和汲取精元神魄。 在大道机缘面前,都可以捏着鼻子认了嘛。 楚天有些无奈,我真的只是偶然路过,发点小财,不要这样好不好。 眼看那一掌下,虚空顿时有一道玄青色水纹掌印凝聚而成,紧跟着向自己头顶轰然砸落,楚天无奈的叹了口气,体内灵韵流转,脚下一朵朵流云好似白莲在水中绽放,空中一阵长虹激射,在那道掌印落下来瞬间,身影消散同时,出现在石崖之上。 姬原神色讶异,摩挲着腰间玲珑塔的右手虚握,横放胸前,周身有水源灵韵缓缓荡漾,啧啧称奇道,“咦,好凌厉的身法,流云似飞瀑,气韵凝白莲,你莫不就是那个名声响亮的名誉弟子?了不得了不得,当年我亲自领教过刘广那家伙的云巅一拳,远远还没有你现在这份气魄,难怪这骚娘们会看上你,早知如此,就不费这么大力气,让陈钧这垃圾做那诱饵了。” 楚天将手中一枚龙血石小心收起,卷了卷衣袖,问道,“你们这样砥砺武道,本来没错,只是用的法子,上头没有人说话?” 姬原笑道,“说什么话?” 楚天想了想,抬起右手晃了晃。 姬原哈哈大笑,“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拳头大的就是爷,怎么,难不成你楚天是那名誉弟子,就敢跟我说那些道理?” 他双手负后,向石崖走了两步,眯眼看着楚天。 楚天深吸了口气,环视半晌,陈钧几人早已吓得瘫坐在水里,脸色惨白,显然是知道得罪了姬原这种煞神,不死是一回事,但铁定得被打个半死。 楚天缓缓摇了摇头,淡声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他叹息一声,“可惜就是不愿意多想想,更不愿意去做,这就不太好了。” 姬原一脸玩味,他看着楚天,讥笑道,“我听说楚师弟自打来到咱们青云阁,就一直在走问心局,怎么,如今有没有大成?是不是想要学那行走山河的狭义之士,显摆一下你的古道热肠,说道说道一些如何行事的大道理?” 姬原顿了一下,很快淡声笑道,“说实在的,这么些年,我亲手打杀的那些狭义之人,真不少。” 楚天点点头,“我应该能猜到。” 然后下一刻,楚天的行为让姬原差点笑掉大牙,只见那个神桥六境的名誉弟子,身形一闪而逝,再出现时,站在相距姬原不足十丈的水面上,水波荡漾,身形便跟着缓缓起伏,微笑道,“跟有些人不用讲道理,将拳头就行,只是我很好奇,你这样的性情脾气,怎么就没在外面被人打死?” 陈钧几人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天。 就算你是那名誉弟子,可也只是神桥六境而已,难不成不晓得眼前这位煞神,下手从来没个轻重,就是四大主脉的嫡传弟子,都有不下一手之数武道崩断,‘陨落’在此人手上。 姬原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玲珑塔,脚腕拧转,笑道,“这话该换我来说才对吧。” 楚天点点头,“大话的确应该是你来说才行,更符合你的风格。” 陈钧只觉得嘴角抽搐,若是平时,早就伸出大拇指大笑出声了,可眼下光景,恨不得赶紧逃离此地,只是他看了眼围拢四周封闭空间的水牢大阵,心如死灰,只求等下这个叫楚天的名誉弟子,抗打一些,好让姬原没多少继续向自己出手的兴趣。 只是陈钧到现在也不太明白,自己这么就是那诱饵了。 姬原抬起一手,轻轻晃了晃手腕,对楚天的挑衅言语丝毫没半点怒意,笑道,“既然你是跟那刘广练习拳法,那我便帮他用拳法教你如何做人,能让我姬原帮忙锤炼拳法体魄,可是你小子的荣幸。” 楚天翻了个白眼。 区区丹河三境,口气大的真是吓死个人。 自己见过的那些个元婴境的老怪物,也没有这么大口气吧。 不等楚天回话,姬原轻哼一声,抬起右手猛然握拳,骤然递出。 一瞬间,溪涧空间先是光华一闪,继而有千万道丝丝缕缕的水纹凝聚成拳意,如天空的积雨云,层层递进,更像是神人擂鼓,随着一锤锤落下,声势愈加恢宏壮阔。 便是这么随意一拳,陈钧几人都感到了一股窒息感。 然后他们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口干舌燥,缓缓转头向楚天望去。 十数丈距离,拳罡拳意转瞬而至。 只是下一刻,陈钧几人都是瞪大了双眼,好像就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一样。 只见那个一身麻布长衫的名誉弟子,在拳罡尚未到来之际,身形已消失不见,空中唯有一道白虹贯空,再然后就是衣袖隔空拂出,空气震荡下,姬原整个人倒飞出去,然后重重砸在石崖之上,生死不知。 楚天看着自己随意一袖便有如此威力,暗自叹了口气。 果真如此。 然后他抬起右手,并拢双指在空中晃了晃,水牢大阵跟着轻轻一颤,天地共鸣。 楚天揉了揉鼻子,怪不好意思的,自己借势合道天地,神桥六境一巴掌打的姬原这丹河三境的家伙生死不知,估摸着就算是醒来,这颗道心也很难稳住了。 楚天环顾四周,看了眼陈钧几人,看了眼那个卖妹求荣的家伙,没好气一脚踹过去。 那年轻人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便弓腰如虾米倒飞出去,狂喷鲜血,轰隆砸落在水牢大阵上,几个弹起落下,生死不知,然后楚天看向陈钧,后者正要说话,依旧被楚天一巴掌拍飞,七窍流血,面容凄惨。 楚天看向脸色惨白的少女,问道:“怎么一回事,跟我详细说道说道!?” 第402章 酒不醉人却愁人 少女脸色苍白,神色惊骇恭谨,向楚天缓缓弯腰施了个万福,轻声道,“公子要不要去石崖那边一坐,容我向公子慢慢说来。” 楚天皱了皱眉,向少女望去,后者脸色瞬间更是惨白,浑身一颤。 楚天看着心神惊恐的少女,轻笑道,“那座石崖便是你的容身之地吧,怎么,心想着我只要进入石崖范围,便等于进入你的府邸地界,好试着让我也陷入什么神通幻境?” 话音落下,楚天一挥衣袖,天地间瞬间有无数灵纹流转,那座石崖更是发出一阵轰轰巨响,如地牛翻身,就要倾塌,少女脸色猛然变色,蓦然跪倒在地,颤声道,“公子恕罪,我再也不敢了……” 楚天轻轻拂袖,淡声道,“我神桥六境能轻松镇压这个叫姬原的家伙,自然能轻松打杀你,怎么,看着我的修为境界低,便觉得我比这几个垃圾废物更好蒙骗?” 少女俯身跪倒在地,颤音更重,“奴婢不敢……” 楚天摆摆手,“起来说话,我楚天跟你没什么过节,先前若不是你想着引我入幻境,夺取我体内那一分精气神魄,我还真懒得搅合进来,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你当初好歹也算是一头神兽,就算只有残破神魂,寄人篱下,也不至于如此卑微才是,还有这青龙脊,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只觉得自脚底涌起一股寒气直冲天灵,她抬起头,眼中毫不掩饰那股恨意。 有对楚天身上那股浩然磅礴气运的恐惧,也有对自己深陷囚笼千万年受尽万千折辱劫难的怨恨。 少女深吸了口气,觉察到楚天身上并未有那股针对自己的杀机,这才战战兢兢向楚天说起青龙脊的来历渊源。 楚天一边听着,脸色愈加古怪。 按照这少女的说法,她醒来时这座青龙脊便已被青云阁炼化为一方掌上山河,成为了青云内门诸多试炼秘境之一,因为神魂精魄不全,她只记得上古之时陨落在一头龙尊手下,侥幸逃遁一缕残魂,千万年来,凭借那股不灭执念,以此地龙气延绵自身大道,历经无数劫难,才算从穷途末路看到柳暗花明,凝聚了现在的‘真身’,只是想要脱离此地禁锢,必须不断汲取人类精元神魄,完善自身大道根祇才行,为了能够重见天日,千百年来想尽各种办法,总算跟青云阁一代阁主定下了一条契约,青云阁允许她慢慢炼化汲取此地龙气,也允许她在不危及青云弟子性命的前提下,运转本命神通汲取前来此地的青云内门弟子的精元神魄,作为交易,她需要帮着青云阁稳固运转此方小天地,并且每过甲子光景,都需要交出一份龙气凝聚的天地灵宝。 事实也是如此,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这方小空间才得以如此稳固,风水循环,千百年毫无差错。 至于这个叫姬原的家伙为何会对她心生歹念,就要从另外一件事说起,因为她生前本是一头上古鹣鸟,掌握诸多因缘神通,一旦被她认主,不止是能够得到她的本命神通,武道一途更能青云直上,只不过这些内幕,她当年只对那位青云阁主一人提及过,不知几百年过去,这个叫姬原的家伙如何得知,说到此处,少女眼中有些失落伤心,这么多年,当年的那位青云阁主,再没有踏足此地一次,当年之所以现身,她就愿意跟在那位阁主身边,哪怕只是成为一名婢女,只是他说若还回来,便会带她离开。 少女脸上突然有些狞厉,她抬头看着楚天,好似喃喃自语,凄凉道,“既然不愿意带我离开,为何要进入此地?为何要给我许下那个诺言?为何让我苦等数百年,一次次的失望?” 她并没有呜咽出声,只是早已泪流满面,轻声道:“哪怕他在那之后从未来过此地,可是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我看到了夜幕中,他如一道流星,坠落在地……死了。” 事实上,她愿意帮着运转此地风水,风调雨顺,阴阳相济,为了什么?还不是当初对他的那一句承诺,我做到了,可你呢? 她恨,她恨当初他狠心将她留在此地。 于是便有了诸多青云弟子在此地身陷幻境的异象。 楚天安静听着少女的话,微微皱眉,是非对错,他不能做出评价,青鹣抹了把脸上泪水,惨然一笑,寒声道,“自作孽不可活,这些青云弟子,心中若没有那些污秽念想,岂能被我趁虚而入?不要说汲取那一份无关痛痒的精元神魄,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楚天轻声开口,好似自言自语道,“所以此地,算得上一处真正的人心试炼之地?” 少女点点头,冷笑道,“不错,这里不仅仅是一处人心试炼之地,若是能够得到甲子光景中的那份机缘,在那之后,除了青云阁的赏赐,在那之后,还有另外一份天大的机缘等着他们。” 楚天问道,“比如?” 少女讥笑一声,“当初作为交换,我传授给青云阁长老一份本命神通,他们帮我摆脱此地束缚,后来却告诉我那位长老在外面身死道消,我是后来才知道,那姓杜的老东西,泥牛入海消失不见后,家族却一跃成为了青云阁十八世家之一,后辈之中,光是元婴境强者就出了两人,之后更是家族昌盛,利用我的本命神通,因缘际会,如今在青云阁已经排进前十。” 楚天皱了皱眉,“青云阁没人管?” 少女眼中升起一抹狠厉,“管?谁管?如何管?下不说如今那叫宏战的青云阁主护不护短,我离开此地所要耗费的代价,宏战愿意付出?否则我当年能以付出自己的本命神通为代价?既然青云阁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甲子之年的约定,我会履行,汲取那些青云弟子的精元神魄,我也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但是以后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楚天沉默不语,他能清晰感受到眼前少女心里的那份怨怒和戾气。 石崖下方,轰然巨响。 少女只觉得整条溪涧如青龙翻身,猛然转头望去。 不知何时醒来的姬原手持玲珑塔,直接向楚天当头砸下。 只是不等他周身灵韵彻底铺展开来,便见楚天抬起一手,五指如钩,轻轻握拳。 天地间,有水灵精华如神人双手合拢,姬原直接被禁锢在虚空,随即水灵凝聚的巨大手掌轰然炸裂,姬原直接向水面坠去,七窍流血。 少女看到眼前景象,好似因为这么多年的愤懑吐露出来,非但没感到半点惊惧,反而满是快意。 楚天转头看了姬原一眼,望向少女,他突然问了一个少女从未想过的问题,“你如此行事,有没有想过,青云阁会多出多少向你一样失望甚至是绝望之后走向极端的人?” 少女看着眼前年轻人,他神色平静。 可是落在她眼里,他眼神深处,如有一片浩瀚不见边际的水面,似古井无波。 少女下意识后退一步,因为在那湖面深处,她感受到了如有龙蛟游弋,如水中帝王,静动在一心。 千万年磨难甚至是劫难,终于看到了那一抹光明和希望,可当希望破灭后的绝望,该当如何? 她沉默不语。 与我何干? 楚天淡然一笑,抬手轻轻握住腰间狭刀,推刀出鞘一寸,轻声道,“失望过后的绝望,怨天怨地,怨天尤人,天经地义,既然老天不长眼,我不得好,那谁也别想好,是这么回事,可是一旦如此,便真的不会好了。” 少女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看向倒在溪涧中的那个名叫姬原的年轻男子,心神恍惚,脚步踉跄后退两步,神色凄然,喃喃问道,“已经看不到希望,难道还要骗自己吗?” 楚天想了想,轻声道,“希望在天地,也在你自己手里。” 她看着眼前年轻人,突然问道,“你想要如何?” 楚天一震衣衫,浸湿的水渍如灰尘砰然震散,一袭麻布长衫纤尘不染,楚天微微一笑,“我想要如何?” 他摘下腰间狭刀,做出双手驻地的姿势,咧嘴道,“不如何,人身小天地,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会如何去看待你,但是我觉得,身为青云阁名誉弟子,不能让同门师兄师姐们偏离了大道,走入歧途,身为师弟,我是有责任劝上一劝的。” 少女心神震荡,皙白双手紧握,关节泛白。 人身即天地,心意即天意,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好大口气。 楚天看了陈钧几人一眼,不知何时,都四面朝天躺在水面装死,笑道,“还不算坏到了骨子里,不过这笔账,我会先记着的。” 楚天转头向青龙脊那边望去。 陈钧踉跄站起身,小心翼翼走到楚天身边,哭丧着脸道,“楚师兄放心,这边的事情,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若是说出去半句不该说的,就活该天打雷劈,武道从此寸步不进。” 楚天置若罔闻,只是看着眼前灵韵慢慢消散,就要露出此地真容的水牢大阵,下意识取出酒壶喝了口酒。 酒不醉人却愁人啊。 第403章 这样的名誉弟子 楚天看着周围天地渐渐消散的水牢大阵,然后看了眼眼前女子,摇了摇头。 走了这么远的路,楚天早已知道,并不能只以黑白看待这个世界,正如柳侠徽前辈所说,不管凡夫俗子还是山上武道修士,首先都逃不开‘真人’两字。只是如此一来,是非对错,便更错综复杂。 楚天抬手轻轻勾画,眼看就要消散的水牢大阵,再次有丝丝缕缕的水雾弥漫,也是柳侠徽当初传授楚天的武道术法‘指山摘水’。只是被楚天衍化之后,品秩相较低了一些,对于楚天来说,想要瞒天过海骗过元婴境强者不容易,对于寻常元婴之下的武道修士来说,也不易察觉其中玄妙端倪。 楚天看了眼躺在血水中大口喘息的姬原,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姬原在先前清醒之后,不想着暗中袭杀自己,楚天绝对不会下这么狠的手,甚至若不是姬原将自己牵连进来,对于这些狗屁倒灶的腌臜事,楚天都懒得正眼去看,最多也就是当个乐子。 楚天收回视线,一手摩挲下巴,一手手掌抵在狭刀刀柄上,缓缓拧转,看向脸色惨白的女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的?你可以放心,在我这边,不是说多错多。” 女子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他神色悲恸,跌坐在溪涧水面,裙摆随水波飘摇。 楚天看着瘫坐在水面,双肩颤动的女子,闭眼深吸了口气,衣袖轻轻拂去。 一阵罡风席卷,涟漪阵阵,女子只觉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楚天转过身走到姬原身边,半蹲在水面上,淡声道,“你能知道这些秘辛,显然是下了大工夫的,姬师兄能不能满足一下师弟的好奇心,放心,只要将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以及此事的前因后果,都给师弟我细细说来,我不会去特意验证帮着你查缺补漏,当然,我要是无意中知道师兄有什么是糊弄我的,心里还是会有些不高兴的,可能师兄也听说了,师弟我自打来到青云阁,就是不少人的眼中钉。” 姬原睁开眼睛,艰难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转头朝一侧吐了口血水,狞笑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可你敢杀我?你信不信,只要我的消息传出去,你楚天绝对走不出此地秘境。” 楚天哑然失笑,这叫姬原的家伙,不知是说他笨还是聪明,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一抹针尖般的剑纹从武魂法相飞掠而出,如灵蝶翩跹,在空间上下游窜,蓦然悬停在姬原眉心。 姬原脸色惨白,沉声道,“你敢。” 楚天笑道,“师兄说我敢,我自然不能不敢了。” 灵纹一闪而逝,没入姬原眉心。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天地,姬原就觉得好似有一根无形针线,不断抽丝剥茧自己神魂,只是十数息光景,姬原原本苍白脸色如枯木扭曲狰狞,仿佛遭受了神魂点灯之苦,竭力开口哀求,“求师弟饶过我一命,我姬原保证,今后绝对不敢再对师弟有半分不敬,我发誓……” 楚天眯眼而笑,淡声道,“天底下太多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特别是有些人,见了棺材依旧不记打也不记疼,希望师兄你可不要是那种人……” 楚天手掌在空中轻轻拧转,便有丝丝缕缕的灵纹自姬原体内渗出。 空中顿时有更为撕心裂肺的哀嚎响起。 楚天看着姬原脸颊已扭曲成一团的凄惨神色,缓缓道,“先前我若没记错,姬师兄你自己说的以往没少如此寻乐才是,怎么样,滋味是不是很好?说真的,师弟我从来没体会过。” 姬原已昏死过去。 楚天冷笑一声,在空中缓缓拧转的手掌猛然握拳。 姬原身体如触电一般,猛地一颤,好似飘荡天地间被烈日罡风吹拂曝晒的孤魂野鬼,声若蚊蝇,凄惨出声。 楚天轻轻拂袖,如有春风过境,姬原这才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大口喘息。 楚天再次变蹲为坐在水面上,轻声笑道,“怎么样,姬师兄想明白了?” 姬原紧握双拳,青筋暴起,双眸更有丝丝缕缕血丝若蛇虫攀爬,死死看着楚天。 只是看到楚天盘坐在水面,一手托腮闭目养神,他缓缓闭上双眼,终究放弃了拼死一搏的念头,沉声道,“楚师弟想要知道什么?” 楚天呵呵一笑,屈指一叩,放开对姬原周身天地灵韵的控制,淡声道,“关于此地你知道和算计的一切。” 姬原身体微颤,他死死咬了咬牙齿,这才将自己得知此地的前因后果和所有谋划慢慢说来。 原来是当初杜家得到了青鹣的本命神通后,那个叫杜磊的家伙凭不但平步青云踏足元婴巅峰境,使得整个家族水涨船高,更是推演出了一些牵连青鹣的秘辛,若非当初青云阁主出面阻止,青鹣怕是早已沦为被人炼化的炉鼎存在,据说在那之后,青云阁主还跟那位杜家老祖斗法一场,从而结下了些恩怨,只是最后杜家还是退让一步,帮着青鹣接手慢慢巩固此地山水气运,至于青鹣最终会认谁为主,任何人不能干涉,虽说同样都是青云阁弟子,毕竟山头林立,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一些秘辛也只有杜家子弟清楚,至于姬原为何会知道,也是一次偶然机会,跟杜家一位叫杜昌的人做了笔交易,而此次试炼,实际上便是双方的一次约定,各取所需。 楚天听到这,问道,“除了你和杜家的人,还有没有人参与其中?” 姬原咽了口血水,沉声道,“除了我,司马家和孤独家的人也都有人知道一些,毕竟此地的上古龙气,即便是元婴境强者也会垂涎。” 楚天皱了皱眉,“是司马家和孤独家的意思?” 姬原摇头道,“自然不是,司马家和孤独家以及我们姬家,毕竟都是青云阁四大主脉,当年和阁主之间的约定还是要作数的,只不过对于后辈之间的这些谋划,即便是阁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退一步来讲,即便没有我今日谋划,这份机缘也终有一天会落在别人手里,至于其中的阴谋手段,无非就是天灾人祸,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青云阁各脉之间的默契,毕竟不管是一国疆域,还是一宗之地,都少不了重名重声重利重益的人,君王宗主也需要哪怕是浅薄的驭人之术,就像此地的这份机缘,只要面子上说的过去,能让青云阁各脉之间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日后还能有一批中流砥柱的弟子出现。” 楚天说道,“所以即便是咱们那位阁主,也不会去问本源上的对错?” 姬原脸色难得有些恍惚,苦笑道,“如何问?如今的青云阁可以说是四面漏风,先不说需要各大家族精诚合作,稳固山水气运,就好比一国庙堂,容得下小人奸臣,你见过能容得下谁当真两袖清风?大家都如此,你偏偏要立一块明镜,可以试试能不能立的住。” 楚天笑了笑,看来天底下真是有不少的明白人,只是因为太明白,反而做事情就不太明白了。 楚天摘下腰间狭刀,拿在手上,轻轻砥柱水面,如一块砥石,肉眼可见水面有一层层水运好似浪潮向狭刀涌去。 看的姬原心神骇然。 楚天笑道,“看来我跟姬师兄还是很同道中人的嘛,你看看咱们这是不是算得上相谈甚欢。” 姬原脸颊抽搐,心里咒骂不已,我同道中你大爷的同道中人,老子辛辛苦苦几年的谋划,结果尽数毁在你手上,让他更心疼的是,自己为了最终能炼化那份青鹣的本命神魂,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有可能付诸东流,化为一空。 姬原深吸了口气,这一次神魂上的震荡,接下来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好在这个叫楚天的王八蛋,知道分寸,没有让自己伤及大道根本。 楚天不再言语,静静汲取周围水纹灵韵,以此来慢慢梳理此方天地的气机运转和山水轨迹。 水雾弥漫,沁人心脾。 姬原却心底冰凉。 这便是传说中的那个名誉弟子?自己从未看在眼里也从未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姬原身为姬家嫡传子弟,武道天资本就极高,在青云阁同辈之中,绝对是最拔尖的那一撮存在,否则家族不可能如此放纵自己,先不说踏足丹河境后走过多少山河,光是在神桥境时,见过的武道天骄,有多少?可真没见过楚天这般不讲道理的存在。 神桥六境,让他姬原抬不起头来。 半柱香后,楚天收起手中狭刀,看向姬原,笑问道,“我这一次帮姬师兄打磨武道和心境,可是耗费了不小的代价,师兄不表示表示?” 姬原只觉得脸颊僵硬,皱眉道,“我这些年所有家底都准备炼化那妖女的本命神魂上了,如今算是血本无归,楚师弟不要太过分了。” 楚天呵呵一笑,“我觉得你手中的这件玲珑塔就很不错。” 姬原深吸一口气,稳住心底怒意,问道:“这件玲珑塔,楚师弟要了也用处不大……” 楚天摆手道,“谁说没用,指不定一会刚好我可以用来炼化这妖女的本命神魂,何况你现在应该庆幸,还好好的活着,再说了,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不就应该除了自己的小命,别的都是狗屁?” 姬原愈发震怒,可心惊之余,还有些黯然。 对于楚天的性情,他听过一些,还不少,在他姬原看来,只用四个字概括就行,‘画地为牢’,正因如此,不管楚天的名声有多大,他都不曾放在心里,可眼前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绝不该如此才是。 楚天似乎看出了姬原心中所想,将狭刀重新悬挂在腰,轻声笑到,“给你们打交道,自然得用你们的道理,如此才对,是不是?” 第404章 一线两端,一山两面 姬原欲哭无泪。 楚天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姬家天之骄子,“怎么,一件玲珑塔而已,至少能保住你半条命,难不成姬师兄的半条命都不比不上这一件灵宝?” 几年的山河阅历,楚天虽然不能说是历尽世间沧桑,也不能说心性大成,所想所做合乎真正的经仪,却多少找到了一丝心定的平衡点,就像是那些下山游历的豪阀子弟,仗着拳头硬将他人性命视做蝼蚁,玩弄于股掌,那么与这种人说话,有些时候便不需要讲太多道理,退一步讲,就好比天地间阴阳平衡,张弛有度,有些时候那条心脉路线也就不必多高,高出天外,只要让那不孝者犹知忌惮,而贤者有所归一,如此便好。 姬原终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楚师弟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楚天笑着点头,视线转移,向青龙脊望去。 楚天接过玲珑塔,一股无形的灵韵波动,如心湖起涟漪,顿时一笑。 难怪姬原要炼化那女子的本命神魂,原来是玲珑塔中有一股隐匿的寂然气机,给人的感觉,如同一张尚未展开的天网,哪怕楚天只是神念稍稍渗透其中,便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约束,那种感觉,不是深陷泥淖,而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奇妙境地,如下位者遇到上位者之时的惶恐,甚至于随着心神的拘谨和匍匐,那种相对自由的范围也在越来越小,可以想象,除非武道修为高出对方极多,否则一旦被这件玲珑法宝控制心神,比姜宇的音律术法还要棘手。 将玲珑塔丢给楚天后,姬原咬了咬牙,实际上这件玲珑塔跟他们姬家还有些渊源,青云阁内门高层,基本上都会清楚云海姬家有两道本命神通的杀手锏,其一是龙门峰内姬婉儿尾随楚天所用的‘伏延’术法,再就是一种叫‘拘魂’的神通,尤其是后者,更是青云阁悠久传承之一,只不过想要掌握极其不易,即便是姬家嫡传弟子,大多也只懂得皮毛,姬原虽说自负是姬家千百年来能排进前十的武道天骄,也不敢说自己能真正掌握术法精髓,至于这件金冠老人炼制的‘玲珑塔’为何会于‘拘魂’神通相得益彰,其中还有一些隐秘。 实在是那位身为云海峰主的金冠老人,跟他们姬家有太多牵连,甚至于百年之前,就连姬原他娘亲都倾心于那位峰主。 姬原深吸了口气,想着以往听到关于楚天的种种传闻,便直接破罐子破摔起来,将玲珑塔的关键和要义跟楚天大致说了一遍,甚至于连‘拘魂’神通的一些根祇,都透露不少,虽说私自透露家族传承罪责不小,只是想到传闻中那位阁主大人对眼前这个名叫楚天的家伙都不吝传道,一道‘拘魂’术法,也就算不上什么了,反正自己辛辛苦苦这么些年的谋划,若没有意外,板上钉钉的打水漂了,若还不找点机会在人情上补偿一点,那可不真是一个亏成瓜皮,至于最后被家族那些泥古不化的老东西发现,无非是一些责罚而已,再说了,面壁思过闭关个十年百年,算个屁的责罚。 大致上跟楚天说了一遍‘拘魂’神通要义,姬原看着楚天蓦然打出的一道灵纹,心神一颤,虽说他跟楚天说了一些运转玲珑塔的关键所在,可‘拘魂’术法一些细微关键处,他还是有意漏掉了不少,却没想到哪怕凭此楚天也能勾画出‘拘魂’术法雏形。 而且这道他姬原曾经衍练数年光景才掌握一丝精髓的术法神通,这个名叫楚天的家伙,竟然不过小半柱香光景便已掌控。 姬原深吸了口气,眼角抽搐看着楚天。 这绝对不是所谓的天机武运便有的天赋。 姬原哀叹一声,合该自己倒霉。 姬原想了想,脸色古怪道,“楚师弟当真只是神桥六境?” 楚天笑着点头,“不像?” 姬原扯了扯嘴角,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是能看到他脸颊僵硬,肌肉不断抽搐,甚至于额头有细密汗珠渗出。 身为青云四大主脉的嫡传弟子,姬原的眼界自然不会低了,何况他本就是一名丹河境武道强者,心里对境界高低也就有更深入的了解,神桥丹河元婴三境,并不仅仅是体内灵元积聚浑厚程度之间的差距,更在于‘神意’上的差别,说到底,武道登高,便是一个开辟自身小天地,或者说是与外方大天地共鸣的过程,对于这些,委实跟武道修士自身资质根骨有关,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自身小天地的‘开神通意’和与外方大天地的‘合道共鸣’,从来都有一步登天的说法,传承千万年最名副其实的便是上古佛子菩提之下的一朝悟道。 姬原睁开眼看向楚天,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怪胎,若没有猜错,楚天神桥六境的武道修为,已经能真正与青云天地共鸣,或许其中有天机武运的关系,让楚天能够近水楼台,即便如此,姬原也清楚其中意义。 想到这,姬原心里只有无奈,他姬原这辈子佩服的人真不多,就是那位阁主,姬原也只是有些敬畏而已,算不上佩服,因为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也能走到那种高度,至于传闻中阁主年轻那会的壮志豪情,人各有志,姬原也从不佩服羡慕,可这个叫楚天的家伙,有点太不讲理了。 姬原摇了摇头,忍不住暗自嘀咕,果然是夜路走过了容易撞见鬼,早知道就听一下那些老头子的话。 楚天转头环顾四周,水流潺潺,那名叫青鹣的少女已别化作一缕神念消失不见,陈钧几人更是心惊胆战的缩在远处,要么装死要么闭塞耳目,决计对眼前一切不闻不问。 楚天问道,“姬师兄在我一个神桥境的后辈手上吃瘪,心里有没有不自在?是不是很像将我抽魂点灯?” 姬原眼角微挑,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大有玄机所在。 他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心里有不痛快,是必定的事情,只不过人在江湖,从来都不是只有我姬原让别人溺水的道理,所以不自在不痛快,对你甚至有些杀意,都不假,但是还到不了抽魂点灯那种地步,输了就是输了,本事不到家,怪不得别人,这一点我姬原还是看得开的。” 楚天笑着点头。 眯眼看了姬原一眼,姬原冷笑道,“怎么,楚师弟打算想个由头直接将我打杀,以除后患?” 楚天呵呵点头道,“不是不能想想。” 姬原咧咧嘴。 楚天也不以为意,实际上姬原的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生死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正因如此,楚天才会每走一步,都想的更多,对于姬原,楚天也打心底有些刮目相看。 生死一线,人之心性最是极端,其实说到底,这个极端何尝不是线头的一道‘精诚’,只不过同样两个字,不同说法,便有不同善恶,也会有不同结果。 姬原沉默半晌,楚天再次看向青龙脊一线青色长龙。 楚天问道,“你说一旦你炼化了那头青鹣的本命神魂,他杜家便有本事真正掌控这片秘境的天地运转?” 姬原点头道,“按照我们的谋划和道理来讲,是这样的,至于其中细节原由,我就不清楚了。” 楚天转过头,轻轻摩挲手中狭刀,继续笑问道,“那你觉得那头神魂不全的青鹣,该死吗?” 姬原摇头后点头道,“因人而异,按道理来讲,她苏醒之后稳固此方秘境山水,汲取天地灵韵龙气同时反哺天地,甚至帮助青云弟子淬炼心道,有大功于青云阁,自然不该死,但是按照另外一个道理,当年在那位阁主点化离开此地后,她便心性大变,不少青云弟子精元神魄被抽走不说,有些人更是伤及武道根本,甚至因此丧命,何况她本身就是一道巨大机缘,自然该死。” 楚天点头道,“同样的事情,两条脉络,对也不对,错也不错。” 姬原跟着点头,“我至少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只要她认我为主,其实对于双方都是一个不小的机缘。” 楚天不置可否。 以一个限制,换取另外一个限制,以一种自由,换取另外一种自由。 人生天地间,何尝不是如此。 生死轮回是一个循环,善恶相应是一个循环,得到的同时必定会有失去一样是个循环,从无止境,从无尽头。 天地幻境如浮华谢幕,渐渐消散,石崖所在周围空间也露出真容。 楚天问了一下青云四大主脉的事情后,笑道,“你说的那个孤独芳和姜清,既然当年都是四大主脉名副其实的第一人,按道理讲,不该对这小小一座山头有所觊觎才是,青云阁这种核心弟子,眼界不该这么窄吧。” 姬原咧嘴道,“楚师弟这是说我姬原目光短浅井底之蛙?” 楚天不置可否。 姬原想了想,“丹河境之后,便不是纯粹的汲取天地灵韵就能百尺竿头,楚师弟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寻常人,大可以试试每一份本源和气韵的来之不易。” 楚天笑道,“我的确不用去想那些。” 姬原便没了脾气。 楚天摆摆手,“既然来了,可没有错过这场好戏的道理,咱们一起去看看?” 姬原抬头看向那条巨大山脉,抬手揉了揉脸颊。 娘的,自己到底是出门没看黄历。 第405章 天地为一和立身之本 两人一起向青龙脊走去,溪涧流水潺潺,异象消散,周围人并没有谁发现丝毫端倪,姬原心里彻底没了半点事后跟楚天秋后算账的念头。 没办法,虽说楚天才只是神桥六境,可看那架势,只要是身在青云阁,便是半个老天爷的存在,这场架还怎么打。 楚天走的不快,姬原也就跟在楚天身后半步,期间说了些关于此地风波的另外一些秘闻,说此番谋划一旦成功,他姬原看似获益最大,能够收拢一头上古神兽,实际上一缕神魂凝练的青鹣本体,并没有想象那么大的裨益,否则杜家的那群人绝对不会同意,至于孤独和姜家的子弟,大多是分一杯羹的同时,来看热闹来着,当然,孤独芳和姜清两人除外,因为这两人是难得身负龙气的存在,虽说只是龙蛟之气,但是依靠青云传承,将来踏足龙门境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姬原说到这,忍不住啧啧出声,说那个叫孤独芳的小妞,长得那可叫一个水灵,还说姜清那家伙就是走了狗屎运,以前没发现半点迹象,结果半年前破境入丹河,竟是莫名其妙的觉醒了一道龙气,多亏了是在青云阁自家的机缘纷争,有不少长辈暗中看着,不然要是搁在山泽野外,杜家跟姜清和孤独芳三方之间,非得打的脑浆四溅。 楚天笑了笑,“哪怕只是一丝青鹣神魂凝聚的本体,好歹也是上古神兽,在因果之下的因缘神通,也是无上道法,这在姬师兄眼里也不算什么?” 姬原讪笑道,“青鹣在上古神兽图腾只是最末等的存在,何况所谓的因缘洞察,说实在的,跟小娘们的花拳绣腿没啥区别,用处是真的不大。” 楚天点头道,“也是,姬师兄毕竟是咱们青云阁姬家的核心弟子。” 姬原眼神古怪,咧嘴道,“楚师弟,为了此番谋划,我可是连这些年的媳妇本都给搭进去了,身上真没钱了。” 楚天转过头一脸信你个鬼的神情。 姬原扯了扯嘴角,心道自己干嘛嘴欠。 楚天呵呵一笑,说道,“姬师兄放心,我楚天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吗?绝对不是。” 姬原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都够不要脸的了,今儿算是见到了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两人继续向青龙脊走去。 相较于楚天之前刚来到青龙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青云内门弟子,甚至于天地之间,明显能觉察到一股浓郁的龙气升腾,楚天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很显然,那位被自己一巴掌拍晕的石崖女子,别的不说,这些年对于此方秘境的经营,确实不差。 不过她能够在沉睡千万年后清醒过来,甚至于汲取青云内门弟子精元神魄凝练自身本源根祇,可以想象,绝对没有楚天先前见到的那般简单。 人不可貌相,那只上古神鸟就算只剩下一丝神魂,也一样如此。 对于这一点,别人或许不会在意,但走过了这么多的山河,见识过了这么多的人心鬼蜮,楚天清楚细微之处才见波澜横生,眼见绝对不能信以为真。 对于姬原的话,楚天自然也不会尽信。 看到山脊人影攒动的景象,姬原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记得当初阁主给过他一个评价,说他姬原绝对算得上个‘真小人’,姬原那会儿是打死也不愿承认,我机缘是放浪了些,可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敢作敢当的很,怎么就是小人了?眼下,他自己眼神有些古怪起来。 几年的谋划付之一炬,他非但没半点恼怒,反而想到接下来杜家和姜清孤独芳那些家伙的遭遇,反而发自内心觉得心情有些不错。 姬原哀叹一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只要敢惹自己,天王老子也敢一刀砍死的自己了。 姬原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脸颊,然后眨了眨眼,也不能这样说,都他娘怪杜家那群老东西不牢靠,小的也不是个东西,早些的时候不跟外人透露此地秘辛,眼下好了,害的老子几年的辛苦谋划付之东流,这也就算了,还莫名其妙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想到这,姬原觉得自己不找杜家秋后算账,真是自己脾气好,心善仁慈,至于为何不找楚天,很简单,眼下打不过,后台拼不过,咋找。 楚天慢慢登山,看了眼走在自己后面摩挲下巴不知想什么的姬原,问道,“如果姬师兄你跟我换个位置,会怎么办?或者说会怎么处理那个叫青鹣的女子。” 姬原咧嘴笑道,“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然,若是那女人对我大有用处,在允许的情况下,想方设法捞到手,武道登高,行走山河,可从来没有仁义道德这么一说,妇人之仁更要不得。退一步来讲,我姬原不会直接活生生炼化了那女子,而是‘以德服人’让那她认我为主,已经很仁慈了,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 姬原抬手下意识就要摩挲悬挂腰间的那件玲珑塔,只是摸了个空,讪讪一笑。 山上山下,就像是天地间的风景,到处的高山大河,粗看上去差异都不太大,只有细看才有异象波澜,可愿意静下心来的人,终究不多,静心到潜心,潜心到什么程度,更少。 楚天慢慢思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以德服人?” 姬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笑道,“不服就打的她服啊。” 姬原话音未落,就有些后悔,先前就因为自己多嘴,差点又被坑骗一笔,谁知道这个叫楚天的家伙,会不会也跟自己来一下‘以德服人’。 姬原见楚天并没有跟自己计较一番的意思,问道,“楚师弟打算如何?” 楚天并未有什么隐瞒,“以前我还算得上那种纯粹古道热肠的人,只是后来才发现天底下的事情,不管对错还是善恶,从来没有能够一刀切的,人有七情六欲,大多人就是为名为利,毕竟所谓的大道之巅,长生久视,太过遥不可及,姬师兄你的选择,我不觉得有什么错,但是我觉得也不对……” 楚天想了想,“至少有一点,立身之本要踩中那个‘本’字,就好比你要是想到大道之巅,有那殊途同归,有那万物有灵而为一平等,那么在青鹣身上,至少应该为她和自己留下一线希望,看看有没有可能,将她看做那个真正的‘她’,而非是‘它’。” 姬原神色凝重,皱起眉来。 他细细思量半晌,蓦然自嘲一笑,“我姬原一向自负,就是龙门境也敢想上一想,不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青云阁乃至于东玄东荒翻云覆雨,想要那大道之巅的长生久视,没啥希望,不说我,千万年来,整个东玄州,有几人能跳脱出去?至少我是没听说过一个,不管走的多高,最终还不都是在天地山河里跋山涉水。” 楚天问道,“你没听说过就是没有?何况你见过真正踩在‘本’字上的人?” 姬原笑道,“若是真有,我没听说过,可阁主总得听过吧,再说了,大道之上的那个‘一’,还有楚师弟你说的那个‘本’,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既然不知道,又怎么算是见过,就算我留给自己机会,将她真正的看做是她,难道所有的细微之处,都能走对?一步错,还不是万事皆休?” 楚天点头道,“姬师兄说的挺有道理。” 姬原有些无语。 就这样? 楚天其实想跟姬原说一下,他觉得那个所谓的‘一’,其实就是自己脚下所走的心路,至于那个‘本’,就像是能够让那条心路越走越宽,如此才能长长久久,只是一想到每个人的心路都不同,最终还是决定不多说这些话。 情分真每到这个份上。 两人沿着溪涧缓缓而行,走过源头,走上山脊,很快就走到了一块悬空的巨大石坪上。 姬原间楚天右手轻轻摩挲腰间刀柄,还是低声问道,“楚师弟真打算一人把大半个青云阁弟子都得罪了?” 不是姬原为楚天着想,实在是他心里清楚,就算楚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能在秘境中掌控天地法则运转,毕竟境界摆在这,人力终有穷尽时,一旦真多管这种出力不讨好的闲事,就算是名誉弟子,也不好善后。 楚天好似知道机缘心里所想,轻声笑道,“怎么,姬师兄难不成还会忌惮什么?再说了,富贵险中求,这么简单的道理,姬师兄应该很清楚才是,何况用师兄你的话说,这份先天龙气,可是能极大的裨益武道,山下凡夫俗子生财有道尚且讲究一个锱铢必较,何况是我们大道登高。” 姬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先前谁说的从不在意武道天机气运来的? 楚天看向姬原,忍不住打趣,“姬师兄你的道心可是不如师弟我坚定了啊。” 姬原讪讪笑着不说话。 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说啥就是啥,我姬原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得什么叫丢人,大丈夫能屈能伸。 楚天站在石坪上举目远眺,然后缓缓走下石坪,轻声道:“武道登高,有人拦路,是该出手就出手,可我之心性,随心所欲,看到些许机缘,就如凡夫俗子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不留一点余地,真的好?” 涸泽而渔,岂能不得?而明年无鱼。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显然不是,可为何这么多人都不愿意懂。 有杀机若罡风一闪而逝。 姬原心弦骤然紧绷,瞳孔收缩,看向楚天缓缓前行背影。 楚天叹息一声,千百年的人心积弊,哪有那么容易澄清。 楚天抬手扶住刀柄,突然再次转头看向姬原,“不如姬师兄去打个头阵,等事后,我手上这件玲珑塔就是你的了?” 姬原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那本就是老子的,你这家伙真他娘的不要脸皮,竟能说的如此大义凛然。 憋了半天,姬原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这件玲珑塔跟楚师弟有缘。” 楚天一脸的不可思议,“姬师兄先前不还说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姬原只觉得嘴角抽搐。 然后他就看见楚天大踏步向青龙脊人群密集处走去。 脚下流云飞渡,步步升空,很快便悬空而立。 人群之中,一位身穿绛红长裙的中年女子笑意浅淡,笑着眯起那双桃花眼眸,正与一位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子言笑晏晏。年轻女子神色清冷,只是对于中年女子的话,听得很是仔细。 楚天先是看了两名女子一眼,然后向四周环顾而去。 姬原快步跟上,心想楚师弟你想要多管闲事,只要别把我扯进去就行。 不料楚天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姬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只听楚天悬停虚空,看向脚下四周天地,笑道,“我听姬原师兄说你们杜家想要借着此次龙藤试炼的幌子,以此牵引此地龙气,好彻底掌控此地秘境,不知道诸位师兄师姐可清楚此事?” 姬原哀叹一声,只得朝楚天竖起大拇指。 你娘的够狠,比老子下山游历还要英雄气概。 不过一想楚天身在此地,好比半个老天爷,姬原也只得觉得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姬原感受到不少目光向自己看来,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抱头向天空望去。 已经开始幻想着一会天地间法宝齐出,光彩绚烂夺目的精彩场面了。 一想到眼前这些家伙,一会极有可能都会比自己先前更惨,姬原就有些惬意。 人群之中,那名中年女子微微皱眉,她身边的年轻女子,神色更加冷漠。 沉默半晌,只见那位中年女子蓦然一笑,微笑望向姬原,“姬师弟何时说过?我杜家若真想要同门弟子做出牺牲,以此秘密谋划掌控此地,阁主长老们会允许?” 楚天笑道,“阁主这么忙,操心的都是一方天地的大事,哪里会在意小小的一方秘境,我也只是听说,原本还不信来着,只是先前在龙筋涧那边遇着了个叫青鹣的少女……” 中年女子神色猛然大变,一步踏出,沉声道,“区区一个神桥六境,竟然也敢来这里,还如此胡说八道。” 楚天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意。 中年女子转头向姬原望去,沉声道,“这是姬师弟你的意思?不知我们杜家如何得罪了姬师弟,让你这般兴师动众,如果今日不能给我一个解释,就算这人是你们姬家的嫡传弟子,我也一定要讨要一个说法。” 姬原心里无奈叹息,看向中年女子道,“杜夕师姐,就一个神桥六境,真不是什么兴师动众。” 名叫杜夕的中年女子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是什么兴师动众……” 她看向身边两人,“芳儿师妹,姜清师兄,你们怎么说?” 一座外围石坪上,一位身穿紫竹长袍的俊美青年御风而至,身形翩然,衣袖飘摇,他手持一根青色长笛,轻声道,“这位师弟,你神桥六境不该来此,这儿更不是你随便乱说话的地方,还是跟杜夕师妹道个歉,赶快离开的好。” 楚天看了眼名叫姜清的俊美男子,又看了看不算人老珠黄但看上去年龄绝对不小的中年女子。 师妹,师兄?! 楚天打了个寒颤,就跟白日见鬼似得。 楚天最后看了眼名叫孤独芳的清冷女子,无奈道,“姬师兄,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这明摆着是杜家跟孤独一脉和姜家一起谋划的,你这不是坑我嘛。” 姬原一脸吃屎的表情。 不用想,今日过后,他姬原回到家族,少不了脱一层皮,甚至于事后在整个青云阁内门,也得沦为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惨淡境地。 楚天嘴角翘起,笑道,“杜夕师姐你大人有大量,别给我一般见识,至于那个叫青鹣少女的事,我绝对从现在起绝口不提,如何?” 姬原抬手捂住额头,娘的,长见识了。 果然,楚天话音落下,便见杜夕御风缓缓而行,脸上怒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脸和煦,轻声道,“不好……” 清楚杜夕性情的人,自然知道,眼下这场莫名其妙的争端,怕是没法善了了。 姜清也是皱了皱眉,神色不悦。 区区一个神桥六境的小子,活腻歪了不成? 就算青云内门有在山上不虚私自杀伐的律令,可比死更可怕的是半死不活。 刹那之间。 虚空一阵灵元浪潮如长虹向楚天头顶砸去。 楚天呵呵一笑,就这点本事? 楚天揉了揉鼻子,眯眼看向那条如长虹向自己轰来的灵罡,随意一手挥出。 相距数十丈,杜夕只觉得浑身如遭雷击,猛然一震,直接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一道无形掌印落在脸上,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楚天甩了甩手,一步踏出,就要再让那始作俑者长长记性。 姜清一步踏出,挡在楚天身前,沉声道:“你是神桥境?” 楚天有些无语,“不然呢?” 姜清竟是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杜夕整个人撞入山脊,神情惨淡,脸上一道青色掌印,更是触目惊心。 姬原暗自摇头,真是没半点的怜香惜玉。 姜清终于沉声道,“虽然我没见过师兄,不过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 楚天微笑道,“你们可没想过饶了那女子……” 他话音顿了顿,“虽然那女子有些咎由自取,可罪不至被你们抽魂炼魄而死吧。” 楚天想了想,觉得这是个理由,但是好像也不值得自己这般兴师动众,便无奈道,“行吧,我就是纯属无聊,向早点麻烦而已。” 姜清心神一震,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胸口如遭锤击,跟杜夕如出一辙,倒飞出去。 姬原看的目瞪口呆。 是有点过分了啊。 第406章 顺心先顺势 看见只是抬手挥袖之间,杜夕姜清两人便先后倒飞出去,整座青龙脊近千名青云内门弟子皆是心弦一颤,有些认出楚天的人更是下意识吞咽口水,同时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说杜夕,便是姜清也是早已踏足丹河境的存在,哪怕只是丹河二境,可搁在青云阁,即便面对丹河四境的弟子,都极少有败绩,何况那个叫杜夕的中年女子,早已踏足了丹河六境,甚至隐隐有突破丹河后期的迹象。 人群之中,一名脸色冰寒的女子,紧紧攥紧师兄袖口,脸色微白,心神大乱,她目光骇然的看着那个神桥六境的身影,久久不能释怀。 正是楚天之前第一次来此,神色漠然暗中讥讽楚天的追月峰天之骄女许燕,在她身边,一身素白衣衫背负篆文长弓的年轻男子轻轻握住他的手,无奈摇了摇头,并未出言安慰,只是抬头向楚天看去,微微点头,露出一抹感激笑意。 许燕心性不坏,其实还有些童趣天真,否则他岳清明身为追月峰少峰主,也不会独独青眼这位师妹,只不过岳清明有些无奈,师妹有些时候太过心高气傲了些,再说不好听的,就是有些盛气凌人,目中无人,岳清明带着师妹前来此地,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那株所谓的龙藤,只是为了让师妹亲眼看看青云阁的这些天骄而已,毕竟他平日再如何苦口婆心,师妹嘴上答应点头,还是不如自己亲自体会一番。 楚天目光看向被自己一袖砸出去的姜清,抬手握住腰间刀柄,依旧悬空而立,看向之前跟杜夕站在一起的那名少女,笑问道,“想来这位就是孤独芳师姐了?怎么,我坏了你们的谋划,你不跟我掰扯掰扯道理?” 楚天脸色古怪,看向砸入山脊昏死过去的姜清,笑道,“我听说你们两人好像打小就被称为金童玉女的,以后双双踏足元婴谪仙境,还有可能成为那神仙道侣,就算只是这一层,师姐你多少也得流露出点生气怒意才是啊。” 孤独芳脸若冰霜,那双桃花美眸杀意凛冽,死死盯着楚天。 只是楚天一脸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心道朝仙孤独家好歹对自己有些恩情,只要这个叫孤独芳的小娘们识趣,自己就饶她一次,随后抬手挠了挠头,笑道,“一会那株‘龙藤’成熟之后,你们继续,只是杜家以及姜家的人,我劝你们还是后退一步,让能管事之人过来一趟。” 楚天顿了顿,“可别说我依仗名誉弟子的身份欺负你们,依照你们的说法和道理,每逢这种时候……嗯,就是在外面挨了打,就得先搬出来家里的老祖宗才是,要是老祖宗的名头不管用,便先想方设法跑回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去告状,现在我可是在给你们讲道理的机会。” 姬原脸颊抽搐。 孤独芳呆立当场。 然后整座青龙脊上近千人,就看见楚天轻轻一跺脚,如雪白云柱轰然坠地,落在姬原所立足的石坪上。 眯眼望去,那条溪涧如一条碧绿腰带,青水潺潺,碧水悠悠。 楚天叹了口气,记得自己曾经在一本志怪笔札上看到过中古之时,天界曾有一条大江贯穿人间,大江入海口处,有大蜀王朝十年大旱,便有一位国之肱骨立于龙舟之上祭祀迎接天界水神,却遭江浪吞溺水而亡,之后其女投江自尽,化冤魂百年不散,终沉冤昭雪。 楚天看向那座溪涧石崖,虽说只是上古之时一头神兽残魂执念所聚,毕竟万物有灵,只是楚天也清楚,天地轮回,冥冥自有因果,想要摆脱此方秘境禁锢从此解脱,哪有这么简单,退一步来讲,哪怕有那一丝希望,天底下,有多少人会将它看做是她? 收回视线,楚天抬手在空中一抓,虚空如有无形灵元大手凝聚而成,将深陷青石山壁中的杜夕拖拽而出,这一幕看的无数青云弟子眼皮子打颤,大概是见识过了楚天的恐怖手段,姬原心里哀叹一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破罐子破摔神色,一屁股坐在青色石坪上,爱咋地咋地,面子是个什么东西?面子就是个王八蛋。 姬原揉了揉脸颊,看着被楚天拖死狗一样拖拽而起的女子,心道真不愧是名誉弟子,好一个‘心细如发,心狠手辣’,只是他在石坪上坐了半晌,感受到周围那种扎眼的目光,小声问道,“楚师弟真打算跟杜家撕破脸皮?杜家那位老祖宗,可是元婴巅峰境的武道强者。” 楚天瞥了姬原一眼,“放心,要有麻烦,我一人承担,绝对不会连累姬师兄就是。” 姬原直翻白眼,心里一万头的草泥马,心道你娘的老子被糊了一裤裆的黄泥,就是整个人在那条龙筋涧泡上两天都洗不干净,不连累你大爷。 姬原深吸了口气,愣是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楚师弟哪里话。” 楚天一笑置之。 姬原丝毫不放心,直直盯着楚天,犹豫半晌,终于一脸视死如归的决然,问道:“楚师弟给个痛快话,凭借你驾驭此方天地本源道韵的本事,对上元婴境的强者,行不行?” 楚天摇头道,“不太行。” 姬原闭上眼,哀叹无声,只觉得满心满腹的竟无语凝噎,虽说凭借他在姬家的身份地位,这一次出去后不会真的体会那个死字怎么写,可不用脑子想,也得被家族那些个法规律令折腾的少一层皮。 姬原瞥了眼晕死不醒的中年女子,咒骂不已,只觉得自己真实瞎了眼,竟会跟这种娘们合作,记得小时候,自己那名义上的师尊整天跟自己说,武道武道,落足之处还在一个‘悟道’,‘悟’字既在拳头气力,更在心路欲念,因为天底下的万事万物,归根结底都想是一座座山脉,看似错综复杂,其实山根水运,落在源头,都有迹可循,甚至于有人若能梳理的开,便会发现是一幅壮阔而有致的山河画卷,如他们这些山上人俯瞰人间灯火,行走在人间,是那错落不一,离开人间后,便是那一线长龙,那位师尊还经常跟自己唠叨,说什么若不能守得住心,收的住念,便会发现天地规矩留给自己的那份大礼,‘天道无常’! 那会儿姬原打死都不会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天道无常,我无常你大爷! 可这会儿,短短小半天光景,姬原真是感受到了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姬原已经打定主意,等自己返回家族,一定得去跟那位师尊负荆请罪,好好听那便宜师尊唠叨唠叨。 姬原深吸了口气,武道走到高出,凌虚蹈空,是真,人间规矩道理,走到远处,一样道理,越是以往觉得虚无缥缈,越真。 不能不信。 楚天不再继续问话,姬原也就乐得清闲,回想着自己以往走过的山河,心心念念,我姬原生活一世,凭啥打小开始便听那些老头子的安排,我不为别人,只为我活,有何错?既然如此,那么我姬原就是要随心所欲,就是要快意风流,就是要潇洒无拘束,可到头来,自己所谓的无拘束,竟只是无奈的听天由命。 想到此处,姬原无奈的揉了揉脸颊,记得自己曾经走过一处世俗王朝,有樵夫上山砍柴,跟自己说下山之时世事沧海变桑田的事情,当时只是当个乐子来听,眼下更是不由感慨,世事无常。 姬原思绪悠悠,神游万里,楚天突然问道,“青云阁曾经只不过是大秦王朝七十二宗门之一,方圆三千万里,虽说不算少,但搁在东玄一州来说,真不算多,你们这些青云四大主脉的弟子,既然生来便已注定站在山巅,难道就没想过走出去看看?就这样窝在烂泥塘里打滚?” 青云三千万里,竟被楚天说成烂泥塘,姬原只得苦笑摇头,“不是没想过走出去,只是大秦王朝立国以来,便有律令,七十二宗门之间,不能有过多接触,其实也好理解,毕竟七十二宗门之间,就像世俗王朝的藩镇割据,各方藩王,私自见面本就是大忌,何况此方天地的大门,掌握在那人手里……” 说到这里,姬原脸色古怪,顿滞片刻才继续小声说道,“何况咱们青云阁历代阁主是何等惊才艳艳,远的不说,就说现在这位阁主大人,年轻之时,那份意气风发堪称千年风流,到头来还不是心道折损在天道之下。” 姬原说到这里,便不在多说,大概有那么几分‘为尊者讳’的意思。 楚天问道,“听说你最是喜欢游历山河,也没走出去过?” 姬原呵呵一笑,脸上升起一抹得意,“这个可不是我跟楚师弟你显摆,武道天资,我认了,比不上你,但是走过的山河,你是真没法跟我比,不说大秦王朝余下的那些宗门,便是王朝边境,我都走过一次。” 楚天脸上多出一抹意外。 姬原嘿嘿笑道,“当初我以寻常散武修士的身份,横穿过银源宫、落雪阁、御玺山十数座宗门辖境,结果发现在王朝边境,那边的天地如一道无形的涟漪天堑,明明能看到对岸的风景,可就是走不过去,我估摸着那就是传说中的天堑壁障,不过听说只要踏足龙门境,便能够直接撕裂天地屏障到达对面,不知道是真是假。” 楚天笑道,“有这么大见识,姬师兄还在意这里的这点机缘?” 姬原咧了咧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那娘们的本命神通,真不是蚊子腿,一旦成功,至少能让我百年之内踏足龙门境。” 楚天笑着点头,便不再多问,开始细细盘算此间头绪脉络。 杜家会不会有老祖宗前来,楚天认为一定会有,至于为什么,其实很简单。 至少对于走过这么些山河的楚天来说,不难,甚至无需从极细微处入手,只需来一场大致上的复盘,便能发现蛛丝马迹,毕竟一路走来,楚天见识过的草蛇灰线伏延千里,真不少。 所以楚天看的真切,那叫青鹣的女子跟当初那位青云阁主之间的因果牵连,事后跟杜家的恩怨,算是两条最大的脉络,这其中有香火人情,有规矩经仪,其中的细枝末节,并不简单,但真相不复杂,无非是杜家和青鹣的因果,如一场世间人的拔河,杜家那位老祖的心道成就和武道传承,青鹣的心性曲折和自由天地,双方之间有善恶对错,至于代价,想必也在青云阁主宏战那些人眼里,也早已有过定论。 在这其中,所有脉络延伸成立的条件,无非是给青云阁留下一个流水不腐正本清源的机会,说直白些,任何宗门氏族,千百年积弊都不会少,可党派氏族间的利益纠纷,谁能慷慨说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之本性,大抵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此一来,便需要杜家走的够高,摔的够狠,既是杀鸡儆猴,又是引以为戒。 算不上帝王心性,甚至不得不承认,手段极高,只是楚天想通了其中关键,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楚天深吸了口气,世间的脉络,当真是越想越复杂。 索性现在自己虽然无法真正神意收放自如,好歹不用刻意锁住心猿意马,不至于钻牛角尖,以自己的道理丈量天地。 楚天深吸了口气,观人便是观己,翻书也是翻己,想要顺意而为,要先学会顺势而为。 至于所有的不如意,先压下来好了,毕竟酒还是陈的香。 将事情的所有细枝末节想了一遍,并未过多思量,楚天便打定主意,既然刘广让自己帮着好好清洗一下青云风水,自然得对得起刘广师兄为自己的辛苦护道才是。 看到楚天再次陷入沉思,姬原便以手托腮,盘算等回到家族该如何做才更好,有一点他姬原是真的好,脸皮就是王八蛋,该要脸的时候,谁敢不给面子,我保准打的你爹娘不认识,该不要脸的时候,脸就是个王八蛋,不比地上的一抔黄土来的重。 空中一股浓郁的龙气升腾,青龙脊山巅之上,那株‘龙藤’真如一条青龙,蓦然舒展,好似苏醒一般。 楚天瞥了眼青龙脊远处,杜家的管事老祖,莫不是没吃饱饭?在自己地盘,竟跟就要出阁嫁人的小娘子一般,迟迟不来。 第407章 那条大‘道’ 青龙脊石坪上,楚天一袖拂去,只见昏死过去的中年女子浑身一震,轻哼一声,骤然醒来。 这位丹河境的丰腴女子看向楚天,眼中丝毫不掩饰那份恶毒怨念,她死死盯着楚天,沉声道,“你一个贱泥腿子出身的杂种,竟敢如此羞辱与我,等我杜家老祖前来,定要你求死不能。” 楚天微微一愣,笑眯眯转头看向姬原。 后者一头黑线,无奈的揉了揉脑门。 娘咧,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自己真是瞎了一双狗眼,跟这种脑子被门夹的娘们合作。 姬原哀叹一声,原本还以为杜夕这娘们能站出来成为杜家明面上的话事人,得有那么点脑子,没想到竟是这种货色,不说最基本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就说眼下的形势比人强,你娘的都看不出来? 别说一个杜家,看看人家姜清跟孤独芳,身为青云四大家族的嫡传弟子,有一个像你这样愣是找死的? 姬原有些莫名其妙,不止是怀疑这没脑子的娘们是如何一路走到丹河境的,更怀疑杜家的那些老家伙难不成也都是一群白痴,楚天的名声在内门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尤其是云鼎司马家族的突然‘封山’,跟楚天的一些恩怨更是被扒拉到了明面上来,难不成你杜家弟子就没听说半点的风声? 姬原想到这,突然神色一变,僵硬转头向楚天看去,见楚天脸色不变,他没由来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似想到了什么。 然后姬原环顾四周,看向集聚青龙脊的那些个内门天骄,只觉得脑瓜子疼。 破而后立! 前段时间便听闻姬山柳家家主独自一人拦截王明阳法相金身,大战于落龙山脉,身死以开天道,正因如此,青云阁千年积压,才终于破开一线,百尺竿头,阁主也因此一步踏足龙门境。 既要万象更新,岂能不来一场破而后立的正本清源? 姬原咽了口唾沫,便看见那个叫楚天的年轻人,一拳轰在杜夕身上,后者当即闷哼一声,再度倒飞出去。 只是不等她身形砸在青石山壁上,便被一道无形大手扯在了空中。 楚天满脸笑意,看向姬原道:“这就叫不记打也不记疼,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是因为打的还不够。” 姬原只得跟着笑着点头。 山峰各处,所有青云内门弟子都忍不住眼皮子打颤。 不要说还有心顾忌那株‘龙藤’,一些心思机敏之人,早已觉察到了丝毫不对,想着早知如此,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楚天笑眯眯看向杜夕,“你说话的方式,我很喜欢,只不过希望你的骨气还能再硬一些。要知道,以往来说,我很少能这么心安理得的,之所以会如此,还得谢谢你才行。” 楚天话音落下,再次抬手一袖砸下。 巨大的青色石坪,瞬间炸裂出一道巨大蛛网。 楚天依旧的笑意盈盈,看的姬原头皮发麻,却见杜夕依旧神色恶毒,七窍流血。 楚天啧啧惊奇,虽说这娘们言行脸面都不招人喜,这副丰腴身子的骨气倒真不算轻,只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楚天五指如钩,在空中轻轻拧转,手心如有一条条灵纹凝聚的丝线汇聚而成,浸入杜夕眉心。 下一刻,本还面目狰狞的女子脸色瞬间如遭雷击,痛苦扭曲近乎疯狂,十数息后,她终于彻底崩溃,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声凄厉道,“我错了……我错了。求你绕我一命,我杜夕以神魂发誓,你想要如何都行,否则就让我神魂俱灭……” 楚天挑了挑眉,手上动作不停,轻声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嗯?被人当成蝼蚁任意玩弄揉捏,这滋味是不是很好?” 杜夕想要竭力开口,已说不出话来。 楚天看着凄厉嘶吼呜咽的中年女子,冷笑一声,手心猛地抬起,便见她身子再次猛地一颤,血流满面,抽搐不已。 约莫小半柱香,杜夕才慢慢稳住心神,她满脸惊恐的看着楚天,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多谢楚公子不杀之恩……” 至于楚师弟这种称呼,她是打死都不敢去叫了。 楚天半点面子不给,冷笑道,“你一个被当做弃子抛出来的垃圾,我杀了你都嫌脏手。” 杜夕一头雾水,并不清楚楚天所谓‘弃子’为何。 咬了咬牙,心里依旧有些不甘,“楚公子跟我们杜家可有仇隙?” 楚天冷笑道,“杜家是什么东西?” 杜夕心里满是恨意,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敬,她满脸惊恐,颤声问道,“既然如此,楚公子为何要针对我们杜家?” 姬原已经琢磨出些许味道来,忍不住咧了咧嘴,心里觉得真是有意思。 楚天一脸好笑,看了眼姬原,又看向狼狈至极的女子,呵呵笑道,“我针对你们杜家?这从何说起?若没记错,最开始是你们先招惹的我吧,咱们不说这位姬大师兄如何拉着我入局,就是先前我御风而行来此,好像也是你们最先对我流露出那股杀意,怎么?只管你们心里不爽将咱们这些没靠山没背景的人当蝼蚁玩弄打杀,就不许我们出手?” 杜夕不再言语。 姬原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他心里猜测,不要说是在这青龙脊,恐怕就是搁在整个青云阁,元婴之下也没谁能对楚天指手画脚,至于周围这些个所谓的天之骄子,各看各命吧。 姬原叹了口气,自己虽说离经叛道了些,以往行走山河,多少还会有那么点怜香惜玉,可这位楚师弟,一旦出手,那是真狠,什么容貌漂亮的俊俏女子,什么温柔或冷艳的天上仙子,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楚天随口向姬原问道,“你说此次青云内门会有多少人怨恨上我?此次杜家首当其冲,在这之后,会不会有人联合起来向我发难?” 姬原笑道,“怨恨楚师弟你的人自然不会少了,至于会不会有人事后联合向你发难,自然会有,今日过后,青云内门便会怨气冲天,之后那一战,才是咱们青云阁真正的洗山之时。” 楚天笑看向姬原,“姬师兄慧眼如炬,这么快就看明白了其中关键,厉害厉害啊。” 姬原讪讪一笑,“师兄我走过的山河真不少,这点真不是我自吹。” 楚天点头道,“难怪,会跟这种没脑子的娘们一起谋划。” 姬原嘴角抽搐,不带这样打脸的。 瘫坐一侧的杜夕心里满是怨毒,冷笑不已。 对于楚天跟云鼎司马一脉的恩怨,她自然听说过,司马家族一脉为何迟迟不愿对楚天动手,更不是什么隐秘消息,还不是忌惮上面的一些规矩,可他杜家不一样,杜家对此地的谋划,便是阁主大人都已默许,你楚天自己撞上来,死了可怪不得谁。 不过杜夕很快就皱了皱眉,一个神桥六境的贱种,竟能控制此方天地法则灵韵为己用,就连姬原这种家伙,都甘愿放下脸面低三下四阿谀奉承,难不成其中真有什么阴谋? 虽说在来此地之前,家族长老已给过自己明确消息,其中没有任何意外,可眼下楚天的出现,不就是一个天大的意外? 杜夕心里微微心悸。 已经两柱香光景,按理说家族那边早已闻讯赶来,可眼下并未看见任何家族长老的身影。 杜夕眼里满是歹毒怨念,实际上她的武道天资在整个杜家并不算多好,之所以能走到如今,在家族能有眼下地位,靠着的无非是一个赌大赢大,她杜夕心知肚明,自己根骨天资一般,长相也不算出众,所谓的曲意逢迎,也得要资本,所谓的察言观色,更是小道,难以有真正的出头之日,自己想要走的更高,必须看的更远,事实也是如此,一路走来,每一次的赌注,都不下于生死搏命,好在最后她都活了下来。 楚天有些百无聊赖,青龙脊山巅之上的那株龙藤已经成熟,却并未见有人胆敢上前采摘,甚至于那两位原本坐镇此地的元婴境长老,也没有一人现身出面。 楚天瞥了眼那个死死压抑心底杀机的中年女子,向姬原问道,“这种娘们,凭什么在青云阁能活的这么好?” 姬原双手环抱在脑后,咧嘴道,“就是因为在青云阁,才能活的这么好呗。” 楚天笑道,“是这么个道理。” 姬原哈哈一笑,跟楚天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一路走来,他的心境变化,那可真叫一个苦不堪言,比自己十几年走过的所有山河,还要丰富精彩,眼下彻底的破罐子破摔,才发现如此轻松惬意,想到这,姬原朝楚天竖起一根大拇指,赞叹道:“楚师弟不愧是传说中的天运之子,言行举止,处处契合大道,行为法度,无一不带玄妙!” 楚天眼神古怪。 姬原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道,“我姬原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只恨跟楚师弟相见恨晚,不然我眼下早已心道大成,破境入元婴了。” 楚天见姬原一副天塌下来也跟老子无关的神色,扯了扯嘴角,“拍马屁的话少说,师兄你还是给自己留点脸面,想象回到家族后如何办吧。” 姬原好似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蓦然住声,一脸哀叹。 楚天看向人群中的孤独芳一眼,问道,“除了你姬原和杜家的人,其余的人真的就只是为了那株龙藤,或者知道些许的蛛丝马迹,分一杯羹?” 姬原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毕竟此地的真正传承,虽说不简单,但是比起咱们青云四大主脉来,还是差了些,何况杜家这么些年的经营谋划,各家族也都有一定默许和默契,让自家小辈来瓜分一些龙气就成,没必要真截取那份传承,至于我姬原,要不是离经叛道的厉害,也不会参和这种事情。” 楚天点头道,“所以青云阁都默认了那青鹣女子的死?” 姬原讪讪一笑。 一份实打实的武道传承,一头上古末等神兽的残魂精魄,如何取舍,还用想吗。 不过姬原很快就暗自叹息,所以青云阁四大主脉,就连阁主都被当年的一个外人占据,事到如今,天道开一线,也没有谁有能触碰到那一丝越过龙门的壁障,到底还是眼窝子浅了,毕竟真正的天之骄子,从来不限定于武道天资,根骨际遇福缘之外,还有心路和眼界,只有看到真正的人间世事,才会走在那条‘道’上。 这些道理,都是姬原如一朝开窍所明悟,否则就算再不要脸皮,也懒得对楚天说出先前那番恭迎的马屁话。 姬原心神悠远,心想好一个福祸相依。 想到了那些脉络细微处,姬原也是不无感慨,便对楚天说了一些自己的见闻和理解,算不上投桃报李,好歹也能让楚天接下来的谋划,有些参照和依据,其中大多数都是姬原从家族那座书楼看来的堪舆记载,比如千百年来,青云阁为何能始终屹立不倒,甚至还一直在蒸蒸日上,许多原本独树一帜的山峰,为何最终落寞下去,青云一百零八峰,看似一体,实际上细致划分,就是一座座错立开来的小山头,各山头间,有一致对外,可对内却是他山之石的关系,尤其是姬原跟楚天提起了五百年前的那座静远峰,山峰上的规矩,简直只能用让人‘高山仰止’四字形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位山主,不管是教导弟子还是待人接物,都极重规矩,不管如何,都讲究一个坦然坦荡,问心无愧,如此一来,门槛所在,可不就是比起别的山头高出天外,一来二去,也就被人当成了异类,慢慢人烟稀少,没落下来,甚至于如今整座山头,只剩下不足百名弟子,若非青云阁有规矩,一百零八峰之间,任何人不得对其余诸峰有别的念头,怕是早已被其余山峰吞没消失不见。 说到那座静远峰,姬原还说如今的青云阁,还有一座凡尘峰,门内弟子也不多,一共也不足千人,宗旨所在,是上古圣人的克己复礼,要求门内弟子每日都要慎独行事,好在那位凡尘峰主是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这才让别人不敢在背后闲言碎语。 姬原信誓旦旦道,“我不是说如静远凡尘峰的传承规矩不好,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最简单的,就是我们如今的青云四峰,为何会成为四大主脉,其中就是抓住了人心本性,每一座山头,如那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既有如山下王朝之中的那些鸡毛蒜皮,也有人心算计,甚至于以某些不合规与的事情,换取合乎规矩的结果。” 姬原给楚天举了个例子,说青云阁有记载,中古之时,如今的东玄州曾有一条入海大渎,其中有一位类似于上古神祇的存在,一开始兢兢业业,行云布雨,大渎亿万里风调雨顺,可后来人们便将那位神祇的所有辛劳,当做了理所当然,甚至于会有人心生不敬,妄想掌控那位神祇,结果导致大渎两岸方圆千万里百年之中不是洪水泛滥,就是大旱灾害,后来两岸人类便选取百余名处子之身的倾国佳人投入大渎,以示请罪,这才让那位神祇平息愤怒,只是后来,便衍生出了许多祭祀那尊神祇的规矩礼仪,一来二去,孽缘极重,可也始终护着大渎疆域风雨顺遂,既无旱涝,也无灾殃。 事无巨细,姬原这些年对人世间的一些看法,都跟楚天慢慢说来,楚天便听的仔细,等姬原说完,楚天才笑道,“放心,我会按规矩行事。” 姬原尴尬一笑,“让楚师弟见笑了,一时忘了楚师弟武道境界不高,却早早走过了一趟问心路。” 楚天正想着要不自己就再去那条溪涧摸索一会龙血石去,否则总不能在这干巴巴的瞪着杜家的人上门找麻烦,便看见孤独芳身影一闪,落在楚天身前。 楚天看向神色清冷的漂亮女子,笑问道,“怎么,有什么事?或者说看上本公子了,一时间又拉不下脸面。” 姬原瞪大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孤独芳,暗自朝楚天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真不愧是楚师弟,咱们青云阁的名誉弟子,这要是别人如此调戏这个叫孤独芳的娘们,估摸着不被追着砍下第三条腿都不算完事。 楚天看着这个姿色气态都不俗的年轻女子,白眼道,“虽然你看上了本公子,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趁早死了这条心,因为本公子对你这种娘们没半点兴趣……虽然话难听了点,师兄我可是很为你着想的,怕你以后想不开要死要活。” 姬原瞪大眼睛,不知说什么是好。 他娘的,我姬原什么时候能有这份气魄? 孤独芳终于开口道,“我想知道,此次试炼,都有什么隐情和内在的算计谋划?” 原本心神就有些不安的杜夕心神一颤,难道真被自己碰到了那个万一? 她所在的杜家在青云阁地位是不低,可比起四大主脉,还是有不小差距,所以一些更高处的消息,她并不清楚。 楚天讥笑一声,“你想知道?你是谁,想要知道什么我就会说,难不成当自己是我媳妇了?我可不跟那位姜清一样眼瞎。” 孤独芳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沉默不语。 楚天懒得跟她废话,淡声道,“大道之上,找死没死,就该多长点心,不要继续找死。” 孤独芳清冷脸色一阵青白。 姬原挑了挑眉,哈哈一笑,能亲眼看着孤独家大小姐这副吃瘪模样,真他娘的爽快。 第408章 有些话要讲 青龙脊山头上,青云无数天骄齐聚,却是匪夷所思的诡异沉寂,杜夕已是一脸比吃了屎还要难看的神情,即便再没脑子的人,也能看出眼下的古怪,若是搁在以往,杜家强者三个来回也错错有余,眼下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约莫又是小半柱香时间过去,杜夕颤声道,“楚公子,我们杜家与你可有恩怨?” 姬原嘿嘿一笑,看着杜夕孤独芳在楚天这边接连吃瘪,那感觉简直就比饮醇酒还要来的畅快。 没办法,先前在溪涧那边,自己那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这要是在外面,陈钧那几个家伙早就被自己灭口一百遍了,不然自己堂堂姬大公子被一个神桥境晚辈揍成猪头,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这下好了,虽败犹荣,虽败犹荣嘛。 何况自己跟楚师弟切磋一番,然后视为知己,传出去怎么也得是一桩美谈。 杜夕神色凄苦。 孤独芳胸脯不断起伏,显然气的不轻,使得少女本就粗具规模的那一对峰峦愈加呼之欲出。 孤独芳深吸了口气,清冷道,“你楚天身为青云名誉弟子,难不成还有见不得人藏头露尾的事情?” 姬原挠了挠头,实在有些忍不住,轻声笑道,“芳儿师妹,你好歹也是咱们青云孤独家的嫡传弟子,既然想着来这边分一杯羹,难不成事先就没打听过其中细节?” 孤独芳斜眼看向那离经叛道的姬原,冷笑道,“姬原师兄你清楚?怎么现在沦为了别人后面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姬原一本正经道,“楚师弟见我在溪涧那边被那头妖媚蛊惑,差点中计,这才侠义心肠仗义相助,虽然后来问清了原由,楚师弟跟我又打了一场,那也是不打不相识,有道是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我听闻楚师弟一番言语,觉得楚师弟修为品性为人都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更是让师兄我如闻圣贤一言,醍醐灌顶,师妹你怎么能说是摇尾乞怜呢?” 孤独芳冷笑道,“是吗?” 姬原一拍胸脯,义正言辞道,“千真万确,绝无虚言,不信你问问楚师弟。” 楚天听而不闻。 姬原哈哈大笑。 孤独芳眼神冰冷,看向楚天道,“杜家老祖已是半步龙门境强者,即便多年不问寻常事物,家族之中也有两位元婴境强者坐镇,此地在数百年前便以被杜家视为囊中之物,更是杜家更进一步的关键所在,一旦成功,便能帮着青云阁稳固天地间的运数,这对眼下的青云阁来说,绝不是什么锦上添花,而是实打实的雪中送炭。” 姬原翻了个白眼,若非了解这个叫孤独芳的娘们,他都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雪中送炭个卵蛋,若是这种话在楚天刚来青云阁那会说还差不多,可眼下节骨眼,真是他姬原这一年半载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姬原笑眯眯不言语,目光向另外一侧看去,“呦,这不是薇儿堂妹嘛,才一年不见,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薇儿堂妹想堂哥了没有?怎么也跑这边来凑热闹了?” 人群远处,一名身材修长的清秀少女扬起白皙拳头在空中狠狠比划了一下,显然跟姬原的关系并不差。 姬原翻了个白眼,心想以后有空可以跟薇儿妹子促膝长谈一下,自己这些年在外面可是见识过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至于姬薇身边另外那几名姬家子弟,还是算了吧,打小就不对付,在外面只要受了丁点委屈,有事没事就跑回家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为此他姬原下山历练之前,没少在背地里修理那些家伙,当然,自己也没少被家族那些老家伙惩罚。 一名踏足丹河后期的姬家子弟看向姬原,笑道,“姬原表弟在外面几年历练,看来成效不错,已经丹河三境了,等回头我帮你捶炼一下武道根基,如何?” 姬原有些心虚,讪讪一笑,“姬罘大哥说笑了,小弟我哪敢劳烦大哥你。” 小一些的时候,他可是没少修理姬罘这家伙的那个亲弟弟。 楚天难得看向姬原,笑道,“姬原师兄,你在姬家混的也很不错嘛。” 姬原点头道,“一般一般,比楚师弟差点。” 姬原嘴上这样说,目光却在青龙脊几座连环山头看了一遍,摇了摇头,实际上仅就武道天资而言,他姬原在青云阁同辈之中,不算最好,但也不差,只不过在山下行走那几年,无数次的险象环生,姬原自认除非遇着楚天这种不讲理的,同境之中,或者说只要不是高出自己三境,若分胜负,不好说,但要分生死,他姬原绝对有底气站到最后。 至于青云阁这些个天之骄子,有不少人的武道天资,的确搁在整座东玄东荒都算得上凤毛麟角,可局限所在,眼窝子到底浅了些。 几次问话无果,孤独芳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向山脊远处。 就算你是青云名誉弟子,难道就能为所欲为? 当然,她对楚天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恨意,除了先前所受侮辱,还有孤独天勤是她亲弟弟,之前便在朝仙峰被楚天打成了猪头,虽说她事后才知道,孤独天勤之所以挑衅楚天,都是孤独清溪那个小娘们吹风所至。 又是夕阳,天色近黄昏。 约莫是山巅那株龙藤已经成熟,天地间那股无形龙气攀升到极致的缘故,肉眼可见空中有一层层涟漪在夕阳余晖下缓缓荡漾,好似凤尾羽翼洒下的大片霓裳,波光潋滟,伴随东方天际已经升起的明月,霞光月色两相宜。 站在山头青石上,微风拂面,楚天已经摘下腰间狭刀,双手拄地,举目远眺,问道,“姬师兄,你说杜家的人还会不会前来?” 姬原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来还是会来的吧。” 楚天点点头,毕竟是一份到嘴的机缘,只要能镇压自己,不光是将此方秘境掌控在手里,得到那份神通传承,还能得到自己的几分武运,楚天怀疑,一旦如此,杜家极有可能一跃成为青云第五支主脉。 当然,其中裨益极大,相应也会凶险万分,毕竟背地里被青云阁抛出来当那整肃山门的出头鸟,即便能镇压楚天,在这之前,也要付出极大代价,让家族不少弟子折戟沉沙,若是不成,那杜家可就真是会沦为过街老鼠,在青云阁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于前来处理此事的那人,还会颜面全失,沦为笑柄。 杜夕见杜家依旧毫无动静,已经心死如灰,她豪赌一生,从来都是顺风顺水,不想本以为最稳妥的一次,会是这个情景。 楚天终于看向杜夕,笑道,“怎么样,现在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你以往在青云阁,甚至于在青云山下,是不是经常视别人为蝼蚁,是不是最喜欢看别人的悲愤欲绝,看他人的凄惨绝望?” 楚天声音不大,却清晰回荡在天地之间,响在每一人耳畔,他望向远处夕阳,好似在轻声自言自语,“武道在人间,人有七情六欲,这不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也不假,可是在所有的利益之外,动手之前,就不能多想一想?哪怕不为他人,只是为自己之后的武道一途,是否在过那问心一关时,能问心无愧?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是很畅快,可事后又能如何?其中所宣扬的匹夫之勇,难道换个想法,从脉络源头算起,不是在那之前,因为自己的失误所留下的遗憾才导致的愤怒?愤怒之下再逞匹夫之勇,何尝不是另外一件事情的源头,如此反复,可有终结?大道只会愈行愈远。” 楚天神色淡然,“脉络不管是一点的延伸,还是两点的纵横,总归是要无限延长的,开始的不注意,便是武道的断头路,不是别人挡了谁的去路,而是自己埋下的祸根。” 楚天似在感慨,说这番话,并不是因为刘广要自己帮着洗山而说,而是一路走来,自己突然想要向天地出声,不管对错,天地会不会听,人间会不会有人在意,但自己就是想要说一说,说一说自己这些年淤积在胸口的那口意气,“武道长生,人人向往自由,可天底下有绝对的自由?我楚天不清楚,但是现在我却知道,所谓相对的自由,跟武道登高是一个道理,是对心神意念的随心所欲,对灵元气机的如臂指使,不因自己武道高而欺压弱者,不因自己武道低而向强者卑躬屈膝,只有如此,才能始终保持自己那口我于天地间可逍遥的小意思,若知道这一点,还能收的住,放得开,那便是大意思,从而是大气象。” “正如阴阳相济,万事万物并无绝对,只是一个相辅相成,如此一来,何愁自己的边界在将来越走越大,就像是我们所处的这方天地,哪怕知道有边际,可有谁能走的到边际,若能如此,这何尝不是真正的自由无拘束?” 楚天深吸了口气,“所以,我觉得只有心性狭隘之人,才将看他人的痛苦当做高兴,以他人的祸患成为自己武道登高的捷径。” 姬原紧皱眉头。 四周近千名青云内门弟子,神色各异。 楚天喉咙微动,他还有些话想说,只是清楚眼下还不太适合。 这些道理,武道根本,都是楚天一步步走来,慢慢从自身的精诚和勤勉中得来,多少次的扪心自问,差点钻入了死胡同,其中的曲折,外人没有亲身体会,永远不会知道,所以眼下这些人,能听多少,又有多少听到了耳中,能记在心里,记在心里之后,又能有多少人将多少话在心里慢慢思量咀嚼,楚天不在意。 楚天握紧了手中狭刀。 天底下许多生死一线的大危险,实际上原本只是微不可查的小事情。 就比如楚天曾经问自己,自己如此执念活下去,甚至会伤害无关之人,会不会牵连出因果有下一个轮回,如此执念,走到高出,如一颗种子的生根发芽,变为心魔所在,后来楚天走入血煞修罗道才彻底斩断执念,执念也分有意无意,只要走路,就有轨迹,多想无益,无愧于心而已。 所以拿到当下,若杜家有人前来,或者有别的家族牵扯其中,楚天绝不会有半点留情,哪怕是那个叫青鹣的女子,该有的机缘和所要承受的因果,都会有。 楚天最后深吸可口气,“有些时候,有些人本来不该死,可偏偏不得不死。” 姬原听到神色有些哽咽。 楚天抬手狠狠抹了把脸,看向天空,挤出一丝笑容,“以前很想知道答案,现在才发现,知道了答案,其实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孤独芳紧蹙秀眉,看向楚天,只觉得这家伙脑子有病。 姬原想到一些传闻,则是叹了口气。 杜夕眼中终于有一些泪水,死死攥紧拳头,看向远处,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灰发老者,负手而立,御风而来,老人一身淡灰色长衫,干净素洁,在他身后,还有几道人影尾随其后。 灰发老者神色肃穆淡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杀机凛冽,也没半点气势汹汹,就那么落在了相距楚天数百丈外的一座山头上。 随着灰发老者的到来,很快便有十数道阵营的人纷纷出现,有人身穿金丝灵袍,头戴玉冠,有人腰悬玉带,一身紫纹长衫,有人好似宫装美妇,身边有弟子拥护而立,更有不少喜欢独行之人,或神色朗然,或神色肃穆,或潇洒不羁,或意态懒散,或坐或卧或依或靠在山间古木石崖之上,在月辉照耀下,衣衫如灵宝熠熠生辉,更有周身灵元荡漾,好似霞光流光溢彩。 那位灰发老人,正是杜家掌事老祖之一,元婴后期强者,杜茂,其余武道强者,则是青云内门各峰豪杰,甚至有青云四峰家族亲自来此,不少人搁在平时,都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今日境联袂现身,看那名动一时的青云名誉弟子,为青云洗峰明道。 杜茂神色凝重,对于青龙脊这边的事情,他自然一清二楚,其中利害关系,也心知肚明。 人群中,一位头戴金冠的紫袍男子皱了皱眉,望向孤独芳,“你还站在那里?” 孤独芳沉默不语,向那紫袍男子一掠而去,虽说她来分一杯羹,是家里默认的事实,可也只是让她顺势而为,不想孤独芳竟会牵连如此深。 他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姜清,冷哼了一声,对于孤独芳跟姜清以往的你侬我侬,孤独家原本就不赞同,眼下竟如此丢人。 姜家那边,一位丰腴妇人眯起眼,看向一身血污惨淡至极姜清,然后看向楚天,满是玩味笑意。 石坪上楚天身后,杜夕神色凄惨,高声道,“祖师救命!” 她正欲向灰发老人那边御风而去,才跃起的身躯猛然一顿,如被一张无形大手扼住,只听楚天淡声问道,“以往在杜家为了攀爬,不少人在你手上死于非命……” 楚天看向杜茂,问道:“杜长老,是不是?” 杜茂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楚天淡淡一笑,“杜长老不说话,那便是真的了?!” 话音落下,楚天一手猛然握拳,所有人瞳孔骤然收缩,杜夕甚至来不及哀怜嚎叫,浑身一震,体内有无形气机如青色涟漪疯狂掠出,转瞬间,生机全无。 楚天松开手,一具尸体轰隆落地。 楚天淡声道,“青云阁太多年没流过血了吧。” 姬原嘴角抽搐,抬头看天,事情是真大了,娘的,不管我的事啊。 远处,不少前来此地的青云强者,都是扯了扯嘴角。 楚天众目睽睽下,此番行为,看似让杜家颜面尽失,何尝不是动手之前自己理亏,给杜家最后一个台阶下,只是在这之前,该有的场面,绝对不会小了半点。 杜茂死死盯着楚天,脸色铁青,神色复杂,能成为杜家真正的掌事之人,他自然能看出楚天的用意,只是那个叫杜夕的女子,好歹也是他这一脉的嫡传弟子,更是他的心腹之一。 楚天看着杜茂,咧嘴一笑,“天底下可从来没有白占的便宜,所以她不得不死。” 天地间出现一股诡异的寂静,那股龙气伴随月光,依旧缓缓流淌,并无任何人暗地里淬炼汲取。 楚天拔出插在地上的那柄狭刀,缓缓前行,走出石坪后,身影便御风而行,走到相距杜茂百丈之处,停下身,笑道:“杜长老可以给我讲讲青云阁以往的道理,若讲得通,我楚天任凭发落,否则,青云阁就该换一换别的道理了。” 楚天一手握刀,缓缓推刀出鞘。 青云内门数千天之骄子,皆心情激荡。 目光齐齐望向那个一身麻布长衫的身影,明明小如一粒芥子,这一刻却好像那高悬于虚空的明月,屹立于山峰之中,茕茕孑立。 姬原竖起大拇指,咧嘴道,“娘的,今日过后不知又有多少师姐师妹要黯然伤神了。” 杜茂踏出一步,一袖拂出。 天地间灵韵如一线浪潮,轰然向远处退去。 楚天淡然一笑,“请!” 第409章 出刀不用讲道理 在楚天话音落下之际,手中狭刀已完全出鞘,于此同时,双脚在空中如扎根大地,微微弯腰,躬身向后退去,脚下流云如两道长虹,横亘天际。 在楚天一手打杀杜夕的时候,杜茂虽清楚其中利害关系,明白楚天是在为杜家留下一条退路,可何尝不是对杜家的蔑视,所以杜茂心里怒火,没半点作假,只是杜茂也清楚,不管如何,他们杜家的‘生死存亡’,皆在今日一战,若能赢,百年谋划自然水到渠成,若败,则必定是功亏一篑人人喊打的惨淡境地。 所以哪怕心里再怒,杜茂依旧心如止水,面对楚天推刀出鞘的那份凛然刀意,杜茂一开始就没半点保留。 这一战,不仅仅是他杜茂身为元婴境强者打压一个神桥境后辈,还是关系到杜家的荣辱与存亡,由不得他大意。 杜茂一手抬起,大袖飘摇之际,袖中五指飞快捏诀,天地之中,那股与月华搅在一起的龙气瞬间如水沸腾,凝聚成一道道长蛇般的灵罡,灵罡缠绕,虚空恍若有真龙抬头,向天咆哮,山脊双峰之间,更有大片的流萤倾泻,似那青白相交的烟霞滚滚。 两峰之外,所有青云内门弟子,看到虚空骤然暴起的灵元气运,纷纷向后倒退而去,眼下光景,落在他们眼中,即便是半步元婴境强者,也只能看到虚空霞光白雾迷蒙,不见人影,哪怕运转灵元气机,凭借武道术法,也只能依稀看到双峰之间,两道身影疯狂疾掠,如两道流光,冲撞不断。 龙气翻滚,雾霭朦胧,月华洒落天地,如滚滚而起的烟雾,疯狂飞旋,气象诡谲。 姬原已从石坪上后退数千丈,看着两峰虚空纵横不断的两人,深吸了口气,他知道一旦能踏足元婴境,便能在紫府凝聚元婴,并且能感悟一定的天地法则,凝聚出自身本命神通雏形,虽说依旧不算天象乾坤境强者真正的天人合一法天象地,却也不是神桥丹河境所谓的灵元力场,是真真正正能够影响天地气机法则,甚至掌控一定的天地灵元气韵,对于元婴境之下的武道修士来说,一旦身陷其中,无异于被困禁囚笼,不止是身形体魄,就是体内灵元神魂,都如同被天地拘押,动弹不得,这也是元婴境强者被称为武道真正登堂入室的根本所在。 姬原看了眼楚天先前御风而行的那道轨迹,每一步踏下所生成的流云如灵元凝聚的实质,久久不散,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上古圣佛有步步生莲的说法,一步一天地,说是每一步落下,脚下都有佛运金莲生成,乃是佛门神通大气象,其内蕴含无上神通,可千万年聚而不散。 楚天脚下流云,虽说没有传说中的那种气象,姬原自信寻常元婴境强者,做不到。 这说明什么? 说明楚天在这方天地中,或者说在青云阁一百零八座山峰内,对天地气机气运的掌控,比寻常元婴境强者还要强。 孤独芳那边,不止是她,便是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都始终凝神望着两峰之间的那片战场,气运翻滚下,杳然成了一方独立出来的空间,空间之内,可见两道身影,如长虹疯狂旋转,两股无形的气韵,不断凝聚或者碎裂,如一青一白两股浓稠大浪。 姜清站在姜家阵营之中,眼神狠毒,他双拳紧握,因为楚天的原因,自己回到家族,定然要遭受不轻的责罚,更可恨该死的是,今日屈辱,他姜清这辈子都很难洗清,此处青龙脊,乃是杜家谋划了百年的地方,杜茂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何况还是实打实的元婴境强者,他等着楚天那个贱种被抽魂剔骨,被挫骨扬灰。 名誉弟子算什么?青云阁历史上,不是没有名誉弟子惨死,何况杜茂一旦成功,不需百年,杜家便会成为跟他们姜家一样,屹立于青云之巅的存在,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名誉弟子? 姬薇不知何时来到姬原身边,少女撇嘴道,“先前在溪涧那边,是你被楚天那家伙揍成猪头的?” 姬原黑着脸看向少女,“打人不打脸,有这么嘲笑自家哥哥的?” 姬薇不屑的撇撇嘴,问道,“就你一跑出去就是三五年不回家,还记得是我哥哥?” 姬原神色自若,笑呵呵道,“哥哥我这不是先跑出去帮你们探探路么,省得以后你们想要下山游历,两眼一抹黑。” 姬薇撇了撇嘴,淡声道,“你觉得那个叫楚天的家伙,能不能赢?” 姬原一脸的不以为意,“不要说杜家一个元婴境,就是咱们青云四大家族,对楚师弟这种真龙来说,也就是个小池塘,禁不起什么折腾的。” 姬薇翻了个白眼。 这可不像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姬原堂哥,记忆中那个叫姬原的家伙,可是叫一个油盐不进,跟头倔牛一样,不会跟那个叫楚天的打了一架,把脑子给打坏了吧,这眼下还溜须拍马?好歹也是个丹河境武道修士,真不觉得丢脸? 姬原满脸的不以为意。 虚空四面八方,余下的青云内门弟子,所有人都祭出了本命法宝,来抵御天地间疯狂流窜的法则气机,一时间夜色朦胧的空间,七彩光华流转,本就明亮的月色,映衬之下,反而显得有些暗淡。 随着几名元婴境强者出手稳固空间,那些丹河境弟子都是松了口气。 哪里能想到,原本只是一场寻常的机缘争夺试炼,竟会横生出这些波折出来。 一阵风雷之声,原本两峰之间翻滚的气运洪流,砰然炸裂。 先是有千万雷弧洒落天地,进而有一片片恍若琉璃一般的碎片,迸溅而出。 楚天一手持刀,一手附后,脚下流云如雪白玉石地面,看向同样悬空而立的灰袍老人。 天地八方所有的青云内门弟子都倒吸了口冷气,就是一些青云天道冰化之后新近踏足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也都是咋舌惊叹。 这个名叫楚天的名誉弟子,对青云天下气运法则的掌控程度,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杜茂好歹也是元婴后期的武道强者,在整座青云阁也是地位不低的存在。 杜茂看见楚天破开自己的法相天地,并没有半点惊讶,淡声道:“真不愧是气象已成的天命之子,只不过接下来,你能不能接得住,看天了。” 楚天果真抬头看了眼天,呵呵一笑,“我楚天从来只看我自己。” 杜茂不置可否。 楚天也不以为意。 不得不说,元婴境就是元婴境,先前那场气运之争,楚天还真吃了个小亏,被此方天地的那道龙气,压住了一缕自身本源气机,害的楚天神魂如被刘广喂拳一样,差点没倒抽一口冷气。 不过还好,一番气运打压,一旦能抬起头来,便是踏足神桥七境的契机。 杜茂缓缓吐了口浊气,摊开一只手掌,是一柄光彩湛然的月光镜,正是与青鹣的因缘神通相得益彰的上古灵宝,虽说只是那位金冠老人的仿制品,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品法器。 杜茂手心一道道灵纹汇聚,如清风拂过,有丝丝缕缕的淡青色光晕汇入镜面,正是先前跟楚天砥砺一战同时淬炼汲取的天地龙气。 杜茂暗自摇头,有些叹息,当年他就劝诫过那位师兄,哪怕是想要谋划此地气运传承,也要跟那位青鹣少女好好合作才行,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虽然如此一来,不能利益最大化,可终究不会节外生枝,否则哪里用得着杜家沦为青云脱胎换骨的磨刀石和垫脚石。 杜茂将那一缕缕龙气收入月光境中,等此次风波过后,自己炼化得当,不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甚至有可能触碰到龙门壁障,这倒是一桩意外之喜。 至于自己一旦战败该当如何,杜茂皱了皱眉,瞥向周围几处人群,心里冷笑一声,将那叫青鹣的少女囚禁之后慢慢炼化,如细水长流汲取此地龙气,可不止是他杜家一家的谋划,那个叫姬原的小子,也只是打头阵而已,若我失败,你们想要置身事外,哪有如此简单? 尤其是平日跟在杜家身后的殷家和甘家,以往胸脯拍的震天响,杜夕先前被那般羞辱,也不见有人站出来说话,这可是让他杜茂,让他们杜家,很是寒心啊。 楚天瞥了眼杜茂和周围观战的青云弟子,有些好笑,因为楚天眼下能清晰觉察到那些人心路上的大致轨迹,可真叫一个人心鬼蜮隔肚皮,难怪都说最是人间行路难,眼下楚天置身这种玄妙境界,还是第一次能觉察到人心细微处的脉络流转,有人脸上不以为然,实际上心里却嫉妒的不行,有人跟身边师兄说着楚天的好话,心里却不断诅咒罪该万死,还妄想动摇他们青云的律令道理,有人眼中满是敬仰,实际上心里却心心念念自己要是能占据那份气运该多好,林林总总,让楚天哭笑不得,算不上失望,只是感慨当初阁主跟自己说的那份希望,不太好。 见楚天沉默不语,杜茂问道,“你若愿意退一步,我杜茂可以帮你洗炼青云根祇如何?” 楚天问道,“此地龙气,那个叫青鹣的少女?” 杜茂淡声道,“自古以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是一头上古之时便该死的神兽残魂。” 楚天点头道,“同样生而为人,可没见你们有多少的和善相处,不一样的处处阴谋算计,道貌岸然?” 杜茂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楚天淡然一笑。 自古以来,强者为尊,何况身为杜家子弟,生来就是青云天下站在半山腰上的人,如今早早踏足元婴境,漠视他人本就理所当然,我没不顺眼随手摘掉几个蝼蚁脑袋,就已算是仁慈了,想来这是以杜家为代表那些武道天骄的想法,既然如此,你们真的要体验一下被别人当成蝼蚁的感觉才行。 天地间,罡风呼啸,月辉如水幕倾泻。 下一刻,楚天一步踏出,身形激荡向前,手中狭刀一刀抹过。 一身灰袍的老人微微一愣,一手托月光镜,一手双指并拢,遥遥指向镜面,只见一道月湖在身前形成,灵罡似镜面流转不定。 这件月光镜可是他杜茂耗费大量心血人情请金冠老人炼制而成,能以秘法牵引他人心神,搁在整个青云阁,也算得上一等一的灵宝,甚至于凭此他能同一位元婴九境的强者分庭抗礼。 刀罡一线长虹,如螺旋翻滚而至,砰然一声,直接砸在杜茂身前镜面之上。 宛若镜花水月一般的月光镜面,竟是直接崩裂出大片浪花。 杜茂身形在虚空倒滑出去数丈,好在月光镜毕竟是一件上品法器,并且早已被杜茂炼化成为本命物,那道灵纹镜面在炸开瞬间,便如水面再次聚拢。 好重的刀意! 杜茂心中感叹,即便楚天借助了天地道韵法则之威,他仍旧心中赞叹,这份刀意,仅就气象而言,元婴之下,绝无敌手。 不过对于他杜茂来说,也就这样就是了,仅此而已。 所以他心神绷紧同时,并不认为楚天真的会对自己造成威胁,至于这场大战如何收场,无非是自己让着楚天一步,最后借势将矛头转向殷甘几个家族,既然你们不讲道义,那就别怪我杜茂杀鸡儆猴了,虽说对于青云阁来说,洗山的效果要差些,不过有他们杜家帮忙别开一脉,总不算坏事,无非是饶过那叫青鹣的畜生一命而已。 只是下一刻,杜茂心神一沉,脸色也凝重起来。 楚天一刀过后,天地间竟好似与之共鸣,瞬间升起了无尽刀罡。 密密麻麻,齐齐向杜茂卷来。 杜茂正想转守为攻,却发现天地间的刀罡如八方海水倒流,齐齐向自己卷来,那种浩荡威势,丝毫不亚于一位元婴境的强者全力出手。 尽管心神始终不曾放松,可这一刻,杜茂心里也升起了一股阴沉怒意。 他是看在阁主的面子,才没有一开始就下杀手,可你如此得理不饶人,就过分了。 一道道月光镜面不断碎裂。 只是一瞬,杜茂全力凝聚的月光法镜,便破碎了十数面之多,尤其是有一道夹杂火源道韵的刀罡,更是将他胸前衣衫撕裂出一道巨大豁口,在那之后,天空一座雷池剑阵炸裂,更是让杜茂躲避不及直接撞入大地。 所幸杜茂毕竟是元婴后期强者,哪怕一开始的大意落了下风,也没受到多大创伤。 楚天脚踏星罡,周身灵韵翻滚,一手在狭刀上缓缓抹过,天人一线,直刺地面。 巨大青石峡谷顿时响起一连串山石崩塌的恐怖声响,打的杜茂刚站起身舒展身躯的身形再次撞入大地。 虽然依旧不算受伤,可一个元婴后期强者不断在地下吃泥,终究是平生大辱。 灵罡浪潮如大浪翻滚,卷向四周,只是有十数名元婴境强者联手抵御,并未殃及无辜。 山脊另一侧,一位白发老妪紧皱眉头,一副皮囊如干枯朽木,沉声道,“如此一桩机缘,在咱们青云阁眼皮子底下,说好的他杜家已谋划百年,万无一失,到头来竟是这么个境地。” 老妪身边,一位身穿锦绣华服的年轻人躬身而立,轻声道,“杜茂长老好歹也是元婴后期的强者,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 老妪沉声道,“但愿如此。” 她身为巍然峰峰主,若非巍然峰这些年江河日下,岂能依附于杜家之下?原本以为借着此次机会,让巍然峰山水气运回转同时,自己也能窥探到踏足元婴境的气机,不想会生出这般意外。 跟别的山峰不同,巍然峰虽是三十六内门山峰之一,千百年传承,如今只还剩下一名元婴初期强者苟延残喘,她黄娟的名声又不好,年轻那会心高气傲,下山历练,视那些散武修士为蝼蚁,只要不高兴,比那些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山泽野修还野,甚至一些青云外门弟子得罪了她,也被她以正当理由打杀了干净,事到如今,她没有什么感慨或后悔,只是心有不甘。 老妪深吸了口气,环顾四周,沉声道:“都怪你们一群太不争气,才使得我们魏然峰落到如今境地。” 老妪身后,不少弟子束手而立,神色忐忑。 与此同时,另外几座山头,也有不少人神情复杂,看着两峰之间更加壮阔的砥砺厮杀,脸色沉重,楚天即便是名誉弟子,毕竟才只是神桥境,能如此肆无忌惮,甚至借用天地之力达到如此地步,即便再没脑子,也清楚在这背后,有那位阁主的默许,好在杜家长老敢出手,情况不至于最坏。 远处一座孤峰上,一道俏丽身影站在一株高大古木上,嘴角轻挑,鄙夷道:“到哪都一样,真是爱出风头。” 少女身边,一位衣衫华丽的妇人轻笑道,“婉儿不会真看上那叫楚天的小子了吧,不然依照你以往的性子,可不会拉着烟姨来这边凑热闹的。” 少女忍不住俏脸微红,嗔怒道,“烟姨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看着姬原跟姬薇那些家伙都在嘛,以往我不会在意他们,现在多少得注意一下。” 名叫烟姨的妇人咯咯一笑,“是是是,婉儿说的都是,只是这么多年,烟姨可是都记不得上次看见咱们婉儿脸红嗔笑是什么时候了。” 姬婉儿恼怒的哼一声,撇过头,“我不理你了。” 妇人笑而不语,抬头向那座山谷望去,一轮明月镜,高出天外,烟波纵横,海上生明月。 明月之下,一道小如芥子的身影,一手持刀,一手平拖胸前,好似托起了整座天下,有山水横亘虚空,与明月遥遥相对。 第410章 不留一线 青龙脊所在天地,近千名青云阁武道天骄看着天地间那副铺满眼帘的壮阔画卷。 一位倚靠在石崖上的年轻人双手环抱,啧啧出声,“好一个山河造化钟神俊秀,雪月高升海波横流!此番前来,不虚此行。” 年轻人不远处,另外一位一身黑衫的爽利年轻人笑道,“那叫楚天的小子,可比你文襄气魄多了。” 名叫文襄的年轻人不以为意,笑道,“好像你侯方比我厉害一样。” 侯方嘿嘿一笑,“至少我现在境界可要比你高。” 文襄撇了撇嘴,走了狗屎运,在青云天下天道破开一线之际,让侯方这家伙得到了一份大造化,一举踏足了元婴境。 侯方眯眼而笑,“说真的,我在咱们青云内门数十年,还真没想过这小小的青龙脊,有这么些个门门道道。” 文襄瞥了眼近千人集聚的壮阔景象,笑道,“是有好戏看了。” 两位已经年近百岁的‘年轻人’,只不过是恰巧在青云阁赶来看热闹的人而已。 在两人调侃轻笑之际,虚空那轮由月光镜幻化而成的巨大明月,如天上一口上古灵泉,顿时有一道千百丈雪白光幕倾泻而下。 楚天手中狭刀微微扭转,便有一座山岳横空生成,由武魂法相中的灵纹法相幻化成实质,硬生生挡下了那条天河倒卷的雪白瀑布。 与此同时,杜茂背后一轮轮明月不断凝聚,很快便凝聚成二十四道月影虚像,每一道月影虚像都有一丝雪白灵罡般的光幕生成,与那尊悬空的巨大圆月形成一座座桥梁,彼此相勾连。 随着二十四轮明月凝聚,静谧夜空当真出现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绚烂画面,不单单是天地气机攀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整座青龙脊所在的空间,都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龙气,好似乾坤扭转,为手持月光镜的杜茂所用。 天地间灵韵气机,这一刻彻底如有真龙翻江的大渎,气运洪水滔天泛滥,气势恢宏,即便是初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都忍不住心神颤动。 那些修为不足元婴的内门天骄,一个个脸色惨白,不断向后退去。 这还是有十数名元婴境强者联手阻拦那股恐怖气运的缘故,否则方圆万丈之内,怕是都无元婴之下武道修士的立身之地。 一位闻风而来的司马家老者神色凝重,眼中有担忧之色,当初阁主亲临云鼎峰,峰主闭关不出,说是等待楚天登山之时才会破关而出,可谁都知道,峰主是以一人之力,挡下了无数意外和可能,虽说无法将司马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赎清罪状,可终究是换来了云鼎一脉的百年太平,原本他还以为,等到楚天踏足元婴,前往云鼎峰问道之时,峰主怎么说都能百尺竿头,指不定还能踏足龙门境,到时候所有死结,自然而然都会解开,主动权依旧会在他们云鼎司马一脉手中,可看到眼下景象,他不由心生胆寒,楚天这还只是神桥境,若真的踏足元婴境,青云阁内真有人挡得住? 在这位司马家的老人身后,一名双眼狭长的年轻人沉声道,“真意大哥传来消息,只差一步就能破境入元婴,即便他楚天这一次能顺利过去,以后到了万里魔域,可没本事借用天地之力……” 似乎觉察到了这边异样,楚天皱眉看了一眼,年轻人心弦一颤,顿时禁声,如芒在背。 老人轻声道,“我们司马一脉与他楚天之间,以后你们不要节外生枝。” 双眼狭长的年轻人呆呆点头,心神恍惚。 孤独家所在之地,一位双鬓微白的中年男子看着那副壮阔的天地异象,开口笑道,“难怪阁主大人会对此子青眼相加,我孤独一脉弟子当以此明心开道。” 中年男子身后,孤独朔方淡然道,“家主放心,朔方心中自有丈量天地。” 中年男子神色怡然,看了脸色惨白的孤独芳一眼,微微摇头,青云阁这些年来,弟子的心性的确松了太多,是该敲打敲打,只是他有些不解,即便如此,阁主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不过身为孤独一脉当代家族的孤独信对于此事,心里虽然没有表面这般轻松,也清楚,那叫宏战的家伙,既能成为青云阁主,让他们青云四脉都心服口服,所站之地,所见风景,即便他们已是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也是睁眼瞎,看不见。 孤独信看了眼天上明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他孤独信眼下所见,终究还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什么时候自己能看山是山,看水依旧是水,想来便能够看见所有风景的一鳞半爪。 所以孤独一脉作为青云阁四大脉之一,立身最正,不仅仅是朝仙峰在那位阁主眼皮子底下的缘故,孤独信记得当初问过宏战一个问题,明知道云鼎司马一脉有些倾向于大秦王朝的那位,为何还任由着他们来,他只记得宏战说了一句,世间万事一旦出现,哪怕只是丝毫苗头,便只有破而后立这一条路,因为天底下从来没有所谓的无心为之,若不能在源头上掐断,便等到他自己走到一定程度再灭亡,否则一旦压下去,并且不能灭掉那股潜在心念,将来一旦死灰复燃,就是难以收拾的局面。 孤独信那会就觉得这种说法,未免太有些小题大做。 另一处,跟楚天一起成为内门弟子的司马晟民翻了个白眼,水彩一脸的愤懑,“那叫楚天的家伙真不是个人。” 司马晟民深以为然,重重点了点头。 他们也是听闻了一些风声,这才尾随司马家的人身后,前来此地看热闹来了,只是对于家族那些个心比天高的天之骄子,司马晟民是打心底喜欢不起来,更看不顺眼。 水彩皱了皱清秀额头,问道,“我怎么觉得楚天那家伙是在借着杜茂的武道气势砥砺自身的武道根基?” 司马晟民抬手揉了揉女子脑袋,看着少女一脸愤懑恼怒神色,微笑道:“丫头你真是天赋异禀啊,连这都看出来了,让少爷我很受打击,这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可不得把少爷我所有的风头都抢了去。” 杀人不眨眼的少女难为情低下头,双手扭缠在一起,轻声道,“少爷不带这样夸人的。” 司马晟民哈哈一笑。 水彩抬起头,问道,“少爷你以后有什么计较?” 司马晟民咧了咧嘴,眯眼看向那两座山峰之间的狂暴灵韵,神色肃杀,淡声道,“听说司马真意那家伙就要破境入元婴了,我倒是想要前往万里魔域,去走上一遭。” 司马家的风气,本不该如此。 山下有句话很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司马晟民身份不太光彩又如何?我司马晟民依旧能让你们所有人低头。 青云阁百年以来,的确有不少的武道天骄,尤其是最近十年,更是武道大才如雨后春笋的迹象,可一座宗门的真正鼎盛,从来不是百花齐放,因为从小来说,一山难容两座‘山巅’,从大来说,任何一方天地所能支撑的气象,皆在规矩方圆内,正因如此,山上武道人间,才会有顶梁巨柱贵不在多而在高的说法。 任何一位新晋山巅之人的存在,必定有一人挪动位置,千万年来,自古如此,这些潜移默化的规矩,大多数人早已记不清,但真的存在。 两峰之间,原本相距不过数百丈的双峰,已经被两人凿宽一倍有余,虚空有一道道明月光不断倾泻而下,那横立群山法相中的渺小身影,则是以灵纹大阵对峙抗衡。 足足小半夜光景过去,楚天两人运转天地之力,攻伐之势丝毫没有停息迹象,看的周围观战之人都有些心神麻木。 按照道理来讲,调转一地气运法则,即便是元婴巅峰境强者,也极难坚持两柱香时间,可楚天两人,竟是愣生生打了小半夜,而且看上去还有越来越酣畅淋漓的迹象。 战场不远处,有观战之人笑而不语,眯眼看向几处人群,有人神色焦躁。 青云阁实际上除了四大主脉,还有不少名誉供奉,只不过能成为名誉供奉,修为至少也得是战力极强的元婴境强者,如此一来,背后至少也得有些家族势力,只不过千百年来,青云一百零八峰素来各有其主,外人想要入驻,简直难如登天,可眼下青云天下这一场大清洗,可不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相距战场最近,这位名叫紫刹的老者,便是青云阁极具盛名的名誉供奉之一,元婴中期修为,一身武道术法,可力战元婴巅峰强者,据说尤其是一门叫‘紫极魔瞳’的神通,可看透世间万法,因此他的修为境界进展虽慢,但每进一步,都极为结实,眼下这场大战,便受益极多。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空中明月已开始西沉,一道火红刀罡冲天而起,如天地裂开一线,所有人瞳孔骤然收缩,随即便看见杜茂竟是直接倒飞出去。 接连有十数道悬空明月炸裂,杜茂这才止住身形,心神惊骇之下,再顾不上什么面子,沉声道,“殷赈黄娟甘椋姜军,你们还不出手?若我杜家遭此劫难,你们难道能安然无事?就算事后此子不发难于你们,难道你们各自家族不会将你们抛出来当做那正本清源的出头鸟?” 观战人群中,有人脸色难看。 殷甘两家的人敢怒不敢言,姜军则是眼神阴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难怪杜家谋划百年迟迟不敢动手。 楚天看向周围脸色大变的几人,呵呵一笑,没想到这还没到最后,就这般有意思了。 见姜军几人依旧没有出手迹象,杜茂沉声道,“阁主既然默认我们如此行事,便不会有别的意外,我许诺你们一起瓜分此地龙气已是极致,若还想得寸进尺,最好想清楚后果。” 又是几道刀虹砰然破碎,杜茂身形再次一退数十丈。 那十数名联手护住灵罡余波的元婴境强者,也已经后退数千丈。 两座山峰,几乎被尽数削平。 几名奋勇上前来的杜家子弟,尚未近身,便被楚天一巴掌拍飞,撞入山石之中,一身骨头近乎被震碎,七窍流血,生死不知。 终于有一名身穿紫红长衫的中年男子一跃而起,御风之际,有金光在周围疯狂流转,好像在以秘法汲取此地龙气,强行提升自身武道修为,祭出一张天网向楚天洒去。 天网迎风而涨,一瞬笼罩百丈天穹,却被楚天一手灵罡大手印扯住,丝毫不得前进。 楚天微笑道,“丹河巅峰也是丹河境,怎么?嫌自己活的时间太久了?想早死早轮回?” 那人头皮发麻。 楚天将手中狭刀缓缓归鞘,双手打出一道道灵诀,淡声道,“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天罗地网!” 天地之间,紫竹横生,剑意冲天而起。 如同一座剑林凭空生成。 一名身材枯槁的白发老妪刚刚起身,便被千百道紫竹剑阵困笼其中,楚天并拢剑指轻轻拧转,那才决然动手的老妪,顿时浑身一震,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那些原本还想要动手的青云阁内门修士,顿时心神剧颤,随即神色茫然。 楚天笑看向身形有些狼狈的灰袍老人,讥笑道,“只要不是元婴境强者,哪怕是半步元婴,对现在的你我来说,也都是蝼蚁,这本就是你们眼里最常看待天地的形式,难道你还不清楚?” 杜茂看着周围紫竹剑意横生的天地景象,自己周身的灵元气韵,如大浪拍案,大半夜的砥砺消耗,竟是再无法破开楚天的天人壁障,只得反向倒卷。 他沉声道,“我杜茂认输,不过我希望你还是能做人留一线。” 楚天笑看向脸色阴沉的老人,反问道,“你们可曾想过为别人留一线?” 杜茂脸色难看,沉声道,“青云阁的那些规矩,自古便有,要想别开生面,除非将青云阁自上而下全部换一遍,这点阁主大人清楚,你心里想必也清楚,说简单些,青云阁一宗之地,跟世俗王朝一样,都讲究抓大放小,因为理法之中有人情世故,这一点到哪都改不了,也变不了。” 楚天看着尤然理直气壮的老人,问道,“所以你觉得你们身为青云阁山巅之人,没有动辄一怒血流千里,只不过是为了自身大道,才会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性命看做草芥,是对的?” 杜茂脸色愈加难看,沉默不语。 楚天淡然一笑,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搭在腰间玉带上,随即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在我眼中都不过蝼蚁,我要借此完善大道,又有何错?凭什么留一线?” 第411章 自古明道需流血 杜茂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楚天,却见那一身麻布长衫的年轻人只是淡然一笑,“按照你们的道理,拳头大的便是大爷,那我楚天现在的拳头最大,便是要你们看看,这个道理好也不好?!” 杜茂心神冰寒,青龙脊上不少人更是脸色微变,有几方人同时相互对视一眼。 然后不等他们有所动作,便听见楚天淡然道,“当然,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话音落下,整座天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一股股龙气如沸水翻滚,一座座山头剧烈摇晃。 杜茂脸色大变,周身一轮轮明月法相疯狂流转,就要破开周围的紫竹剑林,无奈尚未与之相撞,便心神剧颤,喷出一口鲜血。 以孤独信为首的青云四大家族之人,以及各方武道豪杰天骄,这一刻,都是脸色复杂。 青云千百年来,可以说有过不少次的山河动荡,可在青云之内,如此大的变动,绝对是第一次。 青云律令规矩,可是传承了千百年,毋容置疑,弱肉强食的法则,更是千万年自古而来,谁能动摇?可这个叫楚天的名誉弟子,竟是敢拿规矩律令说事,让这些青云长老执事护法天骄,岂能敬服,话音落下,自是有不少人义愤填膺,只不过形势之下,并无一人胆敢站出说话。 楚天如此作为,便是连阁主都不曾现身,那位刑罚长老更是不见身影,这说明什么?说明青云此次动荡,以门内弟子洗山明道,根本就是最上层默认的事情,退一步来讲,即便有人当那出头鸟,也得是青云四大主脉家主长老才行,寻常武道天骄,即便是已经踏足了元婴境,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冲撞,没半点见功,杜茂心如死灰,好似一瞬苍老百岁,他站在虚空,视线低垂,无奈叹息。 周围原本就跟此事毫无牵连,纯属看热闹的青云内门弟子,只觉得愈加有意思了,即便是如姬原这般,最是不受规矩束缚,离经叛道的存在,这一刻也觉得,在某些既定的大规矩内,以别人道理说话出拳,真是叫人气荡山河,好一个爽哉快哉。 那种感觉,就像是多年不曾饮酒的酒鬼,突然身边出现了一池仙家酒酿,痛饮之下如琼浆玉露洒落干涸人间,像是武道登高百年寸步不进,温养神意之下,一朝悟道乘风直上青云。 如文襄侯方这种比姬原更老一辈的武道天骄,也是笑着点头,眼下的青云阁,当真有意思,这个叫楚天的名誉弟子,更是叫人有嚼头,青云阁此番举措,相当于一次彻底的破而后立,他们看得出来,眼下的青龙脊这边,只是一场大变动的开始,在这之后,会有大批青云弟子‘身死道消’,同样会有无数青云弟子‘直上青云’。 只不过其中的人心聚散,利益得失,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敢确定。 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一旦成功,青云阁将会成为整个武道人间独树一帜的存在。 楚天环顾四周,轻声道,“按照先前的看法,参与进来的,除了你们杜家,还有殷家,甘家,魏然峰,还有谁,我觉得你们最好自己站出来。” 那位面如枯槁的白发老妪摊坐在地,望向那位悬空而立的麻衣年轻人,沙哑嘶声道,“你难道非要与我们不死不休?” 楚天微微一愣,看向那个枯槁老妪,一脸的愕然,“人固有一死,可还真没见过嫌自己死的慢的……” 楚天微微停顿片刻,满脸笑意,双眸之中,似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邪魅,那种感觉,就好似一尊上古修罗,俯瞰亿万蝼蚁,眼中有血芒绽放,“听说你就是巍然峰峰主?以往最是喜欢打杀违逆你的武道修士,每次下山历练,杀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要是挡在了你争夺机缘路上的人,都该死,并且还都该在神魂寂灭而亡,一寸寸打断他人筋脉,灼烧他人神魂,看他人如野狗畜生一样凄惨神情,是不是很爽快?” 青龙脊上,无数人面面相觑。 身为青云阁弟子,下山游历山河,只要不主动惹是生非,机缘大道面前,有正当理由,杀伐一些散武修士,根本就不算什么,虽说手段不光彩的话会被山门长辈责罚一二,却从来都不是原则上的问题。 楚天好似自问自答,右手握住刀鞘,拇指轻轻摩挲在挡手处,轻声道:“自然很爽快,也没有什么错,是不是?只不过很不幸,我楚天本就是山泽野修出身,你们眼里的蝼蚁,而你对此地的谋划,又恰恰挡住了我的大道,那么你该不该死?” 枯槁老妪心神剧颤,脸色惨白。 只是不等她出声,楚天拇指已推刀出鞘,天地间有刀罡一闪而逝,那位老妪眉心一抹血花炸开,不等一缕神魂溢出,便见刀罡如罡风席卷,空中一阵凄厉惨叫,让人心神惊颤,头皮发麻。 楚天神色不变,整座青龙脊,近千人却噤若寒蝉。 就连来此看热闹的人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楚天手中狭刀再次归鞘,目光看向另外几处人群,依旧自顾轻声道,“你们以有心算有心,谋取此地传承气运,按照道理来讲,没有错,可千不该万不该,觉得那头青鹣就该死,她不是不能死,可却不是就该死……” 楚天手中狭刀骤然出鞘,刀光闪过,天地沉寂,十数息后,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裂缝缓缓出现,随即如春雷生发,轰然作响,整座山瞬间崩塌,“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种道理不用我说,你们都懂,可千里长堤,溃于蚁穴,你们难道就不清楚了?该于不该,能与不能,你们看到了眼前那点利益,就从来都不带想上一想的?就真不在意那个万一?” 楚天笑道,“不是不在意,而是你们觉得身在青云阁,天塌下来有青云阁帮忙挡着,是不是?” 楚天叹息一声,“天底下,自以为聪明的人是真多,说真的,我从来不讨厌那种纯粹的坏人,因为知道黑的人,便能看得见真正的白,就怕天底下到处都是你们这种蠢人,总是觉得天底下谁都欠你们的,身在青云阁,青云阁就活该帮你们撑腰挡灾,要是不够顺心如意,便是天不好地不好,一些明明能懂的道理,偏偏不愿意懂,甚至连听都不愿意听。而这种人,你们就是。” 人群中,一名身穿玄青长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沉声道,“我们如何做人,岂用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教?不说杜茂长老,便是老子的年纪都是你的几倍,走过的路也是你的几十几百倍,修为更是比你高出几层,若非仗着对此方天地气运法则的掌控,有你说话的地方?” 周围一些看热闹的人,都是微微一笑,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那个叫楚天的年轻人,是有点风芒毕露的,那些规矩道理,也不说对错,但有一句话是真没错,你们这些人,是真的蠢。 也不看看眼下局势,当真以为站出来说这一句话,当个出头鸟,就能让一盘散沙凝结在一起?一群本就打着各自小心思的市侩小人,再怎么聚拢也是乌合之众,除了让自己早死早投胎而已。 杜茂却是微微讶异,抬起视线看向那个名叫范瑾的中年男子,范瑾只是云鼎峰的一位寻常弟子,虽说云鼎峰也有人参和其中,但关系不大,凭借云鼎峰这张护身符,想要将自己摘出来,并不难,难道是因为楚天跟云鼎一脉的仇怨? 说话同时,范瑾神色平静的看向四方,沉声道,“诸位,既然你们都是为了此地龙气和传承所来,自当精诚合作,就连阁主大人都不曾出面,说明道理在谁手中,还未可知,若是等着他各个击破,你们还有生存的余地?” “好胆色,了不起……” 楚天笑着拍了拍手,赞赏道,“果真不愧是云鼎峰出来的人,有气魄,你说的不错,阁主的确没有下定决心青云阁今后的脉络走向,只是我楚天既然站在这,那条脉络的倾向,你难道看不出来?” 楚天看向那中年男子,“你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怕跟你们挑明了,阁主之所以让我前来,无非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而已,若是能过了我这一关,被你们越走越窄的脚下大道,便有机会别开生面,可不是我楚天自负,你们就算一起动手,也过不去,因为这可不是动手就能过去的心关。” 范瑾一愣,有一种使出全身力气打空的感觉。 楚天笑道,“先前那番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司马长老让你说的?” 周围人一头雾水。 范瑾沉默不语,只觉得楚天话里到处都是玄机。 楚天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了。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青云阁的大刀阔斧,已是必行之势,此次青龙脊的风云动荡,只是青云阁洗山明道的一个开始,并不是一条绝路,若先前范瑾遵从本心,愤然出手,视死如归,便算是今日第一个过关之人,并不是说楚天便认定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而是他在自己这边‘对了’,心性也算是够了,可惜先前生死一线的心性摇摆,即便今日侥幸过关,今后也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云鼎司马一脉所在方向,一位老者叹息一声,那叫范瑾的中年男子,实际上算是他的子嗣之一,以往心性不错,根骨资质也不差,只是可惜了,他摇了摇头,缓缓闭眼,随后一袖砸出。 砰然炸响。 空中一抹血花溅射四方,还在犹豫中的中年男子,瞬间倒飞出去,撞入远处山石,再没半点声息。 灰袍老人这一袖,没半点留情,一个心性摇摆不定,将来注定会是个麻烦的后辈,死了便死了,何况他该死。 楚天望向灰袍老者,笑了笑,“司马长老好心性,好手段。” 已是元婴后期的老人竟是对楚天微微作揖,“楚公子说笑了,司马燕山恭候楚公子哪天光临云鼎峰。” 楚天手指轻轻叩击刀鞘,笑道,“还是晚些好,长老尽管放心,只要今后司马一脉不与我为敌,咱们之间的恩怨,我也绝不会放在司马一脉后辈身上,只不过在这之前,阁主大人可是希望咱们青云阁的山水能澄澈一些。” 司马燕山稍稍一笑,“楚公子尽管放心。” 楚天转过头,看向噤若寒蝉的几处人群,问道:“你们这么些人,以往可是在青云阁呼风唤雨的存在,怎么,现在事到临头,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了?指不定你们一句无心之言,就真误打误撞过了这一关,哪怕不能力挽狂澜,可对于自己今后武道,终究是天大的际遇了。” 沉寂无声。 楚天轻轻叹了口气。 这让所有参与谋划此事之人,更是如芒在背。 一位头戴青巾的年轻人咽了口唾沫,终于壮着胆子慢慢走出,他硬着头皮道,“楚公子你如此行为,于我们何异?” 楚天一副白日见鬼的神情,瞪大眼睛道:“你莫不是才睡醒吧,我开始不就说了,今儿偏偏要以你们的道理来跟你们讲道理?” 那年轻人愕然。 楚天有些无语,摇头笑道,“蒙混过关,总得有点别开生面的新意才是。” 然后所有人瞳孔再次猛地一缩,便看见那一袭麻衣长衫轻轻挥袖,原本还脸色惨白的年轻人顿时如遭雷击,轰然倒飞出去,显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人群之中,有一位少女轻轻扯了扯自己哥哥的袖子,脸色惨白。 正是最初跟楚天一起进入此地的兄妹两人。 已是口干舌燥的虬壮汉子咽了口唾沫,小声苦笑道,“不用怕,这位楚公子应该不会针对咱们的。” 少女摇了摇头,小声道,“我知道,只是楚公子现在的心境好可怕,好像是……好像是一个杀神站在地狱里,周围全是鲜血和尸体,他在用人命来磨刀……” 虬壮汉子赶忙捂住自己妹妹的嘴,向四周看了眼,好在他们站的远,周围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虬壮汉子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有时候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异象,只是天底下的事情,从来都有个祸从口出。 少女点点头。 山脊之上所有的围观之人,大半已是心力憔悴,哪怕是前来看热闹的,也被一次次的跌宕起伏惊的心境紊乱。 楚天有些失望,能成为青云阁内门弟子,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何况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能勘破那道关隘的?细微处见波澜横生,可见青云阁弟子的心性,到了何等地步。 楚天看着周围一个个人模狗样所谓的天之骄子,有些无奈,“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 所有人闻言心里一紧,立刻就知道不好。 只是根本不等他们反映,或者说即便是反应过来也无力反抗。 一道道火红刀罡骤然浮现,如蝶飞舞,原本还算寂静的天地,瞬间暴动起来,只是不等他们抵挡反抗,便觉得整个人如同陷入水牢囚笼,动弹不得。 十数息后,数十人瞬间毙命,所有人脸色惨白,那些依附于杜家尚未被波及的青云弟子,心里咒骂不已,更是憋屈,怎么偏偏就他们遇上了这种事情。 楚天望向杜茂,笑问道,“接下来你们杜家子弟,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忙?” 杜茂脸色铁青,手上青筋暴起。 楚天缓缓说道,“不要想着蒙混过关,在来此地之前,我查看此地所有人的平生过往,我觉得你们该死,你们便该死,至于此后种种因果,我楚天都接下来便是,所以也不要以这种借口跟我讲道理。” 杜茂暴怒道,“弱肉强食自古便有,我们不过顺势而为,即便你是名誉弟子,难道非要置同门师兄于死地?何况做人留一线,事后谁不会念着你今日的恩情。” 楚天笑着点头,看向四周,“我没有杀你们,你们就会念及我的恩情?” 楚天呵呵一笑,手中狭刀再度出鞘,“我不去说那些人心反复,杜长老你这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不成?” 随即刀光一闪,神色暴怒的灰袍老人顿时神情呆滞,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虚空之中,珠帘破碎的声音接连不断,一轮轮明月法相溃散泯灭,十数息后,一滴血丝才从杜茂眉心渗出。 他身形在空中踉跄后退,死死盯着楚天,随即直坠地面。 眼前景象如空中气氛,更似那一线大潮,前赴后继,让人心神绷紧复悚然。 楚天淡声道,“看在你是元婴境强者的份上,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既然老不要脸,那便死去吧。” 原本还有些暴动的虚空,骤然死寂一片。 楚天淡然一笑,“一直讲道理,突然不讲理,心里果然痛快,希望你们今日过后,都不记打也不记疼,依旧当一个聪明人。” 这就是真不讲道理了,便是看热闹的人,也一脸的苦色。 第412章 云开日月明 空中一片死寂,就连一两句偶尔响起的调侃,也戛然而止。 因为很显然,楚天先前那句不记打也不记疼,连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都计算了进去。 不过楚天并不以为意,因为他此次为青云洗山明道,既是砥砺自身,也是为整个青云阁所有弟子。 月明星稀,东方有晨曦一线,缓缓破开云层。 一夜过去,方圆不过数百里的青龙脊,人人心弦好似被仙人拂过了一首琴曲,轻重缓急,让人口干舌燥。数十具尸体触目惊心,余下的人,有脸上悲恸,有神色绝望,有人目光死死盯着楚天,恐惧愤恨,有人神情惊恐,脸色惨白,有人看上去神色古怪,啧啧无言,人心百态,清晰可察。 终于,有一名年轻女子,从人群中走出,她紧咬嘴唇,因为握剑太过用力,皙白手指关节已微青泛白,她缓缓走出山头,悬空而立,走到相距楚天不过百丈之地,“巍然峰甘晴,只为自己向楚师兄问剑。” 楚天一手持狭刀,一手负后,微笑道:“你这是找死?我楚天从不在乎什么叫怜香惜玉。” 名叫甘晴的女子哂然一笑,收敛心神,原本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心境如春风拂过,只剩下些许细微碧波荡漾,然后她手指关节微动,深吸了口气,心中那些细微涟漪也慢慢抚平,沉声道,“以往师祖经常说我们这群弟子资质不行,心性也不济事,遇小事多余,遇大事无用,就连下山历练杀个人都自己吓得脸色惨白,我觉得这样不对,只是想着既然是师祖,好像也不会错,只不过还觉得师祖既然以那些道理行走世间,那么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以往我们眼中的那种可怜人,便没什么了,人生天地间,没有谁是不可以死的……” 她说的不快,声音很轻,但是沉寂虚空每一人都清晰可闻,听在耳中,更似那山涧细流,叮咚悦耳,畅快自然。 楚天终于哈哈一笑,望向那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枯槁老妪,“道理是小,意思却大,求仁得仁,当死则死!” 楚天拧转了一下脖颈,只觉得压抑在胸口的那股血煞闷气,终于一吐而出,周身隐约弥漫的一股殷虹血煞气机,也如鸟鹊归巢,让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温文尔雅,儒雅风流,楚天轻声笑道,“我在此地站了一夜,总算是有个真正的像样的人。” 楚天摆了摆手,“算你过关,希望你今后武道一途,可平步青云!” 女子犹然恍惚,不明所以,她怔怔无神,看着那个嘴角邪魅的俊逸年轻人,踉跄后退,随即向那枯槁老妪飞奔而去。 楚天嘴角上扬,眼角露出比先前更浓郁的笑意。 如此更好。 这名女子的‘扣关破境’,让不少人瞠目结舌,便是孤独信这种元婴巅峰的强者,都有些讶异,原本以为楚天之前所说的那一线生机,不过是无心之言,绝境还是绝境,死地还是死地,却不料真有破解之法,关键是如此简单。 楚天环顾四周,嘴角带着不言而喻的笑意,淡声问道,“还有谁想要……试试运气?“ 话音落下,果然有一位虬壮大汉中人群中走出,他一副视死如归模样,沉声喝道,“既然反正都是个死,那我叶兴就试试楚公子你的刀意有多重。” 话音落下,这位身材虬壮的汉子,一身灵元气机便完全炸开,手持一件山岳般的法宝,向楚天一撞而来。 在他的冲撞之下,肉眼可见好似有一条龙蛟走江入海,天地气机疯狂向两侧激荡,不但如此,一道淡金色灵罡笔直一线,让周围数百丈虚空都不断震颤。 丹河后期的全力一击,若非楚天能借助天地气运法则,便是踏足丹河境都未必能轻松接下来。 看到虚空突兀挂起的金色长虹,所有人都脸色怪异。 所谓的精诚之心,在无心之中,你这拾人牙慧的行径,也想要侥幸鱼跃龙门? 能成为青云内门的天之骄子,楚天口口声声说这些人太聪明,实际上不算假话,至少在有些时候,一个个的确都是一副玲珑心肝,只是所有人很快就瞪大了眼睛。 那一线金光,竟是真破开了楚天周身的灵元浪潮,结结实实的轰在了楚天身上,然后所有人就看到楚天笔直一线,向后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入山石之中,只有尘土飞扬,不见身影。 这一拳,是真的没半点留手。 本就怪异的众人,神色更加诡异。 怎么,难不成一夜的消耗,这叫楚天的小子,体内灵元气机也终于就要水干见底?已经不能继续维持对天地的法则气运的掌控? 想来也是,杜茂好歹也是一位元婴后期的武道强者,一身气势早已跌落低谷,楚天能坚持到现在,早已不负名誉弟子的名声,只不过若真如此,接下来楚天的命运,可想而知。 那一身虬壮肌肉的汉子,看了眼十数息后依旧没半点生机动静的碎石坑洞,快意大笑道,“原本还以为名誉弟子有多厉害,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他看了眼手上那件山岳法宝,灵光暗淡,竟是直接皲裂开来,汉子咧了咧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丝毫不在意已经彻底毁掉的本命灵宝,“我殷震罡虽然手段不太光彩,等着你气机跌落才出手,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小子可不一样是仗势凌人,你不是要用咱们的道理来讲道理嘛,现在如何?名誉弟子是吧,有本事你再起来跟咱们讲道理,真当自己是咱们那位阁主大人?” 一击之下,汉子五脏六腑显然都受到了不小震荡,嘴角丝丝缕缕的血迹开始潺潺流淌,便大口吐了口血水,继续哈哈笑道,“区区神桥六境,能如此威风一把,最后还让师兄我自爆本命灵宝为代价,送你一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四周观战之人,原本还战战兢兢的青云内门弟子,终于同时松了口气,一些心境就要崩碎的人更是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殷震罡也是返回山峰,瘫坐在地上,平息体内如沸水翻滚的灵元气机,只是整张脸都荡漾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他殷震罡当年也是一位山泽野修来着,因为武道天资不错,一步步进入内门,才跟殷家攀上了关系,算是‘认祖归宗’,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时候该隐忍,什么时候该出手。 今日一战,他在殷家,乃至于整个青云内门的地位,可想而知。 大道可期! 想到这,殷震罡再次抹了把嘴角血迹,哈哈笑了起来。 更远处,少女紧咬嘴唇,眼圈泛红,死死攥着哥哥手臂。 刚刚将师祖抱回山峰的甘晴也是呆呆的看着那处山石溃散的杂乱山岗。 数十息过后,青龙脊山峰便传来一阵阵畅快的大笑,甚至还有接连起伏的轰然喝彩,若非一场场惨烈杀伐,让所有人心弦就要绷断,估计就要有人勾肩搭背开怀痛饮了,这算不算是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 空中,孤独信一些元婴境巅峰的强者,神色怪异。 所有弟子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一刻,孤独信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然不是因为楚天的‘身死’,身为元婴境巅峰强者,自然能发现其中端倪,只是他心里有些黯然,难怪那位阁主要来一场大清洗。 青云阁,原本是不该这样的。 殷家甘家巍然峰一些内门弟子,笑着向殷震罡竖起大拇指,纷纷夸赞殷师兄雄才伟略,运筹帷幄之类的话。 只是下一刻,殷震罡便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 围拢在他身边的人这才觉察到不对劲,缓缓转头望去。 然后所有人便看见,在那毫无声息的碎石坑洞中,一位身穿麻布长衫的年轻人缓缓走出,那人轻轻弹了弾衣衫尘土,一脸的无奈,好像在说刚换的衣衫就这样脏了,还破开了一道口子。 原本的热闹嘈杂,瞬间再次如一堆烈火被当头泼下了冷水,死寂一片。 楚天抬起双手,抖了抖袖子,看向那名坐在远处山头的虬壮汉子,笑道,“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了,要是你那一拳‘打死’我后,能心存哪怕一丝的怜悯之心,也算过关了,可惜……” 楚天不断摇头,哪里有半点受伤迹象。 楚天一边走,一边摇头轻笑,“人无怜悯之心,与草木畜生何异?原本看你第一个觉察到我故意卖出的破绽,出手狠辣没半点留情,才会给你一个机会,可惜了,你这丹河后期的武道修为,跟纸糊的没啥区别,打不死我,结果还洋洋得意丢失了那份人心本性,你说该如何是好?” 殷震罡双拳紧握,沉声道,“你故意如此的是不是?” 楚天揉了揉鼻子,满脸无奈,“你是真傻还是怎滴?我不是说了,先前本就是故意卖给你们的破绽,我看你今天也不是因为丢了那点人性死的,而是蠢死的。” 先前数百名原形毕露的内门弟子,都是心如死灰,瘫坐在地。 楚天转过头,看向一个个面如土色的青云内门弟子,接连一次次的跌宕起伏,早已没半点心气慌恐惊惧,全然都是认命模样。 楚天想了想,看向孤独信所在方向,轻声笑道,“昨夜我也没少杀人,就不继续造杀孽了,大家同门师兄弟的,一点人情不留,不太好……” 殷震罡强行眼下一口鲜血,不等楚天说完,他咬牙站起身,沉声道,“殷某既然今日难逃一死,那便要领教一些楚师弟的厉害了。” 楚天瞥了眼再次摆出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虬壮汉子,咧嘴道,“有点意思,不过想要活命,还不够啊。” 不等楚天继续言语,殷震罡一身灵元如浪潮倾泻开来,整座山峰随之一震,直接向楚天轰撞而来。 楚天撇了撇嘴,脑子是真不好使,便是元婴境,都没半点胜算,你丹河后期这是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自己求死,没有不成全的道理啊。 眼看那一线灵罡浪潮就要直接和楚天撞在一起。 只见那个麻衣年轻人,缓缓抬起一手,一道无形的灵罡大手印横空生成,再然后,那位丹河境后期的虬壮汉子,就那么被活生生的抓在空中,七窍流血。 楚天右手轻轻一松,一具尸体便这么直接坠落在地。 楚天微笑道,“机会只有一次,想要以同样的办法要两次活命的机会,我又不是你们那转世重生的祖宗。” 楚天看了眼远处一座山头,那边有个少女腼腆一笑。 楚天收回视线,笑了笑,“原本我觉得一夜这么折腾,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没想到在你们看来还是不够,难道你们就没听说过,我楚天现在所走的大道,可是实实在在的修罗杀道,所以再多的杀孽,都不会在意的。” 沉默不语。 只是有人抬头,脸色惨白,颤抖的看着楚天,眼中有些祈求。 楚天叹息一声,“算了算了,青云阁千年基业,多少此的风波动荡都过来了,原本我只是想杀一些紧要之人,现在看来,不破不立,大破大立,不要说千年基业,就是万年基业,被我挥霍光了,也用不着我来操心重建,所以你们今日都要侥幸……得死。” 所有牵连其中的青云内门弟子,心神猛然一震,心道瞬间崩塌。 楚天抬起右手,轻轻挥袖。 天地间一道道剑纹横空生成,所有被牵连的青云内门弟子,尽数被穿胸而过。 楚天向孤独信躬身行了一礼,轻声道,“接下来,善后的事宜,就有劳孤独家主了。” 孤独信叹了口气,手腕翻转托起一壶灵酒,仰头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走出,“没办法,能者多劳。” 楚天转过头淡然一笑,“生而为人,不求站得多高,最好还是有哪怕一丝的怜悯之心,不然真会死人的。” 简单一句话,便是看热闹的人都遍体生寒。 事到如今,谁还不清楚,孤独信身为青云四大家主之一,出现在这里,哪里是巧合,根本就是帮着楚天以防那个万一来了。 楚天随手在空中一抓,一位身穿碧水长裙的女子被凌空拖拽而出,脸色惨白,看着遍布山峦的血腥场面,楚天神色黯然,摇头笑道,“踏足武道,都向往武道长生,却不知早已走了极端,长生在哪?只是在一个争字?不是我楚天自认为比你们看的远,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人记得,最初的武道根基,还是靠着山下人的那份气运支撑起来的,真正的武道砥柱,在与那些真正的弱者,你们眼里的那些真正的蝼蚁,可你们呢?为了所谓的修为境界,所谓的武道登高,不要说七情六欲,生怕自己那点人心鬼蜮浅了,生怕自己身边的人不够自己背后捅刀,其实踏足武道,也不求人人都有那份天生的‘精诚’,有那份万事之前的想一想,求一份他人和自己的心安和怜悯,只要别人不招惹你们,你们能洁身自好,不去莫名其妙造杀孽就成,如此而已,你们在高高的山上,他们在烂泥里打滚,想要躲过你们的视线,就这么难?” 青龙脊上,所有人心神如有人擂鼓。 孤独信也是叹息一声。 楚天看了眼瘫坐在自己身边,脸色惨白的女子,突然道,“我楚天能成为天运之子,其实走的不高,看的也没太远,只是有一点,大道在脚下,更在心间。” 本是青鹣一道残魂化名青鹣的女子跪倒在地,颤声道,“楚公子有何指示?” 楚天坐在地上,深吸了口气,微笑道,“这些年你在此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楚天不是不讲理的人,若非青云阁的出尔反尔,你也不至于走向极端,不过错了终究就是错了,所以我要你自己散去百年修为,帮助青云阁彻底掌控此地山水,之后你想要去哪里,随你。” 名叫青鹣的女子慌忙砰然磕头,颤声道,“多谢楚公子不杀之恩。” 至于几十几百年后能否真得自由身,她哪里还会多想,哪里还敢多问。 楚天转过头去,有一名虬壮男子和一名少女羞涩一笑,楚天招了招手,两人这才别扭御风而来,汉子瓮声瓮气道,“楚公子……” 楚天哈哈一笑,“褚大哥这就见外了,怎么,此次前来凑热闹有没有收获?” 汉子瞥了眼周围,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楚天看向孤独信,笑道,“有劳孤独家主,此地气运传承,就给他们兄妹了。” 汉子如遭雷击,女子看着自己哥哥,一头雾水。 虬壮汉子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摆手道,“不成不成,我们承受不起这份机缘,楚师弟还是别开玩笑了……” 楚天揉了揉眉心,看着一脸诚挚的汉子,对两人笑道,“相逢是缘,何况你们跟我的缘分不浅,我楚天说你们接得住,就一定接得住。” 汉子还是不断摇头摆手,楚天便看向少女,后者感受到楚天眼睛中那股如春风和煦般的笑意,犹豫了一下,弯腰行礼道,“谢过楚师兄了。” 楚天看着眼前灵气少女,眯眼而笑。 天底下万事万物,哪怕再如何乌烟瘴气,只要有一点光亮,也是很让人开怀的事情,恰如‘精诚’,正因稀而贵,少而珍,可一旦有,便如那天上日月,大放光明。 第413章 何人心底无心关 朝仙峰八景园内,楚天坐在湖心行亭上。 姬原站在楚天不远处,举目远眺,啧啧出声,不断感叹果真不愧是名誉弟子,他们姬家好歹也是青云四大主脉之一,他姬原更是天纵奇才,打小在姬家土生土长的嫡传子弟,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像样的住处,不然的话哪用得着在山下跋山涉水东奔西走。 楚天置若罔闻,只是抬头看着朝仙峰天空高处,又开始乌云密布。 楚天问道,“青龙脊的事情,除此之外,没别的内幕了?” 姬原也不犹豫,道,“没有太多的内幕,无非是借楚师弟你的手,让青云阁所有弟子长长见识,开开眼界,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不能活得太肆无忌惮,也就那么回事,万事开头难嘛,何况在自家动刀子割肉。” 姬原顿了顿,“不过有一件事,我也是刚刚想明白的,估摸着那个叫青鹣的娘们,之所以隐忍到现在,未必就是全然是杜家的算计,很有可能是当初那位阁主的手笔。” 楚天左手打了个响指,凭空出现两壶灵酒,丢给姬原一壶后,缓缓而饮。 对于根本上的弯弯绕绕,姬原不说,楚天也清楚,毕竟青鹣哪怕是上古神兽末流,可几千万年过去,天道轮回早已翻转变化,想要重获自由,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整座青云阁,千百年来,估摸着也就自己有那份可能,帮助青鹣开一线,想来这也是当初那位阁主的私心,想来也是,只是几万年的光景,当初名盛东玄中州的辰山,便不得不隐忍龟缩在东海之中的蜃岛之上,至今不得出。 姬原继续笑道,“我虽然很少在青云阁待着,但是一些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每过一个月便会从千机峰来一道信件,所以比一般人,还清楚一些内幕,当然,无非就是杜家为什么要选我合作,将青鹣的那一缕本命神魂交给我,至于杜家之外的那些家族和青云弟子,之所以会参与其中,其实更大的原因也在我,背地里传出去了不少的蛛丝马迹,再加上那株龙藤的出现,恰到时机,若不是因为楚师弟你出现,只要我们成功,那么参与进来的人,将来的武道一途,都会顺遂许多,毕竟青云阁从大秦王朝分裂出来之后,那份上古龙气尤为关键。其实这也是青云阁默认我们如此行事的关键所在,可谓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反正不管是你这边更胜一筹,还是我们原本的计划更高一尺,青云阁都不算亏,无非是将来风水正本清源上费力大小而已,当然,就算是我们的原本计划赢了,还是会有不少青云弟子陨落的。” 楚天想了想,继续问道,“姬师兄你走过的山河比我多,见识过的人情世故也多,觉得青云阁为何会如此?” 姬原微笑点头,“人之常情,大道之理。” 姬原很快补充道,“我是刚刚才想明白,看清更多关键的。说简单些,就是人心和本性,七情六欲,自古以来就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就好比凡俗市井中的那些人,跟我们一样,畏威不畏德,你越是容忍,他便越是觉得理所当然,只不过凡事过犹不及,这才导致千万年来,整个天地间看上去都是弱肉强食的情景,所以想要长久,必须恩威并施,我们青云阁千百年来能仍然一副蒸蒸日上的光景,关键便在于此。” 姬原有些唏嘘,“天底下的细水长流,看上去赏心悦目,实际上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楚天微笑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姬原便不再言语。 其实还有很多话和一些内幕,姬原不说,楚天也明白。 那位青云阁主,哪怕再如何光风霁月,可身为一阁之主,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按照本心行事,只得变成一个好似满身铜臭的市侩商贾之人,这种无奈,也是天地间的一条脉络,并非人人都能顺心遂意,想必这也是宏战当初退让一步,心气下坠的根本所在。 更是有一句话,姬原没说,那些参与进来的武道氏族,其实大部分直接牵连的子弟,都是被家族抛弃的可怜存在,因为青云内门所有的武道氏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所谓的天才,用少数的嫡传弟子搏一搏,指不定就能让整个家族百尺竿头,何乐不为? 只不过这种话以说出来,观人由己,难免就觉得这个世界,真没什么好的。 楚天一壶酒尽,看了眼天色,又是月明星稀,踏足神桥六境,也没半点困意,便继续之前的话题,问道,“若是你们的谋划最终成功,会如何?” 姬原一脸的无所谓,咧嘴笑道,“还能如何?万事皆有因果,那叫青鹣的娘们,虽说只是凭借一丝残魂凝聚的真身,可毕竟浸润在青龙脊千万年,可以说是跟那股龙气息息相关,即便是所有人同心协力能将那份气运瓜分下来,事后的因果气数反扑,也不是能轻易承受的,至少我姬原,若不能让青鹣那娘们真正低头认主,难逃一个身死道消,当然,若能成功,对我来说绝对是一桩天大的福缘了。” 楚天皱眉道,“其他人?” 姬原望了眼天空,讥笑道,“那股龙气可不就是上古邢徒移民,一旦缠绕在身,便会遭受天道镇压,惨一些的,会直接身死道消,好一些,也不可能太好受,当然,其中也有人真的能扛下来,那便是一份大机缘了。” 楚天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姬原也有些无奈,反正青龙脊一场谋划,他姬原劳心劳力,算是亏到姥姥家了,原本想着跟着楚天,讨要一些补偿,不想一路上半点机会没找到,青龙脊那么大一份机缘,还被楚天随手送给了一个憨憨傻傻的小丫头,真是傻人有傻福。 姬原也是喝掉最后一口酒,抹了把脸,沉默片刻后问道,“楚师弟在青龙脊那边的杀机,是真的很重,就不怕那份因果会对以后有什么影响?” 楚天伸了个懒腰,淡声道,“因果而已。” 姬原嘴角抽搐,便不再多言,直接起身离去。 …… …… 一位腰悬短剑的少年站在一座凉亭中,在少年身边,是一位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只是男子两鬓斑白,看上去也有一丝淡淡的怅然。 少年偷偷看了身边中年男子一眼,问道,“你真是我师父的大爷爷?” 中年男子微笑道,“不像?” 少年斟酌了片刻,心想既然是自己师父的大爷爷,性情想来不会太古怪,自己要不就实话实说?虽然有可能挨一顿打,但是自己那便宜师傅可是说武道登高最是在‘精诚’二字,便叹了口气,“是不太像。” 他掰手指头数了数,“我来那会,师父打杀丹河境的武道强者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可前辈你看上去也才刚刚丹河境啊,照理来说,前辈你不得是元婴境的神仙才对?” 中年男子呵呵笑道,“怎么,你觉得丹河境低了?” 少年摇了摇头,“低是不太低,可也不高啊。” 中年男子笑着点头道,“是不太高,听说你们大秦京畿那边,没踏足丹河境,都不好意思出门,武道修为一个个境界高的吓死个人,是不是这么回事?” 少年赶忙使劲摇头,“没有的事,我的境界就不高,这不才刚刚神桥二境,就走过这么多的山河了,我师父可是说了,真正的武道强者,从来都不拿境界来说事,因为太心心念念在意境界高低的,境界往往都不会太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反而是那些不在意境界高低的,往往一朝悟道,修为就蹭噌噌地往上窜。” 中年男子笑着点头。 少年突然叹息一声,“其实我古琰是打心底不太认同的,只不过没办法,自己认了个便宜师傅,自找的嘛。”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我看出来了,你小子是真不会说话,亏得你能走到这里来。” 古琰揉了揉脸颊,“没办法,我也不想,可我那师父说了,别的都能马虎随意,但是就有一点不行,便是那先天的‘精诚’之心,师父说‘精诚’二字就像是那稚子菩提心,最是可贵,是武道登高途中悬于心间的磨刀,万古不损才算真正的强者。” 中年男子满是开怀。 这个名叫古琰的少年,一开始来到暮霭城那会,便嚷嚷着来踢门,说是同境之中的所有楚家子弟,尽管来战,他古琰今日要在楚家打遍天下无敌手,那会儿可不是让楚家一个个后辈弟子恨得牙痒痒,便是楚辉都脸色阴沉,可楚家门面在此,也不好欺负一个少年晚辈,后来才知道这家伙是楚天那小子的弟子,那天楚辉破天荒跟少年喝了一夜的酒,听少年说了一夜楚天的事,在那以后,古琰便在楚家暂时住了下来,虽然这个叫古琰的小子说话忒直了些,不得不说,道理很通透。 楚辉还特意问过几次古琰这么说话,没挨过揍?古琰便一脸的不以为意,前辈你好意思?同辈的话他古琰怕?晚辈的话有谁敢? 三句话,让楚辉忍不住更是开怀,男儿当如此嘛。 至于所谓的‘精诚’二字,古琰背地里给出的解释更是让楚辉哭笑不得,说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他古琰话虽难听,但句句箴言,实话道理说了,谁要是不知好歹,那他古琰出剑可就没啥顾忌了。 总结起来就一点,我揍你更理直气壮,让你憋屈没脾气。 楚辉还问过古琰要是真遇着了不要脸皮的前辈怎么办,古琰也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还能怎么办,想要揍人,先学会挨打呗。 这一点,他古琰在楚天那边可是深有体会。 凉亭远处,有个眉眼伶俐的少年看见凉亭中并肩而立的两人,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就跑,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楚辉见状摸了摸鼻子。 古琰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前辈你有空得好好跟家里的弟子说说。” 楚辉笑道,“吃苦也没谁自己找打的吧。” 笑话,才来到楚家不到一个月,家里的小辈,哪个没有三五次的鼻青脸肿。 古琰挺起胸膛,义正词严道,“怎么就没有,我不就是。我能同境之中这么厉害,可不是自己求着楚天那家伙打的。” 楚辉突然皱了皱眉,转头望去。 一名气态朗然的中年男子正笑着走来。 没办法,现如今的楚家,声名日益显赫,正所谓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初隐忍百余年的林家,家主林冲偷偷摸摸踏足神桥境,本想着一飞冲天,不料白泽秘境的出现,再加上后来的东海天地气运复苏,让林家可不是体会了一次什么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楚辉拍了拍古琰肩头,笑道,“你去看看楚司淼他们几人去,我跟林兄有些事情要谈。” 古琰笑着朝来人抱拳行了一礼,纵身一跃,凌空向凉亭外掠去。 楚辉笑着点头,对于古琰,实际上他不久前收到过楚天的一道传信,说了些这个少年的过往来历,楚辉便有些感慨藏在了心里,表面看去,谁都很难想象,那个看上去有几分倔强随性朗然的少年,会是打小看着生死离别,在一次次的仇恨和辛酸中长大。 楚辉叹了口气,哪个少年心里没有些最柔软处,藏着些不想告诉别人的伤痕。 林冲已经走到凉亭,笑着向楚辉打了个稽首,轻声笑到:“林某不请自来,还望楚辉兄见谅。” 楚辉点头致意,当初楚家几次危机,林家其实不是没想着落井下石,只是对于利弊的权衡,更多一些,楚辉对于林冲也没太多好感,便开门见山道,“林兄放心,青云阁那边,我会尽量帮着你们林家说些话,不只是林家,咱们暮霭城古家孙家,我也都会一并帮着说些话的。” 林冲笑着道谢。 楚辉深吸了口气,家族又是一批后辈子弟,岁岁年年,真快。 …… …… 一座林木茂盛的山岭中,两人结伴而行。 一人身穿大红长袍,潇洒不羁,一人青衫玉冠,玉树风流。 当然,确切来说,并不算是两个真人,因为那个身穿大红长袍的年轻人,只是一道神魂精魄所凝聚的实体。 吕真手晃铁骨折扇,笑道,“剑一公子果真不愧是咱们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的剑道第一人,骨子里都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真是好一个潇洒风流。” 剑一讥笑道,“我可没见你在千里之外。” 吕真呵呵笑着摇头,“那还不是因为我的境界高,修为强。” 剑一笑道,“吕真师兄当真不愧是咱们青云天下脸皮最厚之人。” 吕真一脸的不以为意,“那可不是,不然能跟你剑一成为朋友?” 剑一神色有些缅怀,朋友,自己多长时间都不曾听过这个词了,他剑一以前有没有朋友,自然是有的,每次想起小时候他们有一群小孩子在那条名叫常春街的长街上,每到冬日,便会一起打雪仗,在街道上飞奔的场景,就有些忍压抑不住的伤心和悲恨,记得当时还有一个跟他同龄的孩子,一手掐腰,一手握拳跟他说,等两人长大,便一起金戈铁马,带领大秦的兵将纵横四海,去看一看东玄中州的鼎盛武道,那会儿他剑一也是一脸的神采飞扬,只是后来,他所在的家族,覆灭了他所在的家族。 从此之后,他和他,便永远只有无尽仇海相隔。 其实剑一知道,所有的一切,当年并不能怪他,毕竟他们那会还只是一个孩子,可事到如今,除了偶尔想起的伤感和悲恨,还能如何? 这些事情,剑一从未跟人提起,就连师尊宏战也没有。 什么叫朋友? 小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意气风发,觉得能共患难,同享福,大口喝酒吃肉便是朋友,后来才知道,朋友两个字,其实更重。 所以这些年来,剑一从不认为自己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刘广师兄算半个长辈,楚天师弟,或许能算半个朋友。 剑一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温和笑意,楚天那家伙,或许能算是一个朋友了,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些年光是听闻一个人的事迹,便能让自己喝水犹胜饮醇酒。 剑一问道,“跟我一起去过了青云阁,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吕真笑道,“天大地大,我吕真去哪里不行?哪里有我吕真去不得的地方?” 剑一讥笑道,“你去那座魔山,或者去京畿帝宫试试。” 吕真咧嘴道,“打人不打脸,不带这样的啊。” 吕真想了想,“听说接下来万里魔域会很热闹,很多武道天骄都会汇聚在那边,不过我吕真从来最喜欢雪中送炭,不喜欢锦上添花,所以就不去凑热闹了,等离开青云阁,要不就去大秦京畿那边闯一闯。” 吕真哈哈一笑,“听说王明阳那家伙吃了挂落,我刚好去痛打落水狗去,身为青云天下雷罚传人,替天行道才是我的风范嘛。” 剑一笑道,“希望不会听到你身死道消的消息。” 吕真白眼道,“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剑一懒得说话,身形如一团火云掠起,直冲云海,火云长虹笔直一线,向青云阁疾驰而去。 火色长虹之后,有雪白雷瀑砰然炸响,紧随其后。 第414章 山水又重逢 朝仙峰八景园。 楚天静坐在木楼中,闭目养神,缓缓运转灵诀,调息吐纳,开始准备破境踏足神桥后期。 青龙脊一战,虽说有宏战暗中的授意,借助天地气运法则之力,实际上跟楚天本身有极大关系,从暮霭城一路走到青云阁眼下,不去说自身积聚的武道气象,只说早早经历的问心关,便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再加上当初潇湘城有过类似经历,所有的一切,既是巧合,又是必然,林林总总在一起,才有了楚天在青龙脊的瞩目一战,如神人坐镇天穹。 这座八景园,按照青云阁的说法,极有讲究,是北湖福地那边以秘法‘搬山’而来的上古小秘境,在青云阁四大主峰的所有宅邸中,也极有名气。 然后这一天楚天便收到了家里的一封回信,是一位前往东海试炼的青云弟子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千里宝丝,而是一枚篆刻有数千字的玉简,上面细说了东海暮霭城的现状和将来走向,说白泽秘境完全现世后,经过青云阁的勘探,相当于一座完善的上古秘境,品秩不低,里面的灵韵相比外面更浓郁,每年都会出产一些天灵地宝,关于这方面,青云阁给了他们楚家一成的收益,再就是青云阁想要他们楚家也纳入青云直系,楚家跟青云阁还在商议一些具体事宜,再就是楚辉和楚鸿两人都已经破境达到了丹河中期,虽然想要继续破境很难,但是足够保证楚家不会有什么意外,楚辉还在玉简上说那个叫吕真的家伙,之前来过楚家一趟,成为了楚家的名誉供奉,并且在楚家收了两个弟子,说到这,楚辉便说了些楚辰的事情,让楚天转告楚惠他那丫头不用内疚,家里这边也没什么事,他三叔青渊虽然一开始很伤心,现在也看开了,何况楚家子弟,行走山河,从来不怕死,现在楚家许多后辈都已经离开家族,结伴或单独出去历练去了,这才是楚家子弟该有的雄心,志在四方。 林林总总,几千字,多是一些家长里短,楚天看的认真,不知不觉惆怅之余,嘴角多了些笑意。 玉简的最后,楚天有些无奈,因为大爷爷提起了那个在桃花巷街头开了间铺子的女子,清婉,说人家姑娘虽然出身不太好,但一个女子,从小就经历了这么些波折,是真的不容易,何况你小子打小也没什么好名声,人家女子也不错,如今已是魂武四境了,他楚辉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看得出来,那女子人漂亮,心也好,你小子以后不要辜负了人家,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咱们楚家不在乎。 楚天摸了摸鼻子,暗自叹息,只觉得有些忧愁。 只是想到那个女子,楚天满脸笑意不减,眼神还多了些温暖。 想来家乡那边如今春风更暖了,不知道信中提起的楚寻楚远那些小辈,都长的什么样子,关系怎么样,想必不会像自己小时候那样。 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玉简,又在心里回忆了半晌,如饮甘泉。 楚天仰卧在院落青石长凳上,眯眼看天,突然看见空中有两道身影如长虹由远及近。 风驰电挚。 楚天微微一愣,他可是清楚,寻常人在朝仙峰,那是绝对不许御风而行的,更不用说这么明目张胆。 长虹笔直一线,很快便在庭院中轰然坠地。 楚天愕然起身,揉了揉脸,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竟然是剑一师兄和吕真这个王八蛋。 吕真一手附后,一手轻轻摇晃着铁骨折扇,如今这柄名叫帝折的折扇,经过吕真这些年的淬炼温养,已隐隐有风雷连动的声势,他笑看着楚天道,“楚师弟,好久不见。” 楚天走上前去,重重的砸了下剑一胸口,笑道,“师兄你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剑一扯了扯嘴角,“滚,你这话可是有歧义。” 楚天呵呵一笑,看向吕真,“听说吕师兄你被青云阁和血魔山的人追杀跑进了东海深处,还好吧。” 吕真直咧嘴,娘的,老子这么多的丰功伟绩你不说,有一见面就揭伤疤的? 剑一环顾四周,看了眼宅邸景象,笑道,“还不错,看来老头子还算有点良心。” 楚天笑着点头。 吕真也不见外,早已一屁股坐在身边石凳上,翘起二郎腿,啧啧道,“师兄我这些年在东海那边可是打生打死,你在青云阁这小日子过的舒坦啊。” 楚天白眼道,“要不以后你留在这边,我把这庭院送给你落脚?” 吕真点头笑道,“这感情好,庭院送给我我就真接着了,至于什么时候落脚,再说。” 楚天满脸鄙夷。 然后剑一拍了拍楚天肩头,满是赞许,“这么快就神桥六境了,我当初可没你这么厚的底子。” 楚天直翻白眼。 要是没看错,剑一跟吕真这王八蛋,两人怕是都已经踏足元婴境了吧。 剑一师兄你这是好话还是骂人呢。 楚天叹了口气,跟剑一两人也不客气,随手取出几壶灵酒灵茶,“自己喜欢喝啥就喝啥,我的话,还是喝酒好了,借酒浇愁。” 吕真打量了楚天一眼,打趣道,“你有个屁的愁,也对,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去过一趟桃花巷那边,你这家伙吃干净抹嘴就溜,可不地道啊。” 楚天一头黑线。 剑一轻声道,“接下来的武道境界,能走快些就快些,一味的稳扎稳打,根基太实了对你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毕竟你走的路有些特殊,现在根祇越坚实,斩道越麻烦,退一步来说,武道登高途中,慢慢走和走得慢从来都是两回事。” 楚天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楚天想了想,问道:“剑一师兄你现在?” 剑一淡然一笑,“没太大问题,只是在青云祖地被斩掉了一丝神魂而已,大道登高有点波折,但是也不见得完全是坏事。” 楚天皱起眉头,被斩掉一丝神魂还不算大事? 剑一平静道,“想要得到某些东西,便必须要有相应的舍弃才行,我被斩落的那一丝神魂,寂灭在祖地中,相应也能得到祖地的真正认可。” 楚天犹豫了一下,“算是被羁押在了祖地之中?” 剑一嗯了一声,“我没猜错的话,是这样。” 楚天默不作声。 走到这一步,楚天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剑一想要复仇,即便是踏足龙门境也未必有希望,哪怕是青云天下已不在大秦王朝的掌控之内,也希望渺茫,剑一唯一也是最大的机会,便是真正得到青云传承,可能留下青云传承的上古存在,真的彻底身死道消? 剑一呵呵一笑,“这么久不见,楚师弟你这一脸忧愁的,可不是个好习惯。” 剑一拿起一壶酒,轻轻摇晃了一下,向楚天抬手示意,“明日愁来明日忧,今朝有酒今朝醉。” 楚天只得笑着点头。 喝了口酒,滋味斑杂。 剑一气笑道,“早知道就不来这儿找你了,本以为这么久不见,会是很开心的一件事,你小子以前也没这般扭扭捏捏的啊,一点不爽利。” 剑一拍了拍楚天肩头,“天下再大的事,对我剑一来说,也就一剑的事,你这么重的心思下去,拖泥带水,真不是好事。” 楚天笑了笑。 剑一伸出一只手,“天高地阔,一个人的手心能有多大?上古道统传承,有能有多高?不说你我,谁不是活在他人的一个圈界之中,不过这不是我们拖泥带水的理由……” 剑一竖起食指,指向头顶,“有人想要我们心有界限,本就是一道枷锁,要是再放在心上,那就真是没得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楚天摇头道,“有点道理,但是琢磨一下,好像也没道理。” 剑一哈哈一笑,“本来就没道理。” 他坐下身,“你现在什么都好,问心一关也走的很稳,自己的那些心思心事都收的住,看得开,可别人的事就有点欠火候了,何况我剑一需要你来帮忙忧心?” 剑一淡声道,“不需要,要真是需要,我会开口。” 楚天点头,狠狠喝了一大口酒。 吕真是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白眼道,“你们两人别跟娘们一样唧唧歪歪婆婆妈妈成不?叫我说,你们两人走的那条道,是真不咋滴,还给我嘴硬,多宽多高多远,叫我说,还是求我自己活的更好才是实在,山崩地裂,乾坤绷断,管你们两人什么事?武道一途,本来就够泥泞的了,偏偏还大包大揽给自己找麻烦,怎么,真当自己是那道德在身的上古圣人了?” 吕真嗤笑一声,“真是一个钻牛角尖,世间所谓的道理,只不过是自己身上的道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对,既然如此,还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狗屁的因果报应,我吕真还真不信,叫我说,楚天你这家伙就是聪明过火了,至于剑一你这家伙吧,跟着瞎参合什么,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完全理顺溜。” 吕真自顾一人喝酒,既然走在了武道登高途中,那便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否则的话,天王老子算个卵儿? 第415章 水洗天地清 见着楚天跟剑一两人‘劳心劳力’,吕真有些无奈,什么跟什么呐,说好了这次来青云阁,只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就成,怎滴还这些个费心费神的事情,你楚天被誉为天运之子,难道不应该是近水楼台才对?人身小天地,何谓人身小天地,说直白些无非是人与人之间就像是天地之隔,既然如此,你楚天的立身之本,不管再高再稳再重,对于别人来说,算什么?不是说没有用,只能说不见得是别人行走世间的根本,既然如此,何必强求自己的规矩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站得住脚,还有你剑一,他楚天一个人在原地转圈,那是他自己想要集百家所长,融万物于一身,你一个只求一剑解决天下事的家伙,跟着参和个屁。 吕真一口气喝光一壶酒,随手再拿起一壶,环顾四周,眯起眼啧啧点头。 不愧是青云阁,方圆三千万里的执牛耳,气魄就是不一般,小小一座庭院,便别有洞天,至少他吕真走过这么些山河,风风雨雨,真没见过多少地能比得过这座小庭院的灵韵浓郁。 透过那座名叫雨芯的池塘,能看见半山腰处,云海如那海市蜃景,不止如此,在庭院远处,更是有一座真正的湖泊悬于虚空,被山水寻龙师以山河秘法炼化之后,再以灵纹师的通天手笔使之悬空,此刻望去,细细密密的雨水落在湖面,和云海交织在一起,可不是雨落云海湖悬空,山水悬空神气来。 吕真轻轻吸了口气,缓缓饮酒。 有些人,哪怕算不上同道中人,却是说不上来的那种朋友,无需多言,只是坐在一起,自顾饮酒,就觉得身心畅然。 剑一依旧跟楚天慢慢闲谈,却都是一些涉及大道根底的重要事,两人并不忌讳吕真在一边旁听。 剑一停顿了片刻,轻声道,“世上最伤人的,其实不是那些所谓的大灾大难,不是敌人的明枪暗箭,给我们的巨大压力和绝望,恰恰相反,是身边最亲近之人的一些无心言语,因为太过亲近,所以一些能触动心弦的无心之言,便会无形之中无限放大,这以后或许会是楚师弟你斩道的最大壁障,因为你眼下走过的道路,不管如何否认,都是真正的你,也会遇到真正的人和事,甚至于你这一段时间长河经历的愈加丰富圆满,将来的武道便越高,说能容纳的天地便越广,可越是如此,你就越是不想失去这一切,甚至于现在才刚开始走,就有些踟蹰,有些时候会心生失落和无奈,让你心底的那份杀机,暴露的更加没有轨迹可寻,反正修罗杀道,理直气壮。” 楚天皱眉沉默不语。 剑一神色凝重,接下来的话更是直叩楚天本心最深处,沉声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眼下所走的这条路,或许本就是另外一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你在走,让你多看一些世间的可能性,或者说,天下的一时一地,凡俗市井,有那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你楚天眼下的经历,同样如此……” 剑一伸出手掌,翻转了一下,“我们退一步来讲,人生逆旅,时间长河,一道道渡口,每一道渡口每一只船,说能承载的旅人就那么多,既然有人上船,那么必定得有人下船才行,你若是执念于身边之人的离去而踟蹰不前,本就是最可怕的另一道心关,不愿意放下,不是错的,也不是不好,可放下了,难道就真的是不对?这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剑一手指向远处云海悬空山河,“千峰映水,雨霁天清,要的是一个纯粹。” 楚天眉头紧拧,站起身,深深呼吸一口气。 剑一笑道,“话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想想。” 楚天点点头。 吕真眉毛一挑,看着你们这些人的武道登高,真是一个累字了得,亏得我吕真不用想那么多,也不会去想,不然整天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一个不小心,就怕下一刻的自己不再是自己,娘的得有多累,一点点看不破,就他娘的是生死大敌一般的心魔,揪心。 剑一拿起一壶灵酒,在石椅上躺下身,屈指一弹,便有酒水自动飞入口中。 岁月悠悠,庭院内万籁俱寂,三人自顾闭目养神,吕真手指轻敲石凳,神色洋洋得意,剑一神色平静,双手垫在头下,腿搭在一起,轻轻摇晃,楚天便以手托腮,眉宇微拧。 天水一色水蒙蒙。 许多画面在楚天脑海一一浮现,然后如水泼墨画,缓缓变淡。 从小时候的天之骄子,到后来父母走后战战兢兢的看待天地,然后在桃花巷看世间的人心和诡谲,之后的一切一切。 楚天忽然睁开眼,脸上升起了一抹笑意。 剑一也是睁开眼,看向楚天,“想明白了?” 楚天思量片刻,像是在斟酌言语,然后轻声道,“每个人都有私心,我自然希望身边的人永远都能留在身边,所以就算明白了所有道理,还是不愿意走下去,现在也一样,哪怕明白,但我还是希望自己的本心不变。” 剑一皱眉道,“这可就不太好了。” 楚天淡然一笑,“是不太好,不过要是将来有更好的答案,我还是会考虑的,比如身边之人哪怕不再身边,只要是他自己的意愿,并且能够顺心开心,那我自然会尊重他人。” 楚天停顿片刻,缓缓道,“当然,我还是希望,不管是人还是事,故人有重逢的那一天,故事有能拿出来晒晒太阳的时候,日头正暖,清风明月,遐想往昔,应该是很好的画面。” 剑一脸上升起一抹笑意。 吕真呵呵一笑,讥笑道,“不容易不容易,饶了这么多个圆圈,总算是没白走这么些路。” 吕真竖起大拇指,“希望楚师弟早日返璞归真,到时候好发现,你现在想的一切,都是狗屁。” 楚天笑着点头,直愣愣的看着吕真,就只是笑着不言语。 那笑意,吕真一身鸡皮疙瘩,颤了颤,“几个意思?” 然后楚天笑意更加玩味。 吕真这才反应过来,破口骂道,“滚你个蛋,你才是狗屁呢。” 楚天撇了撇嘴,懒得跟吕真多说话。 实在是没法说。 想当年两人分开那会,他楚天的武道境界虽说低的可怜,可这叫吕真的王八蛋,也不比自己高到哪里去啊,眼下自己还在神桥六境乌龟爬爬,这王八蛋竟然已经是元婴境武道强者了。 楚天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看向剑一,担心问道,“真没事?” 剑一翻了个白眼,气笑道,“你希望我有事?” 楚天呵呵笑着摇头,“那还是没事的好。” 楚天拎起一壶灵酒,小口喝了一口,无奈道,“小时候就想快点长大,觉得长大了才能干许多小时候不能干的事情,可长大了才发现,还是小时候好,至少不用整天东奔西走。” 剑一揉了揉眉心,头疼,“你就知足吧,当是游山玩水就可以,我真身还在青云祖地,眼下这具分身,比你可不是更劳心劳力,这刚从东海白泽城那边过来,接下来就有要去北边的平沙原。” 楚天笑道,“能者多劳嘛。” 剑一冷笑一声,“能者多劳?比武道气运,我剑一比师弟你可是差远了,比修为境界,我也是才踏足元婴境。” 剑一揉了揉脸颊。 楚天却是抬手抹了把脸。 剑一突然哈哈一笑,“当然,没有楚师弟你,我们现在可能都要多承受一份天道威压。” 楚天只能无奈叹息。 天机武运,在某些程度上,的确有极大裨益,可何尝不是一种桎梏,要知道天底下,从来有一种不讲理的存在,即便不要一丝天机武运,也能武道登顶到极致。 剑一突然记起一事,抬手抖了抖衣袖,手上便多了一件雪白长袍,笑道,“这是我从老头子那帮你讨要过来的,是一件上品法宝,能扛得住元婴境强者倾力一击,算是你帮我挡住那份天道威压的谢礼了。” 楚天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这感情好,早就向在青云商会弄一件法宝品秩的灵甲来着。” 剑一一脸无语,黑着脸道,“这么不客气?” 楚天更是瞪大了眼,诧异道:“客气啥?跟剑一师兄你客气,那不是不给你面子么?” 一边,吕真竖起大拇指。 剑一深吸了口气,不再言语,转头默默向云海望去。 当初第一次前往东海暮霭城,也是他剑一上山之后第一次下山,原本只是觉得楚天有些意思,再就是想要跟那一丝天机武运扯上关系,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楚天一个响指,便将雪白长袍穿在了身上,大小正合适,低头左右看了看,如在身上披挂了一层细密沁凉的流水,“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就是可惜太扎眼了些,这要是以后出门被那些个漂亮师姐师妹看见了,多少是个麻烦啊。” 吕真啧啧无语,摇头道,“脸皮真是个好东西。” 楚天看了吕真一眼,“你有?” 吕真懒得多说话,只觉得自己瞎了眼才会认识这种人。 剑一也是没好气的扔过一枚玉简,“这件法袍名叫‘太清’,虽然不算太好,品秩也不低了,即便是咱们那位金冠阁主都极难炼制成功,玉简上是炼化法袍的灵诀,可随心所欲改变‘面容’,控制大小,法袍内有洞天,可汲取天地灵气,链锁雷源法则凝练雷泽,所以有‘水洗天地清,雷发动太虚’的说法。” 楚天哪里还不清楚这件名为‘太清’法袍的分量,满脸笑意,“多谢剑一师兄。” 第416章 问心深处,风雨如晦 天底下万事万物,人心最怕的莫过于冥冥之中。人心七情六欲就像是那活水源泉,有人清澈若琉璃,有人殷虹若血涌,有人乌浊若泥池,但不管如何,在心湖最深处,都有一份不愿被拘束的本心,因为这道本心的所在,有人眼中便非黑即白,万事皆走极端,这便有了所谓的拳头大便是道理,有人愿意多想一想,由己及人,便如同维持庙堂稳定的栋梁巨柱,稍稍退一步,便是在那私心之下为了所谓的名誉,也算是个难得的好人,还有许多人,除了黑白灰之外,便是多彩斑杂的局面,各种心性相互打架,天都不知道何时何地何种心性占据上风,便有了更多的风雨如晦,人心诡谲。 只不过说到底,正因如此,才会有了修行一说,才会由内及外,有了武道登高,各种心性之间的心性砥砺,便是一条心脉上的修行,心性上的知而后行,便是武道上的气力登高。 汲取天地灵气,温养出自己体内那道最纯粹的气机,让自己的力量不断攀升。 宏战其实有些无奈,天底下的万事万物,说白了就是在做一个加减法,但是最终却要维持在一个固定的平衡,才算真正的立足了脚,可收的住力,稳得住心,两者只说其一,便难如登天,何况还要求两者之间的另一种平衡。 踏足龙门境,宏战总算是看明白了一点,难怪上古之时,同样是行走天地教化众生的圣人,也会时常打架,甚至有鼎盛一时的百家争鸣,想来都是在各自的脉络中,从人心中圈定出一定界限的精诚,来维持所谓的大道。 若真是如此,宏战不得不感慨,那位姬鞅前辈的手笔通天,谋划之雄壮宏伟,没有言传身教,只是给予了楚天最大的可能,让他按照自己的本心去走,至于走到哪里,结果如何,天都不知道。 宏战深吸了口气,比起他将剑一打小便带在身边,双方之间的传道和教化,果真是云泥之别,只是宏战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心里还是难免心惊,难道姬鞅就真不怕楚天误入歧途? 千万年难遇的武道奇才,不亲手雕琢,若真有哪怕一丝的偏差,真不怕那个万一的出现? 宏战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可一想那姬鞅前辈,好像比自己还要多活了几千年,就觉得里外不是个滋味。 宏战突然咦了一声,便看见两道人影正向自己这边飘掠而来,好嘛,回到青云阁,也不知道第一时间来看自己这位师尊。 看到剑一身后那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宏战笑了笑,难怪当年能逃出青云阁的手掌,还真是不可多得的武道天骄。 身为青云阁主的关门弟子,剑一行走在朝仙峰,自然有诸多便利,不说御风而行,便是一些山水灵纹大阵,都能初入如无人之境。 两人很快来到宏战身边,剑一笑着问了句老头子近来可好的话,吕真却不敢有半点不敬,正儿八经的打了个稽首,说了句‘晚辈吕真见过前辈’。 宏战对自己这位弟子那是真没半点脾气了,便转头对吕真笑道,“不错不错,年纪轻轻便踏足了元婴境,还是雷法自然,神意圆满的境界,大道可期。” 吕真笑着朝宏战道,“前辈过奖了。” 宏战笑着点头,这才看向自己那位弟子,呵呵道,“怎么样,在祖地过的还舒服?既然有分身出来,也不知道来看看老头子我?你这家伙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尊了?” 剑一瞪大眼睛,“咋了,距离我上次向你老问候,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啊,老头子你难不成真是老来孤单?那还不赶紧给我找个师娘去?” 宏战笑呵呵道:“有空是得找一找去。” 剑一点头道,“就是。” 宏战抬手抖了抖袖子。 剑一立即神色一正,向宏战躬身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尊。” 吕真看的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 宏战叹息一声,微微点头道,“你自己去主祠那边,我就不过去了。” 剑一点点头,再次向高大道人行了一礼,御风去往朝仙山巅。 等剑一走后,吕真神色才凝重了一些,问道,“剑一师兄有麻烦?” 宏战点头道,“有一些,毕竟是跟本命神魂和天机武运有牵连。” 吕真皱眉道,“很麻烦?” 宏战笑了笑,“不好说。” 吕真便不再多问。 只是他暗自深吸了口气,难怪先前在八景园,楚天会如此神色凝重,虽说他跟楚天也有些许的气运牵连,毕竟不如楚天跟剑一之间的直接牵连更‘明察秋毫’。 沉默片刻,宏战慢慢向山巅走去,吕真便跟在老人身后。 接下来,宏战的第一句话就让吕真心神一震,“数百年前也曾有人得到过那位大帝的雷法传承,只是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大秦王朝,陨落在了二百多年前的乱世之中。” 吕真皱眉道,“还请前辈指点。” 宏战想了想,淡声道,“雷法虽然在上古之时是万法之源,那位雷君大帝也是无上强者,可天道轮回,毕竟有我们不清楚的事情,既然那位大帝陨落留下传承,想来也会有一定的掣肘,自古以来灯下黑,我觉得你还是趁早跟楚天那小子斩断那份气运牵连,否则难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吕真神色凝重,“若天道真是掌控在某人手里,而又允许有人掌控九霄玄雷,就算我跟楚天之间断了牵连,也会被发觉踪迹吧。” 宏战摇头道,“天底下所有的路,不管是十年百年还是千年,都逃不开曲折两个字,可有些事情,能晚来一会便是好的,哪怕斩断了那份牵连,将来楚天有什么危险,你是袖手旁观,还是挺身而出,都在你,毕竟这些年你们双方本就是双向的武道互补和大道牵引。” 吕真点头道,“我会慎重考虑。” 宏战点点头,实际上他还知道更多的一些因果牵连,只是有些事情,说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宏战叹了口气,“姬鞅前辈之前说过,他数千年来,看遍了整个东玄一州的兴衰,人间有时候会好一些,有时候会急转直下,变得很坏,不过大多数的希望,往往都是破而后立才行,因为没有经历真正的绝望,是不会清楚那一丝希望的珍贵,天底下的人,大多数都不记打也不记疼,哪怕能记得十年百年,可千年万年就难说了,更何况百万千万年。但是破而后立,最难在立上,最苦还是在破上。” 吕真沉默不语,宏战也不在意。 宏战便说道,“希望我的猜测是假的,你吕真一向都不愿意多想,将来也不用多想,毕竟我还是很希望看见多几个像样的后辈,去看看更高的风景。” 吕真摇头道,“前辈本就是我辈楷模,何需我们晚辈帮着去看,前辈自己去看看就成。” 宏战轻轻一巴掌拍在吕真肩头,打得吕真身形顿时陷入山石之中,笑道,“你这话说的我舒心,便送你些见面礼。” 吕真骂娘的心都有了。 过了半晌,吕真才从坑洞中爬出,正色道,“多谢前辈成全。” 挨了打还得道谢,关键是吕真还只能诚心诚意,活了几十年,头一遭。 宏战微笑点头,“以后可以走的慢一点,多看看,天底下的风景,万千高山大河,初看大致相同,其实细看了才会发现各有气象横生。” 吕真看向高大道人,再次恭敬行礼。 宏战笑道,“你自己在这边走走看看,希望这一趟来青云阁,没白来。” 吕真正要背着良心说几句马屁话,便看见高大道人身影若镜花水月,缓缓消散,转瞬离去。 吕真皱起眉,很快哀叹一声。 …… …… 身影悄无声息飘落在八景园。 楚天已经从那份不为人知的执念中走出,见着了高大道人,赶忙起身行礼。 宏战摆手笑道,“不用这么客套,要是非按辈分,你小子可算姬鞅前辈的半个记名弟子,我宏战难不成还要向你作揖行礼。” 楚天讪讪一笑。 宏战在石凳坐下,笑问道,“已经想明白了?” 楚天点头道,“还好。” 宏战嗯了一声,“你一路走来,什么事都想得多,是好事,但想得太多,也不就不太好了,吕真那小子,想的少,甚至万事都不愿意去想,我只要过得好,可横行无忌,这才落下了个‘血君子’的称呼,不过你们两人之间终究是走的有惊无险。” 楚天心里微惊,哪怕到现在,他也没觉察到自己跟吕真之间还有这些秘辛和牵连。 宏战看了眼半山腰处流淌的云海,聚散不定,感慨道,“要是没什么别的心结,可以考虑破开神桥后期的瓶颈了,只是你需要知道,接下来的武道登高,跟以往会有些不同。” 宏战在楚天眉心轻轻拂袖。 空中出现一层好似水晶玛瑙的血色涟漪,平静光滑如无瑕美玉。 宏战满意笑道,“晶莹剔透如琉璃,总算是可以放心让你自己去走一趟万里魔域了。” 宏战再次随手一挥,天地刹那起异象。 灵韵若浪潮翻滚,齐齐涌向楚天所在庭院。 楚天眉心一幅山河画卷若隐若现。 宏战不愧是踏足了龙门境的武道强者,眼神古怪。 他眼角不由自主的跳了跳,娘的,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417章 那样的青云阁 只是破境神桥后期,便有青云阁主亲自坐镇把关,这在青云阁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的稀罕事。 随着宏战亲自动手运转青云法则气运,肉眼可见有一条条灵韵汇聚而成的长龙,向楚天两人所在八景园内翻滚涌来。 楚天已经盘坐在庭院中央的雨芯小湖内,慢慢运转体内气机。 宏战饶是已经活了数百年,已经踏足了龙门境,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嘴角抽搐,你这小子,这就不讲理了啊,青云阁如今是摆脱了大秦王朝的禁锢,可山根水运并未彻底稳固,你这样肆无忌惮的汲取青云阁内的灵韵法则,让老头子我面子往哪摆。 宏战一脸肉疼的看着楚天,实在是不明白,仅仅一个神桥六破七境,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象,体内能容的下这么多的灵元气运?也不怕一个不小心给撑死了?宏战自然不会知道,楚天的武魂法相,本就是可衍化万物开辟一方天地的存在,从轩辕青青那学来的‘灵犀’法决,更是直指天象乾坤的无上灵诀,所谓的灵犀所致,万物由心,所承载的意义。 得,宏战叹息一声,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这样了,自己也就顾不上心疼那些被楚天汲取的天地灵韵和山水气运了,以他龙门境的武道修为,自然能看出,楚天的武道根祇,那个古怪的武魂法相,正在凝练一条真正的山根水脉,一旦成功,便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山根水运,后者如同天地间的灵韵一般,即便被汲取入法相,也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形神虽在,却少了一丝寄托那份形神的府邸,可那条山根水脉一旦形成,那便是真真正正的凝聚了武道一途的本源道意,意义之大,就像是落魄荒山被王朝敕封,建立祠堂宗庙,成就真正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宏战身为青云阁主,本就是站在此方天地最巅峰的存在,何况如今的青云天下,已尽在掌控之中,不要说看待楚天一个神桥境的后辈,便是同样的龙门境强者闯入了青云阁所管辖之地,宏战也能够如同此方天地共主,居高临下,看清楚每一个人的武道根祇和格局气象。 如今的楚天,那武魂法相不知有何玄妙,竟是能汲取天地所有本源灵韵,如灵纹师描符作画,‘拘押’在魂武法相内,体内那道纯粹气机,也是生出了一抹灵智,火龙游走,温养巡视体内经脉窍穴,非但如此,在那道气机的巡视和开疆拓土下,楚天体内那座神桥,更是壮观绝伦,哪怕是宏战,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全身除了几处实在偏僻荒芜之地,所有筋脉窍穴都已被那座神桥牵连,肉眼可见在紫府神魂,一道道让宏战都目眩神迷的凤纹道韵,如那活水源头,道韵浩瀚磅礴,除此之外,楚天体内那座丹田,更似一处波澜壮阔的仙家府邸,气韵横生间,灵韵汇聚成灵元凝集成一颗颗珍珠玛瑙,在丹池内滚动,汇聚一起,水波潋滟,水池之中,有三十五朵金莲蔓结生辉,一颗金色莲子,含苞欲放,甚至于还有数十道金莲虚影,就要凝实,丹田最底下,还能看到一轮明月般的黑白磨盘,缓缓旋转,无形之中不断凝练着楚天体内灵元气运。 宏战只觉得自己心肝都有些震颤,他数百年走遍整个大秦王朝所有版图,见过的武道天骄数不胜数,从未见过拥有楚天这般武道气象的,而且更为关键的是,不管是紫府中的那股风灵道韵,还是体内神桥,或者丹田异象,都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平衡顺畅。 一股股天地灵韵和山水气运被楚天汲取入体内,足足小半天时间,那条山根水脉才慢慢开始凝实。 宏战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对姬鞅的敬畏更加浓重,撇开楚天自身的心性根骨不说,即便是天底下万年一遇的武道天骄,能雕琢出这番迹象,足以称得上前无古人了。 楚天不急不缓慢慢炼化体内灵元气韵,宏战也不着急,武道登高,跟为人一样,都有顺势逆势,不是说武道天骄一味地势如破竹就是好的,也不是说每一步都小心谨慎慢慢而行就是对的,就跟楚天的武道根基一样,关键在于‘中正平衡’,有势如破竹的大步向前,也需要小心谨慎的亦步亦趋,有时需要慢下步子积聚气势,有时需要为了争夺那一线机会一鼓作气,张弛有度,阴阳并济,才更有可能造就所谓的大气象。 当然,也不乏有一些人,极为特殊,武道登高好似那登天阶梯,开始极快,势如破竹,然后会逐渐变慢,最终趋近于一种平缓状态,再也快不上去,还有就是开始极慢,最后越来越快,如冲天而起的长虹。 只不过这两种人,千万年来,极少。 前者可以说是那仙人转世,生而知之,后者便是那大智若愚的天生圣人。 因为楚天破境的缘故,朝仙峰不少弟子都觉察到了一些异样,期间宏战离开过两次,一次是向青云各峰峰主传递消息,说是接下来楚天的破境有些古怪,可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气象,要各峰峰主帮着压制一下,再一次是前往朝仙顶峰的祖师堂,去看望剑一的状况。 跟楚天的状况不同,剑一想要得到青云阁真正传承,必定要经历一场场的艰难关隘,眼下祖师堂炼化那道青龙走江图,便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这不仅仅需要剑一自身那道神魂没入画卷天地,如那画中青龙亲自走江,还要经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天罚劫难,毕竟上古之时,神龙一脉的真正脱变,从来都是与天地争锋,历经大难而存活下来的。 其中磨难,外人不知,也无法插手。 刘广也闲来无事,便坐在朝仙山巅的祖师堂门口青石板上,自顾喝着酒。 吕真已经逛遍了整座朝仙峰,见着了刘广后,问了一个他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既然这么忧心自己那位小师弟,为什么还这么闲散,不跟自己的大道违背? 刘广就坐直身子,抬手抹了把嘴角酒水,说反正闲着没事,就找点事情忧心一下,不行? 吕真翻了个白眼,觉得跟这位朝仙守门人,真是没话说。 大概是走过了一遍朝仙峰,看出了点端倪,吕真想了想,便向刘广问道,“最近我觉察到你们青云阁的血腥气不小,真如外面传言那般,不破不立,青云阁连自家的人都狠得下心动刀子?” 刘广点头。 吕真有些皱眉。 刘广看了眼这个一身雷源道韵如风雷环绕周身的年轻人,微笑道,“千万年来,世道一直都是这个世道,但是没有人知道千万年前的世道如何,不过有一点,世道的改变,从来都不是自上而下,凡俗市井有一句话讲的很好,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觉得天下大势便是如此,当初我们青云阁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已经存了宁为玉碎的心思,这一点,其实在数百年前就早有谋划,只不过潜移默化深入人心,很多人都不太清楚而已。” 刘广看了眼远处天地,然后收回视线,再次转头看向吕真,“那位姬鞅前辈曾经说过,何为武道登高,为何武道登高又叫修道?其中玄妙所在,便在于一个‘修’字,人心好动,武道本源好静,动字讲究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春雷生发,静字极致便是返璞归真,万物归于一心,就像天地间的阴阳善恶,双方之间的相互砥砺,才是真正的‘修’字。” 刘广说到这,微微一笑,“但是千万年来,那条线有些极端,阁主便想看看,能不能让那条线更平正一些。当然,阁主也从未希冀过天下的世道会如凡俗王朝所说的那般太平,什么天下黎庶万民,怀志者得志,怀土者得土,国泰平安,疆土永固,只是希望以一方的立身之正,养出来的那股浩然正气,能让天地间人人多出一线希望,不必拘押于天道之下,就像阁主,想要破龙门,除了接受他王明阳敕封,别无他法。” 吕真眉宇微拧,沉默不语。 刘广继续说道,“虽然我刘广从不在意人间兴衰,也从不在意别人的打死打活,就只是想做个逍遥天地间的快活神仙,可还是觉得,不管醉卧山林听松涛石泉,还是走在世俗人间看鸡毛蒜皮,都希望是人人心中有希望,不管是寻常人还是武道巅峰的强者,在拳头的道理之外,先讲一讲嘴上和心间的道理,至少真正的强者,可以顾及面子不认错,但是心里得知道才行,不能因为你让我不爽落了面子,我便一拳打死你一了百了,让那些弱者看到的只有绝望,面对强者只有战战兢兢和敢怒不敢言。” 刘广笑道,“当然了,要是天地间,能有上古圣人所说的那种大同盛世,更好,不过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千万年前不行,千万年中也不行,千万年后,我觉得也难且玄,但是我觉得接下来的青云阁会很好,因为不止是阁主,便是一百零八峰峰主,都认可那句‘人身小天地’,允许人人遵循本心,可以有善恶,可有有杀伐,但是首先要在一个大的框架之内,留给自己和别人一份希望,在这之外,打生打死,随便,吃了亏,也不是不可以搬出长辈比拼靠山,因为人心底的那份私心,既然存在,便是道理,但是一旦如此,该有的一些代价,还是要有的。” 吕真这才点了点头,“只要接受所谓的某些规矩,便能找到那份希望,天人相隔,却又相互牵连制约。” 刘广笑着点头,“大体上是这么回事,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意思,至于青云阁将来到底如何走,不清楚。” 刘广想了想,还是说道,“老头子不愿意多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些,你吕真既然传承了九玄玄雷,就算是半个行走在人间的刑罚长老,旁人很难对你指指点点,但是也更近天,想要好好的活着,哪怕再不喜欢多想想,也得多想一些才行,毕竟鬼神相通这种话,可以不信,但也不能全然不信。” 吕真凝重点了点头,“我会多多思量一下。” 刘广便不再多说话,即便有些事情,他已经猜测到了,但终究需要等到事情真正的水落石出才算真知道。 刘广没由来想起东海那些个还没真正现身的家伙,那个以弈棋入道的家伙,那个腰悬紫竹短剑的家伙,还有那个叫倾城的女子,甚至于楚天当初所救,那个他并未见过面,名叫朱红的小丫头。 刘广回头看了眼祖师堂大殿,深吸了口气,好一个谋划千年的伏延千里。 洞天之内有洞天。 一人之谋划,原来还可以这样。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位姬鞅前辈的道法和眼界。 果然千年之前敢向天地叫板的存在,当真是一个谋算通天,道法无边,胆气无法无天。 也难怪身为元婴巅峰的姬家家主会慷慨赴死,老头子也毫无怨言。 …… …… 八景园那边,楚天已经睁开眼。 整座庭院,灵韵盎然,紫气弥漫,气运升腾。 楚天看着整座庭院被压制住的恐怖气象,感受到武魂法相内,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山根水脉,已与外方大天地的山岳大河毫无区别,心虚道,“咱们青云阁的气机循环有点古怪啊。” 宏战忍着心里的肉疼,打趣道,“不愧是踏足了神桥后期的武道强者,洞察入微啊。” 楚天讪讪一笑,“哪里哪里,还多亏前辈亲自帮忙运转山水气运帮晚辈淬炼武道根基,才能发现这点异象。” 宏战冷笑道,“拍马屁的话都不会。” 楚天扯了扯嘴角,心想要不自己还是先不说话了。 到底是汲取了青云阁不少的灵韵和气运,总觉得有些心虚,眼下这个道法通天的老道人,没以喂拳的借口打自己一顿就是极好的了。 宏战见楚天打算练闭口禅,一巴掌拍在楚天脑门上,“下次斩道,记得一定在青云阁才行,不然我一定要你小子好看。” 楚天一脸茫然。 宏战气的吹胡子瞪眼,站起身,恼怒道,“之前你走的心路,算是一条‘求真’的脉络,虽然还不算真正找到那个真我,接下来的万里魔域,便是一个‘克己’的脉络,虽然那股修罗杀意已经稳固下来了,也难保出现差错。” 楚天可怜兮兮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谨记在心。” 高大道人怒哼一声,身形若涟漪,蓦然消失不见。 楚天呆然愣了一下,凝神看着那道身影消散的涟漪处,半晌才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前辈果然厉害,道法通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朝仙峰鼎,一道身影微微一顿,差点就要反身再打赏那小子一巴掌。 不知何时,楚天体内那朵溃散金莲,已经又是春日生发的景象,只是在心神深处,有一抹猩红,如血龙抬头,又如稚子轻轻叩门,泉水叮咚声缓缓回荡,杀气流转。 楚天双手抱头,后仰倒去,眯眼望天。 第418章 岁月悠悠,缓缓而行 不知不觉,又是两个月光景过去。 楚天站在朝仙峰山巅眺望云海,因为山峰高出云海外的缘故,由远及近,便是一副脚下山河流云飞渡的壮阔场景,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些云雀如鱼跃海面,在险峻山峰中急掠穿梭。 两个多月光景,楚天的武道修为已彻底稳固在神桥七境,期间还去了一趟北湖福地,当然,也没忘记去往那座青云殿稳固自身与青云天下之间的气运牵连,对于前者,楚天还特意在青云藏书阁翻看了许多堪舆典籍,有些类似野史地方志的文献,更是能追溯到青云阁尚未建立之前,都是后世青云弟子从各地收集而来,其中一些文献,详细描述了北湖福地的由来,说是上古青龙道一脉的北湖天君陨落后,自己的洞天小世界也溃散分裂,其一便形成了如今的北湖福地,因为那位北湖天君陨落之前,那座洞天小世界也成为了一处杀伐惨烈的古战场,所以才会有如今各种斑杂机缘的出现,甚至于一些青云内门弟子,为了能得到福缘际遇,没少在那座千机峰打点关系,试图寻找北湖福地中的上古秘境,楚天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无奈福缘一事,虚无缥缈,本身就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在里面转悠了两天,愣是没半点斩获,楚天便心想着还是自己没去往千机峰打探消息的缘故。 这一天,楚天依旧按照惯例在脸上覆盖了一层面皮,慢悠悠向朝仙峰下走去,因为踏足神桥七境,修为境界和对此方天地的气运牵连都已稳固,短时间内也没什么事情需要着急,便想着去一趟自己的‘青秧’铺子。 青云阁当下的时节,按照节气应当算是秋日,使得整个天地在骄阳的照耀下,都散发出莹莹金光,金灿灿的,不热,但是暖人心脾,相较于以往,楚天已经穿上了那件名叫‘太清’的灵袍,并且按照灵诀的运转法门将灵宝隐匿成了一件寻常麻布长衫模样,按照刘广的说法,即便是元婴境强者,都未必能看出这件灵宝的跟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腰间的那根玉带,有些惹眼,好在楚天选了一柄制式灵巧的狭刀悬在腰间,看上去有那么几分闯荡山河的野修意味。 路过金篆峰和春兰街,楚天直奔青云商会,城池中依旧人来人往,好似青云阁内门的诸多动荡,并未对外门造成任何影响,青云商会更是熙熙攘攘,见着了那间悬挂‘青秧’牌匾的铺子,楚天会心一笑,楚天尚未跨进门槛,坐在柜台后面的刘唐便眼睛一亮,哈哈笑着起身迎了出来,笑容灿烂道,“什么风把大哥你给吹来了。” 上次来‘青秧’铺子时,楚天便交给了刘唐一枚神魂玉牌,只要跟楚天相距不远,便能心生感应,再就是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通过神魂玉牌紧急联系,为此刘唐可是忧愁了好几天,自然不是因为这位福星财神大哥的境界突飞猛进而心生艳羡,实在是楚天改装易容的原因,让刘唐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他娘的,真是没天理了,什么年月了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可怜他刘唐如此的玉树临风,眼下也算是腰缠万贯,咋就没有眼神好的小师妹来跟自己风花雪月聊聊人生呢。虽然他刘唐打理这么大一间铺子的生意,很忙,可是他不介意啊,时间就像指缝里的水,使劲一挤,总会露出来的嘛。 楚天呵呵一笑,“刘掌柜辛苦了啊。” 刘唐嘿嘿一笑,搓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大哥这次又带来了什么宝贝?” 楚天笑着不说话,环顾一周,不愧是天生的生意经,打点的是井井有条。 走到柜台后,楚天取出那件手腕粗细的篆文笔筒,丢给刘唐道,“里面几十件灵宝,你自己看着定价,那柄篆刻‘擎竹’的上品灵剑和冰锥蚕丝炼制而成的灵甲,当做镇店之宝就行,不急着卖。” 楚天想了想,双手环抱在后脑,仰躺在木椅上,笑道,“接下来我会去一趟万里魔域,等从那边回来后,咱们的‘青秧’铺子便能够扩充下规模,在这之前,还要你多规划一些,至于现在的生意,咱们也不缺钱,细水长流就行。” 刘唐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胸脯,“大哥你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刘唐在,保证叫咱们的聚宝盆妥妥的,生出一点意外,那都是我刘唐本事不济。” 说到这,刘唐俯身从柜台中抽出两枚玉简,说这些都是目前已经出账和未出账的物件,每一件灵宝的品秩来历,标价和卖出的价格,以及意外情况有可能的溢价,都标注的清楚,就连灵宝进入店铺的时间和已经出售灵宝的日期,也都清清楚楚,甚至于在最后,还都有一小行的行文批注,是购买灵宝之人的基本信息和言行举止,三言两句,描述的却极尽生动。 楚天只是看了一眼,便一脸的惊讶,尽管已经很高看刘唐这个生意经的本事手段了,发现自己眼界还是浅了不少。 楚天将两枚玉简丢给刘唐,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咱们青秧商会未来的大掌柜。” 刘唐眉飞色舞,学楚天竖起大拇指,笑道,“再大的本事,也得是大哥你拿出来的东西好才行,不然我刘唐还不是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咱们这青秧铺子的生意能这么好,可还多亏了楚大哥你在外面的那些天大名声。” 楚天有些无奈,铺子中所有的女子能用的物件,所剩无几,楚天就知道那些个师姐师妹,之前没少光顾自己的这件铺子,楚天脸色古怪的摸了摸鼻子,看来以后还得再低调些才行。 刘唐好似突然记起一事,拿出另外一枚玉简,递给楚天道,“前段时日招财峰的沈萬汕师兄来过这一趟,跟我说想要跟咱们合作开辟一个商机,上面是一些具体的合作事宜,师兄你看看如何。” 楚天接过玉简,脸色古怪,看了几眼,说道,“这些事情,只要是在咱们的能力范围内,刘师弟你自己看着来就行,我毕竟没有你懂。” 刘唐顿时一脸感激涕零的惶恐神色。 楚天一巴掌拍在刘唐肩头,气笑道,“几个月不见,刘师兄你这演戏的功夫见长啊。” 刘唐讪讪一笑,收起玉简,“这种叫‘水中月’这种灵石,我专程调查过,虽然用处不大,但是胜在精巧别致,还能够帮助女子调养气机,只要学那些赭石一样雕琢一下,再刻上一些铭文,让金石峰上的弟子帮着描金一二,绝对是一笔细水长流的买卖,更关键这种灵石只有沈师兄手底下的人才能开采的到。” 楚天白眼道,“虽然有损师兄我的英明,这么一本万利的生意,果断做啊。” 刘唐一拍手掌,“我觉得也是。” 跟刘唐闲聊了半晌,楚天离开‘青秧’铺子,便又去见了一趟苗晓东,只是听说那家伙去了千羽秘境,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楚天只得离开去东仙峰,陆不群听到楚天拜访,还没见着面便爽朗大笑,说他陆不群别的不行,眼光是真的好,这些年看中的弟子,就没一次看错眼,因为跟楚天牵连有些紧密的缘故,陆不群这位东仙峰峰主,在青云阁一百零八峰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但如此,陆不群卡在丹河巅峰的武道修为,更是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迹象,而且陆不群直言不讳,说多亏了跟楚天之间那层无形的气运牵连,等楚天去往万里魔域,他便打算闭关冲击元婴境,还开玩笑说楚天在外面可得低调些行事,不然楚天要是遇到什么坎坷意外,他这位东仙峰主也很有可能遭受牵连的,别才刚刚踏足元婴境,还没来得及稳固,就直接跌境,楚天笑着说这个让峰主放心,他楚天别的本事不行,脚底抹油的本事,哪怕是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也只有在自己屁股后面吃土的份,让陆不群笑的开怀不已,临走之时,楚天还问了一嘴陆燕师姐如今怎么样了,陆不群微微叹息,说是还好,毕竟楚天你这种家伙太妖孽了些,任是谁看着你一骑绝尘,都会受些打击,不过这也是好事,只要能走出来,便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离开了东仙峰,楚天想着自己在青云阁这边好像也没认识多少人,能算是交心的朋友,更是没几个,便有些叹息,修行路上,武道登高,人人都是匆匆而行,路上能有萍水相逢,不打打杀杀就是好的,若是还能坐下来说两句话,就很好了,更别提什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哪怕楚天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复杂的世道,一旦踏足武道登高,便是置身大道独行的光景,是那舟中之人尽为敌国的无奈境地。 楚天下山后去了趟东仙城驻地的小竹楼,依旧的灵韵盎然,发现那栋小竹楼没经过自己同意,竟然已经易主了,是一位不能再熟悉的熟人,东仙峰长老倾城。 楚天并未躲避,走进竹楼,在竹椅上坐下,笑道,“倾城仙子怎么能看得上这穷酸地儿?” 至于倾城凭什么不经过自己同意,或者不通知自己就鸠占鹊巢,楚天根本就不打算跟着娘们讲这个道理。 没得讲。 倾城嫣然一笑,答非所问道,“楚公子今儿怎么有空回家来看看了?” 楚天一脑门的黑线,黑着脸道,“倾城仙子可不要乱说话。” 倾城笑着递过去一杯紫竹峰那边盛产的灵茶,眉眼弯弯,似秋波流淌,笑道,“这怎么是乱说话,楚公子你莫不是吃干净了就像抹嘴不认?” 楚天接过茶杯,一口喝了个干净,果真闭嘴不言。 对于这个叫倾城的娘们,楚天算是打心底认输。 不全是因为倾城的心机之深沉,性情之难测,更在于这娘们的武道境界之高。 楚天其实有些奇怪,为何倾城吕真尉迟恭,甚至就连剑一都能在短短几年中武道境界拔高这么多。 当初跟倾城这娘们第一次见面,楚天自信还能坚持几个回合,但是楚天就发自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悸,不愿意跟这娘们有过多牵连,只是谁都没想到,人生偏偏就是如此,心中那些想念,往往想而不得,那些不想,偏偏如影随形。 让楚天打心底决定在倾城这娘们面前紧守闭口诀的是,前不久才从剑一那听说了这位仙子在东海之滨的壮举,一连斩杀三名元婴境武道强者。 好在前前后后,倾城对楚天的姿态,并未有太多转变,这让楚天心惊同时,还松了口气。 楚天抬头向主楼外望去,庭院内,树影婆娑,天空上,有一朵白云,好似那琼白如玉石的山崖,晶莹湛然。 主楼内,双双沉默。 楚天不说话,倾城也就只是坐在楚天身边,好似一位等到了夫君归来的小女子,只是看着他就心满意足。 莫名其妙的氛围,让楚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便起身告辞离去。 倾城难得没有为难楚天,只是起身将楚天送出竹楼,目送楚天走出驻地,然后嘴角微微挑起。 又是夜色朦胧,楚天走在清凉街道上,没由来叹息了一声。 之前两次去往‘青秧’铺子,楚天已将身上的大半物件都留在了铺子中,不过身上的月华石,也突破了百万之巨,有自己一路‘打家劫舍’而来,当然很大一部分都是刘唐那家伙的功劳。 接下来去往万里魔域,大体上影准备妥当,本命法宝短刀‘明法’,山河法相中万千灵纹术法,一件篆刻有‘镇天’二字的玲珑宝塔,还有从青云商会购置的三枚篆刻‘春雷’的雷珠,跟自己手中原本剩下的两枚一起,一共五枚,每一枚都能重创一位丹河巅峰的武道强者,再就是自己身上这件叫‘太清’的灵袍,能挡住元婴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至于炼神清神恢复灵元的各种丹药,有苗晓东在,自然也不会少了。 街道上,月下一人,岁月悠悠,缓缓而行。 楚天抬头看向一座云峰,思量半晌,自己应该去看看云峰上的那四位师兄去,毕竟当初暮霭城,若不是四人出手相助,楚家能否渡过那次危难不说,世上绝对不会有今日的楚天站在这里。 第419章 明月来相照 趁着月色正浓,楚天一人独自向云峰走去,当初在东仙城倒是遇到过一次那个叫黄大年的家伙,只是在那之后,楚天便再没遇到过云峰四杰中的任何一人,后来才听说,四人一起去了万里魔域,不清楚眼下回来了没有。 楚天还记得当初黄大年跟自己说过,要是遇着什么事,可以去云峰找他黄大年帮忙,还一脸怪笑的跟楚天说,云峰不太好登,眼下来到云峰所在辖界,才知道所谓的不太好登,是几个意思。 山峰周围,一层细密道韵如同在空中穿梭的飞剑般,迅速疾驰,饶是楚天已踏足了神桥后期,也能觉察到那股无形的压力,甚至于每靠近云峰一步,那种道韵威压便更浓重一分。 难怪都说云峰虽然弟子不多,但在整个青云内门三十六峰,从来都没人敢小觑半点。 跟青云大多数山峰不同,云峰占地不小,人烟却不多,宽阔的青石登山阶梯上,也就能看到有三五道人影,约莫顺着登山阶梯走了小半柱香,楚天正想找个人问问黄大年几人住处,便看见一名身穿素雅青衫的青年男子瞪大眼睛向自己看来,然后就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古怪欣喜,跟楚天第一次见到此人,除了眉宇更坚朗了许多,并没有多少变化,腰悬玉带,头戴玉簪,手中一柄篆刻有山河云纹的折扇,在月光下有丝丝缕缕的道韵若水纹流转,谦谦君子不过如此,只不过楚天可是清楚,这个看似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可是没半点的温文尔雅,跟黄大年那家伙可不是一丘之貉,臭味相同。 楚天正想着人不可貌相,便看见那年轻人啪一声合拢手上折扇,朝楚天竖起一根大拇指,哈哈笑道,“呦,这不是楚师弟,我就说今儿月色这么明亮,原来是有贵客登山拜访啊。” 楚天咧嘴一笑,“见过卢师兄。” 名叫卢玥飞的青年男子笑着点头,嘿嘿笑道,“不错不错,当年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你小子可以,事实证明我卢玥飞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嘛,这么快就神桥后期了。” 楚天依稀记得当初第一次听闻云峰四杰名声的场景来,正要问谢仁君几位师兄在不在,便被卢玥飞一把揽住肩头,哈哈笑道,“好家伙,这份武道气象,了不得啊,师兄我在神桥境可是差远了。” 卢玥飞挑了挑眉,“原本我还想,楚师弟你要是没时间来找师兄我,我便看看哪天去请你喝酒呢。” 楚天有些一头雾水。 便看见卢玥飞得意洋洋道,“师弟你是不知道,因为你的原因,如今谢师兄跟黄大年那家伙可是风光的很,一个去了剑阁那边闭关修炼,前段时间出关,以半步丹河境的武道修为,重创了一位丹河境魔道修士,如今在万里魔域风光的很,黄大年那家伙嘛,嘿嘿……” 卢玥飞说到这更是得意起来,“真不是我在他背后说坏话,上次青云内门弟子试炼,我就说楚师弟你一定能一鸣惊人,那家伙偏不信,结果我们俩打了个赌,那家伙现在还在龙涧那边挖石头呢,连续几个月了,每天灰头土脸,在咱们云峰上可不是赚了个黄大石的称号。” 卢玥飞说到这,忍不住笑出了眼泪,“你说说这个黄大年,跟师兄我打赌也就算了,就算输的惨了些,师兄我还是能通融一些的,可那家伙偏偏当着一群师姐师妹的面诋毁师弟你,你说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楚天哀叹一声,就要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就听见卢玥飞唉声叹气道,“不是师兄不地道,眼下手头是真有些紧俏,听说青云主城那座秀坊楼新来了几位最是惹人喜的仙子姑娘,要不师弟你先帮个忙?” 楚天扯了扯嘴角。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早知道自己就不来这一趟。 然后楚天就听见卢玥飞语重心长道,“不瞒楚师弟你说,师兄我这张嘴可是在阁主那边开过光的,说话贼灵验,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初那点小恩小情,也不用楚师弟涌泉相报了,只要三万枚月华石如何?” 亏得卢玥飞不清楚楚天的家底。 楚天黑着脸道,“这样不太好吧。” 卢玥飞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怎么不太好?银钱是检验友情的唯一标准,咱们这什么情分,钱算个什么东西?” 楚天哭丧着脸,“师兄你是不是有些狮子大开口啊,师弟我真没有这么多。” 卢玥飞翻了个白眼,“楚师弟你还跟师兄我藏藏掖掖的?你那件‘青秧’铺子虽说不算大,可生意有多红火,师兄我也是清楚的。” 楚天可怜兮兮,一副我真不是不想救济师兄你,实在是真的囊中羞涩的神色。 卢玥飞咧了咧嘴,“最少两万枚月华石,不能再少了。” 楚天抬了抬衣袖,一副两袖清风一穷二白模样。 卢玥飞看向半山腰一座凉亭,正有几名清秀女子亭下望月,便作势要喊。 楚天赶忙拉住卢玥飞,嘴角抽搐,手腕同时翻转取出两万枚月华石,“既然师兄都开口了,师弟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卢玥飞见楚天掏出两万枚月华石这么爽快,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楚天讪讪笑道,“师弟我也就是小本买卖,挣钱不容易的。” 卢玥飞狠狠锤了楚天胸口一下,竖起大拇指,使劲摇晃了几下,“不愧是楚师弟,佩服佩服。” 楚天抱拳道,“师兄过奖了。” 楚天仔细打量了卢玥飞几眼,好奇问道,“这么些年不见,卢师兄你怎么也才神桥八境,就只比我高一境?不应该啊。” 卢玥飞讥笑道,“你懂个屁,像是我这样的天纵奇才,想要破境有何难的?不过是想要更稳一些而已,不然你以为会跟你一样,乌龟爬爬,破开神桥后期壁障,就差点折腾个半死。” 楚天一脸的不以为意,眯眼笑道,“我也快破开神桥八境的瓶颈了。” 卢玥飞扯了扯嘴角,“了不起啊?!” 楚天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觉得是有点了不起。” 卢玥飞顿时重重拍了楚天几下肩头,哈哈笑道,“先前还算是半个同道中人,现在看来,咱们就是完全的同道中人啊。” 卢玥飞嘿嘿坏笑道,“咋样,一起去青云城溜达溜达?我卢玥飞指的地儿,那花酒绝对是一绝,楚师弟,听说你在暮霭城那会,就是行家里手,师兄我可得开开眼界。” 楚天一脑门黑线,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没事,绝对不在来云峰逛荡,不然就自己打断双腿,本来以为几年不见,会是一场故人相逢的把酒言欢,哪里想得到是这么一副光景,娘的,不愧是云峰四杰,真尼玛的一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才。 见楚天一脸的不情愿,卢玥飞忍不住可劲鄙夷。 两人一起缓缓登山,一路上,不断有云峰弟子眼神怪异的看着楚天,卢玥飞长得很好,但在云峰上的名声,那也是真不怎么样,尤其是那些清秀少女,更是忍不住多看楚天两眼,心想着可得记清楚了,以后见了面,一定得绕着走。 楚天环顾四周,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回事?” 卢玥飞一本正经道,“没办法,师兄我太帅,在云峰的名声也太响,多些被关注的目光,很正常。” 楚天便皱起眉头。 卢玥飞面不改色,暗自叹息,说自己压境老辛苦了,不知哪天才能放心破开丹河瓶颈,到时候一定跟楚天切磋切磋。 楚天笑道,“现在就可以。” 卢玥飞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这怎么行,师兄我毕竟比你的境界高些,怎么好意思欺负楚师弟你。” 楚天摇头道,“没事的,我不介意。” 卢玥飞抬手拍了拍自己胸膛,“我介意啊。” 楚天便懒得说话了,心想着等到了云峰山巅,自己还是想个由头赶紧下山的好。 卢玥飞却是说楚师弟以后有空常来,他们云峰没别的太大优点,就是占地广袤,弟子不多,关键是每一个弟子都是万万里挑一的,男子如那群峰耸立,俊秀朗然,女子如那山清水秀,灵气盎然。 楚天抬手揉了揉脸颊,只得说有空一定会常来的。 卢玥飞抬头看了眼月色,拍了拍自己腰包,尽是笑意。 向楚天借钱,他卢玥飞是半点不用含糊,自然不是因为当初在暮霭城那点他卢玥飞根本没放在眼里的情分,实在是他卢玥飞拿得住,在别的地方还的起。 退一步来说,有些朋友,不需要多久的把酒言欢,只需要一次偶然相逢的惺惺相惜。 楚天突然好奇道,“卢师兄你好歹也是云峰核心弟子,怎么还这么穷?” 卢玥飞便双指捻起一枚月华石,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搁在头顶映着月光看了半晌,然后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们云峰弟子向你这样自由?” 看卢玥飞唉声叹气,就要继续竹筒倒豆子跟自己说上一通,楚天果断转移话题,向卢玥飞说道,“都是小事,卢师兄天纵奇才,很快就能刷刷刷的破境入元婴,到时候自然就逍遥自在了。” 卢玥飞就当是楚天夸自己了。 两人走上云峰一座‘月琼崖’,在崖畔凉亭坐下,向楚天笑道,“这月琼崖算是我们云峰极为特殊的一处风水宝地,每月十五,便会有月华灵韵如潮水从云峰四方汇聚而来,形成潮水倒卷的奇观,尤其是其中的月华精粹,对于能汲取淬炼月华道韵的人来说,堪比最上等的天灵地宝,眼下咱们云峰没有这种弟子,楚师兄若是有空,可以常来,峰主不会说什么的。” 楚天看向卢玥飞,发现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眼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朗韵味,周身月华,如溪涧流淌。 明月来相照,江清月近人! 第420章 青云阁上月华如瀑 楚天与卢玥飞两人在月琼崖上对坐而饮,明月当空,清风拂袖,一开始两人言语不多,楚天听了卢玥飞对这座山崖的介绍后,便尝试着淬炼了一番月华道韵,果然比起寻常地方要更近水楼台,得天独厚,哪怕眼下距离这个月的十五还有些时日,也不得不承认,此地灵韵对任何武道修士来说都是难得的一处风水宝地。 楚天有些好奇,不说那股浓郁的月华道韵,便是只说寻常的天地灵韵,这座山崖便比别处也高出许多,平时为何没有云峰弟子在此修炼,卢玥飞便一挑眉,得意洋洋说自然是因为他卢玥飞面子大,不然你楚天以为是谁向来这边就能来的? 卢玥飞眉飞色舞,说这座山崖之所以会有这般壮阔景象,是因为此地当初是云峰一位老祖级别的前辈坐化之地,一身武道溃散之后以秘法与此方石崖融为一种类似小天地的存在,数百年来,除了峰主亲自开口,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过来,至于他们云峰四杰,自然是因为身份地位在云峰极高,不过每年也就只能在这边一个月的时间。 卢玥飞说完了这座名叫月琼崖的石崖,便跟楚天说了些云峰的历史渊源。 甚至于一些云峰的隐秘内幕,卢玥飞都没有向楚天隐瞒。 楚天微微皱眉,当提及青云阁云峰和雪月峰之间的渊源,楚天莫名其妙觉察到有一些不对,可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卢玥飞笑道,“当初的雪月堂,实际上就是咱们青云雪月峰扶持起来的宗门势力,其实一开始是有消息传出来的,只不过当初第一代雪月堂主跟那位雪月峰主双方之间有过一场惨烈大战,一些以讹传讹的人还都被咱们青云阁下山历练或者雪月堂的弟子杀鸡儆猴,便慢慢的没了传言,在那之后,便有了雪月堂这么一个山门,至于当初坐化于此的那位云峰老祖,也是雪月峰出身,其中具体原由,峰主从未跟人说过,不过都是咱们青云阁自家的事,也就没谁在意。” 楚天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先前说如今的万里魔域,正是在东海那边天地复苏后的下一个地方,甚至会波及整个东玄东荒,整个大秦王朝所在疆域,也会进入一个前所未有武道天骄并起的大年份,对咱们青云阁来说未必是好事?” 卢玥飞点头道,“峰主之前跟我们说过一些秘辛,说是东玄东荒天地复苏,势必会在天地屏障中打开一些缺口,外面的人极有可能会进来,一旦如此,万里魔域,或者说是咱们这小小的东玄东荒,最大的风云变故便不是所谓的大秦王朝辖境内的七十二宗门,而是东玄中州甚至其余九州大陆的人,当然,咱们这天地复苏即便再如何势大,还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希望那些真正的强者,不会仗着境界与辈分胡乱行事。” 楚天笑道,“如此一来,对咱们青云阁应该是利大于弊才对,毕竟比咱们更头疼的,应该是王明阳那家伙。” 卢玥飞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他顿了顿,“不过就怕那个‘万一’。” 楚天取出两壶灵酒,呵呵笑道,“要是真有那个‘万一’,咱们在这担心死了也无济于事。” 卢玥飞哈哈一笑,大口喝了口酒。 一道身形从山下狂奔而来,本就虬壮的身躯,更加健壮了许多,浓眉大眼,一身灵元好似就要炸开似得,一身衣衫破烂出几个口子。 他猛地一个停顿,看着玉琼崖内的两人,怒道,“好你个卢玥飞,把老子坑的这么惨,自己跑这边来喝酒……亏我黄大年还把你当成兄弟,有你这样的?” 来人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似得,看了楚天几眼,皱了皱眉,原来是你小子,只是他正想说话,从不带转圈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脸色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嘿嘿笑道,“呦,我就说这姓卢的这么长时间连丹河境都瓶颈都没有破开,还有那闲情在这边喝酒,原来是楚师弟来了,哈哈,楚师弟你这可就不够厚道了啊,来云峰这边,怎么能不跟师兄我打声招呼。” 虽然这些年被‘抓去’当苦工,黄大年可是听说了,楚天近来风头那个叫一个旺盛,虽然他眼下境地,还是因为楚天的缘故,不过一想到楚天的那些经历和能耐,黄大年就有些头皮发麻,听说被刘广喂拳,就跟喝酒似得,都快成瘾了,再就是在那座洗雷池,听说连续呆了小半个月光景,不但如此,青龙脊中,更是斩杀数十名青云内门弟子,我滴个乖乖,这也有点太猛了吧,就算是顶着名誉弟子这么个头衔,黄大年也觉得真他娘的不是人。 这种家伙,自己就算是能惹得起,那也不能谁便招惹,等以后这姓楚的家伙跻身元婴境,自己出去说道说道有这么一个小师弟,当初在东海暮霭城那会就一见如故,可不是能忽悠一大群的侠女仙子。 黄大年越想越是如此,自顾嘿嘿笑了起来,抬手抹了把脸。 卢玥飞突然白眼道,“当初我就说楚师弟定然能在内门弟子选拔试炼中过关斩将,结果怎么着,你自己打的如意算盘,现在倒是觉得师兄我不地道了?” 黄大年顿时一愣,狠狠的看了卢玥飞一眼,一本正经道:“胡说什么大实话,我那是不想拂了你的面子,心想要是先赌楚师弟胜出,跟你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卢玥飞啧啧道,“行啊黄师弟,几天不去青楼碰那些娘们,脑子就是比以往好使了一些。” 黄大年咧嘴道,“放你个狗屁,我黄大年什么时候脑子不好使过?” 卢玥飞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也是,黄师弟你想来见风使舵的本事就跟高,比武道修为要高出一百倍,脑子自然一向都是极好使的。” 黄大年大怒道,“卢玥飞,你是不是想打架?” 卢玥飞笑道,“这就算了,我毕竟境界现在不如师弟你,认输认输。” 楚天忍不住直摇头。 天色微亮,楚天便笑着起身告辞,黄大年笑着说楚天什么时候有空,一定经常来这边坐坐,说咱们云峰的弟子虽然不多,但这儿的师妹,在整个青云一百零八峰,绝对是最为拔尖的。 楚天一头黑线。 楚天下山之际,又有不少女子向三人看来,都是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怪异。 跟卢玥飞黄大年这种货色认识不奇怪,可玉琼崖那是什么地方,即便是云峰寻常的核心弟子,都不能随意靠近,楚天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竟能无所顾忌的在那边闲坐一夜,关键是并未有任何长老现身说话。 玉琼崖那边,黄大年皱了皱眉,问道:“你最近真不去万里魔域?” 卢玥飞笑道,“先不去了,我的境界有些古怪,就连峰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随时都像是能破开丹河瓶颈,却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黄大年皱了皱眉。 卢玥飞摆摆手,丢给黄大年一个钱袋,笑道:“先前从楚师弟那儿诈来的,一千月华石。” 黄大年顿时神色一喜,嘿嘿笑着拍了拍卢玥飞肩膀,“这才是好兄弟嘛。” 卢玥飞腹诽不已。 …… …… 山道上,楚天突然想起一事,便没有直接回朝仙峰,而是向青云主城走去,清晨路上行人不多,楚天走的便快了些,不过一炷香光景,便穿过一条名叫水行的街道,见到了一座名叫‘月影轩’的店铺。 店铺掌柜是一名看上去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一身墨青的长衫,手持一柄水月洞天折扇,常年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对于店铺的生意,中年男子从不在意,没人来的时候,他便一人独自哼唱一些不知从哪学来的小曲子,有人来店铺转悠,他便从旁边的案几上拎起一柄小巧精致的茶壶,有一口没一口的悠然喝茶。 楚天之所以知道这件铺子,是因为偶然听那个叫沈萬汕的家伙提过一嘴,说在水行街这边的月影轩,那位绰号水月真君的店主,是位极其古怪神秘的家伙,修为深不可测不说,据说便是阁主都会竟让三分,更古怪的是,那家伙在水行街开铺子的时间不比青云城的时间短,铺子租金不少,盈余不多,却从不在意,并且铺子中只有一种灵宝,跟他手中的那柄折扇一样,就叫‘水月洞天’。 当初听闻沈萬汕的几句无心之言后,楚天也特意打探过,才知道据说就连阁主都不清楚那家伙跟脚,说是那些名叫‘水月洞天’的灵宝,是月影轩那位轩主自己以大神通炼制而成,只有一种功能,可以千里传音,倒映影响,如水中月,即便相距千万里,只要以秘法开启其中‘水月’,便好似近在咫尺的两人相见。 楚天走进店铺,中年男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自顾拎起身边茶几上的那壶灵茶,淡声道:“小店不欢迎闲人,起步拿不出三万月华石,不欢迎光临。” 楚天不由扯了扯嘴角,天底下还真有这样做生意的人? 只不过想着自己就要前往万里魔域,想要送楚惠那丫头一件像样的礼物,想来想去,那丫头想来一定最满意此处那叫‘水月洞天’的灵宝,只不过楚天有些无奈,除了楚惠那丫头,还是李澄然这么个小魔头,自己若是厚此薄彼,后果可以想象,这可就不是起步三万月华石,而是打底就得六万。 楚天深吸了口气,自己现在好歹也算得上是‘鲤鱼跳龙门’了,区区六万枚月华石,毛毛雨。 楚天笑着向中年掌柜点了点头,说自己看看,便只顾在店铺中转悠起来,然后看向三副同样品秩的‘镜花水月’灵宝,笑问道,“掌柜的,如果我多拿几件,能不能给打个折?” 中年汉子挑了挑眉,睁开眼看向那个境界不高,口气不小的家伙,冷声道,“老子十年都未必能炼制一件品秩够好的灵宝,你说能不能打折?若是能打折,老子用得着在这儿整天坐着?一件十折,两件十二折,三件十五折,你多买些,我再给你打高些。” 楚天呆在当场。 中年汉子嗤笑一声,“没那家底就别充那大头,不买就走。” 楚天龇牙咧嘴,真不是个让人喜欢的家伙。 见楚天一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中年男子笑眯起眼,“十几年没人光顾我这小店了,就便宜些,两件你眼前品秩的那种‘水月’灵宝,十万枚月华石。” 楚天脸色铁青。 一件标价四万枚月华石,两件十万?! 中年男子抬手指了指柜台旁边一块牌匾,上面篆刻有两行蝇头小字,一行‘欢迎有钱者光临’,令一行,‘禁制入店者空手而归’,牌匾上方正中央,还有四字横幅,‘后果自负’。 中年男子笑眯起眼。 楚天脸色难看,掂量了下对方武道修为,云里雾里,至少也得在元婴巅峰,只得咬了咬牙,在柜台上拍下十万枚月华石,恨恨离去。 中年男子将手中茶壶放在一旁茶几上,啪一声打开折扇,轻声笑道,“欢迎小兄弟下次光临。” …… …… 在楚天离开店铺后,一位高大道人从后堂走出,一脸无语的看着中年男子。 千年之前,青云阁建立之初,可不是如今的主峰四脉,而是有足足十一脉之多,其中雪月峰便是当初最为鼎盛的主脉之一,只是千百年来,岁月变幻,青云阁内部的争斗摩擦也不断出现,有些山峰悄然崛起,有些山峰后辈子弟青黄不接,慢慢没落,原本的那些祖师爷也在一次次偶然的机会离开青云天下,去往大秦王朝或者更广袤的天地,只不过从未有人知道,青云阁有一位真正的老人,从未离开过青云阁半步,便是雪月峰那位名叫‘雪月真君’的龙门境强者。 雪月一脉,道法传承,据说跟青龙道有些出入,是上古月神一支,还有说是月华一族,只是千万年来,即便有些只言片语的传承流传至今,也早已无据考证,不过宏战却知道,这位变为‘水月真君’的中年男子,一身水月道法,绝对称得上高出青云天外,只不过数百年来,这位前辈早已不问世事,宏战也只是在二百年前见识过这位前辈的一次出手,跟那位玄煌大帝互换一招,那种威势,如同将天上明月摘入手中,灵韵之浩然充沛,连绵不绝,方圆数百里灵罡更似江流冲天,只不过凭借龙门境置身青云天下,本就会遭受天道压胜,正因如此,这位‘水月真君’便跟那位玄煌大帝约法三章,担任大秦供奉,不能插手大秦和青云之间任何事情。 看到从后堂走出的高大道人,中年男子呵呵一笑,“今儿什么风,怎么把咱们阁主大人都吹来了。” 宏战也不以为意,随手一挥,便见店铺门口如有一层镜花水月,涟漪荡漾,外人不见,店内别有的洞天。 宏战自己搬了条竹椅坐下,看向店铺深处那座供奉有初代阁主牌位的祠堂,无奈道,“前辈这么欺负一个后辈,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听。” 中年男子翻了个白眼,“传出去?谁传,你还是我?” 宏战对中年男子的话置若罔闻,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前辈这些年可有收获?” 中年男子轻轻摇头,深吸了口气,皱眉道,“本来有些头绪,只是东玄东荒莫名其妙气运大乱,那一丝线索也断开了。” 中年男子坐起身,神色莫名有些不悦,眉心处有一轮明月,光华流转,如瀑布缓缓倾泻。 是421章 司马真意 清风里,楚天一人独自前行,视线沿着一条条高大山脉背脊延绵而去,缓缓吐了口胸口浊气,如今的青云阁,因为眼下这场大变革,使得一百零八峰多数山头都显得‘尘土飞扬’,到处的喧嚣之下,都是那种难以述说的沉寂,不出意外的话,楚天估摸着在接下来的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中,整个青云阁将会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不过楚天心里也清楚,即便青云阁在这一场正本清源后,不管山水如何正,将来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人心起伏,不是坏事,因为青云阁的传承有序,从来都不是靠着最原本的那些人,更不是靠着站在山巅的那几人,而是如同各大武道氏族一般,不断延伸出来的人脉蔓延,岁月长河,悠悠不断,传承发展自然少不了推陈出新,一旦如此,必然会有积弊和矛盾,只不过接下来对青云阁的考验,便在上面人心的引导,下面人心的教化。 就像天下江河,有水性绵长柔和,有水性激流湍急,有水性变幻无常,人心本性一样如此,只不过能有人循循善诱加以引导,只要不坏,就都算很好。 楚天收回目光,临近朝仙峰,一位身穿紫纹长衫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不远一座凉亭中,看到对方胸前的云纹刺绣,楚天心里便有些了然,他见楚天走来,也是从斜倚亭柱的姿势站直身,望向楚天道,“你就是那个楚天?” 楚天看着怀抱长刀的男子,胸前云纹是一团云鼎模样,想来便是云鼎一脉司马家的后辈子弟了,看对方修为,显然已经到了丹河境,点头道,“师兄有何事?” 年轻男子稍稍眯起眼眸,细细的打量了楚天一番,神色之中,带有几分审视意味,倒说不上多么的肆无忌惮,只是让楚天心里有些不爽。 骄阳横空,照在年轻男子身上,使得周身灵袍散发出道道如紫金纹理的光彩,尤其是他环抱胸前的那柄长刀,更是有丝丝缕缕的金光宛若云霞,好似在吞云吐雾。 沉默半晌,年轻男子终于说道,“我叫司马真意。” 楚天皱了皱眉,看着这个自称司马真意的年轻人,站在亭外山道上,无形之中散发出一股夺目的光彩,那种心性气质,给楚天的一种感觉,身前无人,遗世独立! 楚天早就听闻过云鼎一脉后辈第一人司马真意,据说武魂法相乃是一轮焚天烈日,数年之前便已踏足丹河境,之前更是有不少消息传闻,说这位司马家的后辈第一人,在万里魔域所向披靡,不知道何时回到的青云阁。 司马真意细细的打量着楚天,楚天同样凝神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年轻男子,看不出武道气象到底多高,只是能看到周身缓缓流淌的一股炽热刀意,如烈焰升腾。 楚天扯了扯嘴角,虽说对于刀意的领悟,没有剑意如此驳杂浑厚,只是短刀‘明法’所蕴含刀意极重的缘故,加上两年来的朝夕相处,对所谓的刀意本源,自然就有了极敏锐的见识和察觉,司马真意怀中所抱长刀,自然不是凡俗之物。 不愧是司马一脉后辈第一人,至少当初神桥境的姜宇,没有这份武道气象。 需知姜宇可是被誉为王道入世的存在。 当然,之所以姜宇没有这份‘遗世独立’的心定,境界和历练是一方面,想来还有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司马真意松开一手,淡声笑道,“我很期待同你一战。” 楚天呵呵一笑,“现在?” 司马真意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摇头,声音依旧如那细密河流,缓缓而淌,“等你也跻身丹河境,在这之前,你大可放心,司马家的人绝不会找你麻烦。” 他顿了顿,“这一次在此地等你,除此之外,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血魔山一行,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最好小心些。” 楚天似乎有些讶异,不过很快释然,如此才合情合理,当初的云鼎司马一脉越是不讲规矩,如今越是得讲规矩才行,至于今日司马真意的出现,便是司马家族拿出的诚意,告诉他在踏足丹河境之前,不用担心司马家族会有任何的背后动作。 楚天点点头,“我会注意。” 司马真意不再言语,空中毫无征兆的荡漾起一层细密若山风的炽热浪潮,身形缓缓消逝不见。 竟然只是一道分身法相。 看得出来,司马真意对于自己的武道修为,极为自负,正因如此,所谓的跟楚天之间的丹河境一战,才是出刀的真正理由,而不是所谓的家族恩怨。 …… …… 于此同时,云鼎峰。 司马真意看着一脸怒容的几位长老和族内弟子,声音依旧淡然毫无波澜,“只要有我在,你们就不要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若是想要看到我与司马家族彻底划清界限,让司马家族随你们折腾,大可以出手试试。” 一位身穿淡蓝长袍的年轻人满脸怒容,他虽然不是司马云鼎一脉嫡传,却早年被司马云鼎收为弟子,传道之恩大于天,眼下因为楚天一个东海出身的贱骨头,整个云鼎一脉风声鹤唳不说,师尊更是闭生死关。 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即便我们不动手,谁能保证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司马真意看着这个叫司马凡的年轻人,皱了皱眉,“怎么,难道非要我将话再讲的明白一些?” 话音落下,司马真意神色骤然阴沉下来,一身浓郁刀意萦绕流转,他本就是云鼎一脉后辈第一人,早已踏足丹河境,在万里魔域纵横几近同阶无敌,眼下灵元运转下,方圆数千丈内,原本深沉若静水深流的虚空顿时如无风起巨浪,隐约有赤金刀芒凝聚的涟漪浪潮轰轰作响。 人群后,一位灰袍老人一阵头大,他看了司马真意一眼,微微叹息,摇头向顶峰走去。 虽说他司马燕山在司马云鼎后暂代家主,可司马燕山心底清楚,眼下司马家族的境地,绝非表面看上去这般平静,何况在这之前,那位阁主已经向他传下消息,不管司马一脉后辈如何折腾,他司马燕山只要装作没看见就行,至于后果,说句不好听的,青云阁眼下最不怕的就是死人。 司马凡目光死死盯着司马真意,对于这位号称司马家族后辈第一人的武道天骄,非但没丝毫敬意,神色之中反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冽。 司马真意淡声道,“你不过半步丹河境修为,便是我让你去找楚天,又能如何?” 司马凡直接问道,“我们司马一脉的荣辱,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司马真意咧嘴一笑,“司马一脉的荣辱?你司马凡也有资格跟我提这两个字?不要忘了,当初若不是我的存在,青云四大主脉,早已没了司马一族的身影。” 司马凡沉默不语。 司马真意讥笑一声,不再跟眼前几人说当初那些陈年往事,只是自顾说道,“青云阁之所以能屹立千年不倒,最根本还在于‘规矩’两个字,千百年来,不管青云诸脉如何争斗,都不曾走出那条界限,只是在这些背后,你们有谁用心去看过?他楚天是名誉弟子不假,行事看上去是横行无忌,可那些脉络深处所涉及,你们想过?考虑过?有没有推演过一旦如你们所想所为,最终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后果?” 司马真意一手握拳放在腹部,一手握刀,缓缓道,“如果不是我今日的话能拦下你们,你们信不信,哪怕是你司马凡半步丹河境武道修为,去了楚天那里,也是十死无生,在青云阁内如此,离开青云阁一样如此,至于你们原本想的理由,所谓同门之中纯粹的切磋,真当上面的人看不见?你们信不信,一旦你们走出云鼎峰,不需要他楚天动手,你们便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所有人默不作声。 司马真意虽说只是丹河境修为,可在整个云鼎峰,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被誉为云鼎后辈第一人的天之骄子,武道登高每一步的根基之稳,战力之强。 若非楚天在青龙脊肆无忌惮打杀了数名云鼎峰核心弟子,司马凡几人也不会如此愤怒,这显然是打他们云鼎司马一脉的脸。 司马真意并不在意司马凡几人心中所想,缓缓深吸了口气,微闭双目,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觉间杀心四起,还从不去想原因结果,从小处去说,是修心不够,从大里去说,是心路已经出现了偏差……” 不等司马真意说完,司马凡便冷笑一声,“我们还不需要你司马真意来教导,你司马真意再厉害,也不是家主,我司马凡更没心情听你说那些弯弯绕绕的所谓道理。” 司马真意重新睁开眼,眯眼笑望向司马凡,“我很喜欢你这种说话方式,那你知不知道,我司马真意之所以会从万里魔域回到宗门,便是已经被阁主任命为下一任云鼎峰主?” 司马凡脸色微微变。 司马真意右手拇指轻轻推刀出鞘,已是满脸笑意,“家丑不外扬,与其等着别人动手,不如我司马真意亲自来,何况你司马凡眼下的所言所行,可不是小时的不谙事情,真以为被司马云鼎收为嫡传弟子,就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了?” 司马凡脸色阴沉,“你想如何?” 司马真意笑着微微摇头,手中长刀已出鞘一寸。 司马凡下意识后退一步,厉声道,“司马真意,你敢对我们出手?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的行为,咱们云鼎峰都是如何说你的?” 司马真意另一手抬起,竖起食指在空中缓缓摇晃,然后竖在嘴边,“果真是从小没吃过亏的,不晓得祸从口出,早就劝你没事下山走一走,就是不听。” 司马真意叹了口气,“阁主之前还问我,自从上古以来,有圣人行走天地,为何千万年过来,人间非但没半点变好,反而越来越差,还问我觉得青云阁以后会如何?会不会觉得青云阁会好一些,我觉得就是因为你司马凡这种人太多了的缘故。” 司马凡心头如有怒火燃烧,却不敢再厉声言语。 司马真意终于抽刀出鞘,感慨道,“青龙脊一战,算是让你们吃了些苦头,可终究是太多年的积弊,不记疼,既然如此,今日我便让你们明白什么才叫人生。” 司马真意最后缓缓吐了口浊气,“武道漫长,一个不小心就是活上千百年,凡事还都不愿意细细思量,人间怎么能够变好?人生人生,人生于世,可不就是得步步思量如何求生。” 司马凡脸色骤然大变。 然后就看见司马真意抬起一手,屈指轻轻弾在刀背上,一声悦耳清鸣,刀罡如一层层火浪,以司马真意为圆心,向四周疯狂涌去。 司马凡尚未来得及反映,便只有一道神魂从头顶溢出,随即魂飞魄散。 司马真意收刀向山巅走去。 余下几名云鼎峰弟子,呆呆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双腿颤抖。 不曾想那个谈笑间直接斩杀司马凡的年轻人脚步不停,只是转过头淡然一笑,“接下来我司马真意会在山巅洗刀一年,欢迎云鼎一脉所有弟子前来挑战,胜者可为云鼎峰主。” 第422章 庭院闲谈 楚天回到朝仙峰八景园,坐在那座名叫‘雨芯’的水池畔闭目养神,心里想着等明日找过了楚惠两人,便该考虑前往万里魔域了。 对于楚惠在青云阁,楚天按理说该很放心才对,毕竟撇去自己这层关系不说,李澄然那小丫头在青云阁的地位也不容小觑,何况楚惠的武道天资,真的不差,只是不知为何,楚天心里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想了想,楚天只得无奈摇了摇头,估摸着是自己风声鹤唳习惯了,一想到自己又要离开青云阁,便有些放心不下那丫头。说来奇怪,李澄然那小丫头,在青云阁疯癫归疯癫,所有人也都拿她无可奈何,可是却从来没有几个交心的朋友,也不爱跟那些花里胡哨的人用心打交道,甚至于让李澄然能停下脚步好好说几句话的人,都寥寥无几,却偏偏跟楚惠聊得来,听说前两天那两个丫头又偷偷溜下山去了趟青云城,在那边骗吃骗喝没少折腾,最后回到朝仙峰的时候,被一位刑罚殿的大长老直接用灵纹大阵给关了起来,说是没有两个月不准出来。楚天觉得李澄然顽劣了些,但真的挺好,就是不知道楚惠跟在李澄然身边,会不会有一天将心结打开。 庭院外灵纹阵法一阵涟漪荡漾,便看见一位面容俊朗的青衫年轻人站在门口,在楚天打开灵纹禁制后,笑着走来。 楚天有些诧异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司马晟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好意思问我?” 楚天一头雾水。 司马晟民叹气道,“司马真意那家伙不是从万里魔域回来了嘛,不知道发哪门子的疯,先前直接斩杀了峰主的那位嫡传弟子,更是留下话说是要在云鼎峰洗刀,现在的云鼎峰,可不太平,我这不才想着过来躲躲。” 楚天笑道:“那感情好啊,毕竟司马真意如此一来,想必整座云鼎峰都能觉察到那股山雨欲来和压力,每日不用刻意修炼,时时刻刻都是一种心性上的修行了。” 司马晟民白眼道,“要不你去?” 楚天笑着摇头,“还是算了。” 司马晟民右手食指勾着一壶灵酒,在身前轻轻摇晃,他可是真有些郁闷,本来在云鼎司马一脉的身份就不太好,还以为进入家族,能少些折腾,不想接连的变故,真是让人目不暇接。 对于司马晟民,楚天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想着自己若是继续落井下石说风凉话,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地道,便随便找了个话题道,“听说你去了一趟魔域那边又回来了,有什么状况?” 司马晟民在楚天不远处坐下,随意拣选一些有趣的事情跟楚天说起来。 除了青云阁内门弟子,大秦王朝那边有一个号称九斗枪圣的家伙,声名极响,据说是那位大秦京畿枪仙紫霄侯的嫡传弟子,当初以神桥后期的修为独闯魔域,硬生生杀入一万里腹地,一身枪意已经达到了化境,不比剑一的剑意差,他司马晟民自认不如,再就是那个名叫潘覃的魔门护法,以修罗杀道横行无忌,折损在他手上的丹河巅峰元婴境武道强者,不计其数。 除此之外,蜃岛的向文崖,付清轮,血魔山的李柯章,陈玉林,御玺山的庞统朱启明,还有不少七十二宗门的人,如今都是声名鹊起。 说到这,司马晟民神色古怪,嘿嘿笑着说他在魔域外围还遇着了楚天的一个熟人,苏浩然和苏秀,说是两人如今在万里魔域的声名也大得很,据说已经携手游历了大半个魔域疆界,那个叫苏秀的女子还说让司马晟民转告楚天,说是等到她跟苏浩然大婚的时候,要楚天一定记得到场。 楚天无语地摇了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只是听到苏浩然如今也已是元婴境强者,一身浩然气,横行魔域数万里,楚天还是打心底有些高兴,有些朋友,一旦分离很有可能许多年都无法相见,但是若能听到他过得很好,便会很开心。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有一些,但是都没什么意思,司马晟民便随意带了一嘴,司马晟民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笑容,看的楚天一阵胆寒,便听见他一副男人你懂得神情,向楚天问道:“楚师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坦白从宽,你跟那位倾城长老什么关系?” 楚天一头黑线,愕然无语,黑着脸道,“兄弟归兄弟,朋友归朋友,但一码是一码,不带这样的啊。” 司马晟民便列咧嘴,自顾喝酒。 零零碎碎的一些事情说过后,司马晟民便不再多言。 沉默许久,楚天突然问道:“陈晨师兄他们,真的无法成为内门弟子了?” 司马晟民愣了一下,不明白楚天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摇头道,“青云阁千百年来的规矩,改不了,不过在外门也好,只要武道天资够好,一样能踏足元婴境,成为咱们青云阁的外门长老供奉,虽然无法进入内门的诸多秘境,却也不差,将来不会受到太过束缚,天大地大,大可以游历天下去。” 楚天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有差别。 若是无法进入内门,即便是成为外门峰主,内门的一些试炼秘境,也极难进入一次,别的不说,北湖福地和洗雷池就是如此,束缚少是一说,可游历山河,毕竟就跟重新沦为散武修士没多大区别,退一步来讲,在内门诸多秘境中先历练一番,到底要好上许多,何况青云阁传承,真的不差,即便是搁在轩辕青青眼里,也算得上极高了。 对于陈晨、杨坚几人,楚天还是挺惋惜的,毕竟凭借两人的武道资质,一旦进入内门,必定能短时间内迅猛崛起,指不定还能赶上万里魔域的风云大势,危险是有,一旦能脱颖而出,便是真正的鱼跃龙门。 这让楚天不得不感慨,有些时候,不信命是真的不行。 司马晟民坐在水池边缘,微微向后斜了斜甚至,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听说咱们招财峰的沈师兄找过你了?” 楚天嗯了一声,掏出一枚玉简,晃了晃,笑道,“很好奇,我虽然是名誉弟子,但要说赚钱的手段,真是比不上咱们那位钱有道师兄,不晓得沈师兄怎么会找上我的。” 司马晟民瞧了眼那枚被楚天拿在手里晃动的玉简,满是无奈道,“估摸着是看你楚大公子武道气运好,便想着财源也旺盛。” 楚天笑道,“这个还真别说,虽然我的财源不算多好,但是真不差。” 楚天拍了拍自己腰间玉带,“杀人越活金腰带,老话一点不假。” 司马晟民翻了个白眼。 楚天收起那枚玉简,问道,“你打算在我这躲多长时间?” 司马晟民想了想,“不太清楚,我觉得最近还是躲在朝仙峰要好一些,不然云鼎那边,一旦被卷进去,绝对不会让人舒心了就是,怎么?楚师弟你不会赶人吧,我觉得咱们这关系,你应该做不出这种没良心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全然免费住你这就是,我司马晟民的脸皮还没这么厚。” 楚天双手撑在青石板上,双腿轻轻摇晃,问道“也是,师兄你毕竟是司马家的人,正儿八经的高门大族出身,打算给我多少借宿的费用?” 司马晟民很是认真地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楚天诧异道,“一万枚月华石?少了点吧。” 司马晟民笑着摇了摇头。 楚天眼睛一亮,“十万?” 司马晟民依旧笑着摇头。 楚天有些无语,“不是雪灵石吧。” 司马晟民呵呵笑道,“一枚金精银钱,如何?” 他话音未落,便加了一句,“师兄我阔不阔气。” 楚天只觉得脸颊一阵抽搐,怒道,“不带这么大煞风景的啊。” 司马晟民身体后仰,一本正经道,“就咱们这关系,讲钱多伤感情,一枚金精铜钱,情比金坚,是不是这个理。” 楚天黑着脸道,“不是。” 司马晟民咧嘴道,“楚师弟你不像是掉钱眼里去的人啊,再说了,楚师弟你还差那点钱。” 楚天理所当然道,“师兄你是没经历过那些个人生起伏,不晓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可是亲身体会过那份憋屈,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 司马晟民不再接话,直挺挺后仰倒去。 一片寂静,两人沉默许久,还是司马晟民再次坐起身先打破了沉静,“有件事还真要跟楚师弟说一声。” 楚天笑道,“说便是。” 司马晟民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当初在进入内门之前,你我之间本该有一场大战的,虽然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是我希望在你跟司马真意交手之前,还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行。不过在这其中,楚师弟尽管放心,既然司马真意放出话来说不会有司马家的人在背后针对你,便一定不会有。不过到了魔域那边,一定要小心,因为天底下的气运,从来都讲究一个‘风水路流转’,哪怕你在咱们青云阁是守住了,可是到了那边,一定会引起别人的觊觎,如何拿住,更需要本事和心性。” 司马晟民思量一番,“当然,说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将来楚师弟不管怎么看待司马一脉,不求楚师弟你能真的放下心中芥蒂,但至少不会为难无关之人。” 楚天呵呵一笑,到底还是司马家族的人,点头道,“师兄放心,我楚天的心路,还没有这么窄。” 虽说司马晟民今日能来找自己说那些话,楚天便觉得很好,但是能说出最后那句话,楚天才觉得更好,能为一个从小不承认自己的家族挑起一份担当,这才是楚天认识的那个司马晟民。 司马晟民看向楚天,沉默许久,他抬起手臂,缓缓握拳,重重捶在楚天胸口。 第423章 有常无常 八景园内,司马晟民离开后,楚天望着眼前雨芯池塘怔怔出神,破天荒有些伤感。 最初来青云阁那会,只不过是因为剑一的保证,说楚天哪怕和青云云鼎一脉有解不开的生死大仇,因为某些规矩存在,他能够保证绝对不会有上面的人插手此事,再然后一路上的跋山涉水,人生的跌宕起伏,人心的诡谲云涌,让楚天一路上都走得小心翼翼,甚至到了每走一步都有心算无心的地步,若非背后有那个名叫姬鞅的家伙存在,楚天都怀疑自己会不会硬着头皮走下来,即便是走下来,楚天也从未想过自己跟青云阁之间能有这么深厚的牵连,在楚天最初看来,自己在青云阁砥砺武道,到时候问道云鼎峰,期间有什么磨难,楚天不在意,最后能否为暮霭城,为爹娘讨回公道,看自己拳头大小,哪怕是为了爹娘武道根基留下不可弥补的隐患,楚天也不会放在心上,最重也就是死则死矣。 所以这一刻的情景,楚天以往从未想过,现在想到过往种种,好似十数年光阴转瞬而过,这些年所有的经历,历历在目,说不上来的高兴和伤感。 宏战不知何时出现在池塘畔,微笑道,“一路上这么些的风雨辛酸,现在才细细回味?” 楚天看了眼高大道人,叹了口气,“以前也回味,只是跟现在有些不太一样。” 宏战笑道,“不太一样才好。” 楚天点点头。 以往的回忆和复盘,好像多是为了找到其中脉络,想自己下一步如何走才更稳妥,才能活下去,眼下的细细回味,才好像是那樵夫上山砍柴,老农下地插秧,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个实实在在活在天地间的人。 宏战望向池塘水面波光潋滟,满是开怀,“其实当年在你刚刚离开白泽山脉那会,我就有所察觉,后来还推演过一些你之后的事情,也曾向姬鞅前辈讨教过,不过始终没弄明白,如何让你一人之心,扪心叩关后,与外面的大天地合而为一。” 楚天俯身轻轻拨弄了几下池中青水,抬头笑道,“我以前也不止一次矛盾,那种问心,是真的煎熬,尤其是在潇湘城,苏老前辈传承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及之后看到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两条脉络,就像交缠在一起的两座山脉,事与理,情与法……” 楚天说到这,无奈一笑,“原本对于我来说是很简单的,只要我心中所想,出刀即可,可偏偏传承了东玄大帝前辈的那希望,后来行走山河看人心复杂,以东玄前辈的术法一时一地进行圈定,发现同样一件事,站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善恶竟会不同,还好后来遇到了柳侠徽前辈。” 宏战点头道,“那家伙的确看的通透,只是可惜,所有事情都看得开,也明白得很,偏偏对某些事脾气死犟,否则以他的武道天资和福缘际遇,早就踏足龙门境了,哪里还有他王明阳什么事。” 楚天摇头笑道,“天上日月只一轮,心中明月只有她,我觉得挺对,也挺好的。” 宏战呦呵一声,笑眯起眼,玩味道,“没看出来,你小子也是个痴情种?怎么,是暮霭城哪个叫清婉的姑娘,还是谁?不会是那叫倾城的丫头吧,我可是知道人家对你楚天极有意思的……” 楚天一头黑线,赶忙摆手打住了宏战的话,沉声道,“我楚天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只是觉得柳侠徽前辈高风亮节而已。” 宏战打趣道,“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的?” 楚天一本正经道,“摸着良心,问心无愧,比我楚天的刀意拳意还要精纯。” 宏战双手负后,笑看着楚天。 楚天默不作声,只是脸颊不自觉地抽搐。 宏战哈哈一笑,“不打趣你小子了,挺好的,我就是来看看,那个看到了天地有日月阴阳的楚天,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通透。” 楚天一拍胸脯,“说句不好听的,杀人之前,绝对不会多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净利索的很。” 宏战呵呵冷笑一声,泼冷水道,“真如此还真不错。” 楚天讪讪笑着不说话。 宏战拍了拍楚天肩头,轻声道,“问心求真这么难的一关都走过来了,万里魔域而已,对你楚天来说还不是小事?” 楚天黑着脸道,“我能说阁主大人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 宏战瞥了眼楚天。 楚天无奈叹息一声,“行吧,我是坐着。” 宏战满意一笑,“孺子可教,果然不愧是走过了问心求真的人,够玲珑剔透的。” 楚天笑着道谢。 宏战点点头,一闪而逝。 楚天只觉得心头有清风拂过。 再看向青云阁天外,山清水秀。 楚天站起身,深吸了口气,有些希望那一天的青云阁,人杰地灵。 楚天眯眼看着远方。 …… …… 一座密林中。 李澄然小脸涨得通红,她手持一根翠绿色打狗棒,重重戳在地上,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水,小丫头先是气沉丹田,然后很快就好似泄气的皮球一样,哭丧着脸看向站在身后的少女,“惠儿姐姐,楚天那大混蛋怎么还不来?本小姐在这么下去,可就要被憋死了,那该死的老头子,我就算再如何天资纵横,也不可能嗖的一下子就踏足神桥境吧。” 楚惠笑望向一张小脸都要皱在一起的小丫头。 李澄然叹气道,“好吧,就算楚天那大混蛋来了也没用,可他帮忙打开了此地禁制,一个不小心没看到被我溜出去了,他一个名誉弟子,没什么问题的吧。” 李澄然调息吐纳,猛地一下提起手中打狗棒,然后手腕清灵抖了几个漂亮‘剑花’,如青龙出水,一剑直直刺去。 结果不只是李澄然,便是楚惠也愣在当场。 只见那道密不透风的灵纹大阵,一阵涟漪荡漾,然后就慢慢裂开一道豁口。 楚天看着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丫头,哭笑不得。 李澄然揉了揉眼睛,“我勒个去,本澄然大小姐啥个时候练成了这道神通?真是口含天宪,一语成谶了?” 楚天一步落在李澄然两人跟前,抬手在李澄然脑门重重打了一下,笑道,“大小姐这是在做梦还没醒?” 李澄然眨了眨眼睛,真抬手在自己脸上扭了一下,挺疼,不是做梦哎。 她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向楚惠,“惠儿姐姐,楚天这家伙真来了?” 楚天笑望向眼前愈加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脚步轻盈,走到楚天身边,站定后笑容灿烂道,“楚天哥哥。” 楚天抬手揉了揉楚惠脑袋,少女也没觉得有半点别扭,只是抿着嘴唇看着眼前青年男子。 李澄然哭丧着脸,凭啥自己挨了重重一板栗。 楚天好像看透李澄然心思似的,忍着笑道,“你们又干了什么好事,被禁足在这里?” 李澄然就要拉着楚天向外走,见楚天不挪动脚步,气鼓鼓道,“哪干什么好事……” 小丫头突然打住,觉得这样说好像不对,只是一琢磨,好像怎么说都有些别扭。 楚天这才揉了揉小丫头脑袋,笑道,“我很快就会去一趟魔域,等回来便带你们去千羽秘境。” 李澄然啊了一声,顿时蔫巴巴耷拉着脸。 楚惠笑道,“楚天哥哥放心,我在青云阁这边挺好的,等以后修为高些,便先回家看看。” 李澄然直咧嘴,好个锤儿。 整天一门心思地修炼,有啥个意思?楚惠姐姐你先前还因为跟自己一起被禁足义愤填膺来着。 只不过李澄然想着惠儿姐姐心里那点伤心,便有些淡淡的忧伤,都怪自己功力太浅,帮不上什么忙。 楚天叮嘱道,“可以带上澄然大小姐一起,回去的时候,要是有师兄前往东海试炼,就一起走有个照应。” 楚惠嗯了一声,点头道,“楚天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然后楚天看向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地小丫头,按住她脑袋道,“想要跟惠儿姐姐一起去,就好好修炼,至少得踏足神桥境才行。” 李澄然委屈巴巴,“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才多大点儿?又是神桥境。你们像我这么大,才多高武道修为,再说了,实在不行就拉上老头子跟我们一起去嘛,有老头子帮我们在前面打探虚实,保准不会有任何意外。” 楚天拍了拍李澄然脑袋,“这可很不澄然大小姐。” 李澄然病恹恹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也不能总是很澄然大小姐吧,对不对惠儿姐姐?” 楚天扭了扭小丫头耳廓,“谁教你的这些狗屁道理?” 李澄然皱着一张脸,楚惠看着可怜兮兮的李澄然,笑道,“楚天哥哥放心,在踏足神桥后期之前,我不会回去的。” 李澄然唉声叹气。 楚天取出两枚铜镜似的灵宝,递给楚惠两人,笑道,“路上买来的,据说千里之内都能够聚像传音,一人一件。” 李澄然顿时欢天喜地起来,一手接过铜镜,挑起眉毛道:“水月洞天?还是品秩最高的一种?” 她抬头看向楚天,“行啊,没看出来,楚天你出手还挺大方的。” 楚天又是一板栗在小丫头脑门敲下去。 李澄然这次机灵了不少,赶忙缩了缩脑袋,怒道,“楚天,我脑子最近本来就不太灵光,出个门都被老头子逮个正着,你再敲就更不灵光了。” 楚惠双手拿着铜镜,神采奕奕,看着李澄然龇牙咧嘴模样,更是笑容满面。 楚天也朗然一笑,眼前的楚惠,倒是跟小时候差不多。 楚天突然记起什么,看了眼李澄然,小丫头直翻白眼。 宏战跟楚天透露过一些天机,说是李澄然对于青云阁,生而得术,一旦得道,便可天生过龙门入天象踏乾坤。 一位老人从灵纹禁制外走来,李澄然见到后,立马板起脸。 老人也不以为意,打量了楚天半晌,笑道,“很好很好,老头子我年轻那会,可远远没这份气象。” 楚惠便愈加开心起来。 她可是清楚,眼前这个不知姓名老人的道法之高,能说出这句话,那就证明楚天哥哥的武道气象,真的不差。 楚天欲言又止。 老人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一切自有定数,人力算天机,也如那人间门户宅邸,有大小之分,不过楚公子放心,并没有什么危险。” 楚天点点头,向老人抱拳道谢。 楚惠两人一头雾水。 楚天笑道,“我带着两人在山上转转。” 老人便笑着点头离开。 …… 千的秘境,一位女子站在波光粼粼的碧溪河畔,手上有一尾灵鲤,大声开心道,“哥哥,灵鲤……我抓到了,灵鲤……” 不远处,一位灰衫汉子咧了咧嘴,满是笑意,在他身边,一位年轻人也是笑眯起眼,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咲然师妹!” 青云云霄峰,周家,一人伸了个懒腰,他一身白衣胜雪,尽是倜傥风流,轻声道,“我周绍总好不容易出关,内门那三个名额,当有我们云霄峰一脉了吧。” 青龙脊,一位粗犷汉子看向山脊最高处,那边有一位俏丽少女,周身龙气翻腾,衣袂飘摇,汉子神色柔和,家里真是祖宗坟头冒青烟了,妹妹能由此际遇,他打心底感到高兴。 暮霭城楚家,那个名叫古琰的外来人,这些时日一直黏在一位名叫楚霞的少女身边,死皮赖脸,少女算不上多好看,可落在古琰眼里,偏偏觉得天底下的风景,唯独此处最动人,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她的笑脸,可连看向自己带着杀机的凌厉眼神都这么好看,这要是笑起来,还不得要命? 青叶山庄,单项明以手托腮,怔怔看着那座竹林,好像隔着剑林大阵,也能遥遥看到剑阵中的那个还不算水灵的少女,他觉得有她天天跟自己拌嘴,挺好的,要是能这样拌嘴一辈子,就更好了。 东玄中州,一座悬于虚空的高山上。 一位身穿青衫的年轻人缓缓而行,在他身后,如夜幕深沉,原本那柄青绿相间的流星锤法相,好似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星辰,熠熠生辉。 他缓缓走到白云间,在石坪上坐下身,望向天地万里锦绣山河,“吾心安处是故乡,只奈人生无常!” 第424章 下一场相遇和离愁 青云阁内,天街小雨润如酥,在青龙脊一场风波过后,一股无形风浪好似那微风细浪涟漪卷过,随着最开始的一些骇人听闻,之后便趋于平和,眼下光景,已是那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流水潺潺,滋润青云。 春发十分,青云山脚下,楚天站在凉亭渡口,一袭麻布长衫,腰悬狭刀,望向远处。 道路且长,人生需慢行。 当时在山上楚天只是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楚惠跟李澄然那小丫头便笑着站在山巅跟楚天挥手作别,笑容灿烂,一人独自下山。 当年孑然一身,西行三千万里,如今一人下山,去往西南万里魔域。 驻足片刻,楚天抬手揉了揉脸颊,在下山之前,楚天已经细细描画了一条西南之行的路线,第一站是一座名叫迟日城的城池,距离青云阁约莫有七千里,是青云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城,更为稀奇的是,迟日城并非什么武道大城,而是一座更类似于世俗王朝的凡俗城池,据说人心纯且文运浓,数百年前被青云阁一位护法长老,亲自以秘法画下了一道雷池禁制,任何武道修士进入其中,都会被先天压胜修为,境界越高,压制越强。 哪怕走的不快,七千里山河,对于楚天来说,也就是几天的路程,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楚天心里想着这趟出门看来是个好兆头,正是游山玩水踏青时,只是可惜,身边少了个心里的姑娘,低头看了眼手腕玉镯,楚天深呼吸一口气,不知青儿丫头何时能够醒来。 这一天,走在一条宽阔的茶马古道上,远远就看见古道尽头一座若丰碑屹立的青石石碑,上面龙飞凤舞的篆刻着‘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一行大字,果真是透露着一股文采斐然气息,哪怕只是第一眼,楚天就觉得这座名叫迟日城的城池,恍若一副壮阔的山河画卷,锦秀文章,让人心旷神怡。 在城池外围,还能看到不少身穿褐色布衣短褂的农夫,那副景象,更是让人心境祥和。 楚天停顿片刻,记起一事来,当初在血岩山被那个名叫潘覃的家伙在体内留下修罗道种,尚未走上斩道一途,楚天便曾想过,实在不行,自己就去一方有先天压胜的世俗王朝,慢慢洗炼心道,眼下回忆起来,当初的画面恍若就在眼前。 小时候爹娘便经常跟自己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尤其是我楚家大好男儿,更当如此。后来爷爷也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万卷书,方可明智,术业有成,然后再是行万里路,道虽艰可长,两者就像那天上日月,缺一不可,但是在人心中,还需有前后,先读书万卷,做到心中有数,然后便是行万里路,看遍世间兴衰,人间荣辱,道法通明,进而通玄。 只不过小时候那会,那些个万卷书籍,都让小安帮忙代劳了。 楚天神色怅惘,眯眼望向那座篆刻有两行锦秀诗文的石碑,那一个个荧光流转的大字,好似春日微风中的一颗颗明珠,微微摇曳。 楚天抬手抹了把脸,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大好山河,大好人生,好一个琳琅满目。 跟在一群人身后,慢悠悠走进城池,走在大街上,看着路上行人,楚天心境也愈加祥和,其实楚天也清楚,随着自己靠近万里魔域,便再不会有这份闲适,若是搁在以往,楚天绝对不会有这份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迟日城虽说不小,方圆足有数百里,因为城内多是凡俗之人的缘故,所以并未有让武道修士眼前一亮的风景名胜,只是一下午的时间,楚天便将城池的街道大致逛了一遍,随后找了一家名叫‘九台’的息站。 进入迟日城后,楚天就刻意隐匿了自身气机,同时压制了自身对天地灵韵的汲取,毕竟一座凡俗城池,被青云阁大能以大神通画下雷池界限后,天地法则虽能对武道修士形成先天压胜,天地灵韵也相应淡薄稀疏,实在是经不起楚天这种人的‘挥霍’。 窗外明月当空,息站房间跟以往城池也不同,以寻常烛火代替了照明阵法,让楚天也回忆起了小时自己跟小安两人黄卷青灯的光景,取出一本下午在‘竹宣阁’购买而来的怪诞典籍,随手翻阅。 岁月悠悠,光阴荏苒。 楚天坐在灯下桌旁,心神已沉浸在另一种坐观境界。 天底下的修行,从来都不光是所谓的闭关修炼,也不光是所谓的砥砺武道术法,甚至于跟汲取灵气的多寡快慢也不尽完全相同,就像上古之时那些被誉为佛子道子的先天开灵之人,一开始的修行,无异于山下凡夫俗子的开山登高搭桥过水,看上去蚂蚁搬家,乌龟爬爬,实际上在心路上,早已行出极远,形成了天地之间另外意义上的山根水运,一旦贯通,便是一朝悟道一步登天的惊人壮举。 不知不觉,楚天心神便已沉浸入自身小天地中,他看着体内经脉窍穴那条游走的火龙气机,一瞬千里,或者对还不够无垢的体内山河缝缝补补,或者去一些偏僻荒芜之地开疆拓土,到最后,楚天便看着自己丹田之中一朵朵武运金莲摇曳生姿,在自己体内,开始散发出一道道七彩琉璃的气运光柱,光柱如一条条大江大河,开始形成与自身灵元气机融为一体的浩然气象,一旦气象生发,并且与自身武魂法相中的山根水运彻底融合,便是星空绚烂成丹河的武道境界。 先是自身小天地的合而为一。 然后是天机武运勾连下与外方大天地的契合。 说到底,这才是楚天那十年之中,最开始打磨神魂体魄的气象反哺,厚积薄发,莫过于此,也是天底下万千武道修士所说的‘魂武九境,一境一重天’的真意所在。 用姬鞅的话来说,道法高低,跟境界高低,真的是一回事?眼下看来,显然的确如此,至于楚天以后的出手,有些人便会震惊,所谓的武道一途,事不过三,也不过只是天底下的大多数而已。 因为天底下的人,即便是世人眼中真金白银一般的武道天骄,也少不了在武道和心道上,在面临生死一线时,说出‘差不多’这三个字,一旦‘差不多’,那便是差的多了。 楚天屏气凝神,神意在自身小天地中无拘无束纵横穿梭。 楚天甚至感觉到,一种我即天地,天地即我的不逾矩。 楚天心知肚明,这便是真正的武道长生,逍遥天地外。 世人道尽了大道根本,不管是那风起于青萍之末,还是积水成渊积土成山,或者是谋万世者必谋一时,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从小到大的过程而已,我想如何如何,想要向天地发声,那就得够得着才行,在这之前,便是那‘忍气吞声’,是那‘观人观己’,是那‘入乡随俗’,知道天地脉络的种种,才有出声的机会和资格,当然,在这其中最为难得可贵处,还在于能守住最初的那份本心,否则还不等自己出声,自己心中原本的道理便变了又变,一样是万事皆休的境地,换句话说,这便是一人的立身之本,寻寻觅觅,艰难为自己搭建一座遮风挡雨的屋舍,屋舍变宅邸,宅邸变雄城,如此循环往下,自己的立身之地,便会愈宽阔广大。 只是可惜,天底下的武道修士,武道天资好的不少,但是心道‘坚’的真心不多,往往这一个自己还没为自己说一句话,下一刻自己便已不是自己,这点定力都没有,不说一次次的迷茫坠了心气,就只说一个个当下的自己,拼凑正现在的自我,本就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惨淡境地,何谈无垢琉璃。 先与己争,再与天斗,总有一天,就会发现天地的无限广阔。 求真,便是找到那个真我,问心,便是问一问天地人心。 两者没有高下之分大小之别,只不过对于每一个人,前后顺序,细枝末节,不尽相同,只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才能让自身愈加圆满。 之前在青云阁,楚天迟迟不愿动身前往万里魔域,何尝不是怕将来斩道,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心里所珍视的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更怕自己斩道之前的自己和斩道之后的自己,让自己的心境成为一面打碎成为两块的镜面,以至于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虽说楚天现在依旧无法抹去这种想法,只是在跟宏战一番交谈之后,终究是为自己放开了一线,哪怕以往的心路被尽数抹去,可痕迹犹在,我楚天想要守下来的,即便是老天爷,算个什么东西?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若不能打死我,我便非要破镜重圆。 楚天曾经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有足够的本事走上青云阁,去向当年自己只能仰望的那些人去问一问,在你们眼里,只要拳头不够硬,便是蝼蚁?为自己爹娘,讨要一个道理。 后来自己真的成为天运之子,楚天还曾动摇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看待当年自己如蝼蚁的那种人。 可事实上,楚天很清楚,有些时候,自己也难逃窠臼,也会看一些脉络,断章取义,只是一步步走来,不管天底下的道理再繁杂,楚天才觉得就像柳前辈说的那样,自己何必神桥境去操那元婴境的心,先求真找到那个真我,然后才是力所能及的范围问心,去睁开眼看一看天地间的不平。 只要如此,何愁天下不光明? 楚天觉得这条脉络很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楚天深吸一口气,紫府深处,有一团血色和赤金凤纹交织一起,跟丹田中金莲气象生发的迹象不同,是另外一方壮阔天地,修罗杀机气势如虹,血色道韵如潮水一般,气势汹汹,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颗晶莹剔透的凤灵珠界限。 这是楚天在青云阁‘合道天地’才发现的意外之喜。 然后楚天意识转向紫府中悬于虚空的那柄‘明法’短刀,跟楚天心神已生出一抹稚嫩灵智,如有生命,缓缓吐纳,在四周修罗杀意和凤灵道韵盘旋之际,散发出一道道刀意如虹的壮阔景象。哪怕楚天自己查探那股刀意,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还只是踏足神桥后期炼化了三十一道禁制,可以想象,若是等自己炼化了八十一,甚至是完全炼化了一百零八道禁制,这份生发刀意,该是何等恢宏浩瀚。 楚天神意在体内再次游走一圈,这才收敛心神。 其实走到现在,楚天还有一种猜测,便是自己开灵之时丹田之下的那道黑白磨盘,不止一次让自己生死一线守住心神。 楚天有些猜测,那道黑白磨盘,极有可能是自己武道的最本源之地,如天地未开的混沌之地,可孕育万物本源,甚至是彻底打开自身小天地与外方大天地的关隘。 只是这种猜测,太过疯狂大胆。 楚天不清楚若自己的猜测为真,会意味着什么,但是楚天有种感觉,即便是姬鞅,也有可能会为之心动。 已是后半夜,月光如水,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慢慢睁开眼。 坐在桌畔继续翻看那本堪舆典籍,上面记载了迟日城数百年来的历史趣闻。 迟日城作为距离青云阁最近的一座世俗城池,极为古怪,非但没有真正的武道修士,即便有武道强者路过,也就只是路过,并且城池并没有所谓的城主一说,城内之人,不能说人人平等,却也极少有争端打斗,更古怪的是,在城池中心有一座‘文曲阁’,据说在青云阁建立之初,有一位以文运入武道的强者坐化在此地,号称‘文运正统’,从此便武运消散,文运日益充盈,之后城池中出声之人,便天生无法开灵,却有人能以锦绣文章道德诗篇入道‘成圣’,这才有了后面青云阁强者亲手画雷池圈定界限的说法。 这已经是楚天能听到和找到这座迟日城最玄幻的怪诞传闻。 只不过楚天无奈的是,他真是半点没觉着此地的文运当得起‘浓郁’二字,甚至比武运还有些不如。 有人说这是因为二百年前,此地出现过一位‘文圣人’的缘故。 对于此,楚天不置可否。 拂晓时分,楚天早早走出息站,离开迟日城,依照地理玉简上早早描绘出的一条路线继续向西南走去,在路途中有一个标注醒目的红点,据说是一片名叫幽玄的山脉,绵延不过千里,却蕴含许多意想不到的折叠秘境,还有不少很是盛名的风景名胜,青云阁一些武道豪阀子弟,就有不少人喜欢去那里探幽访胜,甚至在幽玄山脉外围,还形成了一座名声不小的宗门,叫‘缘来门’,说是最初不过是几名散武修士聚拢一起组成的一座小市坊,对来往的武道修士导游引路,一来二去,也就慢慢衍化成了生财有道迎宾八方的‘缘来门’,甚至于‘缘来门’还跟青云阁搭上了关系,传闻是那招财峰的一支分脉。 山上山下,行走在外,在拳头地位相仿,或者对他人有益而无害的情况下,人情往来,往往也能勉强算得上一条立身之本。 只不过一旦如此,可以活的轻松,但绝对不会活的很好。 楚天停下身形,抬头看了眼远方,右手轻轻握住狭刀刀柄,山清水秀。 不知道下一场相遇和分别,会遇到怎样的人,看到怎样的风景。 但愿是很多年以后能在日头下喝着酒慢慢品味的故事。 至于为何是酒,无奈人间聚散多离愁。 第425章 缘来门缘来 行路上,一人麻布长衫,缓缓而行。 幽玄山脉是一座极负盛名的古老山脉,数百年前还只是一座荒古之地,在一波波武道修士的‘开疆拓土’下,渐渐为人所熟知,在那之后,青云阁也有过几次大规模的开山,这才开辟出了几条纵横较深的路线,在那之后,才是‘缘来门’的莫名崛起,当然,‘缘来门’能在幽玄山脉屹立起来,最大的原因,归根结底还在于山门的口碑极好,迎来送往,规矩多而不繁,并且多是针对己身的‘修身养性’,故而一来二去,也就慢慢的为人所接纳,再接着就是开辟出了一条条财源滚滚的山路。 数百年来,原本荒芜毫无人烟的幽玄山脉,早已是另一副人声鼎沸的喧闹光景,在外围山脉开辟出了不少的大小‘岛屿’,一座座孤峰,玉宇琼楼,屹立在云海之间,很是壮观,尤其是在群山之间,还有一条极尽壮阔雄伟的大河,据说是上古大渎的遗迹,哪怕是到现在,也没人知晓这条大河的源泉跟脚,只知道从幽玄山脉深处发源,在一座山巅骤然消失,就像是一条玉带被人横空截断,然后就那么流淌了千万年。 走着走着,楚天就沿着这条大河,缓缓逆水而行,去一座名叫‘金榆岛’的渡口,之所以得名,也有不小的传闻,说是一百多年前,一位缘来门长老游历归来,带回了一株祖宗级别的‘金榆树’,已通灵性不说,亭亭如盖,足有方圆千丈,上面一片片金榆,更是蕴含一种跟金精铜钱类似的道韵,在榆树下修炼,可帮忙砥砺武道根基,还能无形之中富集一股财源。 武道修士,修为境界,实力高低,可不就是最实实在在的钱财,如那世俗人间的金银。 走出百余里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原本还是天高水阔的广袤景象,刹那间有一座山头横在眼前,在云海中,就像是一块巨大磐石突兀悬空,眼前,是一条拾级而上的登天石梯,就在大河之畔。 浓郁的灵韵如微风徐徐翻滚,楚天深吸了口气,如饮甘泉,在山头最高处,依稀能看见一团恍若金色火焰一般的金榆枝叶,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缘来门’依照青云惯例,以孤峰为最,‘金榆岛’便是门内诸多山头之一,因为在那条大河之畔,类似一座迎来送往的渡口,所以女子不少,一些迎来送往的小事,女子天生要比男人心细一些,待人接物更为玲珑圆满,滴水不漏,峰主便是那位百岁之内踏足元婴境的武道强者,本命灵宝也就是山巅那株株金色榆树,常年在山巅结茅修行,淬炼山水气运,汲取金榆精华,甚至十数年来的温养神意,跟那株巨大金榆树形成了一种微妙联系,在整座‘金榆岛’,如那圣人坐镇天地,战力极强,堪比半步龙门境强者,在那位岛主门下,有九名嫡传弟子,每一人都有丹河境武道修为。 楚天依旧是沿着阶梯缓缓而行,对于登山一事,楚天是真的早已熟稔于心,何况仅凭那枚篆刻有青云旭日的身份玉牌,楚天就能成为‘缘来门’贵客,只不过此次出行,楚天将身上灵袍隐匿了原形不说,脸上也覆盖了一层面皮,算是‘微服私访’,自然不会自暴身份。 约莫在半山腰处,有一座巨大磐石,旁边立有一块巨大石碑,上篆刻‘金辉满堂’四字,询问了一位同样的过路人,才知道这四个字是那位元婴境的山主亲手描篆,登山之人每次只需要投入一颗金精银钱,当做登山路费即可,其中还有些玄妙,说是可以测定风水气运,跟这座‘金榆岛’的契合程度,以及之后前往幽玄山脉的福缘气运。 其实大多数人都清楚,所谓的测定,不过是一些早就描金刻画好的灵纹符箓显示的几句好话,只不过来来往往的武道修士,还就喜欢在这儿讨个彩头,一枚金精铜钱,让自己心情爽朗许久,好像怎么看都是赚的。 楚天同样丢掷出一枚金精银钱,一小片涟漪荡漾,便看见那四个大字微微晃动一下,然后恢复如初,还真是能吃钱的聚宝盆。 走过‘磐石关隘’,楚天依旧缓缓而行,抬手摩挲下巴,细细思量,那块‘金辉满堂’的石碑很不错,不说四个字篆刻的铁画银钩,气势如虹,字面意思也大气,并且寓意也好,一枚枚金精铜钱,更映衬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的说法,跟人生世事一个道理,不急于眼前,慢慢向后看,一个个道理,一件件物件,一点点修为,慢慢添加,总有一天会发现那份气象,高出云海天外,关键是给人一点讨喜的预示,便成了活水源头,皆大欢喜。 这个可以记下来,等以后在自己的‘青秧铺子’,稍加修改,也来个生财有道。 ‘金榆岛’外围,是一座名叫金辉街的长廊,就像是东仙城中的青云商会一样,有各种各样的摊位和店铺,不管是不是‘缘来门’的人,只要缴纳一笔出摊费,便可以短时间租赁一个摊位或者店铺,跟寻常的摊位租赁有些出入,此地的摊位只以天来计算,一天过后,若想继续租赁,便得重新出价,在原价码的基础上,价高者得,至于寻常店铺,则是以月来计算,可不是让初来乍到的楚天暗自咋舌,心道真是涨了见识了,天底下还能这样做买卖,当真是脑袋锃光瓦亮的生意经,尤其是楚天一番打探后,还真得知了不少趣闻,面对‘缘来门’的杀猪行径,还真有不少武道修士乐意拿钱换人情。 楚天在一座暂时名叫‘彩裳’的铺子停留片刻,买了一件模样很是清韵的水绿长裙,是一种冰丝织造而成,品秩还算不上灵袍,但是质地极其细腻柔软,想来楚惠那丫头一定会喜欢,至于李澄然那小丫头,谁叫她瞎聪明不长个。 花费了数百枚月华石买下了那件质地柔腻的长裙后,楚天满是惆怅,若不是这边的店铺一个月就要换一次,他铁定不会现在就买下来,怎么说也得货比三家才是,无奈整条街道,算上楚天走过的这么些山河,也是第一次见质地如此滑腻柔软的长裙,模样是真讨喜。 楚天离开那座名叫采裳的铺子后,微微皱了皱眉。 不远处,一名模样俊俏的少女神色忐忑的偷偷望着自己,好似想要上前来说话,却又不敢。 楚天便有些无奈起来,那点小小的惆怅也跟着烟消云散,只是抬手摸了摸脸皮,虽然不如自己的真实面容玉树临风,可也算是不差呀。 楚天转过头看向那名少女,笑问道,“有事?” 少女俏脸一红,赶忙向楚天作揖行礼。 楚天只是笑着不说话,少女深吸了口气,这才抬起头看了楚天一眼,迅速低下头轻声道,“我是‘金榆岛’的侍女微翠,师尊说要我来这边邀请楚公子……” 少女咬了咬嘴唇,显然是第一次出来跟陌生人主动搭话,尤其是还知晓一些楚天的真实身份,可不是一个忐忑不安。 武道修士行走山河,历来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一些个萍水相逢,不横生枝节大打出手就是好的,不要说随意跟人搭讪,退一步来说,即便是青云招财峰那些商道子弟,也极少如此直白的拉拢香火人情,下不说别人搭不搭理,即便搭理,也极有可能适得其反,让人徒增厌恶。 只不过这些在缘来门,好像都不曾有过。 楚天笑望着眼前少女,问道,“你师尊是?” 少女脸色更红了些。 她其实很清楚楚天在青云阁的那些传闻事迹,倒不是师尊闲来没事经常唠叨,而是青云阁那位名叫唐越的师叔,有事没事就会来这边跟师尊唠嗑,一开始她不晓得那位唐越师叔在青云阁的身份,后来才是道是岳青峰唐家的嫡传弟子。 少女稍做犹豫,抬起头道,“师尊只是让我告诉你,说是楚公子的熟人。” 楚天一头雾水。 自己连青云阁的内门弟子都不认识几个,在这缘来门‘金榆岛’,有个锤儿的熟人? 只不过见少女俏脸微红的紧张模样,楚天想着自己拒绝也不是很好,问道,“你那师尊咋知道我姓楚?” 少女脸色尴尬。 其实她是见识过楚天的水月画像的,只不过师尊是真没跟自己说,怎么认出眼前这位公子便是那个在青云阁名声极响的名誉弟子,但是师尊一年到头难得过来几次,又是第一次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少女实在是不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不然她绝对不敢这样硬着头皮过来,毕竟但凡对楚天的过往有些了解,不说那些武道修为不如楚天的武道修士,便是同辈之中,也没谁能摆脱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无形压力。 没办法,清楚楚天的人,不管承不承认,都得捏着鼻子嘀咕,天底下的武道天骄,被楚天活生生拉出一道沟壑来。 少女心神忐忑的站在一边,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个以往只是听闻其名的天骄俊彦,双手扭捏的揉捏着裙衫衣角。 楚天看少女那副坐立不安模样,心道自己也闲来无事,不急着赶路去往魔域,就不为难这个小姑娘了。 当然,楚天之所以没任何顾忌,最主要在与‘金榆岛’的口碑,数百年来都能用两个字形容——‘极好’。 若说缘来门历史上,还会出现个别以力压人的弟子,但金榆岛历史上,从未有过,更不要说仗势欺人滥杀无辜,即便是那种不要脸的杀猪行径,也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这自然就是缘来门能屹立数百年不倒,甚至攀上青云阁这颗大树的根本所在。 这也是楚天看过了那么多的山水堪舆,愿意选择幽玄山脉这条路线的关键原因,一个能在铜臭上占据道义的山头,本就是一种楚天认可立足天地间的天经地义。 所以楚天觉得,青云阁愿意为这样的山头提供庇护,其实也是真不差的,至少那份希望,从来没有失去过。 楚天看着脸色涨成通红,半天也没想起来如何说话的少女,善解人意道,“既然如此,姑娘你在前面带路就好。” 少女顿时如释重负,看向楚天的目光更是敬佩中夹杂这一丝莫名的秋波,不是女子纯粹的看待男子,而是好像天真少女看到了神往许久的前辈偶像。 少女带着楚天向一座半山腰凉亭走去。 清风徐徐,鸟语花香,山峰上可见一株巨大的金榆树婆娑晃动,金光照耀四方。 延顺一条青石小道转弯走到一座青石台阶,楚天微微一愣,便看见偏僻凉亭中,一位身材丰腴姿色极好的妇人正向自己妩媚而笑,吓得楚天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那笑容,再熟悉不过,只是温煦之中,任是谁都能觉察到那一股明显的杀机。 女子对待男子,不讲道理的那种杀机。 楚天看着那个被唐越称作枫姨的丰腴女子,落后自己半步的少女已悄然离去,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 她朝楚天招了招手,笑道,“楚公子,好久不见。” 楚天讪讪一笑,“枫姨找我有事?” 女子不置可否,自顾摆弄着身前石台上的一套煮茶器具,楚天无奈的走进凉亭,环顾四周,凉亭虽然偏僻,仔细张望看来,却好似一块嵌入云海的巨大石坪,四周有水雾弥漫,就像是那虚空云层。 这会轮到楚天一脸忐忑的坐在女子对面,名叫枫姨的女子突然咯咯大笑起来,前俯后仰,花枝招展,让胸前一对山峦摇摇欲坠。 楚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面对倾城,还可以眼观鼻鼻观心,以不变应万变。 可面对这个印象不算差,才是见到第二面的丰腴女子,楚天是真扛不住啊。 楚天有些无奈,天底下怎么会有只是见过一面,便觉得如此熟悉,好似自己长辈的女子。 枫姨给楚天倒了一杯灵茶,笑道,“这是我们金榆岛独有的灵茶,叫‘青梅’,以每日晨曦之时茶叶上采撷而来的青梅水露煮茶,茶叶亦是峰顶那株金榆树旁边的另一株老茶树,每年明前雨后采摘下来后被峰主以秘法炼制而成,被誉为梅中青涩,又因为那沸水茶汤有灵韵凝珠,片片茶叶绕珠而行,所以还有个名字叫‘最相思’……” 楚天越听越是不对,便开始装憨卖呆,眼观鼻鼻观心。 枫姨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介绍着杯中茶水,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茶水一样如此,一杯下肚,那言语便愈加露骨起来,听得楚天头皮发麻,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枫姨我辛苦这么些年,小天你是不知道,女子除了那最怕青丝变白发,再就是那夜深寂寞闺阁冷啊,你看看枫姨我这眼角的皱纹,像是一个半步元婴境武道修士该有的么?但凡你是有点良心的,都得帮枫姨我支个招,帮我拿下唐越那小家伙,反正枫姨我也不怕别人骂我老牛吃嫩草,不然的话,你就忍心看枫姨我以后几百年光阴,就这样缱绻苦思的过去? 楚天真的是一阵头大,说枫姨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有风韵,长得还好看,干嘛就看上唐越那家伙了,真没必要啊,信不信只要换个人,绝对不愁销路。 枫姨便唉声叹气,试探问道,“要不小天你考虑考虑?” 楚天僵硬在原地。 愣了半晌,楚天才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大义凛然道,“枫姨还是直说了吧,要我楚天如何才行?” 枫姨咯咯一笑,拢了拢耳鬓青丝,一脸轻松道,“简单啊,将那枚‘青云流光镜’交给我。” 楚天觉得这话真没法谈了。 先不说‘青云流光镜’是那唐越的本命灵宝,更是涉及唐越的本源气运,甚至于那冥冥之中的因缘线,自己这一旦交出去,后果可想而知,不被唐越追杀千万里都不算个事。 楚天摇头道,“这个真不行。” 枫姨毫不在意道,“没关系,我给你几天时间思考,不过枫姨在这之前可是得说一说,圣人有言成人之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青云阁多少人想要我这份香火情。” 楚天想都不想,就觉得这份香火情,真没法要。 然后便看见枫姨取出一枚玉简,楚天只是看了一眼,便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之后楚天手腕翻转,取出那件还没来得及还给唐越的‘青云流光镜’,双手合十,小声嘀咕,唐师兄,真不是我楚天对不住你。 枫姨眯眼而笑,丢给楚天一枚玉简,说是她的神魂玉简,刚好过两天她也会去一趟万里魔域,可以帮楚天打探一下重要消息。 楚天便暗自叹息起来,怎么好像自己还要欠枫姨一个天大人情似得。 枫姨站起身拍了拍楚天肩头,笑容妩媚道,“等枫姨这事成了,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最少也得送你一件出自金冠前辈之手的灵宝才行。” 一番话后,枫姨再给自己倒了杯灵茶,一饮而尽,说是有事先行离开一下,小天你就当在自家后花园,随便转就行。 楚天看着枫姨离开的妖娆背影,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难怪千百年来金榆岛的口碑这么好,不好才是没天理。 楚天独自坐在凉亭中,呆呆看向远处。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月华如水洗瀑布。 空中,一轮明月,千古情思。 亭榭,月影独酌,念思伊人。 第426章 枫姨忧愁,尉迟问剑 夜色清凉,楚天怔怔出神,终于回过神来,深深呼吸了口沁凉空气,约莫是因为云峰那一夜的缘故,楚天近来对月灵道韵极为敏锐,将那个其实至今还只知道被唐越叫做枫姨的女子抛在脑后,缓缓静心凝神,汲取天地月华灵韵。 犹记刚开灵那会,楚天就坐在暮霭楚家自己的那座小庭院内,一个人慢慢汲取天地灵韵,如今武魂法相,那幅少年月下冥想图,已是明月如玉,树荫亭亭如华盖的壮阔场景。 既然幽玄山脉这座缘来门跟青云阁之间关系如此密切牵连,楚天便彻底放下心神,享受那份不管何时看来都很美好的祥和心境。 那位枫姨已是丹河巅峰境的武道修为,在青云阁外门的分量虽说不如一峰之主,既然能成为这座‘金榆岛’的掌事者之一,想来在青云阁外门的身份,还可以再提高一筹,枫姨都说了让自己在这‘金榆岛’就当是自家后花园一样逛荡,楚天万万没有不欣然应允的道理,不然岂不是不给唐越那家伙面子? 什么叫朋友,不就是在大的是非原则之外,根本就不要提客气二字,不然可不就是看不起朋友的眼光,也看不起自己认朋友的水平。 这跟一些能够相谈甚欢的熟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同,相谈甚欢的熟人,最关键还在于那个‘谈’字上,每一件事,脉络之下,都隐藏了真实的‘人情’二字,说直白些,就像那市井巷弄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但是朋友不一样,那些人情,一样需要记在心里,但是不需要心心念念着如何去还,因为朋友之间的每一个人情,都是在你最困难落魄之时,无需多言,便会手捧炭火匆匆而来,看到你好了之后,便摆一摆手洒然离去,这种人情,就像那埋藏在树底的醇酒,随着日头的渐渐拉长,哪怕只是站在树底下看一看,就觉得如那冬日暖阳,沉甸甸的,都是美好,是能够心心念念一辈子的爽心事,若是没有机会搬出来,那便证明朋友这辈子过的很好,更是一件不能再好的好事,可若是不得不搬出来的时候,无需多言,天涯海角,我必定到。 楚天实际上并不是很擅长这个,但是一次次的叩问本心之后,楚天才慢慢觉得,这挺好的。 天色微亮,楚天站起身,打算在‘金榆岛’转一圈继续赶路去往万里魔域,不曾想那个名叫微翠的少女再次走来,手里拿着一个金丝绣袋。 楚天笑望向那个少女,比起昨天要好了不少,至少看到楚天后,清秀脸庞不再是羞怯晚霞那般通红。 少女快步走到楚天跟前,施了一礼,递出色彩鲜亮的绣袋,轻声道,“楚公子,这是我们‘金榆岛’的那株金榆树脉编制而成的绣袋,能聚拢天地财运,是师尊送给你的礼物,说是谢过楚公子的成全之恩。” 楚天接过金丝绣袋,神色古怪,“枫姨有事?” 少女点头歉意道,“师尊本来想要亲自过来的,只是临时有事,说是楚公子若是转完了这座金榆岛,若是在离去前抽出身来,一定会再来陪着楚公子走一走的。” 楚天如释重负,赶忙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枫姨的事情才是大事,我自己随便走走就行。” 少女脸色尴尬。 楚天将金丝绣袋收入腰间玉带,少女便告辞离去。 楚天看着少女妙曼身姿,风景独好。 嗯,当然了,青儿那丫头要是能重塑真身,一定会更好! …… …… 金榆岛山巅一座白玉楼内,名叫枫姨的女子揉了揉脸颊,女子怔怔望着远处,其实在很多年前,她跟这座金榆岛并没有任何关系的,只是后来一次偶然下山历练,她认识了他而已。 那会儿,缘来门还不如现在这般鼎盛,也没有跟青云阁攀上关系,她便跟几位师妹一同下山历练,然后在一座大水崖畔,她们为了一颗‘水灵珠’,被一头地阶后期妖兽追杀数十里,就在生死一线的时候,遇见了他,虽说那会他还只是丹河初期,却不知为何,竟是为了几个并不相干的女子,义无反顾出手相助,她至今犹记他浑身浴血的场景。 事后她问他为何明知必死还要出手。 他只是拎着一壶烈酒,混着血水大喝一口,笑道,“姑娘不用多想的,只是恰巧忧愁太盛,现在好多了。” 这怎么可能?她自然不会相信。 也不知为何,在青云阁一向话不算多的女子,她竟是破天荒的想要刨根问底。 然后他就开了句玩笑的话,说是想听? 她点了点头。 他便说想听的话,有空可以去幽玄山脉的‘缘来门’做客,他徐瑾必定扫榻相迎。 结果她还就真去了。 他可不是一阵的无奈和无语。 要知道,那会儿他徐瑾的武道天资虽然不差,可搁在青云阁,真算不上什么,放在青云内门一抓一大把,更不用说当时的缘来门,在青云阁眼里,估摸着连三流小门派都算不上,她的拜访可不是让整座缘来门都蓬荜生辉。 后来她听了他的那些故事,不知不觉竟是也跟着忧愁起来。 在那之后,缘来门就渐渐的跟青云阁扯上了关系,她也成为了缘来门的常客。 只不过因为他的那份愁绪,她从未主动说过‘还有她’这句话,后来两人便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只不过那层关系,从未捅破而已,后来在万里魔域,遇着了一位魔头,他原本是有机会逃走的,只是为了她,死了,被那魔头一拳砸碎了整个头颅,那会他是丹河境巅峰,而她也被那位魔头掳走,成为了那魔头的禁脔,在魔山服侍了那魔头几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才逃脱出来,然后就以一份天大的情报,换取了唐家的人情,那一天,她亲手挖出了那魔头的心脏,一点点捏碎成血沫,将那魔头的神魂精魄,以天地罡风一点点吹拂的神魂俱灭。 微翠不知何时出现在枫姨身边,轻声道,“师尊。” 枫姨摇头道,“让楚天留在这边两天是好事,现在的魔域那边,很不平和,正有一场生死大战,其中涉及的气运之争,比当初的东海那边要更凶险万分,楚天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没必要去横插一脚了,有些事情,出头太早不好。” 少女笑道,“枫姨很看好那位楚公子?” 枫姨抬手示意少女坐下,笑道,“能一步步走到现在,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她打趣的看了少女一眼,“只是可惜了,那楚天对你没什么想法,不然的话,就是成为那小子的小媳妇也行啊。” 少女脸色通红,娇羞跺脚,“师尊。” 枫姨咯咯一笑,趁少女不足以,狠狠在少女胸前揩了一把,让少女更是忍不住娇怒起来。 枫姨眼观鼻鼻观心。 看着眼前少女从小长大,她觉得少女武道天资虽然不高,长得也不算倾国倾城,但是能这样开开心心下去,很好。 枫姨叹了口气,轻声摇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指不定哪天就碰上心里的男子,到时候可不又是剩下师父一人。” 少女一本正经板着脸,“我才不会看上别人呢。” 枫姨便瞪大了眼,“别人?” “看不上别人,那就是有人了?谁?来来来,赶紧跟师父说道说道,这么大的事儿,连师父都瞒着,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少女气的直跺脚。 不然又能如何。 抛开尊师重道不说,骂的话不敢,打的话打不过,何况师尊可是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 微翠便冷哼一声,嗔怒道,“难怪那位唐师叔老是不答应师尊你,忒不会说话了。” 微翠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便加了一句,“刀子嘴豆腐心。” 枫姨摆手做出一笑置之模样,然后她很快就笑眯起眼,就像看待自家女儿那样轻轻揉了揉少女脑袋,“师父不会说话?” 翠微一张俏脸顿时苦了起来,可怜兮兮道,“师父最会说话了,字字珠玑,都能说到人的心坎里去……” 枫姨便加重了些力道,“是不是跟刀子一样,戳人心窝子?” 翠微一个劲的摇头,“天地良心,真不是。” 枫姨这才放开少女,眯眼向别处望去。 她站起身,好似觉察到了什么,低头看去,胸前的风景很壮观啊,颤颤巍巍,旖旎惹人喜,唐越那小王八蛋,真不是个男人。 至于她跟那叫唐越的小子之间,也是让人愁的揪头发。 一想到这,她就有些忧愁,翻转手腕,取出一壶灵酒。 真不是个好东西,可偏偏在人看来还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 …… 一条宽阔道路上,一人腰悬竹鞘长剑御风而行,四下无人,只是那道身影如长虹贯空,一闪而逝,转瞬便是数千里。 不过小半柱香光景,原本平静如水洗的澄净天空,骤然有风卷云涌。 那名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蓦然悬停,眯眼向远处望去。 他一手轻轻握住腰间剑柄,天地之间,有肉眼可见的丝缕剑意纵横交错,然后很快便看到数十人,错落在一座碧水湖四方。 数十人中,每一人,皆气势如虹。 在最外围,有一名身穿玄青长衫,手持铁骨折扇的年轻男子望向来人,眯眼而笑,“姓尉迟的,好久不见,很厉害啊,已经是元婴谪仙境了。” 那人望向神色闲适的玄青长衫男子,讥笑道,“听说你吕真被人追杀逃入了东海,怎么有胆子回来了?” 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两人,不知为何,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却又没半点大道之争,除了斗嘴,也没那动手的兴趣。 不远处,有一处战场,大战正酣。 腰悬竹鞘长剑的年轻男子觉得眼下光景跟吕真那家伙斗嘴有点不合时宜,便懒得回话,在众目睽睽下向一人走去。 拇指缓缓推剑出鞘,缓缓前行,他走向一位在湖畔青石盘腿而坐的俊逸男子,轻声笑道,“早就听闻云瑶宗有剑子任彻,不惑之年便已是元婴境强者,不知可否切磋一下?” 第427章 尉迟恭的傲视 金榆岛上,楚天自顾凭栏而望。 不知不觉,便已是两天时间从指缝溜走,却如平日听闻一样,这座金榆岛算不上人杰地灵,倒是有意思的很,尽管枫姨没明说,楚天也清楚,那位腰肢妙曼身形丰腴的好看女子并不是很希望自己很快前往万里魔域,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楚天能觉察的到,枫姨的确没半点恶意。 倒是这几天在那名叫微翠的少女的陪同下,楚天得知了不少关于万里魔域的诸多内幕和风波,比如眼下的万里魔域,群雄荟萃,如今在那‘秀雪湖’上,正有一场大战,大战并非双方,而是千年未曾出现过的群雄并起的浩大景象,甚至于在这场大战中,那些汇聚了整个东玄东荒的天之骄子,没有最显赫,只有更显赫,其中楚天熟悉的人,就有从东海之滨走出的那位‘血君子’吕真和‘青叶剑仙’尉迟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跟同样出身楚家,名叫楚淙的年轻人,据说楚淙如今已是半步丹河境修为,但是战力极强,不逊色于寻常的丹河境武道修士,再就是那个叫楚淙的家伙,一旦与人厮杀,必分生死,因此还有了个‘生死修罗’的称号。 至于苏浩然紫狐傲然等人,也都名声大噪。 除此之外,血魔山年轻一辈李珂章、陈玉林等人初露峥嵘,大秦王朝云瑶宗任彻、顾飞、云策、薛景等人声名鹊起,砥砺阁黄婷、萧螣一些年轻人一战成名,还有诸如御玺山、断空门、魂殿、真武宗等诸多豪门大族的武道天骄,更为瞩目的是短短半个月光景,在万里魔域掀起的风浪之下,便不知被谁排出了个‘武道天梯’,神桥丹河元婴三境,根据年龄战力,被推举除了前十之人,相比之下,以往名声煊赫的大秦七十二王朝不少天之骄子齐聚万里魔域,已是极少引起别人注意,除非在接下来的厮杀中显名才行。 完全可以想象,如今的万里魔域,是怎样一个风起云涌的骇人景象。 在金榆岛半山腰的亭榭中,楚天取出一枚枚月华石缓缓喂养飞来峰,如今已有方圆三丈大小,而且跟明法短刀一样,生发而出了一抹灵意,平日看上去,只是一个巴掌大小,如施粉青釉,小巧的青山绿水,光华莹润,若是幻化出真身,便如真正的浮空岛屿,气势恢宏。 关于万里魔域,实际上楚天最为关注之人,并不是苏浩然或者吕真几人,而是那个名叫潘覃的家伙,对于这个血魔山十八大庭主护法,由不得楚天不谨慎重视。 血岩山一别,最开始的时候,楚天的确很少听到那个号称‘血滴子’名叫潘覃的家伙,只是随着自己前往魔域的日子到来,潘覃两个字也好似久别故人,不期而至。 最开始是在半月之前,听闻潘覃以元婴三境修为,从万里魔域最南方一路走到最北方,所谓的走,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所过之处,所见之人,尽数化为了修罗血河中的一缕怨灵。 在那之后,潘覃第一次与云瑶宗云策交手,这才止住了破竹之势。 然后潘覃挑战真武宗薛淼,虽然不敌,却轻松全身而退,虽败犹荣。 需知那个名叫薛淼的真武宗强者,在二百年前便是名动东玄东荒的元婴境强者,被誉为真武宗第一人,虽说如今依旧在元婴中期,并非他不能破境,只是不愿而已,这一次前来万里魔域,更大的任务也只是为后辈护道一程。 除了潘覃之外,才是大秦王朝出身的那几位天之骄子。 楚天将飞来峰缓缓收起,抬手揉了揉脸颊,好在据传闻东玄东荒最高层之间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默契,万里魔域,后辈厮杀生死自负,只是限于同辈之中,在一个大境界之内,否则必定会遭受所有强者群起攻之。 除此之外,另一个让人错愕的事,是一个名叫‘晨曦’的山门,以往连大秦七十二宗门都算不上的二等山门,一夜之间,竟是如那白虹贯日,不光是名声,便是那份气运都直冲天际,一跃成为大秦王朝不弱于任何七十二宗门的存在,先是有一名半步龙门境老祖出关,然后在山门宣告天地之际,当场破境入龙门,再就是短短半日内,从东荒各处有数十名元婴境强者齐齐汇聚,尽数成为晨曦山门长老供奉,可不是让所有人差点瞪出了眼珠子来,这也就算了,晨曦山门还当场宣布,东玄东荒,山门方圆万里之内,皆为晨曦之地,与大秦王朝裂土分疆,武运之昌盛,直逼如今名声最为煊赫的青云阁。 楚天无奈一笑,晨曦,晨者,辰也,曦者,大日出生之时,哪怕不用脑子想,楚天也猜的到是东海蜃岛开始彻底踏足东玄大陆。 又是一桩不小的麻烦事。 要知道倾城那娘们跟自己最初的牵连,可就是蜃岛那个名叫裴宫的老王八,一个货真价实的龙门境强者,一旦东玄东荒天地法则道韵彻底复苏,便是那老王八踏足大陆之时,少不了又是一场生死大战。 楚天摇头叹息,手掌轻轻拍打栏杆。 好一个举杯消愁愁更愁。 想必这也是枫姨不愿意自己过早前往万里魔域的根本所在。 想到倾城那娘们,楚天就没由来的有些无奈,实在是不愿意去想两人之间的那点牵连,最后能如何收场。 楚天收回思绪,不再多想。 实在是多想无益。 虽说自己武道修为不高,可在如今的青云阁,不管是眼光还是眼界,都算得上站在了山巅高处的才对,不想接下来将目光转向万里魔域,又是一副云遮雾绕的光景。 抬手在栏杆重重拍了一下,转身沿着青石铺就的廊道缓缓而行。 在半山腰处,有一座名叫‘蚍蜉’的市坊,名字很小,寓意极大,取自‘蚍蜉撼大树’,说是金榆岛这座市坊不大,但包罗万象,无奇不有,当然,这种说法难免有夸大嫌疑,却也实实在在有不少奇货可居。 比如楚天在一次闲逛时,就看到了一位粗犷汉子的摊位前,摆有另外一座‘飞来峰’,只不过比起楚天手上这座,不管是先天水运山根的品秩,还是气象,都相差甚远,将来最终的长成气象,也一定有不小差距,不过眼下就没楚天当初运气那么好了,不到巴掌大小的飞来峰,足足要价十万多枚月华石,楚天自然不会下手,不是值不值,而是没必要。 除了那座飞来峰,楚天还见到了许多平日在青云阁也不常见的各种灵虫,甚至还有许多诸如云根、树灵、灵泉一类的天灵地宝。 楚天缓缓而行,决定再去那座市坊转上一圈,实在不行,就去幽玄山脉走上一走。 没办法,自己的武道境界,还是太低了些。 难怪临行之前,刘广和那位宏战前辈,都跟自己说了些接下来的武道境界,可以试着放开一些脚步。 可是武道进境,真不是自己想想就成的啊。 楚天舒展了个懒腰,求真之后是克己,克制那份心魔执念,也是另外的一场问心,问心即是问道,心道心道,说上去好说,做起来可真是不容易。 楚天抖了抖以障眼法幻化而成的麻布灵袍,一想到自己身上披着的可是价值数万枚月华石的东西,心里的忧郁顿时烟消云散。 举目望去。 那座小小市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 …… 万里魔域秀雪湖。 无数人神色玩味。 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缓缓起身,他看向那名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腰悬竹鞘长剑的家伙,挑眉道,“年纪不小,剑意也不小,不过你确定要挑战我?” 吕真咧嘴一笑,并不说话,只是手中长剑已出鞘三寸。 名叫任彻的俊逸年轻人皱了皱眉,同样的元婴初期,在整个东玄东荒,可没有几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更没谁敢如此蔑视自己,如今的东玄东荒,武运复苏,天骄如雨后春笋齐齐涌现,可眼前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家伙是哪根葱? 任彻到底不愧是云瑶宗的天之骄子,心气极高,养气功夫却也不算太差,对于尉迟恭的轻蔑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既然要挑战我,不知贵姓?”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在万里魔域,真不讲究这些,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尉迟恭笑道,“你还没资格知道。” 话音落下,不等任彻淡然脸色阴沉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便瞳孔猛然收缩。 只见那人腰间竹鞘长剑陡然出鞘,这一刻,天地之间,如有剑意若紫黑雷瀑,气蒸云梦。 方圆数百丈,地面一道道凝聚成实质的竹海剑虹纵横交织,直接向任彻袭杀而去。 近处一些境界低的武道天骄,都忍不住骂骂咧咧,疯狂向后退去,还好尉迟恭出手知道轻重,那份剑意和杀机并未针对他们,否则就是丹河境的武道天骄,也承受不住这一份剑道意韵。 至于一些踏足元婴境的武道强者,神色古怪,这份剑意,显然已经达到了心动意起衍天地的境界,可在整个大秦王朝,能有这份剑意气象的年轻一辈,不该籍籍无名才对。 任彻见到尉迟恭出手便是凌厉杀机,顿时大怒。 他一手横空,在胸前一抹而过,便见有一道若雪白瀑布的长剑骤然出现。 可不等他出手,便惊骇发现那困笼天地的紫竹剑意,竟是隔绝了整个天地,幻化成了此地天威压在自己身上,哪怕他周身灵元再如何鼓动,竟是毫无出手可能。 尉迟恭讥笑一声,“原本还以为大名鼎鼎的云瑶宗剑子值得我全力递出一剑,不曾想就这点斤两?” 话音落下,尉迟恭便已长剑归鞘,身形若剑影缓缓而行,飘渺不定。 任彻脸色铁青,一次次抖动手腕,想要横抹一剑,可那柄本命灵剑,好似被神人禁锢虚空,又如仙剑在鞘,无法抽动。 一瞬十数息,任彻数十次运转灵诀。 尉迟恭已走出百丈。 他并未转身,只是随手一挥衣袖,天地间那股凛冽的紫竹剑意,顿时如沙场战阵,先是在空中飞旋一周,随后一掠而起,直冲天际。 任彻心境如同大块琉璃砰然崩碎,他脸色惨白,嘴角丝丝猩红溢出,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沉声道,“你叫什么?” 尉迟恭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天下耻辱,莫过于此。 尉迟恭这才转过身,淡声道,“就你这样也能被誉为剑子?” 第428章 气运和运气 秀雪湖畔,任彻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一抹鲜血从嘴角溢出,紧握拳头的手指更有丝丝猩红血滴不断低落。 尉迟恭一脸的不以为意。 云瑶宗千年一遇的武道奇才又如何?云瑶宗祖师堂嫡传弟子有如何?既然你敢自称剑子,那就要挑得起这两个字的分量才行,何况眼下这座秀雪湖,谁不是卧虎藏龙? 不说别的,就只是说青云阁那边的几名武道强者,他尉迟恭可早就听闻或领教过本事大小,真不比你云瑶宗的差。退一步来说,除了你云瑶宗之外,御玺山、断空门、魂殿、幽雪刀庄、神涧宗这些个武道山门豪阀,哪一个简单,大秦王朝第一宗门,谁封的? 反正他尉迟恭懒得看在眼里。 随着任彻单膝跪地,周围这才开始有人唏嘘出声,可惜了,原本还有人惋惜,任彻身为云瑶宗千年一遇的剑道奇才,没进入元婴境武道天梯的十人之列,眼下可不是狠狠的揉脸,娘的,真是瞎了狗眼,要说剑意境界,这个叫任彻的家伙是真不差,几次出手也称得上惊才艳艳,同样是天之骄子,也没多少人敢心生小觑,可这份心性,是真不济事。 尉迟恭走回相距吕真不远的一块青石,正要坐下,便见一位双鬓微白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飘然而出,一个停落,站在任彻身边,抬起一手轻轻按在后者肩头,愣了片刻,下一刻紧皱眉头,他看向尉迟恭道,“你在元婴境,也算是千年难见的剑道奇才,那份剑意,元婴四境下,怕是无人能及,在元婴武道天梯上,竟然没你的名字。” 尉迟恭扯了扯嘴角,懒得说话。 中年男子眉头更是紧皱,沉声道,“若我没猜错,你就是东海那位号称青叶剑仙的尉迟恭?” 尉迟恭淡然一笑,眯眼道,“怎么?想要为你这位师弟讨回场子?若是如此,尽管出手便是,听闻云瑶宗号称大秦王朝第一大宗门,最是忠心耿耿的看门狗,不该这么话多才是。” 中年男子浑身一震,“你敢辱我宗门?” 话音落下,天地之间,顿有密密麻麻的彩色涟漪浮现,不但如此,那些涟漪恍若七彩琉璃的一线结界,很快便将自身与尉迟恭两人所在空间隔绝出一座小型天地。 他声音阴沉,“云瑶宗云策,今日便看看青叶剑仙的剑有多快!” 周围数百丈外,有几人盘腿而坐在一块巨大青石上,人人气态不俗,实际上如今聚集在秀雪湖周围的这些武道天骄,都是如此,几人中,一名姿色极好的女子身前摆放一张古琴,轻拢慢捻,对那边的战场不以为意,女子身边一位模样俊俏的小女孩,眼睛放光,不断拍手道,“是云策,是云策出手了。苗丹姐姐,你信不信,这一战绝对比之前的都要精彩,云策他可是云瑶宗的几位领军人物之一呢,嘻嘻,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瞅瞅,光是那份气运,就不是一般的元婴境强者能有的,以后我打算就给他当小媳妇了,嗯,苗丹姐姐,你觉得如何?” 小女孩眼神熠熠的看着那边一触即发的战场,没点坐姿,见女子没回声,也不在意,伸直腿踢了对面一位虬壮的青壮汉子一脚,“大牛哥哥,你说呢?” 汉子咧了咧嘴,手指缓缓摩挲横在腿上的一杆雪白长枪,仔细看去,长枪一线如龙鳞闪烁。 见大牛哥哥也不理自己,小女孩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便再次神采飞扬向战场那边看去。 跟丹河境武道修士之间的杀伐不同,元婴境强者,除非是生死之战,否则波及并不大,只需要在方寸天地中意气之争,相比武道术法,武道气势和对天地灵元道韵的掌控,更为重要,至少决定将来武道高低,前途大小的,可不是多厉害的武道术法。 跟抚琴女子那边如出一辙,相距尉迟恭两人较近的几群人,都是提起了一丝兴趣,云策可是实打实的元婴武道天梯上排名第五的存在,虽说那份武道天梯排名,才现世不久,权威性有待考证,但是云策的名声,是真不小,最近一战,便是一人之力斩杀了一位魔道元婴境强者。 尉迟恭看着那一道璀璨的七彩琉璃笼罩天地,淡然一笑。 不见动作,腰间竹鞘长剑如龙吟铮鸣,自行出鞘,刹那之间,一股肉眼可见的剑意涟漪如洪水生发,向天地八方激荡而去。 尉迟恭脚步向前,缓缓走去,每一步踏出,天地间的紫竹剑意便会凝重一分,继而有一株株高大紫竹拔地而起,十数步过后,原本尽数被七彩琉璃笼罩的空间,如沙场战阵双方铁骑冲锋,一个来回后,顿时一分为二。 琉璃光华似长河席卷,紫竹剑意同样旋转不定,双方便形成了一种潮水卷海浪的壮阔画面,看的周围人忍不住大声喝彩,还有不少人骂骂咧咧,说比拼意气有个鸟的看头,赶紧真刀真枪的干才是正理,反正敢坐在秀雪湖的人,就没有一个怕事的主,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什么叫乱世英雄,可不就是靠自己一双拳头打出来的,既然来了万里魔域,又来了这座秀雪湖,那便没有所谓的点到为止,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在这儿根本就是丢人现眼,以往行走山河,讲究的闷声发财,更是没那讲究。 坐在不远处的吕真,见到尉迟恭周身那股浑厚的生发剑意,忍不住啧啧咋舌,“果真不愧是咱们东海出身的青叶剑仙,厉害厉害,幸好先前没对我出手,吓死个人。” 方寸天地内,那位名叫云策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尉迟恭堪堪元婴二境修为,剑意之强,意气之高,竟能达到这种地步,只是他很快便淡然一笑,如此更好,才有意思。 尉迟恭在河畔闲庭信步,激荡而起的剑意,散落如湖中,顿时分裂开一道道数十丈的巨大沟壑,不得不说那份青衫仗剑的身影,是真的潇洒风流,引得远处一些年轻女子都是神采奕奕,跟自古男子爱美人一个道理,女子何尝不是喜欢看那男子的玉树临风风流潇洒。 一道足有数百丈的七彩光华轰然而至,如天地一线,向尉迟恭头顶劈来。 始终闲庭信步的尉迟恭这才呵呵一笑,抬手握住那柄如影随形的长剑,眯眼道,“希望你能看清我的剑。” …… …… 金榆岛,楚天蹲在一个摊位前,跟一地的琳琅满目大眼瞪小眼,摊子不大,宝贝是真不小,不说几件品秩极好的灵宝,便是那株名叫‘水寂莲’的灵草,搁在青云商会也不常见,除此之外,零零散散的物件,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藏,楚天有些怀疑,这家伙莫不是碰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境,将里面的宝贝搜刮了个一空。 此刻,楚天手里拿着一尊不知什么材质雕刻而成的罗汉法相,巴掌大小,呈金刚怒目状,三头六臂已断掉双臂,脚下莲花座也少了一半,即便如此,也能觉察到罗汉法相中一股精纯的灵胆若隐若现。 不同傀儡法相之间,品秩高低差别极大。 尤其是当初柳侠徽手中的那两尊木偶傀儡,据说完全激发,战力可堪比两位元婴中期的武道强者,只不过柳侠徽也明言,傀儡法相最珍贵之处,除了雕琢法相材料的品质高低,更在于炼制法相灵胆的灵纹法决。 眼下这尊罗汉法相,对别人来说或许除了收藏之外,便没有多大用处,对楚天来说却不同,即便以‘灵犀’法决炼化后推演出个大概,也必定是难以想象的收获,不曾想在金榆岛两天闲逛,还真有意外收获。 楚天苦着一张脸,“师兄,你看我这一身落魄寒酸样,真没有这么多银钱,不如就打个对折,五十枚月华石?” 坐在摊位后面的汉子神色不变,摆手道,“在这金榆岛,尤其是这条街道,向来都是不带还价的,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 楚天哦了一声,轻声道,“这样啊。” 轻轻摩挲着罗汉法相,楚天满是不舍的放回摊位,又瞅了两眼,然后目光看向其余物件,问道,“那这两件冰花压手杯呢?” 汉子挑了挑眉,呦呵,这穷小子的眼光倒是不差,不说那件罗汉法相,就说这两件压手杯,也不是寻常物件,据说是一位精通水法的武道强者所炼制而成,世间万法,水法至温至柔,眼下这两个压手杯,便被炼入了一道精纯水运,无论用来饮茶还是饮酒,都能够温养体魄神魂,甚至于时日长久,日积月累下,还能帮着调息养气,让体内神桥丹河更为圆满。 汉子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师弟你眼光是真不差,这两个压手杯,可也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这样,我给你打八折,两个一起,收你八百枚月华石,如何?” 楚天顿时呆若木鸡。 我连一百枚月华石都掏不出来,你给我说八百枚? 楚天深吸了口气,讪讪笑道,“好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就是有点贵了些。” 汉子笑着不说话。 楚天只得将手中冰花压手杯放下,继续看一些稀奇物件,只是眼角余光不时的瞥几眼罗汉法相和压手杯,让汉子乐不可支,觉得挺有意思。 楚天目光在一件件稀奇古怪的物品上扫过,这次拿起一枚放在透明玉盒中的雷珠,上面刻有‘六芒’二字。 不料这一问之下,立马又将楚天堵了个脸色涨红,竟然要价五百枚月华石。 楚天顿时哭丧着脸,直勾勾的看着汉子,让后者心里直发毛。 楚天满脸的不舍和委屈,问道,“师兄你还是先说你这儿的宝贝,最便宜的要多少吧。” 汉子视线缓缓偏移,最终落在那尊罗汉法相上,“按理说这尊法相品质极高,若是灵胆完好的话,至少能相当于一位相当于元婴后期强者的傀儡,只可惜破损的厉害,一百枚月华石,真是我这最便宜的了。” 楚天嘴角抽搐。 “真不能稍稍便宜一些?” 汉子笑道,“得,看师弟你眼光不错,跟师兄我也算是有缘,给你打七折,这尊罗汉法相你看看能不能拿走?” 楚天眼睛一亮,手指缓缓摩挲,有些犹疑不决。 汉子气笑道,“你若是拿够一千枚月华石的东西,我便给你打六折,如何?师兄我已经不能再仗义了。” 楚天微微一愣,一脸诧异的看着汉子。 “真的?” 汉子笑道,“自然是真的,你也不问问,我在这儿摆摊几年,何曾说过假话?” 周围有人笑着点头,说这李大汉平日可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很,小兄弟你能让他打折出售东西,了不起,不过可以放心,这铁公鸡的口碑真不差的。 楚天听完这句话后,顿时抱拳行了一礼,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占师兄便宜了……”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只见楚天一手掐腰,一手开始在摊位上指指点点,“这这这,还有这件,这件……嗯,还有这两件,都帮我打包一下,六折是吧,我都要了。” 姓刘的汉子目瞪口呆。 周围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娘的,这样也行? 半柱香后,汉子脸色铁青,楚天背着一个大包裹,扬长而去。 走出几步,不忘转身向汉子咧嘴一笑,“多谢师兄慷慨,我看师兄在这儿大半天也没能开张,便想着帮师兄做笔大买卖,讨个好彩头,以前在家我那些长辈都说我浑身啥都没有,就是运气好,分你一点,不用谢。” 汉子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王八蛋玩意儿。 周围数十人,忍不住捧腹大笑,不少人更是调侃不断。 汉子低头看了眼摊位上的那个钱袋子,嘴角抽搐。 直到楚天背影消失,汉子才一脸晦气的收摊打道回府。 一路走到山脚下,汉子突然挺起腰杆,满脸笑意。 这份人情,怎么都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汉子觉得自己其实挺机灵的。 抛开他的真实身份不说,就说他这化名刘大胆的身份,做起生意也算是大智若愚才对。 要知道天底下的人情,可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这可是跟机缘际遇一样,遇得着,还得接得住。 第429章 剑挑云瑶宗 青石街道上,楚天掂了掂背后包裹,四下无人,轻轻一个跺脚,很大一个包裹便消失不见,到底是没好意思当着那个汉子的面将一包裹的东西收入腰间玉带。 楚天拍了拍肚子,可以可以,这趟出门看来运道很好,希望运气能一直好下去。 虽然在这座名叫金榆岛的山头,枫姨也没帮自己安排个像样的住处,只能在半山腰凉亭那边以天为被,到底是神桥七境的武道强者,楚天觉得也挺不错。 抬头看了眼山峰那棵亭亭如华盖的巨大金榆树,楚天觉得既然来了一趟,没有不上去看看的道理,之前是因为枫姨说这两天会禁山,所以楚天都是在半山腰止步,如今掰掰手指头,两天时间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自己上去瞅瞅想来没多大关系,实在不行,自己再下来就是。 对于那株金榆树,其实那个名叫微翠的少女,跟楚天很是说道了一番,说平常见到的金榆树,实际上并非金榆树真身,她当初就见识过一次,有一位元婴境强者问道岛主,在一方小天地中大战了一场,当初这株金榆树展现出的真身,足有方圆数千丈,每一道枝条,所泛起的金色道韵,哪怕是一些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士都无法近身。 微翠还说她听师尊说过这株金榆树有一门本命神通,叫‘天穹’,只不过她没见过就是。 妖兽开灵幻化人形,极为不易,草木开灵更是难如登天,这位金榆岛主,并非上古农家一脉的武道修士,竟能被这株金榆树认主,本身就是一桩奇闻怪事。 山巅的禁制已经解开,只不过人影并不多,远远望去,巨大的金色榆树一根根枝条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金辉阵阵,不止是金榆树叶,便是枝条都显露出一抹苍翠流萤色泽,枝叶之间,结满了金色榆钱种子,挂在树枝上,摇摇晃晃,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灵韵流转。 听说每月二十一,那位金榆岛主便会现身,亲自折下三截金榆枝叶赠给有缘人,帮着汲取稳固自身财运,所以每月二十晚上,山巅便会是人流如潮的热闹景象,只不过这会儿,铁定不会有多少人上来观景,毕竟才刚刚月初,大伙都忙得很,再说了这株金榆树早已开灵,谁可不想没事的时候来叨扰这尊‘大神’,哪怕被赠予枝叶的机会不大,也总还是有机会不是,一旦得罪了树灵,可就是真的没机会了,毕竟以往有过传闻,说这株金榆树灵很是古怪,比那最难以揣度的人心还难猜测。 楚天在山巅走了一圈,四处三面都是高山,景色很一般,也就没了继续观景的兴趣,就打算离开,休息一晚,便去幽玄山脉看看,然后继续向魔域逛荡,却发现金色榆树一阵涟漪荡漾,树底下一道身材修长的身影缓缓浮现,如水雾迷蒙,渐渐凝实。 楚天怔了怔神,莫不是所谓的金榆树灵? 眼前修长身影看上去也就十几岁模样,脸上还有尚未褪却的稚气,身穿一件色彩夺目的明黄长衫,腰间悬有一株金黄榆树长剑。 楚天面容古怪,看着缓缓走来的金色长衫年轻人,问道,“你就是金榆树灵?有事?” 模样好似少年的金衫少年点点头,走到楚天跟前,稚声稚气道,“有一笔买卖想要跟楚公子谈一谈,不知道楚公子有没有时间?” 楚天诧异道,“你知道我?” 少年点头道,“听说过,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我们草木一族,虽说开灵极为不易,可一旦开灵,对天地各种本源灵韵气机道则的感触,便要比任何人类武道修士都要敏锐。” 楚天点点头,示意少年尽管接着说。 草木一族向来极为温善,何况这株金榆树已经帮着坐镇金榆岛数百年光阴,楚天也能觉察的到,这金衫少年的心思极为精纯,只是约莫小半柱香后,楚天脸上神色便古怪起来。 原来是它们草木一族开灵极难,它自从开灵以来,已有数千年光阴,即便如此,如今也才刚刚相当于人类元婴后期修士,并且还无法真正幻化成人形,逍遥行走于天地之间,如今这座金榆岛所能承载气运,对它来说也已达到了极致,若想更进一步,必须前往青云阁才行,只是它既已认主,便等于跟此处山根融为了一体,除非跻身人类所说的天象乾坤境,不然就算是龙门境,也无法脱离此地束缚,并且它若是随意离开此地,不但会让金榆岛方圆数千里运数动荡,它自身的大道根本也会动摇,除非是楚天这种自身天机气运足够重的人,才有机会让它‘名正言顺’分出一脉,前两天之山巅之所以封禁,便是因为它在跟金榆岛主,也就是它名义上的主人商量此事。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金衫少年让楚天慢慢考虑就行,不急着答复,它开灵数千年,已经跟此方天地方圆近万里的财运产生了极其玄妙的关系,一个不小心,就是牵连无数人运数根本的惨淡结局。 楚天看着金衫少年,问道,“所以这才是金榆岛开门迎客的最主要原因?” 金衫少年有些无奈,“没办法,我若不通过你们人身小天地汲取天地财运,自身运数便会慢慢枯竭,不过在这之前,我或多或少已经说了一些真相,能帮着他们裨益运道,同时一旦我出现问题,也会让他们受到牵连,双方互利互惠,也相互掣肘。” 楚天点头道,“的确事关重大,我得好好想想。” 金衫少年向楚天打了个稽首,说不着急,便告辞离去,身形缓缓消散。 …… …… 万里魔域秀雪湖。 一连小半天砥砺厮杀,只见一条璀璨琉璃光华从天而降,本来被极为看好的云策直接撞入湖中,溅起巨大浪花。 尉迟恭缓缓落地,周身紫竹剑意直冲云海,然后轻轻抖动衣袖,收剑入鞘道,“云瑶宗名声不小,本事真不大。” 湖水一线大潮,久久没有消散。 除了水打浪潮声,一片沉寂。 远处,有不少人看着那片狼藉的战场,朝尉迟恭竖起大拇指。 娘的,带劲。 说实在的,东玄东荒七十二宗门,以往都是云瑶宗为执牛耳,要说其余宗门没半点怨气,绝对是假的,只是哪怕是如青云阁一般屹立千年的武道豪阀,也不得不承认,云瑶宗的底蕴确实够厚,何况有王朝那位撑腰,甚至于一些宗门,对云瑶宗的弟子厌恶之余还夹杂着一丝仇视。 眼下尉迟恭横空出世,接连大败云瑶宗两位武道天骄,其中一人还是元婴武道天梯前十人的存在,可不是大快人心。 只不过东海那边什么时候有这种剑道强者了?不是说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剑道皆以青云剑一为尊? 不远处,那个先前不断为云策加油的小女孩瞪大了眼,咬牙切齿,什么跟什么嘛,云策那家伙不是云瑶宗元婴四境的武道强者,怎么就输了?亏得她红桃还可劲的跟那家伙加油来着,算了算了,等自己以后长大,还是跟云瑶宗走远点的好。 吕真依旧在那块青石上盘腿而坐,神色多少都带着一些惊诧,缓缓摇晃手中酒壶。 以往他还真没有在意过,没想到这个叫尉迟恭的家伙,武道修为竟达到了这种程度。 虽说眼下情景,尉迟恭一身衣衫破败不堪,周身气机也恍若柳絮飘摇,比那个名叫云策的云瑶宗天才却好了许多。 十数息后,尚未平静的湖面砰然炸开一道巨大水柱,大概是在湖底游历的一圈,浑身血迹已不见,只是下一刻,便有丝丝缕缕的殷虹再次快速渗出,他抬起手臂随意擦拭掉嘴角血迹,将一口涌到喉咙的鲜血强行咽下,这才眼神冰冷的盯着尉迟恭。 这个在云瑶宗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即便是在这万里魔域,在这聚集了整个东玄东荒大半武道天骄的地方,也从来都是意气风发,何时受过这种耻辱挫折,他从未想到,在东海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个丹河便是传说的可怜地方,会有这种武道巨才。 尉迟恭站在湖畔,看着那个在湖面上悬空而立的中年男子,扯了扯嘴角,淡然道,“先前有句话说的不太对,我对云瑶宗这三个字其实没太大看法和意见,但是对你们这些云瑶宗出来的垃圾,真不待见。” 秀雪湖畔,再次喧哗四起。 哎呦嘿,这个可以有,虽说咱们不喜欢听你们那些个唧唧歪歪,没想到这位好像绰号青叶剑仙的仁兄,说话挺有意思。 千丈之外,一名脸型微圆的年轻女子秀眉紧蹙,她同样是云瑶宗出身,只是跟云策任彻两人并不是同脉,若是之前,哪怕尉迟恭下手再重,她都能当做看不见,可你先前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对你们云瑶宗出来的垃圾,真不待见’? 女子身边不远处,另外一名身穿雪白长裙的灵动少女眼睛明亮,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神情,她一脸气愤道,“雪景姐姐,你这都能忍?反正搁我我是忍不了。” 被叫做雪景姐姐的女子冷冷看了白裙少女一眼,后者立马缩了缩脖子,只是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显然是个不怕事大的,虽然出来之前,宗门的那些个长辈一个个不厌其烦的跟自己说这边不太平,要收一收自己的大小姐脾气,游历游玩可以,但遇事一定要学会隐忍,大是大非面前才能出手之类,少女一一点头答应下来,可自己只是说两句公道话,没啥问题吧。 名叫薛景被人常叫雪景的女子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道,“青叶剑仙是吧,你对云瑶宗有些人有意见可以,但对云瑶宗所有人有意见,却需要问问我答不答应了。” 第430章 秀雪湖待客 看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清秀女子,尉迟恭微微一愣,先前没注意,人群中竟还有云瑶宗的人,娘的,这秀月湖一共才多少人,不是说聚集了整个东荒七十二宗门大多数最顶尖的天之骄子?你云瑶宗就算还是大秦王朝第一走狗宗门,也有点忒不要脸了吧,瞅瞅人家青云阁,算得上半个主场的优势,才几个人,也就两个吧。 跟云策一战,虽说算是赢了,可真是半点不轻松。 周围观战之人,都是一脸玩味,很想知道这位出身东海的青叶剑仙要如何应对,不料尉迟恭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渍,然后用拇指拭去嘴角一抹血迹,讪讪笑道,“先前没看到云瑶宗有这么漂亮的仙子在,如果可以的话,我收回先前的那句话如何?” 一片哗然。 就是吕真也忍不住嘴角抽搐,真是够不要脸的。 然后不等吕真鄙夷出声,便看见尉迟恭已经将目光向自己看来,挤眉弄眼道,“吕师兄,怎么说?上次你不是说看到过一位云瑶宗的仙子,可不是见之忘俗……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赶紧打听打听。” 吕真黑着脸看向尉迟恭,平淡道,“我可当不起你师兄。” 尉迟恭思量一下,点头道,“也是,不过你先前让我说的话我可都是说了,我尉迟恭一向都是不跟女人打架的,眼下这个忙你得帮我才行。” 吕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薛景冷笑一声,扯了扯嘴角,对尉迟恭登徒子行为的浪荡言语半点不恼怒,只是眉心一条宛若冰峰的法相缓缓绽放。 站在远处的那个白裙少女,一拍手掌,眉开眼笑道,“对吗,这才好,人家都欺负上你们云瑶宗大门口了,雪景姐姐你哪有忍着不出手的道理……” 然后她歉意一笑,看向尉迟恭道,“雪景姐姐出手,这个真不怪我啊,你事后不许找我的。” 尉迟恭看了眼那个白裙少女,应该是神涧宗的人,模样只能算是标致,算不上倾城倾国,只不过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灵动气息,听说神涧宗有一位罕见的音律天才,生而可闻万物之声,比起青云阁姜家后辈第一人在音律一道的步步登高更近先天无垢,只不过那个名叫柳溪的少女,极少有人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才刚刚跻身神桥九境的少女。 薛景看尉迟恭一脸毫不在意神色,秀眉微蹙,神色冰冷,猛然间,一股毫不掩饰地杀机骤然勃发。 她薛景下山历练,从来利落爽快,只想直中取,既然你青叶剑仙敢藐视我云瑶宗,那我薛景便看看你剑意有多高,剑术有多快。 尉迟恭好似这才感受到那股浓郁杀机,将目光从白裙少女那收敛回来,讪讪一笑,依旧看向吕真,“算我吕真欠你一个人情?” 吕真一脸笑意,眯眼道,“一个人情?” 尉迟恭扯了扯嘴角,脸色铁青,板着脸道,“我尉迟恭帮你镇守十年雷陵又如何!就这样了,不带坐地起价的。” 吕真哈哈一笑,“可以。” 他伸了个懒腰,缓缓从青石上站起身,眯眼望向名叫薛景的女子,平静道,“不如给我个面子,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薛景冷笑一声,平淡到,“你算什么东西?” 吕真轻轻摇晃铁骨折扇,皱眉略一思量,“嗯,我倒是不算什么东西,不过在很久以前,我那师祖,是掌控天下‘道理’的那个,所以也最不讲道理。” 薛景讥笑一声,眉心雪峰法相已有冰雪飘摇,周身百丈之内,肉眼可见凝结出道道冰瀑。 吕真微微一笑。 然后他啪一声合拢手中折扇,在左手手心轻轻一拍。 分明是一个再平凡不能的动作,九霄之中,如有神人现世,雷云翻滚,天地变色,不只是薛景,便是整座秀雪湖之人,都觉察到一股头皮发麻的窒息感。 那种感觉,好似天罚雷劫近在眼前。 薛景深吸了口气,她神色冰寒,看着那个满脸笑意的年轻人,心神凝重。 虽说只是元婴三境,实际上她比起云策半点不差,甚至于对敌经验犹胜一筹,只是薛景不敢相信,面对一个元婴二境的年轻人,竟会让自己生出一种面对元婴中期强者都不曾有过的窒息惊悚感。 已经收剑入鞘的尉迟恭返回吕真不远处的青石,取出一壶灵酒,笑道,“吕师兄你不是还要打探消息,出手可要轻点。” 吕真笑道,“要不我就不出手了?” 尉迟恭呵呵一笑,摆手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薛景脸色已有些苍白,眉心雪峰更是颤鸣不止。 吕真看了眼尉迟恭,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女子,实在想不明白,当初虽说算不上不苟言笑,却也真真实实一本正经的青叶剑仙,怎会变成这副性情,突然眼神古怪道,“姑娘还要不要动手?不动手的话,我觉得咱们不如坐下来聊一聊,说真的,我这位尉迟师弟,虽然长相一般,比我差了点,但是人品是真不赖,武道天资修为也没的说,我觉得你们俩一定聊得来,指不定就能成为一对神仙都要羡慕的逍遥眷侣。” 饶是养气功夫再好,薛景也实在忍无可忍。 她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攥紧,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然后她便一脚猛然踏前,周身冰雪疯狂旋转,一座璀璨琉璃的冰山向吕真当头砸下。 只不过下一刻,不只是薛景,整座秀雪湖的天之骄子都只听到了一句话,“我想找死,死却不敢找我啊。” 眼神愈发阴沉的女子心神一冷,就在她体内灵元气势攀升至巅峰之时,一座雷池笼罩天地,冰山倾塌,电光火石间,一条袖珍雷蛇悬停在她眉心三寸之处。 薛景双指迅猛捏诀,试图以自身道韵冰封眼前雷弧。 但是在那道雷弧化为冰晶溃散之际,周身又有雷弧凝聚,生生不息。 落在旁人眼中,不见吕真有丝毫动静,便看到薛景一退数百丈,那座冰峰法相,也始终无法完全祭出。 一些踏足元婴中期的武道天骄,都是不由得眯起眼。 吕真这一手,算不上多高深的武道神通,却是比任何武道神通都让人心惊,不在体内灵元的浑厚,气势的高低,而是对天地本源灵韵道则的掌控,比寻常元婴境强者,高出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薛景一连退出近千丈后,脸色已阴沉如水。 吕真叹了口气,笑道,“元婴的本意,在与‘契合天地’四字,虽说只是天象乾坤法天象地,天人合一的登堂入室,却也有神乔丹河境的气势雄壮长短之分,若是比喻成世间道路,寻常元婴初期,便是那在天地间架起了一座独木桥,神桥中期,如同那寻常驿路,神桥后期,才会如那阳关大道,之后的鱼跃龙门,便是一舒胸中气,体魄,神魂,意气,灵韵,法则,步步登高,慢慢完善,你虽说高我一境,意气却差了一筹,我杀你不易,可你若想赢我,极难。” 薛景沉默不语。 事实上在吕真动手瞬间她便已经清楚,自己绝对奈何不了这个号称血君子的家伙,但她仍然不愿意就此罢手。 世上的天之骄子便是如此,有些人在武道境界的登高一途,势如破竹,可在境界之外,却只能亦步亦趋,还有些人,境界不够高,却早早地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那份浩然气象和风景,两者没有高低之分,只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另一种角逐而已。 远处,有不少同为七十二宗门的天之骄子啧啧出声,有少数人初入元婴境,或者还在元婴之下,便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吕真望向云瑶宗那个女子背影,身材比寻常女子高大些,脸上冰寒带着些英气,女子是个好女子,就是可惜了,误入了师门,他转头看向尉迟恭,反问道:“听闻你那个名叫单项明的弟子,一直嚷嚷着嫌弃你这个师父连个师娘都找不到,你觉得人家姑娘如何?” 尉迟恭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周围的人更是纷纷侧目,看向薛景的眼神,古怪中都带着一丝怜悯。 吕真果真不愧是比血魔山修士更狠辣,名声更像的存在,他望向薛景,“姑娘你觉得如何?反正我是觉得很好的。” 就连那个不怕事大的白裙少女都觉得无言以对。 不料薛景下一刻,竟是让所有人差点瞪出了眼珠子来,只听她脸色平静,沉声道,“敢不敢元婴巅峰同我一战?只要你赢,我薛景便是在你身边为奴为婢亦无不可。” 吕真愕然一愣,想了想,“算了算了,到底是你跟尉迟师弟之间的事,我跟着瞎操个什么心。” 尉迟恭抬手捂住额头。 是不是跟那个家伙有所牵连的人,都潜移默化变得这般不要脸? 薛景只是死死盯着吕真,沉声道,“元婴巅峰,我必定与你一战。” 吕真也不在意,咧嘴一笑,阳光灿烂道,“随你,只要你能在我踏足龙门境前踏足元婴巅峰。” 薛景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神色微怔。 尉迟恭眼角余光瞥了眼两人,呦呵,这是咋个回事? 尉迟恭眨了眨眼,打过了架,喝过了酒,心想着自己这一趟的任务也算是大圆满,便决定起身离去,他站起身按住腰间竹鞘长剑,环顾四周,微笑道,“今儿来也没别的意思,除了看云瑶宗有些人不顺眼,再就是向诸位说一声,东荒剑道有我尉迟恭一人,足以。” 吕真早已回到那块青石上,拆台道,“青云可是还有位剑一师兄。” 尉迟恭翻了个白眼,“我尉迟恭好歹也算半个青云阁名誉长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不算。” 周围不少人都是眼神古怪,甚至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人群中,有一位身穿血色锦绣长袍的年轻人缓缓走出,他一手负后,一手握拳放于身前,在空中闲庭信步,环顾四周,满意笑道,“果真不愧是万年难见的大气象,天地复苏,灵韵觉醒,法则更迭,群峰竞秀,壮哉壮哉!” 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晓得又是出身那个宗门的武道天骄,要一展身手,初露峥嵘。 然后所有人便见那人目光流转,如沙场之上,将帅点兵,声音温醇道,“雪炉唐寅,幽剑宗筑影剑仙李尔,飘渺仙宗谪仙子陈曦,北冥殿路桃江,神涧宗窦长青,幽雪山庄冯玉珊,魂殿噬魂太子赵天元,断空门一念佛子司空,御玺山朱启明……真武宗薛淼……” 眉心如有血色玲珑的年轻人声音不急不缓,好似世俗人间的教书夫子,缓缓点名,只是随着他一个个名字点出,所有人心头不知觉间微微一沉。 足足半炷香光景。 只见他目光看向最后一处,轻声笑道,“青叶剑仙尉迟恭,青云阁剑一?血君子吕真?” 年轻人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双手,血红大袖似火云翻飞,他蜷缩手臂,指了指自己,一脸认真道,“不管是来自我东荒之内,还是东荒之外,我魔公子,今日想要在此领教诸位绝代天骄的术法神通,各位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他想了想,揉了揉额头,“嗯,应该是这么个意思,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见谅,我会尽量压在你们同境,若是接不下我三招,可就怪不得我将你们留下来一起喝酒了。” 年轻人嘿嘿一笑,“到底远来是客,接待晚了些,别介意,敬酒管够,罚酒管饱!” 他话音落下,原本还有些忍俊不禁的几人,顿时脸色剧变。 只见那个一身血色长袍,自称魔公子的年轻人,周身三丈之内,先是有血气若琉璃,缓缓缠绕。 继而整座秀雪湖。 湖水如翻天而起,倒挂虚空。 浓郁的血煞之气,笼罩方圆千丈。 下一瞬,千丈变百里!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神一颤,能站在此地,没有一人身份简单的存在,自然想起了平日听过的传闻。 眼前那个悬空而立的血袍年轻人,难不成真是那位百年不曾亲自出世的血魔山山主? 一位腰悬金锏的紫袍年轻人脸色难看,硬着头皮走出一步,沉声道,“前辈身为龙门境强者,如此欺压我们后辈,传出去岂不是有损身份名声?” 魔公子挑了挑眉,呵呵笑道,“你们登门,我来待客,礼节总不能轻了,有啥名声不名声?” 第431章 原来缘分 金榆岛半山腰行亭上,楚天仰卧在行亭栏杆翻看着一卷名叫《幽玄图志》的堪舆典籍,多是记载的一些缘来门的由来和历史上的重大事件,楚天翻到一页,微微一愣,页面上记载文字不多,竟是枫姨的事情,估摸着是有些避讳,只是记载了枫姨跟金榆岛的一些牵连,一些细枝末节,都并未记载,原本楚天还想着枫姨怎么就成了金榆岛的长老,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段渊源,虽然好奇,楚天也并未多问。 一个不小心就是五天时间过去,不知为何,在这座金榆岛,楚天竟是觉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闲情逸致,即便是在朝仙峰八景园,也不曾有过。 五天时间,楚天每日便在金榆岛四处闲逛,无聊之时温养神意,或者细细打量着登山之人,这让楚天在细微处发现一个现象,但凡前来金榆岛的武道修士,不管是摆摊做生意的人,还是赏景捡漏的修士,都发自骨子里有一种近乎天然的气韵,说不上来,就像是春日阳光,千万年来,照耀在人心头,不需去琢磨细想,给人的感觉便是温暖和煦。 楚天神色悠悠,这种感觉,很好,似曾相识。 就像那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形成一种合乎天地的脉络经仪。 天地大道,莫过于此。 …… …… 金榆岛山巅,一位恢复了本来面貌的中年男子站在金榆树下,负手而立。 有一些尚在山巅观景的武道修士,见着中年男子后,都是恭敬地称呼一声金榆岛主。 中年男子脸色微红,如小酌过后的桃花一样,笑着向那些跟自己致敬的人致意,模样有些无形中的滑稽,不过所有前来山巅的武道修士,早已见怪不怪。 虽说这位金榆岛主只是元婴中期修为,但是这位岛主的战力,真的不差,在尚未跟青云阁攀上关系之前,便曾有一位元婴境巅峰的强者登山问道,结果被这位岛主一人之力,拒之门外,正因如此,也落下了些隐患,至今没有彻底恢复,不过因为广结善缘的缘故,在缘来门跟青云阁攀上关系后,金榆岛的人脉便更加广泛,甚至于这株坐镇山巅的金榆树,在那份人脉‘香火’的温养下,与方圆数千里财运共鸣,隐隐有百尺竿头,成为方寸天地‘财运共主’的存在,无奈这种合道天地的壮举,不止是要天时地利人和,一些玄之又玄的机运,同样缺一不可,没办法,金榆岛主当初一战,伤及了根本不说,这株金榆树原本合道天地的大好形势,也因此出现了些差错,翻转之下,福祸之间,结果陷入了画地为牢的境地。 一身金色长袍的年轻人缓缓走出,望向自己名义上的主人,这座金榆岛岛主。 中年男子看着金袍年轻人,轻声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用担心。” 金袍年轻人轻轻点头,向中年男子微微躬身道,“谢谢了。” 中年男子一摆手,随意坐在金榆树下,无奈道,“这还道什么谢,当初若不是你,哪还有我吴云今天,再说了,就算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我自己,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深吸了口气,有些惆怅,翻转手腕取出一壶灵酒,借酒消愁。 很难想象,一个元婴境武道强者,搁在青云阁以往,已是站在武道巅峰的存在,竟会流露出这般怅然若失神态。 名叫吴云的中年男子揉了揉脸颊,好似自言自语,“自古以来,武道三千,为何独独山水寻龙师是最为特殊的存在,再然后便是灵纹师一脉,之后才是墨家炼器师,归根结底,就在于他们先天便比寻常武道修士更近的跟天地大交道,追求天地间所谓的玄而又玄,步步为营,就是为了避开那个万一。” 金袍年轻人也是满脸的无奈,“没办法,天有不测风云。” 吴云问道,“后不后悔当初跟我离开那里?” 金袍年轻人翻了个白眼,轻轻摇晃两个巨大金色袖袍,跟游鱼一样吐着泡泡,“后悔啊,都快后悔是我了,有啥个办法。” 吴云呵呵一笑,“一起跟我借酒浇愁?” 金袍年轻人咧了咧嘴,“我脑子有坑啊?” 吴云点头道,“我觉得有。” 金袍年轻人便不再说话。 实际上在吴云卖给楚天的那些物件中,有一只材质取自金榆树的精致木钵,名为‘财运钵’,是天底下所有行商之人的心头好,如同武道修士闭关修炼的洞天福地,可‘藏风聚水’天地财运,聚拢天地财源,品秩比起一些寻常‘聚宝盆’,都要高上一些。 当然,那只名为云钵的财运钵,跟为关键所在,一旦被楚天主动开启,便能跟自身气运形成一种微妙牵连。 至于其中言语和深意,吴云没说,楚天当时也没问,只不过这种涉及自身气运的灵物,哪怕不说双方也会有一些相应的灵犀。 金袍年轻人见中年男子不住喝酒,自己也无聊的紧,这么些年,他就没离开过金榆岛这座山头,百无聊赖道,“那位楚公子,我先前怎么没看出来多高的气象?” 吴云没半点客气,“要是你巅峰那会还差不多,不然现在你都能看出来,他楚天还走个屁的万里魔域,可不就是在自己脑门上贴着求死二字,不过我之前去过了一趟青云阁,啧啧,当真不愧是青云阁名誉弟子,真是了不得,青云阁传承千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名誉弟子神桥境便斩杀数十名内门弟子的,不要说青云阁那些整天养尊处优的家伙,便是我都差点被镇住了。” 金袍年轻人有些吃惊。 吴云好似记起一事,“不在这借酒消愁了,我得去一趟主峰那边,那老家伙突然找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金袍年轻人挥手道,“滚蛋滚蛋,正好我乐得清闲。” 吴云呵呵一笑,身形一震,凌空而起,御风而去。 …… 金榆岛山下,两道身形慢慢而行。 楚天黑着脸,在他身侧,一名身形丰腴的女子眉眼如荡漾开来的春水,笑个不停。 楚天看着非要跟自己一起前往万里魔域的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枫姨,我觉得吧,你还是自己单独走的好,我这人天生就能招惹意外……” “不怕,枫姨我就天生不是什么安生的人。” “枫姨,你不是说最近事情多,还要赶紧回青云阁么?” “都是小事,比得过楚公子那份天大的人情?” “枫姨,真不是什么天大的人情,就是芝麻粒那么大小而已,忘了也没关系的。” “那怎么成?不是有老话说得好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枫姨我能是那样的人?” 楚天龇牙咧嘴。 枫姨一本正经。 楚天揉了揉脸颊,“枫姨,唐越师兄现在不在青云阁?” 女子眉眼一挑,神色古怪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楚天愕然。 枫姨豁然开朗,“你小子不会也看上枫姨了吧,我就说唐越那小子不长眼,枫姨我虽然年纪比你们大了些,可境界也比你们高啊,看着也不老不是。” 楚天只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便蔫巴巴的低着头。 枫姨掩嘴而笑,“算了,就不逗你了。” 楚天怔怔的抬起头,委屈的不行。 枫姨走在楚天身侧,轻轻拍打着纤细腰肢,微笑道,“我可没你这么大的闲心慢悠悠的逛荡去魔域那边,不然咱们那位阁主大人可要给我急了。” 楚天半信半疑道,“真有急事?” 枫姨哭笑不得,“我骗你有意思?” 楚天点头道,“我觉得枫姨你挺有意思的。” 枫姨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楚天见枫姨神情不似作假,松了口气,好奇问道,“枫姨,你怎么真看上唐越师兄了?” 枫姨霸气侧漏道,“咋了?还要为唐越那小子打抱不平?觉得枫姨我这是老牛吃嫩草?” 楚天嘴角抽搐,直愣愣的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女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聊天,真觉得这话没法聊,憋屈道,“枫姨,你知道我真没那个意思。” 枫姨便翻了个白眼,“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我才说。” 楚天便不再说话,只觉得跟枫姨好好说话,简直比自己砥砺武道还来得辛苦。 之后枫姨也不在说话,只是学那活泼娇俏的少女一般,在楚天一侧踩着小碎步,或者不时的一脚踢开路边碎石。 沉默许久,楚天看了眼已上了年纪的丰腴女子,轻声问道,“枫姨这些年还想那位前辈?” 枫姨愣了愣,轻轻摇头,平静道,“想倒是会想起,只是没有那么想了,不过每年唐越那小子都会陪我一起去魔域那边,帮着烧香祈福,按理说咱们武道修士,是不该信凡夫俗子那一套的,只不过我想着心诚则灵,唐越那家伙也从不说什么。” 楚天笑道,“唐越师兄这人是很不错。” 枫姨嘴角微微翘起,更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子,轻声道,“是不错,就是胆子贼小,不像个男人,当初他长大陪我第一次去万里魔域那会,就被我看穿了他的那点小心思,这么些年,就只敢一个人睡觉的时候胡思乱想。” 楚天释然而笑。 这种话,恰到好处的问起,无需多说。 楚天随手折起路边一根野草,笑道,“唐越师兄眼光真好。” 她眉毛一挑,笑道,“那还用你说。” 然后她难得善解人意,抬手揉了揉楚天脑袋,让楚天一头黑线,“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跟唐越那家伙一样,有些时候太一根筋,一点不好。” 楚天啊了一声,假装没听懂。 她便眯起眼,“咱们青云阁喜欢你的女子不少,你也别太挑了,不然整天除了闭关修炼就是武道登高,人非草木,本就有情,可不是像你这样活的。” 楚天点了点头,“等我从魔域那边回来就考虑考虑。” 她便笑着打趣道,“要是挑花了眼,可以让枫姨我帮着斟酌一下。” 楚天咧了咧嘴。 枫姨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向西南望去,“我得赶紧去了,你自己慢慢逛荡,这座幽玄山脉别的不说,景色是真不差。” 楚天嗯了一声。 枫姨突然抬手捏了把楚天脸颊,然后轻轻跺脚,身形骤然拔地而起,凌空而去。 楚天目瞪口呆,直愣愣看着那个女子背影。 人生谁无遗憾,不过都是放在心头的美好。 第432章 无事而来,无事而去 枫姨离开后,楚天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淡淡的忧伤,只是一想到人生世事大多如此,那份忧伤也就只有无奈的叹息。 缘来门就不去了,去幽玄山脉转悠一圈,想来枫姨说的万里魔域那边的风波,应该能平静一些。 走过一条细碎青色石子铺就的山路,在一座如女子纤细腰肢的山谷,楚天看到一座云海之上,有人以秘法捕捉隐匿于山间白云中的灵虫,楚天打听了一番,说是此地叫‘明火谷’,因为山谷上方的流云中,有一种很稀奇的灵虫,叫‘明火虫’,约莫指甲大小,模样很讨喜,最主要是在灵虫腹部有一个‘小灯笼’,蕴含极其浓郁的火源灵韵,非但如此,将灵虫放入特殊竹笼中,呆在身边,还能帮助主人汲取天地火源灵韵,可谓不少亲火的武道修士的心头好。 当然,之所以有这么多人驻足此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叫‘明火虫’的玩意,值钱。 很值钱。 一只小小灵虫,遇到对的人,能卖出数千枚月华石。 楚天斜倚在一块被人摩挲平滑的青石上,漫无目的的欣赏那副人影隐匿云海画卷。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希望天底下心有愿景的女子,都如眼前景象。 离开‘明火谷’,再往前是一座‘缘来阁’,据说是缘来门当初为了广交四方豪杰专门建立起来的,阁内供奉有一面五湖四海图,象征大家从五湖四海而来,能共同齐聚于此,是冥冥之中的一场缘分,寓意大家广结善缘。 说来极有意思,这座缘来阁,屹立百年光景,并无所谓的上古神像雕塑,偏偏如那市井凡俗寺庙一般,香火鼎盛。 楚天自然懒得进去对着一副画卷拜上三拜,只是在殿阁外看了几眼。 在那之后,便是真正的幽玄山脉入口,是两座耸然而立的山头,各有一条瀑布垂挂而下,威势绝伦,气势雄壮,在两座山头之间,有一条恍若白云间的雪白云烟,笔直通向深处。 楚天站在雪白云烟外看了许久,见到有人走上其中,身影如青山映水,缓缓消散,啧啧惊奇。 早就听闻幽玄山脉占地不大,却是由一个个玄妙的折叠空间错落而成,果真如此。 只不过楚天也早已了解,一旦踏足幽玄山脉,前往缘来门的武道修士,便是两个不同的人,山外相逢即是缘,山内善恶心难定。 楚天算了一下,自己眼下的武道境界虽说刚刚踏足神桥七境不久,却因为武道本源的改弦易辙,大开大合下,已能明显感受到下一次叩关破境的壁障。 看着那道走入雪白云烟通道的身影缓缓消失,楚天双手抱着后脑勺,摇摇晃晃走去,一身被施展了障眼法的灵袍,不断启合,如晦暗云卷,轻轻摇晃。 因为早就经历过青云阁千羽秘境和诸多小型洞天福地,楚天对于所谓的折叠空间,其实早已了然于胸,在踏足那条雪白云烟通道后,便觉得身形一轻,再反映过来时,已是身处另外一方奇异天地。 很难想象,如幽玄山脉这种无主‘洞天’,在缘来门之前,竟会没有元婴境强者占山为王。 楚天抬头望去,无语摇头,竟是跟千羽秘境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条开辟出来的宽阔山道周围,一些个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非但保留了原本的山势走向,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人文气息。 不愧是缘来门,这经营手段,比起打理千羽秘境的青云外门弟子要高上不少,当然,想必这其中也有不少青云内门招财峰的手笔。 道路两侧,人头攒动。 早就听说,幽玄山脉折叠空间虽多,机缘也不少,甚至还有不少地方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风景胜地,一开始楚天还不信来着,眼下看来,一些个传闻既然能被不断夸大向四方传开来,的确有那么几分捕风捉影的道理。 在一块人工雕刻的巨大青石上,有几名嗓音不小的虬壮汉子对饮而坐,大声说着自己这段时间在幽玄山脉的玄妙见闻,其中一些汉子说话之际,眼角余光还不忘斜瞥向不远处的一些摊位,有年轻女子驻足停留,便会声音更大一些,希冀着能吸引那些漂亮仙子的目光注意,只是可惜,饶是那几名汉子说的再如何气动山河,那些个年轻女子,也不见半点的心潮澎湃,心生摇曳。 倒是有一名身穿白衫的年轻男子,长得算不上多么的玉树临风,只是仰卧在一块石崖的最高处,显示出几分孤高自赏高处不胜寒的神态,让几名女子眉眼低敛同时,眼角余光忍不住一个劲的偷偷斜瞥,好似见到了世间最风流的豪侠一样,俏脸微红。 楚天走在人群中,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大概是从小便在家乡暮霭城的那条桃花巷厮混,自打懂事就开始察言观色,偷偷的琢磨三教九流的言行举止,加上一路千万里的山河游历,没少在自心和人心上角力,眼下的所有人心浮动,好似一道道荡漾在眼前的涟漪,无需刻意,已成自然。 突然一道熟悉气机流转开来,楚天转头望去,看到一名身穿紫裙的娇艳女子从背后人群走来,哪怕带了帷幔轻纱遮掩面容,也挡不住周围一道道惊艳的目光,楚天抬手捂住额头,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无奈一笑,楚天站在原地笑望向那名女子,“有什么事?” 正是重返姬家一鸣惊人的少女姬婉儿点头道,“也没事,就是出来走走。” 楚天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姬婉儿下一句话,语不惊人死不休,“阁主先前给了我一道谶语。” 楚天一头雾水,便听她接着说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楚天笑脸绷紧,“师姐可别开玩笑。” 姬婉儿神色不变,依旧自顾说道,“武道上青云,孑然斩青丝。” 楚天呆立原地,狠狠的抹了把脸,“啥个意思?我听不懂,师姐你没有找个懂的人问问?” 女子眉宇一挑,“听不懂?” 楚天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听出来好像关乎师姐你的大道根本,具体什么意思,真不太明白。” 姬婉儿神色平静,点头道,“也不需要明白。” 楚天环顾四周,突然灵光一闪,随口道,“咱们那位青云阁主,武道修为是不算低,不过我觉得吧,给你的这句谶语一定准不到哪去……” 姬婉儿看向楚天。 楚天心安理得道,“你没有听说过,那老家伙当初年轻那会,可不是一个意气风发,一人青衫独自登高,青云天下方圆三千万里任何武道天骄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个背影,结果如何,那份意气近乎被风化磨平,连剑一师兄的事情都算不准,这才刚刚踏足龙门境没多久,就来给你显摆。” 楚天似乎在自我安慰,郑重点头道,“我觉得我分析的很有道理,就算你接受了那份武运馈赠,难不成就跟宏战那老家伙一样失了风骨?” 楚天挺起胸脯,好似给自己壮胆子一样,大声咳嗽了一声,“我觉得不是的,武道人间,天下亿万生灵,生由天定,死由己身,天生万物,都说一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不是还有句话,天地有万一而事有无常,天道无情,众生平等,所以武道登高,在人力之内,必须得讲究一个天行健而自强不息,不然一句空头谶语就能定人生死福祸前途命运,还修个狗屁的武道?” 姬婉儿皱了皱眉。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楚天便彻底没了半点为尊者讳的意思,拍了拍胸脯道,“姬师姐觉得我说的在不在理?我觉得是很在理的。” 姬婉儿突然问道,“我要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呢?” 楚天啊了一声,轻轻咳嗽道,“姬师姐啊,我知道我很优秀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所以都不敢以真面目视人,不然天底下得多出多少个肝肠寸断的伤心人,所以姬师姐你如此很正常,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说在前面啊,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情,我是一定不会喜欢你的。” 姬婉儿笑意玩味,“倾城长老?” 楚天眼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下,呵呵笑道,“那娘们啊,她注定得是一个黯然伤神的伤心人了,我也没办法,所以你可以引以为戒。” 姬婉儿眉眼尽是风韵,“是吗?” 她想了想,好似突然记起一事,“我若是没记错,好像在来之前,才看见楚师弟跟倾城长老那天在东仙驻地那座竹楼……”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楚天。 楚天先是一怔,然后立马想起当初被倾城那娘们挡在竹楼内的事情来,脸色愤然。 只是不等楚天说话,姬婉儿便转身离去,调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楚天怔怔无言,只觉得脑壳子疼。 娘的,天底下的女人,是真不讲道理,就算是你不顾及自己名声,也不能‘断章取义’胡说八道啊。 楚天眼角余光看着那个姗姗而来,轻快离去的纤细背影,长叹了口气,真他娘的没天理,倾城那娘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楚天平心静气。 耳畔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让楚天如遭雷击,呆立原地,“对了,倾城长老让我转告你,要是敢吃干净了不认账,你就死定了。” 第433章 谬赞 那条人流如溪的宽敞山道上,不少人看见姬婉儿离去,楚天一副黯然神伤模样,都忍不住乐呵起来,哪怕不知道先前楚天跟姬婉儿一阵卿卿我我说了些什么,可那么好看的仙子终究还是让楚天吃了一通的憋,还是很让人大块人心的嘛。 天底下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哪怕咱们大家都得不到,也不能让一个怎么看都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占了便宜,那边风景独好,大家一起看就成,挺好的。 一位身穿宽松道袍的佝偻老人,看见楚天一副颓然失落模样,抬手抚了抚羊角胡须,脸上露出些深以为然的朗然笑意,然后神色肃然起敬,走到楚天身边,一板一眼道,“小友也是来幽玄山脉历练?” 楚天翻了个白眼,转头望向邋遢老人,先前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楚天忍不住很想抽他一个大嘴巴子,只是一想伸手不打笑脸人,甭管人家是想要看自己笑话还是安慰自己,总归是现在没有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何况自己一向与人为善的嘛。 楚天抬手狠狠揉了下脸颊,恢复那副毫不气馁的朗然神色,“可不是,我听说幽玄山脉很是幽玄,便想着来看看,好不容易逮着机会。” 老人点点头,微笑道,“老朽惊觉道人,不怕小友笑话,几十年来一直在缘来门这边厮混,想着在那边混个客卿供奉,无奈没有机会。” 楚天瞪大眼睛,“前辈你这都是半步丹河境的修为了,还不能在那缘来门混个客卿?” 老人无奈笑道,“可不是,要是搁在百年前还有希望,可惜眼下缘来门跟咱们那青云阁关系不一般,寻常人可是很难挤进去的。” 楚天一副匪夷所思恍然大悟神色。 邋遢老人叹息一声,“不过也没关系,古来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朽不着急,慢慢来就成,倒是公子,老朽还是得劝一句,缘分缘分,有机缘还得有分儿,机缘需要等,分儿需要争,所以急不来的,小友别介意,先前我看那位姑娘,对你并不是没半点意思的,只是需要日久见人心,在这之前,就得看小友的功夫了,或许十年,或许七八年,或许三五年,再者一年半载,指不定小友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楚天忍着心底笑意,赶忙向老人抱拳道,“前辈高见!” 老人笑着摆手,另一手握拳,放在背后,一副世外高人模样。 这明摆着是想要跟楚天搭上点关系了。 实际上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先前那个好看女子的深不可测,仅仅因为几道炙热目光,姬婉儿周身一瞬流转的灵元气势,就不弱于任何丹河境武道强者,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如此修为境界,哪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身份绝对不会简单了。 退一步讲,那个仙子一般的少女既然能跟楚天说那么些话,不管说了什么,哪怕打了楚天一顿,楚天的身份会简单?不然你换成寻常一个人试试,人家那位仙子估计都懒得看一眼。 楚天有些佩服这个老人,先前的幸灾乐祸,楚天可觉察的清楚,半点不假,眼下这番宽心言语,也实实在在,难怪市坊民间有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幽玄山脉跟寻常山川河泽不太相同,虽然一样都不少的黑吃黑,表面上却要好上不少,一来距离青云阁不算太远,再者缘来门的面子,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当然,在这和和气气的表面背后,也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进入幽玄山脉深处,一旦遇着让人垂涎的机缘际遇,也挡不住井水河水搅在一起,无非就是动手之后斩草除根。 实际上百年以来,这位老道人就经历过不少的生死搏杀,没办法,寻常散武修士,想要武道登高,想要生存下来,只能如此,否则天上可不会白白掉馅饼,至于老人为何会被称作‘惊觉道人’,更是因为老人的警觉极其敏锐,每次与人一起进山历练,对危险的感知以及天时地利的把握,都能恰到好处,一次两次是运气,十次八次都如此,可就真是本事了,再就是老人选择的入山队友,从来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修为不会比自己太高,也不会太低。 老人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拜入青云阁门下,在这幽玄山脉,他经常跟人感叹,说自己年轻那会,其实也是豪情万丈,意气风发的,只是当初偶然间的一道机缘,让他踏足了武道一途,事后便再没了福缘际遇,有几次参加青云外门弟子选拔,最后无奈落选,这才辗转各处,最后来到了缘来门脚下,岁月悠悠,当初为人豪爽,想要成为青云弟子,以后建立一个家族的年轻人,转眼便是白发苍苍。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人也算是真诚相见了,毕竟自己那些老黄历,真的不甚光彩。 见楚天沉默不语,老人心里想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啥眼力劲,便主动说道,“小友是缘来门弟子?” 楚天无奈摇头道,“我怎么可能是缘来门的弟子,虽然缘来门在咱们青云天下的名声不显,可也是有元婴境强者坐镇的高门,是这方圆千里内的执牛耳,我要是那缘来门弟子,还用得着一个人往这儿跑。” 老人点头道,“这倒是。” 老人想了想,抬起衣袖晃了晃,微笑道,“我跟小友也算有缘,近来无事,小友若是想要前往幽玄山脉历练,不如一起有个照应?” 不等楚天说话,老人便继续主动说道,“道上的朋友们之所以叫我‘惊觉道人’,除了会些心灵天地感应一般的武道术法,可敕令天地山根水运,再就是对天地间的细微波动,察觉还算敏锐。” 楚天讪讪一笑,“前辈就不怕我拖了后腿?” 老人哈哈一笑,“虽然我不清楚小友的跟脚,但是能看得出来,小友是那性情中人,很像年轻那会的我,再说了,小友你年纪轻轻,现在还不到而立之年吧,就能有神桥境的武道修为,不会差了。” 楚天一脸的无语,他娘的,真不愧是厮混了上百年的老油条,真是油滑精明。 看楚天有些犹豫,老人便抬起一手,轻轻抖了抖衣袖,露出藏在大袖中的干枯手指,在空中一个摇晃,有涟漪气机如丝线被老人双手捏住。 显然是老人的绝学神通了,楚天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一手有些类似于柳前辈当初传授给自己的‘指山摘水’,只是双方手段类似,宗旨不同,‘指山摘水’重在颠倒山河,邋遢老人的这一手神通,重在抽取山河气机,洞觉先机。 楚天心里腹诽,其实老人心里一样,心道果然不愧是高门大族出来的年轻弟子,半点不好糊弄。 楚天看到邋遢老人显露的这一手,果然脸上的警觉松了些,若是没猜错,邋遢老道人便是山水寻龙师一脉了,虽说这一手指玄神通出神入化,战力必定高不到哪里去,如此一来,两人都是神桥后期,一人战力稍弱,境界稍高,一人战力稍强,境界稍低,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 看到楚天脸上神色间的转变,老人微微一笑,感慨道,“说来惭愧,这些年就靠着这门神通吃饭了。” 楚天肃然起敬,带着几分佩服神色,“让前辈见笑了,实在是在家族的时候,没少被长辈唠叨,说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我姓楚,叫楚真,前辈叫我楚小友就成,既然前辈开诚布公,晚辈自然乐意跟前辈一同探山寻幽,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到时候前辈可别嫌弃晚辈拖了后腿才是。” 老人挺起胸膛,爽朗笑道,“什么前辈前辈的,我称呼你楚小友,你叫我一声惊觉老哥就成。” 楚天哈哈笑道,“惊觉老哥。” 老人满怀欣慰,笑着向楚天摆了摆手。 两人一起向幽玄山脉深处走去,邋遢老人便笑着向楚天介绍这边的风土人情,楚天认真听在耳中,还不断笑着点头,这就让老人愈加开怀了,出身武道豪阀,还如此的谦逊,指不定他运气真的不错,跟这位小友一番游历,成为那忘年之交,自己的后半辈子也算是安稳了。 楚天突然笑问道,“惊觉老哥一直在这边营生?” 这位感叹寿元已不足百岁的邋遢老人叹息一声,“已经有几十年了,最初是希冀着在这边遇着些破境机缘,不曾想几十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此生破境无望,既然如此,该走的山河也都走过了,不如就在这边厮混,也算是一种安享晚年。” 楚天笑着点头,“老哥看的开,人人求道却不知道在心里。” 邋遢老人哂然一笑,“可拉倒吧,我也就是近几年才破罐子破摔,不看开也没啥办法。” 楚天笑着点头,不再多说。 没办法,对于山上武道修士,破境无望,关键还是寿元将近,不管说什么话都是让人无法释怀的伤心事。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见楚天沉默不语,邋遢老人便主动以过来人的身份跟楚天说一些苦口婆心的山河经验,什么楚小友出身武道世家,一看天资根骨就不差,一定要好好修炼,这人啊,有时候不能不信命,但是在这之外,还是要有那份自强不息的强者信念,楚小友生来身份天资不差,这本来就是自己的本事,但若是不知珍惜,站的越高,便会摔的越惨,还有以后行走山河,一定要留个心眼,哪怕是跟他也一样,毕竟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人心。 楚天无语摇头,真没想到邋遢老人会跟自己唠叨这些。 莫不是把自己当成自家晚辈了不成。 仔细思量一番,楚天笑着向老人道谢,“老哥真是句句箴言,我一定会常常翻出来思量一下的。” 老人点头道,“楚小友天资好,心境更好。” 楚天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哥谬赞,谬赞。” 第434章 惊觉道人说缘法 宽广山间大道,四周尽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在小道四方,便是星罗分布的殿宇亭台,一些店铺摊位就那样或悬在一块巨大石坪,或者就摆在路边,形色不一,千奇百怪。 然后自称惊觉道人的邋遢老人突然停下脚步,大踏步向一个摆放有灵草丹药的铺子走去,笑道,“郭妹子,咋样,今儿的生意不甚好?要不收拾一下,跟老哥一起进山碰碰运气?” 邋遢道人转头看向楚天,还不忘挤眉眨眼一通,看的楚天忍不住嘴角抽搐。 好嘛,这是让自己帮着欺骗良家妇女来了。 楚天只得眼观鼻鼻观心。 咱们俩虽然还算聊得来,但关系真的没好到这个份上,再说了,老哥你自己先前可是说了,白酒红人面,就算不是如此,我可也一清二楚你心里打的那点小如意算盘呐。 已经上了年纪仍旧风韵犹存的妇人无奈摇了摇头,打趣道,“惊觉老头你要是年轻个百十来年,妹妹我可能还真跟了你了,现在嘛,妹妹我可没那本事享福喽。” 她坐在摊位后面的一块青石上,约莫岁月长久的缘故,青石已经被打磨的光滑平整,向内凹成一个弧形。 邋遢老人痛心疾首,不过很快就恢复那份朗然的神色,指了指自己,“世人都爱锦上添花,须知世间真情都在雪中送炭,郭妹子,这么好的机会,可得抓住了。” 妇人白眼道,“就你?是那丹河境强者,还是那元婴境大能?” 邋遢老人便讪讪一笑,“这就忒俗气了不是?” 显然邋遢老人跟妇人的插科打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旁边有路过的人,便会跟着调侃一句,多是说这不是惊觉老哥之类的话,听说当年惊觉老哥那个叫一个豪情万丈,义薄云天,但是嘛…… 接着便是不断的暗自叹息或者摇头。 邋遢老人便会做佯怒状,挥手赶人一样,“滚滚滚。” 邋遢老人叹息一声,“算了算了,既然郭妹子不愿意领情,那这份情就只能留到下次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妇人呵呵一笑,“滚蛋。” 邋遢道人潇洒离去。 另一边,楚天龇牙咧嘴,牛气。 楚天竖起大拇指,“老哥厉害。” 邋遢老人摆摆手,“这算个什么,其实我是知道的,郭妹子心里有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楚天点头,深以为然道,“我觉得也是。” 楚天抬头看了眼天色,抬手揉了揉鼻子,难免有些腹诽,邋遢老人反正是没半点难为情,语重心长的跟楚天解释道,“楚小友不知道,当年老哥我那叫一个潇洒风流,年轻那会,偶得天机,踏足武道之后,尤其是魂武九境,可不是一个平步青云,那会就想着,千金散尽还复来,无奈神桥境之后,武道境界便开始蚂蚁爬爬,但是不是我吹牛,那位郭妹子,真是当年追了我几千万里才来到这里的,可惜了,这么些年过去,我这一把老骨头,郭妹子看上去却还是个身段婀娜的妙龄女子,没办法,郭妹子最是体贴人,怕人家说我的闲话,就那么一直远远的看着我。” 楚天已经不止是心里腹诽,表情都有些僵硬,娘的,今儿算是长见识了,人不要脸能到这个程度,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懒得理会楚天在心里想些什么,邋遢老人手指向一座悬于半山腰的楼阁,笑道,“那开山阁,看到了没,说是出售的一些灵纹符箓,可帮着开山涉水,破开迷障,实际上都是骗人的,当年我就亲自试验过,一枚‘勘验符’就要一百多枚月华石,坑死个人,也不想想,这幽玄山脉深处,尽是些蕴含时空道则的折叠空间,除非运气够好或者修为够高,否则哪里是一枚百十来枚月华石的灵纹符箓就能破开的。” 楚天笑着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听邋遢老人嘴里的那股子醋味,就知道里面又有些鸡毛蒜皮的倒灶故事。 见楚天没有想听的意思,邋遢老人悻悻然一笑,随口转换了个话题,“楚小友这次来幽玄山脉历练,打算呆多长时间?” 楚天想了想,“这可没个定数。” 老人点了点头。 楚天突然问道,“老哥你可知道这幽玄山脉既然是一座重见天日的上古秘境,山脉中多有折叠空间,那青云阁为何不自己直接占据,成为自家弟子的机缘?” 邋遢老人双手负后,颇有几分龙骧虎步的感觉,摇头晃脑道,“这还不简单,咱们武道修士,最讲究的是什么?不就是那武道根基么,什么是根基,就跟最开始习武之时的扎马步走桩一个样,这是腿脚上的,除此之外,还得有一个心境上的,两者都有,才算是内外结合,阴阳相济,走的更远,但是在这其中,还有一个冥冥之中的运数一说,这就很有讲究了……” 老人挑了挑眉,得意洋洋道,“你要是问别人这些,我敢保证,就算是寻常的元婴境强者都没有老哥我看的真切,运数,说到底跟世俗王朝的掌控一样,恩威并济一个少不了,如此才能人心稳固。” 他略一停顿,翻转了一下手掌,笑眯眯道,“就像是船行于水,舟悬于空,要是整个青云天下的秘境洞天都被青云阁占据,必然会引起所有散武修士的不满,到时候可不是难以想象的麻烦,人啊,都一个样,只要是能看到那点登高的希望,就会闷着头去争取的,哪怕其中艰辛再大,也极少有人说什么,因为你不去争夺,一样有别人会,说到底,这便是人心自私处了。” 邋遢道人抖了抖衣袖,“青云阁那些大能,之所以比散武修士顾忌更多,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只要没有希望,就能全然不顾后果,打的乾坤破碎,山河崩塌,气运衰竭,都无所谓,一个就需要算计种种,缝缝补补,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楚天一脸敬佩的看向老人,“老哥你莫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根本就不是神桥境的散武修士?” 邋遢老人摆手一笑,“狗屁的世外高人,道理道理,只要愿意说道,就一定能扯出理,走过的路够远,见过的人够多,再慢慢思量,还是能琢磨出来的,不然天底下的那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天底下的人,不是不明白,只是明白的太晚,已经没了回头路,或者说一旦回头,付出的代价更大,已经不能也不愿回头了。” 邋遢道人感慨道,“曾经得到过一部上古典籍残卷,里面多是一些上古圣人的箴言,奇哉妙哉,心神向往啊。” 楚天显然已经心服口服,赞叹道,“老哥莫要灰心,我可是听说上古之时有人一朝悟道,老哥能看到这些寻常人看不到的光景,指不定哪一天便福至心灵,一下子就破丹河入元婴了呢。” 老人抚须而笑。 这话中听。 楚天不无感慨,“老哥真是实诚人,高人。” 邋遢老人也跟着赞叹,“小友也是地道人,好人。” 楚天哈哈一笑。 难得的相谈甚欢。 邋遢道人突然记起什么似得,“有一件事还是得再提醒楚小友一次,以后自己行走山河的时候,千万别对谁都这么掏心掏肺,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楚天眼神古怪。 老人哈哈笑着摆手,“我不一样,脖子都埋进了泥土里的人了。” 走出那条长达十数里的宽阔市坊街道,接着便是弯弯曲曲的山路,邋遢老人向楚天解释说这条小路是他几百次进山才琢磨出来的,在三十里左右,就会有一处折叠空间,他已经掌握了开山之法。 楚天无不感慨,“那可真是沾了老哥的光了!” 老人笑着摇头,“咱们也算是一见如故,啥个沾光不沾光的……” 他说着,摆摆手,“当然了,要是楚小友觉得真是过意不去,一会到了那折叠空间,若是有意想不到的福缘际遇,就让着老哥些,我还是会勉为其难接受的。” 楚天哭笑不得,实在想不到,这邋遢老家伙,武道修为不高,嘴皮脸皮倒是不低,关键是还真有那么点风趣,难怪能如此的胡吹法螺,只好讪讪笑道,“老哥真是说笑了,长着为尊,再说了,若不是老哥带路,我也就是在这幽玄山脉外围瞎逛游一圈,若是能碰着些机缘际遇,自然老哥先来。” 邋遢老人哈哈一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兴许是真跟老人说的一般,两人虽然认识不久,颇有几分相谈甚欢的感觉,再加上老人给人的感觉,真像是看淡了人间世事,楚天言谈之间,也就少了许多顾忌,随意问道,“老哥,那位郭姨就没真动怒骂过你?” 老人微微一笑,轻轻咳嗽一声,笑道,“真不是我说你,一看楚小友你行走山河的经验就不太行,也是,毕竟小友你不比散武修士……” 他顿了一下,“我没有骂人的意思啊。” 楚天笑着摆手,一脸的不以为意。 老人接着缓缓说道,“在男女情爱一事上,天底下最能被奉为真理的一句话是什么?‘好女怕缠郎’!” 老人说着,抬头向天空望去,好似记起了自己年轻那会行走山河的潇洒光景,眼中尽是盈盈笑意,“既然遇着了心仪的女子,就一定不能放过,若一次求不得,那就来第二次,两次不行,就来三次,相信世间最真情,唯有精诚可至,柳暗花明,就是这个道理。” 楚天已经竖起了大拇指。 “要是三次也不行呢?” 老人翻了个白眼,“那就四次五次啊。” 楚天眼皮子直打颤,果然是高人,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要是遇着的心仪女子,已是人妇呢?” 老人愣了愣,咧嘴道,“那就不太好了,遇上喜欢的人,本来是很对很好的事情,可一旦如你说的那么悲剧,只能怪错了缘分,世上注定要多出一个伤心人了。” 楚天一脸咋舌,彻底对老人伸出大拇指,只觉得人不可貌相,不得不说,这邋遢老人,一旦胡说八道起来,还真有几分高人风范,以至于撇开境界不说,真像是一位返璞归真的得道高人。 楚天蓦然一愣,眼神怪异的向老人看去。 这老家伙莫不真是位世外高人。 只不过楚天很快就摇了摇头,虽说自己已经离开了青云阁山头边界,可这座幽玄山脉,到底还算是在青云阁的直接掌控下,想来也不会有人隐藏这么深来给自己下绊子。 真是可惜了,老人什么都好,就是武道天资不怎么样,楚天想着,要不然等自己离开,就跟枫姨打个招呼,让老人在金榆岛混个名誉长老? 这个想来不难。 楚天笑着看向神采飞扬的邋遢老人,正要说话,突然皱眉,便看见另一条山道上,几道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第435章 心道不宽包公子 楚天微微皱眉,邋遢老人也是蓦然停住脚步,不用老人提醒,楚天也能觉察到,前面那几人来头不小。 为首一位,是个身穿貂皮的魁梧汉子,一身灵元气韵毫不掩饰,如一股股罡风,吹拂周围树木山石。 除此之外,一名青年男子一手负后,另一手缓缓摇晃山水折扇,正眯眼向楚天两人看来,青年男子身边,是一位身披光华宝甲的精瘦老者,无处不透露着精悍气息。 楚天悄然吐了口浊气,心道但愿是一场擦肩而过的萍水相逢。 只不过看眼下气势,邋遢老人估计跟对方其中一人有过摩擦,不然这大老远的,没必要摆出这么一副声势骇人的下马威吧。 不说那个身材魁伟的汉子,就说那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也是已经半只脚踩在了丹河境的天骄俊彦,至于那个精瘦老者,更是实打实的丹河境武道修士,一身武道气象,没有半点掩饰的迹象。 这还不是让楚天最头疼苦笑的,在那三个大老爷们身后,还有一位神色清冷的年轻女子,至少看上去出落的不惹尘埃,年纪不大,气象不小。 不等楚天继续打探,邋遢道人便苦笑一声,已经开始为楚天一一道来,原来为首的那个魁梧汉子,是幽玄山脉有名的‘护道之人’,就是但凡有人想要前往山脉深处历练,又不熟悉幽玄山脉深处环境的,都可以请他担当引路人和护卫佣兵,价钱可以商量,但绝对不低,只不过数十年来,魁梧汉子的口碑一向不错,从未出现任何差错,只不过脾气不太好,而那个俊逸的年轻人,是一年前才来到此处的一位豪阀子弟,说是走了千万里山河,一路游历至此,武道天资极好,关键是厮杀起来的经验也老道,那名精悍老者是年轻人的扈从,也比较棘手,最初来到幽玄山脉这,有过几次出手,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在那之后,就极少有人愿意得罪那年轻人。 倒是那清冷女子,邋遢老人说到这,眼神古怪,小声跟楚天说,不要以为那位仙子是丹河境修为,就是驻颜有术的老太婆,实际上那位仙子的年纪真不大,名为白灵,是实打实出身缘来门的天之骄女,据说还是一位缘来门元婴境长老的关门弟子,如今那位长老在闭关,这位女子便一个人在外面历练。 老人说到这,有些唏嘘。 至于名叫白灵的年轻女子,为何会跟在三人身后,天晓得了。 楚天心里了然,如今自己神桥七境,即便是发生摩擦,自保是没问题,只是接下来的麻烦,估摸着又要让人头疼的揪头发。 “老哥跟那位公子有恩怨?” 邋遢老人讪讪而笑,只是摇头。 楚天就更头疼了,不然自己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有点不地道啊。 除去那位缘来门的年轻女子不说,余下三人,两名丹河境武道修士,一位神桥巅峰武道俊彦,这搁在青云阁之下的山河,已能算是横着走的强大阵容了。并且听邋遢老人的说法,不管是那个名叫榆鋭的魁梧汉子,还是那个神色精悍的披甲老者,都是厮杀如喝水吃饭的狠人。 双方萍水相逢,并未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生死相向,想来就算曾经有过恩怨,也大不到哪去,于是楚天便小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哥,要不咱们就低个头,绕个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邋遢老人也在犹豫不决,好似在想要不要在楚天这位小老弟面前落了面子,面子是个好东西,可是想要时时刻刻拿在手里,不晓得‘退一步海阔天空’,早晚得碰个头破血流,一大把年纪的,不值当。 听见楚天如此善解人意,老人想了想,也是深以为然,“也是,做这些无畏的意气之争,除了找麻烦,没啥意义。” 于是邋遢老人便想要转身绕道。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惊觉别的不去说,幽玄山脉这边的路,认识的真不少。 不曾想还不等邋遢老人转身,那位手持折扇,玉树临风的年轻人便笑着向前一步,望向楚天两人,挑眉道,“呦,这不是惊觉前辈嘛,怎么,又遇上了冤大头,想着坑上一笔?这位兄弟,我可是得劝劝你了,这位惊觉道长是不是跟你说自己对这幽玄山脉的熟悉,就跟自家后花园一样?还说自己是那什么山水寻龙师,自号惊觉道人,指山摘水颇有一套,正巧前段时间新开辟出了一座折叠秘境,邀请你一同前往探幽寻宝?” 楚天脸色古怪。 邋遢老人脸色涨的通红。 年轻人笑道,“看模样,还真是这个路数了。” 他并拢手中折扇,轻轻抵在另一手手心,“那我劝兄弟可要真想好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么简单的道理,可不需别人多说。” 邋遢老人一脸愤然,只是黑着脸不说话。 楚天一脸委屈神色,打量了对面年轻人几眼,又瞅了瞅身边老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装憨卖傻扮痴,我楚天可从来没输过谁! 那位年轻人呵呵一笑,笑意盈盈的脸色很快拉下来,阴沉道,“怎么,前辈上次害的咱们那般落魄凄惨,如今偶然相逢,也不打声招呼,难不成是觉得我们是那小肚鸡肠的人?还是说前辈你这是倚老卖老,不愿意搭理我们?” 楚天有些感慨,真是莫名其妙无妄之灾。 邋遢老人叹息一声,显然是清楚这一次的‘萍水相逢’,不太好善了,只得讪讪道,“包公子所的哪里话,做咱们这个行当的,谁还没有个失手的时候,上次我也提前说了,那折叠秘境真不是善地,何况……” 不等老人说完,年轻人便冷笑一声,“这么说来还是怪我了?” 老人只得苦着脸,沉默不言。 没办法,上次是自己理亏,此次相遇,说与不说,都没啥用。 楚天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我一个神桥七境的后辈,真的谁都惹不起啊,天灵灵地灵灵,你们都看不见我。 楚天悄无声息向后退了一步,老哥,真不是我不讲义气,凭借你我两人,一旦动起手来,可就是被别人轻轻松松打杀的下场啊,小弟我活着,还能帮你老人家收个尸。 谁知道楚天悄无声息的后退,竟是非但被那玉树临风的年轻人看在眼里,更是冷笑一声,“兄弟你是不是没听到过,我上次说任何人不许再接这老家伙的生意?” 啥玩意? 楚天愣了愣,抬手抹了把脸。 天底下还有这么讲道理的人?娘的,自己连这样狗血的无妄之灾都能碰上? 就在楚天寻思着是装憨扮傻继续忍气吞声,还是一通灵纹符箓术法神通砸出去的时候,那个始终不曾说话的年轻女子终于清冷道,“我是看在家族情分上才会跟你走这一趟,这么点小事,都能成为过不去的坎,你包公子还是自求多福去吧。” 原本正要继续发难的年轻人听见女子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看向楚天两人的神色更是狠辣恶毒,只是因为那名女子说法的缘故,只得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路。 邋遢老人见状赶忙女子抱了下拳,回头给楚天一个眼神,一溜烟向前快速跑去,跟年轻男子擦肩而过。 没有人发现,在邋遢老人向年轻女子抱拳一瞬,身为缘来门嫡传弟子的女子有意无意微微侧身,躲过了那算不得行礼的一礼。 楚天跟在邋遢老人身后,也是赶忙向前跑去,路过那年轻男子身边时,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走出老远后,邋遢老人才停下脚步,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无奈道,“让楚小友见笑了。” 楚天一脸苦笑,“我可是被老哥你吓个半死,原本只是以为寻常的进山寻宝,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要是早知道,我可一定不会跟老哥你一起过来。” 老人也是无奈摇头,只得叹气说自己名声太大也不是好事,那个叫包湛的家伙,之前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他惊觉道人的山水堪舆术法,便找上门说是要去一座上古秘境,没想到到了秘境入口,非但没进去,还赔了一大笔灵宝,这也就算了,因为他没能演算出一处机关,让包湛那家伙还差点丢了半条小命。 楚天咧嘴道,“上次那个年轻女子也在?” 老人一脸的无奈,“可不是,不然早就说好的,出现差错怪不到老道我身上来,事后还这么小心眼。” 然后老人就得意洋洋笑了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虽然那家伙武道天资不差,可那般的小肚鸡肠,狭骘心性,白灵那丫头指定看不上那家伙。” 原来白灵成为缘来门嫡传弟子之前的家族跟那年轻人所在的包家,算是数百年交情的世交之家,直到六十年前,才往来稀疏了些,后来包家家族前往百家,才慢慢续上了就要熄灭的香火缘,至于那位包公子,此次前来幽玄山脉,除了有心想要赌一赌能不能赢得美人归,更重要想借助白灵的关系,成为缘来门弟子。 将自己东拼西凑打听来的消息跟楚天说了一遍,楚天这才抬手拍了拍胸脯,一块巨石落下心头的感觉。 还好还好,天底下最怕的事情,就是无所顾忌,无有他求,既然那个叫包啥玩意的家伙有所顾忌,只要不是那种蠢人,便不会乱来。 第436章 无风无险遇到机缘 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过后,邋遢老人心神终于缓了过来,远远看到一处密林有灵纹似水波荡漾,他突然摇晃了一下大袖,取出一柄如女子梳妆似得铜镜,巴掌大小,上篆刻有风雨雷电,还有一头似鱼非鱼似龙非龙的妖兽,得意笑道,“不瞒楚小友你说,惊觉老哥我之所以能行走山河名声这么大,除了那一门拿得出手的术法神通,便是这件算是本命灵宝的物件,当年便是得自这幽玄山脉,具有开辟折叠空间的妙用,不但如此,这‘开源镜’中更是蕴含风雨雷电之力,全力祭出,杀伐威力不弱于寻常丹河境武道修士全力一击。” 楚天一脸惊艳神色,看着老人手中那枚光华流转的铜镜,赶忙说了两句恭维的话,听得老人讪讪而笑,饶是这张老脸皮再厚,也委实有点心虚。 山岭之间,两人健步如飞,百余里的蜿蜒山道,在两人脚下如同平地。 这一点,不难看出邋遢老人也是行走山河的行家里手,非但如此,每走过十数里,老人便会留下一些灵纹印记,楚天不清楚有何说法,老人不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约莫是看出了楚天心里的疑惑,老人再次停下脚步,随手刻画了一些灵纹印记,笑着解释道,“山路崎岖难行,我可横行无忌,世间风波险恶,多在人心不轨,我惊觉能在幽玄山脉风生水起这么多年,最本源处,靠的就是这门捕风捉影的本事。” 老人得意说道,“我这门神通叫‘风痕’,看似任何武道修士都能随手抹平,其实不然,所以不但能探查幽玄山脉天地间的细微涟漪,还能帮着我注意方圆数十里内的异象动静……” 老人拍了拍楚天肩膀,语重心长道,“只要行走山河,便会有种种忧患,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楚天点头说是,老哥真是活得明白通透。 因为也会一些堪舆山水的术法,楚天自然能看得出来,老人所选择的山势路径,虽说不能算是最稳妥的一条,的确大有玄机,大概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前远远望去涟漪阵阵的山林终于近在眼前,肉眼可见,数千米半山腰下的一处幽静山崖处,有几座石碑兀然耸立,石碑上并无篆刻灵纹也无刻字,只是一条如同地龙般的脉络蜿蜒向深处,苍翠欲滴,活灵活现,老人跺了跺脚,说就是此地,他曾经进去过一次,这里的折叠空间,绝对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地。 老人一边说着,就要祭出手中铜镜,突然看到斜对面一处山路上出现了两道人影,让老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停下手上动作。 “老哥认识?” 楚天看着老人奇异表情,疑惑问道。 老人便有些为难,叹息一声,无奈道,“认识,以前也一同来过此处。” 楚天翻了个白眼。 好嘛,你这老家伙不是说自己前不久才发现的此处折叠秘境,这么快就露出尾巴了。 老人讪讪笑道,“楚小友看到那个背负剑匣的年轻人了没?” 楚天顺着老人目光望去,只见对面人中,其中一名年轻男子,一身青衫,背负两个檀木剑匣,一大一小,怪异无比。 老人轻声道,“那人便是缘来门的小剑公子,背后两柄灵剑,一柄秋霜,一柄天水,都是最上等的法宝,虽然武道修为才只是神桥巅峰,但是据说已经斩杀过不下一手之数的半步丹河境武道修士。” 楚天点头,他倒是听说过缘来门小剑公子这么个名号,被誉为缘来门‘剑一’,剑道天赋极高,有望成为元婴境强者。 除此之外,老人又指向那位小剑公子身后的一名女子,说那位少女并非缘来门之人,而是西边七百里处剑稽山庄的少庄主,也是一位剑道天骄,如今年仅二十四,就已经是神桥后期,之所以跟缘来门的小剑公子走在一起,当年还是一段萍水相逢不打不相识的佳话,那名少女的本命灵剑,更是出自青云阁金冠老人之手的‘水龙吟’,如今剑稽山庄和缘来门,都看待两人将来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约莫是觉察到了对面那名年轻男子的目光,楚天一脸色敬佩神色,竖起大拇指小声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良配。 老人眉眼一挑,可以可以,会说话,余光瞥向那位小剑公子,便见后者嘴角微微上挑,尽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能被称为惊觉道人,看碟下菜的功夫自然不能差了,实际上在跟人打交道一事上,老人的经验可是丰富的很,只要不是那种死不讲理的人,他都能一番口绽莲花,无比娴熟的说到人心坎里去,再说了,到了他这个岁数,脸皮算个什么东西,只要不涉及本源上的大是大非,便是一些个小事的颠倒黑白,只要让人听了舒心,也没啥不行的,所以他看到那位小剑公子脸上的笑意后,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龙骧虎步的走过去,道:“真巧,没想到今儿在这竟能遇着小剑公子,咱们上次一别,我专程查勘了此地山水气运,风水极佳,大有仙人指路,剑气长生之意,原本我还有些诧异来着,眼下看来,极有可能会是小剑公子你的福缘之地,哈哈,希望小剑公子不介意老道跟在身后沾些气运。” 小剑公子微微一笑,身为缘来门天骄俊艳,他自然清楚老人跟脚身份,更明白老人的脾性,无奈做出一副欣然接受模样,还不忘转头对身边女子说道,“这位惊觉道人,可是咱们缘来门这边散修第一山水寻龙师,一般堪舆山水气运,灵验的很。” 女子眉眼弯弯,向老道人微笑点头。 老道人便挺起胸脯,欣然接受。 这就很好了。 看到了没,我惊觉道人的名号还是很管用的。 小剑公子嘴角那一抹微不可查的无奈自然没能逃过楚天的眼睛,只是看了老道人一眼,也就没多想,实在是这个老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让缘来门这位年轻俊彦都要敬仰的隐士高人,再者先前的风波,给楚天的印象是真不小,除非眼前老人是踏足了元婴巅峰的存在,否则绝对无法逃过自己的敏锐察觉,只是这种可能,怎么算都不大。 原本只是一桩意料之外的相逢,如今相谈甚欢,也算是难得的好事,约莫是顾忌小剑公子的缘来门核心弟子身份,惊觉道人想了想,抬手示意道,“小剑公子跟此地秘境有缘,请先行一步。” 小剑公子微微一愣,略作犹豫,便看到惊觉老人丝毫不容推脱的神色,笑着抱拳示意,微微弯腰,算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礼,“既然惊觉前辈如此推让看得起晚辈,哪有不从之理。” 说完之后,小剑公子看向邋遢老人满脸的笑意,嘴角抽搐了半晌,回头看了身后女子一眼,一起走向不远处的灵纹大阵。 楚天看着一身剑意流淌的年轻人,看到后者只是从袖中伸出一手,捏了一个剑诀后,如仙人指路,一指递出。 随即,异象横生。 虚空先是泛起一阵水纹般的涟漪,然后涟漪不断扩大,很快便化为一道扭转的水漩出现在众人眼前,楚天正啧啧惊奇之际,便看见小剑公子一行人一步踏出,很快消失不见。 等到小剑公子一行人完全消失身形,邋遢老人这才转头看向楚天,挺起胸脯高声道,“咱们也走。” 楚天一脸无语的点头。 跟着邋遢老人一同向那座尚未消散的虚空漩涡走去。 身形一晃,便已站在另一片青山之中。 楚天定了定神,瞪大眼睛看着四周别有洞天的青山,赞叹道,“果真是好地方,不说别的,就只说此地的先天灵韵,就比外面浓郁充沛数倍,是难得的修炼秘境,多亏了老哥你带路,不然我就算在这幽玄山脉转上半年也未必能进来。” 老人笑眯起眼,抖了抖衣袖,双手负后看向远方,很是仙风道骨。 驻足片刻,两侧尽是那青山绿水,恍若人间仙境,楚天一脸好奇,这么好的地儿,竟是没多少人知晓进来,楚天甚至怀疑,单说此地山水灵韵,绝对不比外面的金榆岛差半点,甚至犹有过之。 邋遢老人好似看出楚天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此地名叫仙人秘境……” 他抬起一手,指了指自己,“当然了,是我给取的名字,毕竟是老道我第一个发现的嘛,没办法,开山之法也在我手中,这一点,真不是老道我吹牛,对人的察言观色,对天地的察山观水,我的本事是真不低,若非武道境界不太高,绝对能名动整个东玄东荒!” 楚天倒是没有拆台,看着老人眼下气势,就要能吞天吐地一般的壮阔豪情,扯了扯嘴角。 小半柱香后,老人高高抬起衣袖,在空中摇晃,前方响起一连串的水敲金石之声,远远便能看见一条瀑布垂挂而下,池塘中,有朵朵莲花盛开,浓郁的灵韵凝结如水雾,在空中氤氲,似那海市蜃楼。 邋遢老人便突然记起一事,感叹道,“以前游历山河,听说在东玄中州那边,有一座‘蜃景秘境’,人入其中,恍若琉璃仙境,可勘破心关情隘,最是玄妙,可惜了,这辈子去看一看的机会怕是不大喽。” 瀑布池畔,一座七彩拱桥如长桥卧波,中心,一眼可见有灵泉潺潺而淌。 楚天看向老人,只见后者也是一脸愕然的瞪大眼睛,跟楚天大眼瞪小眼,一脸的痛心疾首,好像在说早知如此老道我一定自己前来给偷偷摸摸将这灵泉搬走才是。 楚天看着眼前灵泉,试探性道,“老哥……” 邋遢老人别扭一笑,豪气挥手道,“天地灵宝,见者有份,能者得之,既然老哥我之前没见着这灵泉,今儿咱哥俩一起遇着了,理当如此,不过一会修炼起来,谁能汲取灵韵多寡,各看本事。” 楚天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是得多谢老哥引路才能有这份大机缘。” 老人眨了眨眼,想到楚天年纪轻轻就神桥后期的武道修为,有些愁了慌,也是,这小子的武道天资比自己好,一会修炼起来一定比自己更占优势,一想到这,老人本来就有些纠结的心更为难起来,早知道自己一个人跑来游山玩水多好,只是上次自己过来,好像没见着这儿有这么一座灵泉啊。 想是这么想,老人还是一脸的豪情,“不打紧,不打紧,我跟楚小友一见如故,如今脖子埋到黄土的人,还能遇着楚小友你这么个忘年之交,不要说一口灵泉,就是我老道一点不要,送给小友,又算什么。” 楚天一拍手掌,“老哥此话当真?” 老人呆在原地,脸颊抽搐,半晌才挤出一抹笑容,“老弟不带你这样的啊……” 楚天微微一笑。 老人琢磨了会,心想着自己一把老骨头,武道天资不行,就勤勉些,不等楚天反应过来,便掐指一番,计算了一处风水宝地,身影一掠,坐下后开始运转灵诀汲取天地灵韵。 楚天眼神古怪,如果这老头真是那世外高人,楚天打死都不信。 只是行走山河,一向都是紧绷心弦,眼下无风无浪,更无惊无险,结果就遇着了这么大的一桩机缘,楚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未免太天上掉馅饼了也。 已经陷入坐忘之境开始修炼的老人突然稍稍眯起一眼,见楚天还在发愣,提醒道,“小老弟你再不修炼,一会被老哥我耗尽了此地灵泉水运,可别怪老哥不厚道。” 楚天无语一笑。 老哥你是真能放宽心,要知道寻常散武修士结伴而行,不想着怎么防止被人背后捅刀,就是如何给人背后捅刀,若是遇着了福缘际遇,一言不合,更是能打的头破血流,你这老道当真不信我楚天会为了这份机缘暴起杀人? 楚天笑着走向不远处的一座石台,坐下后道,“老哥放心,汲取灵韵多少,各看本事,只要老哥有本事,就算在我动手之前,将此地灵泉水运汲取殆尽,老弟我也不说什么。” 老人一脸的痴迷神色,沉寂无声。 楚天深吸了口气,望向瀑布垂挂而下的高空,如晶莹玉石,光彩照人,啧啧道,“银河落瀑,灵秀最佳,真是好地方。” 第437章 鱼龙混杂 哪怕是那无数年不曾见人的折叠空间,没有那些个华屋大殿,亭台楼阁,青山绿水的天地看起来也格外让人觉得如陷人间烟火,很是其妙,楚天跟邋遢老人都不再言语,各自在选好的一座小天地内汲取天地灵韵,淬炼自身灵元。 凡俗世间,有那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其实道理很大,若是搁在小处,比如眼下楚天两人身上来说,尤其是邋遢老人,更是适宜,天地精纯灵韵的汲取入体,一遍遍的冲刷四肢百骸,对于大限将至的老人来说,哪怕延长寿元的效果并不明显,说到底也算是聊胜于无。 天底下的万事万物,从来都是起于微末。 修炼无岁月,当真是应了山上一甲子,世上已千年这么句老话,不知不觉便是大半天光景过去,还是邋遢老人先睁开眼。 一般而言,许久未曾有人踏足的山野屏障,只要灵韵不是太过寡淡,都会有不少的天灵地宝,此处被老人取名为仙人秘境的折叠空间,自然也不例外。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小雨,楚天抬起一手,接了些雨水在手心,雨水之中,灵韵盎然。 这就是实打实的洞天福地了。 楚天看向邋遢老人,后者也正向楚天望来,竖起一根大拇指,“楚小友不愧是后起翘楚,老道我佩服。” 楚天有些不好意思,哪怕自己极力控制了修炼力道,所造成的异象,仍旧有些让人瞠目结舌,也多亏了老人没跳脚骂娘。 然后邋遢老人便有些忧心忡忡,说此地折叠空间虽说才被自己发现没多久,但是一旦有人踏足,便会很快显露一些蛛丝马迹,甚至会随着天地灵韵和其内天材地宝的消散和采撷,越来越多的人感知到此地异变,到时候可就不是他们跟小剑公子那一拨人,而是消息灵通的武道修士,会如那过江之卿,纷纷涌来。 楚天一脸无语,这些消息,他是真不知道,即便是往常看过的那些对幽玄山脉描述的堪舆典籍,也不曾有过记载。 想来这就是一些比较特殊又有些秘辛的事情了。 老人看见楚天嘴角抽搐的脸色,难得涨红了脸。 “老哥还有别的事情?” 楚天深吸了口气。 这就让邋遢老人更有些忐忑了起来,他之所以能知道幽玄山脉的诸多秘辛,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既然已经到了眼下境地,便显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是有一些……” 老人抬手揉了揉鼻子,这才不急不缓道,“幽玄山脉有一种折叠空间最是诡异,被誉为‘连珠秘境’,任何武道修士,在进入其中后,汲取此处天地灵韵的多寡,得到天灵地宝的多少,都会如那一颗颗珠子,无形中成为一种气运的叠加,这种被抓在手中的气运,除非等到此处折叠空间的屏障完全溃散,否则便只是一份尚未入手为安的机缘,任何人都能夺走。” 楚天黑着一张脸,难怪他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人一甩衣袖,讪讪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这么大一份机缘,楚小友要是擦肩而过,岂不痛惜。” 楚天已经没了说话的兴趣,这不明摆着,你老人家坑害自己前来此地,只是寻求一丝侥幸,看看能否破而后立,若非意外遇上了小剑公子一拨人,楚天甚至更怀疑眼前老人的居心叵测。 约莫是老人觉得还是有些愧疚,看着周围大好山河,“楚小友,虽然老哥我之前就有所怀疑,此处折叠空间没我想的那般简单,不过眼下看来,的确是一处风水宝地,何况在咱们之前还有小剑公子一行人,就算是最后被人群起攻之,想来也不会是咱们俩才是,指不定就只是一场游山玩水的捞取福缘。” 楚天转头望向邋遢老人,“富贵险中求,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老哥你了。” 老人哈哈一笑,摆手摇头,“楚小友客气了。” 只不过楚天的下一句话,差点让老人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只听楚天淡声道,“只要道最后,老哥不要跟我说其实你是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只是想要小弟一路上帮着做那收集天地气运的苦力就好。” 邋遢老人一脸汗颜,稳了稳心神,抬手指向自己,“楚小友你看我像是那元婴境的强者不?” 他长长叹息一声,“要是就好喽,哪里还用得着整天憋在幽玄山脉这一亩三分地瞎折腾。” 老人估摸着是为了宽慰楚天的心,便最后还是无奈叹息了一声,“若是楚小友觉得老哥我是那隐藏极深的城府之人,也成,大不了一路上要是有什么机缘,你忍得住少沾些就是了,不说之后还会有多少人进入此地,便是小剑公子一行人,想来也比楚小友你凝聚在身的气运更胜一筹,我也不会打你的主意。” 楚天点了点头,“老哥可真是一片赤诚。” 老人满脸笑意,“那是,这一点我可真不用谦虚。” 楚天便不再多说,只是举目远望,视野所及,如一层层水帘,由远及近,层次分明,邋遢老人注意到楚天目光,笑着解释说那些便是一些尚未解禁的折叠空间,说明此地还大有机缘。 这是好事,自然也是不太好的事。 好事是这么大的一处折叠秘境,福缘际遇指定不会少了,甚至比起青云阁的北湖福地,兴许都不会太差,当然,北湖福地是长长久久细水长流的那种,这种折叠空间,天地灵韵气运不稳,只能是一锤子买卖。 至于坏事,则是福缘际遇越多,按照邋遢老人的话,最后被聚拢在身的天地气运,就会越明显,最后甚至会显化成为实质,人人可见,可不就是一个人人喊打。 天机气运,从来都是武道修士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这跟天材地宝还不一样,其中所涉及,难以言喻,楚天一路走来,最是清楚,许多的冥冥之中,不可谓偏偏能破而后立。 一旦进来的人多了,成为众矢之的,又不是在青云阁,对楚天当下神桥七境武道修为,当真不是值得庆幸的事。 邋遢老人约莫是大寿将至,看的比楚天要开的多,如今不知运转了什么术法神通,已是在指尖凝聚了一粒芝麻大小的光华,如月辉在指尖,荧光流转,老人眉开眼笑,呵呵道,“是了是了,果真是那所谓的天机气运,这一次老道也算是托楚小友的福,指不定真能破开关隘,一举踏足丹河境。” 楚天嘴上恭维着眼前老人,“那就祝老哥好运。” 在邋遢老人的引领下,楚天乐得清闲,缓缓跟着向空间秘境深处走去,岁月悠悠,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才孕育出了这么一座风水宝地,一路上,不时有岁月久远的灵草灵材,甚至还有一些先天材质极其坚硬的上品炼器材料,便是楚天在慢慢前行途中,都有些心惊肉跳。 其中最值钱的一株灵材,楚天只在轩辕青青给自己的一卷极其古老的《本草卷》中看过,是先天灵竹的一种,按照《本草卷》的图录记载,应该是菩提竹,可清心明道,免受心魔干扰,楚天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将整株灵竹挖出来。 据说这种灵竹,在上界天都极其罕见,楚天深吸了口气,饶是修心再好,也忍不住浑身颤抖,娘的,这一趟只要能平安出去,赚到姥姥家去了。 邋遢老人一头雾水,“很值钱?” 楚天想了想,“值不值钱不晓得,不过我觉得很喜欢。” 老人哦了一声,手脚不停,挖出来两株灵草,至于那株灵竹是不是很值钱,他都不认识,一个神桥七境的年轻人,见识能比自己还要多?再说了,此处秘境,天材地宝一大堆,自己腰包装都装不下,哪还有功夫去问楚天的事情。 邋遢老人直起腰杆,再没有半点以往的秋风萧瑟那种意态。 在一座山头,两人停下身影,老人便多出一些感慨,叹息道,“老道我要真是那元婴巅峰的强者,就好了。” 楚天翻了个白眼。 老人便环顾四周,啧啧道,“年轻那会,只是一个市井刨食的寻常人,后来偶然得到了第一份机缘,踏足武道后,就想着天大地大,我惊觉都可去,将来找个如花似玉的仙子,再建立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家族,用凡夫俗子的话来说,那就叫光宗耀祖了,不曾想起于尘土的那份意气,最终还是要归于尘土。” “罢了罢了,以前听过一句话,说是那人睡如小死,一睡不醒即大死,如今管他死不死……” 楚天对邋遢老人的神神叨叨已经视而不见,估摸着是太长时间的失望,终于看开了些,又突然从看开中看到了一丝希望,脑子出了问题。 …… …… 仙人秘境外,一座座山林中,不时有人向秘境入口看来。 一名身穿紫色蟒袍的年轻人眯起双眼。 年轻人身边,一名面容苍老的驼背汉子沉声道,“是最上等的秘境。” 年轻人眉眼一挑,“出来散散心,还有这般际遇?呵,合该我高云侯运气好。” 汉子点头道,“咱们之前没有准备,过江龙不敌地头蛇,还是小心些好。” 年轻人不以为意,当然还是点了点头。 同样情景,在山林各处出现。 有身材虬壮的汉子朗然而笑,“好家伙,多少年不曾见过的仙人秘境!” 虬壮汉子身边响起一道冷笑,“你有胆子进去?” 汉子撇了撇嘴,“没你胆子大。” 一座山头上有一行人蓦然而停,为首一人一看便是武道豪阀出身的子弟,只不过眉眼之中,有一种让人看一眼就如心神坠入深渊的错觉,不用想也是武道豪阀中见惯了诡谲和谋划的阴狠之人,山上武道修士一般的杀来杀去,要真和阴谋算计和顺势借势比起来,当真不值一提,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走到了武道巅峰的那种人,已经不屑于任何算计谋划。 那位眉眼阴深的年轻人轻轻摇晃一柄折扇,“都赶着早死早投胎不成?” 他身边一名身穿白裙的妩媚女子打趣道,“不然呢?” 年轻人一把搂过身边女子,“我 第438章 酒入我腹中,浩瀚乾坤来 被邋遢老人称作的‘连珠秘境’内,另一处山岭之中,两人站在一座古迹沧桑的洞府门口,洞府之外,青石林立,小剑公子突然抬头看了眼天幕。 在他身边,女子问道,“是那位惊觉道人?” 小剑公子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应该是还有其他人已经进来了。” 女子笑道,“那我们就快一些?” 小剑公子看着洞府外围摇摇欲坠的灵纹禁制,“不急,反正早晚都少不了一场生死厮杀,再说了,在咱们缘来门方圆数万里之内,除了青云阁弟子,也没多少棘手的家伙。” 女子打趣道,“若真遇到了青云内门那些棘手的家伙呢?” 小剑公子翻了个白眼,“若真如此时运不济,还能如何,各凭本事呗,要是真打不过,那就算运气差,认栽就是,又不丢人。再好的天灵地宝都是死的,人是活的。” 女子轻轻一笑,在女子眼里,武道登高跟山下王朝的科举及第一个道理,不是那只有一腔热血的匹夫之勇,丢人落寞什么的,都不怕,只要还有命在,就还会有希望,所谓的宁为玉碎,除了事后一时的悲壮,有何意义? 武道登高,能遇着有人大道同行,何其难也。 小剑公子身后,忽然一阵涟漪荡漾,有一人好似从虚空走出,竟是一位隐匿身形的元婴境强者。 这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在数块交错而立的石碑前站定,双指捏诀,同时慢慢打量每一座石碑的阵势方位,很快就有些皱眉。 小剑公子微笑道,“怎么样?有些困难?” 中年男子有些无奈,“虽然这座洞府经历的岁月不少,阵基有些动摇,可入口方位,有些古怪,明明是死门所在,为何会如此?” 小剑公子也升起一些好奇,自己这位夏侯师兄,他可是清楚的很,武道修为不算太高,但是在灵纹造诣上却堪称精湛入微,甚至于十数年前,青云阁一位元婴巅峰境强者亲口称赞过夏侯师兄灵纹阵道一途,所学斑杂,可包罗万象,需知这个‘所学斑杂’,绝非什么贬义,而是实实在在的杂而精。 女子微微一笑,“实在不行,我来强行破开就是。” 小剑公子轻轻挽住女子腰肢,摇头道,“不着急,先慢慢推敲线索,实在不行再说其它,我可不想这么快就欠你这么个天大人情。” 女子眉眼弯弯,“不敢欠?” 小剑公子一本正经道,“敢,怎么不敢,就是怕将来还不上啊。” 女子挑了挑眉。 小剑公子只得叹息一声,“你那件本命灵宝,能不用最好就不用,代价太大了些,若仅仅是折损武道修为就算了,关键是很有可能牵连武道根基,虽说跟寻常的武道根基受损不太一样,每一次的完璧如初,都算是一次犹有余位的武道拔高,可终归还是有那个万一存在,何况只要等你踏足元婴境,便会没有这些诸多顾忌,眼下真是没必要。” 女子摇了摇头,看向身边年轻男子,有些无奈。 在一侧,夏侯看着腻歪在一起的两人,摇头叹息。 …… …… 一座被邋遢老人取名为惊蛰的湖畔,凉风萧瑟,楚天忍不住抬手捂住额头,真他娘丢人。 先前在湖畔,老人眼疾手快采摘了一朵五彩水莲,正要收入囊中,不料被一位进入折叠秘境的丹河境武道修士路过撞了个正着。 然后那位丹河境武道修士便停下身形,笑呵呵的问候了句惊觉道人,邋遢老人二话不说,便将手中那朵五彩水莲送了出去,美其名曰跟那汉子许久不见,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之后邋遢老人便跟楚天感慨,说先前遇着的那个汉子,绰号铜面罗刹,心狠手辣,名声极劣,虽说只是丹河境,却会一门逇术神通,很是厉害,就连寻常的元婴境强者都拿他没辙,这种人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再说了这种破财消灾的事情,怎么都是赚的。 楚天只得跟老人竖起大拇指,说多亏了老哥,让小弟我免了一劫,不然要是单独遇上了那位铜面罗刹,指不定会有多大麻烦。 邋遢老人笑着摆手,“小事小事,只要楚小友放在心上就行,等离开幽玄山脉回到家族,能记起老哥这一遭。” 楚天笑着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说实在的,他楚家跟青云阁还真有点关系,虽然自己在家族的地位也不是很高,但是说话多少有些分量,帮着老哥你在青云外门求一份供奉的差事,还是有可能的,当然老哥你也别抱有太大希望,万一到时候没能成事,难免会失望更大。 老人笑得合不拢嘴,说这一趟山河真是没白走,还说楚小友你放心,若老哥我能出去,指不定真能破开瓶颈,一举踏足丹河境,不会让楚小友太为难。 楚天笑着点头,继续一起赶路。 老人走在山野间,突然感慨道,“老哥我在这边厮混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种洞天福地,随处走走都能捡遭天材地宝的。” 楚天笑道,“的确如此,只不过杀机也更重。” 邋遢老人深以为然,“可不是,只不过能进能退,才是真豪杰嘛。” 楚天忍不住嘴角抽搐。 一向自认为不要脸起来连自己都害怕的楚天,眼下竟是无言以对,好像先前意外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下老人走在前边,依旧双手负后的潇洒身姿。 邋遢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缓缓说道,“不是我说你楚老弟,你的修心还是得再下点功夫,什么叫返璞归真,可不就是讲究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退一步来讲,人生在世不称意,是常有的事,要是事事放在心上,拖泥带水,还如何走路,更别提武道登高,这也是很多人修心不足,武道境界瘸腿登高,最终心关难破的关键所在。” 楚天点头道,“老哥真是世外高人。” 老人丝毫不理睬楚天言语之中的调侃之意,对于所谓的世外高人,全然接纳,淡声道,“老弟你要是说老哥是那武道高人,我是半点没那脸皮的,但是世外高人,老哥我是半点不脸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初我在得到第一份武道机缘那会,就有谶语说此生最后一个甲子光景,会有一番直指本心的问道之局,能吃得住那份天大的苦头,叩关破境,万事好说,否则就是万事皆休,所以这些年对于心性上的脉络,我琢磨的真不少,虽然走了一圈又一圈,看不见半点希望,但是我觉得最终还是有些收获的。” 邋遢老人想了想,手指向远处几条岔路,“就像是咱们当下,脚下这条路只有一条,可再走出几步,就要面临不同的选择,我走的是当下所选,终究不清楚若是选择了其它几条路的光景会如何,还会不会是当下的自己,但是这又能怎么样,既是顺心而行,就先别管他什么对错,至于事后后不后悔,自然是不后悔,不说路是自己走的,退一步来讲,后悔没半点用嘛,不然的话我就天天后悔了,当然,在那之后,无非就是另外一个选择,以及如何将自己当下这条路慢慢梳理开来,争取在自己心道武道上走的更高更远。” 楚天皱眉道,“按照老哥你的话来说,那些个掠杀无忌的人,岂不是会愈演愈烈。” 老人哈哈一笑,满脸的高深莫测,“自然……会有那么一点,但是万事不能只看最表面和简单的一条线嘛,就比如说……” 老人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你说是武道登高的拳头大,还是凡夫俗子的道理大?” 楚天愕然无语。 这种问题需要去问? 邋遢老人也不着急,便缓缓而行。 愣了半晌,看楚天还是一脸的怪异,邋遢老人眉眼如月挂梢头,很是得意,“怎么样,这会儿是不是觉得我真是那世外高人了?其实问题很简单,你若是只看最简单的那条脉络,自然是武道登高之人的拳头更大一些,可是你将所谓的‘高’不断放大,最终便会是武道巅峰,成为如同上古圣人一样的存在,你再看看,为何会传下来佛争一炷香这种话,我这些年的琢磨,觉得是哪怕是上古圣人,若想长生久视,也必定要凡夫俗子的供奉才行,所以千万年来,这便传下了一种无形的规矩,小打小闹可以,若真有人敢焚山煮海一样祸乱人间,你看看上面会不会有人过问,我觉得是有的。” 邋遢老人最后感慨道,“人生苦难多,其实挺好的,至少大多数的苦难,只是磨难,还有不少的太平。” 楚天笑了笑,不说话。 对于邋遢老人的话,在楚天看来,不错,但也不算太对。 至于楚天心里的答案,没必要说,说了当下也没什么裨益。 因为在楚天看来,邋遢老人的这番言语,兴许很对,但是都要建立在一个很不好的基础上,便是人生而贵贱有别,尊卑有序,这些若是认真去想,细细琢磨,脉络会很长,很杂,其中的涉及,更是一个个规矩和道理规则的循环,哪怕是以一国山河去推演来看,也要看千百年的山河覆灭和兴衰。 而这些,恰恰是东玄大帝当年想要问出口的一句话。 天底下的人,死一人无所谓,死十人该死,死百人千人同样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万人十万人甚至百万人呢,就会有人出手拿规矩道理说话了,难道那些规矩和庇护,在少数人身上就不是规矩了。 楚天双手抱头,眼观鼻鼻观心,一些道理,如今的心性也能理解,就是不太想接受,可自己还没啥本事去说什么,那就只能不去想了。 看楚天放下手后抬手揉搓眉心,邋遢老人便会心一笑,不再多说。 一些心路,别人一些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是最好,再说多,就不太好了,毕竟心路还需自己走,一旦受到的牵连太多,便会远远达不到所谓的求真,不是自己意愿的那个自己,还谈什么对自身小天地的掌控了如指掌,合道天地。 邋遢老人缓缓向前而行,不断晃荡两只大袖,谁说老道一定都是城府心,自己就还有稚子菩提心的嘛。 楚天突然看向老人,问道:“老哥当真只是落魄神桥境?” 老人一愣,“落魄神桥境?” 他哈哈一笑,“小老弟你这话说的有意思,咱们俩现在可不落魄,至于是不是神桥境,咋了,还不许我兜里一颗钱,心怀千百万啊。” 楚天点了点头,“老哥乐意就好。” 老人针锋相对道,“谁说不是。” 他笑道,“每个人的问心都有所不同,因为任何人的追求都不一样,即便大框架一样,细微处也千差万别,往往那一点点的细微,也会是风起于青萍之末的原因所在,不过在我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有所执和够清静,两者追求一个平衡,便是心道有成。” 楚天点头道,“受教了。” 老人咧了咧嘴,调侃道,“啥玩意的受教不受教,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别真当我是那上古圣人巡游天下微服私访,见小老弟你是可塑大材,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楚天扯了扯嘴角。 老人有感而发,望向远处山林间波涛起伏,唏嘘不已,“人生逆旅中,行人蜀道难。” 楚天跟着沉默不语,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意气风发的邋遢老人。 走到一座断崖石畔,老人停下脚步,问道,“休息会?” 楚天笑问道,“不怕这里的机缘被别人后来居上?” 老人摇头道,“要是年轻那会,该争朝夕还是要争的,眼下光景嘛,更多的时候,牢骚是发,但还是得认命,该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拿了也是祸患。” 楚天一头黑线,“老哥这是在骂人呢?” 老人一脸茫然,“啥?” 楚天盯着老人。 后者眼神清澈,一脸茫然。 楚天想了想,无奈摇头。 邋遢老人摆手道,“不要事事放在心上,太累,年轻人也不用一直争那朝夕。” 天幕之上,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涟漪缓缓扩散,如一层水幕屏障,砰然破开。 邋遢老人取出两壶品秩并不好的灵酒,丢给楚天一壶,道:“酒入我腹中,浩瀚乾坤来,天下大事,都是小事,世间风云,不过尔尔。” 楚天转头问道,“这算不算是酒壮怂人胆?” 邋遢老人差点一口酒水喷出来,破口骂道,“你小子说什么大煞风景的狗屁话?” 楚天呵呵一笑,自顾饮酒。 第439章 春风化雨细无声 断崖石畔,楚天站起身,邋遢道人抖了抖衣袖,取出两枚篆刻有隐云的灵纹符箓,递给楚天一枚后,说是激发后覆盖在身上,能够帮着遮掩身形气机,品秩不算很高,是他的压箱底手段之一,寻常的丹河境修士一般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楚天也不客气,进入此处折叠秘境时间不算长,楚天潜意识却觉察到了一种不可言诉的危险杀机,如同最擅长谋划之人的草蛇灰线,随着进入此处空间时间推移,愈加清晰。 邋遢老人依旧比楚天看的开,说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掉馅饼的事,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尽善尽美,所以除了该有的小心之外,其他的不用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天一脸无语的翻白眼,“我现在真的怀疑,老哥你这么个福祸得失皆看天命,怎么活蹦乱跳的走到现在的。” 老人抚掌而笑,“想知道?” 楚天果断摇头,“你求我?” 老人屈指一叩,随即右手双指在灵纹符箓上轻轻一捻,便见周身有一层细密灵纹若灵甲笼罩,很快涟漪消散,一身气机也如雨幕如水,消失不见。 楚天啧啧笑道,“果真不愧是老哥的压箱底手段,连我都觉察不到半点破绽。” 老人气笑道,“老哥我再不济,武道修为也比你高。” 楚天一脸的无奈,我虽然境界不高,但眼界察觉真不差。 接下来邋遢老人便更小心了些,不止是一路上偶尔打出几道灵诀,更是取出一件罗盘般的古铜法宝,一手平拖胸前,一手五指捏诀不断,缓缓推演,算计接下来的路径行程。 楚天眼观鼻鼻观心,虽说以自身武道根本也能看出来一些隐秘的蛛丝马迹,只是一旦如此,有点太不地道,便不去窥探其中的暗藏玄机。 老人很快收起罗盘,脸上有喜有忧,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接下来一路,我们会有不小机缘,但是不知为何,此地出现了一些之前毫无觉察的变故,不止是这座折叠空间的灵元气运和法则气机,甚至于有一种说不清的因果在其中……” 楚天皱了皱眉。 邋遢老人抹了把脸,不用继续解释,想必楚天也明白了其中缘由,这座折叠空间,极有可能是一位上古大能陨落之后留下的一处试炼传承之地,这本来是好事,福缘定然超出想象,只不过按照眼下的脉络,试炼根本,极有可能是在‘人心’二字上,一旦如此,进入此地的人便不再是普通的竞争关系,而是实打实的人人皆为敌的惨烈境地。 既然此处折叠空间能流传至今,便说明支撑此地的气运法则,不简单,而其中的重重危机,便要看最初留下此地那位上古强者的心性手段了。 就在邋遢老人想要跟楚天说一些自己行走山河的独门见解时,远处虚空突然一阵剧烈涟漪波动,有一股股凛冽气机如长虹,转瞬远去。 老人沉声道,“至少是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咱们接下来更得小心了。” 虽说幽玄山脉在缘来门的掌控之中,可这种掌控,实际上只是一种名义上的把门守关,山脉深处,不要说缘来门,便是青云阁,都无法真正插手掌管,所以明面上的花团锦簇下,实际上的劫掠厮杀,不算少,无非就是一旦选择出手,便一鼓作气,你死我活。 楚天只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震惊道,“半步元婴境强者?我怎么觉得至少得是元婴境强者才对。” 邋遢老人望向先前一闪而逝的气机涟漪处,原本的灵元波动,已无迹可寻,想来也是此处折叠空间的怪异之一。 老人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楚天一脸想死的表情,“我可不想死啊。” 老人瞪眼道,“小小年纪,怎滴整天嘴上不是挂着死,就是挂着活。” 楚天叹了口气,“行走山河,生死自负,福祸无常,本来就这么回事嘛。” 老人嘴角抽搐,想要反驳,可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这就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灰意冷了。 只不过老人很快就一巴掌拍在楚天脑袋上,“狗屁的逻辑,小小年纪的,霜气不小。” 他一手负后,咧嘴道,“武道登高,最怕自误,走了走了,你小子修心是真不够。” 楚天点头道,“我年纪小啊。” 老人一脸阴霾。 一路小心前行,按照邋遢老人的话,幽玄山脉在一百年前,也出现过一次这种等级的折叠秘境,上一次秘境中的气韵法则,足足支撑了两个月时间,之后的收官,只允许十多人破开折叠空间的壁障囚笼,余下之人,除非相互厮杀争夺那份法则气韵,便只能被困死在秘境之中,至于这一次,不好说。 又是一层云雾般的涟漪屏障消散,天高地阔,一条蜿蜒大江之畔,有一行人缓缓前行,为首一人,是位身材枯瘦的佝偻老者,一身雪白长袍,腰悬白玉带,老者身边,是两名身穿红裙的美艳女子,行走之间,周身如有天籁自行飘散。 显然是一名身份不简单的武道强者。 楚天两人小心前行,邋遢老人正要向楚天介绍那白袍老者的跟脚来历,便看到有一名腰悬短笛的男子御风而来,周身灵元如碧波长河,他看到老者后,眉宇一挑,呵呵笑道,“呦,这不是风月前辈,怎么,前辈在风月山庄夜夜笙歌,出来透透气?” 老人看向御风而来的年轻人,抬手抖了抖衣袖,轻声笑道,“我的名号也是你随便叫的?” 话音落下,老人周身一条白色气流便凭空出现,瞬间笼罩方圆百丈天地。 年轻人讪讪一笑,“风月前辈的大名,在山庄周围方圆千里之内,谁不仰慕,我这不早就听说前辈那几位女儿一个比一个倾城倾国,前段时间还招女婿来着,怎么,前辈你觉得我如何?” 老者嗤笑一声。 年轻人哈哈一笑,手掌在腰间一抹而过,那支短笛瞬间化作一条长虹,与冲天而起的雪白涟漪轰在一起,灵元炸裂,他身影飞快后退,直接疾掠而走,大声道,“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认了你这么个岳丈大人,以后帮你好好打理那风月山庄!” 白袍老者嗤笑一声,继续前行,对于那个名叫隋逸的年轻人的挑衅行径,根本就没在心头引起多少起伏。 直到白袍老人走远后,楚天才抹了把额头冷汗,我滴个乖乖,这可跟自己原本听说的不一样。 楚天问道,“这有点太不缘来门了吧。” 邋遢老人无奈道,“一般跟缘来门有直接渊源的,除非涉及大是大非,很少有人会如此,不过看眼下情景,估计在缘来门的各方眼线,已经将此地的消息传了出去,否则那位被称为风月的老人不会来到此地,归根结底,现在的青云天下,太不平和了些,怪事都见怪不怪。” 楚天看了眼白袍老者消失的方向,“那什么风月老人,很厉害?” 邋遢老人点头道,“自然很厉害,手底下有一座风月山庄,豢养各色女子数百人,山庄内更是有一栋别宫,被外人调侃为‘云雨宫’,寓意夜夜巫山云雨。” 楚天竖起大拇指,“厉害!” 邋遢老人淡声道,“可不是,只是凭借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为,愣是能斩杀寻常元婴境强者。” 楚天突然问了一个无关话题,“武道登高有两途,修力修心,老哥你的心道拉开武道境界这么高,平时走路不会累?” 邋遢老人微微一愣,一摆手,哈哈笑道,“暂时没有,我那些个修心,大多都不算是立身之本,只要能界定出一条线,用句不好听的话,破罐子破摔,想求中正平和难,但是寻常走路,还是很轻松的。” 楚天感慨道,“那也不简单。” 老人看向楚天的目光一亮,可以可以,你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 楚天便不再多说什么。 楚天抬头望去,天地高处,有无形气机缓缓扩散,宛若一层层水雾形成的细密屏障,层层裂开,显露出更高天地。 楚天眼角余光看了邋遢老人一眼,并未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只不过楚天还是有些怀疑,此处折叠空间,显然已经超出了原本的预料,至少也是一处重新现世的洞天秘境,即便这位惊觉道人的山水术法再高,武道上毕竟也才神桥境,竟能在缘来门诸多丹河元婴境强者的眼皮子底下,最先发现蛛丝马迹? 若非之前偶然遇着的那位小剑公子,身份绝对不会差了,楚天绝对不敢相信眼前老人言行举止,只是细想之下,依旧不对,一切太合乎规矩,这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可眼前这位惊觉道人,若真是那隐藏极深的元婴境强者,在缘来门厮混数十年,就从未露出蛛丝马迹? 一路上,言语之中,楚天不少次试探或者细思,只能肯定一个结论,这个邋遢老人,心性是真的极高。 两种可能,不管是草蛇灰线伏延千里的谋国之士,还是真的受天资限制,武道修为平淡无奇的神桥境老者,归根结底落在心性上,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柳侠徽曾经跟楚天说过这方面的只言片语,说是上古之时,就有修心修力两种人,不管哪一种,一旦搭建起一个自己的规矩框架,便能如那佛门圣子的立地成佛,成为自身小天地的真正老天爷。 楚天咧了咧嘴,其实不管眼前老人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对于前者,楚天想象不出来一个元婴境强者,在此地算计自己能讨到什么好处,至于后者,更是没什么。 至少眼下,以楚天的敏锐察觉,没感觉到半点的恶意。 两人缓缓前行,楚天问道,“以老哥的心性修养,现在去青云阁碰碰运气,极有可能成为内门讲法长老,老哥有没有打算?” 邋遢老人点头道,“怎么个回事?” 楚天便稍稍说了一些青云阁如今洗山的状况,当然都是拣选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说都是道听途说而来,邋遢老人便哈哈一笑,“好事好事,有机会一定得去撞撞运气去。” 楚天笑道,“只要能顺利离开此地,老哥必定能武道修为百尺竿头,就算没有我那些无关言语,也一定能乘风化龙的。” 这不算完全的溜须拍马,或者说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试探和真心的想法。 老人满脸笑意,搓手道,“多谢小老弟你这吉言!” 天底下哪有谁不愿意听好话的,尤其是这些好话之中,并没有人心深处的诡谲算计。 当然,老人听不听得出来楚天那一点言外之意的试探,另说,反正就当是没听出来算了。 邋遢老人抬起头,稍稍驻足,双手负后。 楚天微微一愣,竟是看出一丝当初在潇湘城那位苏老爷子身上的浩然气象,只不过那一丝气象,很快消失不见。 楚天深吸了口气,就当自己眼花了。 邋遢老人说道,“风雨欲来,此地的山水气运算是已经彻底稳固,法则气韵也会在接下来的短时间内落在每个人手中,估计又是一场声势极大的厮杀了。” 楚天问道,“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天地为炉,万物为炭?” 邋遢老人叹了口气,“有那么一点的意思,只不过这更多还是人为,不是天意,但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万事万物上都有无奈二字。” 楚天嗯了一声,“是挺无奈的。” 邋遢老人想起一事,笑道,“不过我们的话,也不用太过担心,此地既然会有这种规则存在,便会有相应的规矩,接下来‘天道’压制下,会慢慢平衡所有人的修为境界,只要我们在这之前没有暴露踪迹,最后的机会,很大。” 楚天一脸愕然,“还有这种事?” 邋遢老人笑道,“之前不太确定,现在看来差不多会是这样。” 楚天笑了笑,眼前这老家伙不太靠谱,但说话却还挺准的。 楚天一脸好奇道,“老哥以往碰到过这种事情?” 老人点头道,“见过一次。” 不过当时,他是俯瞰天地的几个人之一。 第440章 万年一等,八百年入定 原本平淡无奇的折叠空间,莫名其妙成为了万年不出世的连珠秘境,邋遢老人嘴里原本无心念叨的气运之争,也成了事实,楚天只得心里无奈嘴角斜扯翻白眼,好在这个号称惊觉道人的老家伙,武道修为不咋滴,鸡毛蒜皮的人情世故是真老道,就连楚天没想到的细枝末节,老人也说的极有道理,接下来的路途,两人便特意再次放慢了些脚步。 短短大半天光景,楚天便觉察到了此处秘境的沸水滚油再次便的冷冷清清,估摸着是进入此地的人,大多数都已隐匿了身形,或了解了此地情况后,已经在暗中蛰伏起来。 楚天并不知道,在幽玄山脉这座折叠秘境现世之际,天下大势,已彻底风起云涌。 青云阁雪月峰,原本只能算作内门三十六峰之一的存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雪月峰祠堂供奉的镇山秘宝莫名其妙大方光明,然后后山中一座寻常秘境,灵韵翻滚,竟然浮现出不比北湖福地差半点的气韵法则,秘境之中,一轮明月悬空而生,照耀四方,浓郁的月辉浩浩荡荡,如流水倾泻,将整座山峰笼罩,大有成为青云第一峰的气象,好在如今的青云阁主宏战已是龙门境武道强者,这才镇压住场面稳住了青云格局的诸多意外,只是即便如此,雪月峰在滚滚月韵反哺下,也大有压制另外三大主脉的气象。 再然后有消息传出,说是朝仙峰那位名誉弟子的妹妹,那个叫楚惠的少女,莫名其妙与雪月一脉天地共鸣,成为了雪月圣女,只不过这种小道消息,尚未扩散,便被禁绝控制。 于此同时,极北冰原,有身穿雪白狐裘的老人破冰而出,缓缓前行,老人每一步落下,空中风雪皆瞬间静止,他走到一座终年不见多少外人的城下,停下脚步,缓缓抬头。 对面,一名身材矮小的虬壮老人从城中走出,神色复杂,望向那个站在城门口的高大身影,后者扯了扯嘴角,浑浊眼神蓦然清明。 沉默许久,高大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我要出去,你拦不住。” 矮小老人叹息一声,“你非要如此?” 高大老人神色不变,“我玄冰子说话,何时变过?” 话音落下,他一步缓缓踏出。 只是刹那,如迟暮老人如同静止在时空中的缓慢步伐,骤然若风雷落地,整座天地轰然齐鸣,周身千丈,乾坤倒转,不过十数息光景,整座起于平地的冰雪雄城,如烈日下的冰雪,消失不见。 一丝鲜血从高大老人嘴角溢出,已有百年不曾有丝毫情绪波动的高大老者望向远处,破天荒露出一抹怅然若失的神情,莫说千年万年,便是生生世世又当如何? 只要你想要,我愿倾尽所有。 你不愿看我一眼,那是你的事,我愿守护你生生世世,那是我的事。 高大老人喉咙微动,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已经有些恍惚,好像是已有万年,在天地极远的地方,有一位生于‘市井陋巷’的少年,远远的看过她一眼,便被她的风华彻底折服,可是即便他在那座天下,在无数人眼里,都算得上名副其实的世家俊彦,天之骄子,可在身为月华圣女的她面前,依旧卑微不值一提,他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她身上的责任,所以即便再如何倾心仰慕,也只能将所有情愫压在心底,即便他知道,她有可能一生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可那又如何,他能在远处看到她一两眼,便心满意足,此后千年,他不顾一切风险阻挠,一步步成为她身边的神卫之一,成为天地间最接近她的身边之人,原本以为能由原来的一两眼变成时常看见,却不料天道崩塌,纲常破碎,她只得为了守护亿万子民向死而生,他还记得当初那一瞬她的毅然决然,他的惊惧怯意,让他此后万年都愧疚难当。 他怎么配得上她,可正因配不上,这才好,才对,但是不妨碍他倾慕她万年不变。 老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布满皱纹的沧桑脸庞,有些羞愧涨红。 你看不看我无所谓,但你以后应该会记得,我玄冰子,愿万年守护,为你与世为敌! …… 东南魔域,秀雪湖。 天地低垂,风云静止。 一位身穿血红长袍的俊逸年轻人笑眯眯看向在湖畔四方错落而立的各方天骄,从神桥境到元婴境皆有,只是眼下这些随便一个名字都能在别处引起哗然的武道天骄,皆是脸色或涨红或铁青,秀雪湖更是有一片片殷虹尚未彻底被湖水稀释消散。 湖畔一侧,吕真神色阴寒,就要站起身,被尉迟恭一把按住肩头,缓缓摇头。 能成为万里魔域之主,以修罗杀道开辟一脉,与青云阁分庭抗礼,让大秦王朝那位退让一步,武道境界,有多高? 即便是压制在同境,可千百年来的气韵积累,真能当成同境来论? 一位来自大秦京畿的武道天骄,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沉声道,“前辈如此仗势欺人,就不怕大帝事后亲自与你算账?” 有血公子之称的年轻人呵呵一笑,“你让他王明阳来找我试试?” 话音落下,便见那一身血色长袍的年轻人随手一袖拂出,已是半步元婴境的年轻男子,身形砰然炸裂,只剩一滩血水洒落湖面。 噤若寒蝉。 另一处,一名手捻佛珠的年轻和尚神色悲恸,默念了句‘我佛慈悲’,血公子挑了挑眉,“这位便是咱们断空门的一念佛子司空大师?”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轻声道,“前辈杀念太重……” 血公子笑眯起眼,哦了一声,“下一句是不是要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年轻和尚苦笑无言。 世间真佛,从来都是一步步从泥泞走出,何来立地成佛一说?他本有一念,偏偏生出千念万念。 血公子想了想,掐指一算,呵呵道,“你不该死,可也不该活,这可如何是好?” 年轻和尚只得微闭双目,面色悲苦。 天地原来不该如此,人间原来不该这样。 可上古之后,天道崩塌,便是佛尚且不自知,渡己尚且难如登天,如何渡人? 血公子已经一手抬起,就要拍下,远处有一道身影如长虹挂空,轰然而来。 是位换了一身素白长袍的年轻身影,身形未至,有宝相佛光冲天而起,一线大潮扑卷开来。 年轻和尚睁开眼,神色怔怔出神,看着那个瞬间而至的罗汉身影,同样手持一串琉璃念珠,念珠四周,一道道佛文真经流转不断。 血公子眯眼看向及时赶来的年轻罗汉,啧啧笑道,“厉害厉害,还真能破开牢笼出来,不愧是咱们东玄东荒唯一的一尊真佛啊。” 年轻罗汉双手合十,身后骤然有数十丈罗汉金身缓缓浮现,佛相之上,有‘静心’、‘妄念’四字真意,灵韵盎然。 血公子讥笑道,“我就说如何能破关而出,原来是自困囚笼的昏招。” 年轻罗汉轻轻捻动手中佛珠,“顺心而行,念头通达,何来自困囚笼?” 血公子笑眯眯道,“这么说来‘静心’本就是你们佛门箴言,‘静虑’也是你们佛门要义了?” 年轻罗汉眼帘低垂,“若能一舒胸臆,执念亦是佛心。” 血公子笑意更胜,“果真不愧是龙树师兄,好一个一舒胸臆,真是为师弟我好一个解惑啊。” 年轻罗汉缓缓直起背脊,淡声道,“不管如何,今日有我在,你都不能为所欲为。” 他话音落下,周身雪白长袍如风盈满,鼓荡而起,沉声道,“我孙龙树入定坐禅八百年,今日偶得佛法定心,敢拦修罗杀孽。” 孙龙树。 或许大秦王朝已没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个名字,可若前推六百年,搁在整个东玄东荒,也绝对当得起如雷贯耳四字。 就像大秦之前四百年前的大魏之主李荣疆,在没有离开东荒前往东玄中州之前,如一座压在方圆亿万里武道修士头顶的一座大山,只是随着那位东荒共主消失在东荒视野,之后各方混乱,大秦强势崛起,玄煌大帝横空出世,那位大魏之主的名声也彻底泯灭,不再被人提起。 在没有踏足武道之前,想着武道开灵可力拔山河,踏足武道之后,想着神桥之后可御风而行遨游天地,神桥之后,心心念念武道登高一览众山小,站在高处俯瞰山河后,长生大道便是无数人的梦寐以求。 人心如此,天地如此。 只是容颜依旧年轻的罗汉认为天地本不该如此,八百年前,他看到世间万千苦难,哪怕放弃卓然于世的声名地位,也想要求得心里的那个唯一,八百年中,他修成四千八百法相分身,走遍东荒四野,看尽世间沧桑,在他眼中,天地间可没有他孙龙树的卓然而立,却不能没有那缕春意盎然。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什么三千大道,什么武道长生,对他孙龙树来说,都不过如此。 这数百年来,他孙龙树已无愧于己,却有愧于天地,在他孙龙树视野所及,有魔道肆意横行。 一身血红长袍的年轻人扯了扯嘴角,他一手负后,一手缓缓抬起,淡声道,“若是心定,何需定心?” 年轻罗汉只是双手合十,做慈悲悯苦相。 如大日放光明,瞬息之间,天地寂静。 第441章 今世今人定风云 平日在东玄东荒,就连元婴境强者出手都极其罕见的壮阔场面,随着青云东海天地的率先复苏,一场场惊世骇俗的大战让人眼花缭乱。 起始于当初东海白泽秘境各方天骄初露峥嵘,再然后光是楚天就经历了一场场山泽野外的惨烈厮杀,龙骧城的一己之力擎天地,之后的潇湘城天人合一,青云阁上气运之争,哪一场厮杀不是荡气回肠,惨烈浩荡。 至于东海剑一等人的‘守城’之战,与大秦王朝接壤处的‘平乱’之战,更是数不胜数,反观柳侠徽跟那位玄煌大帝的巅峰之争,因为观战之人只有宏战一人,传闻最是玄通,只说当初在千里之外,有人看到天地气运若洪流激荡,灵元若浪潮翻滚,乾坤倒转,山崩地裂,但有殃及之人,无一幸免。 眼下,继青云东海天地复苏,万里魔域气运升腾,秀雪湖,不见飘雪万里,只有血流激荡。 秀雪湖上,血公子悬空而立,他眯着眼睛,讥笑道,“就这点本事?” 年轻罗汉低眉垂首,轻声唱道,“阿弥陀佛。” 肉眼可见,虚空砰然炸裂,若大浪翻滚,层层叠叠,先是以年轻罗汉为起始,若龙游天地,向血公子一线而去,快若奔雷。 秀雪湖周围所有人同时绷紧心弦,一些元婴之下无人庇护的武道天骄,瞬间七窍流血。 上古有圣人口含天宪,今日有罗汉言出法随。 好一个气运之争,翻天覆地。 浩然浪潮席卷数十息,终于缓缓平寂。 原本错落湖畔的数十道身影,已不足二十人。 吕真嘴角抽搐,尉迟恭也深吸了口气,双手颤抖,剑尖垂地,先前别人或许看不清楚,尉迟恭吕真两人却清晰觉察到了一丝方丈天地的感觉,即战场之中,除了那年轻罗汉两人,其余包括他们在内,皆为蝼蚁。 何为鱼跃龙门? 龙门之下,皆池中鱼鲤。 换句话说,有龙门境强者在的战场,即便是元婴境巅峰的武道强者,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 就在此时,年轻罗汉身后金身法相砰然碎裂,声响如天地不断滚雷。 血公子脸色阴冷,“孙龙树,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金身法相已溃散泯灭的年轻罗汉这才睁眼,古井无波,只是淡声道,“贫僧虽不能渡你立地成佛,却能阻你执迷不悟。” 血公子周身血雾疯狂翻滚,激荡不熄。 年轻罗汉佛唱一声,神色不威自怒,“还不速速退去,若你依旧执念如此,便不是跌境至元婴如此简单。” 血公子平静下来,“你可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年轻罗汉淡然一笑,“唯死而已。” 他抬起右手,轻轻握住悬挂胸前的那串佛珠,“死则死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是一旦如此,你至少迅猛跌境至丹河,能否活着离开此地,便是你的造化了。” 血公子周身杀意激荡,死死盯着那个年轻罗汉,他沉默许久,终于冷笑道,“希望你我生前还有再见之日。” 年轻罗汉蓦然无言。 血公子神色阴沉向秀雪湖环视一周,转身离去。 年轻罗汉身影微微踉跄,雪白长袍这才有一抹肉眼可见的殷红莲花绽放,自胸口不断扩散,他叹息一声,摇头道,“武道长生,当真逍遥?” 秀雪湖一侧,才反应过来的断空门一念佛子恍然惊觉,身形一闪而至年轻罗汉身边,神色复杂道,“祖师?” 年轻罗汉看了眼名叫司空的年轻和尚,笑道:“放心,死不了,这个天下能让我死的人,屈指可数。” 一念佛子心中已起惊涛骇浪。 年轻罗汉深吸了口气,神色悲恸,“只是可惜,他终究没能走出那份执念。” 他低头看了眼胸前衣襟,再看了看溃散泯灭的那尊金身法相,环顾四周,轻声道,“都散了吧,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诸位能清楚,武道登高,从来都不是什么狭路相逢。” 一念佛子蓦然瞪大眼睛。 年轻罗汉淡然一笑,“气运天地来,自然天地去。” 一念佛子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可祖师你……” 年轻罗汉淡然一笑,八百年已成过眼云烟,今世当有今人定。 …… …… 青云阁裂土分疆,独立出大秦王朝的掌管之内,王朝七十二宗门也都没有闲着,据说短短数月光景,便有姬山、魂殿十数座宗门纷纷宣布独立,一时间,统御了东荒二百年的大秦王朝彻底分崩离析,火上浇油的是,偏偏这个时候那位玄煌大帝的本命法相还遭到重创,如今无法轻易离开大秦京畿之地。 青云阁,在楚天离开十数天后,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清洗,如今已重新平静下来,只不过气氛依旧压抑,沉寂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直到雪月峰气运的莫名复苏,才让压抑近乎冷清的青云阁再次有了些热闹。 万里魔域一番大战,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东荒,七十二宗门但凡有身在魔域的弟子,无一例外,大小皆有伤亡,其中以云瑶、飘渺、斗罡几座宗门损失最为惨重,至于获利最大的宗门,表面看自然是青云阁无疑,只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在青云阁身后,还有获利更大的宗门所在,东海蜃岛。 不得不承认,东海蜃岛作为万年之前东玄中州的巅峰豪阀,底蕴的确不容小觑,虽说之所以能如此顺风顺水踏足东玄大陆,卷土重来,很大程度上有青云阁的暗中相助,但是蜃岛数千年的渗透谋划,不但掌控了七十二宗门诸多隐秘消息,就是血魔山,也有半数掌握在蜃岛手中,血公子之所以闭关隐忍数百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手,自然也是蜃岛的隐秘手笔,只不过让蜃岛有些愤怒的是,千年之中,辛辛苦苦安插进各大宗门的隐匿棋子,数百年的落户生根,有些人在审时度势下,背叛了蜃岛原本谋划,若非青云阁后来相助,极有可能让数千年谋划付之一炬,如此一来,蜃岛跟青云阁的联手,接下来的合作事宜,自然要退让不少。 此刻,青云阁朝仙峰一座石崖上,有几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身穿星辰道袍,脸色很是难看。 如今的东荒疆域四分五裂,对蜃岛来说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只要隐匿在暗处,获取渔人之利便好,可如今因为一些人的反叛,被暴露在明面上,虽说眼下还没引起多少山头宗门的注意,成为众矢之的,只是迟早的事,如此一来,青云阁这个盟友的分量,可想而知。 因为若不如此,接下来蜃岛若想完全踏足东玄大陆,所需要趁乱‘吃掉’的天地气运,足够让方圆千万里的宗门围而攻之。 辰山的存在,那些残存气运,本就是‘邢徒移民’,如今想要重新现世,第一步就需要汲取天地气运慢慢浸染,逐渐剥离邢徒移民这顶罪臣的帽子,可这种偷天换日的手段,何止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能造就的壮举。 若是搁在平时,或许还好一些,眼下风云大势下,机会更大,也更容易一个不小心暴露踪迹,直接被天道灭杀。 那一身星辰道袍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看向同样是一身道袍的高大男子,无奈道,“我们蜃岛当年的底蕴是不差,可是历经万年磨损,三个位子,真拿不起,而且阁主也清楚,若是以往,蜃岛还算完整隐匿于天地视线外,即便有些折损,也不大,可现在不一样,每十年的消耗,就实打实的会少一个位子。” 宏战不以为意,淡声道,“怎么拿不起?我青云阁在这辛辛苦苦劳作千年,才一共争取到两个座椅,你们蜃岛好歹也有六七八个吧,你可清楚若没有我青云阁的鼎力相助,不说此次劫难你们能否安然渡过,那六七八个座椅,最后能剩下三个,算我输。” 天底下,什么东西最值钱? 自然是钱最值钱! 可比最值钱还要值钱的是什么? 自然是实打实的武道修为。 虽说蜃岛已没落万年光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宗门当年之所以搬迁海外,以秘法封禁一份气运传承,除了所谓的宗门大义外,更在于一旦等到云开见日出的那天,这份气运传承,便是实打实的武运机缘,至少也是高出此方天地,直入龙门的根本气运。 如今的东玄东荒,天地复苏,气运横流,明面上的龙门境强者才多少? 那位玄煌大帝,青云阁主宏战,据说王朝京畿前不久有一位元婴巅峰境的武道强者破境成功,万里魔域的那位血公子,跟那位已入定八百年的年轻罗汉,仅仅在龙门境呆了数天光景,便跌境坠落元婴。 宏战身边,一身星辰道袍的中年男子愁眉不展,早知如此,他就是打死也不会来走这一遭,结果倒好,功劳没捞着半点,还惹了一身的晦气,若自己真答应交出三个名额,等自己回到了蜃岛,如何跟大长老交代? 宏战呵呵一笑,“不如打个商量,干脆让你们大长老的法相分身亲自登陆,我帮着制造一些机会,看看有那个宗门先跳出来率先出手,你们便直接出手打死,到时候抢来的位子,咱们五五分?” 中年男子愁眉苦脸道,“这不好吧。” 宏战跟着皱眉,“这哪儿不好?” 宏战身边不远处,有一个小丫头正撅着屁股搬弄一块巨大青石,突然转过头道,“怎么不好,我就觉得挺好,楚天那家伙上次不就说,自家的东西再好,也不如抢别人的好。” 宏战看向那个小丫头,一脸无奈。 中年男子这是嘴角抽搐。 他想了想,犹豫道,“若是出现一些意外……” 宏战摆手道,“能出现什么意外,实在不行我让澄然这小丫头跟你们回晨曦山,如何?” 李澄然突然一愣,瞪大眼睛道,“啥个玩意?老头子,你不是要本大小姐当诱饵吧。”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 他来青云阁时间不久,却早就领教过了这名叫李澄然小丫头的妖孽,在青云阁地界,简直就不能以常理揣度,哪怕他身为蜃岛长老,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若有这么个小丫头在晨曦山,宗门一旦有任何变故,的确是青云阁最好的出手理由。 宏战笑呵呵道,“怎么能叫诱饵,丫头你不是早就嚷嚷着要下山历练行走山河,我这可是好不容易给你想来的法子,再说了,有我的神魂玉牌在,天底下有谁能伤的了你。” 李澄然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唉,不然自己得哪年才能下山,她赶忙站起身,盘算了一会,“可以可以,不过老头子你想要我帮忙就直说,别拿要我下山游玩的幌子来说事,我不吃一这套的,还有,我下山可以,若帮了大忙,必须给我记下大功,以后我想好了什么事,得按功给我奖赏。” 中年男子揉了揉眉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宏战啧啧道,“不愧是澄然大小姐,厉害。” 李澄然白眼道,“那是。” 宏战看向一身星辰道袍的中年男子,“两个名额,另外抢来的五五分。” 中年男子只得叹息一声,“我可以答应,只是阁主也清楚,我们蜃岛内部如今有些麻烦,所以这件事的其中细节,还需要你们帮着推敲定下计划来,到时候我们蜃岛来做这个恶人便是。” 宏战哈哈一笑,就是嘛,和气生财,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样才好。 两人大体上敲定一些细节,中年男子起身离去,只是说离开蜃岛时间不短了,需要回去看看,大长老那边只要事情平息,一定会亲自有法相分身赶来。 宏战笑着起身相送。 直到离开,中年男子也一脸的忧心忡忡,虽说自己是一位实打实的元婴境强者,可搁在大长老那,真不顶事,只希望自己的自作主张不会成为大长老的障碍,不然接下来的蜃岛,真会有一桩大事。 室小乾坤大,谁家无风云? 何况是偌大一座蜃岛。 第442章 山岳如初,行路从容 青叶山庄,这天夜色降临,被困在竹海剑林中的少女终于第一次破关而出,在剑林外围,单向明坐在一张小竹椅上,狠狠抹了把脸庞,看了眼少女,浑身浴血,只是那双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 看到少年跟个门神似的坐在剑林门口,少女好像并没半点意外,只是看到他那副柔柔弱弱跟小女子一样的神色,少女就莫名其妙有些怒火。 她脚步踉跄走到少年身前,怒道,“单项明,你好歹也是他青叶剑仙的大弟子,怎么跟个女人似的,丢不丢人,不敢练剑也就算了,一身晦气的坐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怎么,看着我的武道境界一日千里,嫉妒了?” 单项明一脸幽怨,摇头道,“嫉妒啥啊,师妹你的境界蹭蹭的往上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少女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张竹椅上,冷哼一声,“看你这一脸晦气的,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少年只得一脸无奈,抬手搓了搓脸颊,挤出一抹笑容,“我就是想,你才开始练剑,就这么苦,这要是到了师父他老人家说的那道心关,得多难……” 他想了想,犹豫道,“这些时日我琢磨了点事,说出来师妹你可不准给我翻脸啊,其实你不用这么拼命练剑的,倒不是没必要,就像师父说的,咱们年纪还小,不用急着在武道上耗尽心力,毕竟岁月悠悠,从来都不会等人,年小的时候,想着长大,可长大后,才会发现那么多的少年意气都没了……” 少女斜瞥了少年一眼。 单项明微微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见少女没有动怒的迹象,讪讪一笑,“这都是我自个儿瞎琢磨出来的,说的有些乱七八糟,师妹你要是不想听,那就算了。” 少女出乎意料的点点头,“你说。” 单项明如释重负,轻声道,“那我就说简单点……” 少女怒道,“直接说,别婆婆妈妈的。” 单项明一脸的冤枉,“师父经常说,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如那春日和煦日光,如那青山绿水,如那草长莺飞,而不应该老气横霜,不要说师父,就是他也绝对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少女看向单项明。 后者缩了缩脖子,“嗯,你家楚公子,想来更希望你慢慢的走,之前师父离开前,给我说了一个字,稳。说是慢而有序,心境不急,才是稳,只有稳住了,将来的见面,才会尽善尽美,不然极有可能,眼下的岁月在无意识中不告而别,消失不见,将来急匆匆的期盼相遇,也会留下愧疚遗憾。” 单项明缩了缩脖子,只是他迟疑许久,还是挺起胸膛,一本正经道,“行吧,就算不管你那楚公子怎么想的,反正我单项明,不想看着你这样,我就是很伤心,咋了。” 少女眉毛一挑,笑道:“行啊,长本事了!” 单项明硬着头皮道,“我本事原本就不小。” 少女扯了扯嘴角。 少女思绪悠悠,其实她是知道的,在许久之前,她就有一种冥冥的感应,自己跟公子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甚至于那份牵连,给她一种焦躁的忧虑感。 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 她朱红的命是公子给的,那她这辈子都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之前这样,现在这样,以后也永远这样。 朱红深吸了口气,脸颊有些不自然,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是神魂深处如剑锋划过的疼痛。 单项明不知道少女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那个纤细身影,有些心疼,实在是提不起平日针锋相对的那份气力,“师父说让你放心,在你之前,他会亲自去青云阁走一遭,若是你跟你家楚公子之间有什么善缘之外的意外,师父会帮你尽量斩断,只不过有些事情师父若做不到,你也不必怪罪师父,更不必怪罪自己,因为每个人都有有心无力时,只要不是真正的绝望,便有机会绝处逢生。” 朱红破天荒点了点头,默默起身,抬头看了眼天。 在她眼中,好似整个天穹,都在自己眼中。 单项明只是坐在原地,怔怔看着那个抬头望天的少女。 这一刻,他觉得她竟是如此的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少女突然低下头,看向少年,蓦然一笑,哪怕脸色惨白,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的美,然后在少年呆愣之际,朱红笑道,“听说在咱们山庄西边五十里,有一座小天山?” 单项明这才回过神来,坐直身,点头道,“好像是。” 朱红笑眯起眼,她以前听尉迟恭那便宜师傅提起过,那座小天山,好像大有来历,便说道,“我想去那边看看,你陪我去?” 单项明赶忙点头,站起身,满脸笑意。 只是他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不太对,便赶绷紧脸,只是挺起胸膛,好像在说没问题。 可惜朱红已经向山庄外走去,头也没回。 单项明犹豫了一下,“师妹,等等我啊。” 单项明跟在少女身后,并不知道少女眉眼弯弯,满脸笑意,因为她始终记得,今天是自己跟公子相遇的第一千一百一十一天,一如既往,相见如初,而那座小天山,那个便宜师父说就叫‘如初’。 …… …… 折叠秘境,楚天跟邋遢老人缓缓而行。 一路上老人可是笑开了怀,原本还以为只是最为寻常的折叠空间,不料竟是一座宝山,不要说四处寻找机缘,眼下可不是弯腰就能捡着宝的光景,甚至一路走来,让老人都有些手软,不说平日极难见着的天材地宝,光说天地之间这份浓郁的灵韵气运,就足够让人不虚此行。 在一条灵韵并不算浓郁的山林间,邋遢老人跟楚天说,他们此行的收获已足够多了,接下来要先缓一缓,不然一旦等到自己周身的那份气运凝集实质,可就真是万事皆休了,因为眼下光景,若说他们还只是属于浑水摸鱼,一旦拿到手的机缘够多,就很难继续隐匿身形,到时候就等于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楚天觉得在理,见好就收,才能细水长流,渔翁得利,之后便跟老人一起在山林间的一条溪涧旁闭目养神。 老人有些唏嘘,说这样的光景,也就自己年轻那会刚刚得到第一份武道机缘的时候有过,在那之后,随着走过的路越来越多,那份万丈豪情般的意气,就被消磨的愈加厉害,真是没想到,这辈子还真能见着破境的机会。 楚天点头道,“可不是,武道登高,实际上跟凡夫俗子过日子一个道理,都有那酸甜苦辣,有心路上的忐忑坎坷,关键就看自己熬不熬的过去,熬过去之后,又分如何熬过去的。” 邋遢老人第一次啧啧出声,看向楚天的目光带着一丝的赞许,笑道,“看来楚小友年纪不大,走过的山河真不少啊,不然一路上,是不可能有那么些痛彻心扉的感悟的。” 楚天扯了扯嘴角,痛彻心扉,真他娘的是个好词。 楚天问道,“老哥这一次若是能从此地安然出去,有什么打算,真的去青云阁去看看?” 邋遢老人点头道,“去,必须得去,用市井百姓的话,打铁要趁热,老哥我要是能出去,好不容易积攒了一身气象,可不得趁势卖个高价钱,不然等到以后,后悔都没地方去。” 邋遢老人仰卧在一块巨大的平滑青石上,哼着一首楚天也听不懂的曲子,他突然一个翻身,“真是难得遇着小友你这么个忘年之交,也难得有当下的这份心性,便跟你多说些,当然,你也可以当成老哥我的胡说八道。” 楚天笑着点头。 邋遢老人便先想了想,然后悠悠说道,“当初我年轻那会,说真的,只是市井巷弄的泼皮无赖,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遇着了一位负笈游学的年轻人,便想着吓一吓他,然后那年轻人也耿直,说他身上一分钱财也没有,就几本书卷,便给了我一本,是一些山鬼精怪的志怪典籍,我恰巧认识些字,就没事翻看起来,后来就心想自己要是也去了那些远离人间的幽隐山林,是不是也能碰着一两个神仙高人,就是所谓的武道强者,然后一下子被人看中是武道奇才,收为弟子,学习那些如同神仙术法一样的玄妙神通……” 老人眯起双眸,似乎在回想当年往事,轻声道,“还真别说,就真让我遇着了一份天大机缘,当初我可不是在山野中跋山涉水了大半年,面黄肌瘦,饥肠辘辘,眼看就没半点气力,结果在一条水瀑下,发现了一位前辈的坐化之地,后来就得了那份传承。” “在那之后三年,我才回去,结果发现在当初遇着那个年轻人的地方,多了一栋破败茅屋,那人正坐在屋檐下笑着向我招手,后来他跟我说了其中因果原由,即便我已经走了过来,现在想想仍是觉得背脊发凉。” 楚天微微皱眉,不晓得这老家伙跟自己扯这些干啥,只是闲来无事,权且当做打发时间了,便听老人继续道,“那年轻人说,当初我跟他相遇,纯属一个意外,但是之后的事情,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因为他从未想到,我能活着回到那里。” 楚天皱眉道,“什么意思?” 老人呵呵一笑,“那个年轻人,也就是我后来的师尊,说当初意外遇着我之后,因为收下了那本书卷,便破例起了一份收徒的心思,恰巧,我误打误撞的成功了,只是其中坎坷,不足为外人道。” 楚天自然听说过,一些隐士高人收取子弟的苛刻条件,不止是武道天资,更注重心性上的考验。 邋遢老人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满脸笑意道,“师尊当初跟我说,我过的第一关,就是对他一个凡俗之人的怜悯之心,第二关,便是对那本书的不舍之意,第三关,便是一路跋山涉水能按照他冥冥中的引导,走到那座洞府遗迹,第四关,是面对那些机缘的引诱,最终依照内心做了抉择,第五关,是返回的路上,面对一场意外的山河波折,在怜悯之外,在不清楚原由之前,没有多管闲事,第六关,是我自己面对必死境地时,最终没有为了苟延残喘而低头……” 楚天听得目瞪口呆。 老人说着那些往事,饶是楚天走过了千万里山河,见惯了风云诡谲和人心险恶,也忍不住背脊发凉。 邋遢老人却满脸得意,“很幸运,其中有一些试探和考验,我都是误打误撞才过去的。” 楚天想了想,“老哥为何会跟我说这些?” 老人自然清楚楚天心中所想,笑眯眯道,“自然不全然是因为那一句楚小友,什么忘年之交,而是我看的出来,你跟我有些类似经历。” 楚天沉默不语,邋遢老人哈哈一笑,“不用多想,我也就是一路上心性被磨损的厉害,突然看到点希望,就把当年的陈年旧事翻出来晒晒太阳。” 老人揉了揉鼻子,讪讪笑道,“说来惭愧,其实我这些年能撑下来,也就是你说的熬过来,最重要的就是当年仅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师父,临走前跟我说了一句话。” 楚天问道,“最后一甲子,曲在直中明?” 老人点头道,“可不是,就是那么一丝希望,不然我惊觉道人,可就真的是死贫道了。” 楚天取出两壶灵酒,在手中轻轻晃了晃,老人眼睛一亮,点头道,“厉害!” 楚天翻了个白眼。 老人嘿嘿笑道,“楚小友你这表情就不太行了,真不是老哥我跟你吹,就我那些金玉良言,别人莫说一壶酒,就是再来十倍百倍,我都懒得说一个字。” 楚天抱拳道,“听老哥一席话,真是醍醐灌顶。” 老人笑着摆手,“小事小事,相逢即是缘。” 然后楚天就看到邋遢老人慢慢站起身,眯眼眺望山河,一手拎酒,一手在空中缓缓拂过,有一道道山水灵纹缓缓浮现,如老人数百年的心路历程,崎岖不平。 老人深吸了口气,开始吐纳。 楚天正要抬起手,跟老人对空碰杯而饮,蓦然睁大眼睛。 只见老人周身,那一道道心路般的灵纹烙印,如人间万千灯火,缓缓攒聚。 再然后,整座天地蓦然灵韵激荡,气运横流。 转瞬之际,老人体内气机迅猛游曳,空中如有春雷滚动。 雷响之际,说是在神桥顿滞百年的老人,一步踏足丹河境。 第443章 过客 幽玄山脉折叠秘境内,邋遢老人背对楚天,百年积压,终于一朝破境入丹河,足足小半柱香,天地震荡的气机涟漪才缓缓消散,他转过身,咳嗽一声,笑道,“傻了?” 楚天深吸了口气,没有针锋相对奚落调侃,“恭喜老哥破境。” 老人笑着点头。 楚天并不知道,在老人破境之后,方圆千万里之外,一座血晶般的宫殿内,有一位身材佝偻的儒衫老人,如涟漪攒聚,缓缓浮现,在老人身边,是一位身穿血色长袍的青年男子,面容隐约有血气流转,气机不定。 觉察到空中蓦然浮现的气机涟漪,年轻男子眉头一皱,眼中随即有杀机一闪而逝。 血魔山与青云阁分庭抗礼数百年,为何始终无法越过那条界限一步,外人不知,身为血魔山共主的年轻男子却清楚,不是青云阁千年传承底蕴有多浑厚,甚至不是那号称一笔道人的高大道人武道多高,而是眼前这位在整座青云天下从不起眼的儒衫老人。 缘来门开山之主,更是青云阁隐秘的名誉大长老,辈分之高,比如今那位青云阁主,更要高出十倍百倍,方才在秀雪湖时,他便已经觉察到了他的一丝异样气机,血公子便心知肚明,自己先前在秀雪湖,自己面临的最大威胁,绝非那名叫孙龙树的年轻罗汉,而是眼前这位潜在的佝偻老人。 儒衫老人环顾四周,大殿之内,一如既往,除了那一池血水仍旧翻滚,并无他物。 老人感慨道,“万物生灵凡尘中来,终有一死,天灾人祸问不平,不过为那一念私心,只为长生,不为解忧。” 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讥笑道,“既然如此,你当初何必跟我啰嗦,今日何必来此说这些废话。” 正是缘来门开山门主的佝偻老人,姬鞅数十名嫡传弟子之一的老人轻轻摇头,笑道,“当初我便说,你的那份执念没有错,但是不该以他人之苦,为自己无苦。” “须知世间真逍遥,从来都不是完全的无拘无束,一旦如此,你便会彻底失了本心七情六欲,与草木何异?条条框框不是拘束,不过是人心之中该与不该的无愧而行,我不倚老卖老,就连上古圣人都说不清楚理不顺的道理,不多说,但有一点,你血公子这数百年来当真是问心无愧?” 血公子强行压下体内疯狂游窜的那缕气机,他看着眼前这位佝偻老人,意态苍老,神色平静,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恍若天人高高在上,俯瞰人间,这种感觉,很不好,“你问我当真问心无愧?那你可能告诉我,我百年之中,所杀之人,可有谁不该杀,所死之人,可有谁不该死?不说其他,就说那青云阁,山上弟子的跋扈气焰,下山游历,寻常人见之如凡夫俗子谈虎色变,多少有希望更进一步的年轻人,被拒之门外,他大秦王朝,为了所谓的人间气数,武道气运,山河永固,便不息血流成河,天地陆沉,顺者昌,逆者亡。” 佝偻老人面带苦涩,点头道,“是这么回事,你说的都不假。” 血公子心中戾气更盛,“天地万物皆从凡中来,这不假,难道就只能如那些凡夫俗子所言,只需州官杀人,不许百姓放火?天下便是如此,万古如此,谁又比谁低上一头?既然如此,生死有命,最后只能怪本事不济而已。” 老人深吸了口气,反问道,“这就是血公子你的道理?何以抱怨?唯有更怨?天下欠你一尺,你便还给天地一丈?若人人如此,人间该如何?那些凡夫俗子该如何?强者眼中的弱者,该如何?” 血公子讥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天,然后指向自己,“你问我这些话?就连你口中的那些上古圣人都魂飞魄散,不知道该如何,我需要知道?退一步来讲,你不是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积压到一定程度,自然有万千蝼蚁的奋起反抗,慷慨赴死,之后自然有另外的强者崛起,这本就是万古以来的大循环,在这之前,蝼蚁便是蝼蚁,怪自己时运不济。” 佝偻老人满脸无奈,摇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有今天,不说心性如何,只说武道修为,还是因为当初我的大度。” 老人面容兀然有些怒意,沉声道,“跟你讲了这么多年的道理,机会也给了你,你自己不行,怪不得别人,这是不是你的道理?既然如此,接下来你若还如此肆意作为,我下次登门拜访,绝不是今日这般与你和气说话。” 老人面容有些寂寥,言语稍稍无奈,“我比不上师尊,不去想所谓的经仪大意规矩道理,只有一点,世间人既是世间人,便应当记住自己于世间而来,我允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你有追求绝对自由的权利,只是不要忘了,自己与他人性命,无异,我能接受人世间的善恶无常理,天道无情法,但是我不希望每个强一些的人,都觉得弱者是那随意操控的蝼蚁,忘了本是同根生这本源,我觉得有些人天生好命坐享其成没什么,可能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这不是你玩弄戮杀市井弱者的权利,我希望世间人都有一丝希望,然后在那一丝希望之中,有那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行走于东玄东荒千百年,早早跻身元婴境,却从来名声不显的老人喃喃自语,他这一生,出身泥泞,起于平凡,见过太多人世间事,清楚知道,世间本就该有福祸善恶,有风云诡谲,他从不认为师尊当初跟自己说的那个世界,能够出现,真正合理,但是他觉得正是因为那个世界永远不会出现,世间人心头才会永远有那份希望和盼头,只不过在这之前,老人觉得天地人间,即便能有那世事无常,就挺好,所谓的无常,便会是那最踏实的有常,若天地间能不以人恶而早夭,不以人善而长寿,何尝不是另外意义上的一种希望。 所以老人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眼前这位误入歧途的年轻人,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血公子眉头紧皱。 他嘴角突然泛起一抹讥讽冷笑,“你觉得你这些话,本身站得住跟脚?” 老人一脸的天经地义,笑道,“我本就是师尊不争气的弟子,就只有和稀泥的本事,否则何至于被禁足与东荒千百年不得走出?” 血公子脸色冷漠,“走好不送。” 佝偻老人一笑置之,身形若水雾缓缓消散。 …… …… 幽玄山脉,楚天一头雾水,轻声道,“老哥?” 足足数十息光景,呆立原地的老人才从意识恍惚中清醒过来,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问道,“怎么了?有人趁火打劫?” 楚天一脸无语的摇摇头,你老人家莫不是辛辛苦苦百余年,如今终于莫名其妙破境,欢喜冲昏了脑子? 看见楚天摇头,老人这才如释重负,一甩衣袖,双手负后,微笑道,“楚小友放心,就算是有人趁火打劫,也不用担心,老哥我如今可是丹河境的武道强者了。” 楚天笑道,“有老哥你在,我担心什么。” 邋遢老人正要抬手捋一捋那缕鬓角低垂白发。 楚天接着道,“只要老哥别突然对我起了杀人越货的念头就好。” 老人额头一脸黑线。 楚天问道,“对了,老哥可曾有过举世皆敌的经历?” 老人摇头道,“举世皆敌算不上,但茫然四顾的时候,有过。” 老人问道,“怎么,看着老哥现在踏足了丹河境,比以前就更像世外高人,想听老哥多说道点?” 楚天白眼道,“说不说随你。” 老人无奈摇头,“小老弟你这性子,不是我说,真得改改。” 楚天翻了个白眼,不愧是丹河境强者,气势就是不一样,称呼也是楚小友、小老弟的随口扯,楚天也不以为意。 老人拢了拢衣袖,“老哥我能破境成功,多少有一些你的原因,既然如此,老哥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就给你些传道解惑的建议。不是我自夸,老哥现在不止是武道修为不低,眼界目光更不差,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的心境不太稳。” 楚天到底没打肿脸充胖子,点头道,“说说看。” 老人思索片刻,轻声道,“心性澄清若琉璃,这是没错的,但是心性之外的心弦,一定要懂得张弛有度。” 他伸出一手,五指如钩,平拖身前,“心弦不能一成不变,就像时常绷紧,容易断裂,长时间的松弛,也会最终再也无法聚起那份心气,但是有一点,当你在无意识的绷紧之时,一定要想着放松一下,否则一旦绷断,便是破境难圆的惨淡境地。” 楚天问道,“比如?” 老人想了想,“比如有些时候的无心之言,是不是要想过了再说出口,有些时候的嗔念和怒意,是不是要平复了再做决定。” 楚天皱眉道,“若是来不及去想,或者去平复呢?” 老人陷入沉思,随后无奈道,“没办法,天底下从来都有个万一。” 楚天点了点头,上古有圣人,说到此处,有‘克己复礼为仁’,楚天来此之前,那位阁主也说过接下来的万里魔域之行,重在‘克己’二字上,可如何克?在这之前,楚天有过不少次思虑琢磨,宏战也给过楚天一些建议,说是克己私,天理自复,譬如尘垢既去,则镜自明,可是落在实处,如何落脚,又是问题。 退一步来说,即便楚天大多数的时候能知而后行,可谁能确定次次如此,每一次都有机会和时间如此。 老人揉了揉脸颊,“楚小友你忧虑太重,这样不好,天底下要是没了那个万一,世间岂不会无趣很多,所以你无需放在心上,有些时候,顺其自然就好。” 楚天想了想,笑道:“的确有些杞人忧天。” 只是他突然神色有些怅然,之前也有人跟楚天说过类似言语,那个人一脸欠揍的表情,跟自己说不要神桥境的修为,去操丹河元婴境的心。 楚天双手拢袖,眺望远方。 心里有些沉重。 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世间太多的离别,都再也没有下一次的相逢。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所以楚天始终放不下那个万一。 老人欲言又止。 楚天摆手道,“没事。” 第444章 寻宝破境 约莫是踏足了丹河境的缘故,邋遢老人的胆子也壮了起来,虽说依旧隐匿身形,再也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让楚天忍不住腹诽。 邋遢道人笑着跟楚天说道,“楚小友放心,老哥我既然敢如此行事,自然是有那份底气的,别的不说,除非是踏足了元婴境的强者,否则还真不惧。” 楚天只是翻白眼,也懒得接话,眼前这老家伙修为不咋滴,古怪倒是真,楚天也懒得多想,反正自己保命的本事也不少,跑路的功夫更是多,别的不说,腰包里那几枚篆刻有‘春雷’的雷珠,就够元婴之下的任何人喝一壶,何况那件篆刻有‘镇天’二字的七星宝塔,也足以让自己在丹河境武道修士手上走几招。 继续前行,因为折叠秘境特殊时空道则的缘故,如今楚天都能够觉察到在秘境极远边缘处,有一条无形的屏障,向中心缓缓聚拢,按照邋遢老人的话,一旦那道时空屏障收缩到最后,所有进入此地的武道修士,哪怕隐匿再好,都得现身,聚拢在一处,到时候是好是坏,不好说,不过大体上都少不了一场厮杀。 事已至此,最好最坏的两种结果,邋遢老人都跟楚天说了个通透,至于最后会如何,无需多想。 在一处山巅之上,楚天两人站定身形,举目望去,隐约可见四方皆有一道道淡金色气运光柱向中心移动,比起楚天两人要大摇大摆许多,想来敢如此肆无忌惮行事,定然是方圆千万里的高门大族子弟。 楚天看向邋遢老人,问道,“接下来咱们是继续搜刮宝物,还是直接向中心深处而去?” 邋遢老人想了想,收起一件篆刻有金色灵纹的方鼎,即便眼界再差,也能一眼看出是件品秩极高的法宝,这要是搁在寻常人眼里,不要说楚天跟邋遢老人这种临时走到一起的队伍,便是同门师兄,都有可能因此生出隔阂,背后捅刀。 楚天笑了笑,白眼道,“老哥你这都显摆一路了,真不怕我突然起了觊觎之心,给你来个背后捅刀子?” 邋遢老人比起之前实际上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一身道袍仍旧有些不修边幅,到底进阶丹河境后,多了一份天然的仙风道骨,想来也是,百年积郁终于得以一舒胸臆,那份心气自是今非昔比。 老人笑道,“无妨无妨,楚小友你要是真看上了,我送你这份机缘又何妨。” 楚天点头道,“那就多谢老哥了。” 老人嗯了一声,“送你看两眼就好。” 楚天便不再言语。 老人满脸笑意,“老哥我既然踏足了丹河境,一切就都好说了,不怕给楚小友透个底,除非是元婴境强者亲自出手,否则在这种折叠秘境,想要跟老道我扳手腕,都得掂量掂量后果才行,这绝非我自负,山水寻龙师,在一些山水秘境本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何况老哥我在这儿混生活,年岁可真不短了。” 楚天点头道,“有老哥这句话,那我就踏实多了,咱们既然不抢掠别人的机缘,那些无主之物,自然多多益善。” 邋遢老人点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 楚天挑眉道,“要是有人来劫掠咱们咋办?” 老人脸色一横,抬手向下狠狠一个劈砍,沉声道,“咱哥俩不惹事,可也不是怕事,更不是什么烂好人。” 楚天笑着点头,“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帮老哥……” 老人若有意味的看着楚天,只见后者讪讪一笑,“压阵!” 老人哈哈一笑。 莫名其妙的和谐,接下来两人先是在一座断开的山脊,遇着了几株品秩不错的灵草,在楚天的提议下,两人便取出一枚金精银钱,抛掷决定机缘如何分配,在一座极深的水潭底,发现了一种色泽晶莹的灵石,或方或圆,形状不一,色泽各异,有晶莹剔透若琉璃,有漆黑如墨似棋子,有的好事凝聚在一起的水运精华,周围有一圈圈的碧绿光环荡漾,有着则是透露着七彩光华,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些晶莹灵石的珍贵。 老人从水潭底摸出一枚七彩灵石后,看了许久,说好像是他曾经在一本古卷典籍上看到过的‘琉璃石’,也有‘彩云石’的称呼,据说是在极寒或极热的环境下,汲取天地灵韵精华形成的一种宝石,是武道豪阀炼制琼楼玉宇的最上等材料,可阻挡天地阴煞罡风的侵袭,并且随着岁月冲刷,这种‘彩云石’非但不会风化磨损,反而愈加细腻圆润,品秩愈高。 楚天啧啧惊奇,果真发现每一颗不同色泽的灵石都蕴含不同灵韵,只不过无一例外,那种灵韵如同固化,无法被人炼化汲取,邋遢老人说想要炼化这种灵石,除非有适合的灵诀才行,并且对炼化法决的品秩要求极高。 楚天当时就翻了个白眼,说弄了半天白惊喜一场,东西再好,也得有用才行,不然谁愿意要这些个花瓶一样的东西。 邋遢老人呵呵一笑,也懒得理睬楚天的抱怨,自顾在水潭底下来回摸索,说这种宝贝,只要能遇对了人,那绝对是价值连城,你要是嫌占地,就在上面先歇会,容他再摸会。 楚天突然摆了摆手,“闲着也是闲着,刚好我手上这件须弥灵宝还有些空间。” 然后楚天便加入了老人摸石的队伍。 约么小半个时辰,老人在潭底来来回回摸索了一遍,楚天也摸了一小堆的七彩灵石,足有数十枚,堆积如小山,两人这才罢手。 将所有灵石收入手中玉扳指内,楚天环顾四周,有些迟疑。 邋遢老人疑惑道,“怎么,有事?” 楚天想了想,点头道,“我想要在此地破境神桥八境,不知老哥能不能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 邋遢老人哈哈一笑,“这是好事,境界高些,免得以后拖我后腿啊,再说了,天下机缘茫茫多,最终求个什么,还不是武道登高。” 他一摆手,“比起武道破境,都是小事。” 楚天有些无奈。 邋遢老人皱眉道,“不就是破个境?咋还这般婆婆妈妈,怎么,没有把握?那就算了,老哥我还扛得住,没必要勉强,武道登高,最好还是要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楚天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 老人有些气笑起来,“不是因为这个因为啥?难不成害怕老哥我算计你不成?” 楚天摇摇头。 老人一摆手,婆婆妈妈真不利索。 楚天抬手摸了摸鼻子,“可能会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老人微微一愣,旋即忍不住乐呵起来,你一个神桥七境入八境的小子,气象再大能如何?能比的上老哥我先前破境入丹河? 他忍俊不禁道,“放心,就算来了元婴境强者,有老哥在,也保证你没事。” 楚天抱拳点头道,“那就多谢老哥帮着护法了。” 这让老人有些莫名其妙起来,难不成区区神桥后期的进阶破境,真能有让他想象不到的夸张气象? 楚天见老人满脸惊疑模样,也不多说,随手打出几道灵纹,让老人可不是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的啧啧惊奇,“啧啧啧,你小子行啊,没看出来,隐藏的这么深,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灵纹师……” 楚天笑着点头,“雕虫小技,老哥见笑了。” 楚天轻轻一跃,落在不远处的一座青石上,在那些灵纹禁制落入虚空后,便收敛呼吸,开始运转灵诀缓缓吐纳。 从水潭当中,肉眼可见,一丝丝或漆黑或淡金或紫红或幽绿的天地灵韵,如龙汲水,丝丝缕缕向楚天周身汇聚,缓缓涌入楚天体内。 只是一瞬,邋遢老人便瞪大了眼,脸颊忍不住抽搐。 娘的,竟真是个比自己还能装蒜的王八蛋,那水潭中的精纯灵韵,虽说不如捞取起来的那些灵石,可他惊觉自忖极难炼化,眼下在楚天的牵引下,竟是如喝水吃饭一样简单,除去武道天资不说,这得是什么品秩的炼化灵诀? 让邋遢老人更心惊的是,接下来的一幕,差点当他一颗心从喉咙跳出来,只见天地之间,方圆数千丈,直接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运灵柱,直冲云霄。 老人只觉得口干舌燥,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哀叹道,“惨也惨也。” 气韵凝实,在这方折叠秘境,好说。 可气运凝实若冲斗牛,算个怎么回事? 小半柱香后,天地间的灵韵还是逐渐平息,那道半点不讲理的气运灵柱,也开始缓缓收敛,最终在楚天背后,凝聚为一道赤金色涟漪光环。 楚天松了口气,只要破境成功,接下来不管有什么意外,都好说。 邋遢老人看楚天向自己望来,哭丧着脸,无奈道,“我可被楚小友你坑惨了。” 楚天满脸歉意。 邋遢老人正要说话,便跟楚天同时向一处望去,有灵元气机若浪潮一线涌来。 邋遢老人更是叹息不已,“来了来了。” 楚天有些歉意,“老哥放心,我尽量不会牵连到你。” 老人原本的一脸哀叹,顿时怒道,“啥个意思?老哥我是那样的人?” 楚天只得无奈摸了摸鼻子,也没多说什么。 远处,有一白一青两道长虹轰然而至,声势之大,方圆数里清晰可闻。 至少是丹河境的武道强者无疑。 邋遢老人跟楚天对视一眼,便看到两道身影轰然落地,一男一女,看向楚天两人,神色玩味。 第445章 联手退敌 楚天揉了揉眉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眼前两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男子相貌平平,身材矮小,一身粗布麻衣,一脸憨厚,女子身材高大,一身裙衫花花绿绿,鲜亮无比,苗条修长身材与那男子形成鲜明对比,那女子兴致勃勃的看了楚天两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邋遢老人身上,微微错愕,用轻柔妩媚的话说道,“呦,这不是惊觉道人,恭喜恭喜,看来惊觉道人在这秘境机缘不小,终于破境跻身丹河境了?好事好事,小彤跟我家汉子在这先给道长祝贺了……” 邋遢老人扯了扯嘴角,瓮声瓮气道,“原来是金错刀剑仙子夫妇。” 女子咯咯一笑,大大咧咧摆手道,“道长可别这样说,什么叫金错刀剑仙子夫妇,应该叫金错刀剑夫妇,不然显得我分量多重,我男人会不高兴的。” 邋遢老人一脸的凝重,皱了皱眉,“彤仙子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女子瞥了眼四周水潭,轻轻挽住矮小汉子手臂,笑道,“惊觉道长也知道,我家汉子没别的兴趣,就是对天材地宝的兴趣极高,先前觉察到此地有灵韵攒聚,气运攀升,这才过来看看,道长可有收获?” 邋遢老人皱了皱眉。 相貌平平的矮小男子笑了笑,跟着女子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金错刀剑,在缘来门方圆数万里都是响当当的名号,虽说夫妇两人都不过丹河境修为,可一手合击术法,便是对上寻常的元婴境武道强者都不逞多让,只是有传言,名叫红彤的女子脾气极其古怪,难以揣度,倒是木讷男子,脾气好的一塌糊涂,极少说话,当然,这个好脾气,只是对于那个性情难以揣度的女子来说,对于别人,矮小汉子自然也是永远一脸笑意,可杀起人来,从没半点拖泥带水。 楚天看着这对怪异男女,悻悻然笑道,“这位仙子姐姐说笑了,先前我跟惊觉老哥在这边闭关修炼,晚辈不小心侥幸破境,才有了些此地山水的异象,哪里有什么重宝。” 高大女子没想到楚天一个神桥八境的小子敢插话,打趣道,“哦,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楚天抬头挺胸,一本正经道,“晚辈青云阁内门弟子,楚真!” 女子一愣,笑道,“呦,还是青云阁内门弟子。” 她话音未落,脸色便升起一抹不屑玩味,“怎滴,公子这是想要用青云阁弟子的身份,以势压人了?咯咯,还真别说,姐姐真是差点被你吓住了,青云阁内门弟子……” 她神色惊慌的拍了拍峰峦迭起的胸脯,笑道,“一个神桥八境的青云内门弟子,还真难让姐姐我如何忌惮。” 楚天一脸尴尬神色。 女子点了点头,“开玩笑,开玩笑,青云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咱们青云天下的武道圣地,不要说内门弟子,就是外门,姐姐我都进不去,不过话说回来,姐姐进来此地也时间不短了,可一直在四处打转,小公子一看就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不如带上姐姐一程,咱们联手,若有什么意外,让我这不争气的汉子帮着出点力气,姐姐我也好沾点楚公子的好运气。” 邋遢老人不合时宜的点了点头,“红彤仙子此话不错,咱们联手,定然能收获颇丰,满载而归,老道我这些时日跟楚小友一起,的确遇着了些还不错的机缘……” 高大女子满脸笑意,楚天脸色古怪,邋遢老人却是顿了顿,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水,小心翼翼拢了拢道袍,无奈道,“只不过红彤仙子也清楚,老道能活到今天,最大的依仗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从来不愿意跟修为比我高的人走一道,胆战心惊啊,要不仙子你看看这折叠秘境大好风光,就别为难老道跟楚小兄弟了如何?” 高大女子皱了皱眉,脸色阴沉,“道长这话可就伤和气了啊。” 邋遢老人哀叹道,“红彤仙子见谅,老道我在神桥境打滚数百年,好不容易才跻身丹河境,不得不胆战心惊啊。” 高大女子嗤笑道,“惊觉道长既然这么明白,走与不走,可不是你说的算。” 邋遢老人皱了皱眉,脸色阴沉,“红彤仙子什么意思?” 高大女子翻了个白眼,“什么意思?惊觉道长可是难得的明白人,这话还用得着问我?不过也无所谓了,就算你现在成功踏足丹河境,信不信在我家男人面前,也撑不到是三个回合?” 邋遢老人冷笑一声,“三个回合?” 老人扯了扯嘴角,“那我可就真要好好劝一劝红彤仙子了,老道我怎么说也是一位常年奔波在幽玄山脉的山水寻龙师,最是擅长借用天时地利,你信不信我就算赌上自己的武道前途,也能让你们两人讨不到半点好处。” 高大女子微微皱眉,正要看向自己男人,不料老人只是冷笑一声,周身灵元若大浪激荡起来,于此同时,一枚篆刻有八卦图文的灵宝悬浮御空。 显然是寸步不让,鱼死网破的架势。 楚天看了眼邋遢老人,以往牛皮是吹的大了些,可不得不说,为人确实够仗义,楚天上前两步,有些无奈,只得取出一枚篆刻有‘春雷’的雷珠,“红彤仙子是吧,要动手那可就真要想好了,我楚真虽然只是神桥境,但是今儿真得靠着青云阁内门弟子的身份说两句话,我跟惊觉老哥的确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真要厮杀起来,哪怕不能鱼死网破,最不济也能让你们占不到多大便宜,至少在这折叠秘境中,在这四面皆敌的境地,让你们接下来的路程足够惊心……” 楚天淡然一笑,“先前一路上,我跟惊觉老哥可是见着了不止一波人进入此地,缘来门核心弟子小剑公子,风月山庄的风月前辈,还有俊公子隋逸,铜面罗刹朱心,红彤仙子觉得如何?” 女子紧皱眉头,心情沉重。 楚天一脸的和煦笑意。 两个丹河初期的家伙,不要说有惊觉老人在,便是他自己一人,都不会太放在心上,打是打不过,但是一心跑路,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楚天真不觉得元婴之下有多少人能困住自己。 邋遢老人看了楚天一眼,凝重神情好似松了口气,只是眼神中好像透露着些无奈和惊喜。 好嘛,果真不愧是青云阁弟子,家底就是不一般,那枚‘春雷’珠,他行走山河这么些年,自然能看出来跟脚来历,一旦祭出,不要说眼前金错刀剑夫妇两人,便是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强者被砸中了,也得脱一层皮,至于楚天的底牌,其实在场三人都清楚,一定是比那枚‘春雷’珠更为棘手的东西。 高大女子深吸了口气,眯眼向楚天看去,杀机浓郁。 难怪能成为青云阁内门弟子,若是在平时,她自然不会将惊觉道人放在眼里,只是眼下惊觉老东西踏足了丹河境不说,占据地利,一旦交手,她们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再加上楚天在一侧虎视眈眈,恰到好处的丢出那枚雷珠,她们此行便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于是高大女子微微一笑,“楚公子说的什么话,姐姐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别见怪。” 她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惊觉道长也清楚,此处折叠空间,如今龙蛇混杂,我跟我家男人,这才想要来碰碰运气,先前一番试探,只是看看能不能一起合作。” 邋遢老人冷笑道,“老道我可不敢跟红彤仙子合作……” 老人看向楚天,后者点头深以为然,“我也想多活一些时间。” 女子眯起双眸,心中隐隐作怒,差点就要忍不住心底那股浓郁杀机一刀斩杀了眼前两人,只是她很快瞥向楚天手心的那枚‘雷珠’,品秩极高,无形中扩散而出的雷罚道韵,让她有一种极强的压抑感。 邋遢老人笑呵呵道,“既然如此,红彤仙子走好不送。” 高大女子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随即身形一闪,向一处掠去,那名身材矮小的汉子,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话。 等到红彤仙子两人身影完全消失,又过了许久,邋遢老人才松了口气,一身攀升到顶点的气势,如泄气的皮球,瞬间坍塌干瘪,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笑道,“还好还好,多亏了楚小友你手中的这枚雷珠,不然老道我这一次可就真是莽撞了,虽然刚刚踏足丹河境,可要是说对上两名境界都比我高出一些的武道修士,还真没半点胜算。” 老道人略作停顿,抬手揉了揉下巴,不等他继续说话,楚天便一拍手,“老哥放心,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咱们精诚合作是一回事,老哥帮我扛了这么大一个锅,这份人情,我楚真记下来了……” 不等楚天说完,老人便赶忙摆了摆手,“记不记下来没啥关系的,楚小友只要给些足够的报酬就成,老哥我这么多年行走山河,别的不好说,就是有一点,是真的好,最是喜欢替人着想,行走山河,最忌讳什么,什么事情最要不得,可不就是人情二字,欠债容易,人情难还,楚小友觉得如何?” 楚天脸颊抽搐。 楚天点头道,“好说,接下来只要不是涉及我的大道根本,所有的机缘,老哥你先挑。” 邋遢老人哈哈一笑,“那怎么好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一摆手,语重心长道,“楚小友一番好意,就这样好了。” 楚天已经不想说话了,只是龇牙咧嘴,狠狠揉了揉脸颊。 娘的,今儿算是长见识了,一山更比一山高。 原本以为自己做人很厚道了,不曾想还有比自己更厚道的人。 他娘的,就说这个邋遢老头为何不遗余力的帮自己扛锅,原来是在这儿打算盘呢。 第446章 安心心不安 算不上讨价还价,被邋遢老人坑骗一波,楚天只得感慨技不如人,难怪这来家伙先前站出来如此的理直气壮,楚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估摸着是这老家伙早就想到了,在这折叠秘境,没有走到最后关头,没谁乐意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这跟折叠秘境中的机缘大小无关,实在是应了那句老话,钱财乃身外之物,除非是如邋遢老人和楚天一般,硬生生的机缘所致,直接化为了实打实的武道境界,否则就算是有天大的机缘,最后关头守不住,还不是没半点用处。 因为两人先后破境,还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人的速度并不快,眼下九曲回肠走的山林小道,不管如何曲折回转,都已是被人走过了一遍的光景,以至于两人之后的路程平静了许多,只能捡漏一些别人不放在眼里的东西。 抬头看了眼如天幕收拢的时空屏障,邋遢老人感慨道,“希望不会是最坏的结局。” 楚天没半点答话的心思,只是在心里默默推演计算此地山水气运法则的细微变化。 见微知著,无论何时,都始终保持心性敏锐,行走山河以来,早已成为了楚天内在潜移默化的东西。 远处一阵灵元躁动,老人摇头道,“一看就不是幽玄山脉附近的人,否则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拼命厮杀。” 楚天难得点了点头。 从最初进入折叠秘境开始,楚天两人已经遇到了大大小小十数拨进入此地的武道修士,其中让楚天觉得棘手的,至少有半数。 一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据说名叫‘四海老人’,用邋遢老道人的话来说,此人早已踏足元婴境多年,手腕极其狠辣,好在这家伙虽然性情古怪,难以揣度,极少主动招惹别人。 一位身穿紫色蟒袍的年轻人,楚天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能觉察到对方极其的不简单,邋遢老人坦言说是自己也没见过。 一位身材虬壮的汉子,邋遢老人说是打过交道,不知道叫什么,只是丹河境后期的武道修为,能力战半步元婴境强者。 除此之外,还有那铜面罗刹,风月山庄那位庄主,以及金错刀剑夫妇等人。 之前那对号称金错刀剑夫妇的中年男女,丹河初期,实在是不值一提。 在这其中,邋遢老人尤其跟楚天多说了些那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手托一枚精致铜印,说是那老者是西南东江极其有名的一位强者,虽说只是元婴中期的武道修为,却能让寻常元婴后期强者退避三舍,老者手中的那枚禁制铜印,传闻篆刻有‘四海皆平’四字,可镇压天地地方武道气运,在十数年前来过幽玄山脉一次,不曾想这一次竟会碰上那老者。 楚天一头黑线,只觉得何其惨也,他明显觉察到了之前跟那高大老者偶遇,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向他们隐匿的地方看了一眼,似乎还有一抹怪异笑容。 高大老人看楚天神色凝重,难免也有些忧心忡忡,说实际上以那位高大老者的身份,正常来说是不会找他们这些小虾小鱼的麻烦的,他们眼下要注意的是这一路上遇着的那些丹河境武道修士,毕竟一些个阴沟翻船,大多都是细微之处的风浪。 远处的打斗终于平息,楚天掠上一株高大树梢,举目望去,小半座山头都已被夷为平地,可见厮杀的惨烈程度,如今隐约能看见那座山头四周,不断有人正隐匿身形疾掠而去,看样子是一些艺高人胆大者想着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渔翁得利。 邋遢老人语重心长的跟楚天解释,说年轻人是得有血气方刚,可年轻人的血气,跟没脑子是两回事,就像眼下情景,最为明智的选择,绝对不是看着哪儿有利可图,便想着富贵险中求,而是谋而后定。 楚天深以为然。 邋遢老人抬手捋了捋胡须,摇头道,“又是一场困兽之斗,自古以来大道都是如此,也难怪天底下行走山河,有那句脍炙人口的杀人越活金腰带。” 楚天突然看向一处,“是小剑公子他们,咱们要不要打声招呼?” 邋遢老人被楚天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顿时给气笑了,“要不你自己去打声招呼?” 楚天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关键,尴尬笑道,“那还是算了。” 邋遢老人拍了拍楚天肩头,“楚小友你还年轻的很啊。” 楚天啊了一声。 老人也不以为意,“以楚小友你跟老哥我这一路来的言行所透露出来的心性,这么简单的道理能想不明白?身在宝山,各人有各人的机缘,躲着还来不及,哪有凑上去找麻烦的?” 邋遢老人呵呵一笑,“楚小友可不是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人,所以就不要画蛇添足的继续试探老哥我了。” 楚天神色尴尬。 邋遢老人拍了拍楚天肩头,“这份小心谨慎,很不错,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我的修为眼下比你高太多了嘛,若是趁你不注意背后来上一刀,至少也得丢掉半条小命。” 楚天讪讪一笑,“老哥见笑了。” 邋遢老人摆摆手,重新取出那枚古铜罗盘,祭出后悬浮身前,缓缓打出一道道灵诀,以此来查探此地山水气运法则,以及外围那座时空屏障的收敛速度,虽说不能细致确认进入此地武道修士的人数和气机,多少能有些大体脉络上的蛛丝马迹。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邋遢老人淡声道,“咱们在此地继续逗留一段时间,最好是能跟其他人避开,虽说最后仍旧不可能跟所有人相安无事,好歹能少些波折,再就是咱们此行的收获已经不小了,并且还是落袋为安的那种,别人就算是想要拿也拿不走,接下来就当是进入了一处灵韵浓郁的洞天福地,好好修行一番了。” 楚天笑着点头。 如今踏足神桥八境,若非自身对天地气运法则的压制非同寻常,周身那股无形的气韵法则,怕是早已如龙出水,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下。 有了远处那座山头的前车之鉴,楚天在邋遢老人开始修炼之后,也在不远处刻画下一道隐匿灵纹,然后开始运转灵诀,慢慢汲取此地的灵韵法则。 依照宏战的说法,楚天眼下的魔域之行,无需如以往那般压制境界,只要顺势而为就好,所以在踏足神桥八境后,哪怕楚天已经竭力控制了汲取此方天地法则灵韵的力度,丹田筋脉仍旧早已是‘水满桑田’的壮阔迹象,楚天有些怀疑,若自己毫无顾忌的修炼下去,能不能在短时间内直接踏足神桥九境。 约莫修炼了小半天,楚天体内的灵元便已彻底满溢,索性便开始向自己的武魂法相内开源引流,楚天有一种直觉,一旦自己踏足丹河境,武魂法相的品秩,极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至于由精妙入正心,但是必然会更加圆满完善。 其实楚天也清楚,之所以会有这种直觉,都是因为之前三千万里加上青云阁洗心明道之后的结果,正心,换个角度去想,何尝不是求真的过程,只不过在求真过后,楚天心里有些执念不能通透,这才没有惊世骇俗的一步入正心境界,否则不要说整座青云阁,便是整个大秦王朝,怕是都要地动山摇,所以福祸相依,绝非假话。 当初楚天一人西行三千万里,就是因为自身武道气象和天机气运的牵引,才在无形中陷入一次次的生死循环,这还是姬鞅帮着谋划遮掩了大半气象的缘故,如今离开青云阁,按照宏战的话,他楚天这一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人,生死自负,所以楚天由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得失都是自家事,在这之前,必须保证的是,留得青山在。 实际上楚天的这份小心谨慎,还有一些是因为如今的吕真,已经主动掐断了当初在白泽秘境跟自己牵扯而起的那份冥冥之中的联系,如此一来,少了一人帮楚天分担意外,同时也避免了吕真踏足元婴境后,跟此方天道牵连而引火上身的可能。 这其实算是好事。 毕竟是后者的不可控变成了前者的可控,只是算计大小精密而已。 哪怕不谈这些,楚天也做出了最‘极端’的一种打算,就是能装孙子,绝对不装儿子。 既然是一场‘克己’的历练修行,那自己就在最开始将自己心中的那条线压在最低处。 只不过楚天也清楚,自己这一次山河之行,极有可能会有一场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惨烈厮杀。 但是不知为何,楚天在明明之中,还是感觉到有一丝的心神不稳,好像在自己身边,始终有一点意外隐匿在暗处,不管如何都抓不到那一丝影子。 所以楚天一路上,真的没少试探那个邋遢老人,只不过事到最后,也没让邋遢老人露出半点蛛丝马迹,一切言行,太过自然圆满,又没有那种十全十美的刻意。 如果说这自称名号惊觉的老道人真会给自己什么意外的话,楚天只能怪自己阅历太浅,眼界太低。 没办法,不论是行迹还是心性,或者是一些更深处的纹理脉络,楚天实在是无法确定老人的心思。 只不过越是如此,楚天心里那份担子便越沉重。 因为一路上,老人跟楚天讲授了一个道理,天底下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有一天发现,对自己恩大于天,最相信敬佩之人,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甚至不会是什么大道之争,而是无论你如何去看,去想,都是没有道理可言。 那种感觉,就像与己为难,比举世皆敌,更让人绝望。 与人争高下,不过如此,与己争高低,何其难也。 就在此时,邋遢老人也睁开眼,看向楚天笑道,“楚小友不用揪心了,老哥我若真想着算计你,这一路上既然能不露出半点痕迹,接下来也不会让你抓到半点蛛丝马迹,所以你自己在心里百爪挠心,真不如放下心来,没办法,若你心里的那个万一真的出现,你只有认命的份。” 楚天愣了一下,心境不但没半点开朗,反而愈加难受,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被人死死的抓住,只得无奈一笑,“老哥说笑了。” 邋遢老人微笑道,做出一副高深莫测样,“不用不好意思,老哥我活了数百年,别的本事没有,洞察人心的本事,真不是我自夸,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害怕,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楚小友你的这种心性,真是不差了。” 楚天一脸苦笑,“老哥你别这样,我心里本就没底,这样就更发怵了。” 邋遢老人笑道:“不打趣你了,不过说真的,楚小友你修心还是不够。” 楚天不再言语,心想跟你们这种活了几百年的老王八比,是修心够不够的问题?娘的,你这算计人心的本事,跟修心能是一回事? 邋遢老人不愧是自称洞察人心连自己都害怕的得道高人,眼神古怪的看着楚天。 楚天算是看明白了,跟这邋遢老人,就不用客气,怎么直接怎么来。 老人哈哈一笑,“恭喜楚小友云开雨霁见月明。” 楚天皱眉道,“大晴天的,哪来的云呀雨呀的。” 老人撇撇嘴,看向远处的青山绿水。 异象渐起,风景真好。 …… …… 邋遢老人目光所及。 一座石林错立的山泽中,两人对峙而立,一人跟楚天的装扮有些相似,麻衣短刀,算不上多么英俊,只是神色中带着一股散武修士才有的浓郁杀伐果断,在他对面是一名姿色不错的年轻女子。 先前年轻女子路过此地,无意间发现了一座先天灵池,然后就想着简单布置一道灵纹阵法,在此地修炼一段时间,不料竟然在灵池底部发现了一颗‘木灵珠’。 能够凝聚出寻常灵珠,先不说需要多么苛刻的条件,至少也得有最为精纯的灵韵本源凝聚千百年的天地灵韵精华才行,更不用说眼前这枚木灵珠,已达到了‘灵光莹澈,生生不息’的境地,除非是不断强行汲取灵珠灵韵,否则便相当于一口源源不断孕育木属性精纯灵韵的灵泉,其价值可想而知。 原本女子已经取出了灵珠,就要收入囊中,不料竟被人黄雀在后,显而易见,这个腰悬短刀的麻衣男子,武道修为比女子低了不少,只可惜是常年行走山河的散武修士,经验早已圆滑近老道,这才隐匿身形,等着女子耗费气力取出那枚品秩极高的珍异灵珠,来个以逸待劳,并且等女子取出灵珠后,武道修为的暂时折损,刚好能够让他有机可乘,显然也在算计之内,甚至于先前此地的异象泄露,都是眼前男子所为。 并没有过多言语,眼看麻衣男子抽刀出鞘,女子也足够果决狠辣,抬手就是祭出本命灵宝,是一件如同白玉笔管的小巧灵剑,一瞬如雨水攒聚,化作一层灵剑浪潮,向麻衣男子直接撞去。 麻衣男子也丝毫不退,一刀斩出。 轰然作响,刹那之间,石林交错的山泽内,直接被轰出一道长达百丈的巨大沟壑,而那女子也被一刀重创,果断丢出那枚灵珠后,负伤远逃。 麻衣男子一手借助灵珠,看了不看就收入囊中,瞬间远去。 足足飞遁数十米,麻衣男子才停下身形,抬起那只握刀手掌,鲜血淋淋,可见白骨,只是他神色不变,好似半点不在意。 …… 另一处山林间,两名年轻男女刚刚得到一桩天大机缘,还没来得及欣喜,年轻男子便瞪大了眼,露出难以相信的痛苦神色。 只见女子一剑刺入男子后心,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紧,他呆呆的看着眼前女子,只是痛苦问道,“为什么?” 女子面无表情,淡声道,“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一位有长辈随行的山路上,一名少年正问着山河中的风波诡谲和人心险恶,眼中满是愤懑,说那些人怎么可以如此,便看见那位长辈突然停下脚步。 少年一头雾水,问道,“程长老,怎么了?” 看上去只是中年的男子微微一笑,“接下来这句话你可要听好了……” 少年看着中年男子,重重点了点头。 然后便听见中年男子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少年一头雾水,不明白程长老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便看见家族这位老资格的供奉,跟自己父亲称兄道弟的中年男子,突然一袖拂出。 少年尚未反应过来,便已没了知觉。 死的不能再死了。 中年男子眼神复杂,我在你们程家再呆数十年,也抵不上这一份机缘,没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了。 …… 一座半山腰石坪上。 一名年轻男子负手而立,在他身边,有女子站在一旁。 年轻男子眯眼望向远方,天地四野,有异象横生,皱眉道,“真是一场‘天道’围猎?” 女子叹了口气,“最大的麻烦,是咱们深陷囚笼,只能进不能出,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年轻男子拦住女子腰肢,“有我陪在你身边。” 女子轻轻点头。 …… 另一处战场,已是数十人轰轰烈烈厮杀在一起的壮阔场景。 有人被一拳轰的血肉横飞当场死绝,有人双拳难敌四手,抱恨而亡,有人横冲直撞,杀意如虹,所过之处尽是断臂残骸,还有人神色犹疑不定,在外围掠走,思忖着要不要主动入局。 因为在战场中心,有一座先天灵阵,阵中有一株色彩晶莹的琉璃灵树,树上结有一枚状若人类元婴的灵果,竟是传说中的‘灵婴’,任何服用之人,皆可一步入元婴谪仙境。 在战场最外围,依旧有人闻风而来。 有年轻俊彦手持折扇,玉树临风,有风流青年,白衣翩然,有虬壮汉子双手环胸,呵呵而笑,有佝偻老者双眸紧眯,神色玩味。 更远处,有不少熟识之人窃窃私语。 有心有灵犀者相视一笑。 人心百态,九巧玲珑,纤毫毕现。 更远处,邋遢老人莫名其妙呵呵而笑,楚天一头雾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老人好似突然有了些感慨,“行走山河,城府不够,死了白死,自己找死,死了活该,本事不济,死了无奈。” 楚天一脸悲苦色,“老哥你又念叨个什么呢?” 邋遢老人无奈道,“感慨人生无常啊。” 楚天一脸的忧心忡忡。 邋遢老人呵呵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不慌不慌。” 楚天无奈道,“老哥你这样,我能不慌?” 邋遢老人叹了口气,“我觉得不能。” 楚天狠狠揉了揉脸颊,是真没话说了。 第447章 世外高人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楚天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后,向邋遢老人看去,后者也是随即起身,笑道,“成与不成,就看接下来了。” 楚天揉了揉鼻子,一手握住腰间狭刀刀柄,然后张大嘴深吸了口气。 眼下光景,不说邋遢老人,便是楚天都已能清晰觉察到天地间若流云的气机流转,很显然,此处折叠秘境的气运法则,已经开始最后收敛,若无意外,接下来半天之内,或者说日出之时,所有进入此地的武道修士都将在一处狭路相逢。 而且楚天还发现眼前这个邋遢老道人,在踏足丹河境后,好似换了个人似得,按照道理来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本就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可邋遢老人有此改变,给楚天的感觉,好像如此才是正常,这让楚天不得不无奈叹息,这个老家伙,要不就真是难以揣度的世外高人,对人心的掌控算计,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要不就真是看透了世间世事,神经大条,脑子有坑。 楚天突然记起一事,问道,“此地折叠空间,既然是一处上古道韵法则挤压而成的时空秘境,怎么除了奇花异草,没半只鸟雀鱼虫?” 邋遢老人微微一愣,没想到楚天会突然来这么一问,只能跟着摇头,说自己也是第二次进来,哪晓得怎么回事。 楚天便不再多言,只是精气神缓缓收敛。 天底下的所有大事,一开始都是一件件不起眼的小事,慢慢积累而成。 在最开始的时候,楚天的确没有多想,只是眼下想来,此方天地,好像跟眼前邋遢老人及其相似,云遮雾绕,看不真切。 试想一处千万年不曾有人踏足的洞天秘境,哪怕真的隔绝天地,没有所谓的仙禽妖兽,难道连鱼虫都没有一只?这种可能有,并且一旦出现,便是一种极端,合乎常理,可换个想法,又极其不合常理。 所以楚天突然想到这一点,原本稍稍舒展的眉头再次下意识拧在一起。 眼角余光看了邋遢老人一眼,当真是个心大的,眼观鼻鼻观心,楚天想了想,便不再耗费心神,一路上多少次的试探,不但没半点见功,反而被眼前这老家伙直言不讳揭穿开来,想来对方真是居心叵测,自己该认命还是认命的好,实在不行就到时候再说。 邋遢老人走在前面,挑了挑眉,抬手轻轻捋了捋雪白胡须,满是笑意。 这就很好了。 世事的复杂,反映在人身小天地上,便是那脉络人心,有些时候,不用多想,就像楚天眼下境地,因为想了也无用,只会消耗自己的精气神而已。 但是在这之前,想与不想,又是两回事。 细微之处的风起云涌,才是大事大势的发迹之端,只有去想了,才会有头绪,有了头绪,才会有应对之法,反映在心境上,便是时时刻刻保持我即是我,哪怕不能从世事的繁琐中发现蛛丝马迹,最差的情况,也能始终在心底悄无声息的保持一份最为精纯的意念,随时牵一发而动全身,才能在最后的玄机出现之时,有一份人力定天的胜算。 这一点,楚天做的很好,并且一路上的试探,若不是他惊觉的确惊觉,换成任何一个人,可能早已暴露了蛛丝马迹。 心性上的功夫,很好,他惊觉很满意,至少这位名义上的半个小师叔,他就算打心底无奈憋屈,也愿意捏着鼻子认下来。 当然,即便是有那份香火情,最后要过的那一关,还是要自己老老实实的走过去才行。 邋遢老人藏起脸上的那股满意笑容,回头看了楚天一眼,优哉游哉继续飘然而行。 可能是因为此地山水起运的莫名变化,楚天已经能觉察到在不远处,有一道气运洪流冲天而起。 天上明月当空,月辉如流水倾泻下来,照应的四周山野清晰可见。 在一处山谷,楚天两人又遇着了两拨人的打生打死,最终一人被一拳打碎了头颅,另一人也身受重伤,踉跄离去。 邋遢老人唏嘘不已,问楚天怎么不上去劝解一番,那两人他曾经打过交道,人还不错。 楚天翻了个白眼,问邋遢老人既然如此,你咋个不自己上去劝解。 老人只得讪讪笑着摇头,说自己又不是那两人亲爹祖宗,再说了,行走山河生死自负,既然踏足了武道一途,就应当有行走天地,不已善恶定生死的道理。 楚天神色并无半点变化,淡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若是以前,我或许真会在力所能及之余,管上一管。” 老人笑着不说话。 在一座山崖上,有一株青翠欲滴的灵竹,约莫三尺左右,邋遢老人先是咦了一声,然后一脸的惊喜,楚天也下意识眯起双眸。 邋遢老人下意识看了楚天一眼,拉开几丈距离,问道,“楚小友先前的话还算不算数?” 楚天凝视着那棵绿竹片刻,竹叶不动,便有轻微似珠帘相碰的玄妙声音,甚至于在竹叶四周,肉眼可见有一层层道韵涟漪,缓缓流转,叶尖处,还有一滴滴琼脂般的灵韵露珠,摇摇欲坠。 “楚小友?” 邋遢老人挑了挑眉,问道。 楚天嗯了一声,一脸惋惜,“自然算数,这株苦竹老哥若是收的走,尽管去试试便是了。” 老人哈哈一笑,道,“楚小友果真是一诺千金,心道澄澈,老哥我看人的本事也是没话说,既然如此,老哥我就谢谢楚小友了。” 他话音未落,便一个飘然升空,悬停在山崖之上,随后从袖袍中取出一个瓦盆模样的灵宝,嘴中念念有词,祭出灵宝后,双手不断打出一道道灵诀,楚天还能听见邋遢老人一边动作,一边开怀笑道,“这苦竹可是万年难遇的至宝,任何人坐于苦竹之下,皆有静心凝神祛除心魔的妙用,因此与上古佛门的菩提树被称为清灵仙木,还好老哥我常年行走山河,准备的充足,不然这一次可要跟如此至宝失之交臂了,岂不痛哉。不过楚小友尽管放心便是,若以后你遇着了心关难破,可以来找老哥我,虽说被我炼化之后,对你来说效果差了些,可总归是有诸多玄妙效果的。” 楚天嘴角抽搐,呵呵笑道,“那我谢谢你。” 老人不愧是踏足了丹河境的武道强者,神通术法的威力,好似也比以往厉害了不少,只是小半柱香光景,那株苦竹便跟着周围泥土一阵摇晃,被老人以特殊的山水术法‘搬山’入身前瓦盆中,随后老人手腕一抖,便有两片竹叶和一连串的灵韵水珠凝聚成线,向楚天飞掠而去。 “楚小友,收好了,这两片竹叶虽说不如苦竹的功效,平时带在身边,也是有妙用的,至于这些灵韵精华,比起寻常静心凝气的灵丹妙药,更为珍贵。” 邋遢老人说着,身影已经飘然落地,满满的仙风道骨。 楚天也不嫌弃,取出一枚玉瓶将那些灵韵露珠接住,捻住两枚竹叶,无语道,“就两片?” 老人一脸的理所当然,“好事成双,两片刚好!” “再说了,这株苦竹还未完全长成,若是摘下的竹叶太多,影响太大,算我欠楚小友一个人情如何?” 楚天黑着脸道,“不如何。” 邋遢老人哈哈一笑,“既然楚小友看不上老哥我的人情,那就算了。” 两人继续赶路,邋遢老人不忘回头向那座山崖看了一眼,好似拐走了一位人家的娇俏姑娘,再笑着感激赔礼道歉。 因为莫名其妙得到了一株苦竹,邋遢老人兴致更高起来,便笑着跟楚天解释,说是他当年在一本《仙灵纲目》中看到过一段话,说是世间天灵地宝亿万,灵竹可排入前十,就像这株苦竹,即便是搁在上古之时,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不但能温养神魂,滋润体内神韵,而且有益于灵元气机,清心明道,常年在苦竹下修行,可空明通神。 老人说道此处,好像这才意思到自己说的好像有些多了,便笑着道,“当然,那些比较常见的流光竹,也是灵竹的一种,其实细说起来,也有许多玄妙的用处,只是在那本《仙灵纲目》中说是需要一些隐匿术法神通的配合才行。” 楚天瞥了眼邋遢老人:“老哥不怕我后悔?” 老人笑着摆手,“么的可能,就算楚小友你不信自己的心性,难不成还怀疑老哥我交朋友的眼光?” 楚天呵呵笑道,“有老哥这句马屁话,我心情舒服多了。” 邋遢老人笑着摆手,“好说好说,只要楚小友你愿意听,我肚子里的这些学问,可以一箩筐一箩筐的搬出来。” 邋遢老人说到这,唏嘘不已,似乎想起了追忆的往事,“当年老哥行走山河,其实还遇着过一场天大机缘的,只是没能抓住,现在想想,虽说还有些遗憾,总归是不错的风景。” 楚天赞叹道,“莫不是老哥看上了哪位仙子,人家不屑的正眼瞧你?” 邋遢老人顿时唉声叹气。 只不过他很快就轻轻摇头,淡声道,“修道一事,不染红尘,我岂能被儿女情长困住本心?显然不可能的嘛。” 楚天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老哥果真不愧是那世外高人。” 邋遢老人抬手在半空,轻轻虚压了几下,笑眯眯道,“楚小友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第448章 杀念渐起 秘境中心所在战场,激战正酣。 天灵地宝能者得之,原本还只是因为那株摇曳生姿的‘灵婴’,才使得宝物动人心,可随着狭路相逢一般的大战四起,天地再现异象,只见在战场高出虚空,近乎接触时空屏障的‘天幕’上,随着有武道修士相继陨落,有点点灵光若萤火攒聚,生出一道时空大门般的灵纹大阵。 对于那些常年混迹于幽玄山脉的人来说,虽说这种异象并不常见,但千百年来早已有过不少传闻记载,显然眼下就有不少人认出了头顶那道灵纹大阵,正是传说中所谓的‘天门’。 历史上所有记载,折叠空间秘境一旦有‘天门’出现,势必会有相应的天运出现,同样,想要离开此地,也必须闯过那道‘天门’才行。 这可不就是让更多的人杀红了眼,争相抢后的向那道时空阵门冲去,若只是如此简单也就算了,随着一位身材虬壮的粗犷汉子杀出重围,才刚刚触及那道时空屏障,不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如被俯瞰人间的天人扼住了咽喉,一身的生机气运如流水倾泻,被时空阵门尽数吸收,不过十数息便生机全无,死不瞑目,这一幕场景,可不是让所有厮杀的人纷纷骇然,头皮发麻。 便是惨烈厮杀的战场,也瞬间安静停息,不少人更是脸色惨白,环顾四周,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断臂残肢。 突然,不知谁说了一句,只有聚拢足够的武道气运和生机精华,才能闯过那座时空屏障,接着果真有人看到在那些陨落的武道修士周身,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机正缓缓消散,便有相距较近的一名武道修士,稍稍运转灵诀,随后就看见那股气机晃了晃,如被人施展了定身术,由虚化实,最后攒聚成一条碧绿细流,悬浮在那人周身。 先是一片寂静,下一刻,一片哗然,原本还不知所措的众多人,再一次红了眼睛。 一名丹河境的武道修士瞥了眼身边不远处的年轻女子,算是他的师妹,稍稍掂量了一下,他自己能否出去都是两说,何况还要护着这个神桥境的拖油瓶,年轻女子一身白色长裙早已被血沫浸透,看到四周大战再起,脸色惨白,下意识就要向自己师兄那边靠去,不料根本就不等她反映,那个平日对自己极尽照顾的师兄毫无征兆的一拳轰出,砰然一声,直接砸在她眉心处,倒飞出去同时,已经气机全无,男子喉咙微动,面无表情,“与其接下来生不如死,不如师兄送你一程。” 在人群外围,一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抚须而笑,“不错不错,人心鬼蜮,不可不防,这才是行走山河的真理。” 高大老者说话之时,并未有丝毫的刻意压制,所以在他话音落下,所有人便齐刷刷将目光向老人看去,只见那高大老人也不在意,淡然的坐在一处高大青石上,以右手指尖轻轻旋转一枚小巧玲珑的铜印。 高大老人抬了抬眼皮,诧异道,“咋了,你们莫不是要欺负我这一把老骨头?” 有人认出高大老人身份,先是微微一惊,随即稳了下心神,沉声道,“前辈可是四海前辈?” 高大老人微微一愕,“你认识我?” 那年轻人无奈一笑,“晚辈出身断悬山,听过前辈名号,只是……” 他目光游移,向周围看了看。 高大老人嘿了一声,有点意思。 果然,不等那年轻人继续说话,一名半步丹河境的武道强者便讥笑一声,咧嘴道,“只是个鸟卵,老子管你是什么四海不四海的,老子还他娘的八方呢,咱们在这打生打死,原来你这老东西躲在那边看热闹,怎么,是想要最后渔翁得利不成?那也得看看我高野答不答应……” 话音落下,那名一身粗布黑衫的中年男子便一跃而起,周身一条璀璨的琉璃带化作滔天洪流,向高大老人头顶冲去。 结果高大老人只是抬手挥了挥衣袖,那枚悬浮眼前的铜印顿时绽放出一道幽光,不但将那条璀璨的琉璃玉带完全拦下,于此同时,一道道印纹破开琉璃玉带空间,直接轰在中年男子身上。 随手一挥,便轻松斩杀一名丹河境巅峰的武道强者。 原本还有些哄闹的空间顿时寂静无声,不少人眉头紧皱。 自从此地大战开始,就不断横生变故,能够坚持到现在,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存在。 人群中,就有缘来门小剑公子一行人,若是楚天在此,也能一眼看出号称金错刀剑的夫妇二人,那位号称风月前辈的佝偻老者,腰悬短笛的俊逸年轻人,一脸阴沉的铜面罗刹,只不过眼下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凝重,尤其是金错刀剑夫妇,男子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只是平日看上去木讷的汉子神色不变,反而有几分精炼戾气,至于那女子,这是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环顾四周,眯眼冷笑。 周围不断有人视线交错,估摸着是在以心声秘法相互传音,高大老人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坐在那块高大青石上。 小剑公子看了眼站在一侧的夏侯师兄,这位在缘来门灵纹阵道登峰造极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 眼下这群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同是元婴境强者也就算了,可你们一个个的丹河境,即便活到现在,就真当自己是那过江龙了?即便在这折叠秘境有一种先天压胜,能一定程度上平衡境界差距上的战力,可元婴境就是元婴境,至少先前一番惨烈厮杀,他就不曾全力出手,何况眼下隐匿在暗处的元婴境强者,可不止他一人。 至于那号称‘四海道人’的高大老人,更是实打实的元婴中期强者,名声极大,平日在外面即便遇着了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都不虚半点。 在清癯男子思量如何度过眼下危局时候,一名隐匿于人群中的元婴初期强者沉声道,“此地折叠秘境,本就能压制人的武道修为,境界越高,束缚越大,咱们人多势众,一起出手,宰了这老东西,就他一人身上的生机气运,指不定就能稳固时空阵门……” 先前一番暗中言语,早有不少人动心,眼下有人主动站出来领头,自然有人跟着应和。 那人瞥了眼高处天幕,抬起右手,猛然握拳,悬浮于背后的山岳法相猛然迎风而涨,“富贵险中求,我们此时不齐心合力,难不成等咱们厮杀过后,为他人做嫁衣?那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事后还有没有力气挣扎。” 话音落下,他便一步踏出,身影快若奔雷,向高大老人一撞而去。 随着眼下这名元婴境强者出头,周围不少武道修士也是跟着纷纷祭出法宝,一副就要紧随其后的架势,伴随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众人便看见那名元婴境强者的山岳法相跟高大老者的四海铜印撞在了一起,恐怖的灵元若罡风激荡,足足僵持了十数息,那男子才力有不逮,被狂暴的气浪掀飞出去,只不过在这之前他就已借势后退,所以也并未受伤。 虽然第一次相撞相貌清瘦的灰衫男子落在下风,好歹挡住了高大老人的倾力一击,这让所有人心神大定,他们其中大多都是丹河境武道修士,如今有人带头围杀高大老人,他们根本无需亲身涉险,只要看准时机一通狂轰乱炸就成,俗话说蚂蚁尚能咬死象,何况他们这么多人可不是那蚂蚁能比的。 高大老人皱了皱眉,眼角余光瞥向远处,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 只不过老人很快就呵呵一笑,有点意思。 小剑公子身边,夏侯眯起双眸,上前两步,若只是他自己,显然不是四海道人的对手,可再加上一个元婴境武道修士,哪怕只是元婴初期,双方在此方气运法则的压制下,想来少说也能跟‘四海道人’分庭抗礼。 更何况一侧还有风月老人一般不弱于寻常元婴境的武道强者在。 夏侯正要动手,不曾想一道细微心声突然传入心湖,让他微微一愣,随即一脸错愕。 小剑公子虽说一直在仔细观察战场,却感受到了夏侯的情绪波动,小声道,“夏侯师兄,怎么了?” 夏侯面容古怪,呵呵笑着望向远方,微微摇头。 小剑公子好似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嘴角抽搐,在他身边,那位剑稽山庄少庄主轻轻握了握手中长剑,只听‘水龙吟’似真有水龙轻啸,不过女子看到小剑公子的目光,这才放下心神,一脸的不明所以。 只是小半柱香时间,原本的乱战场面,在一名元婴境武道修士的带领下,便成为了数十人围攻高大老人一人的场景,随着高大老人节节败退,那数十名武道修士更是气势如虹。 相貌清瘦的灰衫男子沉声喝道,“大家都不要有所保留,我侯然保证只要打杀了这个老东西,气运机缘大家各有一份,外人谁敢对我们动手,我绝不留情。” …… …… 远处,邋遢老人御风悬停在一座山头上,山下,一片狼藉,数十人乱战一起,看的老人满脸忧愁,直揪胡子,惨也惨也,原本以为自己能侥幸躲过这场厮杀,不曾想到头来还是难逃一劫。 邋遢老人转头看了眼身后,那道时空屏障如一条天地界限,已经收拢到距离身后不足千丈远处,屏障之外,好似镜花水月,又宛如白雾茫茫,不管他如何施展术法神通,甚至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都是跟石子投江,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讯。 邋遢老人看了眼一路跟在自己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楚天,无语摇头,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啊,老哥我一路上心惊胆战,结果你就这么破罐子破摔。 邋遢老人忧心忡忡,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 机缘太大也不好,他娘的,最初谁说的狗屁的福祸相依?真他娘的乌鸦嘴。 楚天看着一脸尴尬的邋遢老人,白眼道,“有说法?” 老人咽了口唾沫,微微缩了缩脖子,点头道,“有点说法。” 楚天早就习以为常。 老人看楚天并没有兴师问罪的念头,便深呼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道,“这种远古折叠空间,虽然是无主之地,但是既然是上古大能陨落试炼之地,都有一些古怪,先前老哥我就在赌咱们寻着最后那条路线过来,此地不管有多大风云,只要在最后的厮杀过后再出现,便能躲过这一劫,眼下看来咱们俩的运气有点不好……” 楚天淡声道,“所以现在咱们两人身上因为某些原因,积聚了原本不该凝聚的气运法则?” 邋遢老人一脸的无奈道,“不错。” 楚天深吸了口气。 下面的话不用问,楚天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接下来一旦他们现身,不出意外,注定是一场命悬一线的惨烈厮杀。 邋遢老人看着楚天过分平静的神色,难免愈发的惴惴不安。 楚天走到老人身后,站在山巅向下望去。 大战正酣。 楚天一手轻轻握拳,周身已凝聚成实质的气运法则,宛若一条出水青龙,缓缓游曳,这种感觉,有些类似当初青云阁龙脊山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所以楚天并不是很担心。 退一步来讲,自己的万里魔域之行,何须退避? 最坏的结果,我楚天所过之地,不过人间新坟冢而已。 第449章 杀伐 山脚战场,一片狼藉,沟壑纵横。 战况惨烈的让人背脊发凉。 四海老人眼神带着一股怒意,实在是没有想到,那名隐匿在人群中的元婴境家伙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这还是他传音给了缘来门那位长老的缘故,否则即便是他早已踏足元婴境中期,在这种被天地气运法则压制的地方,也占不到多少好处。 好在那数十人形成的队伍,各自心里打着小算盘,仍旧一盘散沙,这才让四海老人稳稳占着些上风。 老人对那个带头挑事的元婴境中年男子,算是记在了心里,若非那中年男子率先发难,哪里用得着他自己亲自出手。 最可恶的是,那中年汉子的杀力不算多强,但防御力却高的可怕,尤其是那座山岳法相,品秩之高,至少已经触摸到了正心的境界。 虽然搁在平日里,那座山岳法相的防御对四海老人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但眼下可不一样,那中年汉子除了第一击外,就没跟自己真正的正面交过手,都是点到为止,给自己制造一些小的麻烦,然后那群没脑子的家伙便会看准了机会,一股脑蜂拥而至,约莫是看到四海老人连连‘败退’的缘故,那群人在被轰杀了数名丹河境武道修士后,非但没半点惧意,反而气势高涨。 这还不算什么,让四海老人最气笑的是,一番攻伐下来,结果在人群中竟然还隐藏这一位元婴境强者,是一位花枝招展的丰腴女子,本命灵宝是一件看上去流光溢彩的梳妆镜,悬在女子头顶,宝光流转,每一次那元婴境的中年男子力有不逮,女子便会祭出梳妆镜,一片霞光过后,天地间恍若短暂的时间陷入了一片镜花水月,哪怕四海老人的攻伐极强,在此方气运法则的压制下,轰在那片流光中,也只是恍若泥牛入海,溅起一连串的巨大水花,然后消失不见,至于那枚梳妆镜,则是在破碎一道霞光后,被女子一手拂过,重新幻化出新的灵韵道则。 两名元婴境武道修士,攻伐之力都算不上强大,但防御力却一个比一个惊人,四海老人终于忍不住这种聒噪,双手骤然合拢,便看见那枚悬浮身前的铜印刹那间如龙卷飞速旋转起来,于此同时,方圆数千丈内,天地四方,各有一条气运灵柱腾空而起,中心铜印幻化成一座巨大高台,高台之上,是一位金光流转的巨大法相。 四海老人横立虚空,神色漠然,望着脚下人人法宝齐出的数十名武道修士,抬出一手,随意一个翻转,便看到千丈气运灵柱之内的气机瞬间若浪潮翻滚,天地之间,直接化为老人手中的一方小天地,瞬间就有十数名武道修士倒飞出去,甚至于护体灵罡都被一种无形的气机洞穿,流血不止。 眼下的变故太过突然,使得本来还声势浩大的数十人顿时脸色大变,纷纷收拢攻伐之势,靠拢一起,抵御那股杀伐气运洪流。 不要说那数十名丹河境武道修士,便是两名元婴境强者,在第一时间都觉察到了巨大的压力,纷纷后掠同时,本命灵宝更是光华暴涨,显然之前的战斗,并未出全力,这让那数十名武道修士看在眼里,可不是在心里忍不住咒骂,只不过眼下光景,除了在心里骂骂咧咧,又能如何,要是没了那两名元婴境武道强者的联手抵抗,他们这群丹河境的人,在四海老人手里,根本就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片刻之间,战场中的局势再次翻转,四海老人冷笑一声,若他们在自己祭出金身法相那一瞬不退反进,全力出手搏命,还真有一线生机,甚至于没有意外,指不定他四海老人真有可能折戟此处,只不过眼下光景,被自己得了先手,可就是另一说了。 一道道气运洪流席卷而过,数十名丹河境武道修士,转眼间便剩下不到二十人,余下之人,无一例外,都是被那股气运洪流贯穿眉心,死相凄惨。 四海老人瞥了眼余下的二十余人,能活到现在,显然没有一个是吃素的了,要不是身份不一般的武道世家子弟,身上有重宝傍身,要不就是行走山河,精于厮杀的散武修士,对天地气机杀机的捕捉十分敏锐,以至于在厮杀过程中,总是能找到任何一点微不可查的痕迹破绽,反客为主。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线时空屏障好似浪潮推进而来,在那道浪潮前方,所有人都能看见两道身影狼狈匍匐前进。 顿时,不止是四海老人,便是余下的所有武道修士,眼中神色都是猛然一变。 四海老人深吸了口气,那邋遢老人不去说,那个叫楚天的小子,周身的武道气象,竟然凝练到了如此境地? 楚天一脸无奈,没办法,都是长得太帅惹的祸,他看向血流成河的战场,再看向那位四海老人,只见到老人脸上升起一抹玩味笑意,让楚天心里一阵紧张。 咋了,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楚天下意识回头望向邋遢老人,只见后者竟是讪讪笑着看向四海老人,恨不得一副跑过去认祖归宗的架势。 四海老人收了古朴铜印,抬头看了眼天幕那道不断震颤的时空阵门,然后看向楚天,轻声笑道,“你小子很不一般。” 楚天心里已经开始怒骂。 果然,接下来那四海老人的下一句话,差点让楚天一个忍不住砍死那老家伙。 只听那老家伙冷笑道,“我就说此地的气运法则为何始终差些火候,原来是有你们两个漏网之鱼……” 他冷笑过后,稍一眯眼,淡声道,“一群丹河境的废物,在此地搜刮了这么长时间,也才凝聚了这么点气法则气运,比一个神桥境后辈都不如,怎么,接下来你们是想要继续发老夫身上这笔横财,还是如何?” 邋遢老人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 四海老人横立虚空,笑道,“这不是惊觉道人,惊觉兄当年好歹也与老夫有些交情,怎滴见面也不出来打个招呼。” 邋遢老人哀叹一声,硬着头皮走出两步,好似自言自语,“罢了罢了,事事心思缜密,到头万事皆休,听天由命,听天由命……” 他抬起头看了眼四海老人,无奈道,“四海兄别来无恙啊,我惊觉一条贱命也不值钱,四海兄若想要,拿去便是。” 四海老人哂然一笑,“惊觉老兄什么话,我四海要你这条命干什么……” 邋遢老人正要说话,四海老人便一摆手,“想让我帮衬你身后那小子一把,就算了,不然可不要老兄我翻脸不认人……” 邋遢老人果断闭嘴,缩了缩脖子,看向楚天一脸的歉意。 周围,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开始冷笑出声,一些个先前在四海老人手上吃了大苦头的人更是骂骂咧咧,看向楚天的目光尽是凶光。 能活到现在,可没有一个简单的存在,他们如何看不出,楚天一人凝聚的法则气运,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丝毫不差,甚至比那个四海老匹夫更胜一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退一步来讲,若不是因为楚天存着侥幸的心思这才现身,他们那里用得着去跟四海老人硬碰硬。 所以眼下有人出声,立刻就有更多的人跟着应和,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在正常不过。 好像他们在此地厮杀,都是因为楚天迟迟没有现身的缘故,这才伤亡惨重。 不知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句,“我们先杀了这个藏头露尾的小子,若时空阵门依旧不能开启,再做定论。” 果然,那人话音落下,立刻就有十数人蜂拥而上,一股脑向楚天轰来。 邋遢老人有心想要帮助楚天,却被四海老人随手一卷,直接禁锢在虚空。 楚天呵呵一笑,抬手抹了把脸,对于这种事情,他走了这么多的山河,早已见怪不怪,以往是不愿牵连无辜,可事到如今,抛开烙印在神魂深处的那道修罗杀意,这些人难道真是无辜之人?对于那四海老人,楚天并没有多少仇恨,事实如此而已,但是这群丹河境武道修士,活了几十几百年,竟然连自己的心中所求都不清楚,事事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以为‘大势所趋’,便是安身立命所在。 楚天其实挺可怜这种家伙,但是如今的心境,已不再有半点的怜悯。 楚天深吸一口气,抬起一手,短刀明法如一轮圆月,照耀天际,赤红色刀芒,恍若流云向四周疯狂倾泻。 只见楚天猛然握拳,明法短刀如沙场点兵,悬于胸前,很快一生二,二生四,列阵身前,轻声道,“想要我的命,尽管上前来。” 远处,小剑公子一行人神色骇然。 邋遢老人摇头长叹。 四海老人却是眯眼抚须而笑,被邋遢老人瞪了一眼,也不在意,年轻人,就该如此嘛,心中有四海道义,沟壑尽在胸中,看人世间雷厉风行,有年轻义气,不然的话,跟个小娘们一样婆婆妈妈,像个什么样子。 战场处,十数人蜂拥而至,法宝齐飞。 不料原本以为十数名丹河境武道修士对楚天一人,根本就是一场探囊取物的轻松事,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心神大震。 那十数人,在蜂拥至那一线刀芒之前,尚未来得及反映,便如同被刀切豆腐一样,倒飞出去。 邋遢老人忍不住捂住脸。 四海老人笑呵呵道,“惊觉兄,如何,这一场可是我赌赢了,事后可不能赖账。” 邋遢老人以心声怒道,“你还有脸说?” 四海老人一本正经看着邋遢老人:“愿赌服输,天经地义,你管我暗中动没动手脚?” 邋遢老人一脸恼怒,狠狠瞪着四海老人。 显而易见,在楚天最开始觉察到异象之时,四海老人便以秘法,让楚天觉察到了此地所有人的心路轨迹,这才有了眼下这场杀伐果断的出手。 四海老人一脸笑意,望向刀罡若飓风长虹疯狂席卷的战场,啧啧道,“了不得,不要说神桥境,就是丹河境,老夫可是也没见过这份气象。” 第450章 有些生死本无奈 折叠空间秘境,四海老人看了眼远处天幕,那座时空阵门已隐约凝聚实质,如一圈碧波荡漾的水漩,缓缓流转,时空阵门四周,是一条怪异无比的时空屏障,甚至于透过屏障界限,老人能够看到折叠秘境外面的广阔山河。 四海老人收敛目光,抚须而笑。 此地虽然有那上古时期的法则道韵压制,但是随着东海东荒的气运复苏,多少对此地秘境造成了些许影响,原本应该有的那些重重玄机,也就无关紧要许多。 实际上这是让四海老人愿意提前现身的根本所在,不然即便是元婴境强者,也不愿意过早显露踪迹。 他跟邋遢道人,其实更是早已认识的故友,只是可惜,这位惊觉道人,对人心的把控太过不讲理,以至于楚天每一次心有察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就被老人以寻常人看来最不合常理的法子蒙混过关。 惊觉道人看着周围天地已近尾声的惨烈厮杀,饶是活了千百年,仍旧唏嘘不已。 虽说此地这些武道修士的生死,对惊觉道人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到底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伴随着最后一名围杀楚天的武道修士被一刀毙命,整个天地间顿时变得沉寂无声。 楚天皱了皱眉,神色凝重。 算上邋遢道人跟那位名号四海的高大老人,眼下整座折叠秘境,进入此地的武道修士,活着的已经不到二十人。 楚天没有急着说话,先是看了眼邋遢道人,然后目光落在四海老人身上,淡声道,“是你?” 四海老人笑道,“你觉得呢?” 楚天点头道,“应该有你的一份,至于惊觉……老哥,也关系不小?” 四海老人哈哈大笑。 对于楚天这个后辈,他的确有些另眼相看,只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先不说他本就不是楚天的老祖长辈,此生千百年,行走山河,孑然一身,看过的风景太多,见过的天骄也数不胜数,到头来也就那么回事,就像是初看日出日落,开始觉得壮阔绝伦,看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至于此地的惨烈厮杀,四海老人更不可能看在眼里,行走山河,生死自负,死了就死了,只能怪自己的境界不够高,本事不够大,退一步来讲,他四海老人虽说会有偶尔的问天下不平事,可那也得首先问心间善恶才行。 邋遢道人百感交集,看向楚天道,“世间本就有许多无奈事,不管是谁,都难以绕过,老哥我活了数百年,经历的生死,看过的人心,就不继续跟你啰嗦了,只是有一点,自己愿意求活,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老道人环顾四周,好似在自言自语,“愿意求活,首先是为自己,然后是为他人,可只是为了自己,别人为何要为你留下一线生机?” 楚天默不作声,自然清楚,邋遢道人这话中另有深意。 只不过不等楚天细致去想,四海老人便讥笑道,“惊觉兄,到此可就够了啊……” 他看了眼楚天,然后抬起右手,在空中一一指点,“一共还有十七人,可惜此地法则气运,最多只能允许十四人离开此地,那么接下来还有三人,必须得死,你觉得谁该死?” 楚天脸色不太好看。 周围十七人,除去惊觉道人,邋遢老人,他楚天,余下的十四人中,小剑公子一行三人,另外两名并未向自己动手的元婴境强者,一名被誉为玺公子的年轻人,那位风月山庄山主,一位眼神阴骘身穿紫色蟒袍的年轻人,金错刀剑仙子夫妇,还有一些散武修士…… 楚天目光在人群掠过,,最终落在一对境界修为最低的中年男女。 两人不过神桥后期的武道境界,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因为先前有一名丹河境武道修士一拳就要轰杀那名女子时,那相貌只算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没有丝毫犹豫的挡在了女子身前,然后被四海老人轻描淡写帮着挡下了那一击,事后两人站在远处,一副听天由命的悲苦神情,也就没人再向两人出手。 武道长生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面对生死,实在没多少人能顾忌身外人或物。 楚天看向邋遢道人,问道,“你到底是谁?” 邋遢道人叹息一声,原本略显佝偻的身体站直后,一股气机蓦然攀升。 刹那间,不止是楚天,便是那另外两位元婴境强者,都浑身一震,神色骇然。 很显然,前一刻看上去还不过初入丹河境的邋遢道人,这一刻给人的感觉,竟是如那一座山岳横亘眼前,高不可攀。 突然的变故,让原本以心声交流相互靠拢,想要联合破局的十数人,顿时止住脚步。 没有办法,眼下局面,若只是面对四海老人一人,有两名元婴境强者联手牵制,数名丹河境强者跟着见缝插针,不是没有胜算,可再加上一个云遮雾绕的邋遢道人,实在是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楚天呵呵一笑,“果然如此。” 邋遢道人微笑点头,“此处折叠秘境的规矩便是如此,楚小友莫怪。” 楚天冷笑道,“晚辈可是还得好好感谢老哥你的传道大恩,哪里敢有什么怪罪。” 邋遢道人叹息一声,环视一周,提议道,“依照此地法则气运的束缚,最多只能承受十四人走出此地,咱们十七人,也就是说还有三人必须殒命于此,不如大家乱战一场,来个痛快?” 沉默不语。 四海老人抖了抖衣袖,一脸的玩味笑意,他看向楚天,“楚天是吧,说是多出来了三个名额,不过你要是有本事,其实最多只要有一人留下性命就够了,怎么,要不要问上一问?” 楚天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邋遢道人。 事到如今,楚天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所谓的折叠秘境,根本就是一场在邋遢道人或者四海老人执掌内的布局。 哪怕自己现在凝聚的法则气运不小,仍旧比不上当初在青云阁龙脊山的那份气象,加上那份气运法则的压胜,一加一减,对上元婴境强者自保或许没多大问题,但是想要占据上风,就不用痴心妄想了。 估摸着到现在,就连另外两名元婴境修士都说不上话。 楚天说道,“要留下哪三个人的性命,我不去过问,但是我想要知道,为什么?” 邋遢道人抬手一拂袖袍,轻笑道,“自然是武道长生。” 楚天没有说话。 邋遢道人便自顾说道,“当然,再多说一点,顺便看看你楚天如今的心性,顺便在无聊之余,找点事情干。” 他深呼吸了口气,抬起一手,平拖虚空,五指轻轻蜷缩如勾,原本天地清明的界限,瞬息风云幻化,然后虚空之上那道时空阵门,开始疯狂流转。 秘境之内,法天象地。 邋遢老人缓缓吐了口浊气,“之前的武道破境,不是假的,只不过并非破境丹河,而是破开元婴入龙门,这是其一,若不是你的话,我此行不会如此顺利,所以算是借了你的气运,这一点,算是欠你一个人情。” 邋遢老人顿了顿,看向楚天点了点头,“另外一点,老道我跟楚小友的确有些渊源,所以才会亲自前来看一看你如今的心境,能不能走得下来万里魔域。” 楚天问道,“若是心境不会让你满意呢?” 邋遢老人哈哈一笑,“那自然是深陷此地不得出,在此地小道场问道问心。” 楚天再次沉默不语。 约莫是心情真的不错,邋遢老人看了眼大好山河,虽说这座山河天地不算多大,但说句心里话,真不算小了,关键是邋遢老人对此地的气运法则很是满意,契合自己的大道,此行既然能顺利破境入龙门,等自己炼化了此方空间,那么以后的天象乾坤,不过手杯酒而已,顺势逆势皆可饮。 邋遢道人笑道,“一路上我跟你说了不少的道理,眼下你就算对我有再大恨意,有些话该好好想想还是要好好琢磨一番的,天底下,从来都不是纯粹的好人就该活,也不是纯粹的恶人就该死,虽说我看到的风光可能不是最高处,但绝对比你眼下的目光长远些,也更高一些。” 邋遢道人突然笑着转移目光,淡声道,“是不是觉得做了一千件好事,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做一件恶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有那瞒天过海的神通?” 话音落下,所有人心神一紧。 下一刻,只见人群中有三人身形一颤,随后步履踉跄,栽倒在地。 四海老人神色古怪,笑道,“就这样认输了?” 邋遢道人抹了把脸,“顺心的输总好过逆心的赢。” 四海老人赞叹道,“惊觉兄真知灼见。” 邋遢道人骂道,“滚,得了便宜还卖乖。” 四海老人不以为意,只是看了眼战战兢兢的十数人,摇了摇头,这就没甚意思了,原本以为还有一场心力上的角逐呢。 邋遢老人重新将目光落在楚天身上,缓缓说道,“修行路上,诱惑太多。人生于世,从第一天起就未必是一件轻松的事。对天地怀有敬畏之心,可胸中不可少了与天地争胜的那口意气。既然生而为人,就没有完璧无瑕一说,所以拖泥带水和两袖清风,要想明白,不能做毫无道理的大善人,再就是顺从本心行事,不算错,但绝对不算最好,因为在这之上,还有件事做了更好,便是多想一想,眼见是否为实。” 邋遢道人想了想,好像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摆手道,“算了算了,先前既然你没拦着阻止我出手,就挺好的,至少算是过了我这一关,赶紧滚吧。” 楚天对邋遢道人抱了抱拳。 不等楚天反应过来,便看见邋遢道人猛然跺脚,整个天地,轰然震颤。 下一刻,那道疯狂流转的时空阵门,如此方天穹砰然破裂开一道大门,然后楚天就觉察到一股巨大吸力,如长虹被卷入其中。 邋遢道人眯眼看着时空阵门缓缓消散,四海老人抚须笑道,“恭喜惊觉成为此方天地之主,武道修为百尺竿头。” 邋遢道人这才笑开了花,不断搓手道,“好说好说,等出去一定请你喝顿好酒。” 第451章 千里之外有人来 一阵头晕目眩,楚天觉得自己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抬头环顾四周,清风拂面,烈日当空,楚天只觉得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难不成自己已经到了万里魔域腹地? 狗日的惊觉老头,亏得小爷我一路上对你百般照顾,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或者重了,让你这老小儿心境崩塌,没想到真是一个千年不露痕迹的老王八,好在那老家伙没怎么算计自己,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站起身后,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微白。 只不过楚天很快就愣在了原地,自己的武道修为,什么时候已是神桥九境了? 莫不是那惊觉老头最后一巴掌打赏自己的?楚天觉得极有可能,一个龙门境武道强者,还是在对方炼化的空间世界内,怎么都算是半个老天爷的存在,一巴掌打开自己的武道壁障,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总算是有点良心,一路上将自己当成小孩戏耍,虽然最后没送什么见面礼,好歹这一记神仙手,到底没辱没了前辈的声名。 想到这,楚天心里的那些愤懑总算好受了些,只差一步就是丹河境,想来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也能顺遂一些。 楚天目光斜瞥了眼远处山河原野,平沙大日,山高水秀,全然看不出什么魔域的影子。 人心隔肚皮,万事多思量,楚天觉得这句话真是极有意思,在这之前,楚天对这句话就早已有了极深的认识,见过了惊觉老头后,楚天才知道,天底下不止是武道术法,万事万物都没有止境。 楚天取出一壶灵酒,喝了口,滋味蛮好,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下酒菜了。 其实对于惊觉老头的用意,楚天大概猜测的出来,无非就是在世事人心上,帮着自己查缺补漏,用一路上自身的言传身教,告诉自己人生取舍,用最后不是绝境的绝境,告诉自己很多时候后,无需顾忌太多,只需顺势而行。 只要自己想明白了这两件事,那么接下来的万里魔域,就要简单许多。 不说最后的斩道会如何,至少万里魔域一行,足够自保。 不光光是武道和性命,更是自己那颗本心。 宽阔平野上,楚天缓缓而行,一路无事。 天色暗又明。 这一天,楚天正站在一座湖畔远眺山河,突然看到远处有一袭大红长袍飘摇而来。 长虹掠空,潇洒绝伦。 楚天望向来人,开口问道,“剑一师兄你怎么来了?” 只是一尊分身法相的长袍青年笑道,“突然有些事情,便赶巧过来了。” 楚天皱了皱眉,“很棘手的事情?” 剑一点头道,“不算太棘手。” 不算太棘手,那就是很棘手了。 楚天脸上有些担忧。 剑一淡然一笑,“楚师弟不用担心,青云天下,我意即剑意,哪怕只是一尊法相分身,天下事也就是一剑事。” 楚天愣了愣,旋即微微一笑,既然剑一师兄敢说出这种话,想来无需自己担心。 剑一蹲在湖畔一块青石上,面向湖面,眯眼望去,轻声道,“如今的万里魔域,水深的很,就算是青云核心弟子来到此地,也要时时刻刻小心着一山更比一山高。” 楚天点头道,“之前在缘来门金榆岛,我已经听枫姨说过不少这边的风云。” 剑一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我多啰嗦了,反正接下来一路上,麻烦不会少,出手之前就算需要思量,也不要太在意道理对错。” 楚天问道,“只要顺心就行?” 剑一正色道,“若不顺心,无异于自困囚笼,这就是万里魔域的规矩,就算是最小的道理,入乡随俗,还是要讲究的。” 楚天破天荒没有执拗多想,只是轻声道,“剑一师兄放心就是。” 剑一没有回话,只是眯眼望着湖面。 当年在大秦京畿,那位玄煌大帝金身法相若天人俯瞰人间,笑问“天下既是朕之天下,想要高出天外,需问我王明阳答不答应。” “天下剑道想要曲中求直,那也得我王明阳点头才行。” “水云姜家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元婴蝼蚁而已。” 剑一深吸了口气,恍若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哪怕当初的那个孩子,才不过五岁。 水云姜家,那天爷爷笑望向天外,说‘爷爷有两愿,一是天下万事,皆在姜家一剑内,二是小意能替爷爷完成这一愿。’ 剑一收回视线,双手拢袖,抬头后眯眼望天。 楚天见剑一神色凝重,犹豫了一下,想起了当初剑一跟自己提起过的只言片语,便轻声问道,“以后前往大秦京畿,需不需要我一同前行?” 剑一淡声道,“王明阳是我的,至于其他人,随你。” 楚天呵呵一笑,“可以。” 然后楚天想了想,“接下来剑一师兄要跟我一起去哪里?” 剑一目光看向一处道,“万里魔域宣明城,根据我们青云阁的消息,是大秦王朝在青云天下渗透最为重要的地方,我们先去那里。” 楚天点头一笑,深吸了口气后,站起身道,“既然如此,现在就过去看看?” 剑一点头道,“宣明城相距此地不远,到了那里后,或许会有一场恶战。” 楚天摆摆手,“有剑一师兄你罩着,怕个卵儿。” 剑一淡然一笑,起身直接向远处掠去。 如今已是神桥境巅峰,楚天自信就是对上寻常的丹河境武道强者也不虚,何况剑一如今已是元婴境修为,万里魔域的一座城镇,就算再如何的水浅王八多,能有多少的卧虎藏龙。 一路上,两人的速度并不慢,约莫小半天光景,楚天就看见远处有一座城池的轮廓隐隐浮现。 剑一望着远处的城池,轻声提醒,“前面那座城池便是宣明城,说起来,当年在大秦王朝建立之初,还算是他们家的驻地之一,只不过在他们姜家惨遭陷害后,便被大秦王朝殷家接手,之后跟血魔山之间摩擦不断,后来变成一座无主之城。” 楚天点了点头,明显能看出剑一眼中的缅怀目光,很显然,这座宣明城,并不像剑一说的这般简单,只不过剑一不说,楚天也就不去多问。 楚天正想着这座宣明城有什么古怪,便听见前方一阵急切的呼救声传来。 楚天皱了皱眉,便看见一名衣衫破碎不堪的年轻女子,正向自己这边疾驰而来,在年轻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虬壮的中年男子,一身淡青短衫,手中提着一柄半月弯刀,孽孽笑个不停。 很显然,那女子之所以能一路逃亡至此地,不过是那虬壮汉子存了猫逗老鼠的心思。 看到远处的楚天两人,虬壮汉子皱了皱眉,看向前面女子的目光露出一抹讥讽玩味,他紧跟在年轻女子身后的身影蓦然加速,如一道青光掠过,随即一巴掌拍在女子后心,同时一把扯住女子头发,将女子按到在地。 楚天挑了挑眉,来到万里魔域几天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光景,正要问剑一要不要多管闲事,便看见剑一神色冰冷,身影一闪而逝,再出现时,已经落在那虬壮汉子身前,不等虬壮汉子反映,就是一巴掌拍出。 区区一个丹河境武道修士,哪里是剑一的对手,只是一巴掌,就让那虬壮汉子狂喷鲜血,倒飞出去。 楚天看了眼那个衣衫破碎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瘦弱,脸庞苍白,此刻正蜷缩在地不断颤抖。 楚天暗自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虬壮汉子倒飞出去百余丈,这才砸在路边一块巨大石壁上,他抬手抹了把脸上鲜血,神色狰狞的向剑一看去,很显然,他也清楚,能随意一巴掌让自己受到如此重伤的人,至少也得是元婴境强者,强压下心中杀意,冷声道,“不知公子是何人,竟然要管我们殷家的事。” “京畿殷家?”剑一神色冷漠,淡然向虬壮汉子问道。 看见剑一竟然知道京畿殷家,虬壮汉子神色一喜,眼中更是升起一抹讥笑神色。 只是不等他说话,便看见剑一摇头一笑,“可惜我不光知道京畿殷家,还跟殷家有不小的恩怨。” 话音落下,剑一直接一袖砸出。 平静虚空蓦然有雪白剑罡若长龙出水,直接将虬壮汉子胸口洞穿。 身为殷家嫡传弟子,祖师堂的武道天骄,来到万里魔域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便被一剑贯穿胸口死不瞑目。 看见殷家的武道修士被剑一一袖轰杀,年轻女子眼里升起一抹微不可查的惊慌,她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弯腰施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晓渔无以为报,公子你先前杀的那人是大秦王朝京畿殷家的嫡传弟子,你们还是赶紧快走吧……” 剑一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问道,“你是这座宣明城的人?哪怕那位血公子如今出现了些意外,此地也不该这样才对。” 年轻女子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剑一竟然连血公子都知道,“公子你知道血公子和大秦京畿的殷家?” 剑一点头道,“听说过,此地现如今如何,你尽管说便是。” 名叫晓渔的女子突然抽泣起来,呜咽道,“殷家,殷家的那群人,不是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魔鬼,他们是魔鬼……” 第452章 季家少女 听完年轻女子的话,楚天愕然无语,终于明白过来,难怪一向风雨如晦心静如古井的剑一会莫名其妙的出手,并且出手还这般的雷厉风行。 原来这个叫季晓渔的年轻女子,她所在家族,当年算是最早依附于剑一所在姜家的人,甚至跟姜家崛起,还有一定的牵连,无奈当初姜家被满门灭族,季家遭受极大牵连后,这才在万里魔域苟延残喘下来。 万里魔域之所以能跟青云阁分庭抗礼,甚至于在那位玄煌大帝眼皮子底下翻云覆雨,除了那位血公子的天之纵横,再就是姬鞅暗中的扶持,其中最根本的牵线之人,便是那位缘来门主。 原本在那位血公子的统御下,季家虽说过的战战兢兢,时不时都要担心家族中人是否有被那位血公子看上,美其名曰征纳进入血魔宫服侍这位魔域共主,可好歹能够勉强度日。 只是没想到,突然有传闻说那位血公子之前在秀月湖被一位罗汉和尚重创,下落不明,再然后整个万里魔域便被卷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风云之中,在这其中,京畿殷家便是最强的一股势力。 身为大秦京畿的四大家族之一,光是明面上的武道强者,就有十数名元婴境的武道修士。 这还是外面近几年的小道消息。 听剑一缓缓说着这些,楚天暗自咋舌。 难怪大秦王朝如此恐怖,只是四大家族之一,便能拥有十数名元婴境强者,要知道帝宫之内,据说更是有不少的供奉,深不可测。 通过年轻女子的话,楚天也知道了在那位血公子消失后,以殷家为首的势力就想要以宣明城为驻地,慢慢统御整个万里魔域,要知道万里魔域如今武运复苏,一旦被人掌控在手里,就算是那位玄煌大帝,都要真正升起几分重视,只不过那些京畿殷家的人,平日里高高在上习惯了,眼睛都是长在脑袋上,不要说看待这些魔域的土著之人,便是寻常散武修士小门氏族,都被那些殷家天骄当成垃圾蝼蚁看待,更何况如今的季家子弟,当年还是姜家余孽。 季晓渔眼神黯淡,轻声呜咽道,“那些殷家的人,根本就是畜生禽兽,若不是公子你们出手相救,我就算是死,也难以瞑目。” 剑一显然早就对宣明城的情况有些了解,问道,“如今城池内的局势如何?” 季晓渔抬手抹了把脸上泪痕,“现在宣明城内还好,因为城主大人算是血公子手下十八大庭主护法之一,虽然平日里也是没少干坏事,好歹帮我们守住了城池,听说在宣明城外的洞津、渊榈两座城池,如今聚集了不少势力的武道强者,那些人平日不管是何门何派,现在都隐匿了身份,在城内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是万里魔域中原本的那些女子,更是难逃那些人的魔爪,生不如死……” 季晓渔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前几天那位城主大人跟殷家的一位元婴境强者大打出手,出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所以……” 说到这,季晓渔更是忍不住呜咽起来。 剑一皱了皱眉。 说实在的,他此次之所以会前来万里魔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得知了宣明城的危机,对于季家,剑一心里始终有些愧疚,当初若非季家宁为玉碎的壮举,便不会有他剑一今天苟活于世,只是殷家如果只来了三五位元婴境强者还好说,若是来的元婴境强者超出预想范畴,即便他本尊亲至,也有些无力。 至于现如今的青云阁,很多事情已经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剑一这边突如其来的变故。 “剑一师兄,怎么说?” 楚天看剑一皱眉不语,轻声问道。 剑一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那座不远处的城池,沉声道,“我必须留下来,楚师弟可以先行离开……” 楚天哈哈一笑,“剑一师兄你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啊。” 剑一摇头道,“不是不够意思,楚师弟你如今还尚未丹河境,面对元婴境强者,没半点还手的余地。再说了,你跟这座宣明城,没有半点关系,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楚天揉着下巴,拍了拍剑一肩头,叹息道,“可惜我跟你有点关系啊,你又跟这座宣明城有关系,到头来可不就是我也跟这座宣明城有关系了。” 剑一皱了皱眉,“这可不是开玩笑。” 楚天笑而不言。 他虽然才刚刚踏足神桥巅峰,可身上的家当,真不算少了,再说了,那些个元婴境强者,跟自己又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的,盯上自己一个神桥境后辈,好意思?退一步来讲,到时候自己躲得远远的就是,然后就找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神桥境修士出手,那些武道通天的前辈大能,总不会跟自己斤斤计较吧,只要对方不注意自己,给自己逮着机会,下黑手阴几个丹河境的小鱼小虾,总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自己这位剑一师兄,哪怕只是一尊法相分身,杀力还是极强的。 剑一显然也想到了楚天扮猪吃虎的本事,就算打不过,自己总能为楚天争取一些逃走的机会,便点头道,“到时候不要逞强。” 楚天点头笑道,“剑一师兄放心就是。” 季晓渔听见楚天两人的话,眼里先是升起一抹惊喜的目光,旋即担忧道,“殷家很有可能还会有元婴境强者前来,公子真的没事?” 虽然她先前亲眼看见了剑一随手一巴掌就打杀了那名丹河境的武道修士,可丹河和元婴一境之差,天壤之别,绝非骇人听闻的言语。 剑一淡然一笑,“姑娘尽管放心就是,我们早就看大秦王朝的一些人不顺眼了,此次出手,只是顺势而为,何况我哪怕再如何不济,对付一些寻常的元婴境垃圾,还是不怕的。” “啊……”听见剑一说起元婴境强者不过都是一些垃圾,季晓渔发出一声惊叹,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剑一两人,看上去年纪轻轻,难不成都是传说中活了几百年的世外高人,可她先前明明听见这位大红长袍的公子说跟他们宣明城有些渊源的,这让季晓渔一头雾水,只是剑一没有细说,她也就不去多问。 “公子,我带你们去家族?” 季晓渔看了眼倒在不远处的那具尸体,向剑一问道。 剑一点点头,楚天见状,赶忙笑呵呵地跑到那虬壮男子尸体旁边,一阵摩挲,搜出一件雕刻有山水云霞的玉牌收入囊中,这才拍手道,“活人钱难挣,死人财好发,姑娘见笑见笑,还请带路。” 季晓渔在这万里魔域,显然没少见打杀劫掠的事情,看楚天准备妥当,这才带着两人向城内走去。 沿着不算宽阔的大道走了小半炷香光景,剑一跟楚天在女子的带领下便走进了城池,原本也算得上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多少人影,街道上更是杂乱无比,显然前不久刚刚经历一场劫掠。 楚天四处打量了一眼,很快便觉察到了城池中的一股异象气息,难怪殷家会盯上此地,在城池正中心,隐约可见有一座不算多高的山丘,山丘上肉眼可见有丝丝缕缕的气机荡漾。 “果真不愧是武运复苏之地,这么小一座城池,竟然凝聚有一道本源道韵?”楚天看着那缕古怪的气机涟漪,有些奇怪,要是青儿丫头醒着就好了,定然能一眼看出这座城池地跟脚。 剑一虽说不如楚天这般身负浓郁的天机武运,好歹境界高上了几个层次,也注意到了城池的奇异之处。 “公子,这边就是我们季家的府邸所在了。” 季晓渔走在最前面,在转过一个拐角后,指着一座算不上恢宏的府邸说道。 剑一看了眼那座连护阵都没有的府邸,缓缓深吸了口气,他犹然记得,当初季家刚刚依附在姜家门下的时候,季家上下的那份淳朴和精诚,剑一听爷爷说,当年若非是他们那位姜家的中兴老家主对季家族长有过救命之恩,季家绝对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姜家,只是在那以后,谁都没有想到,最初只是偏居一隅,以在大山中狩猎为生的季家,会为了姜家最后慷慨赴死。 季家大门口,如今就只有一位神桥境的年轻守门人,看到季晓渔回来,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晓渔姐姐回来了……” 季晓渔嗯了一声,带着剑一两人跨过门槛,手指向一座围墙后,“自从前几天城主离开后,先后有一些人来到了宣明城,如今我们家族的武道修士,大多都集中在那边修炼,先前我出去只是为了查探消息……” 她顿了顿,笑道,“我的武道天资有限,短时间内也提高不了修为,就想着能为家族做些事情,只是没想到被殷家的人盯上。” 季晓渔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剑一点了点头,示意季晓渔不会将先前的事说出去。 季晓渔深吸了口气,粲然一笑,目光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骄傲。 很显然,她觉得能为家族做些什么,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楚天心情有些沉重。 难怪剑一师兄之前会跟自己说那些重话,以往行走山河,楚天不是没有见过抢掠截杀,不是没有见过人心鬼蜮,可从未想到,所谓的万里魔域,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时时刻刻面临死亡,竟然还能有那份纯洁骄傲的笑容和神情。 第453章 禾在田间 一路上虽然都是季晓渔在说,剑一极少回话,但是女子脸上笑意显然多了不少。 能在这种地方保持这份心性,很显然女子的心性本就好似那向阳花木,如有春风。 穿过了一条两侧种植绿竹的长廊,转过一道院墙后,便来到了季家弟子平日衍练武道的地方。 抬头看去,一座宽阔无比的演武场上,约莫百余人正修炼武道,演武场一侧,还有一排绿竹搭建起来的小屋,想来就是季家弟子平日闭关的场所。 先前季晓渔已经跟剑一两人大体上介绍了一番季家如今的底蕴实力,以家主为首的元婴境强者,除此之外,还有几位丹河境巅峰的长老。 砰! 一声剧烈的轰响传来,紧接着便看见演武场上有两名中年男子同时倒飞出十数丈,显然双方相互砥砺武道,都达到了真刀真枪的程度。 季晓渔带着剑一跟楚天两人走到演武场边缘,向竹楼前方的一名中年汉子挥手喊道,“家主……” 那位上半身赤裸的汉子看向季晓渔点了点头,然后打出几道灵诀稳固了下演武场上的灵纹法阵,便向楚天三人这边走来。 有几名季家子弟,看到季晓渔安然回来,都是松了口气,便接着继续砥砺武道,只不过有些人看向楚天两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疑惑。 尤其是那个剑一,此刻一身的剑意,并未完全收敛,即便是季家这位家主都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威压,何况是其他的季家子弟。 “家主,这两位是剑一子和楚公子,先前多亏了他们,我才能从殷家的人手上逃脱……” 季晓渔轻声道。 听见季晓渔的话,中年汉子先是心神一紧,旋即看向剑一两人的目光,感谢中带着一丝惊疑。 身为季家家主,能带领着季家在万里魔域立足不倒,显然不会是表面看上去只是孔武有力这么简单,虽说剑一已经尽量收敛了周身剑意,他仍然能清晰觉察到,剑一的武道修为不会比自己低了,最关键的是,剑一的年龄才多大? 季强突然微微一愣,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剑一的名字,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多谢两位公子对晓渔的救命之恩!”季强只是略一思量,便走到剑一两人眼前,抱拳拱手道。 剑一点了点头,“我跟楚师弟只是恰巧路过,顺手而为,季家主不必在意。” 季强摇头一笑,正要说话,剑一突然摆了摆手,淡声道,“季家主不用说了,如今宣明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实不相瞒,我跟楚师弟,跟大秦王朝都有些恩怨,这才想要在宣明城停留一段时间。” 季强微微一愣。 说实在的,眼下宣明城的局势,即便是大秦王朝寻常的七十二武道宗门,都未必愿意插手过问,弄不好不光是讨不到半点好处,还得惹得一身骚,时候被大秦王朝的那位秋后算账,他没想到剑一两人竟愿意留下来。 季强缓缓呼吸了一下,眼神中有些感激,“公子能有此心意,季某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宣明城的局势,可能比两位公子想的更为险峻复杂……” 不等季强说完,剑一便一摆手道,“季家主尽管放心,我跟师弟两人到时候绝对不会拖后腿便是,哪怕真有生死危机,我跟师弟两人,也有足够自保的手段,若是真的不幸折陨于此,只能怪自己修为不够高,实力不够强。” 季强心里升起一抹赞许敬佩,虽说只是跟楚天两人第一次见面,季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差了,更是抱拳躬身道,“既然如此,季某代整座宣明城谢过两位公子。季某名为季强,公子若是不见外,叫我一声季老哥就成。” 季强一边说着,一边对季晓渔道,“晓渔赶紧带两位公子去大堂休息。” 季晓渔满脸欢喜,赶忙道,“公子这边请!” 带着剑一两人穿过演武场,来到一座算不上多么富丽的殿宇内,先是纷纷两名家族小辈少女去泡了些上好的灵茶,这才亲自端上来一些糕点,再次向楚天两人道谢。 楚天有些无奈,这也该太客气了些。 季强将演武场上的弟子安排妥当,这才走进大堂,笑着抬手示意楚天两人无需起身,随后直接坐在一张檀木镂空大椅上,拿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这才笑道,“季某就是一个粗人,两位公子见笑了。” 楚天自顾吃着糕点,剑一微微一笑,“季老哥真性情,哪来见笑一说。” 季强笑着摆了摆手,“公子年纪轻轻竟已是元婴境强者,不知师从何人?!” 剑一笑着摇头道,“季老哥见谅,我跟师弟此次出门历练,不太方便透露跟脚行踪。” 季强哑然,这才想起洞津、渊榈几座城池的光景来,歉意道,“抱歉,抱歉,是季某唐突了。” 剑一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问道,“季老哥,此次我跟师弟两人只是偶然路过此地,在这之后,还要急着赶路,所以想要了解宣明城眼下的具体情况,不知季老哥方不方便详细说一下。” 季强眉头微微皱了皱,沉思片刻,点头道,“按照道理来说,季某的确不该小人之心,但是为了整座宣明城近万人安危性命,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剑一微微一笑,“季老哥哪里话。” 季强点头道,“虽然一些隐秘的事情现在不能告诉两位公子,但大体上还是能详细说一些的,按照我得到的消息,除了之前那位跟城主一起消失的殷家元婴境强者,在血魔山那边,应该还有至少三位殷家的元婴境修士正向这边赶来,至于大秦王朝另外的一些天之骄子,具体人数我们还并不清楚……” 季强将他掌握的消息挑选一些并不涉及季家秘辛的向剑一两人一一道来,即便是剑一,都有些皱眉。 如今的宣明城,除了剑一,便只有季强这么一位元婴境强者,关键是殷家的那三名元婴境修士,修为最低的一个也达到了元婴二境,最强一人更是已经达到了元婴四境,可季强如今才只是元婴一境巅峰,哪怕剑一的真身如今已是元婴三境的强者,只是一尊法相分身,也不敢说有几分胜算。 楚天看剑一沉默不语,一脸不解道,“既然如此,季老大哥为何不带着季家的人一起离开此地,你们就只有一个元婴境强者,显然没半点胜算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必在这里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季强哈哈一笑,突然站起身,他眯起双眸,沉声道,“我季家当年从大秦京畿如丧家之犬迁徙至此,百年光景忍辱负重,如今难不成又要举族迁移,苟且偷生?” 季强深吸了口气,神色有些激动,“就算我答应,我季家儿郎也不会答应。” “意气不可失,人死不过大睡!” 楚天看着季强一脸的决然,暗自叹了口气,果真不愧是以‘忠勇’著称的季家,也难怪剑一会说当初的季家,会被那位玄煌大帝亲自说是‘季家子孙,如那禾在田间,如世俗栋梁巨才’。甚至于在姜家惨遭覆灭后,那位玄煌大帝仍旧没有对季家赶尽杀绝。 季强深吸了口气,缓缓平复了心口那股热血,笑道,“两位公子不愿透露身份,季某也不多问,不过无论如何,季某都要感谢你们,事后若季家有子弟侥幸存活,必定记住两位公子大恩。” 剑一跟着站起身,双手负后,望向殿外,“家主客气了,事后指不定我跟师弟两人还要多谢你们才行。” 季强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很快就看见一名短发年轻男子向大殿走来,进入大殿后,皱眉看了剑一两人一眼,皱眉道,“爹,我们季家的生死存亡,岂能交在两个外人手上,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些年来,咱们季家吃过的亏何曾少了?我看这两人就没安什么好心。” “胡说……” 季强看着年轻短发男子,呵斥了一声,然后歉意的看向剑一两人,无奈道,“这位是我儿子季勇,我们季家这些年在此地受到各方打压排挤,勇儿心中早有愤懑,说话难免有些冲,还请见谅。” 楚天看了短发青年一眼,约莫三十来岁,丹河境巅峰修为,一身灵元气势倒是不算差了,想来比起寻常的青云内门弟子要强上不少。 剑一看向季勇,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半点生气,他还记得,小时候在大秦京畿那条青岳巷,经常会有一个好像傻大个的孩子,跟在自己身边,称兄道弟,为虎作伥,还记得小时候在殷家,有一个名叫殷茂青的小女孩,那个傻大个每次见到那个女孩都会双眼放光,只是躲在他身后,偷偷的瞥上两眼,便一脸通红。 剑一暗自叹了口气。 人生无常,比起那兄弟朋友反目成怨,更愁苦尚未相思便已是生死大仇,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谁知道,除却那十之八九不如意之外,会是那坑坑洼洼的更不如意。 第454章 你能拦我? 大堂内,季勇一脸的冷笑,还想要说些什么,被季强训斥了几句后,阴沉着脸离开了府邸大堂。 季强向楚天两人无奈一笑,心里有些不为人知的忧愁,看似粗犷的汉子,心底其实很想念自己年轻那会,家族中的和和气气,其乐融融。 季强想着,便端起添满茶水的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笑着向楚天和剑一道歉一番,季强这才站起身后重新坐下。 剑一摇头一笑,“家主放心便是,我能理解,也不会放在心上。” 季强嗯了一声,举杯向剑一。 大体上又说了一些宣明城的具体事宜,剑一这才站起身,向季强抱拳道,“天色不早,今日便先这样了,还请家主帮我跟楚师弟准备个住处,这几天我们会在城内走一走。” 季强起身点头,抱拳拱手道,“两位公子尽管放心。” 在季强身后,季晓渔早已得了季强授意,赶忙走上前两步,轻声施礼道,“剑一公子这边请……” 楚天两人跟着季晓渔走到一栋颇为雅致的小院内,说过会就会让人送来晚上的吃食,还说了些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之类的话,这才笑着离去。 等季晓渔走后,剑一看向楚天道,“楚师弟也感受到了?” 楚天点了点头,“不错,在刚进入宣明城的时候我就觉得此地气运法则有些奇怪,若没猜错,这座宣明城跟当初的潇湘城,想来是差不多的情景,只不过这一次来人是京畿殷家。” 剑一微微皱眉,沉默许久,淡声道,“我们一起去查看一下,若真是如此,想来这一战不会简单了。” 楚天嗯了一声,走出房间后,便朝着城池中心的那座楼阁走去。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剑一看着眼前景象,眼神微凛,只见一座楼阁之上,有法则气运如水波荡漾,杳然早已凝聚实质,在气运涟漪内,还有一条鱼龙般的紫金光华,缓缓游曳,如鱼游水。 在气运池畔,竖有一块巨大石碑,上面篆刻‘雄震’二字。 楚天也是跟着深吸了口气,双手掐诀,有一缕气机涟漪般的灵纹凝聚,缓缓落向眼前这座气运雷池,如冰雪入火炉,瞬间消散。 楚天神色微凝,道,“此地的气运早已被别人捷足先登,想必是殷家暗中的手笔,指不定王明阳那家伙当初放过季家一马,便早已布下了此局。” 剑一点点头。 楚天呵呵一笑,“不过你跟大秦王朝之间的关系,此地气运雷池,刚好可以帮助剑一师兄你砥砺自身武道气运。” 剑一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 季家演武场上,季勇坐在屋檐最高处。 他晃了晃手中酒壶,眺望远方,天地四野,何其广阔,哪里有我季勇的容身之地?季勇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沉默无言。 其实这二十多年,他想要说的话太多,以至于不知如何说出口,唯有一股股入腹酒水,辣肚肠。 季勇将手中酒壶中酒一饮而尽,高高向酒壶抛向远处,哂然一笑,只是笑意中带着几分苍凉。 对于爷爷当年的决然,其实他没什么怨言,季勇也打心里觉得,当初是该帮着姜家掩护救出那位少公子的,毕竟他跟他,是兄弟啊,可是最后的结局,父亲跟他说,姜意大哥他死了,死了,这算什么事? 你姜意记不记得,当初可是答应过我,帮我去殷家向她说媒提亲的,你还答应过我,等咱们及冠之后,便一起游历大秦亿万里山河,你还说过,不管是你姜家,还是我们季家,只要有咱们哥俩在,将来的天下大事都是小事…… 然后呢? 然后你就都没有了然后。 季勇沉默许久,他想起先前在大堂看到的那个一身大红长袍和那个一身粗布麻衣的年轻人来,那两人的神情,好像当年的那个他和自己。 那种感觉,季勇说不上来。 季家之精诚,如禾在田,人在旷野。 季家之纯粹,如袖上清风,芳草葱葱。 当年的那个姜意死了,当年的那个季勇苟延而活,他季勇清楚的知道,接下来的那一战意味着什么,真是一两位元婴境强者就能扭转的局势? 绝对不是。 季勇站起身,望着天空月色,深吸了口气向这座城池的中心望去,“季家弟子心中自有一杆秤,你们两人不该死在这里。” 季勇呵呵一笑,“既然如此,我季勇何必做那好人?” 然后季勇笑了笑。 当初的那个季勇已经不再,看到的世间尽是腌臜,但是季勇终究还是希望,天底下会有一两个当年的季勇,一腔热血,精诚所至,敢向天地叫不平。 季勇身形轻轻晃荡,一个飘然起身,向城池中心的那座楼阁掠去。 一道影墙拐角处,季强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微微摇头,轻声道,“不是爹想要骗你这么些年,希望强儿莫怪爹无情……” …… 城池中心阁楼外,楚天跟剑一两人的一番抽丝剥茧,终于破开了一丝灵纹禁制,走入其中,别有天地。 只见周身的法则气运,如水纹流转,而且弥漫着精纯的花草气息。 “季家五行属木,这里凝聚的想必是木灵中的生灵道韵……” 剑一感受着周围空间浓郁的生发气息,神色凝重道。 生灵道韵,生生不息,万物开灵之本源。 楚天也是倒吸了口冷气。 心中暗自震惊,难怪王明阳那家伙当初会放过季家,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当初柳侠徽跟王明阳在落龙山一战,以肉身破灭的代价,重创了王明阳的本命法相,一旦被殷家得手,王明阳必定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伤势,指不定还会武道修为百尺竿头,到时候不要说青云阁,便是算上蜃岛,跟那家伙都未必有一战之力。 这倒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楚天能清晰觉察到,在此方天地中的那尾金色龙鲤,有化蛟之势。 这是不是说一旦王明阳得到了此地法则气运,传闻中的九霄金龙,也会更进一步。 “这是王明阳的龙气所在?”楚天皱眉向剑一问道。 楚天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位玄煌大帝,好歹也能想象出那位东荒之主的强大。 剑一点头道,“气机不会错了,此地的龙鲤,已经有了化蛟的迹象,只要能吸收了此地的气韵法则,便能真正成风化龙,到时候王明阳必定能借势踏足龙门巅峰甚至是天象境。” “天象……” 楚天皱了皱眉,若真如此,整个东玄东荒的局势,将会比自己估算的还要严重,现如今王明阳那家伙不敢随意离开京畿帝宫,除了自身本命法相受到重创意外,再就是随着东荒武运复苏,诸多宗门裂土分疆,有不少龙门境强者纷纷现世。 沉吟片刻,剑一淡然道,“放心,既然有我在,知道了棋盘内的所有谋划,哪怕只是可能性之一,他王明阳便不可能有胜出的机会……” 楚天深吸了口气,沉默不语。 不是楚天不想说,而是真正的无话可说。 至于剑一所言的棋盘之内,楚天更是不愿意去细细思量。 看过了阁楼内的武道气运,楚天跟剑一两人便按照原路返回。 剑一走在前面,手指轻轻捻动,头也不抬,淡声道,“当年一场对弈,没想到竟会留下余韵这么久,不过既然你王明阳不讲规矩,就不要怪我剑一也不讲道理了。” 楚天蓦然驻足,看着那个走在前面背影异常坚定的红衣男子,沉声道,“剑一师兄。” 剑一并未回头,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缕缕剑意在周身荡漾,随后那道身影便恍若陷入虚空,飘幻不定。 剑一微笑道,“我的一尊法相之身,换他王明阳的大道根本,怎么算都是大赚。” 楚天依旧沉声道,“可你真身还在青云禁地,要想想后果。” 剑一这才站定,双手拢袖,回过身看向楚天,呵呵笑道,“放心,我剑一死不了,一尊法相之身而已,对我只不过是一场更难的砥砺,可对王明阳那家伙来说,可就难免会牵连道心了,更何况也不一定会是最坏的结果。” 剑一抬起头,望向那个神色凝重的楚师弟,笑眯眯道,“你一直很好奇,万里魔域,我为何会独独来这宣明城,是不是?” 他转过身,看向街道一侧远方,漆黑夜色,在街道尽头似乎有一道人影缓缓而行,慢声道,“因为有个人原本名叫姜意,他的命是季家那位老家主救的,那些年,姜意背后,还经常会有个鼻涕虫一样的傻大个,叫季勇。” 楚天深吸了口气。 剑一笑着点了点头,“何况他们从来没让我失望,那么我岂能让他们失望?” “不能的。” 街道远处,有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很快来到剑一两人身前。 季勇神色清冷,看着剑一两人,淡声道,“先前我便说过,你们来此必定不怀好意,眼下看来,果真如此,也是觊觎我们宣明城的这份气运?” 楚天扯了扯嘴角。 剑一只是淡然一笑。 只不过下一刻,楚天就愕然瞪大了眼睛,原本以为剑一师兄至少会先来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曾想只听剑一淡声笑道,“是又如何?我便是再给你季勇十年百年,能拦住我?” 第455章 剑一出剑 夜色中,月明星稀。 街道上,楚天走到路边,蹲下身后,手掌在腰间拂过,取出一壶灵酒,默默喝了一口。 天底下总会有太多的无奈,就像眼前站在街道中心的两人。 对于剑一为何不向季勇说明,为何不向季家表露身份,走过了这么多的山河,看过了这么多的人心,其实不用剑一去说,楚天心里也明白。 因为剑一若是说了,季勇心里这么些年的不好受,便会真的不好受,你明明活着,为何从不来看一眼,哪怕只是捎一个消息也行,那么季勇这些年的心道坎坷和波折,是不是会一蹶不振,直接崩塌,或者说是直接转折走向一条另外的极端,退一步来讲,即便这些都只是假设,那么在不远的将来,在剑一亲赴大秦京畿那一天,季勇该如何抉择?面对剑一九死一生的选择,季家会如何? 当所有的心心念念突然有一天出现在眼前,当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再变成昙花一现,那一天的心境,又当如何变化? 当年因为姜家的牵连,季家已经如此,将来剑一亲赴大秦京畿,难道又要让季节陷入一场极有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剑一轻轻抖袖,周身有剑意宛若实质河流,缓缓流淌,涟漪阵阵,甚至肉眼能看见一朵朵雪白的冰花,在夜影月色下绽放,剑意开合,生灭不定。 季勇站在剑一对面,相距不足三十丈,脸色难看。 他已经尽量高估了剑一的武道修为,即便你是青云阁内门的嫡传子弟,如此年纪,能真的踏足元婴境?就算真的踏足元婴境,自己的天时地利,也不至于相差多远,可眼下感受到剑一周身那股浓重的剑意,他才知道,眼前这个一身大红长袍的年轻人,如何的高高在上。 季勇在前来之前,已经想过太多的情景和结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理服己以力服人,可眼下的局势,甚至于剑一跟自己的武道修为半斤八两,大不了来一场势均力敌的砥砺厮杀,只要不伤及武道根本,都行。 只不过眼下的局势,还是有些让他措手不及。 季勇深吸了口气,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中的惊悸。 身为季家嫡系子弟,当年好歹也是大秦京畿的武道豪阀,说实在的,季勇的武道天资真的不差,何况这些年在万里魔域摸爬滚打,自然不会简单。 剑一说完话,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壮实男子。 对于剑一而言,这一场问剑,早晚都会有,至于早些晚些,无所谓,不过既然季勇这家伙主动找上门来,也就省了自己的心思力气。 身为青云阁剑道,甚至是武道天资第一人,更是已经踏足了元婴境的武道强者,剑一如何看不出,如今的季勇心思太重,且太过斑杂。 季家传承,重心落在一个纯上,心境精纯无垢,身前无人,方可无敌,心意精诚所至,如心田中正平和,方可一往无前,可这些年来,季勇心中积郁太深,犹不自知,或者说哪怕是知道,也不愿意去改变,这就很不好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 遥想刘广那家伙,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东玄中州的那位酒剑仙,说那什么忧愁之时万千不要饮酒,因为不小心就会成为那烂酒鬼,只有顺心快意时,才会成为那酒中仙。 道理不难懂,可天底下的人,往往都是身在局中不自知,不愿知。 身为姜家唯一的后人,身为你季勇当年的大哥,这一场问剑,我需要保留吗? 当然不需要。 不然的话,便是对不起你季勇当年跟在我身后的那么些细碎脚步,对不起你季勇那些年的哀怨,对不起我剑一对你季勇的那份诚意。 所以剑一眼下的气势,已完全笼罩了整条大街。 真正的方寸衍天地。 季勇深吸了口气,看向剑一,沉声道,“你是谁?” 剑一神色自若,呵呵笑道,“有关系?” 季勇皱了皱眉,“既然你们不是为了此地这份气运而来,那么请你们离开,我们宣明季家,还不需要外人插手,更不容外人指手画脚。” 剑一淡然一笑,“这是你的道理,可不是我剑一的道理。” 剑一微微停顿片刻,“我剑一的道理,言出即剑行,你没听说过?” 季勇神色微变,似乎想起一人来,沉声道,“你是青云阁的那个剑一?” 哪怕从未见过青云阁传说中的那位天之骄子,可季勇绝对听说过剑一这个名字,只是他先前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眼下想起来,才心神一震。 剑一微笑道,“算是。” 不等季勇有所反应,剑一便已经说道,“何况我跟楚师弟此行,还真就是为了城中这份气运。” 季勇眉头紧皱。 剑一笑道,“所以你刚才说的很对,我剑一行事,从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你想要指手画脚也行,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剑一身形不动,手指并拢,在眼前轻轻一抹而过。 季勇双拳紧握,双眸骤然通红。 楚天无奈叹了口气,对于天地法则气运涟漪的感应,他自然也觉察到了季勇心中那条线的极限所在,本来宣明城的变故,就要让季勇的那根心弦绷断,如今又要面临剑一如此无厘手的压力,好在这个施压的人是剑一,否则楚天很难想象,等这一战过后,季勇会如何。 季勇脸上的神色变化,剑一尽数看在眼里,本该精诚所至一往无前,结果弄得自己一身泥泞,哪怕不伤及武道根本,这样走下去,后果也难以想象。 剑一说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是武道修士第一大忌,身在囚笼而不自知,你季勇真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多思者慧?” “以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武道天骄,天赋多高,只要自己愿意,便能步步登天而行,这不算你错,可你孑然一身俯瞰天地,难道以为拖泥带水也一样意气够足?” “从小的耳濡目染,以为人间处处是那桃李盛开,结果终有一天发现并非如此,便问自己从小的所见所闻,心中的所感所想所坚持,是否真的对,问自己爹娘长辈如此为了什么,以德报怨和以怨报德,哪个更对,以至于自己接下来十年二十年战战兢兢,我剑一都替你心累。” 剑一每说一句,便会向前走出一步。 话音如那一道道春雷,在季勇耳畔炸响。 剑一蓦然驻足,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男子,沉声喝道,“便是道路杂草丛生又如何?披荆斩棘而已。心死莫大于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季勇脸色惨白,只觉得周身剑意不断流转,可他自己却宛若坠入冰窟。 于此同时,楚天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以剑一为圆心,整条街道,方圆数百丈,一道道剑意好似一条真正的河流,汹涌奔走,即便是楚天半步丹河境的武道修为,仍旧看不清其中真相。 剑意长河内,季勇勉强祭出一柄铁杵,铁杵绽放出一道炫目至极的光华,就要将周身剑意轰碎。 只是可惜,那一道炫目光华尚未完全绽放,便看见在一层剑意气机下,不断扭曲,明灭不定,最后竟是化为一道漆黑如墨的剑虹,剑尖倒指向季勇。 这还不算让季勇最绝望的事情,只是下一刻,他发现在那股纯粹的剑意内,自己于本命灵宝之间,竟好似被生生斩断了牵连。 剑一只是双手一抖,轻声道,“不管是武道登高,还是做人,首要在不违本心,再然后才是如那市井百姓的过活,保住心中的那份中正,循序渐进,那些遗憾,搁在心里就好,只有好好按照自己的本心活着,才最有希望,在将来某一天拿出来,放在太阳下,活着对天地说一声,为何,如何?” 楚天蹲在街道一角,默默喝酒。 这些话,好像有些重了啊。 剑一却一脸的不以为意,“武道登高,高在何方?高在我心意所在,既是光明,高在不以心中执念,顺流而下,随波逐流,放下放下,有放才有下,难道只是给自己心里一个台阶下?让自己得过且过,好受一点?甚至于这个好受,是以更大的不好受为代价?” 剑一最后摇摇头,“自然不是如此,你季勇需要想想,当年那些遗憾中,若如今那些遗憾之人能在你眼前,他们会希望你如何,你自己最初的希望,自己应该如何。” 剑一说完最后一些话,看着那个神色呆滞的壮实男子,淡声道,“既然问剑于我,难道就这样呆在原地?” 季勇果真厉喝一声,疯狂喷出一口鲜血,手中铁杵如有神助,绽放出一道恍若流星坠地的光华。 剑意长河,先是暗流汹涌,进而泛起一阵剧烈浪花,随即在那一道杵影下,破开一道沟壑,向剑一直直而去。 剑一轻声道,“有点样子。” 剑一轻轻踏出一步,一手拂袖,一手抬起,轻轻在身前捏了个剑诀。 原本被破开一线的剑意长河,瞬间凭空生出丝丝缕缕的剑纹,如天地间的气机牵引,再次合拢。 不但如此。 在季勇头顶,竟是形成一道恍若剑气长虹的光柱,剑尖朝下,剑柄朝上,将季勇拘押在其中。 季勇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跪倒在地。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气定神闲的红袍青年,只见后者盯着他的眼睛,神情清澈。 剑一收拢周身剑意,缓缓说道,“既然活着,就该好好的活着。” 季勇浑身浴血,瘫坐在地。 剑一看了楚天一眼,两人从季勇身边擦肩而过,似有意无意道,“勇者高义,智者怀仁,禾在心中,明月当悬,希望你不会让自己和别人失望。” 第456章 强敌至 回到季家府邸的时候,楚天两人才刚刚走进房间,便看见了从偏院走来的季强,中年男子一脸的惭愧,先是向剑一道了声歉,然后这位季家家主紧接着便郑重的向剑一道了声谢。 剑一微微侧身,说是家族不必如此,说起来他剑一能巧合来到此地,便是跟季家命中有缘分在,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季强也未多说,再次抱拳后便告辞离开。 楚天疑惑道,“季前辈这都没看出什么端倪?” 剑一摇摇头,望着中年男子离开的背影,轻声道,“季叔叔应该是早就有所察觉了,只不过我没有表明身份,季叔叔也就当做不知道而已,不然的话,事后让季家的人如何自处。” 楚天点点头。 的确是这么回事,毕竟已十数年不曾有任何牵连,季家当年能侥幸留下一线生机,总不能让整个季家再跟着前往大秦京畿拼命去。 一夜无话。 楚天跟剑一两人都并未休息,只是静静的坐在房间内。 天色未亮,原本闭目养神的楚天两人,都是蓦然睁开眼,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夜空中,一股浓重黑云若潮水急速翻卷,遮天蔽日。 原本的皎洁月色,瞬间沉寂下来。 剑一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抬起一手,并拢双指在空中缓缓一抹而过,淡声道,“大好风云,殷家好大阵仗。” 楚天撇了撇嘴,看着剑一周身恍若惊涛拍案的浑厚剑意,“剑一师兄你可得悠着点,师弟我的小命关键时候还得靠你来救呢。” 虚空有幽寒长剑凭空凝聚,剑一手掌倒持剑柄,随后悬挂在腰,笑道,“可不是我非要你跟来参和一脚的。” 楚天咧嘴道,“你就不能客气客气。” 剑一眯起双眸,“客气管用的话……” 楚天叹了口气,“那还是不用客气了。” 季家祠堂,季强手托一枚山河印,缓缓走出,他看了眼虚空厚重云层,天地间,恍若围上了一层厚重云雾,季强目光看向一处,那边是季家府邸的灵纹护阵中心所在,有着季家所有的妇孺幼童。 季强一脚猛然踏地,身形如箭矢拔地而起,悬空之后,沉声喝道,“季家所有神桥之上儿郎,随我杀敌!” 话音落下,只见整座府邸四方,有一道道身影掠出,最终停在屋檐各处。 楚天跟剑一走出房间,身形一展,飘然落在一处阁楼上,此时正能看见在城池四方,不断有人影若长虹不断向季家府邸直掠而来,短短十数息,便已经能看到那些来人面容。 跟楚天原本想象中的景象不同,面对大秦殷家的大举来袭,季家子弟即便明显处于劣势,也没半点的紧张,更不要说有半点惶恐,只见一个个季家子弟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不但如此,就连季勇此刻都没有退避恢复伤势,反而站在了战线最前端。 季勇看了剑一一眼,神色冷厉,沉声道,“希望你们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否则就算是必死,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剑一淡然一笑,“那你可得先活下来再说。” 楚天也是真的无语了,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眼不见为净’。 眼看殷家一个个武道修士尽在眼前,季强猛然祭出手中山河印。 刹那间,整座季家府邸如同被一层无形的光华笼罩。 季强环顾四周,看了眼视死如归的季家子弟,声音恢宏而悲壮道,“我季家各位儿郎,十数年前,大秦王朝以莫须有的罪名问罪于我们季家,若非我们季家气运不该断绝,早已被王明阳那畜生赶尽杀绝……” 季强深吸了口气,“他王明阳想要我们季家帮忙聚拢天地生灵之气,想要我们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让我们从此沦为他王明阳手底下的傀儡,你们愿不愿意?” 有喝声震天起,“不愿意。” 季强点了点头,“我季家立命之本,唯忠与义,今日能否渡过劫难,就看各位的了!” “杀……” “杀……” “杀……” 呼和声四起,一股股雄壮气机恍若大浪席卷,激荡天地。 楚天看着一个个神色之中尽是战意和血性的季家子弟,心潮澎湃,饶是走过了数千万里山河,见惯了无数生死,见过了潇湘苏家的那份大义,楚天仍觉得浑身好像有一股热血疯狂流动。 当初对万里魔域的诸多设想,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都化为一腔热血,唯有杀字。 武道人间,从来都是如此,万事万物,一旦彻底剖开,不过如此,简简单单,只身前行。 何为浩然,为心中正气,曲中求直。 纵然杀尽天下人,我心不悔。 剑一身形一闪,落在季强身边,淡声道,“季前辈放心,今日既然有我剑一在,保证季家其余人能全身而退。” 季强向剑一抱拳,大恩不再言谢。 短短数十息,殷家已有数十人攒聚而至,一个个看上去气势凛然,每个人嘴角都挂着淡淡的讥笑。 很显然,身为大秦京畿的武道豪阀,殷家的这些武道修士根本就没有将季家的人看在眼里。 事实上就是如此,季家当年在大秦京畿,比起殷家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何况十几年前一场变故,让季家的元婴境强者死伤殆尽不说,这些年更是憋在万里魔域苟且偷生,在他们看来,此次前来宣明城,纯粹是捞取功劳来了。 虽然那位玄煌大帝给殷家明确说过,不许对季家赶尽杀绝,可季家负隅顽抗,最后还能生下来多少苟延残喘,谁知道? 更何况,当年的季家,可是出了名的男子多玉树临风,女子多冰清玉洁,一想到这个,那些殷家弟子就更是浑身热血沸腾。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一抹晨曦破开天际,殷家子弟终于全部到齐,放眼望去,足有百人。 楚天目光扫了一眼,殷家的这些来人中,光是元婴境强者,便有四人,为首一人,背后有一轮恍如日月镜的巨大法相,金光流转,灵元气机游曳不定。 季强看着来人,神色凝重,小声跟剑一介绍对面来人的跟脚来历,为首那个名叫殷裕祥的男子,是殷家地位极高的一名元婴境强者,哪怕只是元婴四境,却是殷家九大长老之一,战力极强,十数年前曾亲手斩杀季家两名元婴境强者,可谓血海深仇,此次殷家让此人为统领前来,显然是一场预备好的血腥厮杀。 剑一手指轻轻在腰间剑柄抹过,会心一笑。 元婴四境,挺好,若只是一两个元婴初期的家伙,不够打,多没劲。 只是可惜,如今自己的真身无法前来,否则必定要你大秦京畿知道,青云阁剑一之名。 除却那个名叫殷裕祥的中年男子,殷家余下的三名元婴境强者,一人背后悬有一条长龙法相,只是长龙通体漆黑,只有两爪,随着对方的气机鼓荡,长龙抬头,如神魔俯瞰众生,一位身材矮小的佝偻老者,双臂长如猿猴,腰间悬挂一个玉罐,满脸舒畅闭目养神,最后一人一身黑衣,盘腿斜坐在一尊巨大山岳法相上,山岳通体赤红,悬在空中,四周因为山岳法相的气机震荡,而出现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恐怖沟壑。 除此之外,殷家的百余名武道修士,丹河境强者更有三十余人。 稍稍介绍了一番殷家来人的跟脚,季强苦涩一笑,看来自己原本想的还是有些天真了。 也是,即便季家气运根本,能够凝聚天地生发气运,可这么些年,从未对王明阳有过半点委蛇,便是再好的脾气,也不会对季家手软了,只要保证季家香火不彻底断绝,余下的事情,无伤大雅。 想到这,季强便不再多想。 说到底,不过一死而已。 剑一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神色洒脱。 他不见转头,右手按住腰间剑柄,缓缓推剑出鞘,好似自言自语,“四名元婴境,为首三人是我的,余下的丹河境,楚师弟你要几人?” 楚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抬手狠狠揉了揉脸颊,剑一师兄你只是一尊法相分身,存了死志,我的小命可就只这一条啊。 娘的,几十名丹河境武道修士,有点扛不住啊。 楚天揉了揉肉鼻子,在心中算计一番,点头道,“使上吃奶得劲,为首几人,如何?” 剑一哈哈一笑,“我觉得可以。” 然后他一步走出,率先而行,抬头望向那个名叫殷裕祥的中年男子,淡声道,“早就听闻大秦京畿乃是藏龙卧虎之地,京畿殷家更是天骄辈出,我青云剑一,今日偶然路过,想要讨教一二。” 殷裕祥微微皱眉。 剑一腰间长剑瞬间出鞘,“你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剑一哂然一笑,“好像也没多少区别,都难逃一个死字而已。” 楚天愕然无语,这挑衅,够味。 只不过真的好吗? 看见剑一一人就要迎战殷家三名元婴境武道强者,季强脸色一变,赶忙上前一步。 季勇神色复杂,目光死死盯着剑一。 楚天已经笑眯眯望向殷家四名元婴境强者之外的那群丹河境武道修士,咧嘴笑道,“我没剑一师兄本事那么大,口气自然也不行,不过打你们殷家几个丹河境武道天骄,还是勉强可以的。” 第457章 不愧是剑一公子 宣明城内,风雨飘摇。 对于剑一和楚天两人的挑衅,殷裕祥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不要说动怒,甚至没有半点放在心上。 口舌之争,徒劳无益。 身为大秦京畿殷家执掌者之一,殷裕祥这么些年绝对算得上身居高位,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不说养气功夫好坏,心境是真的不差,退一步来说,能成为元婴境强者,有几个是简单的存在。 殷裕祥缓缓吸了口气,清凉的空气中,带着几分肃杀之意,这就很好,我殷裕祥为何能凭借元婴四境的修为,便能成为家族中说话分量最重的几个存在,甚至于在大秦京畿中,也称得上举足轻重,为何。 我殷裕祥,今日前来此地,难道真的只是什么狗屁的家国忠义?偌大一个大秦王朝,若非是迫于王明阳那家伙的威势,有几个会有眼下的忠心耿耿?对于这一点,殷裕祥看的清楚,所以对于季家,殷裕祥实际上发自心底有一份的敬佩,但是敬佩归敬佩,仅此而已,看不清局势,跟所谓的愚忠一个道理,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值得惋惜的。 殷裕祥眯起眼,向宣明城中心那座阁楼望去,浓郁的龙气恍若洪流,翻滚蒸腾,嘴角微微挑起,淡然一笑,二十年倾尽心血,为了大秦王朝南征北战,步步为营,精心谋划,进退有序,不争不媚,不要说王明阳,就连大秦京畿那些敌对家族的老东西,都挑不出半点的毛病,所以他殷裕祥才会有今天,被派遣来到此处,收取这份王明阳谋划了数十年的天地气运。 落龙山一战,王明阳的金身法相遭受重创,东玄东荒,先是东海之滨的异象迭起,再然后便是这万里魔域气运复苏,都说风水轮流转,今儿也该到我殷裕祥了。 你王明阳有吞并整个东玄东荒,甚至是走出东荒前往东玄腹地,成为真正的一州霸主,我殷裕祥难道就只能跟在你身后,吃些残羹冷炙?世俗中有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难道跟在你王明阳身后,就能保证万世太平? 很显然,不可能的嘛。 既然如此,我殷裕祥是不是也能去坐一坐你那张龙椅,去振兴我殷家家风? 殷裕祥觉得既然有了此行,本该如此。 机会就在眼前,若自己这还不能抓住,那这百余年的武道修炼,可就真都修炼到了狗身上。 如果不是王明阳如今身受重创,如果不是万里魔域如今乱世开启,如果不是他殷裕祥这几十年来太过中正平和,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他绝对不可能站在此地。 既然有了那么多的如果,有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契机,那么我殷裕祥再不去掀起点什么风浪,就是真可惜了。 只不过更可惜的是,活该你们季家倒霉啊,不管如何,你们季家都难逃劫难,之前是被王明阳豢养的棋子,今后就得乖乖的听命于我殷裕祥,至于这两个口气忒大的年轻人,元婴初期和神桥巅峰? 呵,有些意思。 殷裕祥身后,那背后有一条长龙法相的高大男子讥笑一声,就要上前去会会剑一,看看这个忒大口气的年轻人,本事有没有那么大,在他背后,一名半步元婴境的年轻人突然走出。 年轻人一脸的高傲,他眯眼看着剑一,讥笑道,“难怪都说你们季家的人愚蠢如猪狗,你一个才刚刚踏足元婴境的垃圾,竟然如此嚣张,这么些年,多亏了玄煌大帝没有对你们起杀心,不然你们以为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剑一饶有意味的看着这个突然走出来的年轻人,如此年纪,便已是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为,关键是一身武道气象,半点都不差,显然是殷家后起之秀了。 年轻人看剑一沉默不语,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要我们镜玄长老出手,我就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年轻人看向殷裕祥,后者只是淡然一笑。 若是平时,殷裕祥对付季家,绝对上来就是雷霆之势,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殷裕祥能走到这一步,深谙其中真意,不过眼下,没那么多意外和忌讳。 当然,这只是对于他殷裕祥而说。 得到了殷裕祥的许可,年轻人更是冷笑一声,一步踏出,啧啧道,“你可知道在整个大秦王朝,死在我手上的元婴境强者,有多少?哈哈,能死在我殷符的手下,是你的荣幸。” 剑一神色淡然,一脸看待死人的表情。 殷符看见剑一站在原地不动,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更是忍不住心底的讥讽,他殷符身为殷家嫡传弟子,年仅三十便半步元婴境,跟随族叔南征北战,厮杀无数,越阶杀敌如饮酒,你一个殷家的元婴初期修士,算什么。 所以殷符身形没半点顿滞,在话音落下,便已暴然而起,手中一杆青龙战戟凌空划下。 “龙戟战法,断江!” 刚一出手,就是极其强大的本命神通之一,他就是要殷家这群不知好歹的跳梁小丑看看,跟大秦王朝作对,跟殷家为敌的下场。 区区一个元婴境修士,也不过他殷符一戟的事。 青龙出水,龙游九天! 剑一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可惜了,若同样是元婴境,或许能在自己手上坚持片刻。 眼看那条青龙戟芒就要当头劈下,剑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如影随形,悬在身前,随即屈指一叩,有铮鸣声。 下一刻,不等殷符反应过来,他便感觉周身空间气机猛然一变,一股恐怖至极的剑意恍若缚龙索,将那一道青龙戟芒直接困住,随后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剑纹充满空间,剑意横流,乾坤倒转。 身形还在虚空的殷符突然顿住,不是他想要停下冲杀之势,而是被一股无形力量活生生困在虚空,这让他心神大惊下,脸色剧变。 怎么可能? 只是元婴初期的武道修为,怎么可能有如此精纯浩大的意境之力? 根本就来不及多想,一朵恍若冰晶的剑花绽放开来,直接将那一道青龙戟芒完全笼罩,随后就像是禁锢在虚空的冰花,寸寸皲裂。 这还不算,在剑一困住殷符的同时,虚空不知何时形成了千百密密麻麻的剑意漩涡,每一道漩涡都像是一朵妖艳的冰花绽放。 原本一脸淡然的殷裕祥神色微变,他身后,那名身形如长臂猿猴的矮小老者更是猛然变色,顾不上别的,直接化作一团黑影冲了出去。 可惜不等矮小老者冲入剑阵之中,便被一道道实质剑意挡住了身形,撞在一起,响起漫天的惊雷。 季家那边,即便是季强,都忍不住心神骇然,惊涛海浪,如果说能轻松让季勇陷入剑意囚笼,是因为季勇这些年心中执念太重,被剑一抓住了弱点,可眼前那身如猿猴的矮小老者,可是实打实的元婴三境强者,并且还是浸淫元婴境多年的存在。 剑一看了眼与剑意撞在一起,倒退出去的矮小老者,扯嘴一笑,右手双指并拢,在空中一抹。 下一刻,一颗透露直接飞出,殷家半步元婴境的武道天骄,死不瞑目。 从战斗开始,到战斗结束,前后不过十数息的光景。 不管是殷家的人,还是季家的人,都是一脸的骇然,神色各异的看着那个一袭大红长袍,悬空而立的挺拔身影。 孑然一身,万军莫近。 天地间一片沉寂,沉默许久,殷裕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手道,“有意思,有意思,若殷某没猜错,小友并非季家之人,而是那素有青云剑道第一人之称的青云剑一吧。” 本就震惊不已的双方众人,更是无比的震撼。 哪怕并没有人见过剑一本人,可青云剑一的名声,在整个大秦王朝,都算得上如雷贯耳,青云剑道第一人,行走山河,无一败绩,据说剑一此人性情极为孤僻,喜欢一身大红长袍,独自一人行走山河,性情洒脱,随性而为,出剑从不看原因,只看心情。 剑一轻轻叩击身前长剑,剑茗‘葬雪’,是他踏足元婴境之后炼化的本命灵剑之一。 剑一淡然一笑,“若是没看错,前辈便是殷家镜玄长老殷裕祥?” 殷裕祥哈哈一笑,对于殷符的陨落,好似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淡声道,“剑一公子认识我?” 他很快话音一转,“既然是剑一公子亲临,我殷裕祥倒是可以给你个面子,不如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剑一看着殷裕祥,问道,“如何谈?” 殷裕祥一脸的天经地义,望向宣明城中心那座阁楼。 剑一哈哈大笑起来,“你敢?” 剑一想了想,突然点头道,“难怪,难怪,好一个殷家,只不过想要季家数百人为了此事赔上性命,我觉得不太好。” 殷裕祥皱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几百蝼蚁,值得剑一公子如此?何况我殷家也同样有人赴死。” 剑一点头道,“你殷家如何是你的事,至于我觉得值不值得,你说的不算。” 殷裕祥淡然一笑,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了句让所有人有些一头雾水的话,“果然是剑一公子,不愧是剑一公子。” 第458章 殷家的谋划 大战一触即发。 随着剑一率先出手,季强等人震惊过后,双方数百人瞬间战在一起。 季强沉喝一声,“季家子弟,死战到底!” 刹那之间,整座宣明城恍若被一层浓重黑云笼罩,地动山摇。 季家子弟,对于大秦王朝本就恨之入骨,更何况京畿殷家的人在十数年前的那场大战,更是罪魁祸首,眼下厮杀一触即发,所有的人立刻便杀红了眼。 能杀一个不亏,能杀两个便是赚。 一声声‘杀’竭斯底里的响彻天际,即便是季强这位家主,眼睛里都冒着血红的光芒,十数年的压抑,终于能在这一天彻底宣泄出来。 在一处战场,季勇深吸了口气,在一刀将殷家一位丹河境弟子劈杀之后,非但没半点顿滞,反而直接喷出一口精血,疯狂向人群中冲去。 手中一刀月华般的疯狂舞动,大片的灵元恍若浪潮,和血花一起翻滚洒落,伴随着一声声惊惧的惨叫,身为半步元婴境武道强者,哪怕是被剑一在心境上压下了一块巨石,眼下殷家的四名元婴境被剑一和季强挡住,季勇看上去就像是狼入羊群,疯狂的屠杀着,随着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周身的尸体不断堆积,整座虚空,就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另一处战场,楚天闻着空中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气,皱了皱眉。 心湖深处,有一抹微不可查的异象缓缓浮现。 之前幽玄山脉的八百里行路,楚天曾问过惊觉道人一个问题,可曾有过举世皆敌的经历,那位一路上都在装孙子的老家伙只是给楚天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说是心性澄清若琉璃,没错,只是一定要懂得张弛有度。 楚天眯起双眸,看着被自己拦住的十数名丹河境武道修士。 问心,求真,克己。 宏战给自己的建议,克己私,天理自复,譬如尘垢既去,则镜自明。 可如何落在实处? 只不过一个松弛有度而已。 楚天呵呵一笑,既然如此,眼下这座宣明城,天理何在? 自然在我心中。 想到此处,楚天随即全身一震,如一道起于屋脊的长虹,大踏步而去。 并没有祭出本命灵剑,也没有祭出任何傍身法宝,只是体内拳意攀至巅峰,撞向那十数名殷家的丹河境修士,以半步丹河之境,问拳问理于殷家丹河境天骄。 所过之处,拳意似浪潮翻滚,所有丹河境之下的殷家子弟,只要近身,便被楚天随意一拳,轰出百丈。 期间更有一位丹河境巅峰武道修士一脸怒意,直接祭出一副仗剑开天图,想要将楚天镇压其中,可惜被楚天祭出一道雷符,直接将那副仗剑开天图撕裂出一道巨大豁口。 楚天的闲庭信步,让殷家弟子更是信心大涨,热血沸腾。 战场最高处,殷裕祥皱了皱眉,看着一个个莫名陨落的殷家子弟,却不见半点怒意,只是流露出了些许的诧异之色。 殷家四名元婴境强者,正如剑一所言,除了那位身材矮小的佝偻老者,眼下正和季强战在一起,余下的三人,都被剑一‘拘押’在了剑意长河中。 始终盘腿斜坐在山岳法相上的虬壮汉子睁开眼,对于脚下那些殷家子弟的死活,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那副神情,好像只有剑一让他升起了些兴趣。 殷裕祥随手轻轻一拂,不见什么动静,虚空之中便见有千丝万缕的光线,好似他背后那尊法相大方光明,一缕缕近身剑意,便被绞碎殆尽。 “剑意斤两足够,只是……” 殷裕祥停顿了一下,呵呵笑道,“只是有些不全啊。” 他收起手掌,握拳搁放在腹部,“怎么,只凭借一尊法相分身前来待客,是觉得我殷裕祥的分量不够,还是说剑一公子觉得可以同我做那笔买卖?” 剑一淡然道,“那得看看你们的本事斤两是不是足够了。” 殷裕祥点了点头,低头向下方战场望去。 总算是没有太丢殷家的脸面,平日里在家族,一个个眼界高的吓人,不是这位老祖的后辈,便是那位老祖的后人,就好像只要时日足够,元婴龙门境都唾手可得,眼下如何,对上了季家这群被流放至此的落魄家族,都如此狼狈。 背后悬有长龙法相的中年男子嗤笑一声,“裕祥老弟你们真是聒噪,买卖,买卖,自然得有往有来,先打过了再说。” 话音落下,他缓缓踏前一步,抬起一手,在空中猛然握拳。 剑一祭出的剑意长河中,瞬间出现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缝,如同一条破空而出的长龙,先是一线之间,蓦然由远及近。 数息之间,那条长龙直接破开了时空壁障,向剑一嘶吼而去。 随手而为,天地共鸣。 这便是元婴境强者的真正手段。 剑一呵呵一笑,在我剑意长河内,岂是你想要逆流而上便能逆流而上的?不等那一条长龙真正成势,剑一蓦然一指叩击在灵剑之上,然后右手双指并拢,整条剑意长河恍若活了过来一样,随剑一心意不断流转,很快便形成一道璀璨若冰晶的剑虹,与那条长龙撞在一起。 平寂无比的剑意长河,瞬间风起云涌,最后恍若江海大潮,砰然作响,长龙法相与剑意长虹同时破碎。 中年男子扯了扯嘴角,一尊金身法相便有这份能耐,不愧剑一的名声,只不过他还是讥笑了一声,望向那条剑意长河炸开之处,原本被剑一隔绝出来的小空间,一道道豁口好似有云雾翻滚,弥补不上,很显然,先前的交手,他略微占据了上风。 剑一也不以为意,再次向殷裕祥望去,后者倒是依旧脸色入场,问道,“你难道真要为了这季家区区百余蝼蚁,拼掉自己这尊法相金身?” 剑一神色淡漠,沉声道,“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殷裕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很好。” 殷裕祥身后,那位身后悬有长龙法相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皱眉道,“殷九哥,我真的忍不住了,就让我放开手脚大战一场如何?” 殷裕祥摆了摆手,淡声道,“换成任何一名元婴二境的武道修士,你出手都没问题,不过眼前这位剑一公子的话……” 殷裕祥顿了顿,“没什么意义。” 没办法,实在是前来此地之前,得到的情报跟眼下的出入太大。 殷裕祥转头看了眼战场一处,有一道身影快若奔雷,周身一颗颗雷珠飞旋略空,杀机宛若流水倾泻,除此之外,那个露出衣衫真容的年轻人,一身拳意流淌之下,给人一种天神下凡的夸张感觉,区区神桥巅峰的武道修为,便是丹河境巅峰的季家子弟,都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于在那一颗颗雷珠的威胁下,不断躲避后退。 这倒还不算什么,更让殷裕祥皱眉的是,那个年轻人周身的法则气运,竟是有一种跟此方天地共鸣的错觉。 这可是元婴境强者才能有的境界和异象。 至于剑一,虽说只是一尊金身法相,可这份一脸死志的蓦然神色,还别说,的确有那么点吓人,他殷裕祥可不想为了王明阳那家伙在这里搭上半条小命,除了自己,不管是身后的苍龙长老还是青岳长老,一旦真的动手,斩杀剑一这尊法相不难,可代价真不会小,指不定连自身的武道根基都会受到牵连,在接下来的武道登高中,成为一场难以避免的劫难。 若是搁在平时,也就算了,大不了就返回大秦京畿慢慢疗养,可眼下的东荒格局,容不得出现这种看似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就像是有些时候的无心之言,会影响伴随某些人一生,有些时候的小小意外,也会成为难以想象的天大遗憾。 殷裕祥看着剑一,淡声道,“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只要我能接下你剑一全力一剑,便坐下来谈谈如何?” 剑一神色平静,“你先说说。” 殷裕祥呵呵一笑,出口便是一个大不敬的言语,“此地生灵道韵交给我,所有的天机异象我来遮掩,我殷家从此不再为难季家任何一人。” 剑一讥笑道,“你有这个胆子?” 殷裕祥淡声道,“若是以往,自然没这个胆子,只不过如今咱们那位玄煌大帝,已经有些自顾不暇,自然没有那个闲心来找我们殷家的麻烦。” 剑一仍旧一脸讥笑,“季家和你们殷家,可是有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 殷裕祥难得被一个后辈如此挖苦讥笑却没有动怒,只是不急不缓道,“那是季家的事,想要报仇,随时来找我殷裕祥或者殷家便是,何况当年即便没有我殷家,也会有王家、李家、周家。” 剑一低头看向厮杀惨烈的战场,略作思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殷裕祥看了眼宣明城中心那座阁楼,“若我没看错,那楚天便是你们青云阁的那位名誉弟子,想来你们两人的眼界,自然能看得出来我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加上你那位师弟的相助,瞒天过海不难。” 殷裕祥身后,盘坐在山岳法相上的汉子不耐烦道,“咱们再不打,下面的人可就要全死绝了。” 第459章 修罗和问剑 一触即发! 远远望去,整座宣明城就像是被天上仙人一分为二。 天穹之上,是那厚重剑意若长河流淌,下方,杀声四起,血流成河。 季强同那位殷家矮小的老者战在一起,所过之处,当真是一个天崩地裂的惨淡光景,至于季勇,十数年的积怨之深,恍若一尊修罗杀神,浑身浴血,始终屹立于季家上空,双眸赤红。 另一处战场,楚天眉头紧皱,在心湖深处那道修罗杀意抬头之际,更加凶悍惊人,浑身比起季勇,更是让人心神惊悸,一道道拳意恍若血色囚笼,将楚天围拢其中,再加上周围数枚篆刻有‘春雷’的雷珠盘桓不断,在以命换命的打法下,直接让一名丹河巅峰境的殷家天骄陨落当场,使得余下的殷家子弟更是不敢随便向楚天全力出手。 拳罡如瀑,大开大合,一些被杀的心灰意冷的季家子弟,跟着提起一些心气,跟殷家的人再次杀在一起。 短短两个时辰光景,殷家和季家的子弟就有数十人身死道消。 一拳递出,跟一位丹河境中期的武道修士撞在一起,楚天直接倒飞出去。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那小子体内灵元已快枯竭,大家一起上’,紧接着便有数名丹河境的武道修士蜂拥而至,只不过他们依旧低估了楚天的战力,在身形倒飞出去同时,楚天便喷出一口精血,同时全力祭出一尊玲珑宝塔,护住全身后,周身盘桓不断的几枚雷珠瞬间如雷弧激射而去,首当其冲的几名殷家子弟见状神色大变,顾不上骂娘,赶忙拼了命的向后退去,可惜仍旧被雷珠自爆的浪潮席卷,一身护体灵罡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屋顶瓦片,倒飞出去同时,便有几人七窍流血而死。 远处,楚天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那尊篆刻有‘镇天’二字的七星宝塔,光华暗淡,甚至于身上已经显露真容的‘太清’法袍,也因为被消耗了太多的灵韵,暂时失去了防御功能。 楚天看着对面不远处踟蹰不定的几名殷家子弟,趁机稳了稳体内那口漏洞百出的气机,还好自己手段底牌够多,不然就算是能斩杀先前那几名丹河境武道修士,最好的境况,也得是以命换命的惨淡结局。 楚天抬头看了眼上空,一层细密的剑意长河,好似天空之中的厚重黑云,天水一线,不见尽头。 楚天扯了扯嘴角,眯眼望向对面不远处的那数道身影,讥笑道,“果真不愧是大秦京畿殷家的天之骄子,这么好的机会与我换命,不敢了?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对面不远处的几名殷家子弟,脸色难看。 他们好歹都是丹河境的武道修士,竟然被一个神桥境的蝼蚁如此讥讽。 只不过即便如此,这一次也没有谁敢轻举妄动,实在是这个神桥境的年轻人,太过阴险狡诈了些,先前一番大战,这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不光是有过数次‘气若游丝’的破绽,甚至于一次,被一拳打的砸入大地,不说那七窍流血的惨淡光景,就是周身的护体灵罡,都真正的支离破碎,任是谁都觉得楚天不可能再有还手之力,可谁知道,一名丹河境武道修士近身想要将楚天打杀之时,一拳轰在楚天胸口,结果直接将那一袭破烂麻布长衫,轰出了真容,竟然是一件品秩极高的法袍。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楚天只是扯了扯嘴角,从虚空中扯出一柄光芒绚烂的长剑,一剑穿透了那位丹河武道修士的胸口,甚至于在那一剑过后,那位丹河境武道修士的大半身体都被灵罡炸的粉碎,身体炸开同时,神魂还没来得及重归天地,便跟着被轰的支离破碎。 楚天收回了视线,环顾四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短短两个多时辰,殷家百余名武道修士,剩下的已经不足二十人,只不过季家为此付出的代价更大。 楚天抬起一手,五指缓缓收拢,那柄悬浮周身的长剑如得敕令,瞬间坠入楚天手心,然后周身好似溃散的修罗杀意,也好似回光返照,纷纷活了过来,不但如此,原本就游散于宣明城的修罗杀意,也不断汇聚,越来越多,不知为何,宣明城之外,就连那座血魔山,都有一股股远古的修罗杀意,在这一刻有些微弱的躁动。 战场之外,天空之上,殷裕祥眯眼笑道,“是跟那位血公子同出一脉的修罗杀道,难怪了。” 殷裕祥身边,那位背后有长龙法相盘踞的中年男子冷笑道,“好一个青云阁名誉弟子,竟然是血魔山嫡传,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我看青云阁还如何立足?” 剑一懒得理会那后辈盘踞有长龙法相的中年男子,望向楚天心湖中彻底放开的那股修罗杀意,淡然一笑,随即看向殷裕祥,“这笔交易,我答应了。” 殷裕祥哈哈一笑,“早该如此。” 话音落下,殷裕祥抖了抖衣袖,一个飘然落定,笑道,“早就听闻剑一公子的剑术登天,今日能领教一剑,我殷裕祥可算是不虚此行,剑一公子不用留情。” 剑一呵呵一笑,“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只见剑一一手猛然握住长剑剑柄,另一手在剑锋上一抹而过。 下一刻,天地之间,以剑一为圆心,方圆千丈之内,出现了一道道晶莹无比的冰花剑纹,每一道剑纹形状各有不同,或如春风,或如夏雷,或如秋月,或如冬雪,其中一些更好似上古之时的古怪梵文,凝聚成一道道剑意符箓,将整个空间连成一起。 殷裕祥看着周身剑意瞬息化为方丈天地的壮阔景象,抚掌而笑,区区元婴二境,还只是一尊金身法相,便有一分龙门境强者才有的武道气象。 剑一脸上清淡笑意已经收敛,神色寂然,轻声道,“此剑乃是我踏足元婴境时所自悟而成,名叫‘千丈冰’。” 真正的风起云涌,地下,所有人都骇然向虚空望去,只见一道道冰锥,好似那巨大的冰峰,笼罩天地,在冰峰之内,是缕缕生发而出的寒冰剑意,接连一起,就像是阴云链接而成的滚雷空间。 若无意外,如此一剑坠落人间,怕是半座宣明城都会荡然无存。 殷裕祥哈哈大笑,“好一个百丈冰!” 他浑身一震,祭出一尊五雷宝鼎,护住周身,与虚空漫天剑纹遥相呼应,与此同时,殷裕祥双手掐诀,缓缓向前走去,肉眼可见五雷宝鼎内,有万千五彩霞光激射而出。 霞光和剑意激荡之处,虚空皆有涟漪漩涡炸裂开来。 只不过下一刻,殷裕祥神色蓦然凝重,只见在那座冰封天地内,一座座冰锥之上,有一尊尊法相倒映而出,每一尊法相,都有着不弱于剑一本身的灵元气机。 剑一抬头看了眼一剑开出的剑阵囚笼,气象比自己本尊一剑要差了不少,可对于眼前这位元婴四境的殷家巨擘,拿来待客还算刚好。 剑一神色平静,屈指在身前长剑长轻轻一叩,没半点杀机凛冽的气机,长剑缓缓归鞘。 千丈冰,千丈之内,我即天地。 殷裕祥神色凝重,深吸了口气,全身猛然一震,随即身形飘渺,悬浮在身前的五雷宝鼎,骤然升空,宝光璀璨,跟背后的那轮明镜法相,融为一体。 地面上,大战已停,所有人都神色骇然的看着天空,即便是季强这种元婴境强者,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压力,甚至于在那种天地威压下,有一种悚然的错觉。 身材矮小的佝偻老者扯了扯嘴角,不愧是青云阁上能独占八分剑道气运的天之骄子,是有那么点本事。 其实能成为元婴境强者,多少都会有些察觉,即便是不想承认也不行,所谓的天之骄子,重在那个‘天’上,平常或许看不出来,可一旦跻身元婴境,跟寻常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同,便是那份更近天地的大道气息。 楚天看着天空中电闪雷鸣的恐怖画面,再看向心有余悸的记名殷家子弟,扯了扯嘴角,双手拢袖,向宣明城中心那座阁楼走去。 先前他得到了剑一的传音,说是接下来的事情无需他楚天多问,先去那座阁楼凭借那份浓郁的生发道韵疗伤便好,对于剑一的话,楚天自然信得过。 路过季强身边,这位浑身浴血的中年汉子向楚天郑重抱拳行礼,楚天坦然接受,季勇脸色复杂。 楚天轻声道,“能为他人生死而出手,自己舍生忘死,很好,只不过首先得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天空之上,乾坤倒转。 只见在殷裕祥的本命灵宝和法相合而为一后,天地间瞬间出现一道恍若大日高悬的明镜,明镜照耀之处,有一缕缕的剑意好似冰雪融化,不断消散,只不过不等那份浓郁的剑意符文彻底泯灭,便伴随着剑一的意念牵引,重新恢复如常。 天幕上的剑意愈加磅礴,那轮明镜也愈发的绚丽明亮,只不过双方之间的意气,好似牵引了天地之力,生生不熄,循环不绝。 先是有一轮明月在空中凝聚,月华斩下,剑意长河泛起一道滔天巨浪,数十息后,明月消散,长河沉寂。 再然后殷裕祥周身大放光明,好似有金身法相拔地而起,坠入剑意长河中,想要将剑意长河直接打穿开来。 随后一座座剑意冰山之上,有剑一倒映分身,缓缓抬手,一剑递出,便有四面八方数十剑齐齐向殷裕祥坐在方向一线而来,剑光所过之处,虚空如大地被犁开一条条巨大沟壑。 第460章 交易 宣明城虚空之上,阴云密布,殷裕祥笑道,“剑一公子,名不虚传,受教了。” 剑一收起手中长剑,淡声道,“既然你能接下我这一剑,我自然会答应你的条件,只不过你要知道一旦如此,会付出什么代价。” 殷裕祥挑了挑眉,眯眼向下望去,“代价?区区京畿殷家,算得了什么?” 殷裕祥冷笑一声,“大道之外,皆是虚妄,我殷裕祥若能一步踏足龙门天象,殷家付出掉代价怎么了?” 话音落下,殷裕祥微微一笑,双袖一震,背后那轮明月法相大方光明。 季家上空,殷裕祥脚下,侥幸残存的殷家子弟看到长老破开剑一一剑,脸上先是一喜,旋即神色大变。 只见一道道金光洒下,那些殷家子弟,先是觉察到周身气机流转不顺,随即如同被天人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下一刻,便看到一缕缕金光浸入眉心,死不瞑目。 殷裕祥神色淡然,看向跟季强分庭抗礼的矮小老人,淡声道,“可以了。” 一身气机有些紊乱的矮小老者扯了扯嘴角,随后身形一闪而逝,落在殷裕祥身后。 殷裕祥身后另外两人,都是一脸的百无聊赖,虽说在来此地之前就有过这种设想,如今真走到这一步,还是觉得有些无聊。 剑一不再言语,身后凝聚成实质的剑意长河,缓缓收敛。 殷裕祥一脚踏空,在原地凭空消失,直接向宣明城中心所在阁楼掠去。 剑一有些歉意的望向季强,欲言又止。 季强轻轻摇头,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剑一公子不必多言,我都清楚,只要这份生发道韵不被王明阳得到,对我们来说便是赚的,至于殷家,此仇山高水长,我也明白,今日若是意气用事,拼死一搏,不管再如何壮烈,终究还是难逃一死,甚至于我整个季家都会覆灭于此。” 剑一点头道,“家主能理解就好。” 季强笑道,“我又不是那种老顽固,这点变通还是有的,说到底,还要多谢剑一公子,不然我们季家,今日必定难逃此劫。” 剑一摇摇头,“我若拼死一战,能留下那三人,只不过在这之后,你们季家的处境将会更为危险,如今殷裕祥回去后,不管如何,只要能瞒住王明阳一年半载,到时候大秦京畿自会祸起萧墙。” 季强呵呵一笑。 季勇神色复杂,挣扎半晌,终究还是走到剑一身前,抱拳躬身道,“多谢剑一公子明心点道,今后但又需要,季勇必定万死不辞。” 剑一笑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顺手而为。” 季强看着半座城池一片狼藉的景象,暗自叹了口气,原本已经报了必死之心,没想到自己竟能苟延残喘的活下来,更为万幸的是,原本打算破釜沉舟的百余名季家子弟,虽说已陨落大半,终究还有数十人侥幸存活。 吩咐一些伤势比较轻的季家子弟清扫战场,季强这才引着剑一返回季家府邸,虽说先前一场大战,季家府邸已破损大半,终究因为剑一和殷裕祥等人的留手,没有使整个季家府邸付之一炬。 回到季家府邸大堂后,季晓渔第一个闻讯从祖师堂大阵走出,看到满目苍夷的惨淡景象,少女眼眶通红。 季勇说道,“我们季家经此劫难,必会浴火重生。” 季晓渔点点头,少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季强说道,“换成我对上那个名叫殷裕祥的家伙,能挡上一阵,但最后一定会死,剑一公子相信他的话?” 剑一点头道,“根据我们青云阁的消息,京畿殷家对王明阳早就存有不臣之心,这一次不过也是顺势而为,何况他殷裕祥得到了那份生灵道韵,只要时间足够,一定能踏足龙门境,到时候趁着东荒大乱,就算是跟王明阳撕破脸皮,也没什么。” 季强问道,“那楚公子?” 剑一呵呵一笑,“不用担心他,殷裕祥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对楚师弟动手,先前楚师弟之所以不去掩盖自己身上的那份近道气象,即是意气用事,也不是。” “意气用事是正大光明的告诉殷裕祥几人,他楚天便是青云阁的天命之子,身负天机气运,也是最终跟王明阳争夺天道的那个人,另外也是给殷裕祥一个最为恰当的台阶,因为我和楚师弟的横插一脚,使得殷家子弟覆灭于此,季家的人也陨落大半,至于那份生灵道韵,殷裕祥也会说是在争夺的过程中,被楚师弟不小心给毁了去,毕竟天底下,至少如今的东玄东荒,能毁掉那份生灵道韵的,只有楚师弟一人。” 季强点头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你不怕殷裕祥一旦炼化了那份生灵道韵,会第一个去找楚公子的麻烦,要知道殷裕祥能为了一份生灵气运跟王明阳撕破脸皮,楚公子身上的那份天机气运,可更要遭人觊觎。” 不怪季强担心,要知道殷裕祥四人吞下那份生灵道韵,最多不过一年半载,而楚天如今才刚刚踏足神桥九境。 剑一笑道,“一年的时间,希望到时候殷裕祥这些人还敢主动去招惹楚师弟。” 剑一似乎记起了第一次见到楚天时的光景,“天底下的不能以常理夺之,终究是有的,何况楚师弟,可不仅仅是我们青云阁名誉弟子这么简单。” 季强笑了笑,对于楚天的一些传闻,他也听说过,只不过那些话,季强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季强深吸了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抬手抹了把嘴角再次渗出的血迹,无奈道,“让剑一公子见笑了。” 剑一摇了摇头,“家主哪里话,不说武道修为,就说前辈这份心性和通透旷达,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做到,若非如此,晚辈即便是路过此地,也不会留下。” 季强难得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只不过心里也蓦然闪过一些与有荣焉,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季家。 剑一站起身,轻声道,“人间武道,本该如此。” 人间武道,重在人间,生而为人,精诚在心。 这一点,多少人都做不到,可季家数百年来,竟无一人,心生尘垢。 季强看着剑一身影,有些话欲言又止。 剑一转过身,笑道,“此地不宜久留,家主看看带着季家子弟赶紧迁移才好,留得青山在,才有希望。” 季勇从始至终都默不作声。 剑一最后便说了句除了季强,都一头雾水的言语,“家主已经不亏欠任何人什么了,但愿今后心境无垢,武道能更上层楼。” 季强微微一愣,旋即向剑一抱了抱拳。 剑一淡然一笑,“还请家主帮我转告楚师弟一声,我还有事,便先回青云阁了。” 季强笑着点头,目送剑一身影离开。 不知为何,这位在万里魔域素有铁打汉子之称的中年男子,眼角有些泪痕。 …… 宣明城中心阁楼。 楚天静静坐在阁楼中枢阵眼之上,经过大半个时辰祭炼,整座阁楼原本灵韵若水纹交织的异象已经消失不见,便是那股浓郁无比的生灵道韵也稀薄了不少,甚至于阁楼几处阵脚,已经开始有‘水源’干涸的迹象。 在阁楼四周,殷裕祥四人分别错落而立,双手不断打出一道道灵诀,哪怕有楚天帮忙压胜天道,四人也都是元婴境的武道强者,眼下仍是脸色惨白,浑身不住的颤抖,很显然,殷裕祥实际上早就得到了宣明城的消息,这才会来到宣明城后,没有直接亲自动手,而是选择了跟剑一做这场交易。 时间慢慢过去,楚天只觉得体内如通打开了一道勾连天地的巨大豁口,无穷无尽的天地灵韵和气运法则,不断的向自己体内涌来,这让楚天浑身好似就要被撑开一样,脸色潮红,刺痛无比,好像全身经脉,在那道纯粹气机的游曳之下,被突然闯入了贼兵匪寇,横冲直撞。 殷裕祥显然也觉察到了楚天的一丝异样,微微皱眉,如今他们四人联手封禁这份生灵道韵,若无意外,一旦成功,叩关破境直接越过龙门指日可待,只不过一旦失败,绝非被反噬重创这么简单,甚至还会被王明阳有所察觉,到时候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惨淡结局,因此殷裕祥也顾不上什么,随即就是喷出一口精血,帮助楚天抵挡天地间那股恐怖的威压。 楚天没想到殷裕祥这家伙会帮助自己,原本还想祭出本命法相抵挡一二,赶忙吐出一口浊气和淤血。 丹河境,本就是开拓体内经脉成一条丹河大道,使得自己体内经脉窍穴,在神桥境的基础上,连接成一起,恍若一座星空天地,原本楚天只是想着在帮助殷裕祥几人压制此地天道威压的同时,借助此地的生灵道韵温养体魄恢复伤势,不想竟然觉察到了破开丹河境的武道壁障。 咔咔咔…… 一连串骨骼炸裂的巨响在体内传来,随着同此方天地那份法则气机的勾连共鸣,越来越多的灵韵法则涌入楚天体内,楚天只觉得体内灵韵好似一场爆发的山洪,即便那道纯粹气机已有生灵迹象,仍旧有些无法控制住体内气象。 又是十数息时间过去,轰然一声巨响,楚天只觉得浑身一震,整个身体好像都要爆炸开来。 如果先前一瞬,楚天还只是觉得体内灵元暴动,法则气运如叩关铁骑,在经脉窍穴中冲锋,那么眼下光景,就好似天地间无穷灵韵法则涌入楚天的人身小天地,要将楚天撑爆一样。 原本按照楚天的打算,等自己神桥九境的根基圆满,自然会水到渠成踏足丹河境,没想到会遇到眼下这种情况,甚至于楚天觉察到,若是自己不能稳住体内景象,极有可能被反噬重创,就算不被伤及武道根基,也很有可能直接跌境。 “干他娘的,莫说区区丹河,便是那元婴境,只要敢来,我便敢收。”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周身有血雾弥漫,心神之中,杀意四起。 第461章 武魂抗天道 阁楼之内,随着楚天下定心思一举破境入丹河,另外几人都是明显觉察到天地气机如那沸水骤然滚动起来。 殷裕祥还好一些,作为封禁此地生灵道韵的主导者,可谓是谋划许久,有备而来,在觉察到楚天周身异象的第一时间,便喷出了一口精血,稳固天地气机的同时,直接祭出了本命法相。 不止如此,相比之前跟剑一的问剑切磋,此次那轮好似大日高悬的明镜之上,更是有一颗颗的明月珠凝聚生成,每一颗明月珠约莫巴掌大小,一共十八颗,好似玉石镶嵌点缀其中,十八颗明月珠中心,隐约能看见‘高烛蚀日’的古怪景象。 相比殷裕祥,其他三人便要狼狈许多,尤其是那位双臂长如猿猴的瘦小老人,更是一个措不及防,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人身小天地与浩然天地的洞门大开,楚天深吸了口气,随即将眉心武魂法相完全祭出。 刹那之间,楚天只觉得好像是整个天地的威压倾泻在了自己身上,不管是天地间的灵元气运,还是道韵法则,这一刻都疯狂的涌向悬浮于头顶的武魂法相内。 楚天闷哼一声。 体内经脉窍穴,如铁骑冲杀,狂暴的灵元气运,更似战场两军交战带起的尘土飞扬。 一道殷虹血迹从楚天嘴角慢慢溢出,让楚天忍不住绷紧心神,身体轻轻颤抖。 轰…… 一声砰然巨响,平地惊雷,楚天浑身一震,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心神芥子内,只见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气运巨柱从外面的大天地贯穿头顶的武魂法相,然后就像是那天罚雷劫,毫无道理的轰在了武魂法相的山河之上。 这还不算,在那道气运巨柱落下同时,武魂法相跟外放大天地见的最后一丝隔阂也被完全打开,然后就是一道道气运法则凝聚的剑虹漩涡瓢泼大雨一般落下。 只是瞬息,就能看见在楚天头顶展开的那副山河画卷,有灵韵涣散的迹象,只是被楚天很快提起一口气,重新凝聚稳固下来,不过楚天周身的灵韵气机,已经稍稍暗淡了几分。 武魂法相内,一条金色长龙破开山河屏障,拔地而起,如同真龙出世,仰天咆哮。 是楚天一路数千万里,一步步凝聚而成的那条人身小天地内的经仪脉络,此刻破土而出,周身孕育出一道道刺眼的雷弧,龙爪之下,更是有那云海低垂,跟天上的气运巨柱遥遥相对。 那种感觉,就像是两方天地就要接壤,天地之间的相互碰撞,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沉闷的碾压声,即便是楚天都觉得就要被直接碾成虚无。 楚天心神骇然无比,已顾不上压制外面大天地的道韵流转,心神完全沉入法相之中,心随意动,双手快速的打出一道道灵诀。 刹那之间,便看见武魂法相的天地之内,四周大地有一座座山岳拔地而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矗立在天地间,不止如此,随着那些山岳的浮现,一条条大河也跟着倒挂而起,银河落九天。 楚天心神在法相之内,这一刻,宛若天人巡视自身小天地,一道道淡金色光华在周身流转不定,与天地外蜂拥而入的气运巨柱撞在一起,形成绚丽的浪潮洒落下来,同倒挂而起的山河天地搅在一起。 天地震颤,楚天看着法相之内山河慢慢有皲裂迹象的虚无空间,那条最先破土而出的金龙也开始金光暗淡,闷哼一声,直接一拳向天地间的那道气运巨柱撞去。 气运之间的相撞,激起万丈波澜,以至于外面天地的阁楼都震动不已,出现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于此同时,殷裕祥也是闷哼一声,周身气势疯狂高涨。 殷裕祥心神剧震,那股恐怖的气运和灵韵,让他在禁锢此地生灵道韵的同时,竟是一步直接触碰到了许久不曾动摇的武道壁障。 按照殷裕祥最初的打算,他想要破开元婴四境的武道壁障,不难,可在这中间,至少也得要不少岁月的打磨才行,不想眼下那股恐怖的气运和灵韵,竟然让他元婴境的武道壁障都能动摇。 殷裕祥心思微动,身为京畿殷家分量最重的几人之一,殷裕祥自然清楚楚天的底细,下意识便运转灵诀,同时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武魂法相完全祭出。 本来悬浮于背后的明镜法相,十八枚明月珠宛若莲花次第开,顿时绽放出无尽绚丽的光华,下一刻,便以超出想象的强大气势,将整座阁楼完全笼罩,形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咫尺天地。 同一时间,不管是那背后盘有长龙法相的中年修士,还是那位身材矮小的佝偻老者,便是始终置身事外一般的黑衣男子,都是神色瞬间凝重,齐齐祭出本命灵宝镇压此地法则气运。 原本蛛网皲裂一般的阁楼,终于不再摇摇欲坠,缓缓稳固下来。 武魂法相内,楚天的心神已经绷紧到了极致,他看着山河之间气运洪流疯狂倾泻的壮阔场景,神色凝重。 武魂法相,本就是武道修士的立身之本,这些年的淬炼和积累,楚天的武魂法相早已孕育出了小天地的雏形,甚至于法相内空间的坚韧程度,比起一些上古遗落的洞天福地都要稳固,虽说五行本源并未聚起,也没有生发真正的生灵道韵,算不上一方真正的空间世界,可楚天精心打造的山水大阵,相信就是龙门境的武道强者,也无法破开。 但是楚天没想到,眼下自己不过是叩关破境入丹河,竟然让自己的武魂法相,出现根基动摇的境地,甚至于连那条最本源的立身脉络,都光华暗淡,有溃散的迹象。 楚天抬起一手,是如今已经完全形成灵犀的短刀‘明法’。 楚天死死盯着好似从天穹倾泻的无尽气运巨柱,武魂法相内拔地而起的山岳河流,好似被一个巨大的磨盘缓缓碾压,不断溃散。 一条血色游龙在楚天周身盘旋,正是一直压抑在心湖深处的那道修罗杀意。 当初在幽玄山脉的折叠秘境,那位惊觉道人之所以会跟着楚天一起走那么些路程,除了想要看看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小师叔,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帮助楚天打通那份踟蹰不前的心境,让自己心底的这份修罗杀意,那个在爹娘离开后,始终隐匿在心底的那份不平和杀机,倾泻出来。 只不过一旦如此,楚天就要真的走入修罗杀道,甚至于自己的心性,都会发生极大的改变,至少在斩道之前,必然如此。 这也是楚天始终压抑住那份杀意的原因所在,并且楚天心里清楚,自己全力祭出明法,那份代价,也绝对不小。 短刀明法毕竟是上界天才存在的道器,甚至于按照轩辕青青的说法,还是道器中最为极品的存在,哪怕楚天已经祭炼了三十多层禁制,一旦放开那股修罗杀意,之间形成的无形砥砺,楚天都可以想象,自己的境地会怎样的惨烈。 所以楚天眼看着武魂法相内的山河天地不断消融,自己一路走来慢慢积累的这点家底不断消散,依旧没有直接动手,只是放开了那一道对心湖深处修罗杀意的禁锢。 按照楚天的推测,他以修罗杀意为根基,全力祭出明法短刀,的确能斩断此方天道对自己的威压,从而将那份恐怖的气韵法则一分为二,自己顺势踏足丹河境。 但是在那之后,自己的武魂法相,必定会被殃及的支离破碎,虽然在那之后,自己只要慢慢的汲取天地灵韵以此温养,便能让武魂法相内的山河空间一点一点恢复完善,可在彻底恢复之前,到底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楚天死死盯着天地接壤相互磨损的浩然壮阔景象,手中明法短刀跟着发出一阵阵轻微颤鸣,与此同时,周身那股血龙游走的修罗杀意,也开始慢慢扭曲。 楚天一手紧握短刀明法,一手死死握拳。 殷裕祥突然睁开双眼,沉声道,“楚公子再不动手,我们都将功亏一篑。” 殷裕祥话音落下,双手猛然抬起,如神人托日,头顶那轮明镜照耀出万丈光芒。 以人力窃取天机气运,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举。 楚天皱了皱眉,心里苦笑,果真是老狐狸,原本楚天还想要等着殷裕祥几人彻底禁锢炼化了这份生灵道韵,自己顺势抗下所有的天道威压,便能见缝插针,直接破开丹河壁障,不想殷裕祥竟然直接来这么一副风雨飘摇的模样。 武魂法相内,虚空之上那股浩瀚无穷的气运巨柱已经开始收敛,幻化成一片片厚重云海般的雷劫,就要向法相山河内砸落下来,甚至于楚天已经能看见,一座座山岳长河崩溃同时,天地间便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雷电长蛇出现,落地之后,如扩展开来的蛛网,四处蔓延。 那副场景,就像是山河崩塌,天地陆沉。 注定难逃此次劫难。 想到这里,楚天终于咬了咬牙,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来殷裕祥这几个老家伙事后也不敢向自己动手,否则难逃王明阳的追查。 既然如此,那我楚天便来看看,你这天道威压,能够如何? 第462章 踏足丹河境 武魂法相,山河天地。 楚天抬头望去,天地一线,气运洪流恍若天河决堤,疯狂向法相天地倾泻倒灌,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山岳长河,如同被收割的稻草一般,被不断磨灭。 楚天深吸了口气,只觉得伴随着山河法相内气机不断磨损,自己心湖深处,如有晨钟疯狂震荡,只不过楚天脸上并未有任何惧意,反而嘴角轻挑,升起一抹快意来。 大千世界,壮阔如此! 可即便如此,天地一样不过在我心中! 定了定心神,楚天看向法相山河天地一处,那里有一座最为高耸的山岳,在外面大天地气运长河的冲刷下,已经摇摇欲坠,模糊不清,只不过透过山河云海,依稀能看见‘镇岳’二字,那原本是楚天打造法相小天地的山根之本,眼下就要彻底崩裂。 一抹好似刀虹的气运洪流冲刷下来,楚天一刀斩出。 笔直一线,有月弧一闪而逝。 砰然一声! 法相天地与外方天地接壤处,肉眼可见一条极深的沟壑轰然出现。 楚天手腕翻转,一手掐剑诀,一手横刀在身前,五指如钩,微微旋转,然后便有声势更加骇人的刀虹瀑布冲天而起。 这还不算,随着楚天接连两刀斩出,围拢在周身游曳不断的修罗杀意,好似活了过来一样,直接如铠甲附着在刀身。虽然与明法短刀的气运不断砥砺,好似两军交战,水火不容,生出的那份杀机,更是骇人。 楚天神色玩味,觉得有些意思。 原来真正放开心神,百无禁忌,竟如此畅然旷达,就好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天地,能够让自己纵横驰骋。 天道威压,的确非人力可抗衡,至少凭借楚天眼下的境界,只能是螳臂当车,好在有殷裕祥几人牵连其中,并且此地的天地威压,也只是王明阳一人身上的那份天道所在而已。 虚空发出一阵电闪雷鸣,有天地气运凝聚成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雷弧,开始透过云层砸落下来。 楚天如今只是心神沉浸在法相山河的小天地内,故而法相天地中的一切,都只是自身气象和外面大天地的气运显化,故而殷裕祥几人并没有丝毫察觉。 楚天看着从天穹接壤处砸落的雷弧,脸色升起一抹妖异的疯狂来。 即便是在外面大天地内,我楚天尚且能立足方寸之地,何况是我意念天地中! 便是真正的天地雷罚,又能如何? 看着那一道道蜂拥而至,就要砸落在头顶的雷弧,楚天非但没半点退避的意思,反而浑身一震,猛然踏地,只身向雷弧云海撞去。 楚天根本不会考虑自己能否接下这份天道威压,只不过在内心深处,既然是在我人身小天地内,那便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盘着。 砰然一声! 楚天以短刀明法开道,直接将数十道雷弧斩出一条巨大沟壑,随即整个人没入雷弧之中。 刹那间,法相空间内的气机出现一丝顿滞。 天地气运,本就是天道威压的一种具化,而王明阳,便是东玄东荒能够运转这份气运的人之一,事实证明,王明阳即便是得到了天道的认同,也只是能运转而已,远远达不到心神合一,随心所欲的境地。 所以在楚天真正闯入这份气运显化的雷瀑之时,自身背负的那份天机气运,跟雷瀑之间的短时间交锋,造成了山河法相天地内的光阴静止。 楚天第一时间松了口气,到底只是王明阳的谋划而已,不是真正的天道所在,自己还不至于被这份天地之力拘押起来,既然如此,就根本无需继续担心自己是不是会破境失败,需要担心的是,不过是破境之后的得失大小而已。 一刀破开第一道气运雷弧,下一刻便有十数道雷弧齐拥上来,楚天手中短刀一个旋转,直接带起一道半圆形的圆月刀罡横劈出去。 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两道雷弧卷在楚天身上,炸开一大片血雾。 痛入骨髓的撕裂感传来,楚天却好似浑然不觉,身形不见丝毫顿滞,依旧顺着漫天雷弧逆流而上,好像要直接踏足雷海之上,破开天地虚空。 本就没有天幕的天地接壤处,随着楚天身形的一线直冲,不断拔高,似乎在告诉楚天,你永远也摸不到天地边缘,楚天双眸赤红,眯眼向天幕接壤处看去。 一手紧紧握拳,一手死死握着刀柄向天幕冲去。 就在这个时候,楚天忽然感觉整座法相天地猛然震颤起来,山河天地,顿时发出无穷无尽的嘭然之声,犹如山河之下有地牛翻身,不断坍塌,一团团恐怖的罡风漩涡从山河天地疯狂卷起。 楚天浑身一震,好似跟山河天地灵犀相连,体内经脉窍穴,气机疯狂乱窜,饶是有那道生灵气机的镇压,也无法平息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全身的皮肤都要裂开。 丹田之中,那道沉寂许久的黑白磨盘被楚天勾动,急速的旋转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磨盘,开始不断的碾磨天地之间涌入自己体内的那股恐怖气运洪流,可惜人力终究有限,随着气运被不断磨灭,暂时缓解了那种撕裂的剧痛,终究是无法让体内疯狂流窜的气机平静下来。 一道道的雷弧不断从天穹卷下来,好似无穷无尽一样,撕裂的痛楚,让楚天脸色已经有些扭曲,楚天死死的盯着天幕更高处,不断的逆流而上。 楚天知道,自己既然决定一鼓作气,破开天道禁锢,踏足丹河境,就不能有退路,否则那份天道威压的反扑,绝对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楚天一边运转灵诀,一边沟通体内那道生灵气机,搭建起来的丹河空间。 阁楼中,一道道血雾透过法袍不断渗出,甚至还带着一股让人心神骇然的修罗杀意。 楚天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可那也仅仅在是肉体或神魂上而已,而此时,却还要承受一份天道的碾压,让楚天的心境遭受一种前所未有的碾磨。 楚天坐在阁楼之内,浓厚的生灵气韵已经被殷裕祥几人联手禁锢,此刻却突然出现了一股更为磅礴浩瀚的道则威压,让殷裕祥四人都是骇然无语。 他们已经想到了楚天的状况,可这个青云阁名誉弟子,依旧让他们不敢相信,原本殷裕祥还想着等自己利用此地的生灵道韵踏足龙门境后便会去找楚天,眼下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身为京畿殷家的元婴境强者,更是地位分量最重的之一,殷裕祥如何不明白,楚天这种人,若没有把握一击必杀,就趁早不要得罪,否则将会是难以想象的噩梦。 这种事情,别人不清楚,殷裕祥可是看的很明白,别的不说,就直说那位玄煌大帝,身为东玄东荒之主,当初对姜家所做的一切,如今又能如何,不一样整天睡觉都不安稳。 一阵强烈的虚弱感传来,楚天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被万钧山岳压在了肩头,楚天知道自己在踏足神桥境后,便开始和外面大天地的勾连愈加紧密,也想过每一次进阶,都不会轻松,可还是没想到,只是破开丹河境的壁障,就这么恐怖。 ‘轰……’一声剧烈的闷响在体内传来,楚天终于破开了头顶的最后一片气运雷瀑,随即一股天降甘霖的错觉传来。 楚天下一刻就明白了过来,他体内的经脉窍穴终于个丹田紫府形成一个整体,构建了体内丹河星空的雏形。 不止如此,就连灵诀的运转也好似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股浑厚的精纯灵韵从山河法相内涌出,随着灵诀的运转,灌入楚天体内,形成一道圆满的周天循环。 于此同时,那股撕裂的剧痛也减缓了不少,楚天哪里还有半点犹豫,直接疯狂运转灵诀,同时沟通丹田之中那道黑白磨盘,镇压体内疯狂流窜的气运洪流。 一道肉眼可见的微弱涟漪在头顶出现,就像是破开了九重天幕,终于见到了无尽星辰,在那之后,是更广阔的天地。 楚天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鼓动全身的灵元气机,一刀向那最后一座天幕轰去。 ‘轰……’ 一声炸雷般的轰响,楚天就觉得宛若天雷砸在了自己的胸口,让体内五脏六腑都差点震碎。 不过好在这一刀过后,那座好似涟漪般的修为壁障,直接被撕裂出一道巨大豁口。 下一刻,好像是有道道金光洒落下来,楚天心里狂喜不已,只是一个瞬间,楚天就觉察到了自己的脱胎换骨,那种强大的感觉,让楚天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在这之前,楚天对丹河境还有一个大致的猜测,此刻才知道,什么叫一境一天地。 楚天有一种感觉,此刻让他对上半步元婴境强者,都有一战之力。 不但如此,在楚天觉察到自己破开丹河境壁障的那一瞬,更是觉察到武魂法相所在的山河天地,有漫天霞光倾泻开来,就像是七彩的流光,在法相天地内氤氲流淌,让干涸的大地如沐甘霖。 第463章 尽心无需愧疚 季家府邸,楚天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准备等稳固了武道境界再做打算。 之前在宣明城中心的那座阁楼,叩关破境入丹河,殷裕祥在压制了心底的那份惊骇后,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跟楚天这样的人,能留下一些人情是一些,能交好最好,不然的话,自己还是不要去招惹的为妙。 在离开之前,殷裕祥便告诉了楚天一个消息,说是在万里魔域最西边的积雨城,有一座掌握在大秦王朝手里的积雨秘境,天灵地宝物产丰富,有一种仙灵木,能够重塑体魄温养神魂。 殷裕祥当时只是点到为止,楚天抱拳感谢。 虽说两人并未言明,楚天心里却清楚,殷裕祥除了告诉自己,他楚天早已进入了大秦京畿那些高人的眼里,再就是对楚天的身世秘密了如指掌。 楚天坐在一座凉亭内,叹了口气,这就不太好了。 果真如宏战那老头儿说的一样,王明阳眼下只是没有功夫去找自己的麻烦而已,否则的话,自己不要说前来万里魔域,就是离开青云阁,估摸着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楚天想了想,决定不管如何,自己还是要走一趟积雨城。 当时殷裕祥的点到为止,除了提示楚天一些隐秘的消息外,再就是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反正积雨城掌握在大秦王朝手里,对你楚天来说是龙潭虎穴,你去不去,随你。 至于积雨城会不会是殷裕祥计划的一场请君入瓮的阳谋,楚天相信不是。 没什么根本道理,仅仅是感觉而已。 经过两天的修葺,季家府邸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一些生机。 应该是得到了季强的吩咐,这两天除了那个叫季晓渔的少女,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楚天的清修。 如今楚天已踏足丹河境,虽说过程有些惊心动魄,好歹结局不错,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只不过让楚天无奈的是,如今自己的体魄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连续两天运转灵诀,勤勤恳恳的缝补恢复,仍旧如那遭遇了一场兵荒马乱的山河,再就是自己的武魂法相,除了最根本的那座暮霭云上城,城池内的那座院落,便是那条最根本的山河脉络,‘金色长龙’,都支离破碎,进入了‘长眠’。 至于以往汲取入法相的法则灵韵,更是被洗劫一空。 一名苗条少女从庭院外走来,少女看了楚天一眼,俏脸微红,放下手中的一个托盘,“楚公子,这是家主让我帮你送来的‘净灵丹’,家主说希望楚公子不要推脱,对你如今的伤势虽说用处不大,总归是要有些用处的。” 楚天笑着点头。 朝少女摆了摆手,打趣道,“客气,季前辈想多了,我楚天向来都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推脱个啥子。” 少女微微一愣,有些呆然的看着楚天,实在没想到,在她看来一向谦逊的楚公子,也会有如此放浪不羁的时候。 少女一双水灵眼眸翻了个白眼,看了眼身边的竹椅。 楚天无奈道,“想坐下来歇会,随意就是,你们那位家主大人又不在,搁我这儿,没那么些规矩。” 少女便直接在竹椅上坐下。 楚天一脸的好奇,问道,“有心事?” 少女抿了抿嘴唇,叹气道,“楚公子,你说我的武道天资要是再好些多好。” 楚天哈哈一笑,“怎么,之前看见我以一敌百的背影,觉得很潇洒,风采绝伦是不是?” 少女恼怒道,“楚公子,我说真的呢。” 楚天哦了一声,点头道,“我也没说假的啊。” 少女一脸无奈,瞥了楚天一眼,便双手抱腿,将尖尖下巴搁在膝盖上发呆,怔怔看着地面。 楚天坐直身子,笑道,“怎么,还真是个心事?” 少女闷闷的点了点头。 楚天有些无言以对。 楚天一拍大腿,叹气道,“看在咱们俩的交情上,那我便跟你多说些,你这样想,可就真不太好了……” 楚天抬手指了指院落内的一些花草,经历了一场劫难,侥幸存活,说道,“生而为人,求死不难,如何好好的活着,却不简单。虽然你的武道天资不断最出众,武道境界也不算最高,但是为家族做的事,真不少,分量更不轻。不管是平日指导照看家族的那些小兔崽子,还是帮着演武场上那些堂兄姐妹端茶送水,甚至是自荐帮着家族查探殷家的消息,不管大事小事,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甚至于比剑一师兄和我出手仗剑相助,更为重要。” 楚天想了想,“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都在潜移默化中,天底下好的事情,莫过于潜移默化,这么说,你能接受?” 少女微微蹙眉,默不作声。 楚天笑道,“不接受没事,退一步来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为家族出更多的力,这道理没毛病吧。” 少女点了点头。 楚天继续说道,“既然没毛病,那就很简单了,每个人生于世,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在这季家,自然也就没人能取代你的作用,虽然你不能跟别人一样在拳脚上护卫家族,却一样能在别人不可以的事情上视死如归,这要更了不起。” 楚天双手抱头,向后仰躺倒去,“天底下的人,大多数能找到一百个活着的理由,就不会只找九十九个,所以你没必要苛责自己做的更多,尽力就好,你在那场大战中不死,就是季家少死了一个人,就是赚了,以后能做更多的事,就更是好了。” “不管再如何轰轰烈烈的牺牲战死,终究是死了,万事皆休。” 楚天将头转过去,看向少女,问道,“对不对?” 少女破天荒怒视了楚天一眼,“不对。” 楚天呵呵笑道,“那就当是不对吧。” 少女神色恍惚,自打她记事起,就跟着家族颠沛流离,从大秦京畿辗转来到宣明城,小时候,她对此的感触并不深,可随着年龄慢慢长大,看着家族中人的一点点变化,越来越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好。 楚天突然站起身,向庭院外走去,笑道,“季勇那家伙,就是吃饱了撑的,正好我眼下闲来无事,过去看看,你就别劳心了。” 演武场上,季勇手提一只巨大酒壶,酩酊大醉,神色悲苦。 难怪季晓渔那丫头一大早就跑到自己那边满脸的愁眉不展,楚天也无奈。 看着那个双眸赤红的壮实青年,楚天呵呵笑道,“呦,这不是季勇师兄,咋了这是,不会是觉得之前那一战,你们季家战死无数,这会儿恨自己武道境界不够高,本事不够大吧。” 季勇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若是在这之前,楚天敢这么说话,季勇保证楚天走不出这个大门,只是季勇虽然看楚天不顺眼,到底是清楚,若不是楚天和剑一两人帮忙,不要说他季勇,便是整个季家,怕是都早已不复存在。 季勇突然抬起头,双眸通红的看着楚天。 楚天无奈叹了口气,第一次见面,给楚天印象就是铁打一般的汉子,眼下眼中的神情,可不是一个伤心伤肺,让人无奈复忧愁。 这份神色,楚天只想到一个极不恰当的词,可怜。 没办法,人生在世本就多有不如意,何况季勇心里这份伤心仇恨,没走那条极端,已经很不容易了。 楚天在季勇身边坐下,问道,“一起喝点?” 季勇点了点头。 楚天便取出一壶酒,跟季勇轻轻磕碰一下,仰头而饮。 季勇也不言语,楚天便不说话。 对于季勇的感觉,楚天不能说是感同身受,终究还是有几分体会。 就好像自己孑然一身,茫然四顾,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天地张牙舞爪的向自己蜂拥挤压而来。 归根结底,就跟凡夫俗子念叨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是一个道理。 而且季勇心里最初的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希望,而是人世间再难见的那份精诚,我愿善待天地,天地可能反哺我季家一二否? 但是天地无情,大道无情,千万年来,从来都是不以人善而早夭。 所以季勇心里就一次次的失落,在泥淖中挣扎,问天地为何如此,人间为何这样。 好在季家那份执念,深入季勇骨髓,这才让季勇始终没有走向极端。 可这样又很不好,因为这种泥淖中的艰难前行,一个不小心,便会坠入比走向极端更万劫不复的境地。 楚天突然说道,“季勇师兄,天底下能登顶武道的,自古以来都是少数。” 季勇点头道,“我知道。” 楚天举起酒壶,喝了一碗,淡声道,“世间万法无情,意外太多,但不管如何,都不是你季勇改变初心的理由,不然的话,失去自我,便是遂了他人心愿,虽然我不清楚最终结果,但是到底有一种沦为他人手中傀儡的感觉。” 楚天停顿片刻,“自古以来,即便是东玄中州的武道豪阀,都有那沧海桑田,兴衰跌宕,何况是你们季家。但是季家最终能看到浴火重生的希望,何尝不是最终的天道反哺。” 季勇愣了一下,深吸了口气道,“道理我都懂,但是……” 季勇有些哽咽,只是说了半句话,便嗓音微弱起来。 楚天轻轻放下酒壶,“剑一师兄说的很对,你季勇若是真想要顺着那条微不可查的心脉行走,有没有想过,现在还活着的人会如何?” 楚天声音骤然拔高,“不会如何,至多也就是如你季勇一样,醉生梦死,然后不知良知。” 季勇抬头死死盯着楚天。 楚天便不再继续言语,始终神色平静,看着季勇。 过了半晌,楚天这才说道,“若是尽力,永远不要以为,更不要愧疚,自己做的不够好,唯一需要的便是更笃定的前行,因为那些失去的人或事,之所以会失去,是因为他们认可那个笃定的你,若是连这一点你都想不透,这么难的活着,真不如一死百了。” 第464章 前往积雨城 楚天离开宣明城后,最终决定直接前往万里魔域最西边的那座积雨城,按照殷裕祥的说法,积雨城是大秦王朝坐镇万里魔域最重要的边陲要塞,不光光是地理位置重要,更是因为那座在城池中的积雨秘境。 之前不知道殷裕祥跟剑一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殷裕祥不光是告诉了楚天关于积雨秘境的诸多消息内幕,更是在离开之前,送给了楚天一枚五爪青龙玉牌,上面篆刻有一个大大的殷字,尽管刻纹简单,却透露这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威压。 说是楚天倒了积雨城,凭借这枚玉牌一定能安然进入城中,不出意外,还能混上个地位不算太差的差事。 至于如何进入积雨秘境,殷裕祥说因为是掌握在王明阳那家伙手里的缘故,算是王明阳的私人‘宅邸’,就算是殷家,名额同样不是很多,需要看楚天自己的本事。 楚天也很好奇,按照道理来说,宣明城的那份生灵道韵,对剑一的裨益不可谓不大,竟会最终成全殷裕祥那家伙。 在楚天身后,季勇背着一柄无锋巨剑,缓缓而行。 一路上有些沉默寡言。 先前在离开宣明城之前,楚天说明了自己的意向,季勇一阵沉思,只说了一句话,说他小时候,去过一趟积雨秘境,然后便决定跟随楚天一起走上这一趟。 楚天转过头,看了眼面色仍旧有些惨白的壮硕汉子,问道,“还好?” 季勇抬起头,咧嘴一笑,“还好……” 他微微沉吟片刻,突然说道,“那位剑一师兄的剑术很高,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感觉。” 说到这,季勇掂了掂被后重剑,散发出一股丝丝缕缕的冰寒剑意,渗透体内,同自身的那股戾气卷在一起,使得季勇体内尚未完全熄灭平复的那份戾气,宛若冰火相击。 季勇瞥了眼背后重剑,“那位剑一师兄,按道理讲没道理这样帮我才对。” 楚天摇头道,“剑一师兄本就是这个性子,我也不清楚,就拿当年的我来说,要不是剑一师兄莫名其妙的出手相助,也走不到今天。” 季勇便不再多问。 楚天也不再多言,一边走一边仔细看着从季家藏书楼翻出来的一卷堪舆典籍,多是对大秦王朝一些山水秘境的详细记载,其中就有关于积雨秘境的诸多消息。 楚天看着堪舆典籍上的记录,有些无奈。 按照堪舆典籍上的记载,积雨秘境算是大秦王朝能排进前三的秘境,因而守卫极其的严密,想要蒙混过关,极不容易,除了每年大秦京畿举行的武炼大比,崭露头角者才有机会成为各大秘境护卫,或者各大家族子弟,每年有固定的名额,其余人想要进入其中,都需要经过重重的把关和勘察。 季勇突然说道,“这上面的秘境驻守图录,都是十几年前的布局,现在极有可能有很大的出入,毕竟积雨秘境是大秦王朝排进前三的秘境,按照道理来讲,是每十年就该有一次布局上面的小调整,至于如何调整,以及所有的规划,便是我们季家当年的实力,也插不上手。” 楚天点了点头,对于这些变故,自然早就算计在了心里,只不过驻守人员和布局方位会出现变化,秘境总体架构中不可能出现太大偏差,至少自己手里的这份堪舆典籍,所标注的一些方位,还算精细,甚至于对历年驻守积雨城的城主,以及看守积雨秘境的武道修士,修为性情的详细记载,都能让楚天见微知著,看出来些许蛛丝马迹。 接下来的路途,楚天都是按照季勇所指的路线行走,并未遇到任何意外。 在这期间,楚天收到了一份水墨传信,是以神念灵纹为根基,以千里宝丝为根本的传信秘法,传信人是那位让楚天想起来就只有无奈的枫姨。 信件上的消息极其简介,内容却不少。 有半月以来,蜃岛的人已经强势崛起,辰山也正式举行了开山大典,连同真武宗、断空门、砥砺阁等诸多宗门前往祝贺拜访之外,北冥阁和皇极门前往问道,直接被打杀了数十名元婴丹河境的武道强者,尤其是一位崔姓的高大老者,更是一袖过后,轻松灭杀两位元婴境巅峰的武道强者,让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莫名其妙崛起的辰山,竟然能有龙门境强者坐镇其中。 再然后是御玺山,魂殿,神涧宗,雪炉等大秦原本的七十二宗门,在万里魔域相互角逐,一开始相互算计厮杀,后来发现有一群从未听闻过名声的年轻强者出现,便开始纷纷联手。 后来才查探出来,那些声明不显的强者,竟是来自于大秦王朝外面更广阔的的天地。 当然,这些消息和变故,楚天看过了也就看过了,知道就好,没必要放在心上,更不必要去在意。 先不说大秦王朝还算是王明阳那家伙的天下,青云阁有宏战坐镇,凭他小小的丹河境修为,在这风云大势下,根本就是丢入河水中的一粒石子,最多也就是溅起一小片水花就被湮灭不见。 何况当初在东海之滨最初的时候,楚天就已经知道了眼下的世道,将会迎来一个万年难遇的大年份,天骄遍地,群雄并起。 不过这些消息,不可否认,对楚天的确有很大的用处,正所谓谋而后定,先发制人,能更早的了解风云大势的核心所在,知晓那些棘手的存在,等自己编织起一张庞大的消息网,一旦自己陷入其中,总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楚天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将来的大秦王朝,将会是怎样的一副乱世景象。 这其中,先不说原本的七十二宗门,有没有本就桀骜不驯,不甘屈服于王朝之下的,就只说如今已经反叛的宗门,那些趁势崛起,野心极大的散武修士,还有如殷家这种隐藏极深,让大秦王朝后院起火的家族,以及从王朝之外溜进来的武道强者,可不是一个一窝乱麻。 当初王明阳的崛起,想要以一人之力镇压整个东荒,岂能让人不心生怨气,以往是没有机会奋起反抗,如今看到了那一丝的希望,还有人做那领头羊,后面的事情,可以想象。 相对于青云阁来说,王明阳如今的局面,可不是一个烈火烹油。 虽说王明阳依旧占据天时地利,可以往终究是龙门对元婴,如今是龙门对龙门,这种悬殊,可不再是难以弥补的差距。 楚天将所有的事情仔细盘算了一遍,放下念头后,向季勇笑道,“虽然殷裕祥已经说了,他暂时不会败露出来那些事情,能保证咱们进入积雨城,可事情难保都有个万一,你真不怕自己跟我一起前往积雨城,一个不小心就身死道消?” 季勇淡声道,“能在万里魔域活下来这么些年,我季勇从来都不在意一个死字,何况若是临死之前能多杀几个王明阳的走狗,也不亏。” 楚天竖起大拇指,“佩服,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楚天就没这个本事。” 季勇问道,“你真的只是刚刚踏足丹河境?” 楚天点了点头,“不要跟我比,人比人气死人,你会受不了的。” 季勇沉声道,“在我眼里,你可不算个人了。” 楚天看着季勇一脸肃然神色,“你这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季勇说道,“一样。” 楚天神色怡然,季勇的脸色也算是转好了几分。 只不过楚天很快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这个叫季勇的家伙,总归还是变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世道本就是酸甜苦辣辛五味陈杂,若只是活在自己心里的那份美好里,终究难以长命,人活于世,就得下地走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下了地,有些事情,就得认命,守不守得住本心是一回事,如何顺势而为和逆势登高,又是另外一回事。 楚天觉得,现在的季勇,跟自己或许有些相似,既然天底下的道理历来都是拳头大,那自己便先入乡随俗,等有一天能打烂了这个道理,再说其他,只不过在这之中,季勇要比楚天更决然,死了就死了,死了拉倒。 这就不是很好了。 可楚天也清楚,自己是真没理由,也没道理,去劝说季勇什么。 天底下,从来都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是,那么人人都是如此,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指手画脚一个心中向往美好的人。 何况这个人如今这份心境,还是剑一师兄辛苦营造出来的,若自己一个不小心,使之崩塌,那可就真是罪大恶极了。 似乎觉察到了楚天心里所想,季勇突然道,“我不会一心求死,对于殷家,有刻骨恨意,却绝不会在大局面前一时冲动。” 楚天奇怪的看着季勇。 这位算得上虬壮的汉子,呵呵一笑,“是不是很奇怪我们季家的风气,为何会出现我这种人?” 季勇嘴角扯了扯,眯眼望向远方,并未言语。 其实这些话不用说,任何一个从小生活在万里魔域,见惯了天降横祸,血流成河,一座座城镇,人人卑微求活,却莫名被践踏覆灭,沦为孤魂野鬼,心性再如何古怪暴戾极端,想必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465章 城内卖酒翁 一转就是十数天的时间过去,这一天,远远的就能看见一座极尽雄伟的城池出现在视野尽头,给人的感觉,恍若天地一线,横亘眼前。 楚天抬头望去,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气,只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震撼的感觉来。 楚天不是没有见过高城大墙,相反,不说家乡的暮霭城,便是一路跋山涉水,见过的雄奇大城,就不下一手之数,可不管是当初的潇湘城还是那座青云城,跟眼前这座城池比起来,都显得渺小无比。 一座城墙横亘在眼前,就像是天地相接,这得是什么样的感觉。 相比楚天的震撼,季勇要好了许多,毕竟是大秦京畿出来的人,小时候还来过积雨城的积雨秘境。 两人缓缓前行,越是靠近,楚天就越觉得横亘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堑,跟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十数条大道从城门处铺展开来,就像是一副巨大的锦秀画卷,道路上有无数人或御剑而行,或乘风而走,或者站在一头头高大威武的妖兽透露之上,纵横驰骋,看的楚天不断咋舌。 之前在青云阁,楚天也见过不少的青云弟子豢养灵兽,可不得不承认,即便是青云内门的那些弟子,所豢养的灵兽也多是性情温顺的那种,或者是上古神兽后裔,天性通灵,可极少有人会豢养性情暴戾的妖兽之属。 而眼下这座城池,整个就给人一种压抑和暴戾的错觉。 看来想要进入积雨秘境,定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楚天也有些无奈,他跟季勇两人也是在不久前才得到的消息,说是如今的积雨城城主,是一位名叫白琼的中年男子,此人武道不算最高,仅仅是元婴后期,可对于全盘谋划,在大秦王朝,却是能排进前三的家伙。 季勇回忆说,他小时候那会,这个名叫白琼才刚刚名声鹊起,就惊动了整个大秦京畿,武道根本好像是经纬之术,尤其在弈棋之道上,有会当凌绝顶的赞誉。 简简单单一句话,可谓说尽了白琼的经天纬地之才能,那位玄煌大帝,后来更有言语,说是千年之内,大秦有白琼一人足矣。 这倒不是让楚天最为无语的。 季勇接下来的一番话,才叫楚天无奈,说是那个叫白琼的家伙,人如其名,长得玉树临风不说,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从未有人见过他全力出手。 楚天站在城门下,抬头看了眼近乎和天幕接壤的城墙,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这让楚天想起一人来,当初在白泽秘境遇到的那位赤月城魏家家主,若是没记错,那个名叫魏恭的中年汉子,也是传承于弈棋一道,甚至在后来轩辕青青还跟楚天说过,魏恭所得到的那份武运传承,即便是搁在上界天,都会被许多人奉若珍宝。 当初跟魏恭的一面之缘,楚天还曾神往过那种携一子去九天外的壮阔画面,幻想过将弈棋一道衍化为纵横经纬的天机一脉,会是何等的气壮山河。 楚天收敛思绪,以心声向季勇好奇道,“既然那位白琼有这等通天纬地之才,也甘心屈居于王明阳之下?或者说那位玄煌大帝,怎么就如此心胸开阔,相信一个外人了?” 季勇脸上难得露出来了些许笑意,“据说是经纬之术最近天道,历史上所有这种奇才巨擘,只有顺者昌逆者亡这个命数。” 楚天笑着点头,“难怪。” 有情天道最是无情。 季勇便又跟楚天说了些小时候听来的消息,说是大秦王朝有一个叫‘蛛网’的暗卫,掌握有东荒所有宗门豪阀的详细资料,而这份资料的谋划执笔者,便是这个叫白琼的家伙。还有就是历史上有人见过白琼出手,祭出的一件灵宝,是一方篆刻有‘文胆通天,经纬纵横’的印章,而且当初白琼的那位对手,同样是一位元婴后期的武道强者。 楚天笑着向季勇道了声谢,说自己会小心行事。 走过城门,两人走在一条宽阔无比的青石大街上,才发现城内的景象和自己原本的假象还是有些出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气象深深,黑云压城,而是跟一般的城镇景象无异,不光是酒楼息站等楼阁林立,在一些宽敞些的拐角处,还能看见些摆摊的商贩。 季勇看了会,心领神会,向楚天轻声道,“以前听闻白琼城主在踏足元婴境时有句顿悟天机的禅语,好像是‘经纬无尽’,后来出关感慨,说是‘大道无尽,年少不知天地高阔,如今才晓天高有耳目,地厚有热肠,天地之间,当有敬畏’。” 季勇说到这,顿了顿,微笑道,“不管别的,只是那些传言,就很让人佩服。” 楚天一一听在耳中,问道,“以前的积雨城,不是这幅光景?” 季勇摇头道,“怎么可能,只是看看出入这座城池的武道修士,就能清楚,若非镇守此地边关的人实力够硬,一定不会如此的。” 楚天正要点头说话,季勇突然道,“但是一码归一码。” 楚天微微一愣,嗯了一声,“多谢季师兄提醒。” 两人走向街道拐角处的一座酒肆,要了两壶灵酒,酒水中灵韵不算浓郁,只是蕴含一股妙不可言的杀伐之气,楚天喝了一口,满脸好奇,酒肆汉子便笑着向楚天解释,这种名叫‘止杀’的灵酒,是以城池西方那条‘逛荡河’中的‘杀草’酿制而成,是他齐杀祖传了七代的秘法,虽说灵韵不算浓郁,但是蕴含的杀伐之气,最是适合此地武道修士,尤其是跟擅长杀伐的武道修士,能于梦境中砥砺武道。 楚天一脸的恍然大悟,喝了一大口,果然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细小杀意在体内游窜,宛若一尾灵巧游鱼,在体内逆流而上。 楚天朝矮小汉子竖起大拇指,说是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灵酒。 矮小汉子笑着说道,“一地有一地的风俗人情,公子才来到咱们这积雨城,以前没见过,很正常。” 季勇大小便是酒缸里泡出来的,尤其是小时候经历了那场变故,更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如今喝了一口‘止杀’灵酒,眼睛一亮,便笑着向矮小汉子招手,说再来两壶。 矮小汉子拎酒走来,大概是时辰不对,喝酒的人并不多,便在旁边的一张小木桌上坐下来,笑问道,“两位小兄弟也是咱们大秦七十二宗门的弟子?” 楚天点头道,“不错,我跟季师兄听闻进来万里魔域很是热闹,便来过来看看,就当是游历了。” 矮小汉子竖起大拇指道,“那可了不得,现如今的万里魔域,可不太平,比以往更是险恶的很,两位小兄弟游历归游历,还是要小心一些,毕竟武道长生是好,前提是得保得住小命。” 楚天无奈笑道,“老哥你这话说的。” 矮小汉子哈哈一笑,“良药苦口,小老汉我说话直些,小兄弟莫怪。” 季勇咂了咂最终那股辛辣杀机,破天荒笑道,“是这么个道理。” 矮小汉子便无奈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前段时日,就有云瑶宗的几名年轻俊彦前来此地,就住在那座酒楼,可不是一个意气冲天,尤其有个少年,才年仅十七岁,就已是半步丹河境的武道修士,后来听说万里魔域出现了不少王朝之外的天之骄子,可不就是一个热血上头,直接成群结队的仗剑而行,去找人家问道切磋,结果可好,我昨天听到消息,说是那几人死伤过半,就是那位年纪最小的少年,也折陨在了魔域之中。” 矮小汉子感叹道,“年轻人,意气风发是好事,能在意气之内,养出几分浩然正气,更是好上加好,可这些都不是眼高于顶的理由,更不是哼哧哼哧跑去找死的底气。” 楚天并未说话,只是慢慢喝酒。 季勇沉吟片刻,“老哥你也是大秦京畿那边来的人?” 矮小汉子呵呵一笑,摆手道,“老哥我可不是,就是一个买酒的闲散人,跟咱们这位城主有些人情上面的关系,这才能站稳脚跟,在这座积雨城谋取生机。” 季勇点头嗯了一声,说这位城主可是位真正的高人。 矮小汉子感叹道,“可不是,能在这个世道中,温养出一份浩然正气,就冲这一点,老哥我就只有敬佩。” 矮小汉子说到这,感叹道,“云瑶宗作为咱们大秦王朝第一大宗门,什么都好,就一点不行,太记仇,不光是记仇,还是小的不行就老的,老的不行就更老的。” 矮小汉子最后说道,“武道登高,从来都不是什么独木桥,而应该是那阳关大道,不光光是武道上,心性上更是如此,恩怨情仇,该放且放,该拿起的时候,不要含糊犹豫,活的潇洒,行的逍遥才是真本事。” 楚天举起酒壶,笑道,“是这么回事。” 季勇也抬起酒壶跟着点头,只是神色之中,若有所思。 第466章 好大一座江湖 常年行走山河,楚天算是总结出来了一个最大的规矩,那便是每到一地最需要的就是入乡随俗。 特别是在这万里魔域,尤其如此,否则的话,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若说妖兽之属,是那未开化的生灵,茹毛饮血,而一些坠入魔道的人,可不是一个吞魂食髓,虽说如今的万里魔域,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比起以往要极难遇着坠入魔道的那些家伙,却不要觉得那些来自于各大宗门的正派子弟,就能好到哪里去。 正因如此,楚天跟季勇两人来到积雨城后,并未急着前往城主府,而是走走看看,想要亲自体会一下积雨城的风土人情。 喝过了酒,楚天跟季勇两人起身离开,走在街道上,楚天问道,“如何?” 季勇目光看向街道远处尽头,想了想,“先前那位前辈不简单,若没有意外,咱们此行,有惊无险。” 楚天点头道,“不愧是在万里魔域厮混过十几年的人,季师兄的眼光,算得上洞若观火了。” 季勇笑道,“那你算怎么一回事?” 楚天呵呵笑道,“季师兄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毕竟天底下自古就有两种人,不管是脚踏实地,一路辛辛苦苦摸爬滚打而来的心性境界,还是那种生而知之的天之骄子,都是值得敬佩的。” 季勇扯了扯嘴,无话可说。 楚天一手负后,一手轻轻叩击腰间玉带,淡声道,“若猜测不错,在咱们进入积雨城那一刻,就已经被那位名叫白琼的城主看在眼里了,只不过眼下积雨城能有这份风气,我相信这位城主大人,定然是一位光风霁月之人,甚至是一位胸有浩然气的绝世强者。” 季勇直翻白眼,摇头道,“就算是积雨城城主,除非运转神通,才能洞察一地具体情境,否则就算楚师弟你喊破嗓子也没用,没必要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 楚天哦了一声,问道,“若是那位城主大人今儿真就闲来无事呢?” 季勇哑口无言。 愣了半晌,季勇终于问道,“咱们接下来直接去城主府那边?” 楚天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 殷裕祥为何会跟自己说此事,为何敢保证那位名叫白琼的城主即便觉察了他的身份,也不会对自己动手,楚天猜不到,想不出,但是楚天相信殷裕祥绝对不会坑骗自己。 至少他殷裕祥在彻底炼化那道生灵道韵之前,绝对不会。 否则一旦他楚天出现什么意外,殷裕祥的所有谋划,必然跟着付之东流。 楚天抬头看了眼远处那座最高的琼楼,淡声道,“既然无法查探更多的消息,不如直接过去看一看,想要成为执棋者,必定得深入其中,从棋盘中跳出来才行。” 季勇不置可否。 楚天深吸了口气。 大日西垂,映红了半边天,天际东方,已经隐约能看见有明月升起。 楚天一阵恍惚,怔怔出神。 好似在那心湖之上,有明月映照,似佳人明眸。 实际上在得到那个消息之时,楚天便早已打定了注意,不管如何,这座积雨城,自己一定要亲自前来走上一遭。 喜欢一个人,非但没照顾好她,反而让她护着自己一路,这算怎么回事。 …… …… 积雨城城主府。 一位身材矮小的汉子缓缓而行,狭长的青石小道两侧,芳草葱葱,并不是什么灵草仙木,只是实实在在的简单花草,却透露着难以言喻的生机活力。 小道路,大乾坤,心境也就跟着敞亮开阔。 其实只不过是景随心变而已。 心路若宽,天地窄仄又何妨。 走到一座水若明镜的碧水湖畔,矮小汉子停下脚步抬头望去,看到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突然手腕一抖,便见原本平静若镜面的湖水蓦然漾起一阵涟漪,涟漪摇晃,随即化为一条银白丝线,向矮小汉子飞旋抛去。 对于中年男子的待客之礼,汉子咧嘴一笑,不见周身灵韵流转,便见身影莫名飘渺虚幻起来,然后身形如游鱼如海,闪烁而行,最终来到中年男子身边,那条水运凝练而成的银白丝线如琴弦骤然紧绷,化为一张笼罩四方的天地棋盘。 矮小汉子长叹了口气,看着那张覆盖天地的水运棋盘,神色复杂,“好一个天地风流尽入我翁,国师的修为真是愈加精纯了。” 一身玉树风流的中年男子转过身,看向身形矮小的汉子,“酒翁前辈谬赞。” 矮小汉子呵呵一笑,走到中年男子身边,抬手拍了拍中年男子肩膀,叹息道,“我当年就说,你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真是出息大发了啊,国师国师,一国之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中年男子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不语。 矮小汉子也不说话,跟着转头眺望湖面,抬起一手,双指并拢后,在虚空轻抹而过,便见有清风如显化行迹,凝聚成一枚玄青色棋子,落在棋盘中。 天地气机,恍若陷入了玄妙的时空静止,很奇怪,整座城主府内,却无一人察觉。 中年男子终于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当年我们白家惨遭灭族之祸,若非季威前辈出手相救,今日早已没有我白琼此人,只不过若非玄煌大帝看中,我此生也无法手刃仇敌,让举族之人死而瞑目……” 不等中年男子说完,矮小汉子便咧了咧嘴,摆手道,“打住打住,你小子现在出息了,更是被誉为大秦王朝第一星师,那些弯来拐去的东西,就不用跟我说了,忒不爽利,今日我来就想问你一句,当真执意如此?” 中年男子神色淡漠,看了眼悬浮于头顶的那张棋盘,无需他动手,便有一枚枚水运凝聚而成棋子凭空生成。 见中年男子在那自顾打谱,矮小汉子气笑道,“行,我知道了,不过你可知道,自古忠义难两全,若非你小子算我半个徒弟,你看我有那闲心思来问你?” 矮小汉子突然讥笑了一声,“也亏得你小子是那运筹帷幄演算天机的纵横之辈,天底下那些个人,真是都瞎了眼,当初他王明阳,不过是凭借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就让你小子心甘情愿的跟在了身边,什么狗屁的手刃仇敌,就凭你的武道天资,少了他王明阳,此生报不得大仇?” 矮小汉子说到这,明显有些恼火起来,“狗屁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真看不出来,当年那娘们到底哪点好。” 对于矮小汉子的揭短讥笑,中年男子并没半点恼怒,只是流露出一抹恍惚,怔怔望向湖面,喃喃道,“她是个好女子,本不该如此的。” 矮小汉子气笑道,“到头来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死百了?这你都能自困囚笼,我服气。” 中年男子突然淡然一笑,“酒翁前辈如何知道,我如此就不是那大逍遥?” 矮小汉子深吸了口气,强行平复心中恼怒,一巴掌拍出,打的整个虚空都不断摇晃。 矮小汉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望向湖面,摆手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当年我没拦着你,现在自然也不会,我酒翁这一辈子,就从没遇着一个能言语投机脾气相近的人,你小子算是一个,不然你看我乐不乐意跟你说一句话。” 中年男子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酒翁前辈的不好说话,天底下都知道。” 除了在他白琼这边。 矮小汉子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空中缓缓画圆,湖面的棋盘之上,竟是浮现出一道笼罩整座积雨城的影像来,哪怕是路上行人的举止言行,都纤毫毕现。 对于这位酒翁汉子,白琼实际上并不清楚汉子的真正跟脚,汉子从未说过,他也从未问过,只是知道这位汉子对自己有过点化之恩,两人的脾气相近,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即便后来白琼成为大秦王朝一国之师,知道即便是那位玄煌大帝,也对这位名声不显的汉子敬畏三分,白琼才觉察到汉子的不同寻常,绝非表面上看上去这般简单的身份。 可这又如何?就算是那位玄煌大帝,对这位汉子也要摆出恭迎贵客的模样,自己就也要跟着畏首畏尾? 沉默许久,矮小汉子突然问道,“你小子可听说过明宗?” 白琼微微皱眉,摇头道,“有些耳闻,据说是东玄中州那边的武道豪阀之一,异常神秘,甚至能跟那座圣道阁相提并论,只是明宗弟子,从不入世行走,更不喜沾染世间因果,所以消息极少。” 矮小汉子神色古怪,呵呵笑道,“那你可听说过明月楼?” 白琼不明所以的点头道,“听说过,但不清楚。” 矮小汉子淡声道,“明宗万年传承,气运久经不衰,根本所在,便在于垂钓天地气运为我所用,那明月楼,便是明宗建立在各地的一座座分阁,明月楼的传承根本,实际上跟你修炼的武道术法,同出一源……” 白琼眉头紧皱。 矮小汉子不以为意,依旧淡然道,“你之所以能在我那一场点化之后,如天人横空出世,武道修为一日千里,一骑绝尘,指点江山,除了本身的武道天资和潜力之外,还在于我送给了那位玄煌大帝一点造化。” 白琼神色凝重,呼吸也蓦然加重起来。 矮小汉子依旧满脸的不以为意,弯腰捧起一捧清水,随后洒落湖中,转头笑道,“你也不用担心,这其中我也没有要算计你的意思,不然现在也没必要跟你说明。” 白琼似乎想起一事来,问道:“东海魏家家主,那个名叫魏恭的中年男子?” 矮小汉子点点头,缓缓说道,“所谓的弈棋一道,策算天机,不过是从细微处着手,推敲天地纹理脉络走势,他算得上应运而生,后来被我看中。” 白琼疑惑道,“所以他同我之间,还会有一场大道之争?” 矮小汉子看了白琼一眼,轻笑道,“是。” 他蓦然呵呵一笑,看着湖面波光轻声道,“好大一座江湖!” 第467章 初入城主府 积雨城城主府湖畔,白琼沉默不语。 实际上对于眼前矮小汉子的身份,他早已有过无数的猜想,只是猜想归猜想,从来都不愿意去细思,在他看来,这个自称酒翁算是自己办个师尊的矮小汉子,既然能无拘束行走于大秦东荒,既然能被那位玄煌大帝当做座上宾,自然不会简单,只是没想到,竟能跟东玄中州的那座明宗扯上关系。 矮小汉子缓缓说道,“东玄中州,十大豪阀宗门,之所以能屹立于一州之巅,甚至于在整个玄灵大陆都独树一帜,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除去本身的传承和底蕴,在东玄州各处的根基,也深不可测。” 白琼问道,“若我现在让出东荒道路出来?” 矮小汉子转头看了白琼一眼,这才轻声笑道,“现在?你愿意?” 白琼深深的叹了口气,“就是这么一说。” 矮小汉子呵道,“那不就得了,既然不愿意,何必问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小子当年可不是这么啰嗦的人。” 白琼再次陷入沉默。 身为东玄东荒唯一在天机一脉的集大成者,弈棋之术绝对称得上冠绝群雄,心性和眼界,自然不会差了,若是说寻常人看待世间事,还会存在雾里看花明灭不定,可白琼绝对不该如此,只是这么些年来,他明明看到了那位玄煌大帝的气数被一点点蚕食,所作所为也渐渐偏离天道眷顾,为何还要愚忠到底?这其中,自然有更深处不为人知的事情。 矮小汉子是真的不把这座城主府当做外地,也不把自己当做外人,抬头瞥了眼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呵呵笑道,“也别哭丧着一张苦瓜脸了,听说你小子前段时间在大秦京畿那边带回来了不少的‘云间醉’,赶紧拿出来让我尝尝。” 白琼一脸无奈,轻轻一抖手腕,取出一个被阵纹包拢的褐色酒坛向汉子抛去。 矮小汉子揭开封泥,闻了闻,满脸陶醉,酒鬼遇着了酒水,跟汉子遇着了心动的娘们,总是一桩春花秋月的韵事,酒翁品酒,更是如同那一国帝王的不爱江山只爱美人。 大口喝过了灵酒,矮小汉子咂摸了半晌,滋味是不错,含糊不清道,“你尽管放心,既然你小子想要忠义两全,那老头儿我便帮你一把,那个叫季勇的小家伙,死不了,至于那个叫楚天的小子,想要拿到仙棬莲,只要本事够,就行。” 矮小汉子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语无伦次,顿了顿,这才继续道,“玄煌大帝前段时间让殷家的人前往宣明城炼化季家孕育而成的那股生灵道韵,殷家这么些年为了他王明阳南征北战,战功无数,可谓忠心耿耿,甚至几次敕封殷家家主为异姓王,皆被推脱拒绝,甚至将不少的自家子弟送往帝宫成为人质修炼,我若不是东荒明月阁的人,都会被殷家蒙混过关,殷家短短十数年,依靠王明阳的气势,崛起数名元婴境武道修士,看似跟王明阳已经同气连枝,其实不然。毕竟你们那位玄煌大帝,绝对不可能想到殷家有人会为了一己之私,搭上整个殷家的前途和气数,以金蝉脱壳之计,脱胎换骨,浴火重生,这还不算,殷家有人的野心之大,心机之深,更是存了让王明阳的气数与自家浸润在一起,还来一个鱼死网破。” 白琼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些秘辛,只觉得心神惊涛骇浪,沉声道,“这么说来,宣明城一行,殷家必定会动手?” 矮小汉子点头道:“不错,若是我没有猜错,楚天跟季勇这两个小家伙之所以会来咱们这积雨城,便是得到了殷裕祥那家伙的指点,只不过他王明阳何尝不是存了养蛊的心思……” 矮小汉子说到这,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最有意思是人心,果真是一点没错。” 白琼凝重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叹息道,“风雨欲来。” 矮小汉子嗯了一声,“你小子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想想如何应对魏恭那小子的问道才是。” 白琼点了点头。 不用矮小汉子说,他也心知肚明,自己这边看似可有可无的一环,单单就只是天机一脉的运数之争,可一旦自己失守,整座大秦王朝的气运,下一刻就会面临山河崩碎,分崩离析的惨淡境地。 矮小汉子笑道,“不知道若是此地的那株仙棬莲也没看住,无法塑造那尊溃散的法相金身,王明阳会如何震怒。” 白琼直视湖面,默然无语,湖面波光荡漾,宛若天穹星辰点点。 …… …… 积雨城城主府门口,在楚天拿出殷裕祥交给自己的那枚雕龙玉牌后,倒是没有遇上什么麻烦,直接就进入了城主府中。 只不过两人才刚刚穿过一条长廊,便被一名身穿淡紫螺纹锦秀长袍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 “你们两个是京畿殷家的人?” 年轻人紧紧皱着眉头,脸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色过度,虚白无比,尤其是配合一双三角眼,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年轻人身后,是一排身穿玄青色灵甲的士兵,约莫有二十余人,为首一人一脸的横肉,此刻更是跟着年轻人的目光玩味的盯着楚天两人。 “不错,我跟殷禅师兄都是从京畿殷家而来,不知师兄有何指教?” 楚天见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副闲来无事找麻烦的样子,略一皱眉,却并未动怒,只是笑着向年轻人拱了拱手,没办法,初来乍到,还是要讲究一些遇事忍一时风平浪静才行。 “殷禅?我怎么没听说过殷家有你们这两号人物?”年轻人一脸饶有兴趣的盯着楚天两人道。 楚天正要说话,季勇突然上前一步,向年轻男子抱了抱拳,淡声道,“想必师兄便是大秦京畿徐家的徐怀远徐公子,我跟殷桂师弟并非是大秦京畿殷家主脉的人,此次东南之战,因为跟随镜玄长老立下了些功劳,这才被举荐前来积雨城担任城卫,师兄没见过我们两人才是自然,不过我跟师弟可是早就听说过徐公子一袖柳的名声。” 对于大秦京畿各大豪阀的声望根源,季勇自然要比楚天清楚不少,何况十数年前那场劫难,季勇时时刻刻都想要报仇雪恨,对于大秦京畿内的各大势力,自然更为上心,需知谋而后定,向殷家这种武道豪阀发难,可是要牵连整个季家的事情,不管是细微处的任何涟漪细节,还是整体上的大局观,都不能出现丝毫的差错才行。 果然,听见季勇的夸赞,年轻男子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呵呵笑道,“原来是东南荒蜀那边的殷家子弟,难怪我以往在大秦京畿没见过你们……”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被叫做徐怀远的年轻人依旧眯着双眼细细打量着楚天两人,很显然,身为大秦京畿那边的豪阀子弟,能在积雨城这边占据一席之地,先不说品性如何,至少心性不会差了。 如今东玄东荒,武运复苏,气运迭起,可谓是真正的风云际会,这座积雨城作为大秦王朝坐镇万里魔域的边陲关隘,重要性可想而知,何况在城池之内,还有大秦王朝三大秘境之一的积雨秘境,若是别的时候楚天两人前来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不让徐怀远上心。 仔细打量了一番楚天两人的神情变化,并没有发现丝毫异样,徐怀远这才呵呵一笑,“既然两位师弟都是在咱们边疆战场有过大功的,远道而来,师兄我原本应该款待一番,只是不巧,眼下正有事要忙,等日后有时间,我必定登门拜访。” 徐怀远突然转头向身边的一名护卫吩咐道,“我那座竹汀院里刚好有家里面送来的龙沉香醉蟹,一会等两位殷师弟安排好了住所,你去给两人送一坛过去……” 说到这,徐怀远看向楚天两人,“我那醉蟹,是家族每百年才能培育成熟的龙沉香为作料,帝宫龙池中十年的龙蟹,风味绝对称得上一绝,师弟你们两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原本我想着给白琼前辈送去呢,结果白琼前辈正在闭关,合该师弟你们有口服。” 季勇赶忙笑着向徐怀远抱拳道谢。 笑着跟徐怀远告辞后,楚天两人在一名青衫小吏的带领下进入一座名叫‘秋源’的庭院内,交代了一些必须事宜,便抱拳离去。 楚天环顾四周,发现整座小院虽然不大,气象却不简单,三栋简单的竹楼一字排开,庭院内一口约莫半丈方圆的古井,不断冒着寒气,古井不远处,有几座青石雕琢而成的水塔,呈七星分布,身为一个半吊子灵纹师和山水寻龙师,楚天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那口古井乃是整个庭院的阵眼所在,一旦开启,整座庭院都会瞬间陷入一座杀机深深的囚笼天地。 对于庭院内的古怪,楚天倒是没有多少在意,如此才对,否则楚天都要怀疑这座城主府的待客之道,只不过让楚天有些诧异的是,不管是之前季勇的言谈举止,还是眼下的心境,都当得起坦然城府四字。 第468章 三尺之局 夜色降临,秋源庭院内,树荫婆娑。 楚天两人坐在庭院石凳上,对月成三人,季勇一手提酒壶,一手拿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金色醉蟹,整座庭院都是扑鼻的诱人香味。 酒水依旧是从先前那个酒摊买来的灵酒‘止杀’,入口之后,大有霜杀百草的凛冽余味,季勇轻声笑道,“这沉香龙蟹,每年的出产也不过百余对,需要以百年龙草喂养长成,有延展经脉,砥砺武道根基的玄妙之效,没想到徐怀远这家伙竟能得到十余对。” 楚天嗯了一声,“的确是难得的上品灵材,以前听剑一师兄说过,在大秦京畿,这么一只龙蟹,少说也得数万枚月华石,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 季勇咧了咧嘴,抬起酒壶仰头倒灌了一口,随手将一只蟹脚丢入嘴里,大口咀嚼,相比起来,楚天就要细嚼慢咽许多。 楚天慢慢喝着一壶雨前灵茶,问道,“那叫徐怀远的家伙,很不简单?” 季勇点头道,“虽然十几年不见,但是能代表徐家出现在这座积雨城,自然不会简单了。” 季勇顿了顿,继续说道,“徐家算起来,当年跟王明阳还算是有些渊源,只不过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如今的徐家家主,依旧被封为裕亲王,那徐怀远更是裕亲王徐素最小的儿子,天赋非凡,当年七岁开灵,十岁便踏足神桥境,如今也就而立之年,已经是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为了。” 楚天指了指季勇,调侃道,“季师兄你如今不也是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为?” 季勇摇了摇头,“我季勇有自知之明,同境之中,也是有天差地别的。” 季勇显然心情不错,喝过了酒,随手拿过那柄放在一侧的无锋重剑,一道道凌寒剑意如冰雪飘摇,剑意之重,使得季勇整个人都好似被一层寒霜笼罩。 约莫十数息光景,季勇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轻声笑道,“那徐怀远的武魂法相,据说是一柄名叫‘柳筋’的法刀,能够吞噬刀意气运觉醒开灵,品秩极高,据说所有跟徐怀远对敌之人,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那柄法刀真身,因此有一袖柳的名号,更是被王明阳亲自称赞为‘刀意近道’,如今在这座积雨城,想必有重要的事情。” 楚天伸了个懒腰,笑道,“你看那家伙先前看咱们的眼神,再说了,这种豪阀子弟,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能跑这种地方来?” 楚天瞥了眼庭院外面,眯眼而笑,这城主府也是够有意思的,自己进来这么长时间,非但没看见那位名叫白琼的城主本人,就是连白琼的名字都没听说几次,反而是遇上了徐怀远那么个家伙。 季勇并没有楚天的闲适,神情凝重道,“指不定那个叫徐怀远的家伙,便是咱们此行最大的壁障,他的武道实力,至少接近元婴境,甚至有可能不会比寻常的元婴境强者差。” 楚天翻了个白眼,“季师兄你这变化着实有点太大了,我可是有点不适应,不过话说回来,季师兄你这半步元婴境的修为也不是摆设啊,就算打不过那家伙,难不成还不能抗上几十个回合,到时候有我在旁边压阵,别说是接近元婴境的实力,就算是真来个元婴境的老王八,咱们两人也给他把王八头给砍下来。” 季勇一脸无语的看着楚天,“这坛沉香龙蟹?” 楚天擦了擦手上酒渍,道:“礼尚往来啊,第一次见面徐师兄便送给咱们这么重的见面礼,正好咱们也得回礼重些才好。” 季勇深吸了口气,仰头大喝了口酒,突然觉得心情莫名其妙的大好。 季勇只觉得有些微醺,咧嘴而笑,“我季家和姜家为大秦王朝忠心耿耿,结果竟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可笑殷徐两家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竟能得利。” 楚天笑而不语,对于季勇的百无禁忌,并没有放在心上,倒不是楚天对这座庭院多放心,而是在先前那一瞬,楚天觉察到了一丝极其熟悉的气机波动,正是先前在城内酒摊的那个矮小汉子,并且给楚天轻笑传音说折腾可以,但不要太过分,否则死了可惜。 楚天神色淡然,对于那个矮小汉子,早就有过猜测,不会简单。 楚天看了眼季勇,微醺而未醺,能说出这番话,至少这位季师兄的心结,总算真的解开了。 楚天突然抬头向庭院外看去,轻声道,“有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楚天便看见一人乘风踏月而来,正是先前那个身穿淡紫螺纹长袍的年轻人,徐家少公子,徐怀远。 尚未进入院中,徐怀远便哈哈笑道,“在外面就听见殷禅师弟酒兴大发,不知想到了什么快意的事?” 季勇一拍额头,“徐师兄赶紧快请,好蟹好酒好月好人,把蟹风前醉,明月入梦来,以往在京畿没少听闻龙沉香醉蟹的名头,今日多谢徐师兄,可算是大饱口福。” 徐怀远笑望向桌上的杯盘狼藉,道:“殷师弟客气,我若不是先前刚好有事,早就亲自陪着两位师弟一起过来一醉方休了。” 季勇指了指自己,忍不住翻白眼打了个酒嗝,瓮声瓮气道,“不晚,现在也不晚,徐师兄来的刚刚好,来,咱们走一个……” 徐怀远哈哈笑道,“好好好,不晚,走一个。” 徐怀远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季勇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桌上,大睡过去。 楚天歉意笑望向徐怀远,尴尬道,“殷禅大哥在家族那边遇到了些糟心事,一路上忍到这,这才借酒消愁,徐师兄见笑了。” 之后便是一阵九曲回肠的寒暄问候和心性角逐,徐怀远这才笑着告辞离去。 楚天起身将徐怀远送出庭院后,扯了扯嘴角。 秋源小院外,徐怀远蓦然停步,转身望去,灵纹若涟漪,缓缓流淌,他皱了皱眉,随后再次转身离去。 …… …… 东玄东荒天一城,有一人西行,粗布麻衣,腰间悬有一轮金圈。 天一城再往西,便是传说中的万里魔域,而这座天一城,数百年来便有东海第一边镇之称,是血魔山魔道修士不能轻易踏足东海疆域的一道屏障。 因为临近万里魔域的缘故,整座天一城的城墙非但比寻常城镇高不少,更是每相隔十余里,都建有一座望塔,以便居高临下观望城池四方风吹草动,据说,如今的天一城城主,不但是青云阁一位修为极高的太上长老,更是在大秦王朝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随着青云阁和大秦王朝之间的决裂,那位青云阁太上长老也暂时卸下了青云阁和大秦王朝的双方职务,如今就像是一位寻常的富家翁,在这座天一城‘安享晚年’。 当初万里魔域崛起,据说那位被称为‘血公子’的天骄巨擘,不是没有东下东海的想法和打算,只是几次的率军东征,都折戟沉沙在了这座天一城下,自那以后,天一城便太平至今,从没有任何人胆敢视城规为无物。 故而这位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决定在踏足万里魔域之前,便在这座天一城修养一段时日,随手在街边一个地摊买了些地域图录后,便挑选了一座名叫天逸的客栈,突然听见客栈伙计说是三天后那位号称‘雷漩’城主要出关讲道,到时候方圆数百里的武道修士,但凡有空,都会前来这座天一城聆听。 中年男子自然也听说过这位被称为‘雷漩’的天一城城主,只不过传闻这位城主在数年前便已经闭关,说是感悟龙门境壁障,没想到现在竟然出关了,难不成已经成功破境入龙门了不成? 中年男子抬头望向天一城中心处,一座方圆万丈的巨大广场,虚空有雷阁耸立,雷阁之中,是一尊足有数百丈的金身法相,法相下方,有九座巨大香炉,常年香火鼎盛,广场四周,更有九九八十一座雷台,上各有一盏青莲灯盏,长明不灭。 中年男子淡然一笑。 虽说如今的修为境界或许比那位‘雷漩’城主差了些,可目光所及,真的不短。 所谓的龙门,说到底,不过是合道一方天地的雏形而已。 得天时之后,占据地利人和。 只不过世间人,大多数都自误入歧途,一些没有误入歧途的,偏偏无法顺应天时,就好比当初独领风骚甲子光景的那位青云阁主。 大概是觉得这位中年男子一身粗布麻衣太过落魄,一身武道气象也实在平平,客栈伙计便笑着问中年男子是不是第一次来这天一城,见中年男子点头,年轻人便一脸的与有荣焉,开始向中年男子介绍那位号称‘雷漩’的城主来,还说若是武道修为不够高,等到三天的讲道,最好选一处位置好些的客栈,比如他们这三楼的那几个房间,那座广场,就不要去了,挤不上。 中年男子笑着说自己囊中羞涩,就不去三楼的那些房间了,顺便夸了一番天一城的风土人情,客栈伙计也没半点失望,只是笑着点头。 进入二楼的一个普通房间,中年男子坐在窗口,衣袖在桌面轻轻拂过,凭空出现一方恍若琉璃的天地棋盘,一根根由灵元道韵凝聚而成的实质经纬丝线,上有一枚枚黑白棋子交织一起,恍若天地山河,尽在眼前。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的取出一壶灵酒,独饮独酌,意态闲适,颇有几分国士无双的风发意气。 他右手抬起,双指并拢做捻子状,悬停半晌,慢慢落子道,“三尺之局,天机道图!” 第469章 雷漩真人 天一城客栈内,以手中棋子颠倒乾坤的中年男子,正是当初跟楚天有过一面之缘的东海赤月城魏家家主魏恭。 自从当初离开白泽秘境,这么些年,魏恭行走于东荒腹地,所走过的山河,早已不知几千万里,见过的山河天地和风土人情,就连魏恭自己都已不记得有多少。 魏恭在前往万里魔域之前,对所谓的血魔山早就有过了解,作为镇守万里魔域东边第一边陲要塞的天一城,自然也少不了调查,而那位号称‘雷漩’的天一城城主,虽说已有数年不曾出现在众人视野,在青云阁尚未跟大秦王朝彻底决裂之前更是始终一副世无争的态度,实际上根据魏恭推演的隐秘消息,都不过是隐忍蛰伏的手段而已。 当然,对于这位雷漩城主的心思和打算,魏恭没兴趣推演,更没兴趣知道。 魏恭抬起右手双指并拢,微微皱眉,指尖有灵韵凝聚而成的一枚白色棋子,好似有些举棋不定。 对于弈棋一脉,魏恭这么些年走过无数高山大河,探访过无数幽谷秘境,却始终不得精髓,只不过他也不急,只当是缘分不到。 至于更深人心处,魏恭看的很开,毕竟当初便是一家之主,更是差点被钱兴凯打烂了肉身神魂,可以说是经历过一场生死轮回,如今看待武道长生,不过是一场巡游天地的飘渺之旅,早已没有最开始得到武道秘法时的那种欣喜若狂。 魏恭深吸了口气,微闭双目,心神微凝。 之前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矮小汉子,不管是面貌长相还是武道气象,都只能用平淡无奇来说,口气却是真的大,一开始魏恭没当做一回事,后来那矮小汉子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魏恭有一种捉摸许久都毫无迹象的神意萦绕在胸,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那矮小汉子说天地万物,皆在毫厘微末之间,如那风起于青萍之末,对于这句话,其实根本上没有什么,甚至于魏恭以往听说过看过就不知多少次,只不过之前从哪个矮小汉子的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会给他一种无法言喻的震动。 矮小汉子说,如今的东玄东荒,武运复苏,若是能纵观一张山河布阵图,便能发现一点,大秦王朝所在的整个东荒如同一个束起腰的巨大葫芦,而万里魔域,便是在葫芦腰间打出了一个洞来,南方边境,除却大秦之外的几大王朝,也因为东荒的风云变化摆出了兵戈相向的架势,大秦王朝之内,以原本的七十二宗门为根本,更是拉出两条纵横交织的线来,以往千年不曾出现的天骄迭出,群雄并起,同时涌现不说,更有许多东荒之外的武道天骄,陈列在东荒尤其是万里魔域内。 不但如此,矮小汉子更是跟魏恭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是青云阁上有皓月,辰山之上有大日,具体为何,你魏恭有兴趣可以推演一二。 如此风云大势,对于弈棋一脉和天机传承,可谓是万年难遇。 当然,最主要的事情,那矮小汉子直截了当跟魏恭说了,穿过万里魔域,在那座积雨城,有你拨开心头云雾的那份答案。 三日光景转眼过去,魏恭并未出门,只是站在窗口眺望远方。 天一城内,先是人流如瀑,随后整座城池就像是一片人海汇聚的汪洋,从清晨时分,到烈日当空,不断有武道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不过不管是丹河境还是元婴境,不管是出身武道豪阀,还是散武修士,在距离天一城三里之外,无一例外,皆是步行入城。 魏恭看了一炷香光景,笑着摇了摇头,大势之下,如此人心,哪怕不想踏足龙门境都难。 眼看时至正午,天一城中心广场上,那尊巨大的金身法相蓦然绽放出一道绚丽光华,随即广场四周的青莲灯盏蓦然升空,先是有一座恍若天上仙宫的亭台出现,仙宫亭台内一人缓缓显现身形,背后是一座巨大法相,同样的亭台楼阁,参天古木,绿荫深深,恍若海市蜃景,顷刻间,就连整座天一城都顿觉清凉。 魏恭眯眼望去,只见那人凭空而立,如高大仙人拾级而下,一手附后,一手平拖胸前,有道道雷云凝聚。 青云阁名誉长老,成名已有数百年光阴,又被人称作‘雷漩真人’的存在,坐镇天一城百年光景,震慑方圆千里。 魏恭缓缓吐了口浊气,对于这位雷漩真人的传说,他听到的不多,但也不算少,魏恭收回目光,心想着道不同,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城内已是人山人海,随着那位雷漩真人讲道开始,便见整座城池内,异象横生,先是一道道雷弧弥漫升空,随后一朵朵淡金色长生莲,次第盛开。 魏恭坐在桌畔,看着微微浮摇的灵韵棋盘,一颗颗棋子缓缓摇曳,从东海之滨一路走来,一条条纵横经纬,一颗颗黑白棋子,魏恭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据说上古之时那些个天机一脉的武道大能,可运筹帷幄于方寸天地内,移星摘月,让乾坤变幻。 魏恭抬手拂袖,正要将自己演绎出的天地棋坪收敛入袖,蓦然心神一紧。 看见虚空有涟漪阵阵,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房间内,微笑看着魏恭。 魏恭这一刻只觉得心神骇然。 这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是那正在广场讲道的天一城城主,雷漩真人。 负手而立,淡然而笑,和魏恭对视。 魏恭无奈苦笑,难不成自己先前一些心间的演算,被眼前这位已踏足龙门境的天一城主觉察到了? 魏恭眼角余光望向窗外,整个天地好似浑然一体,心神莫名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心神深处的那副灵韵棋盘,也微微摇晃。 接下来,魏恭更是忍不住骂娘,直接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得体内气机恍若江海倒流,丝毫不受控制。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号称雷漩真人的中年男子为何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所在房间内,魏恭也已经顾不上这些,在空中接连打出十数道灵诀,一副天地棋盘骤然出现,弥漫整个房间,一颗颗黑白棋子悬浮空中,遥遥相对,恍若一盏盏灯火明灭不定。 一位不请自来,一位更算不上有什么代客之礼。 刹那之间,房间小天地与外面大天地如出一辙,只不过房间内是棋子若星辰密布,房间外是雷云若莲花盛开。 雷漩真人对魏恭的静心布局毫不在意,好似置身局外,甚至看到整个房间自成一座小天地,还颇为赞叹的点了点头。 终于稳住了体内气机的疯狂流窜,魏恭静下心神,神色淡然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天一城主,正要说话,便看见雷漩真人突然向前一步,淡声道,“好一个众生棋子,难怪你们天机一脉,不为天地所容。” 话音落下,雷漩真人只是轻轻抬手,在空中弹指过后,足足六十多枚灵韵棋子刹那好似被一种无形的天地法则牵扯,瞬间疯狂旋转,向雷漩真人飞掠而去,离雷漩真人身躯三尺处悬停,所有经纬纵横的棋盘星线,刹那绷断。 好一个龙门之下皆蝼蚁! 魏恭再度闷哼一声,身形摇摇晃晃,向后踉跄倒退而去,好在雷漩真人并未毁去那六十余枚黑白棋子,否则魏恭的武道根基,必定大损,随手将六十余枚棋子抛还给魏恭,见雷漩真人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魏恭如释重负,缓缓扶住身旁桌椅。 雷漩真人走到窗前,向窗外望去,好似在欣赏自己造就的那副壮阔天地画卷,缓缓道,“王明阳当年攫取他人气运为己用,过河拆桥,这才有了如今的玄煌大帝,只不过自古成王败寇,当年更是有许多秘辛不为外人所知,虽然我对于王明阳的做法不喜,但是也不至于与他为敌,眼下却有些不同,天下大势如此,乘势者都有可能分一杯羹。” 魏恭皱眉道,“以你如今龙门境的武道修为,直接破开天地结界,他王明阳能阻挡?” 雷漩真人淡声笑道,“若真如此简单,我何必在此地等你百年?” 饶是精通弈棋之术的魏恭也是一脸疑惑。 根据他得到的那些消息,这位雷漩真人在成为青云阁名誉长老之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甚至于在万里魔域崛起初期,一人单枪匹马纵横魔域,辗转数千万里,杀人无数,直到那位血公子亲自出手阻拦,一场大战后,这才止步,退走魔域之后,成为了青云阁名誉长老后,更是和王明阳搭上了关系,只不过对于大秦王朝,这位雷漩真人从来都是利益往来,若是说天下大势下,这位雷漩真人忌惮王明阳,魏恭半点不信,至于等了自己百年,更是无从谈起,除非跟自己一样,同样是天机一脉传承。 见魏恭一脸疑惑,雷漩真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可知当初在东海白泽秘境得到的这份传承,为何支撑你踏足元婴境,非但没半点武道清明的感觉,反而愈加模糊。” 魏恭摇头道,“不是因为东荒气运迭起,气象太乱的缘故?” 雷漩真人呵呵一笑,出乎意料转移话题道,“一群不见天日的井底之蛙,对自己的心声置若罔闻,却对所谓真人强者的话奉若真理。” 第470章 时运命途 天一城主静静的看向窗外,魏恭也跟着沉默不语。 没办法,尽管眼下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位天一城主的那些过往,但魏恭清楚知道,眼前这位已踏足了龙门境的强者,一步步走到现在,绝对称得上尸山血海。虽说他魏恭也算得上是那天命之子,曾经在东海之滨得到了一份天大的武道机缘,现在也早早的成为了元婴境武道强者,可在这位天一城主面前,依旧不够看。 一身气象不显却无形中让人能觉察到一股骇然气机的中年男子缓缓收回目光,平淡道,“我雷漩隐忍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魏恭皱眉道,“什么意思?” 见这位天一城主没有爽快回答的意思,魏恭也不再继续追问,转移话题道,“不知城主此次出关讲道,有什么目的?” 雷漩真人淡然一笑:“东玄东荒大势之下,我勉强踏足龙门境,正好需要聚拢一些气运稳固武道修为,不行?” 魏恭瞳孔下意识收缩,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整座城池内,数十万武道修士,这一刻都恍若陷入梦境,神色如痴如醉。 魏恭深吸了口气,周身灵韵宛若浪潮跌宕起伏,想要稳住此刻的心境和稳固住周身的灵元力场,只可惜应了那句俗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是眼前这位城主经营了百年的天一城,才刚刚提起一口气机,便觉察到一股洪流般的浪潮轰然落下,将魏恭体内那口气机活生生压下后,更是如同一座山岳,横亘在心田间。 魏恭不得不闷哼一声,身形一个摇晃,喷出一口鲜血。 看到城内数十万武道修士好似被人操控的傀儡,魏恭叹了口气,天底下从来都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位天一城主闭关这么些年,突然出关,就要为天下武道修士传道解惑,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偏偏这些家伙还都欣然而来。 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天一城当下的局势,魏恭只得暗自叹了口气,雷漩真人满脸讥笑,“悲天怜人,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还想着这群蝼蚁,我很好奇,你这种心性的人,怎么会得到那份天机传承,如何踏足的元婴境?” 魏恭也不反驳,没办法,天底下的事情往往都是如此无奈,跟这种修为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的家伙,没法讲道理。 雷漩真人对魏恭的沉默不语更是皱眉,嗤笑道,“你魏恭好歹也是天机弈棋一脉的传人,至少占据了东玄东荒一成气运,怎么,连点脾气都没有?按照道理来讲,你的年纪也不算大,还不足百岁吧,为何如此的暮气老成?” 魏恭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这真是祸从天降,无奈道:“雷漩城主真会开玩笑,天机一脉既然能够衍化天机气运,为天道不容,为了能苟活下来,自然要有悲怜之心,城主你已经是踏足了龙门境的巅峰强者,有什么话直说了就是,何必跟我绕这么些弯子。” 雷漩城主淡然道,“既然被我看中,自然不管是心气还是修为,都得有足够的分量才行。” 话音落下,魏恭整个人已经倒飞出去,砰然撞在房间墙壁上,一阵刺眼的灵纹不断震荡,原本维持体内气机的灵韵也瞬间溃散。 魏恭强忍住心神深处的刺痛,咽了口血水,依旧忍不住嘴角渗出一丝丝殷虹鲜血。 其实先前在雷漩真人出手瞬间,魏恭已经觉察到了丝毫的异样,只是他没敢或者说没想要去躲,没办法,躲得了初一,后头还有十五,魏恭心里满是无奈,早知如此,自己铁定不会来这天一城。 他魏恭当年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这些年跟个苦行僧一样四处行走,只为了描绘那幅经纬脉络,却不想到头来踏足了元婴境,还被人当做蝼蚁一样看待。 雷漩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在空中轻轻拂过,只见天一城内,广场虚空头一行行好似梵文般的灵纹凭空生成,一道道经文,重重叠叠,密密麻麻,就像是道观寺庙中被过往文人骚客写下的美好锦绣文章,魏恭一一看去,哪怕以他的修为眼界,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倒是觉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魏恭站在窗口,深吸了口气,体内气机宛若搁浅的龙蛟,刹那间天降大雨,恢复了生机。 雷漩真人站在一旁,淡声道,“这些人一旦进入此城,虽说都是沦为我手中傀儡蝼蚁的命运,可对于他们其中大多数人来说,何尝不是一场天大的机缘,我数百年的武道积累和心道感悟,毫无保留的灌顶给他们,至少能让这些人的武道境界百尺竿头。” 雷漩真人神色淡漠:“舍得舍得,天下之大道。能踏足武道,成为神桥丹河境武道修士,甚至是元婴境武道强者,若是在前来天一城之前,连这点都想不到,那死了也是活该,天地生养归还天地,如此而已,但是能想到这一点,还敢欣然前来,存了一颗赌大赢大的心思,我自然会让他们赢的盆满钵满,我雷漩不会亲自夺去他们的性命,也不会勉强让他们为我做任何事,只不过得到了我的武道传承,自然不能背叛于我……” 雷漩真人咧了咧嘴:“想要立足于天地间,气数也气运本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否则就算是我踏足龙门境,依旧得俯首听命于他王明阳。” 魏恭只是看着窗外天地间恍若天人临世佛光普照的壮阔场面,对雷漩真人的话置若罔闻,随着那些灵纹不断被城内的武道修士衍化感悟,天地也逐渐开始清明起来。 魏恭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雷漩前辈大手笔!” 雷漩真人呵呵一笑,“这里面只有极少数的人,有可能搏一搏龙门境的武道境界,眼下虽然受制于我,也少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机会,到底是今后的武道要顺遂许多。” 魏恭转过头不再看向窗外,问道:“前辈现在能够跟我说找上我的目的了吧,要我帮你推演大秦王朝的气数气运,还是帮你谋定一场跟那位玄煌大帝分庭抗礼的天地棋坪?或者是要我帮你去杀谁?大秦王朝同样传承天机一脉的那个存在?” 雷漩真人摇头道,“不需要杀人。” 魏恭皱眉看向雷漩真人:“说句不好听的,前辈你能踏足龙门境,的确了不起,眼下能以数十万武道修士人心所向,更是近乎通天的手笔,只是那位玄煌大帝经营东海东荒二百余年,底蕴深厚,绝对不是我能揣度和想象的,就算是我帮你谋定一场天人之争的战场,也很难让你占据天时地利,何况这其中,一个不小心,便会被那玄煌大帝发现,到时候我被人暗中盯上,脱几层皮是小事,前辈你可能也要功亏一篑。” 雷漩真人平静道:“没这么复杂。” 魏恭还是摇头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雷漩真人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答不答应,由不得你,在你当年得到那份武道传承时,这一场天人之争便已注定,我只不过是后来有所察觉,顺势而为,其实你心知肚明,你所传承的这一脉,想要走出去,必定得除去另外一个跟你有大道之争的人,只不过不想要被我利用而已。不过要我说,有我在背地里帮你一把,未尝不是好事。” 魏恭呵呵一笑,既然雷漩真人如此笃定,也就不再放在心上,想了想问道:“既然如此,你总得要我知道该如何做,目的为了什么,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再就是那个同我有大道之争的人,是谁,武道修为如何?” 雷漩真人直截了当道,“你的问题很多,我不能全部回答。” 魏恭沉默不语。 雷漩真人在桌旁坐下,随手取出一壶灵茶,喝了一口,以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慢慢说道:“跟你有大道之争的那个人,如今在那座积雨城,武道修为自然要比你高一些,至于目的是什么,说简单些,乱世群雄并起,博一份武道前途,长生大道而已,至于结果,只有你自己去见证,否则就算是我,也没有资格去回答你。” 雷漩真人顿了顿:“至于更深处的内幕,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反正你很快就会发现,即便你不想入局,也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来。” 魏恭点了点头,还算比较满意这位天一城主的回答,说道:“这么说你真的要跟那位玄煌大帝掰一掰手腕了?” 雷漩真人面无表情道:“我从未说过要跟他掰手腕,只是不想沦为任何人手中的棋子。” 魏恭咧了咧嘴道,“还不是一个意思。” 雷漩真人冷笑道:“你以为他玄煌大帝有那个心气和精力来找我的麻烦?” 魏恭不以为然。 雷漩真人扯了扯嘴角:“还有一点,跟你大道之争的那人,如今有半步龙门境的实力,你跟他之间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魏恭深吸了口气。 雷漩真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魏恭更是有骂人的冲动,只听他淡声道,“你跟那个叫白琼的年轻人之间,虽说不是生死大敌,但接下来的气运之争,难免会有生死相向的时候,别不当一回事,若是你死了,我最多也就是少了一次机会。” 魏恭叹气道:“我谢谢你。” 雷漩真人突然说道:“说起来,我当年也是从东海赤月城走出来的,只不过当时还没有你们魏家。” 魏恭神色怪异。 雷漩真人感慨道:“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不争又能如何?” 魏恭看向这位身材高大的天一城主,沉默片刻,摇头道:“时也命也,愿慎始善终!” 第471章 饮酒 两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楚天跟季勇两人去拜访了一趟那个叫徐怀远的家伙,同样是在积雨城城主府,楚天可算是见识到了别有洞天。 饶过一条极长的长廊,在一座极尽辉煌气派的阁楼前,楚天就看见数十名身形妙曼的女子来来回回的穿梭着,不知在忙碌着什么,季勇以心声给楚天传音,说是这些女子都是徐还原豢养的女婢,平日没事的时候,主要负责照看此地的灵花草木,关键的时候除了为主人侍寝,甚至一些体质特殊的,还会沦为炉鼎。 楚天便忍不住皱眉。 早就听说过,那些底蕴深厚的武道豪阀,门内弟子多有许多让人难以想象的癖好,眼下亲眼看见这一个个清秀的少女,想到她们的悲惨命运,还是有些忍不住厌恶。 一位灰衫老者见到楚天两人,便笑着迎上前来,说了句少主正在书房,早就吩咐过,只要楚天两人登门拜访,无需客套,直接过去就行。 楚天也是笑着说了些客套话,便顺着灰衫老者手指的方向慢慢走去。 跟城主府寻常的地方不同,徐怀远居住的这座庭院,面积不大,但是布局极好,甚至于走在青石道上,还能觉察到空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清灵气息,那种感觉,好似冬去春来时雨后天晴的冰清沁凉,在这种气息的弥漫下,便是楚天都觉得心神清爽无比,心明无垢若琉璃。 “果真不愧是徐家少主,就是不一般!” 楚天眼神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小声说道。 楚天自然清楚,能让整座庭院隔离出来,并且被如此浓郁的灵韵道则笼罩,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手笔。 季勇身为大秦京畿出身的豪阀子弟,虽说家族败落,见识到底不少,感叹道,“能散发出如此浓郁的冰属性灵韵道则,至少也得是灵宝级别的好东西,先不说冰属性的人在这种坏境中修炼能事半功倍,若是能将这种宝物炼化,指不定武道根基都会百尺竿头。” “难怪。” 楚天点头感叹。 应该是听到了楚天两人的谈话,灰衫老者呵呵笑道:“两位小友既然能成为我们公子的贵客,这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座庭院之所以能散发出如此浓郁的冰灵道韵,是因为公子数年前踏足丹河境之时,引起了不小的天地异象,家主这才奖赏给了公子一颗冰龙睛。” 说到这,老人脸上的淡淡笑意也多出了一股与有荣焉的神情,“冰龙睛可是真正的上古冰龙之睛,在咱们大秦王朝,也不过一手指数,眼下除了帝宫那边,便是翻遍整座东荒,想要找出来一颗,都是难如登天,咱们少主虽说不是纯粹的冰属性武道修士,好歹是亲水的体质,在冰灵道韵的浸润下,武道天资和根基都能百尺竿头,并且就连我们这些下人,长时间以此地的冰灵道韵冲刷体魄,也能保持心境上的无垢和脉络上的清明。” 楚天暗自咋舌。 楚天早就听轩辕青青那丫头说过,如今在上界天的龙窟秘境中便有上古龙族中的山海龙族,甚至于一些古老秘境中,还有五爪金龙和两翼风龙,而这冰龙,想来也是真正的神兽血脉,哪怕历经亿万年,一颗真龙眼眸,价值可想而知。 至于如今的徐家家主,根据季勇的说法,可是被誉为大秦京畿冰法第一的存在,被誉为大秦冰皇! 在大秦王朝玄煌大帝的眼皮子底下被誉为冰皇,其武道修为和身份地位,可见一斑。 灰衫老者感慨道,“眼下少主已是半步元婴境修为,一旦能踏足元婴境,就有希望将这枚龙睛完全炼化,到时候龙门之下,少主可以说是半个无敌的存在了!” 楚天一脸的艳羡神色,满是敬佩的向老者称赞,看见老者一脸的满意之色,小声问道:“前辈可亲眼见过那枚冰龙之睛?” 灰衫老者哈哈一笑,抬手指向一处,“你们抬头便能够看见了。” 楚天抬头望去,只见在庭院正中央,一座恍若冰晶的山头耸立,晶莹剔透,散发出一股股恍若清泉的灵韵细流,只是看了一眼,楚天就感觉自己心神深处,好似多出了一条条的清晰脉络,如同有琼浆玉露在自己的体内游走,让整个人都要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语的玄妙境地。 “这就是那冰龙之睛?” 楚天愕然无语,就是季勇也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口干舌燥。 灰衫老者点头笑道,“不错,因为这枚龙睛的存在,能够自行净化天地中的冰灵道韵,源源不断的温养此地庭院,甚至于任何人在此地闭关破境,都不用担心心境上的脉络壁障。” 楚天眼角不由的挑了挑,突然想起自己那位剑一师兄来,按照道理来讲,剑一师兄可是实打实的冰属性武道修士,依照眼前老头的话,那叫徐怀远的家伙一旦能炼化了这座龙睛,到时候可是龙门境下半个无敌的存在,若是被剑一师兄得手炼化了,那还不得是铁定的龙门境下无敌手? 楚天咧嘴一笑,这个可以有。 只是不等楚天继续遐想,季勇便赶忙给楚天以心声传信,叫楚天千万不要乱来。 楚天呵呵一笑。 接下来路上,老人没有别的事情,便跟楚天两人同行,说殷家也很了不起,虽说比徐家稍微差了点沉淀,但是在大秦京畿,也绝对能排得进前五名,两位公子虽说只是支脉出身,可出身算个什么,并不打紧,如今既然在东南前线得了战功,被推举到了这座积雨城,接下来只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淬炼自己的武道修为,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老者的声音不大,可能是有那么一点为尊者讳的意思,说如今咱们这座东玄州的东荒之地,乱世将起,必定会出现一批又一批的天骄人物,两位公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至于大秦京畿的另外四大家族,其中之一,自然是与徐家齐名的垂云侯家,还有就是有素有南峰北岳之称的南城青家和北城齐家,在这四大家族中,徐家算是那位玄煌大帝的禁卫军,掌控大秦王朝不少的洞天秘境,侯家被誉为疆场第一,陷阵第二,统领大秦六成兵马,至于青家和齐家,掌管大秦王朝六成以上的财运,至于枪仙王晟以及积雨城城主白琼等人,虽说武道修为也都堪称冠绝群雄,到底是没有树大根深的家族势力,哪怕门生弟子不少,依旧无法跟四大家族相提并论。 在那四大家族之外,自然便是在东南疆域厮杀最强的殷家,这些年的开疆拓土,多有殷家子弟的身影。 只是如今大秦王朝风云变幻,不谈四大家族真正的底蕴,只说一些后起之秀,便如那东海浪潮,一批又一批,其中不乏有数名元婴境强者坐镇的家族,为了博取那万一,一夜之间让整个家族付之一炬,也有仅有丹河境武道修士坐镇的家族,因为押对了注,不小心乘风破浪,前途似锦。 楚天不愧是走过了千万里的山河,对于人情世故和虚与委蛇,算不上炉火出清,到底也算是不俗,跟灰衫老人东拉西扯,让老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对楚天两人的观感愈加的好。 季勇就不明白了,楚天这样的人,怎么就会是那传说中的天运之子,会是那青云阁的名誉弟子,难道不应该如剑一那般,两袖清风,杀伐果断? 弯弯转转走过了两座斜坡,灰衫老者将两人引到一座竹楼前,不等老者说话,竹楼内便传来声音:“两位师弟请进。” 走进竹楼,楚天再次忍不住暗自咋舌,从外面看上去方圆不过十余丈的竹楼,依旧是那别有洞天,不说比自己想象的要奢华许多,空间更是有数百丈,不但如此,在竹楼内屋角四方,更是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纹环绕,或晶莹如纤细银丝,或明亮若金色彩线,还有些呈七彩琉璃撞,很显然,是一座运转的当的灵纹大阵,哪怕无需修炼,在主楼内都能觉察到体内的灵元气机如鱼得水,不断流转。 楚天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是他娘的现实,天底下哪来的生而平等,不说他楚天,就说青云阁那些寻常的武道氏族子弟,跟徐怀远这种武道豪阀出身的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不说在钱财外物和武道功法上的差距,就只说内在的脉络法度,是寻常人能看得见的? 楚天叹了口气,很快就静下心来,自己没必要在这杞人忧天,人家生来就在这种武道豪阀中,那就是一种本事,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武道天资还这么好,就更是本事加气运了,艳羡不来,只不过这些可不是寻常人抱怨的理由,更不是不愿意睁眼去看天下有大美的借口,毕竟天底下,希望始终都在自己手里,愿不愿意拿起来,该在何时何地放下,还是自己说了算的。 “殷禅,还有殷天师弟,你们都坐吧。”见楚天两人都是一脸的艳羡神色,徐怀远微不可查的挑了挑嘴角,站起身向楚天两人让座道。 “多谢徐师兄。”楚天赶忙向徐怀远抱拳道谢,季勇也是跟着恭敬寒暄客气。 徐怀远笑着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从竹楼后房中取出几壶灵酒,笑道:“这可是我自己私藏的龙池仙酿,平日都不舍得喝,殷师弟两人才来积雨城,前几天太忙,一直没来得及好好尽地主之谊,今日咱们一定得喝尽兴了才行。” 季勇朝徐怀远竖起大拇指,“徐师兄仗义!” 徐怀远哈哈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跟两位师弟也算是相见恨晚,什么仗义不仗义。” 楚天打趣道:“说真的,前几天第一次遇着徐师兄,可真是让我跟师兄两人差点吓得不行,心想着初来乍到,可不会莫名其妙得罪了徐师兄你。” 徐怀远摆了摆手,一脸无奈,“这不是非常时期,师兄我也得小心谨慎一些才行,谁知道师弟你们这个节骨眼来积雨城有别的什么事。” 楚天点头道:“是这么回事,不过徐师兄现在信得过我们两人了?” 徐怀远指了指自己,呵呵笑道:“说实话,两位师弟别见怪,这两天我还真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没办法,武道长生,大道无常,平日行走山河也是一样,我在徐家打小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然现在尸骨都怕是没有了,我先自罚两杯,算是赔礼。” 季勇笑道:“徐师兄这话说的,太客气了。” 徐怀远一口饮尽杯中酒,不无感叹道,“客气不客气是小事,我徐怀远既然愿意交你们两个朋友,就不说那些弯弯绕绕,人生在世,难得开怀。” 季勇咧嘴一笑:“以前光听说过徐师兄的名声,一直以为是那种架子极大,不好打交道的,实际上看见徐师兄第一眼也是这样认为,没想到徐师兄实际上竟是隐藏这么深的真性情之人。” 徐怀远一脸的无奈叹息摇头。 楚天揉了揉脸颊,感叹道,“说真的,我这辈子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与徐家少主在一起喝酒,就为了这个,也得来一杯!” 季勇跟着附和道:“这个得有。” 说着,三人便举杯一饮而尽。 第472章 好与不好,人心之外 一场初次相逢就好像是那三世之交的举杯相庆,楚天离开徐怀远所在的那座庭院后,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并不见厚重摧城的黑云,显得有些无厘头,不过楚天行走山河这么些年,什么样的怪事没遇着过,也就见怪不怪,季勇感叹说挺不错,雨后有天晴,是个好兆头。 楚天问了季勇一下,两人都没有返回那座秋源庭院的想法,便走出城主府,打算在积雨城内转悠一下,只是小半个时辰,大雨渐小,很快就瓢泼变为一根根细密的丝线从天空垂落,夹杂着沁人心脾的清爽。 转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楚天跟季勇两人走的都不着急,见到城中有不少岁数不大的稚童欢快的从一个个家门跑出,迎着细密雨珠追逐嬉戏,或者三五成群在一起,跑到积水较多的地方,双脚不断踩踏,或者去路边掀起瓦砾青石,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季勇看着那些奔跑的孩子,眼神温暖,没由来轻声道:“若都是这样的世道,多好!” 楚天淡然一笑,也想起了不少小时候的往事,尤其是跟小安两人去往城外的大山,掀石刨土寻找所谓的妖兽,还有那个叫刘硕的家伙,现在也该长大了,不知道现在跟他娘亲两人过的怎么样,想到刘硕,楚天不由愣了一下,摇头苦笑,当初离开之时的那种感觉,愈加明显,不过楚天很快就摇了摇头,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季勇看着那些孩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以前在家乡,那个被我们叫做芝兰村的地方,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光景,那会儿我们村落所有的孩子,心性单纯的很,不要说得到失去什么,甚至连伤心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无奈当年玄煌大帝一统东荒,顺者昌逆者亡,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们季家生死存亡之际,遇着了那位恩主。” 楚天自然清楚,季勇所说的那位恩主,便是剑一的祖辈,只是这种事情,他到底不方便多说,只得点了点头。 一个身穿青裙的小女孩在草丛中抓了一只水牛一般的小虫,顿时欢快的雀跃起来,结果一个愣神,那小虫张开翅膀呼啦一下飞个没影了,便哇哇的大哭起来,楚天咧嘴一笑,旁边很快有一个小男孩跑上前去,将自己从水中摸出来的几枚很是好看的鹅卵石给小女孩递过去,结果小女孩也不领情,季勇弯腰在草丛中随手捉了一只同样的小虫递给小女孩,小女孩被突然走到自己身前的虬壮男子吓了一跳,顿时也顾不得哭,只敢怔怔望着这个看上去还算和善的中年男子,小女孩旁边的小男孩,一起抬头望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紧皱着眉头,一副有我在你别怕的大义凛然模样。 看季勇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小女孩这才怯生生的接过了那只小虫,开心笑了起来。 楚天看了眼季勇,有些感慨,很难想象,这个看上去有些粗犷的汉子,会是之前那个向死而生差点走入极端的人。 楚天两人继续闲逛,说是闲逛,实际上不过是额外的入乡随俗,对于楚天两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熟悉城内的任何细节,在一座摊子前停下脚步,楚天抬头望去,是个贩卖烤肉的店铺,店铺的面积不大,也就方圆三五丈,桌椅板凳上都蒙上了一层明亮的油渍,只不过店铺的生意不错,老板更是一个看上去刚上了些年纪的丰腴妇人,坐在一台烤架前,不断指挥着两名小史,看见楚天两人走来,赶忙起身热络的笑着介绍起来,说自己这店铺的烤肉,都是西北熔月山那边的妖兽,新鲜不说,这手艺更是祖传了百十年,甚至于连烤肉的方子,丰腴妇人都一脸说了好几个,一手掐腰,环顾一周指了指那些已经落座的客人,说这些人都是这儿的常客,要是不够物美价廉口味正中,绝对不收一个钱儿,丰腴妇人可能是为了打出去口碑,可能真的也是真人不露相,说自己这铺子,跟东边的那酒鬼老儿的摊子,可是一直都并称为这积雨城双绝,楚天便要了一些烤肉,的确不错,比起自己以往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烤的那些个玩意真是强了一百个一百倍。 可能是平日光顾这儿的人多是跟季勇一般看上去有些粗犷的汉子,丰腴妇人明显对楚天要更熟络热情,还亲自拿来了两壶灵酒,说是那边酒鬼汉子死皮赖脸搁在自己这边寄卖的,老娘他今儿做个主,免费送给公子喝,还问以往可没见过公子,是不是才来积雨城不久,打算住多长时间,回头常来。 楚天笑着跟老板娘寒暄,看的季勇眼皮子直打颤,暗地里给楚天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青云阁名誉弟子,还别说,不管走到哪,跟女人打交道的本事,真不小。 尚未酒足饭饱,就听见路边有一阵哄笑声传来,只见一群人从街道拐角出现,为首一人脑袋光亮,身材高大不说,胸口还纹着一个张开血口的狼头,脸上一道从眉眼到下巴的刀疤,加上嘴角挂着的淡淡笑容,给人一种诡异的阴深感觉。 见到那光头汉子一行人出现,铺子一侧正在喝酒吃肉的汉子顿时看了楚天两人一眼,神色玩味,然后就有一人吹了声口哨,很快便有三三两两的人影不断出现。 楚天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身材丰腴的老板娘,后者也是一脸不解,轻声道:“那是咱们积雨城狼卫的人,为首的那个已经丹河九境了,名叫薛端,怎么,公子你得罪了狼卫的人?” 楚天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季勇也是皱眉道:“狼卫不是积雨秘境的守卫者之一?” 丰腴妇人点头道:“不错,若是两位得罪了这狼卫,我看最好是能认错就认错,在这积雨城,一般还是不允许私斗杀伐的。” 楚天呵呵一笑,说了句让丰腴妇人莫名其妙的话语:“酒都喝了,不拿出点真正的本事,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季勇愕然,问道:“这么快?” 楚天笑道:“不算快了,不然在城主府,就应该来找咱们的。” 名叫薛瑞的光头汉子已经走到相距楚天两人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一群人哈哈大笑个不停,嘴里尽是些荤腥的话语,什么清秀阁新来的那娘们真够劲,老子一夜的冲击都没能让那小娘们倒下,还有那怡红姑娘长得真是越来越俏了,嘿,昨儿哥哥真是一个销魂…… 楚天眼角余光瞥了眼光头汉子,气势不差,浑身的血腥气,可见平日没少杀人。 光头汉子走到楚天身前十余步停下,见楚天半点不惊的样子,忍不住挑了挑眉,咧嘴道:“长得够嫩,哥哥我喜欢。” 光头汉子身后顿时传来一阵哈哈的哄笑声。 他冷哼一声,随手祭出一柄流星锤,重重砸在地上,咧嘴笑道:“你们就是从京畿殷家来的人?” 楚天站起身笑道:“不错,不知师兄你们这是?” 光头汉子没想到楚天两人竟如此沉得住气,哈哈笑道:“这还看不出来?咱哥们几个听说你们俩想要成为积雨城守卫,虽说你们是上面派遣下来的人,可咱们积雨秘境有秘境的规矩,想要成为秘境守卫,必须得过了咱们三关才行。” 楚天笑望向光头汉子:“不知是哪三关?” 汉子一手按住锤柄,眯眼而笑,他身后一名身穿灰色长衫的年轻人笑着走出,淡声道:“简单,三境之内,你能胜两场便算过关。” 一身灰衫的年轻人淡然一笑,“我若没看错,你应该是初入丹河境,咱们狼卫也不是半点情面不讲的,你可以先挑选一名对手。” 季勇依旧坐在桌畔,自顾饮酒。 楚天独自向前走出一步,轻声笑道:“第一个人就选你了,如何?” 话音落下,街道上所有人皆是一愣,尚未来得及反映,只见一袭麻衣长衫快若惊鸿,一闪而逝。 哪怕是为首那位丹河九境的光头汉子,直到街道上传来一阵沉闷哄响,这才反应过来。 只见那个一身灰色长衫的年轻人整个人倒飞出去,死死的嵌入一侧墙壁,七窍流血。 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是瞪大眼睛,愕然无语。 有点强啊! 楚天笑望向光头汉子身后一行人,淡声道:“三境之内,下一个,谁来?” …… …… 城主府被叫做竹汀的庭院内。 徐怀远闭目养神,盘腿而坐,他双手轻轻敲打着自己膝盖,脸上尽是盈盈笑意。 在他身边,那位身材不算佝偻却弯着背脊的灰衫老者轻声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徐怀远点了点头。 灰衫老人愣了愣,叹气道:“少主真不怕把事情闹大?” 徐怀远冷笑一声:“咱们这位白城主,现在可没工夫问这些琐碎事,不然何至于让咱们来这座积雨城。” 徐怀远睁开眼睛,目光寒若刀锋剑芒,“何况就凭薛端这种自恃武力的垃圾,我想要他把事情闹大,他会吗?” 灰衫老者轻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徐怀远讥笑道:“阴沟里翻船,只能怪船太小。” 灰衫老者便不再言语,手指轻轻摩挲袖中一方星罗棋盘,他出身散武修士,当年一场机缘莫名其妙成了武道修士,之后一路坎坷,苟延残喘之际,被一位女子相救,后来他武道有成,踏足丹河境,才得知当初救他的那位女子已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一子,老人便发愿愿为她护那人一世,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又如何。 看到老人神色怅惘,徐怀远给老人亲自倒了一杯灵酒,轻声道:“陆叔叔放心,我会小心的,你也是,眼下都半个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了,还非得让这副面皮跟那凡夫俗子一样春去秋来岁月枯荣,这沧桑模样,让我这个晚辈看着实在是打心底觉得难受。” 灰衫老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年纪本就不小,何况这么些年,是真的暮气沉沉了。” 徐怀远便不再言语,对于眼前这位老人,他愿意拿出一份真正的尊重和敬重,无他,他徐怀远能有如今的地位,全依仗与眼前这位老人,外人不知,这位名声不显的老人,武道根本,实际上是那移花接木更迭气数的天机一脉,只不过不同于衍算天机气运,布局谋划天下,而是窃取天机为己用,甚至于老人为了他徐怀远,剑走偏锋,衍化出了九九八十一光明法相,三十六天罡尽在袖中,让他徐怀远成为外人想都不敢想的半个天命之子。 只不过老人穷尽气力,断了自己的长生武道,依旧不能完善那份嫁接在徐怀远身上的大道根本,用老人的话说,以人力算计天道,在此方天下,除非是龙门境强者才有一线机会,他终究是无法让量度圆满,这才会在之后数年光景步步为营,帮着徐怀远从外人身上聚拢那份气运。 徐怀远举杯小酌了一口灵酒,眯眼道:“殷禅,殷天?殷家可没有你们这两号人,不过既然能拿到殷家的手令,咱们这位城主大人又没说什么,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只是想要来此地博一份富贵,我愿意交两个朋友,可若是不够安生,不够识趣,那便怪不得我了。” 徐怀远重重将酒杯搁置在桌上,起身后抬头仰望满天繁星,轻声道:“凡俗市井尚且有那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那长生大道?” 徐怀远闭上双眼,神色有些莫名其妙的落寞,为了眼下风景,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什么面子名声,他都不在意,当然,若是能在意更好,不过眼下这座积雨城,是我徐怀远的升龙之地,外人谁都不要想着插手,更不要想着分一杯羹,否则只有两个字,找死。 徐怀远想到这,咧嘴一笑:“听说东玄中州,有那神仙客,泛舟白云中,咱们大秦王朝的天幕,到底是太低了些。” 第473章 打架与打脸 积雨城街道店铺外,一片哗然。 这些常年在积雨城混生活的人可是清楚,先前那个站出来说话的灰衫年轻人,虽说算不上多么出类拔萃的武道天骄,但是武道修为和实力,真的不容小觑,一轮暗月法相,在踏足丹河境后恍若虚无之界,同境之争,虽说极少赢,但也从未输过,可就算这样,在修为还要低一境的楚天面前,竟是连反映都来不及,就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楚天停下身形,笑望向那个名叫薛端的光头汉子,后者脸色铁青,正要说话,他身后一名须发极长的青衫男子脸色阴沉的走出来,“一个初入丹河境的垃圾,竟敢暗算我们狼卫中人?怎么,就算你赢下了一场,信不信我要你走不出这条街道?” 言语之间,青衫男子已经祭出了本命灵宝,是一张笼罩天地的乾坤图,有山岳星河缓缓浮现,密密麻麻,不但如此,他周身空间方圆十余丈,都恍若化为了一种步卒结阵的沙场疆域。 跟元婴境武道强者的法相领域并不相同,却比寻常的灵韵力场更加棘手,至少楚天不认为自己所凝练的法相力场比这更完善稳固。 尤其是此人的武魂法相,在这积雨城内,似乎有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楚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这种感觉很真实。 光头汉子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楚天。 若非少主有过吩咐,事情可以闹大,但一定得按照规矩来,他早就一锤头将眼前这个初入元婴境的家伙砸成了肉泥。 季勇正好一壶酒下肚,轻松自在的打了个酒嗝,伸了伸懒腰后,站起身望向神色阴沉的光头汉子。 他季勇的确算不上什么狗屁的武道天骄,可那也只是跟楚天剑一这种人比,至于眼前这个叫什么薛端的光头,季勇还真不会看在眼里。 同境之中,亦有天差地别,这句话真的不是说说如此简单。 至少除却天底下那一小撮最拔尖的存在,能被他季勇看在眼里的,真的不多,而眼前这群人,恰巧没有一个在范围之内,至少在没有元婴境武道强者露面之前,季勇不认为他们今天会有什么麻烦,更不要谈有什么危险。 那些星辰山河般的光华笼罩天地,如洪水蜂拥而至。 楚天咧嘴一笑,一手负后,一手缓缓抬起,平拖胸前,然后便看见眉心处光华一闪,层层叠叠的剑虹如流萤攒聚,很快在周身聚拢为一道细密光环,于此同时,脚下莫名其妙倾泻出大片的流云,然后街道两侧的武道修士,便看见楚天在那星辰山岳的阻挡下,宛若仙人游走于银河之上,逆水而行,惹来周围人不断拍手叫好,一些在店铺内酒肉正尽兴的人更是忍不住拍打桌案,大声喝彩。 奶奶的,敢在这积雨城落脚,大伙儿哪个不是隔三差五就去那万里魔域厮杀一次的硬茬子,何况积雨城有律令,只要不主动挑衅城主府的权威,任何事情都一码归一码,先讲规矩,再来讲人情,并且百十年来,人情在这边真不好使,所以眼下也没多少人真的忌惮所谓的城主府狼卫,城主府豢养的一群恶狗而已。 光头汉子眼神余光环顾了一周,脸色愈加难看,那些笑骂喝彩声,极其刺耳。 他们狼卫在成为积雨秘境守卫之前,名声本就不怎么好,本以为今日不过是教训两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没想到竟如此的扎手。 转瞬间,那青衫男子的乾坤法相已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完全笼罩,本以为自己先发制人,定然能立于不败之地,眼下才发现,乾坤图中的那些星辰山河,坠落在楚天周围的剑阵之上,除了撞出一道道刺目的火花外,竟无法破开剑阵分毫,这让他脸色铁青一片。 难不成这个初入丹河境的小子,是一位登峰造极的灵纹师? 只不过不等他去细想,楚天骤然之间,一脚狠狠踏地,随即右手并拢双指,如剑锋在身前掠过。 指山摘水! 山河天地尽入我胸。 正是柳侠徽当初传授给楚天的两门武道术法之一,可敕令天地万法化为己用,在空中以灵纹作画,让对手如陷幻境。 当初柳侠徽随意一手,便让乾坤颠倒,岁月变幻,甚至于让小天地内所有人陷入光阴静止。 之前在宣明城踏足丹河境,虽说有惊无险,可楚天的武魂法相,到底没能避免山河破碎的惨淡光景,哪怕一路行来,楚天都在慢慢温养神韵,平复山河,依旧无法直接祭出,更不要说全力出手。 只不过对付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两境的家伙,还不会有什么压力。 法相为星河更是名为星河的青衫男子眉头紧皱,只觉得自己的法相空间内,好像有一种颠倒乾坤的力量,只不过他只是冷哼一声,便阴深一笑。 只见那一袭青衫的男子,双手接连打出数十道灵诀后,蓦然做慈悲相,然后双手恍若两座山岳,猛然合十。 楚天只觉得就要乾坤翻转天地变幻的法相空间内,恍若有两座山岳撞在一起,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楚天皱了皱眉,没有多想,并拢双指骤然递出。 灵纹剑指! 一道剑纹过后,以楚天为中心,瞬间刮起了一阵螺旋风暴,直接将山河星辰空间撕裂出一道巨大豁口。 店铺那位身材丰腴的老板娘斜依在门廊上,神采奕奕,果然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长得俊俏不说,关键是小嘴儿那叫一个甜,武道修为还如此硬朗。 至于狼卫中那名青衫的长须长发男子,长得也算一般,只是那心性,丰腴妇人摇了摇头,轻声道:“花里胡哨,不过是炼化了一堆不堪入目的山水灵韵,真当自己炼化了多少月韵星辰精华?没劲没劲,输了输了。” 丰腴妇人身边,一位身穿麻衣的汉子点点头,大口喝了碗酒,也不看街道战场,淡声道:“大世之争,可不是什么小虾小鱼都能显摆的,成了人家的砧板鱼肉还不知道,也够可怜的。” 麻衣汉子挠了挠头,向丰腴妇人一挑眉头,笑道:“这架打的忒没劲,红娘不如咱俩去后面盘肠大战一场去?” 丰腴妇人当即掐腰瞪眼道:“滚!” 麻衣汉子讪讪一笑:“我就这么一说,别生气,容易老的。” 丰腴妇人骂道:“老娘愿意。” 麻衣汉子便不再言语,转头向街道看去,只见那个跟自己同样一身麻衣的年轻人,深陷对方的法相空间内,非但没半点被束缚身形的感觉,反而如鱼得水,身形来回飘忽不定不说,周身那股浓重的剑意,更是有种天地尽在心中的感觉。 麻衣汉子揉了揉下巴,有点意思。 不知何时,店铺中多了一位矮小汉子,他笑眯眯的看着街道中的场景,轻声道:“好一个我即天地!” 只不过除了那位丰腴妇人转头皱了皱眉,并未看到任何人,店铺内的观战之人,都未发现任何异样。 小半柱香光景,那个在山河星辰法相中冲撞不断的麻衣年轻人,突然停下身影,于此同时,法相之中,有数十上百道身影,同一时间凝聚,同那个麻衣年轻人化为一体。 只见那麻衣年轻人一手伸出,平摊胸前后,轻声说了几个字:“造化在我,天地一心!” 话音过后,那片围拢麻衣年轻人的山河星辰法相,刹那间如被人握在手中,不断旋转,缓缓聚拢后,化为一枚星辰落在那人手掌。 于此同时,只见那人一拳递出,让深陷幻境中的青衫男子直接倒飞出去,整个人背靠地面,倒滑出数百丈,生死不知。 楚天看了眼那个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青衫男子,淡声笑道:“长得难看不怪你,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还这么一身衣衫,更欠揍。” 楚天抖了抖隐匿真容的法袍‘太清’,咧嘴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街道之上,寂静无声。 需知那个狼卫青衫男子,比楚天要高出两个境界。 楚天转头望向季勇,后者咧嘴一笑,上前两步,眯眼望向那光头汉子,道:“我这位师弟连胜两场,算不算过关了?” 光头汉子正要开口。 季勇一摆手,向前继续缓缓走去,边走边笑道:“既然我这位师弟过关了,接下来我这个当师兄的,自然也不能让诸位失望才好,既然第一个人按规矩由我来选,我看就你好了。” 光头汉子脸色阴沉,压抑住心底怒火道:“你想好了。” 周围再次喧声四起,那个坐在丰腴妇人身边的麻衣汉子忍不住骂骂咧咧道:“要打就直接干,别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咋地,生孩子呢?” 麻衣汉子望向丰腴妇人,笑道:“红娘,是不是这个理?” 妇人怒声道:“老娘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被麻衣汉子这么一打岔,季勇一脸的无奈,楚天也无语的揉了揉脸颊。 不过下一刻,季勇便说了句让所有观战之人拍手叫好的话,“你若不敢,就赶紧滚,当然,你若不服,你们还站着的几个,一起上也行。” 第474章 一念所在,不惧成魔 街道上,薛端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厉杀气。 不过他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座积雨城,敢这么跟他薛端说话的,真不多,倒不是他薛端有多自负,而是像少主那样的武道天骄,即便是在那大秦京畿,其实也并不多见,而元婴境的武道强者,在这座积雨城不算少,却也没有谁无聊到去跟一个丹河境武道修士磨嘴皮子的程度。 至于眼前这个好像说是名叫殷禅的家伙,不是他薛端看不起对方,而是既然少主找了自己,就没有输的道理。 这方面,和他薛端的自信或者自负没半点关系,而是他相信少主的判断。 甚至于从少主那边的意思中,薛端还听出了一丝的杀机,既然如此,你来找死,可就真怪不得我了。 实际上抛开这些不去说,薛端身为散武修士出身的武道修士,不去说在成为武道修士之后的一路风雨,便是打小的时候开始,过的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对于那些武道豪阀出身的子弟,他打心底有一种厌恶痛恨,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仇视。 当然,之所以会成为城主府狼卫,甘心沦为那位少主的扈从下人,薛端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 所以在他听说要来试探两位大秦京畿殷家天之骄子的时候,薛端心里当时就有一种豪气干云的快意。 那位老管事没明说,他薛端脑袋可不笨,如何听不出来,刀剑无眼,若真闹出来什么人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薛端压抑住心底怒火,哈哈一笑,缓缓向前走出几步后,淡声道:“说好了规矩就是规矩,你们初来乍到,怎么说都是客,我薛端哪里有仗势欺人的道理。” 薛端能成为狼卫首领,当初更是狼头佣兵团老大,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不管是修为实力,还是心性上的算计,都不差,所以薛端对于同为丹河九境的季勇,也并未真的视为生死大敌。 季勇笑道,“这就好,先前托大说那话,害得我吓出来一头冷汗。” 街道周围的武道修士都是哈哈大笑,他们之所以来这边喝酒吃肉,除了跟这位丰腴的老板娘插科打诨,更为主要的是无聊的紧,眼下一时半会不打架,也不要紧,你们慢慢的拌嘴皮子,也不错的,两个大老爷们跟两个娘们一样骂街,怎么说也都算是不错的风景嘛。 比起一些只敢议论些无关紧要话题的观战之人,坐在店铺中的那位麻衣汉子就要肆无忌惮许多,说不愧是大秦京畿前来的年轻人,一般说来,有外乡年轻人初来乍到,很少有人敢如此言行。 不是因为狼卫多厉害,实在是积雨城这边风气使然。 店铺老板娘已经走到楚天身边,巧笑盼兮的盯着楚天,轻声道:“公子不光人长得俊俏,本事也不赖,姐姐我先前那心可是跳得厉害,公子今晚是不是得留下来陪姐姐我喝几杯酒,抚慰一下姐姐我才行?” 楚天扯了扯嘴角,一脸苦色,这都哪跟哪啊。 旁边那麻衣汉子拆台道:“红娘你可就算了吧,别把这位小兄弟吓坏了,姐姐你要是缺汉子,眼前不就是。” 丰腴妇人抛了个媚眼,随手拿起一个酒杯向汉子砸去,被汉子轻轻环臂接住,笑道:“谢姐姐敬酒。” 周围嘘声四起,却没有人当回事,显然早都习以为常。 不料风雨妇人眉眼一挑,笑望向周围的观战之人道:“戏不能白看,一会都记得付账。” 周围人都是咧了咧嘴。 丰腴妇人这才好像没了耐心,终于忍不住对着街道两人道:“薛端,咋回事?要动手还不赶紧的,这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难不成进入城主府几天,磨磨唧唧的变成个娘们了?” 薛端皱了皱眉,看了丰腴妇人一眼,显然是以前在这个看上去丰腴妖娆的娘们手上吃过亏,眼下没半点脾气。 只不过在丰腴妇人话音落下后,季勇身形骤然拔高,如一道龙卷扶摇而上,周身灵罡随即疯狂激荡起来。 同一时间,在季勇先前站立之地,有一道给色长虹破土而出,直追季勇激射而去。 一瞬攀升数十丈,季勇这才抬手祭出一柄铁杵直接向下砸去。 轰然一声巨响,恐怖的灵罡直接爆炸开来,将附近两名修为不济的神桥境武道修士直接撞飞出去,七窍流血。 丰腴妇人见状,白眼道:“你们是不是都是个傻子?丹河境巅峰的武道厮杀,也敢这么近距离的观战,真当自己都是踏足了元婴境的武道强者?” 丰腴妇人想了想,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也是,毕竟怎么说都是一次砥砺武道的极好机会。” 周围的观战之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一些修为不济的武道修士,这才后知后觉,赶忙向后退去。 街道中的厮杀一触即发,并且还是朝着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境地发展,所以丰腴妇人的心情也很不错,以后自己这儿的生意,指定又能好上不少。 麻衣汉子突然说道:“按照这么个打法,极有可能两人都讨不到半点好处。” 丰腴妇人笑道:“呦,没看出来,你修为眼力都见长啊,两人这还都没使出看家本事,你就全看出来了。” 麻衣汉子无奈摇头,懒得再跟这位老板娘瞎扯,又不跟自己盘肠大战的机会。 店铺外的一张桌子旁,楚天眯眼看着街道战场。 两人都是以力见长的武道修士,一人流星锤,一人漆黑铁杵,每一次祭出,都给人一种开山断江的恐怖声势。 丰腴妇人在一侧轻声笑道:“那个叫薛端的汉子,武魂法相是一颗星辰,后来觉醒后可融于灵器之中,他手里的那柄流星锤,名为‘破天’,威力极强,除此之外,更有几招不容小觑的神通。” 楚天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两人硬碰硬的捉对厮杀,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看的周围不少人胆战心惊头皮发麻。 丰腴妇人可能是年岁长了些,见识过的世面也多,不管季勇跟薛端两人如何的生死一线,始终心如止水。 一道恐怖的灵罡炸裂后,薛端双手骤然握拳,头顶那柄巨大的流星锤,瞬间化为一道灰色长虹,向季勇轰去。 长虹笔直一线,使得方圆数丈之内的虚空都不断扭曲,甚至能看到在那道扭曲空间之外,形成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涟漪波动。 显然,这一锤已经有了领域力场的小天地迹象。 长虹瞬间来到季勇身前不足十步处,哪怕季勇已经挡下了先前那一击,眼下有机会完全将这一道锤影凝聚的长虹躲过去,可季勇却没半点退避的意思,反而闷哼一声,喷出一口精血同时,手中铁杵直接幻化出一条雨幕般的瀑布,向那锤影长虹直直奔去。 灵元炸裂,气浪翻滚。 一阵平地滚雷般的撕裂过后,刹那之间,所有人就看见战场中心有两道身影同时倒飞出去,一人半条臂膀下垂,一人整个肩头被灵罡彻底贯穿。 鲜血迸射。 那一瞬,整条街道,方圆百丈内,时空都发生了十数息的微微凝滞,街道中的一些牌坊桌椅更是被携裹其中,完全化为粉屑。 薛端强行止住身形,脸色惨白,阴沉盯着季勇,周身杀意疯狂鼓动。 他沉声道:“难怪如此狂妄,能将我薛端逼到这一步,元婴之下,数年来你是第一个。” 薛端深吸了口气,很快就狞笑一声,“希望你能接下我下一招。” 话音落下,只见薛端手中流星锤骤然旋转起来,恍若一道黑色风暴,层层叠得,不断拔高,很快就凝聚形成一张巨大蛛网般的龙卷罡风,罡风内有一道道节点,宛若夜空星辰。 昔年狼头佣兵团的团长,那个被称为天狼孤星的存在,绝非浪得虚名,徐怀远之所以会招安薛端等人,也是因为看中了薛端杀伐果断的心性和不俗的实力,甚至于徐怀远身边的那位老者曾在私底下笑言,薛端一旦踏足元婴境,凝聚出那份法相领域之力,可造就‘漫天星辰落人间’的壮阔景象。 站在薛端对面的季勇,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脑袋拎不清的家伙真有些本事,甚至于季勇第一次没有跟薛端正面相对,选择了躲避。 薛端冷笑一声,眼下才知难而退,是不是太晚了些? 只见在季勇身形若长虹拔地而起的同时,那道已有方圆数十丈的龙卷疯狂颤鸣后,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如影随形,跟着季勇疯狂卷去。 薛端咧了咧嘴,能让他使出这招‘星河龙卷’,即便同样是丹河九境的武道修士,也该自傲了。 天下武魂法相万千,传说上古之时有那星辰道君,执掌亿万星河,举手投足,乾坤变幻。 他薛端是没有那种本事的,可自己凝聚的星辰领域,半点不假,哪怕自己还尚未踏足元婴境,法相领域尚未完全成型。 薛端很想看看,对方如何挡下自己这一招,会不会被碾压吞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远处的丰腴女子啧啧出声:“有点意思,进了城主府没几天,脾气小了不少,本事是真大了些,虽说远远达不到元婴境的法相领域之力,也有那么点意思了。” 楚天也无奈的点点头:“气象是不算小。” 丰腴妇人忍不住又看了楚天一眼,你这小家伙才刚刚踏足丹河境吧,虽说先前的表现算得上惊才艳艳,可这种异象,在你眼里才只是算气象不太小? 楚天的心思可没半点放在丰腴妇人身上,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中心战场。 就在一些观战之人在为季勇惋惜之时,下一刻,却让他们都蓦然一愣。 只见那个狼狈在空中逃窜的家伙骤然停空,浑身灵韵流淌恍若江海大潮,甚至于凝聚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山岳气象,竟是连周围空间都化为浪潮不断翻滚。 嘴角满是冷笑的薛端神色微凝,看到对方的气势变化,没有犹豫,本来想要依靠先前一招定胜负的心思当即收起,一步踏出,结果周身便出现了一颗颗星辰般的锤影,宛若沙场点兵,步卒结阵,很快便形成一座十八颗星辰不断旋转的方丈小天地。 显然,这才是薛端所凝练武魂领域雏形的真容。 只不过虚空之中,季勇看到那座宛若星辰天地的虚无结界,脸上凝重更重,眼中战意更胜。 刹那间,季勇身前那柄铁杵直接化为一条黑色光柱,电闪雷鸣,寒气若天河倾泻,刹那满人间。 季勇眯眼向下望去,心中杀意似那一线浮起,咧嘴道:“一念所在,成魔又当如何?” 第475章 手可摘星辰 虚空之中,季勇好似一尊魔神降临,俯冲而下。 薛端眯眼望着那天地一线黑色雷柱般的灵罡,神色凝重,再没有之前的那种闲庭信步。 先是有一颗星辰般的锤影激射而起,结果和季勇身前的黑色雷柱轰然相撞,然后以那一点为起始,刹那间炸裂成一团璀璨光华,罡风激射,绚烂无比。 与此同时,季勇的身形也在空中停滞了片刻,甚至于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也随之消弭了一分。 薛端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还好,场面没有自己先前想象的那般棘手。 薛端看着季勇在自己的漩涡领域中逆流而上,周身的护体灵罡好似被撕裂的山石不断崩碎,心里讥笑,等到季勇周身护体灵罡完全溃散之时,老子便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形销骨立。 想到这,薛端舔了舔干裂嘴角,身上的灵元气势完全爆发,一道道好似纹身般的纹络在身上蔓延开来,紧接着在他身上出现了一股骇人的血煞之气。 他双手握拳,轰然一声拔地而起,周身剩下的星辰锤影跟着猎猎作响,一起向季勇扑去。 整条街道砰然震动,一张巨大的蛛网,不断蔓延。 “既然你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老子了!” 光影变幻间,薛端已经讥笑着就要和季勇完全撞在一起。 轰轰轰轰轰…… 一瞬间,虚空响起了尖锐的撕裂声,那种场面,就像两座山岳撞在一起,威势之大,直接将方圆百丈内所有的武道修士掀飞出去。 薛端狞笑不断,少主那边的命令,可是不能让楚天两人安然无事的回到城主府,否则他薛端就等于任务失败,到时候,他很难想象那个看上去和和气气实际上阴狠毒辣的少主,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星辰龙卷已经将季勇完全包拢,更有十数道星辰锤影同时激射而出,将季勇困在中心。 薛端倒要看看,同样只是丹河九境的修为,在破开自己的星河龙卷后,还有多少的余力挡下自己这最强大的一招。 需知元婴境之所以被誉为武道长生的门槛,除了于紫府孕育元婴之外,就是能够初步的感应天地灵韵法则,灵犀之下,天人感应,凝聚法相领域,一旦如此,任何元婴境之下的武道修士,在跟元婴境强者对战之时,都会如雀陷笼中,就算有再如何浑厚的灵元气势,也只能做困兽之斗。 而所谓的武道天骄,既然能冠名‘天骄’两个字,自然是万千武道修士中的出类拔萃者,有一定的几率,在丹河境凝练出那副圣人坐镇天地的法相领域之力。 只不过不同的天之骄子,同样会有差距。 能祭炼星辰之力融于武魂法相,薛端在魂武九境的时候体魄就超乎寻常的坚韧,一步步刀尖舔血走到了丹河境,凝练出一些法相领域的雏形,自是理所当然。 这个所谓殷家支脉出身的天之骄子,就算你再厉害,资质再好,又能如何? 就算你比我薛端的天资还要高出一些,如今深陷我的法相领域内,不一样是个死字? 只不过下一刻,薛端的脸色猛然一变,凭借本能向后倒退而去,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星辰之力因为来不及收敛,收发之间,宛若江河大潮撞入惊涛海浪,砰然炸裂,卷起无尽乱雪一样的风暴,而战场中心的星辰龙卷内,更是异象迭起。 街道上所有观战之人都骇然看向风暴中心,就连楚天都咽了口唾沫。 只见季勇周身,一条条灵韵浪潮如同江河环绕,不断奔涌,体内所有窍穴更是因为大开门户,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向外倾泻出无尽气机,使得季勇整个人笼罩上一层黝黑的刺目光彩,那一双眼眸,更是绽放出阵阵乌黑涟漪。 原来季勇竟是武魂双生,除了以往祭出的那一柄铁杵之外,眉心处还有一尊手持铁杵而立的修罗法相,身披墨黑铠甲,棱角分明,散发出一股股黝黑烟雾。 随着那修罗法相被季勇祭出,直接形成了一股比薛端更强的法相领域之力,使得周身那一条条江河般的灵罡宛若飞剑不断切割星辰龙卷,而那十数道星辰锤影,好似撞上了无形壁障,在季勇身边纷纷错开后,更有一种给季勇让道的诡异迹象。 至于季勇周身的护体灵罡,虽说被星辰龙卷撕裂大半,甚至能看到胸口处有一片殷虹血迹,却并未给季勇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季勇眉心那尊修罗法相很快就如泼墨般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然后直直一拳向薛端砸去。 已经退开数十丈的薛端仍旧觉察到浑身猛然一颤,再次连续后退了十数丈,终于停下身形。 薛端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心神阴沉。 怎么可能,丹河九境的武道修士,即便是少主一般的天之骄子,也不可能破开自己的星辰龙卷后不见气势跌落反而节节攀升才是。 季勇面无表情,完全就像是一尊从炼狱走出的修罗战将。 恍若披挂了一身黝黑玄甲的身影一闪而逝,化为一团黝黑长虹,朝薛端直接撞去,这一撞之下的威势之重,隐约能够看到笔直一线的虚空被撕裂出道道裂缝! “魔战!” 这一击,季勇没有半点的保留,在那一撞之下,薛端只觉的眼前一花,然后犹如断线的风筝直接倒飞出去,哪怕在季勇的气象发生变化之前,薛端便觉察到了一丝异象,甚至第一时间就调转灵元全力防御,仍旧无法挡住这狂暴一击。 不但如此,在季勇第一次撞击在薛端胸口,随后薛端就觉得自己完全陷入一场难以挣脱的风暴之中,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身上,甚至于连那柄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流星锤,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禁锢,而不断哀鸣。 街道远处,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 那个好像叫殷禅的家伙不是丹河九境修为吗? 为何会有这种凝实的领域气象? 大秦京畿殷家子弟,何时有过这种修罗法相的传承了? 不少人心头都是生出一抹疑惑。 楚天也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难怪季勇自从离开宣明城后就好似换了个人一样,若是楚天没有猜错,这十数年来,季勇一直都在束缚自己的修罗法相,拘押在紫府深处不见天日,季勇很害怕一旦自己毫无拘束,就会直接坠入魔道,走入一个自己不愿想象的极端。 楚天摇了摇头,难怪剑一师兄之前帮季勇斩心魔断执念如此慎重,也多亏了剑一早早踏足了元婴境,并且跟季家的牵连够深。 坐在店铺外的麻衣汉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平日里薛端这群人,在这积雨城可没少作威作福,如今好一个风水轮流转。 好在季勇的气势虽说节节攀升,薛端倒也算不上毫无招架之力。 在季勇就要撞破薛端的护体灵罡之前,薛端果决的喷出一口精血,使得原本就要开始下坠的气机骤然再度攀升起来,加上这么多年厮杀打磨的坚实体魄,强行逆转气机,舍弃了防御和躲避的想法,再次变为和季勇拳拳到肉的轰然相撞。 周围观战的武道修士都忍不住口干舌燥,只能看见两人一次次的相撞,不等彻底稳住身形,便再次相向狂奔。 期间甚至能听见骨骼断裂的声响。 只是两人都杀红了眼,好似对于疼痛浑然不觉。 街道两侧的店铺已经坍塌一片,城主府那边也出奇的安静,至于薛端祭出的星辰龙卷,已经被彻底撕裂成虚无,十八道星辰锤影,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于季勇周身的漆黑铠甲,也已经剥落大半,两条臂膀血肉模糊,那柄漆黑铁杵上面更是鲜血淋淋,有自己的,也有薛端的。 薛端看上去要好一些,身影也早已摇摇欲坠。 武道修士,一旦踏足了丹河境,天赋和根基的重要性便会慢慢显露,一线之差,便是天壤之辈。 可眼前这两个同时丹河九境的武道修士,好似不管是灵元道韵还是凝聚的法相领域之力,都相差不多。 外人看热闹,丰腴妇人终于咀嚼出了些味道来,啧啧称奇。 原来两人在厮杀过程中,都触碰到了踏足元婴境的壁障。 再一次轰然相撞,两人都是倒飞出去数十丈后,背脊贴着地面倒滑出去十数丈远,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两人的眉心之上,都有一抹宛若魂魄般的异象一闪而逝,很显然是那一缕破境入元婴的迹象,只不过两人都并未一举成功。 丰腴妇人叹了口气,可惜了,一鼓作气,两人这一次没能成功,短时间内怕是不用去想了,不过也是好事,到底是看到了那一抹迹象。 两人躺在地上足足十数息,这才同时摇摇晃晃站直身影。 在所有人都要以为两人这一战也就到此结束的时候。 季勇和薛端两人都是蓦然向前一步。 之后是两步、三步,六步之后,开始狂奔。 大道之争,与山河行走一个道理,势无常形。 薛端神色狰狞,狂奔途中,一手握拳倾斜向后,另一手拖拽流星锤在地上擦出无数火花。 反观季勇,则是面无表情,舍弃了那柄漆黑铁杵,只是就那样疯狂前冲。 只是随着他每一步踏出,身上便会有一片狞厉铠甲骤然凝聚,如雷火游曳,很快便覆盖全身。 薛端的武魂法相被命为‘星辰’。 却不知季勇出生之时,有天地异象,说是神魔吞月,手摘星辰! 麻衣汉子无奈的揉了揉脸颊,还真是打算往死里打的啊。 百余丈距离转瞬而逝。 刹那之后,就连那始终岿然不动的麻衣汉子和丰腴妇人都忍不住眼皮子打颤。 只听一声惊天雷鸣响彻整座城池,先是两条雷漩般的灵罡撞在一起,继而天地有一瞬息的沉寂,在那之后,整条街道,直接砰然炸裂出一股绚丽刺眼的光华,由于那股灵元气机恐怖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使得丰腴妇人不得不亲自出手阻拦,就连隐匿身形的矮小汉子也咒骂一声,显露身影。 一道璀璨光柱,从街道中心直冲云霄,天空阴云开阖,雷鸣阵阵。 足足数十息,天地慢慢恢复清明,众人这才看见街道中心,两人都是七窍流血,浑身都是血肉模糊,甚至是可见白骨。 楚天看着季勇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一脸的无奈。 季勇缓缓坐起身,没有擦去脸上血水,笑望向薛端:“还不要继续?” 店铺一侧,丰腴妇人没好气道:“打打打,差点把老娘的店铺都给拆了,赶紧给老娘滚蛋。” 丰腴妇人身后,那个矮小汉子脸上有不少笑意:“还算不错,没有丢季家的脸。” 第476章 人间武道何滋味 城主府秋源庭院内,季勇独自一人静坐在庭院中,闭目养神。 经过两天温养,一些皮肉之伤算是好了七七八八,可武道根本上依旧有些预料之外的麻烦。 之前跟薛端那一战,因为没能一举破境入元婴,结果让季勇的紫府丹田完全干涸,反噬之下,直接波及了武道根基,眼下体内经脉好似断流江河,无法通透。 天空有明月高照,庭院内清风徐来。 皎洁月色洒落在庭院内,树影婆娑下,宛若一泓泓流水,缓缓流淌,囊萤映雪。 季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转头望去,看见楚天正好回来,便站起身招手一笑。 楚天看季勇脸色好了不少,也是放下心来,对于那个叫薛端的家伙,竟然打心底升起一抹感谢来。 福祸相依,真他娘是这么个理。 若非季勇跟薛端之前那场不要命的砥砺厮杀,即便在宣明城内有剑一帮忙护道明道,想要真正在心境上通透,也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眼下虽说修为受阻,好歹不用再担心心境上会出现差错,这就很好。 如果说在这之前,季勇还只能够依靠剑一留下的那柄重剑压抑砥砺体内戾气,眼下已经好似那潺潺溪流,缓而不急,弯折流淌。 楚天走到庭院廊道在一张竹椅坐下,双手抱头,仰躺望月,轻声笑道:“先前那位徐大公子跟我说了,再过三天,便能够跟随下一批守卫进入积雨秘境,季师兄你在这边养伤就好,只要没有元婴境强者出手,我自保不会有任何问题。” 季勇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楚天哈哈一笑:“这城主府好歹也算别有洞天,一座小小的秋源内,就有眼下这副明月松间,清泉石上的美景,季师兄大可以四处观光一下,实在不行就去拜访一下咱们那位白城主……” 楚天顿了顿,挑眉道:“那位徐大公子还说了,这积雨城有三大异事,除了城中的那座琉璃阁和每月十五能看到的云卷朝大顶,再就是积雨城中的那座妃雪阁。” 季勇嘴角抽搐,虽说一路行来早已习惯了楚天的天马行空不要脸皮,还是觉得有些无奈。 愣了半晌,季勇咧嘴道:“楚师弟想要去那妃雪阁,自己去就是,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楚天叹息道:“我倒是想去,可惜囊中羞涩啊,那妃雪阁中的仙子姐姐们虽说一个个貌若天仙,可一分银钱一分货,一个晚上要上千枚月华石呢。” 季勇呵呵笑道:“不怕,钱是个什么玩意,都是王八蛋,楚师弟你若是真想去,师兄我借给你,可千万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楚天摆手道:“还是算了,划不来。” 季勇便懒得继续跟楚天扯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拿起一卷典籍,慢慢的细致翻看,是一位元婴境老前辈编撰的东荒堪舆图,讲了许多的山泽湖泊怪诞秘境,甚至还有一些历史上精彩绝伦的巅峰大战,用笔不算繁杂,描画却堪称精彩。 楚天欣赏了会皎洁明月,说道:“那位徐大公子这一次并不会跟随我们一起进入积雨秘境,季师兄你可以注意一下他的动静。” 季勇点头道:“放心,就算我无法短时间内恢复修为,盯着一个丹河境武道修士还是没问题的。” 楚天想了想:“季师兄还需要多注意一下他身边的那灰衫老头,我总觉得那老头儿不简单。” 季勇缓缓看过一篇堪称宏伟的文章,停下手中动作,点头道:“是有点古怪。” 丹河巅峰,到底是触碰到了一丝元婴境壁障的武道修士,对于天地灵韵更为敏锐不说,甚至于能觉察到一丝天气法则气机的运转,至于楚天,本就身负天机武运,就算远远达不到天人合一,把握阴阳的地步,对灵韵气运的洞察,早已称得上提纲挈领。 这也是楚天两人之前拜访过徐怀远之后,决定走出城主府看一下事故人情的主要原因。 楚天哀叹一声,双手抱头向后倒去,“真是够折腾的。” 季勇说道:“有的折腾才好。” 楚天随口道:“道理是这么讲的,可谁不喜欢那雨后天晴月明风清。” 季勇同样随口回答:“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千篇一律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楚天问道:“等这边事了,有什么打算?” 季勇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还不清楚,走一步算一步,反正短时间内还不打算返回家族。” 楚天便双手枕头,点头道:“要不就跟我一起去大秦京畿走一遭?” 季勇问道:“然后呢?” 楚天哈哈一笑:“自然是去那东玄中州看一看,不然跟那王明阳一样,在这东荒一隅之地螺蛳壳里做道场,真以为自己是那老天爷了?” 季勇望向那轮明月:“你说的天外有天,是不是真的?” 楚天点头道:“这个绝对不假。” 季勇便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人间大道,且高且远,酸甜苦辣,怎么才算是那真滋味? 楚天眼下可懒得如季勇这般胡思乱想,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晃,有月色宛若灵纹攒聚,似灯火摇曳,在手心流转。 城主府一座隔绝小洞天内,白琼静坐湖心畔,水上雾霭朦胧,湖面之上,经纬纵横,一颗颗青白棋子悬停其中,风吹来,苇草飒飒作响,他望向天幕,淡然一笑,随后以手做笔,在空中以灵纹泼墨,龙飞凤舞。 白琼煮酒以待,雨雾亭内决生死! …… …… 世俗人间,自古以来便讲究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其实那些山上武道修士,更是如此。 甚至比起凡夫俗子,武道修士更为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而讲,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只不过山上武道修士,那些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并不仅仅挣那一颗颗雪灵月华石,更有那长生大道,天机气运。 人心脉络起起伏伏,宛如人间脉络纵横交错,香火人情,情理法度,交织一起,能不能捋直,难说。 断山之巅,一位高大老人负手而立。 这位西南万千大山之中的武道巨擘,成名已有数百年,据说当初大秦王朝建立之初,那位玄煌大帝曾亲自登山拜访,想要请此人出山成为王朝供奉,无奈被老人婉言拒绝。 当然,这事情是真是假,外人不得而知。 有传闻这位高大老人的武道传承很是诡异,可截取天地气运,炼化化为己用,因此老人除了那个‘断山老人’的绰号,还有个已极少有人知晓的名号‘截江老人’。 截江,截的什么江,自然是那山水气运,人间法则,只不过在老人踏足元婴境后,受天地法则压制,这才逐渐退出山河江湖视野,幽居于断山之上。 老人一手负后,一手缓缓掐指,半年之前,自己三十六位嫡传弟子纷纷下山,若无意外,最少能帮着断山聚拢出三位元婴巅峰的武道气运,加上如今东荒各大宗门勾心斗角,万里魔域打的天昏地暗,更有许多东荒之外的天之骄子浑水摸鱼,若是运气够好,自己能一举踏足龙门境。 实际上只要没了所谓的天道束缚,想要破开龙门壁障,办法很多,天时地利人和,有其一达到极致,便能成功,只不过很困难就是。 断山老人深吸了口气,眯眼望向远方,据说如今的东玄东荒,除了王明阳那家伙,已有十数人破开了龙门壁障,最早的那个青云阁阁主,最近的那位天一城城主,以及魂殿、真武山、神涧宗一些大秦七十二宗门隐匿极深的一些老王八。 不过断山老人很快就眯眼一笑,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的武道传承过于特殊,也早已是那龙门境强者了才是,不过也不着急,龙门境而已,不过早些晚些的事情,反正都是囊中之物。 暂且先让那些个老王八打生打死去。 断山老人顺着山脊向下望去,能看到整座断山好似那云中隐龙,气象之盛,骇人听闻。 老人深吸了口气,那王明阳不能说大势已去,如今也算是焦头烂额了,眼下东玄东荒名声最响的,除了那个天地复苏后最是近水楼台的青云阁,便是那隐匿最深的真武宗和神涧宗,只不过听说近来又多出了个异类,好像叫什么辰山,跟那青云阁走的极近。 这倒不是重要的,最可怕的地方,传闻那辰山竟是有两位龙门境强者坐镇。 辰山,天地之初者,万物复苏,真是好大的口气。 老人收回视线,看来自己还要亲自下山走一趟才行,在以往,自己独善其身可以,眼下天地风云大势,自己只能主动入局,当年跟幽剑宗、北冥殿一些宗门老祖好歹有些关系,凭借自己的武道传承,活络一下,何愁不能在大势之中站稳跟脚。 老人呵呵一笑,不怕幽剑宗、北冥殿这些个宗门不答应,有自己在,天下气运皆可收入囊中,这种好事,只要不是脑子坏了,都不会拒绝。 至于自己何时能破开龙门壁障,比较棘手,却也不棘手,只要刘硕那小家伙下山后自己等着就成。 一位身穿青衫的少年走到老人身边,躬身行礼道:“见过师尊。” 高大老人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点头笑道:“不错,这就踏足丹河境了。” 少年问道:“不知师尊此次让弟子出关,所谓何事?” 老人淡声道:“你尽管前往万里魔域,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做些什么。” 少年愣了愣,上次返回家乡暮霭城,他亲手看过了师尊的手段,至今心有余悸,记忆犹新。 老人笑道:“有话直说,你也算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一位弟子了。” 少年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师尊,不是有常言,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可反过来,逆天而行必受天妒,咱们断山的山根水运就这么些,你还要诸位师兄下山积攒气运,是不是有些风险。” 老人呵呵一笑:“若是平时,即便我有那李代桃僵的本事,也万万不敢如此冒险,只不过眼下天下大势,风云变幻,一切都不好说了。天底下凡夫俗子生活于世,要名要利,山上武道修士,要修为境界,可在一定境界之上,是什么?自然是天机天道法则气运。” 少年其实是想说,师尊你如此行为,断截他人的长生武道,到底是不好的,真不怕那些传闻中的因果轮回,只是少年到底没敢这样说。 老人也不在意少年心里想的什么,只是淡声道:“你啊,还是修为尚浅,若是站在为师如今的境界上,便会明白,长生大道之外,都不过是虚妄,天底下哪个站在武道巅峰,逍遥天地的强者,不是那伏尸百万,从亿万人中杀出来的。” 老人摇了摇头,淡然道:“从古至今,没有过。” 第478章 今夜明月圆(二) 不夜灯光,便是玲珑世界。 通宵夜色,无非圆满乾坤。 夜幕降临,一艘飞船破开云海天幕,朝着暮霭城直直而来,空中月色皎洁,月光倾泻如萤白水面。 飞船上,一大一小两个少女站在甲板栏杆处,俯瞰脚下山河大地。 扎起了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腰间悬挂一柄竹鞘长剑,她一手搭在长剑剑柄处,一手扶着栏杆,无奈叹息了一声:“无敌是多么寂寞!” 在小姑娘身边,大一些的少女早已见怪不怪,上一次有一个自称青叶剑仙的家伙登山问剑,那可真叫一个了不得,一剑下去,就看见恍若有一条青色大河起始于山脚,冲天而起,直接向山巅激荡而去。 这倒也算了,打小就在青云阁厮混,就是元婴境强者都天天见,也就那么回事,可那一剑直接将天幕劈开个大窟窿,甚至将当时正在青云阁做客的剑山山主一剑劈落到山脚,可不是让她澄然大小姐也觉得气荡山河。 打那以后,青云阁就能看见一个每天都腰悬竹鞘短剑的小女孩,闲来无事就会练习自己的开天一剑,可惜一直都不见功力长进,让小女孩很是受打击,眼下听说惠儿姐姐要回家族,可不是一个欢天喜地。 在前一段时间,小女孩其实很是忧心的,没想到惠儿姐姐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雪月峰的圣女,虽说她澄然大小姐不晓得圣女是个啥玩意,可用脚丫子想一想,也不是什么轻松好玩的事情,整天就跟闭门思过似得,那段时间,就连她都不能随便去找惠儿姐姐玩耍,可以想象惠儿姐姐的压力得有多大。 李澄然看着惠儿姐姐眉眼处微不可查的笑意,松了口气,便换了个姿势,双手趴在栏杆上,看着脚下的万千灯火。 楚惠手肘搁在栏杆上,手托腮帮,怔怔出神,少女很是怀念小时候的那些日子,不用去想那么多的事情,更不用去担心一场场的相逢和别离,楚天哥哥说过,每一次的别离都是下一次的相逢,可是少女还是忍不住有些伤心,虽然她心里也清楚,不管是爷爷还是楚天哥哥,就是澄然这丫头,都不希望自己走入极端,变成那个自己也不想要变成的自己,可世事无奈,又有什么办法呢。 楚惠轻轻咬了咬嘴唇,她不明白,为什么人越长大就会越孤单呢,最近在雪月峰挺好,她打心底并不是很愿意接受所谓的雪月传承,可是一旦如此,自己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挺好,何况师尊说的很对,只有自己的武道修为够高,才能守护住珍视和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自己受点苦算什么。 船舱内有一名虬壮汉子缓缓走来,看了眼安静趴在栏杆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少女,微微一笑。 真是为难李澄然这小丫头,难得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正是那位朝仙峰看门人的虬壮汉子走到栏杆处,远望天地向天地东方,感慨道:“不愧是天地复苏,龙升之地。” 虽说当年刘广就亲自来过一趟,可那会东海之滨的山水气象和如今的相比,不说逊色多少,只是给人的感觉,就没办法用言语说清。 听闻如今那位楚家家主,也就是楚天那家伙的大爷爷,如今即将踏足元婴境,刘广就唏嘘不已,当年一个神桥境都无望的腐朽老人,如今真是成风化龙了,让人更羡慕的是,因为楚天的缘故,一旦楚辉踏足了元婴境,在整座暮霭城,都相当于宏战坐镇青云阁,王明阳坐镇大秦京畿,成为半个天地主人的存在,到时候除非是龙门境强者,否则任何人都不敢小觑楚家半分。 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更为恐怖的是,随着楚天的成长,楚家的山水气象,和武道气运,只会更深,愈加稳固。 按照自己那位师尊大人,也是青云阁阁主的话,楚家在暮霭城,极有可能裂土分疆,自成一方天地。 夜幕深沉,一轮明月悬在夜空,偶尔有云卷飘过,使得这艘飞船就显得格外显眼,好似一只大鹏横跨天际。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随着飞船慢慢降低高度,就看见一座巨大城池出现在视线不远处。 城头上,为首一名身穿麻衣的中年男子,身边跟着两位年轻子弟,面带笑意的望向飞船上的三人。 哪怕中年男子只是丹河巅峰的武道修为,一身武道气象也尽数收敛,眼下在这座暮霭城,也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圣人气象。 刘广走到船头甲板,不等飞船停靠城墙,便随手一挥,收起飞船同时,周身灵韵翻滚之际,跟楚惠三人便落在了城头上。 刘广上前一步,笑着拱手,“见过楚家主。” 楚辉笑着点头:“刘师兄客气了。” 然后他看向站在刘广身后一大一小两个小丫头,微笑轻声道:“回来了。” 楚惠抬头望着两鬓花白的中年男子,紧咬嘴唇,眼眶微红。 楚辉只是走过去抬手按住楚惠脑袋,轻声道:“没关系,回来了就好。” 他看向李澄然,笑道:“你就是那位澄然大小姐?” 李澄然讶异,怎滴自己的名声何时这么大了,就连楚天那家伙的大爷爷都晓得了? 一想自己毕竟是登门做客,还是要讲些礼数的,小丫头有些难为情,摆手笑道:“不大不大,你就是楚辉爷爷吧,这么一身浩然安气,一定是了,假不了的。” 楚辉哈哈一笑,摆手道:“澄然大小姐真会说话,难怪你这惠儿姐姐在信中可劲儿夸你,说你不光武道天资了不得,人更是最聪明。” 李澄然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楚辉爷爷你知道就行啦,不用说出来的。” 楚辉带着刘广三人返回家族府邸,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小丫头,再看了眼走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少女,老人心中叹息。 秋夜月色高,清风拂袖,愿世人心无忧。 …… …… 青叶剑庄。 那个无良师父说是要去一趟青云阁,结果一去就是几个月光景也不见回来,单项明心里也没半点担心。 笑话,自己那无良师父好歹也是个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不说在这东玄东荒横着走,扒拉手指头也找不到几个能有一战之力的家伙才是,再说了,就算是遇着了打不过的老王八,跑路总是不成问题的。 少年看了眼竹楼那边,咧嘴而笑,当年的那个有些黑矮的小丫头,如今真是出落的越来越好看了,我单项明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嘛,只是一想到这几个月以来,朱红那小丫头练剑的惨淡模样,单项明就有些揪心。 突然一个身穿桃红裙衫的少女从竹楼内走出来,少年咧嘴一笑,赶忙起身迎了上去,“师妹今儿想要去哪,放心,师兄我如今也是半个有钱人,除了天上的月亮,都不是问题。” 朱红一皱眉,就要说话。 单项明赶忙讪讪一笑:“开玩笑开玩笑,要不咱们去玲珑城明德坊那边,今夜绝对有不少好玩的东西。” 朱红白眼道:“你自己去好了,我没空。” 单项明哦了一声,低头耷拉脑袋,突然灵机一动,“天山天山,天高地阔,今儿月明风清,那边的风景一定独好。” 少女懒得说话,自顾向山庄东边那座并不算多高的大山走去。 单项明双手使劲搓了搓脸颊,赶忙跟在少女后面小跑而去。 天下明月莫过今夜圆,世间大美莫过思卿可见卿! …… …… 东荒之中,一座名叫月落的世俗王朝。 随着东玄东荒气运复苏,方圆不过千里疆域,只是大秦众多世俗王朝之一的弹丸小国,短短十数年间,可谓一个国运昌隆,蒸蒸日上。 不说以往好似被圣人圈画天地,没半点灵韵气息的疆域之中,突然如那冬去春来,灵韵浓郁似流水,更是涌现出一大批的武道良才,不但如此,在月落国一座被称为月华山的地方,更是有直冲云霄的山岳气象,引得无数武道修士纷纷前往。 有人说是看到了上古圣人留下的谪仙气象,有人说是山中出现了一股真龙之气,在众目之下,遁入天穹。 随着各种消息不胫而走,弄得月落国人心惶惶。 没办法,原本连武道修士都极少见的世俗疆域,哪里经得起那些武道大能的翻云覆雨。 好在那位大秦王朝之主虽然事物繁重,好像也意识到了月落国这边的事关重大,便直接派遣了两名元婴境强者直接坐镇在月华山附近,负责同那些从各方赶来的武道修士打交道。 有一位身穿白袍的高大老人,背后有一轮好似月华的光晕流动,在老人周身,是一层层肉眼可见的冰寒涟漪。 高大老人身后跟着一名青裙少女,她一脸古怪的看着高大老人,问道:“前辈,你这是要去那边的月华山?” 高大老人沉默不语。 少女继续问道:“那月华山现在可是有两名元婴境强者坐镇,前辈你虽然厉害,还是得小心一些啊。” 老人依旧自顾前行。 少女也没半点气馁或者不耐烦,继续问道:“前辈你先前那一道神通太过深奥了些,能不能再指点我一下?” “前辈你不是说你还没有徒弟嘛,既然都传授我那么厉害一道神通了,就让我当你半个记名弟子如何?我姬婉儿要不是尊老爱幼,绝对不会答应的。” “前辈你叫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咱们东玄东荒有你这么厉害的一号人?” “前辈,你怎么不说话啊,放心你先前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的。” 高大老人突然停住脚步,看向随手救下的少女,淡声道:“再跟着我,生死自负。” 少女一愣,撇了撇嘴。 吓唬谁啊,要不是你救了本小姐,欠了你一条命,让我跟都不跟。 自顾下山游历的姬婉儿叹息一声,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老头子,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高大老人抬头向那座月华山望去,沉声道:“若不是在你跟她有些牵连,你已经死了。” 然后不等姬婉儿反应过来,高大老人便又说了句让她莫名其妙的话:“天地明月夜,在我掌中游。” 话音落下,姬婉儿便蓦然瞪大了眼眸。 只见那个高大老人身影一闪而逝,天地一线,有肉眼可见的冰雪涟漪出现,若冰河垂落白云间。 下一刻,夜空那轮明月,更是明晃绚丽。 第479章 法相讲经,浩然而行 断空门能够成为大秦七十二宗门之一,并不是因为断空门底蕴实力多么强横,相反,历经千百年传承,断空门如今只剩下方圆不过百余里的一座山头,山头上一座不算破败却也绝对称不上恢宏的佛塔。 此刻,断空门登山青石小道上,一名身材匀称的年轻和尚缓缓登山。 清晨时分,有钟声悠扬。 被外界称为一念佛子的年轻和尚神情肃穆,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山巅那座佛塔。 这几百年来,断空门之所以能传承不灭,都是因为当初那个传说,说是千年之前,东玄东荒有魔族降临,屠戮万千生灵,所过之处,天地灵韵尽化乌浊之气,皆是因为断空门的一位得道高僧,以大神通燃烧神魂精魄为代价,身化造化金莲,驱逐邪魔,净化天地,这才避免了一场浩劫,让东玄东荒没有生灵涂炭。 在那之后,东荒之内,佛道凋零,只有一位佛子横空出世,只是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所以千百年来,即便是魔道修士,对断空门,都会保持最底线的敬重,何况断空门除了佛道传承,真没什么让人觊觎的东西,便是佛道传承,也得有相应的气运支撑才行。 至于这位一念佛子,说来还有些故事,当年只是一个饥寒交迫的孩子,晕倒在断空门前,被一位老和尚所救,然后就留在了断空门中,不曾想这个孩子极具慧根,短短十数年,竟然参悟了断空门的大自在法,之后莫名其妙聚拢了那些溃散于天地的佛道气运,之后武道境界一路攀升,大有中兴断空门的迹象。 断空门的弟子不多,一共也就有百余人,没办法,这也怨不着断空门,就是如今的断空门主,那位号称‘断空’的和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的武道修为也才堪堪丹河境,借助断空门的护山大阵,勉强能跟元婴境初期的武道修士掰手腕,可没有谁想不开成为断空门弟子自断前程。 年轻和尚收敛目光,暗自叹了口气。 本以为师祖就算是跌境,如今回到了宗门,只要休养得当,便能够很快恢复,不想师祖竟是选择圆寂坐化,尽管数百年来断空门在东玄东荒一直都像是孤悬海外的存在,可一位真正金身罗汉坐化的武道气运,难免会让人心浮动,让断空门危机四伏。 虽然那位龙树祖师之前已经说过,不用他们担心,可是哪能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山巅寺庙前的青石广场上,有十数名小和尚正聚拢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些年纪不大的小和尚,都是断空门的门主下山游历,一个个拐骗上山的,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没办法,不打诳语的出家人,只能靠着诳语来维持山门传承不灭,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在大秦七十二宗门占据一席之地,天底下也是独一份了。 不过这些小和尚到了山上,日子过得倒也是惬意,至少吃喝不愁,还能修炼武道术法,甚至于从老门主那儿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以往从来听不到的奇闻趣事。 年轻和尚走到青石广场,笑着向那些小和尚一一打了招呼,然后一个自称是下一任佛子的小和尚,大大咧咧的问年轻和尚这一趟万里魔域之行,都有多少奇闻趣事,说来听听。 年轻和尚便跟小和尚们说了自己在万里魔域见过许多的武道天骄,七十二宗门,无数的年轻俊彦仙子仙女,有个叫苏浩然的家伙,那真叫一个英雄豪杰,一身浩然气,比传说中的神仙也不差了,还说有一个叫青叶剑仙的家伙,是东海那边出身的人,青衫仗剑,一剑可叫方圆百里剑气如长虹,横贯天地,一个自称血公子的家伙,一手执掌九天玄雷,神通无边,御玺山有个叫庞统的家伙,身负上古神凰血脉,武魂法相如咱们后山的大熔炉,也是极为了不得,再就是有叫赵天元的家伙,能吞噬人的气运神魂,有叫唐寅的家伙,能书画天地,幽剑仙宗一个叫李尔的筑影剑仙,跟那青叶剑仙问剑不分伯仲,飘渺仙宗的仙子可是一个叫出尘不染。 年轻和尚絮絮叨叨,跟着群小和尚一小会就说了一大把的天之骄子,以及令人羡慕仰望的巅峰大战。 到底是年纪都不大,只想着举手投足开山断河的壮阔,也不想那些刀光剑影里的惨烈。 一个小和尚便笑问道,那些什么天之骄子能跟师兄你比? 年轻和尚便无奈摇头,说本事都比他大了去了。 小和尚们便嘘声四起。 年轻和尚呵呵一笑,起身向佛塔走去。 断空门的小和尚都听说过,他们这位号称一念佛子的师兄,法相之力可一念成佛菩萨慈眉,亦可一念成魔金刚怒目,可到底是没谁见过这位一念佛子金刚怒目的。 佛塔共九层,大殿内供奉着一尊高达数十丈的金身佛相,据说是首位师祖的金身塑造,佛相周围,是八十一盏莲花青灯,灯火辉煌,佛光普照。 年轻和尚静默片刻,抬头看着眼前这尊高大佛相,心中默念,希望龙树师祖能庇护山门百年太平。 他心里有些惆怅,龙树师祖说今后百年东玄东荒更有大势乱象,断空门的担子就交到他手上了,他的武道天资虽然不错,可眼下距离元婴境很有很大一段距离啊。 只不过年轻和尚蓦然瞪大眼睛,只见佛相之下,八十一盏莲花青灯,如那一轮轮明月,骤然飞起,悬在空中,随后若流星疾驰,很快便化为了一座骇人听闻的灵纹大阵,以佛塔为中心,金光向四周扩散而去,笼罩整座山门驻地。 年轻和尚稳了稳心神,看见有一尊高达数百丈的金身法相,身影飘渺,面相慈悲,盘坐于虚空之上,金身法相一手平拖做结印状,一手竖在胸前,若拈花指。 有法相开口,讲玄意十重。 …… …… 雪炉,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山门主峰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剑炉悬立在天穹之上,主峰四周常年大雪纷纷,云海缭绕。 作为大秦七十二宗门,雪炉不管是底蕴还是实力,绝对毋庸置疑,先不说雪炉门主早已是元婴境巅峰的武道强者,便是雪炉七峰峰主,也皆是元婴境后期的武道大能,并且在主峰之外的雪炉七峰,本就是一座天然的诛天大阵,阵眼处有上古灵纹‘天地敬服’,不要说元婴境武道修士,便是龙门境的武道大能,一旦进入雪炉疆域,也得盘起来行走才行。 只不过不知为何,如今东玄东荒气运复苏,大势之下,不少武道宗门纷纷有龙门境强者现世,雪炉却依旧没有任何一人有破开壁障踏足龙门的迹象。 明月高悬,有三人缓缓登山而行。 两男一女,两名男子一人紫色长衫,腰悬金缕折扇,玉树风流,另外一人,只是一身儒衫打扮,却丝毫不比紫衫男子气度差半点,至于那名女子,算不上倾国倾城,只是眉眼之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气,多了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美感。 作为东道主的紫衫男子笑着向身边两人介绍雪炉的风土人情,儒衫男子便笑着点头致意,女子则是挽住儒衫男子手臂,嘴角挂着浅淡笑意。 一路上雪炉弟子见着三人,都是肃然起敬,远远的就会打招呼,恭敬的叫一声唐师兄或者唐师叔,至于看向儒衫男子两人的目光,则都是带着几分羡慕之色。 能被唐师兄亲自接待上山的人,身份必然不会简单,事实也是如此,这位一身儒衫的青年男子,如今不光是元婴境武道强者,更是执掌一座华阳洞天的煊赫存在,在东玄东荒的身份地位,即便是跟七十二宗门门主,也能够平起平坐。 至于儒衫青年身边的女子,自然是让楚天都记忆深刻的清风成苏家大小姐,苏秀,只是楚天绝对想不到,这位本来就没多少柔弱气息的女子,脸上的英气越来越多,让苏浩然可是一个郁闷。 苏浩然看着峰顶漫天卷大雪的壮阔景象,笑道:“我这趟不请自来,冒昧登门拜访,门主这边不会怪罪吧。” 如今万里魔域太乱,苏浩然只是转了一圈,便决定游历一番东荒各地疆域再做打算,没想到半道遇着了在魔域有不少交情的雪炉弟子唐寅。 唐寅对苏浩然的印象极好,不说人品如何,就说那一身浩然正气,就值得他唐寅结交,所以遇着了苏浩然,自然要拉着苏浩然来宗门这边坐一坐,况且他早已给门主传过信,提及过苏浩然几次,微笑道:“苏兄放心,我们门主最是喜欢结交四海豪杰,早就说过,有机会一定要我将苏兄请来坐上一坐。” 唐寅似乎想起来什么,赶忙补充了两句:“还有苏秀仙子,女子英雄豪气,可是半点不比男子差了。” 苏秀呵呵一笑,懒得理睬唐寅。 没办法,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唐寅见着苏秀出手杀人的场景,就说了一句‘女子豪气如汉子’之类的话,结果就这样莫名其妙被记恨上了。 三人缓缓登山,唐寅突然说道:“听说大秦京畿那边有消息,说是只要你们苏家愿意成为扶龙一脉,那王明阳便向你放开天道束缚?” 苏浩然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拒绝了。” 唐寅摇头一笑:“不愧是我认识的苏浩然,有性格” 苏秀秀眉一挑,“接下来是不是想说‘我喜欢’?” 唐寅嘴角抽搐,讪讪笑道:“哪有,没有。” 唐寅眼角余光怜悯的看了苏浩然一眼,苏秀突然呵呵笑道:“想死了?” 唐寅摆手笑道:“不想不想,我年纪轻轻,怎么会想死呢。” 路过的一些雪炉弟子纷纷愕然,一些对唐寅仰慕的女子更是天崩地裂。 唐寅抬头向青石阶梯尽头望去,并无人影。 按照道理来说,他唐寅从万里魔域返回,即便没有苏浩然在,既是雪炉门主,也是自己师尊的老头子也该早就现身才对,难不成真跟自己下山之前的猜测有些关系? 想到这,唐寅神色突然有些凝重,想着眼下东荒局势邀请苏浩然登上是不是不太合适。 气运鼎盛的雪炉为何始终没有人能破境入龙门,七峰之间的诛天大阵,诛的什么天,不就是东荒这座天地的天。 想到这,唐寅突然收敛了神色,轻声问道,“苏师兄不如先随我去雪亭那边坐上一坐……” 不等唐寅说完,苏浩然淡然一笑,之前唐寅给他说过一些大势之下的利害关系,没想到这么巧,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呵呵道:“都走到这儿了,哪有不上去坐一坐的道理。” 他深吸了口气,轻轻震衣,我苏浩然行走天地,万事由心,何来拘束? 第477章 今夜明月圆(一) 东海之滨暮霭城,楚家杳然成为了第一家族。 一位青衫少年腰悬短剑,意态懒散的向东海走去,自打来到了楚家,少年靠着自己的一双拳头,如今早已成了大哥大一般的存在,虽然武道修为还不高,也就刚刚踏足神桥六境,可打小练就的出来的杀伐手段,就算对上比自己修为高些的武道修士,也半点不虚,何况这么长时间,少年给楚家那些后辈最深的印象,除了心黑嘴损不要脸,就是捉对厮杀不讲半点逻辑道理。 用少年的话说,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那尊师重道,自己师父可是说了,在保住自己小命的前提下,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 这半月以来,名叫古琰的少年每日清晨时分都会去往东海之滨打潮,隐约有破开神桥六境壁障踏足神桥境后期的迹象。 这还是上一次古琰跟楚家几名后辈子弟一起在海边耍闹觉察到的异象,每天清晨日出之时,有一个时辰,海边浓郁水汽莫名消散,反而有极其浓郁的金伐之气升起,让古琰原本半年才有望破境踏足神桥后期的武道修为,莫名其妙撞上了天大机缘。 因为古琰的缘故,楚家那些后辈子弟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天外有天,尤其古琰一句话,说他这点修为实力,武道天资,搁在大秦京畿那,真不算个事,也就是毛毛雨,可不是让楚家那些后辈备受打击之余,道心更加坚毅。 旭日高升,古琰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名两鬓微白的高大男子向自己走来,赶忙笑着躬身行礼。 对于这位自己师尊的大爷爷,如今的楚家家主,古琰还是打心底有些敬畏的。 楚辉面朝大海,负手而立,笑道:“本来想让你去白泽秘境历练一番的,只是想到你现在的处境,还是以后再说。” 古琰笑着点头:“太师爷放心,我心里有数,其实当初师父让我来东海这边,我就清楚,师父是不想我跟着直接卷入东荒大势中去,否则以我以往那种锱铢必较的心性,一旦离开了师父身边,注定走不远的。” 楚辉对少年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笑道:“自知者明,你的心性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虽说不用去刻意改变什么,可一些事情,还是要水到渠成,只不过在这过程中,不要着急,慢慢来。” 古琰笑着挠了挠头。 楚辉哈哈一笑,“先前我来的时候,楚莹那丫头可是刚给我告完状,说是楚刚那些小家伙,都被你打了一顿。” 古琰有些难为情。 楚辉只是摇头一笑,其实这样挺好,后辈之间有些矛盾,拉帮结派,各自立山头,才有少年该有的活力,更为难得可贵的是,比起小天那个时候,眼下的楚家后辈中,多了一种春发生机和侠气。 沉默半晌。 楚辉突然说道:“世事无常,说变就变,虽说自己的生活就该自己去面对,可若是有人能在别人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哪怕一点的帮助,就有可能是那星火燎原,变为人间万千灯火。只不过在这之中,那一粒灯火能否在风雨浪潮中始终不灭,还是得看能不能熬得住,熬住了,便是那云开月明,熬不住,依旧是万事皆休。” 楚辉摊开一只手掌,继续轻声道:“光阴长河,记得昨天,过好今天,希望在明天,无愧于心,是一件很难,极难的事情,因为在这三天中,需要面对太多的生死别离,万千的冷言冷语,你师父能走到今天,有多难,我不去说,其实你也能觉察的到,既然你成了他的弟子,就一定要好好活着。” 古琰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 他看着眼前这位两鬓微白的高大男子,深吸了口气。 楚辉手掌放在古琰肩头,继续轻声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而且我知道,那种聪明,绝非世人对天才定义的那般简单,而是能始终走到人心之前的那种,只不过有些话我现在还是要说一说,长生大道,到底为何物,我不去说,也没那本事去说,不过自古以来都说武道长生,大道归一,既然如此,有那一雨所润,诸草木各有差别,有那殊途同归,但是不管何时,都要把握住生死心性的真正重心。” 楚辉深吸了口气:“世界如何待你,不是你如何待这个世界的理由,一旦如此,便失去了那个真正的自己。” 古琰神色凝重,死死盯着眼前中年男子。 他从未跟人说过,自己曾经看到过一个孤零零的孩子,蜷缩在黑暗角落,明明是楚家子弟,却不敢呆在自己家里,只是那个孩子哪怕出门,面对的依旧是无尽的讥笑和打骂,可那些家族的长辈,却都只有置若罔闻。 他更是从未跟人说过,在那之后,他武魂法相觉醒,自己若是愿意,便能够看到所有人心湖深处的一些脉络,甚至于能看到许多奇怪的画面,有过去,有未来,当然,古琰自己也不敢确定,那些未来是不是真的未来。 古琰深吸了口气,他重重点头道:“我都知道。” 楚辉便点了点头,笑道:“退一步来讲,楚天那小子好歹也是你师父,他的事情哪里需要你这个当弟子的跟着分忧,至少眼下没这个道理。” 古琰依旧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 楚辉便不在多说。 身为楚家家主,可以说在整个楚家,楚辉无异于那种坐镇一方小天地的圣人存在,对于古琰的心性,其实在古琰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时候,楚辉便发现了一些异样,不过楚辉始终都相信,这个孩子心性本善,楚天收的这个弟子,一定能雕琢成为璞玉。 楚辉同样不曾给任何人说过。 在他心中,古琰只是另外一个小时候的楚天,因为这个孩子不止是人生经历,就连性情秉性,跟楚天都有许多相似之处。 那种感觉,别人难以觉察,但是对楚天极为了解的楚辉,很清楚。 两人都在这么大的年纪,眼中有恶龙沉浮。 这是楚辉当初不愿意相信楚天的原因,也是楚辉现在最相信古琰的根本。 现如今楚天自不用说,不但挑起了整个楚家的重担,更是肩负着楚辉也难以想象的重任,不过楚辉也清楚,想要走到楚天这一步,所要承受的苦难,绝非常人可以忍受,所以楚辉并不希望古琰将来也如此,不用有如此大的志向,只要好好的活着就行。 天地人间,最长莫过于时间,明天过后还有明天,最短的也莫过于时间,走的太匆忙,眼下光景一闪而逝,便不见了踪影。 楚辉亲眼看着楚家几代人风风雨雨,看过了太过的人心和世事,如今楚辉心中向往,只要一点小美好,终究都是好的。 嗯,现在的楚家,就很好,有家族后辈在武道一途的天资不好,但心性异常坚定,有子弟心性虽然不算出类拔萃,却有难得的精诚,有出身支脉但是天资不错,尽管看待这个世界的眼神有些怯弱,但心中始终有一份向往,希望着有一天能让爹娘为自己而骄傲,并且为着这份希望暗自不断努力,有人平日沉默寡言,但看待这个世界最为用心,故而将来能成为守护整个家族乃至更多人更大世界的中流砥柱。 甚至就连那些心性比较极端的楚家子弟,如今楚辉也看的很开,哪怕修炼武道之时为了所谓的大道长生,对家族兄弟姐妹表面上很是热络,实际上心中只有淡漠,也觉得没有什么,年纪轻轻,心神就高出天外,有那心神往之,何尝不是另外的一种明月清风。 时至今日,楚辉心中仍旧会隐藏着一份对楚天当初的后悔和羞愧,那是一种外人不会理解也不会清楚的情绪,因为这些年来,自己的武道能走到现在,楚家能走到现在,都是因为那个当初差点成为楚家弃子的少年。 古琰自然不清楚楚辉眼下的所思所想,甚至对于楚辉为何会对自己的心性如此了如指掌也毫不为意,他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这个中年男子,心神深处,好似有另一个少年,沿着一条路缓缓逆流而上。 天底下,破镜难重圆,时间长河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从未有人能逆流而上,至少在这东玄州,不管是这东荒,还是那东玄中部的中州地界,从未有过,可天下无人知道,在东海之滨有一个少年,能够在自己的心神深处,在山水间缓缓逆行。 楚辉静静望着无尽东海,沉寂无声。 古琰便拔剑出鞘,轻轻插在沙滩上。 楚辉终于回过神,轻声说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以后心里有什么事情,随时都能够去找我说说,不用憋在心里。” 古琰点了点头。 楚辉便笑道:“传闻古有君子如那神仙客,我觉得就很不错。” 古琰使劲抿了抿嘴:“我尽力而为。” …… 晨光下。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飞快的跑向桃花巷入口的一间店铺,还相距大老远,便看见一位有些丰腴的红裙女子正趴在柜台后怔怔出神。 小女孩一步跨入店铺中,看着那个修长双指交错一起的好看姐姐,那副娇憨模样,让小女孩忍不住啧啧出声,打趣道:“清婉嫂子,又想我那楚天哥哥啦?” 女子脸色微红,佯怒道:“你个小丫头,乱说什么呢。” 小女孩咧嘴道:“想就想呗,我又不笑你。” 她看着女子脸色绯红的模样,心想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那个楚天哥哥,怎么能这样呢,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看一看,还有楚惠姐姐也是,一跑出去就不想家了,小女孩自顾走到柜台前,爬上一张不高的凳子上,说道:“太爷爷说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今儿就是十五了,要你别一个人呆在这边了。” 女子咬了咬嘴唇,向店铺外望去,大白天的,并不见那轮明月。 她点了点头,本来还不那么想他,可现在突然就很想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第480章 杀机如满月 青云阁东南万里之外,有大山屹立。 山峰高耸入云,灵草树木层峦叠嶂,灵韵充沛,仙气升腾,杳然是一等一的武道圣地。 其中那座被称为辰山的主峰,更是有‘万物之蜃,龙腾之地’的美誉。 不管任何境界的武道修士,只要进入辰山护山大阵,便能够看见主峰之巅,有石崖屹立,上刻有‘齐天’二字。 口气之大,骇人听闻。 在最开始的时候,辰山开宗之时,不是没有武道豪阀登山问道,甚至不乏大秦王朝七十二宗门之属,只是短短半个月的光景,所有的质疑和挑衅便销声匿迹。 没办法,这座辰山当真是一个心黑手狠,一开始有人登山问道之时,辰山从上到下,都表现出一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姿态,事事隐忍不说,还拿出了大把的天材地宝迎合四方来人,不想在那些背后大鱼浮出水面之际,先是青云阁那个名叫李澄然的小丫头差点遇险,让青云阁上下勃然大怒,接着辰山那位闭关祖师,一个名叫崔炫的家伙破境出关,竟是直接踏足了龙门境,一时间,辰山上下可不是一个血流成河。 这倒也算了,让人更没想到的是,在辰山开山大典当天,东玄东荒七十二武道宗门,竟有半数宗门内有内门核心弟子纷纷叛出,成为辰山弟子,其中不乏元婴境武道强者。 需知能够成为大秦王朝七十二宗门之一,传承底蕴都不会差了,至于七十二宗门内的核心弟子,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骄俊彦。 可惜不等那些宗门反映过来,辰山便又有一位老祖出关,号称‘青澜真人’,武道修为竟是不比那个叫崔炫的差半点。 两名龙门境强者坐镇,不计其数的元婴境武道强者,即便是那位玄煌大帝,都不敢有半点小觑,何况因为宗门弟子的叛变,使得各大宗门底蕴受损不说,人心更是起伏动荡。 此刻,辰山之上,一座高悬‘圣辰’的大殿内,两鬓斑白的高大男子站在大殿门口,远眺方圆千里内的峰峦叠嶂,殿阁连绵,灵韵似水雾流连弥漫。 高大男子深吸了口气,辰山没落退走东海,已有万年,为了脚下这座辰山的建立,蜃岛之上更是有无数代人竭尽心力,多少布局,就连他崔炫都有些记不清了,好在结果是好的。 高大男子身侧,站着一位身穿紫色长裙的女子,与以往的神态不同,眉宇之间,尽是肃杀之气。 不过对于眼前这位算是辰山半个山主的高大男子,女子并没有多少敬意,至于惧意,更是半点欠奉。 无他,皆是因为这个女子有一个很寻常却有很好听的名字,因为她叫倾城。 传闻倾城出生之时,天有异象,只是一开始武道天资却表现的平淡无奇,不料甲子之后,短短数年,便成为了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之后更是牵动了整座蜃岛的气运,被那位名叫裴宫的太上长老收为闭门弟子。 在那之后三世转生,成为蜃岛圣女。 在最后一世,倾城一生下来,还只是襁褓之中婴儿之时,便是魂武九境武道境界,然后在之后的十数年中,又如第一世那般,武道进境就像乌龟爬爬,不过整座蜃岛,没有人怀疑这位圣女的潜力,和将来所能达到的成就。 倾城跟身边这位太上大长老一起眺望远方,她嘴角微不可查的翘起一个弧度。 或许整座蜃岛所有人,都早已忘了,她原本的名字叫什么,其实也无所谓,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仇恨的象征而已。 如果按照蜃岛原本既定,蜃岛岛主位置悬空,由三位太上长老共同执掌,而她倾城,却是要比三位太上长老地位还要更为超然的那个,没办法,谁让天底下只有她能‘慑服’辰山气运。 只是可惜,偏偏有个老不死的一心求死。 倾城一双美眸微微眯起,冷厉中带着几分妖娆至极的妩媚。 造化弄人,真是有意思。 短短几年光景,还不到十年吧,若是在十年之前,她倾城即便是蜃岛圣女,也只有屈辱隐忍的份,没办法,为了辰山万年大计,就是眼前这位崔炫长老,对裴宫那老东西的所作所为,也只能忍着。 理由很简单,一旦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撕破脸皮,蜃岛的万年谋划,将付之一炬,那种代价,他崔炫承受不起。 对于此,倾城理解也理解,但是绝对不会认可,不会不放在心上。 裴宫的可怕,蜃岛上下,人人皆知,甚至于有一个极其丑陋的秘辛,整座辰山也极少有人知道,便是那位名叫裴宫的老东西,实际上是她倾城的父亲。 倾城的母亲,当年倾心之人,那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俊彦,不过是裴宫的一道分身而已,是裴宫以秘法分出的一缕魂魄,至于其中的算计,更是如她倾城和裴宫那老东西之间的仇恨一般,深不见底。 倾城深吸了口气,她至今也难以忘记,娘亲临终前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真挚神色,是那种思念和怨气夹杂一起的神色,与倾城说:娘亲这一辈子能遇着他,已经很知足了,愿得一人心,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可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他,根本就不算一个人,哪怕你后来被人糟蹋,可有人出来说一句话? 你可曾想过,自己真正意义上所谓的父亲,不但将自己收为了关门弟子,更是在自己三世转生后,想要跟自己成为那山上天上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高大男子转过头,看着身边容貌倾国的女子,问道:“已经想好了?” 倾城声音清冷,淡声道:“我早已不欠辰山什么,更不欠蜃岛什么。” 高大男子顺着女子视线,望向东海那边,笑道:“是不欠什么了,可凭你现在的修为境界,我觉得还是再忍一时的好。” 倾城摇摇头,“是不是如今辰山已经尘埃落定,你觉得一位龙门境的武道强者,要比我倾城的分量更重?” 高大男子哑然失笑:“你这丫头知道我是没有这种想法的,我崔炫虽说千年来精于算计,但是在这件事上,只要不涉及大局的生死存亡,不会过问。” 倾城不置可否。 对于这个问题,她不愿意多说。 反正如今的辰山已没了后顾之忧,再加上如今的东玄东荒大势迭起,今后的辰山,只会乘风化龙。 崔炫愣了半晌,还是说道:“等到楚天那小子踏足元婴境,你有必胜的把握,不是更好?” 倾城声音依旧清冷:“他现在已经是那龙门境修为了?” 崔炫呵呵一笑。 一切随缘,如今辰山的大好形势,不就是他崔炫跟那位前辈对赌的一次结果,而且比预想中的更好,根基底蕴之深厚,已经能媲美有那天象乾坤境强者坐镇的武道圣地。 一旦东玄东荒下个大一统到来,东荒之地的法则气运更上一层楼,至少能拥有承载一手指数的天象境强者的气数,到时候他崔炫必定能占据其一。 崔炫想到这,便又叹了口气,世事无常,月有阴晴圆缺,辰山的崛起,必定会有宗门的败落,若是数一数,现如今大秦王朝原本的七十二宗门,还有多少? 应该是没有多少了。 委实是万里魔域那边的角逐太过耸人听闻,表面看上去就是一群丹河元婴境的后辈比拼气运实力,却不知道一胜一败皆关系自家宗门的底蕴和气数,一些武道豪阀,估摸着什么都没做,就难以挽回颓败没落的大势。 崔炫自顾自说道:“那叫楚天的小子,注定是不会留在这小小东荒的,一隅之地,难困真龙,到时候东荒易主,你是有很大机会的,你也不用反驳我井底之蛙的心态,实在是大势之下,武道长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退一步来说,真正的长生大道,实际上跟凡夫俗子过日子一样,讲究一个蚂蚁搬家,慢慢的积攒家底,一桩桩,一件件,船到桥头自然直,至少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倾城冷笑道:“崔炫大长老你也是那大多数人?” 崔炫无奈道:“我算什么天之骄子,最多就是应运而生而已。” 倾城扯了扯嘴角,丝毫不掩饰脸上讥讽之意。 崔炫收敛目光,缓缓说道:“我说的话,以及所作所为,你以后自会明白,虽然同样不一定会认同,天底下最难的事情,莫过于收放二字,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 倾城冷笑道:“你说这些有意思?” 崔炫想了想,满脸无奈:“没甚意思。” 倾城便懒得再说话。 只是她双眸猛然眯起,眺望向远方,夜空之中,有光亮如一抹流星,挂空而来。 很快就有一道身影轰然落在大殿之外。 来人一身灰色长衫,头戴儒冠,腰悬玉佩,须发微白,算不上玉树临风,却别有一股风流儒雅气,他笑着望向站在大殿门口的高大男子和那个女子,先是躬身抱拳说了句崔师兄别来无恙,然后看着那名女子,微笑道:“你就比不得你娘亲聪慧内秀了,既然生在了蜃岛,又是个女儿身,认命多好,你知不知道,我能给你这一切,也同样可以收回来?” 崔炫眼观鼻鼻观心,然后一闪而逝,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情,他是没心情,也没兴趣听。 倾城冷笑道:“裴长老好大的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踏足那龙门境了呢。” 裴宫叹息一声:“日日思卿不见卿,到头来你就这么一句话,真是让我伤心。” 他神色爱怜的看着眼前女子,柔声道:“你可知道,就算你恨我想要杀我,我也不生气,可我生气的是,你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裴宫神色温柔,“到底是随我,没有你娘亲那份娇憨模样,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 倾城蓦然一笑,“我也不会杀了你……” “只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神魂寸寸消磨,魂飞魄散。” 刹那间,天地遍杀机,一如空中那轮圆月,笼罩人间。 第481章 人生无常,唯利而已 大秦王朝云瑶宗,一名身穿紫金长袍的男子站在主峰山巅之上,神色肃穆悲沉。 在半月之前,东玄东荒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使得整个东荒之境多有武道豪阀宗门一时间噤若寒蝉。 以青云阁为主,辰山为辅,另外还有缘来门以及幽雪刀庄几大宗门联手问道玄煌大帝,在崔炫为首的几名龙门境武道强者掣肘大秦京畿的局势下,一笔道人宏战亲自前往云瑶宗登门拜访,不但打碎了云瑶宗的护山大阵,更是斩杀了十数名元婴境武道强者。 这也就算了,作为大秦王朝统御七十二宗门的第一宗门,百年以来的行事作风可谓一个嚣张跋扈,在以往的大秦王朝,那些武道豪阀山上宗门,为了些许云瑶宗的香火人情,可不是一个卑微谄媚,甚至于门内弟子被云瑶宗的人欺辱,都当做是一个实打实的人情脸面,若是能攀扯上点关系,更是天大的荣幸。 如今随着青云阁阁主宏战问道云瑶宗,可不是让那些人心处的积郁仇恨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一发不可收拾,一些底气本就比较足的武道豪阀,更是开始跟云瑶宗在明面上掰手腕,这还不算,云瑶宗以往管辖的疆域,更是被各大宗门慢慢蚕食。 所以这位云瑶宗宗主,以往身份极其煊赫的存在,如今可谓是成为了过街老鼠。 更为让人恼怒的是,云瑶宗百年积累的武道天骄,年轻俊彦,在万里魔域更是惨遭算计,不光是东荒本土宗门背地里缔结盟约,暗算袭杀云瑶宗弟子,更有东荒之外的武道强者,对东荒豪阀的武道俊彦展开了一系列的角逐和围杀。 厮杀场面之惨烈,千年以来,前所未有。 中年男子深吸了口气,如果大秦王朝不能挺过这场危机,他云瑶宗也极有可能成为过往云烟,即便他如今已成功踏足龙门境。 中年男子这一刻,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沉重,难不成云瑶宗数百年基业,便要在自己手上毁于一旦? 实际上在这数百年间,云瑶宗之所以能成为大秦王朝第一宗门,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最初的云瑶宗,的确当得起东玄东荒的执牛耳,不管是底蕴传承,还是为人处世,都让人很难有什么挑剔,甚至于一些后来崛起成为大秦七十二武道豪阀的宗门,也曾一次次的接受云瑶宗的恩惠。 可惜世事便是如此,人心就是这样,现如今对云瑶宗下手最恨的武道豪阀,恰恰就是那些接受过云瑶宗更多玉露恩泽的。 中年男子俯视着整座山门的狼藉景象,心里的恼怒甚至提不起多少气力,半个月的时间,他对那位一笔道人问道云瑶宗的一幕,仍旧历历在目。 从那位一笔道人风雷之势来到云瑶宗,从出手到结束,前后不过半柱香光景。 就是那短短的半柱香时间,让云瑶宗这个大秦王朝第一宗门,成为了笑话一般的存在。 并且那位一笔道人从始至终,只是施展了三道本命神通。 第一道本命神通,是那一笔道人现身之时,负手笑望向脚下雾霭朦胧的护山大阵,淡笑道:“素闻云瑶之上有天人,可气盈满乾坤,不知能否承受我笔下风雨?” 然后不等这位正在闭关的中年男子现身,所有云瑶宗弟子便看见护山大阵之上,虚空有灵韵凝聚似长虹挂空,一笔之下,宛若将整个天地都直接撕裂出一道巨大豁口,再然后云瑶宗的整座护山大阵,便好似被剑虹划破夜空的屏障,直接撕裂开来。 然后是云瑶宗的一位刑罚长老第一个觉察到异样,也是第一个出现在宏战面前,只是不等他说话,一道无形的压胜之力便落在了身上,哪怕那位云瑶宗刑罚长老已是元婴巅峰的武道修为,仍旧被惊鸿一笔砸入地面。 生死不知。 当时那位在东玄东荒沉寂百年的高大道人,俯瞰着脚下万千云瑶宗弟子,只是淡然而笑,“云霄何在,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话音过后,整座云瑶宗,好似尽数落在了天上圣人的威压之下,心神恍惚骇然,所有元婴境之下的宗门弟子,心头更是生出一抹跪拜臣服的心思。 哪怕对于一些武道天骄来说,这种心思一闪而逝,但是身为云瑶宗宗主的云霄却知道,这种近道的心道种子,此后百年,都将会如影随形,很大可能化为一道道刺眼的光点,影响这些弟子将来的心性和武道成就。 至于那一战的最终结果,以他云霄被重创,云瑶宗山水气运被牵连,差点直接溃散破碎为代价,同样重创了那不可一世的一笔道人。 除此之外,那一战过后,云瑶宗的底蕴传承,也差点付之一炬。 十数名元婴境长老供奉陨落。 他这位初入龙门境的宗主身受重创,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直接跌境,此生再难重返龙门境。 宗门之内,无数资质不错的年轻俊彦,直接陨落。 更何况前往万里魔域的那些天之骄子,也是十不存一,被觊觎厚望,有可能成为云瑶宗下一代中流砥柱的任彻顾飞等人,尽数折损。 一位应运而生,身负云瑶宗天机气运的少女,大道根本差点绷断。 云霄揉了揉眉心,脸上的阴沉被一种疲惫取代,或许云瑶宗当年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千年以来,东玄东荒是怎样的动荡不安,别人不清楚,他云霄再清楚不过,细想之下,那位玄煌大帝的崛起和大秦王朝的建立,或许在王朝建立之初,就已有无数的祸根埋了下来。 何况东玄东荒千年以来的教训,但凡只是依仗修为境界碾压群雄者,好像没有一人能走到最后。 大势之下,王明阳的兔死狗烹,眼下想来,就显得尤为可笑愚蠢至极。 不过云霄还是在无奈摇头苦笑之际,流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冷厉锋芒。 如今的世道不安稳,如今的云瑶宗沦为了过街老鼠,但是在东荒巍然大势之下,他云霄不是已经没有机会,甚至于眼下的处境,并非全然坏事。 因为外面没有人知道,在云瑶宗之内,他如今有一位隐匿姓名的嫡传弟子。 姓楚,名淙。 …… …… 因为那位一笔道人问道云瑶宗,使得宗门那些长老供奉要么陨落,要么叛逃,无数的年轻弟子陨落之下,外面更是极少有年轻一辈的武道俊彦敢拜入云瑶宗门下。 如此形式下,云瑶宗的未来可见一斑。 不过十数天前,云瑶宗却发生了一位怪事,一位自称叫斩天的年轻人登门挑战云瑶宗所有后辈的天骄子弟,可不是让云瑶宗一时间整个宗门都充满了恼怒的谩骂声。 那宏战一个踏足龙门境的武道强者在十数名元婴巅峰以及另一位龙门境强者的压阵下,差点让整座云瑶宗直接倾覆,现如今就连一个堪堪丹河境的家伙也敢登门欺辱到云瑶宗的头上来了。 不料面对铺天盖地的谩骂声,那位名字古怪,自称名叫斩天的年轻人,非但没半点在意,反而言语轻挑,说只要是丹河境内的武道修士,随便出手,不管是车轮战,还是一起出手,都无所谓,他斩天只有一个要求,若是他斩天最后能赢,要前往那座碧玉峰闭关修行。 事实便是斩天一人力战数十名元婴境武道修士,无一败绩。 要知道当时斩天此人,只是丹河六境的武道修为。 此刻,自称名叫斩天,其实真名楚淙的年轻人站在碧玉峰之上,负手而立。 在他身边,是一位姿色极佳的青裙少女,周围更是有一株株灵草仙木,质若碧玉,一如身边少女,亭亭玉立。 楚淙之所以会选择云瑶宗,除了云瑶宗近八成天骄俊彦折戟沉沙,武道气运‘虚位以待’,再就是这座碧玉峰,被称为大秦王朝的‘龙睛’所在,曾经任何一位在碧玉峰闭关的武道修士,最低的成就,也是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不说尽在眼前的那位云瑶宗主,就是那位枪仙王晟之流,也曾在碧玉峰闭关。 因为有消息称,这座碧玉峰,乃是上古之时一件无上灵器所化,本身就是一座极为难得的洞天福地,甚至于运气好些,还能见着神龙行云布雨,神凰凤舞九天的蜃景画面。 在成为如今那位云瑶宗宗主的嫡传弟子后,楚淙便收敛了最初的峥嵘,对待所有的弟子都堪称和煦谦逊,一时间让云瑶宗上下所有人有些受宠若惊。 更为恐怖的是,短短十数天光景,楚淙在那座碧玉峰,竟是连破三境。 对于尚未衰败之前的云瑶宗来说,这也是骇人听闻的大事。 在这件消息传出来的第一时间,便被云霄这位宗主直接下令封死,任何人胆敢传出去,不但会被直接斩杀,更是会牵连曾经的家族亲友。 楚淙看着云瑶宗如今唯一的一处净土,淡声笑道:“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成为云瑶宗弟子?对那些垃圾,为何会如此平易近人?” 少女娇躯微颤,没敢说话。 外人不知道,身为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少女心里可是清楚,这个名叫斩天的年轻人,最初登山之时的杀伐果断,才是最真实的一面。 就在三天前,一位平日福缘极厚,天资极好的宗主嫡传弟子,前来碧玉峰拜访斩天,就因为一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结果在离开碧玉峰之际,直接被一刀斩掉了头颅,就连神魂都被当场绞杀成虚无。 而当初的楚淙只是说了一句,人生无常,唯利而已,看不清现状,死了也就死了。 事后那位宗主大人非但没追究,反而对外称那位弟子前往万里魔域有隐秘任务。 楚淙百无聊赖的在青石上坐下,看着满山的云海起伏,笑道:“扶龙终究人下人,哪里比屠龙来的爽快。” 楚淙转头望向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女,微笑道:“是不是,气数气数,无非是人心所向,气运气运,不过是气数压胜,胜过天道,便是天命在我。” 少女蓦然面如土色。 楚淙哈哈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少女脸颊,轻声道:“放心,好好服侍我,死不了的,相反将来之后尽是大富大贵,甚至还能看一看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大道风景!” 第482章 敢叫天地陆沉 东玄中州,一座孤悬天外的山峰之上,两人相对而坐。 不远处,是那座被一位年轻人改名为‘扶风崖’的山崖石坪,罡风刮过,肉眼可见,宛若天上仙人出剑的万千剑芒。 名叫刘观的高大老人依旧很是自然的佝偻着腰脊,见自家容貌依旧风流俊逸的少主闭目养神,也就不说话。 实际上这位名叫刘观的老人,在整座东玄州的身份地位,真的不差,不说别的,就说那一个圣道阁主人的身份,就足以屹立于整座东玄州山巅,至于武道境界,更是早年就踏足了骇人听闻的乾坤境。 手遮天地,衍化乾坤,意念所在,我为主宰。 可以说,除去某些已经隐匿了千万年的老王八,这位高大老人的武道修为,绝对能在整座东玄州跻身前十,可就是这样一位武道境界身份地位都是高不可攀的老人,对眼前这位容貌俊逸的年轻人,始终有难以言喻的敬重和感激。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老人对面的年轻男子才睁开眼睛,望向天地间若千堆雪卷的云海,淡然一笑。 千年谋划,虽说历经不少意外变故,终究算半个圆满了,万事开头难,如今的洞玄东荒,在天地大势的推动下,很快就能迎来一个难以想象的盛世,随后便是带动整座东玄州气运跌起。 身材高大背脊佝偻的老人看了少主一眼,同样满脸欣慰,在两人身前,是一方囊括了整座东玄州的山水阵图,尤其是东玄东荒,有灵纹印记如一颗颗星辰,极其耀眼。 凡俗市井,有传言,说是‘山水师术画一家,造化精绝者,可得天眷’,与那山下文坛大家所说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异曲同工。 那么山上武道修士之中的山水寻龙师呢,而这位山水寻龙师,又恰巧是一位灵纹大师,那么描绘出来的山水画卷,该当如何的壮阔绝伦。 而自己眼前这副山河画卷,老人不敢说前无古人,至少万年之内,堪称东玄州第一。 千年光阴,老人见识过太多的天之骄子,不说那些已经在大势之下的已逝之人和那些如今武道近乎登顶的武道强者,就说如今自己的那座圣道阁内,如今的东荒之境,千年一见的天纵奇才有多少,可在老人眼里,唯有自家少主当得起那‘独秀’两字。 不说少主出道之时,在群星荟萃的东玄中州如何的惊世骇俗,只说那最后一战,纵然差点陨落于天道劫杀下,可那一战的波澜壮阔,至今整座东玄州山巅,仍旧记忆犹新,传为盛谈。 老人唏嘘不已,那一战的惊天地泣鬼神,在以后的万年之中,想来也能排进前三甲,至于另外两场大战,自然是那位东玄大帝前辈的与天争锋,以及接下来数百年后极有可能在那个名叫楚天小子身上出现的开天一幕。 正是一手搅动东玄风云大势名叫姬鞅的年轻人收敛思绪,看向背脊佝偻的高大老人,微笑道:“有什么动静?” 老人笑着摇头:“还没有,时间应该是足够,在东荒定鼎之前,不会有意外。” 姬鞅点了点头。 千年之前,姬鞅独自登天问道,差点身死道消,老头子因为自己魂飞魄散,那么忍辱千年,苟延残喘,如何才能破开天道束缚,自然不会是如千年之前那般简单。 姬鞅目光落在眼前那座山河画卷中。 光芒最刺眼者,正是如今声势最盛的那座青云阁。 然后依次是那辰山,雪炉,断空门,真武宗,北冥阁,姬山。 除了雪炉和那姬山,如今皆是有那龙门境强者坐镇,只不过如今的那位青云阁阁主,那个名为宏战的家伙,在云瑶宗一战身受重创,有跌境的嫌疑,不过也无所谓就是了,毕竟这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姬鞅眯起双眼,他谋划千年,为何会选择东玄东荒,真以为青云阁如今的大势之下,只是运道好? 可没有这么简单。 小小一座千羽秘境,那些青云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小洞天,那些上古神兽后裔的存在,一旦重回天地,绝非惊世骇俗能够形容。 再就是青云阁西方那座被誉为‘魔沼’的地域,那些并不被武道修士看在眼里的稀薄魔气,连同千羽秘境之内那座名叫‘浔叟’的上古宫殿遗址,最深处禁制之外,是何方天地? 姬鞅抬手在空中一抹而过,便看见那座山河画卷内,以那七座宗门互为表里,纵横之下,恍若天上七星汇聚,很快延伸出一条条纵横脉络。 最终万千条脉络汇聚一起,形成一座悬浮于山河天地内的巨大星璇。 既然你们这些天上之人不讲道理,那我姬鞅何必去问那么多有的没的。 等到东荒一统,天下大势汇聚之下,我倒要看看所谓的天道壁障,有多厚。 老人见少主嘴角翘起,眼中升起一抹戏谑笑容,破天荒有些忧心忡忡,要知道少主的全盘谋划,相比千年之前,可不是简单与天地问道,而是牵扯两座甚至更多天地的大势。 至少那传说中被封禁于幽冥之地的魔域,到时候将会破开界域壁障,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整座东玄州陷入水深火热中,甚至于会牵连整个玄灵大陆九州之地。 姬鞅似乎看出来了老人心中担忧,轻声笑道:“既然天地之内皆为笼中鸟,那我便要看看在天地内外皆动荡的局势下,能不能破开天地壁障。” 他顿了顿,眯起双眸,缓缓道:“何况天底下的人太容易忘本,成为了武道修士,就只想着往哪里去,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这样很不好,只有亲自经历生死苦难,才能记起自己是谁。” 说到这里,姬鞅神色恍然,咧嘴笑道:“当然,这是老头子当年的想法,在这一点上,我跟老头子是全然不同的,但是眼下都没多大关系了,不管是人心本就如此,还是之所以会如此,全然是因为有那天上人垂钓人间气运,以他心砥砺自心,或者只是随心随意而为,牵扯丝线,便能造成一场场人间难以承受的意外,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将人心万物玩弄于鼓掌之间,我都要看一看这空前绝后的大世大势。” 老人脸上尽是无奈,只是很快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嘴上这样说,其实这千年之中,少主心里不止一次的充满了失望,因为他不止一次帮着一位位天资纵横的家伙,隐匿气机气数,结果到最后,还是都如那江河之中泥沙俱下。 关于这些,少主平日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只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有些伤感。 凡夫俗子有那破镜难重圆,覆水难收一说,身为踏足乾坤境的武道强者,何尝不是如此。 这让老人跟着也有些伤感,千年之前那个张口就能吞天吐地,风流翩翩的少爷,口口声声就要亲自问道那天上人的少爷,如今早已没了那份意气风发,只能躲在背地里与天地对弈。 老人看着少主怔怔出神,也不说话。 姬鞅便取出一壶酒,问道:“一起喝点?” 老人脸上蓦然多了些欣然笑意。 千年光阴,自己极少跟在少主身边,就更不用说一起开怀畅饮。 老人其实有些怀念,在自家少主真正年轻那会,两个人的武道修为还不算高,一起游历东玄州甚至整座玄灵大陆的光景来。 那会儿跟少主两人每次吃了挂落,少主就会在嘴边挂一句话,说天大的事情,也就是一杯酒的事,我姬鞅这辈子就不晓得忧愁是个啥滋味,然后两人开怀痛饮后,一觉醒来,便是天高地阔,新的一天。 老人放下酒杯,新倒满一杯酒,还不忘给少主也满上,问道:“少主这千年以来,还是和当年一样认为?” 姬鞅双指轻轻转动酒杯,轻声笑道:“差不多。” 老人嘴角抽搐,这算什么回答。 姬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眯眼道:“我已经能确定,在那上古之后的圣人合道天地,便是以世间万物砥砺自心,天地间人心脉络,便是那一条条被天上之人拎在手中的丝线,牵扯天心所在,只是我很好奇,上古那场大战的真正内幕,以及在那之后天地为何会万界相隔,甚至于那些所谓的天上圣人,为何会销声匿迹。” 姬鞅最终笑道:“蚍蜉撼树,尤可敬。” 说到这里,姬鞅突然站起身,伸出手掌,缓缓蜷起一根根手指,轻声道:“老头子以自身气数牵引东荒气运,青云阁辰山的气运牵连,搅动整个东荒大势,大秦王朝国祚分崩之时,天道气象溃散,东玄一州疆域主动入局,各方豪阀倾覆之下,天下气运顿滞甚至断流,让囚禁于幽冥的那些畜生有机可乘,破开天地壁障,之后问道天地……” 姬鞅一手握拳,一手负后,身形笔直,依旧如那少年之时,一身无尽风流。 老人欣然长叹。 最后姬鞅转过身,神色冷漠,“万古以来,人心若本就如此,也就算了,人在江湖,生死自负,可一切皆在冥冥之中,算怎么回事?我就是要让天地陆沉,看一看万古以来的那个大规矩。” 第483章 秘境之外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约莫是因为之前那场风波的缘故,之后这三天哪怕楚天没有出门,也能觉察到城主府内一些路过秋源庭院那些婢女投来含糊不清的目光。 季勇因为到了进阶元婴境的瓶颈,便不打算跟楚天一起去往那座积雨秘境了。 这天正午,艳阳高照,才刚刚走出院门,楚天就看见街道不远处一行人正向自己走来,为首一人,正是那个名叫薛端的汉子。 看到楚天一人走来,薛端先是皱了皱眉,脸上明显有些不爽的神色,很显然,之前跟季勇一战,他同样也是触碰到了元婴壁障,可惜没能一鼓作气,遭受的气机反扑,比季勇要厉害不少,短时间内是没半点希望踏足元婴境了。 在薛端身后,一名裸露着臂膀的精壮汉子看就只有楚天一人,顿时冷笑道:“好大的架子,还得让我们兄弟亲自前来迎接,还以为你也破开了元婴境瓶颈了呢。” 楚天有些无奈,走过的山河多了,也不太好,容易老气横秋是一说,看待人心更是有事没事愁自来,眼前那精壮汉子的话,楚天自然明白几个意思,无非就是想借自己的口确定一下季勇眼下的境况。 只可惜这精壮汉子算是找错了对象,楚天只是叹了口气,暗自叹息说师兄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大老爷们一个,你这么小心眼可不太好啊,听听你这阴阳怪气的,师弟我好不容易才刚刚成为了这丹河境武道强者,要是能直接再破开元婴境瓶颈,还会在这里跟你们站在一起。 楚天这话算是没半点客气,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更是阴阳怪气,让精壮汉子心里一怒,只是不等他说话,就被名叫薛端的汉子抬手止住了身形。 薛端看了楚天身后的庭院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皮笑肉不笑道:“殷师弟说的是,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进入积雨秘境,更是自己人,郑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精壮汉子便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薛端向楚天一抱拳笑道,“等进入了积雨秘境,殷师弟千万不要随意行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到时候可别怪师兄我没提醒你。” 楚天也是跟着哈哈一笑,抱拳道了声谢,便懒得说话。 那冷傲态度,让薛端一行人看了心头就觉得窝火,他们在成为积雨秘境守卫之前,在积雨城就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想竟然在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里面吃瘪,关键是当时观战的人,真不少。 更让一行人杀心四起的是,事后在徐怀远那吃了不小挂落。 只不过眼下光景,还是要忍一段时日。 薛端心里不明白,既然那位徐少爷已经确定眼前这家伙来历不明,为何不直接让自己动手宰了,非要说什么放长线钓大鱼,我钓你大爷的大鱼,老子这辈子就没有过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知道夜长梦多。 只不过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想要在东荒大势下站稳跟脚,还是要傍上徐怀远这么个大腿才行,薛端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 楚天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无奈,实在是想不明白,徐怀远那家伙怎么会收这样的垃圾当狗腿子。 世道之中,山上武道修士,最重要的是拳头大小,这不假,可是在拳头之外,心性更是修为境界攀升的根本。 心性抬高处,便是那心道和道心。 一般来说散武修士为何会比那些武道豪阀子弟更难成大器,而一旦有所成就,往往又是那些武道豪阀子弟难以企及的,道理就在这。 散武修士,武道登高途中,往往更容易走入两个极端,心性超乎常人的坚忍不拔,或者心性孱弱不堪一击,而武道豪阀子弟,相对来说要中正平和一些,所见所闻,要比散武修士天生高许多,以徐怀远的身份地位,自然能清楚境界之外心性的重要,这个名叫薛端的家伙,武道天资是不错,修为境界也不算差,可心性,真不咋滴。 听话,是一条好狗,一旦出现了差错,指不定会惹来多大麻烦。 楚天咧了咧嘴,亏得是在万里魔域这边讨生活,若是跟自己一样从东海暮霭城一路西行走到青云阁,就凭这家伙直肠子心性,估摸着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想到这,楚天便懒得再多想,实在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自己多想一步,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跟楚天大体上说了些进入积雨秘境的注意事宜,薛端便直接祭出了一艘飞舟,柳叶状,通体碧绿,晶莹若琉璃,说是只要半柱香时间,他们就能到达积雨秘境入口所在地。 楚天啧啧称奇,可以的啊,没想到徐怀远那家伙还挺大方,以楚天如今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艘飞舟是一等一的灵宝,甚至达到了上品法器的品秩,估摸着怎么也值十几万枚月华石,李澄然那小丫头就有一艘品秩极高的飞舟,平日没少跟楚天显摆。 看见楚天两眼冒光,薛端心里一声冷笑,自己这艘‘飞霞’,也是你小子能觊觎的? 只不过薛端也不说破,双方虽说撕破了脸皮,但在动手之前一些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有的。 飞舟的速度极快,约莫数十个呼吸,便掠出了积雨城,直接进入了一片如山麓密林,薛端这才走到楚天身边,淡声道:“一会抵达秘境入口,在进入秘境之前,会见到大统领,到时候你最好收敛一些,大统领的脾气可不比我,一旦他不高兴,就算你是殷家的人,也极有可能碰一鼻子灰,直接灰溜溜的返回大秦京畿。” 楚天一脸见鬼的表情。 薛端冷笑一声,“进入积雨秘境,成为我们狼卫之一,是徐公子交代的,我是看你小子不顺眼,不过少主的话,我会听,但进去之后,生死由天定。” 楚天一挑眉头,笑道:“行啊,不得不说,虽然我看你也不顺眼,但是你这光明磊落的性子,很不错。” 薛端神色阴沉:“那你可得小心点,别进入了积雨秘境,一不小心就死了。” 楚天耸耸肩,“多谢薛师兄提醒了。” 不到小半柱香的时间,薛端所说的秘境入口就到了,楚天远远就看见了在三面环山的巨大盆地中,有一座方圆足有万丈的青色石台,整座石台好似一体,在周围有一根根通体漆黑的石柱耸立,石柱之上,是密密麻麻的灵纹印记,散发出的光幕交织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华盖,将整个盆地石台笼罩其中,石台中心,还有一个看上去就像祭坛一般的阵基,透露着一股时空扭曲的恐怖气机。 整个秘境入口,根本就是一座密不透风攻防兼备的巨大堡垒,被密密麻麻的灵纹大阵接连一起,楚天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笼罩秘境入口的这道大阵的阵基,就算是元婴境巅峰的武道强者也很难破开。 在来之前,季勇早就给楚天说过,秘境入口的这座大阵是‘索天大阵’的一部分,按照五行属性布置,出自大秦王朝第一灵纹阵师之手,据说完整的‘索天大阵’,有‘天珠’、‘地藏’、‘人皇’三座大阵环环相扣而成,能轻松镇杀乾坤境之下任何武道强者,只不过以大秦的国势和国力,极难打造出完整的‘索天大阵’,不过就算如此,二百多年来,也从未有人胆敢打这座积雨秘境的主意。 楚天看着脚下‘索天大阵’中宛若流萤的灵纹脉络,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咱们大秦王朝三大秘境之一,这守卫力量,厉害了。” 其实楚天是想说不愧是有‘天珠’之称的索灵大阵,看上去就赏心悦目,只是一想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薛端身后几人都是忍不住鄙夷,只是一想到楚天并非大秦京畿殷家的嫡系子弟,也就了然,没见过这种世面很正常。 薛端随手打出一道灵诀,将飞船落在一座悬空石台后,带着楚天一行人向一座灵纹阵门走去。 进入阵门后,看见‘索天大阵’内的景象,让楚天嘴角忍不住抽搐。 在外面看到的景象,根本就是‘索天大阵’显化出来的假象。 只见此刻显现在眼前的,是横竖笔直的九条大道,道路两侧,殿阁林立,依山傍水,在中心处更是有一座宛若碧玉的湖泊,澄澈见底,水雾朦胧,灵韵盎然。 这还不算,在这座城镇一般的小天地内,楚天更是觉察到了几处异常恐怖的隐匿气机,至少也得是元婴境武道强者才行,这让楚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来自己想要顺利拿到仙棬莲,有点难啊。 薛端看向城镇中心的那座湖泊,沉声道:“那是雨亦湖,也是进入积雨秘境的入口所在。” 楚天问道:“在进入秘境之前,你不是需要带我先去见一见你们那位大统领?” 薛端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需要说一声,我们大统领虽然只是元婴境初期修为,但是陨落在他手上的元婴中期强者,也不下一手之数,而他最强的武道神通,并不是杀伐手段,而是一门叫‘镜花水月’的幻象术法,也被称作‘心弦’,任何第一次进入积雨秘境的人,不管有何来历,都要经过大统领的问心这一关才行。” 楚天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心里所想,大统领都能窥探的到?” 薛端点头道:“按理说是这样,只不过这跟武道修为和心脉起伏有关,到底如何,除了大统领,没人知道。” 楚天点点头,神色凝重。 薛端身后,几名汉子忍不住冷笑。 楚天眯起双眸,深吸了口气,很快就淡然一笑。 殷裕祥既然敢让自己前来这座积雨秘境,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到,干脆不如一头撞死拉到,倒是那所谓的‘镜花水月’神通,楚天有些好奇,柳侠徽前辈当初传授给自己两道术法神通,一道‘指山摘水’,一道‘坐怀不乱’,跟那所谓的镜花水月,好像有那么点出入。 第484章 被坑了 薛端带着楚天来到一座青瓦白砖搭建的宫殿前,说自己就不进去了,让楚天自己一人去拜见那位大统领便好。 楚天微微一愣,也没多想,只是看了薛端身后几人,竟是都有些惴惴不安神色,便转身向宫殿内走去。 薛端一行人跟自己有那生死大仇不假,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下绊子,对于这一点,楚天相信自己猜测的不会有错,一路走到现在,楚天不说自己对于人心,知之多深,但是真不算浅了。 若是楚天没猜错,那个叫徐怀远的家伙一定早就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之所以没直接撕破脸皮,一来是因为自己手上的那枚玉牌,真真确确是殷裕祥给的,再就是徐怀远很想知道自己,或者说是想要知道殷家的念头想法,在自己露出真正的马脚之前,不管那叫薛端的汉子对自己杀心再重,也只能忍着。 走入宫殿大门,一阵涟漪闪过,天地蓦然一变,原本还算干爽清朗的天地间,到处充斥着一股水雾般的浓郁水运精华,哪怕并没有被人可以牵引,楚天也能觉察到自己整个人都好似置身于一座幻境之中。 楚天倒吸了口冷气,好强的领域之力。 楚天可是清楚,任何一位踏足元婴境的武道强者,都能掌控一定的法相领域之一,说白了就是自身道韵同化天地法则,真正类似天人合一的微妙境界,虽说只是在自己营造出的小天地内,但是任何丹河境的武道修士陷入其中,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以往楚天也跟元婴境的武道强者有过交手,甚至于自己也在青云阁借助天机气运,有过手掌乾坤的亲身体会,可当自己陷入别人的法相囚笼中,还是有些心神骇然。 就像是将自己的心境拎出来摆在了水面之上,宛若浮萍飘摇。 “难怪能坐镇积雨秘境,这份武道气象和对法相领域的掌控之力,绝对不会比剑一师兄差半点了,恐怕这位名声不显的大统领,武道天资,在整个大秦王朝也是最拔尖的存在!” 楚天心里暗自感叹,同时小心运转灵诀,袖中双指能是微不可查的捏在一起,是柳侠徽前辈传给自己的武道术法‘坐怀不乱’。 若清风在心田拂过,让楚天虚幻的心境刹那平复了不少。 然后楚天就看见眼前朦胧水雾缓缓消散,在自己眼前出现一座堪称简朴的草屋,草屋庭院内,一位鹤发童颜的俊逸男子正笑着向自己看来,除此之外,男子下手,还有十数名神色拘谨的年轻人。 楚天目光快速扫了一眼,若没有猜错,那看上去鹤发童颜的年轻男子便是薛端所说的大统领了,至于另外十数名年轻人,看那拘谨模样,难不成跟自己一样,都是第一次前来拜访这位大统领的? 头发花白的俊逸男子一手负后,一手随意搁在腰间白袍玉带之上,初看上去,给人一种懒散至极的感觉,只是下一刻,便让人心神震荡,宛若被一头荒古巨兽盯上一般,尤其是嘴角挂着那抹妖异笑容,让人如身陷云雾之中。 看楚天竟能稳住心神,白发男子笑着开口道:“你是殷家子弟?” 楚天点了点头。 白发男子哈哈一笑:“家族传承,之所以会有传承两字,根本便在于血脉两字之上,这跟宗门传承有些不同,虽然道理是一个道理,外人很难看清楚,可天底下终究是有些人,在看人上不比那山水寻龙师观山望水差半点。” 楚天下意识心神紧绷,只觉得额头渗出一头的冷汗。 白发男子摆了摆手,蓦然一笑:“不用紧张,我就这么随便所说,既然能过了我第一关,我便不去追究你身份之外的事情,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一旦成为秘境禁卫,任何胆敢背叛的行为,都杀无赦,你可清楚?” 楚天依旧点了点头,只觉得口干舌燥。 白发男子收回目光,看向早就站在院中的十数名年轻人,淡声道:“如今外面的局势有点意外,所以你们的运气极好,能够提前三年得到这次机会,希望接下来你们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 白发男子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这才眯起双眸,轻声笑道:“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不要让你们自己失望。” 楚天一头雾水,只见那十数名年轻人在白发男子话音落下,原本拘谨神色,都是生出一抹狠厉的杀伐之气。 发现白发男子目光向自己扫来,楚天赶忙低下头,将薛端那家伙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句。 不止是薛端,就是季勇之前也从未跟自己说过,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发男子目光在庭院内所有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一名身穿黑色灵甲的年轻人身上,便看见后者略显肥胖的身躯微微一颤,不过很快就被一股坚毅之色取代。 白发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宋岚,就你先来吧。” “是!” 名为宋岚的年轻胖子抱拳向白发男子恭谨行礼,然后深吸了口气,很是郑重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只是看到白发男子缓缓抬手,年轻胖子脸上还是不由的浮现出一些苍白色。 楚天神色古怪。 白发男子也懒得施展障眼法,反正在这座‘索天大阵’,他叶沧海便是半个老天爷,在那心神微动瞬间,整座庭院中的水运精华,刹那间如同江海沸腾一样,疯狂翻滚起来。 那一刻,就是楚天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至于首当其冲的年轻胖子,更是忍不住嘶吼一声,浑身不断颤抖。 楚天嘴角抽搐,娘的,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足足过了十数息光景,白发男子才收回手掌,那先前还神色足够毅然的年轻胖子,直接浑身瘫软在地上,还不忘向白发男子恭敬的说了句,“多谢统领大人。” 楚天心里更是一阵的无语。 在楚天心里再一次将薛端和徐怀远那家伙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的时候,白发男子目光已经落在了另外一人身上。 是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人,身材不高,长得倒是不错,算得上眉清目秀,他看见大统领目光看向自己,不等大统领说话,便直接踏前一步,神色带着一股锐利之气。 白发男子笑着点头,如出一辙,手掌轻轻落在年轻人肩头,让后者浑身一震,只是比起第一个年轻胖子,杳然好上不少。 “师弟,你也是想要成为龙影卫来的?” 楚天正暗自小心推演天地水运运转脉络的时候,身边一名身穿明黄长衫的年轻人小声向楚天问道。 “龙影卫?” 楚天一愣,不明所以。 年轻人也是愕然。 楚天心里这才骂了句娘,果然被坑了。 难怪薛端没有跟自己一起进来,另外那些家伙更是一脸的忐忑不安。 年轻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朝楚天悄悄竖起大拇指。 楚天见那白发男子没有理会自己这边的意思,便小声问道:“师兄怎么称呼?” 身穿明黄长衫的年轻人笑了笑:“张人杰,你叫我人杰师兄就行。” 这让楚天猛地一愣,忍不住龇牙咧嘴,称赞道:“人杰师兄好名字,人入其名。” 张人杰一脸的习以为常,轻声道:“那是自然。” 楚天更是忍不住朝这位人杰兄竖起大拇指。 不等楚天询问,张人杰便自顾向楚天解释道:“我们这些人,都算是大秦王朝之中能跟大道沾上些边的人,之所以会在这里,大多是因为家族那边的意思,要进入积雨秘境历练,成为王朝龙影卫,只不过想要进入秘境最深处的试炼之地,必须过了这位统领大人的考核才行。” 楚天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自己。 张人杰问道:“殷师弟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咱们这位大统领坐镇这座积雨秘境甲子光景,一直都是最大的规矩,任何人进入此地,除非闯过统领大人的考核,否则便会囚禁其中,永远无法走出这座宫殿小天地半步。” 楚天皱了皱眉。 若是这样,自己一旦被困在此地,徐怀远那家伙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要直接落空? 楚天很快便摇了摇头,想清楚了其中关键。 自己的出现,对于徐怀远那家伙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徐怀远的此番行径,极有可能在赌自己的谋求大小,跟能否走出此地有关。 至于让自己冒昧进入此地,凭借徐家少主的身份,跟眼前这白发男子之间还是有这份香火人情的。 很快便有七八名年轻人瘫软在地,白发男子笑望向楚天两人,“聊够了?” 张人杰尴尬一笑,相比大多数人的紧张,身上有一份的确人杰的镇定,便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 楚天便听见周围也有人在小声议论,原来那张人杰是大秦王朝之前大魏王朝豪阀遗民。 丹河巅峰的山水寻龙师。 当初大秦王朝能顺利稳固东玄东荒的山水气运,这张家可是出了大力气了。 按照周围几人的说法,这个叫张人杰的家伙,武道天资的确了不得,真实年龄也就三十多,便有了破境入元婴的迹象,只不过在此地一直被这位大统领压胜,这才堵住了那点势头。 足足过了数十息光景,那位白发男子才收手,满意的点了点头,“是有点进步,将来的武道修为,有机会比我走的更远。” 相比之前的几人,张人杰的表现也要好上许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抱拳道:“多谢大统领。” 白发男子笑着摆了摆手,目光最终落在了楚天身上,只是不等楚天走上前去,便见白发男子古怪一笑,“能顺利走过我的水月幻阵,数十年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就不用闯那座水宫了,不过以后如何说,你可清楚?” 楚天一愣,赶忙使劲点头,“前辈放心,晚辈明白。” 白发男子呵呵一笑,淡声道:“不错不错,看来这几年功夫没白费,既然想要成为王朝龙影卫,自然不是简单的事情,要知道王朝立国二百多年,一共也就七人而已,接下来一关,你们若不能表现的让我满意,依旧要被继续留下来。” 话音落下,院内所有人都是深吸了口气,来不及稳固体内动荡的气机,便纷纷站起身,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白发男子扫视一眼,点头道:“还好。” 然后所有人眼前水雾朦胧,庭院内景象骤然变幻,很快便如同置身一座水幕囚笼中,天地之间,有浪潮翻滚,拔地而起,天水落人间。 楚天环顾一周,除了那个名叫张人杰的家伙,其余人都已经莫名消失不见。 空中有声音好似从天外飘来,“想要离开此地,需要破开这座弱水囚笼才行。” 第485章 镜花水月 弱水囚笼内,楚天无奈摇了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张人杰,后者见楚天向自己看来,跟着无奈一笑。 楚天便环顾四周,以前听青儿那丫头跟自己说那些上界天的山河大川,古迹传闻,就听说过一句什么‘三千弱水河,芦花定沉底’的说法,后来自己翻看志怪堪舆典籍的时候,更是看过一些记载,说是‘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称弱水’,而那座昆仑大山,据说更是上古之时天地之中的龙脉之祖,眼前这个守卫积雨秘境的白发男子,既然敢给自己的武道神通取名‘弱水囚笼’,绝对不会简单了才是。 跟楚天不同,张人杰虽说也是一头雾水,以往从未见识过这位大统领的真正实力,但是对于大统领的脾气性情还是比较了解的,便在方圆十数丈的囚笼空间内来来回回闲逛,似乎在寻找什么,不时还屈指轻轻叩击,或者双指掐诀,以山水堪舆之法寻找出路,楚天发现随着张人杰在空间中来回走动,原本如静水慢流的水幕囚笼,很快就变幻起来,还有细微如小虫摩挲丝棉的沙沙声响,而且在水幕之中,有一道道细腻纹路,缓缓流淌。 约么小半柱香光景,张人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无语的摇头,称赞道:“不愧是咱们大秦王朝水法第一人,出神入化,境界通神了。” 楚天深以为然的跟着点头。 管那白发男子看不看得见,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些的好,如今楚天早就明白了,人生漫漫路,想要永远维持所谓的赤子之心,心路上的赤城,绝对不是单纯的纯粹,需知那些流传千古的老话,水至清而无鱼,是很有道理的。 约么捕捉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楚天便学着张人杰以灵纹师的手段,慢慢抽丝剥茧,推演弱水囚笼的灵韵运转脉络。 张人杰眼睛一亮,啧啧道:“没看出来,殷师弟还是个隐匿这么深的灵纹师?厉害厉害。” 楚天呵呵一笑:“张师兄真会开玩笑,我这点小把戏,也就是闲来无事拿出来晒晒太阳。” 楚天问道:“张师兄就这样坐着?” 张人杰一脸的天经地义,“不然呢?统领大人又没说多长时间出去,不着急,先等着看看。” 楚天竖起大拇指,笑道:“这水运法则很是精妙,置身其中本就是很大的福缘,张师兄大气啊。” 张人杰笑道:“确实,不过有句话说得好,静极思动,在这之前,还是得沉得住气才行。” …… …… 与此同时,庭院内水幕囚笼别处,大概也都是三两人被困在一起的光景,只不过每一处小天地内的情景都不尽相同。 在一座水幕小天地内,两人先是对视一眼,然后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同时意动,直接向对方轰然撞去。 在他们看来,既然被那位统领大人困在一起,想要出去,唯有胜出对方才有机会,况且以他们对那位统领大人的了解,以往没少出现这种情况。 只不过让两人绝望的是,在他们祭出本命灵宝冲向对方的同时,还不等他们撞在一起,水幕空间便泛起一阵阵恐怖的涟漪,如无形的水刃,朝两人疯狂袭杀而来,那些水刃就像是排列在一起的漩涡一样,将空间撕裂出道道裂痕。 最后两人根本就没机会交手,便被那些水刃漩涡搞的狼狈不堪,一人更是被卷入漩涡之中,狂喷鲜血,至于另一人,哪怕修为达到了丹河后期,还是水法武道修士,依旧寸寸败落,估摸着不到小半柱香,跟另外那人一样,至少也得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另外一处,一名金伐本源的武道修士,运转灵诀后,全身都好似披挂上了一层黄金铠甲,光华流转,恍若天神下凡,他看了另外那名困在一起的年轻人一眼,直接大踏步向水幕撞去,很快整个身体便如泥牛入海,荡漾起一阵金色涟漪,消失不见。 另外那名年轻人见状,皱了皱眉,迟疑片刻,同样依葫芦画瓢,向水幕一撞而去。 再一处水幕空间,三人各自站在一处,一人神色淡漠,一人神色阴沉,一人紧皱着眉头,不过三人都是仔细盯着眼前的水幕涟漪,一番交流后,三人同时出手,以最强大的武道术法,想要将眼前水幕直接撕裂开来,只是下一刻三人便同时倒飞出去,在空中狂吐鲜血。 很显然,那位白发男子营造的这份领域小天地,绝非丹河境的武道修士强行抗衡。 还有水幕空间中,两人配合堪称完美,一人跟楚天一般慢慢推演水韵脉络的运转,另外一人将那些水韵脉络以自身灵韵禁锢起来,想要以此打造出一道走出此方天地的门户,只可惜凭借两人的实力,显然有些捉襟见肘,难以将那些推演剥离清楚的脉络长时间禁锢下来,最后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楚天两人所在的水幕空间内,张人杰终于站起身,问道:“有没有办法?” 楚天摇头道,“办法是有,只是凭借咱们眼下的武道修为,行不通。” 张人杰翻了个白眼:“那不还是没办法。” 说着,张人杰取出一张金色符纸,隐约有金色山河缓缓荡漾。 楚天看着那张篆刻有‘山水朦胧’的金色符纸,疑惑道:“破空符?” 张人杰一脸的肉疼神色,摇头道:“你见过这样的破空符?这可是我耗费了两年光景才打造出的‘天地符’,当然,确切来说,是我以寻龙术法慢慢汲取天地山根水运打造的乾坤小天地。” 楚天有些愕然,这样也行,便看着那张金色符纸中摇晃如涟漪的朦胧气机,问道:“这都舍得拿出来?” 张人杰只是手持那张金色符纸,盯着水幕涟漪,“舍不得啊,人在屋檐下,没办法啊。” 楚天眼睛一亮,“张师兄,你先前说的啥?” 张人杰一脸的无语,“没办法啊。” 楚天一拍手掌,哈哈笑道:“是了,我就说,大统领武道通天,术法通神,哪里是咱们这些后辈能轻易破开的。” 张人杰一头雾水,这位才来的殷师弟,脑子有病吧。 然后下一刻,张人杰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只看见楚天缓缓走到水幕涟漪前,然后一身灵韵气机,宛若那滴入池中的水墨,慢慢扩散,与水幕之中的灵韵融为一体。 让张人杰更是嘴角抽搐的是,在楚天将自身灵韵气机主动融于水幕之后,整座囚笼大阵,好似自行退避一般,开辟出一条光明大道来,然后楚天就那样一步步走了出去。 张人杰狠狠搓了搓脸颊。 就这样? 这样也行? 不去多想,赶忙收起手中那张宝贝符纸,向水幕走去,结果还真就一头雾水的走了出去。 看见楚天正站在原本的庭院中笑看向自己,汗颜的擦了擦额头汗水,道:“殷师弟心思洞明练达,师兄佩服。” 楚天笑呵呵道:“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低头嘛,还得多谢张师兄提醒。” 张人杰转头看向庭院中的另外几人,都是深色呆滞站在原地,一个个额头不断有汗水渗出,甚至有人紧握拳头,青筋暴起,估摸着在那水幕天地中,半点不轻松。 楚天深吸了口气,心里一阵无语,搞了半天,这最后一关,跟前两关无异,楚天甚至怀疑这才是那白发男子真正的‘镜花水月’神通,而自己敞开心神走出来的同时,便等于将所有的念头都暴露在了白发男子的意念之中,只不过白发男子绝对想不到,自己能够以柳侠徽前辈传授自己的幻象神通封禁自身心神,当然,在这之前,楚天并不清楚自己凭借‘坐怀不乱’神通能否挡住白发男子的窥探,眼下看来还是柳侠徽前辈技高一筹。 张人杰看着庭院内神色各异的其余人,感叹道:“不愧是大统领,举手之间皆为天地。” 楚天也跟着赞叹:“可不是。” 张人杰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大统领好,真是神出鬼没。” 白发男子没有理会这位自己最看好的张家子弟,反而目光看向楚天,笑道:“你这后辈很不错,从没听说过殷家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有趣的后辈,能顺利从我的法相天地内走出,百年以来,你算是第一个。” 很显然,这位大统领对于楚天的评价,不低,甚至于极高,只不过话里有话。 楚天自然清楚白发男子的言外之意,抱拳道:“晚辈从小跟随苍龙长老手下的苍龙军卫在东南疆域厮杀,前不久才被镜玄长老收为记名弟子,前辈不清楚也很正常。” 白发男子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他转头看向另外十数人,刚巧有三人踉跄而出,脸色惨白,一头汗水。 白发男子冷笑一声,淡漠道:“就这样也想要成为龙影卫,真是丢你们家族的脸面。” 他看了一眼还没有从水幕小天地中挣脱的几人,随手一挥,道:“你们几人留下服役十年,十年过后,都滚回家族去好了。” 那几名才从梦中惊醒的人都是心头一震,心如死灰。 白发男子这才淡然宣布,以楚天和张人杰为首的几人接下来有成为龙影卫的资格,只不过想要成为真正的龙影卫,需要从积雨秘境中活着出来才行。 至于为何如此,楚天已经懒得多想,等出了这座宫殿,再问一下张人杰也不急,只不过让楚天无语的是,不管是那从水幕天地中最后走出的三人,还是余下的那些家伙,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萦绕。 楚天无语的看了眼白发男子,并没有任何在意,哀叹一声,这是要弄哪样。 第486章 盘中棋,天外天 从白发男子手中领取了一枚象征秘境护卫的身份玉牌后,楚天便跟张人杰一起向宫殿外走去。 在白发男子的话中,楚天得知,积雨秘境一共被划分为了三个区域,分别是霁色秘境,烟霞福地,以及清风洞天,而寻常的秘境守卫,只能够在霁色秘境和烟霞福地中自由出入。 终于走出宫殿大门,张人杰猛地深吸了口气,一脸陶醉的神色,感叹道:“娘的,老子可算是出来了。” 楚天无奈一笑。 也是委屈了这几位搁在整个大秦王朝都算是人中龙凤的天之骄子,只是为了一个龙影卫的身份,被活生生困在那座宫殿数年光景不能出来。 不等楚天说话,张人杰突然抬起一只手臂,一手扯住袖口,低头不断翻看,半晌拿出一壶灵酒,嘿嘿笑道:“殷师弟,要不找个地儿喝一个庆祝一下?” 楚天无语笑道:“现在就算了吧,一会还得进入秘境。” 张人杰哀叹一声,“也是。” 楚天想了想,问道:“张师兄被困在此地十数年,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成为了龙影卫的候选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和我们一样?” 张人杰哈哈一笑,脸上尽是遮掩不住的眉眼飞扬,“殷师弟你这就不知道了,在这积雨秘境,有一个隐卫的称呼,有很大的权限能够调用秘境中的任何资源,只不过想要成为隐卫,除了要有龙影卫的身份外,还要在洞天之内所有的人心上下功夫,至于为何,这就是龙影卫内部的秘辛了,现在我还不能随便告诉你。” 楚天点点头。 张人杰突然说道:“这次从大统领那出来的人,除了咱们俩,还有另外三人,你以后需要小心些他们。” 楚天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张人杰。 之前在宫殿中,楚天就觉得除了张人杰,其余人看向自己都有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楚天一头雾水,自己招谁惹谁了。 张人杰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在大统领先前宣布此次龙影卫候选人的时候,暗地里跟我们都说了一句话。” 楚天微微一愣。 张人杰嘿嘿一笑,“我们之中,任何人能在秘境中截杀你,都有直接成为龙影卫的可能。” 张人杰双手抱头,自顾走在前面:“若是我没猜错,殷师弟你在外面一定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不然绝对不会被坑骗进入大统领的宫殿之中,能够在大统领那边说上话,就是我老爹都未必有足够分量,只是不知道大统领为何会让你这么轻松走出来,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才对。” 楚天心神微动,眯眼向张人杰看去。 张人杰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楚天一眼,咧嘴笑道:“放心,既然我都这样跟你说了,自然对大统领的话没什么兴趣,龙影卫之所以叫龙影卫,甚至于百年以来也不过就新晋三人,可不是大统领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成的,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和关键所在,还在于天时人和。” 楚天问道,“既然如此,大统领那句话意义何在?” 张人杰笑道:“自然是还给背后之人一个人情,对于我们,名义上得到一个龙影卫的噱头,至于本事够不够,看自己的,但是该有的权限,还是会有。” 楚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诚相见:“张师兄,你将这件事告诉我,是不是也是那位大统领的意思?” 张人杰说道:“算是,大统领坐镇这座‘索天大阵’,本就是半个圣人的存在,何况对我也极为了解,让咱们俩一起跟着那个叫薛端的家伙混,早就算到了我会告诉你。” 楚天眉头紧皱,随即呵呵笑了起来。 天地万事万物,细微之处皆有脉络可寻,楚天自然清楚,那位大统领之所以会如此,估摸着除了给徐怀远所在徐家一个面子,再就是以半个老天爷的身份,看一看人心,完善自身坐镇此方天地的天心,甚至这其中还有一些坐镇此地百年无聊之余想要找一些乐子的心思。 楚天想了想,淡声道:“还是要多谢张师兄。” 张人杰淡然一笑。 接下来两人便不再说话,张人杰一脸的云淡风轻,被困在那座宫殿做了十数年的苦力,如今出来可不是要好好享受一番,至于楚天,只是在心中默默推演关于积雨城所有的细节。 从宣明城跟殷家的纠葛开始,然后是自己在积雨城的所见所闻,城主府内的怪异景象,以及这位掌管此方秘境的大统领的盘算和谋划。 看似星星点点,散乱繁杂,实际上在楚天心里,早就形成了一条条引线,只是还没能编织成面来。 楚天不由自主的眯起双眼,神色冷漠,个人人心之间的利益,大秦王朝的国祚根本,东玄东荒的风云大势,三方力量的角逐,自己此刻算是站在何处。 张人杰见楚天凝重神色,犹豫片刻,提醒道:“能够被各大家族寄予希望,推荐到此地争取龙影卫的名额,都不简单,除了我之外,另外的那三人,你最需要注意的是那个叫松正的家伙,虽然他的修为境界不算最高,甚至才刚刚踏足丹河后期,但是家族跟大秦王朝气运之间的牵连,最为深厚,等进入积雨秘境,相应也更得天独厚些,并且此人最是喜欢背后捅刀。” 楚天嗯了一声,向张人杰再次道谢,便见薛端一行人正站在湖畔不远处的一座青石渡口处,看到自己,都是一脸的愕然。 “呵呵,看来要恭喜殷师弟顺利通过了大统领的考核了。” 薛端身后,一名三角眼汉子阴骘道。 楚天咧了咧嘴,微笑道:“大统领见我天之纵横,没有为难我,让李师兄失望了。” 三角眼汉子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先前薛首领可是跟他们说了,刚刚得到消息,不止是他们,大统领已经暗地里授意了松正几人,一旦进入积雨秘境,都能够截杀楚天这家伙,他不信一个才刚刚踏足丹河境的家伙,能活着走出秘境。 薛端到底是狼卫首领,跟在徐怀远身边时间的不短,性子比以往收敛了不少,几次吃亏,更明白了脑子是个好东西,所以象征想的向楚天恭喜了一句,便望向站在一侧的张人杰,问道:“这位便是加入咱们狼卫的张师兄?” 张人杰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狼卫之中你是头儿,叫我张师弟就成。” 薛端哈哈一笑,“咱们积雨城,谁不晓得张师兄的名声,就是我们那位少主,对张师兄也经常赞叹,说是张家能有张师兄在,可让武道气运拔高一筹。” 张人杰已经懒得搭理这位狼卫头子,自顾双手抱头。 薛端也没半点不自在的神色。 虽然不太清楚龙影卫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想到徐怀远提起这三个字时都一脸凝重的神色,以及提及张人杰时的忌惮之色,薛端自然明白,这个暂时加入自己狼卫的张家弟子,绝对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楚天满脸鄙夷的翻了个白眼,真他娘的见鬼了,连薛端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野狗,竟也能学会趋炎附势卑躬谄媚。 看见薛端还想要说些什么,楚天很不合时宜的问道:“薛师兄,咱们什么时候进入秘境?” 薛端一皱眉,见张人杰脸上也是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只得冷哼一声,说道:“现在就去。” …… …… 大秦京畿,王明阳一脸怒色。 宏战那家伙丧心病狂,竟然亲自问道云瑶宗,关键是还没半点留手,将整座云瑶宗的山水气运差点打的支离破碎不说,更是牵连整个王朝的气运动荡飘摇。 更为让他震怒的是,被自己派遣前往宣明城收拢季家那份生灵气运的殷裕祥返回大秦京畿后,竟是身受重创,说那份生灵气运竟是被青云阁弟子剑一和那位名誉弟子楚天联手绞碎,重归天地。 这还不算,在青云阁宣布从王朝版图裂土分疆后,原本拱卫王朝气运的七十二武道宗门,接近半数同时叛出,于此同时,竟然还出现了一座名叫辰山的宗门,竟有吞噬东荒气运的迹象。 一位身穿灰衫的矮小汉子穿过层层廊道灵纹法阵,就这样一路走到乾坤殿内,看着那个身穿五爪金龙袍的威严男子,淡声道:“早就告诉过你,小池塘是养不住蛟龙的,当年你不信,现在如何了?” 王明阳看向周身连半点灵韵涟漪都没有的矮小汉子,一脸怒意,竟是没直接发作,沉声道:“若非你们从中作梗,我大秦王朝今日岂会如此?” 只是在积雨城卖酒的矮小汉子冷笑一声,抬头环顾着大殿,金碧辉煌,敞亮豪奢,只是可惜了,人心要是能有这座大殿的一半敞亮,就不会有今天,可惜事到如今,还不自知,不愿承认。 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反思一下,给自己低个头,就这么难? 矮小汉子淡声道:“你当初颁布法旨,让王朝四海之地修建武道学宫,振兴武道,甚至从王朝京畿派遣武道强者坐镇四方,让武道传承推延四海,从而聚拢天地武运,这半点没错,只是你自己的武道,在心性上走的太过狭隘,更是忽略了最难处的人心起伏。” 矮小汉子叹息一声:“这也不怪你,毕竟任何一个人走到了高出,都会觉得自己的面子和威严愈加值钱,不容置疑,也就难免会被蒙蔽了本心,千万年来,历来如此,你自己的心性心境尚且如此,为何想要天下人心都要顺你的意?” “在你大秦王朝的版图之内,有一座名叫春秋的世俗王朝,就很好,在山下流传有许多不算很对,但很好的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仓廪足而知礼节,圣人之道在于问心,富者多忧贵者多险……” 矮小汉子随意在殿堂中的台阶坐下,摇了摇头:“万事最怕极端,当初你选择叛离最开始的大道,那位姬鞅前辈并非没有给过你机会,只是后来你非要认为自己是他人手中傀儡,即便如此,那位前辈也观望了很多年,约莫有甲子光景,才真的失望透顶。” “先不说姬鞅前辈有没有将你当做傀儡看待,只说你自己本心,不想要成为他人傀儡,为何偏偏要让整个天下的人成为你手中的傀儡?为了所谓的武道长生,一时之威严,动不动就要流血千里,甚至于你封禁天道,阻止王朝之中任何人走出这座囚笼,只有真正顺从于你,才能得天地敕封,看一眼高在云海外的龙门。” 矮小汉子也有些失望:“事到如今,这点浅显道理,你还不愿承认?” 王明阳脸色阴沉。 矮小汉子站起身,拍了拍衣衫,摇头道:“得了,天下大乱,爱咋地咋地,跟我一个买酒的粗糙汉子有个卵蛋的关系。” 矮小汉子眯眼望向天外,抬手揉了揉下巴,“小到一座王朝,大到一座天下,延伸至天地万界,为何如此?” 他呵呵一笑:“世间武道术法何其玄妙,难怪世道人心如此复杂,剪不断理还乱,大势之下,让人期待,让人期待啊。” 一身懒散气的汉子微微握拳:“打他个山河崩碎,打他个乾坤倒转,就是不知道那天上神仙中人,是不是在发怒之外,也会犯愁?” 第487章 霁色秘境 一座通往积雨秘境的灵纹大阵中,楚天百无聊赖的闭目养神。 不说先前张人杰给楚天详细介绍了许多关于积雨秘境的注意事宜,在来此地之前,楚天更是在积雨城查看过所有能弄到手的笔札典籍。 根据楚天的了解,眼下这座灵纹大阵,是积雨秘境的三座‘卷云’阵之一,能够直接通往霁色秘境,跟青云阁的千羽秘境有些相似,霁色秘境中,同样被分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区域,而根据薛端的话来判断,他们这一次要前往一片叫做‘落魂谷’的地方。 据说落魂谷是上古之时一位巅峰武道大能的神魂骨骸所化,十分诡异,经过千百年的衍化,在天地灵韵的冲刷下形成了如今的落魂谷,孕育有不少恢复温养神魂的灵物,同样,一些妖兽经过千万年的衍化,适者生存,也慢慢拥有了极其强横的神魂神通。 原本楚天进入积雨秘境的主要目的就是寻找能够重塑神魂体魄的仙棬莲,正愁无从下手,没想到直接被安排在了落魂谷,好歹是跟神魂类的灵物能沾上关系,让楚天心里暗自惊喜。 灵纹大阵内,一道道水运精华好似山涧溪流,在周围缓缓围绕,透过大阵更是能看见外面恍若翡翠般的幽绿湖水,甚至视野之中,有各种各样的彩色灵鲤,散发着莹莹光芒,让整个湖底深处都恍若是传说中的龙宫仙境。 楚天暗自感叹,果真不愧是大秦王朝三大秘境之一的积雨秘境,这手笔,比青云阁还要夸张的很。 脚下是一条完全由水运精华凝聚的阵纹,将楚天一行人从湖面送入湖底后,终于看见一座八角形状的墨绿色广场,广场四周,能看见有浓郁的龙气环绕其中,极具威严,中心处是三道漩涡通道。 “都跟紧了,秘境之中可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妖兽,凭借咱们现在的实力,只能在最外层的霁色秘境内行动,若是有谁不知死活想要去烟霞福地和清风洞天,死了没有人会为你们收尸。” 说话间,薛端目光阴冷的看了楚天一眼,然后率先向最近的那道漩涡入口走去。 楚天撇了撇嘴,啥子呦,就这智商,能成为徐怀远那家伙的狗腿子,真是感人。 看见薛端一行人先后进入漩涡入口,楚天一脸疑惑的向张人杰问道:“张师兄,这积雨秘境不是在咱们大秦王朝的掌控之中么,按道理来说咱们那位大统领,不该是这座秘境的老天爷,什么叫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妖兽?” 听见楚天的问话,一些还没有走进漩涡通道的人都是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 张人杰笑着摆手道:“殷师弟打小就在东南边陲战场,可能不是很了解,这座积雨秘境,虽说是咱们大秦王朝的三大秘境之一,但是地域太过广袤,甚至于秘境中的灵韵法则,不比咱们所在的天地差,就算是大统领,也不可能完全掌控,不要说大统领,就算是咱们那位玄煌大帝的境界,也不可能掌控这座积雨秘境……” 他说着,朝楚天嘿嘿一笑:“据说要是能炼化掌控这座秘境,至少也得是乾坤境界的强者,咱们大秦王朝还没有人有这个本事。” 楚天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说楚天早就有猜测,大秦王朝不可能有人完全炼化掌控这座秘境,只是之前看到那位大统领的威势,还是被吓了一跳,要知道在自己前来万里魔域之前,可是亲身经历过缘来门主那糟老头子步步为营炼化折叠秘境的过程,眼下听见张人杰如此笃定的说这座积雨秘境真正意义上来讲还是无主之地,心里的那点担心彻底烟消云散。 看见薛端一行人都已经进入秘境之中,楚天深呼吸一口气,就要向漩涡入口走去,不料正看见有个矮冬瓜一样的家伙向自己走来。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矮冬瓜走到楚天身前,声音阴冷的问道。 楚天一脸看傻逼一样的神色,翻了个白眼,转身一步踏入了漩涡入口。 看见楚天竟敢无视自己,矮冬瓜顿时脸色铁青,怒声道:“好好好,区区一个殷家出来的垃圾,不知天高地厚,看我进入秘境不弄死你。” 跟在楚天身后,张人杰使劲揉了揉脸颊,满是无奈的神色。 神他娘的丢人啊,那叫松正的家伙好歹也是被誉为松家百年来第一人的货色,甚至跟自己还有些关系,没想到一点小事,就这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张人杰朝松正无奈一笑,说道:“表弟,你何必跟一个才刚刚踏足丹河境的家伙一般见识,多丢面子,那家伙也不是有意搅咱们的局。” 松正看了张人杰一眼,冷哼一声,直接向那道通往烟霞福地的漩涡入口走去。 张人杰摇头叹息,反正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若还是非要自己找死,可怪不得表哥我了啊。 张人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天生就有一种潜意识,从来都没出错过,他看见楚天第一眼,就觉得楚天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至于那个叫松正的家伙,张人杰光是想想就头疼,不晓得那家伙是不是自己爹娘捡来的,曾经被誉为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生了个这么个歪瓜裂枣的儿子,这其实跟他没什么交集,关键是自己那风流成性的老爹,偏偏娶了那家伙他娘的好姐妹,一娶还是俩,有事没事就跟自己念叨帮衬着这个表弟。 张人杰抬头看了眼天色,瓦蓝瓦蓝的湖水碧波,然后一步跨入漩涡入口。 楚天站在一片极尽宽广的草原上,瞠目结舌,天地间的灵韵就像是流水一样,从自己四面八方席卷而过,抬头望去,天空恍若那琉璃明镜,根本就没法用言语形容。 打量了周围片刻,看见张人杰这才从外面进来,感叹道:“真不愧是积雨秘境,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张人杰附和道:“的确,所以这积雨秘境其实还有个名字,叫玲珑仙域。” 楚天点了点头。 张人杰看了薛端一行人一眼,小声向楚天道:“实不相瞒,松正那家伙算是我表弟,打小就长歪了,若是以后有什么过分得罪的地方,还希望殷师弟给我个面子如何?” 楚天哈哈一笑:“张师兄放心,只要那家伙不找我麻烦,我自然懒得理他,当然,他若是非要找麻烦的话,我也会饶他一命,不过也就只有一次。” 张人杰拍了拍楚天肩头:“哈哈,够意思。” 楚天一脸怪异的看着张人杰,“你先前说那个叫松正的家伙,算是你表弟?” 张人杰叹了口气:“没办法,虽然我看他也很不顺眼,可这是事实。” 楚天笑道:“有这么个表弟,挺好的。” 张人杰哀叹不已。 薛端脸色阴沉,看楚天跟张人杰越聊越来劲,心里杀意愈加浓重,不明白连徐怀远都要有些忌惮几分的家伙,怎么会跟楚天聊得如此投缘。 他走到楚天跟前,抬手打出几道灵诀,很快在空中就出现一幅水运凝集的画卷,是眼前这座霁色秘境的山河地理图,然后指着一片区域道:“那座山脉便是落魂谷,根据我们目前的掌控,落魂谷外围两千里,都在可控范围内,其中已经发现的龙魂草和魂骨等天灵地宝共有九十七株,都有灵纹大阵守护,殷天你跟王聪和陈钰一起先过去查看一番,若有妖兽踪迹,或者有成熟灵药,第一时间告知我。” 楚天看了张人杰一眼,正要说话,便看见薛端取出一枚玉简,说道:“这枚玉简是霁色秘境中那座小仙域所在坐标,张师兄若是需要,可以拿去。” 张人杰呵呵一笑,倒是没有拒绝薛端的好意,只是看向楚天道:“接下来我就不能跟你一起了,祝楚师弟好运。” 楚天笑着向张人杰一抱拳,也不等王聪和陈钰两人,直接向落魂谷所在方向走去。 “小子,这秘境中到处都是杀机,你小心一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见楚天一点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名叫王聪的虬壮汉子目光一沉,阴冷道。 楚天转过头,一脸的鄙夷,“多谢王师兄的提醒,我会注意一些的,免得一会一个不注意,王师兄你们就死了。” “殷天,你找死!” 王聪好歹也是丹河六境的武道强者,在薛端一行人中,修为不算最高,但脾气绝对算最暴躁的一个,只不过以往被薛端压制,这才不说话。 何况他王聪可不笨,薛端老大让自己跟楚天走早一起,明显就是想要自己找机会将这个叫楚天的小子直接解决了,当然,在解决掉楚天之前,他还得想办法弄出来楚天来积雨秘境的真正目的,而陈钰刚好有一门秘术,能够以极其狠辣的手段对半死之人进行搜魂。 楚天呵呵一笑,跟王聪这种家伙一般见识,根本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淡然一笑,直接纵身一跃,向落魂谷疾驰而去。 王聪眯起双眸,看着楚天远去的背影,这才一身杀意的紧跟了上去。 第488章 幽魂骷髅 楚天一个人自顾向落魂谷的方向疾驰而去,跟王聪两人一路上倒是没有再起任何冲突。 身后跟两条狗,楚天也没多少不自在,说真的,不要说那两个家伙只是寻常的丹河六境,就算是丹河巅峰,楚天也不在意,虽说自己才刚刚踏足丹河境没多少时间,但是楚天自信只要不是元婴境强者,自己就算打不过,跑路是绝对没半点问题的。 跟楚天的闲情逸致不同,随着楚天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人的脸色也更加的凝重起来,显然对于当初在积雨城中的那一战,记忆犹新。 两人都是散武修士出身不假,可这辈子一直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走过来的,心里清楚的很,一些武道豪阀的天之骄子,真正的实力绝对不能用表面上的修为境界来判断。 眼看就要进入落魂谷地界,王聪突然朝陈钰使了个眼色,后者眼中升起一抹狠毒来,狞笑一声,不动声色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然后不等楚天反映,就只见陈钰将手中玉瓶打开之后,迅速打出一道灵诀,然后迅速反方向离去。 楚天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下一刻就脸色一变。 落魂谷之内,突然好想出现了一团幽灵般的黑云,翻滚向自己这边疯狂涌来。 “什么东西?” 楚天皱了皱眉,来不及反映,就发现王聪两人早已没了身影,而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精致玉瓶,正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馨香。 恐怖的气机波动嗡嗡作响,楚天正打算先跑路再说,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见在那团黑雾中,有两具好似骷髅一样的东西冲了出来,在两具骷髅眉心,各有一道极其耀眼的光芒,不断闪烁。 “魂晶?” 楚天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可是清楚,在东玄东荒就有一座叫魂殿的宗门,魂殿中所有的修士,都被外人叫做魂修,虽说魂修平日修炼也能用到月华石,但是跟魂晶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一个地,最主要的是,任何一枚纯粹魂晶的形成,都需要精纯的魂力历经千百年日精月华的淬炼才行。 楚天叹了口气,真是愁死个人,自己就想安安静静的寻找仙棬莲的下落,咋个就这么难呢,这大道机缘,就跟不要钱一样往自己手上跑。 楚天伸出双指,轻轻捻动法袍衣角,就算自己用不着,等回到了青云阁,也定然从饕天那家伙手里大赚一笔。 楚天眯眼打量着那两具已经堪比寻常人类丹河境的骷髅,真是觉得那两道鬼火一样的魂晶,比那澄然大小姐还要可爱。 想要凭借这两具垃圾骷髅来试探我,那你们可真是打错算盘了。 楚天嘴角微微翘起,他自然清楚王聪那两个家伙的意图,只不过想要两具骷颅就试出自己的深浅,那也太不把他楚天当回事了。 飒飒飒…… 空中传来一阵风吹草木动的声音,那两具骷颅被玉瓶中的气韵吸引而来,眼下突然看见楚天,也是一愣,很显然,能够经过千百年凝聚魂晶的骷髅也是早已生出了一抹灵智的存在,只不过这两具骷颅也仅仅是愣了愣,紧接着就发出一阵渗人的古怪声音,朝着楚天扑杀而来。 积雨秘境跟青云阁千羽秘境一般,作为上古之时流传下来的秘境,本来就蕴含一些上古之时的苍茫气息,不管是灵韵气机还是气运法则,都更加纯粹,而这里面的妖兽相较外面的来说,凶性更明显,所以看到楚天一个小小的丹河初期人类,根本就没半点犹豫,直接扑杀了过来。 这也是积雨秘境需要秘境守卫的主要原因。 “好霸道的魂力!” 楚天感受到空间中那种古怪的气机波动,如同罡风拂过,吹的自己神魂都跟着动摇,忍不住暗自感叹,估计同境的人类魂修,在魂力的掌控上,绝对极少有人比这两具骷颅更强。 “刚好我踏足丹河境,体内丹田中的阴阳道种完全觉醒,来试试这阴阳道种的衍化之力!”楚天咧嘴一笑,已经将云巅步完全施展开来,脚下无尽的流云不断翻滚,很快就只能看见空中有一团团的白雾弥漫,根本就看不见真身。 在楚天还没有觉醒武魂法相之前,丹田之中就莫名其妙凝结了一道黑白磨盘,正是因为这道黑白磨盘的存在,使得楚天尚未开灵,便能汲取炼化天地灵韵,只不过那会儿汲取天地灵韵,就像是一毛不拔的守财奴,只进不出,让楚天十数年的间都被当做一个废物,在开灵之后,这道黑白磨盘偶尔也会苏醒,甚至救过楚天几次性命,只是始终无法随心所欲的运转控制,如今随着丹河境修为慢慢稳固,黑白磨盘也终于真正觉醒。 云雾之中,无穷无尽的拳意充斥在整个空间,让那两具骷颅顿时呆滞起来,一时间分辨不出楚天真身的方位所在,不仅如此,就连躲在远处观战的王聪两人,也更是凝重的皱紧了眉头。 两具骷颅呆滞片刻,发现根本就无法找到楚天踪迹所在,顿时狂暴起来,直接在周身鼓动起一道道阴沉黑雾,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流云拳意将两具骷颅困在空中,虽说比不上元婴境强者的法相领域,到底楚天的拳意已经达到了近乎通神的地步,只见那两具骷颅周身的黑雾不管如何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破开云雾拳意的界限。 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天双手合十,随后十指翻飞,很快打出一连串的灵诀,紧接着就看见一道阴阳太极图案凭空生成,直接将其中一具骷髅笼罩起来。 这两具骷颅本就是魂力凝聚而成,在落魂谷深处存在了数百年,本就占据了天时地利,在看到自己的头顶被那道阴阳图案笼罩的瞬间,顿时嘶吼一声,直接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无敌打狗拳!” 楚天瞥了眼云雾远处的一座山谷,不知王聪两人在捣鼓什么,嘴里冷笑一声,直接怒喝一声,一拳轰向另外一具骷髅,只不过在同一瞬间,楚天另外一手并拢双指,直接从武魂法相内丢出一座剑阵囚笼,让本想应付楚天那一拳的骷髅直接被困在了剑阵中。 剑阵之内,色彩缤纷的剑纹纵横穿梭,轰在那具骷髅身上,直接摩擦迸溅出一道道恐怖的火花,那具骷髅发出一声哀嚎,也要遁地而走,只可惜四面八方已经布满了剑纹,而这个时候,楚天已经控制那道阴阳图案将那具骷髅完全笼罩。 “嗯,这一招叫阴阳大法,衍化天地!” 看见那具骷髅在被自己的阴阳图案笼罩龙,顿时发出一阵凄厉哀鸣,之后一缕缕阴沉气机就好像是被吸引进了磨盘之中,被慢慢碾磨消失,只是十数息,那具骷髅就已经跌落在地,摇摇欲坠,好像全然没了生机。 这个时候另外那具骷髅才刚刚再次显现身形,看见同伴被楚天碾杀,顿时在眉心散发出一道殷虹色血芒,直接喷出一道手臂粗细的血色灵罡,瞬间便将那座剑阵撕裂成碎片。 楚天咦了一声,没想到那具骷髅的破坏力如此之强,只不过这两具骷颅到底只是相当于丹河初期的人类修士,再加上并不算完全的开灵,对楚天这种身法攻防没半点短板的武道修士,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威胁。 眼看剩下的这具骷髅瞬间就来到了自己眼前,楚天脚下微微顿了顿,运转灵力,在体外形成了一层护体罡罩,然后直接被骷颅撞飞了出去。 感受到胸口好似挠痒痒一般的撞击,楚天有些恼火,在飞出去的同时,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胸口,硬是憋出来一口鲜血。 娘的,本以为能直接破开自己的灵纹剑阵,这骷髅的全力一击也不会轻了才是,结果轰在了自己的护体灵罡和法袍‘太清’上,竟是跟小娘们的花拳绣腿一样。 “云卷拳!” 不等稳住身形,楚天直接一拳轰出,刹那间就看见天地间的流云如同被仙人收拢的大袖,聚拢在一起,向那具自己陷入困阵中的骷颅杀去。 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然后一团足有十数丈的巨大云团,直接炸裂开来。 楚天见状,站在原地哈哈大笑,骂道:“畜生就是畜生,若不主动送上门来,老子还真要费一番手脚,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找死!” 楚天余光向一侧看去,这才看见有两道身影迅速向自己这边赶来,心里忍不住讥笑。 随手将两枚魂晶收起,楚天这才转头看向王聪两人,似笑非笑的眯起双眼。 “殷天,你什么意思?” 感受到楚天毫不掩饰的杀机,王聪皱眉道。 “我哪有什么意思,刚刚遇到了两头畜生,不小心打杀了,难免杀意有点重,倒是王师兄你们,这半天躲在一边看得可过瘾?” 楚天没有半点的忌讳的意思,直接一脸讥笑的看着王聪两人。 王聪冷笑一声,正要一不做二不休,陈钰突然拍了拍王聪肩膀,看向楚天道:“殷师弟可能对我们有些误会,先前我们的确早就发现了那两具幽魂骷髅,只不过这种幽魂骷颅一般都是成群出现,先前我和王师兄在周围布置了一些法阵,就是为了隔绝此地的气机,并不是有意袖手旁观。” 楚天呵呵笑道:“这么说来,还是我冤枉师兄你们了?” 王聪冷哼一声。 陈钰摇头笑道:“殷师弟对这里不是很了解,说不上什么冤枉不冤枉。” 楚天呵呵一笑,懒得多说话,直接向落魂谷深处走去。 第489章 玄灵大势,天下九州 在落魂谷内巡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王聪两人倒是也没有继续找楚天的麻烦,直到天色近黄昏,楚天才优哉游哉的向距离落魂谷最近的一处驻点走去。 按照霁色秘境的格局,每相距五十里,就会建造一座灵纹大阵,以便秘境守卫能临时休息,同时用来抵御妖兽袭击和意外的发生。 时间一天天过去,楚天每天都独自在落魂谷内闲逛,有楚天巡视,王聪两人也乐得清闲,至于薛端,自从第一天分开,就没看到人影。 短短三天时间,楚天就猎杀了十数具幽魂骷髅,还有一些品秩不低的幽暗魂兽,跟幽魂骷颅相似,幽暗魂兽是落魂谷特有的妖兽,任何达到地阶品秩的魂兽,都能在腹部凝结出一枚妖丹,蕴含极其浓郁的魂力,甚至于楚天的武道瓶颈,都有了松动的迹象。 不过让楚天有些无奈的是,三天时间走遍了落魂谷目前所有掌管的地域,仍旧没看到半点仙棬莲的影子,楚天倒是不着急,只是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去烟霞福地或者清风洞天去看看。 这一天,张人杰闲来无事,远远的看见楚天在一个人发呆,便哈哈大笑着走来,说是不醉不归。 然后楚天就从张人杰这里得知,其实落魂谷深处,就能直接通往烟霞福地和清风洞天,只不过极其危险就是了,就算是他这种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为,闯过去也是九死一生,除此之外,想要从外面的传送通道过去,必须得有相应的身份和权限才行,他张人杰倒是可以,楚天的话,估计有些麻烦,让楚天哀叹不已。 楚天更是从张人杰这儿得知,在那清风洞天,一座名叫清风崖的地方,有座清风潭,潭中有一道先天灵符,很是奇怪,从上面看去,明明就在潭底,可惜千百年来任何人下到潭底,触之都好似那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 甚至于当今的玄煌大帝都亲自去潭低查看过,仍旧一无所获。 看张人杰脸色通红,一副摇摇欲坠模样,楚天摇摇晃晃摆了摆手,微微俯下身,神秘兮兮向张人杰问道:“张兄,我听说在咱们这座积雨秘境,有一株仙棬莲,不但能帮人凝聚神魂,还能重塑体魄,你有没有听说过?” “仙棬莲!?” 张人杰愣了愣,旋即微醺脸色一怔,很是凝重的看着楚天,他在看到楚天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楚天不简单,眼下听见楚天说出仙棬莲这三个字,下意识心神一紧,难不成这位殷师弟的目的就是那株仙棬莲,想到这,张人杰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至极。 只不过张人杰很快就摇了摇头,不可能啊,虽然他已经被困在大统领那座宫殿有好几年的光景,以前也听说过,殷家的人主要负责宣明城那边的异动,而那株仙棬莲,应该在徐家的监控内才对。 “殷师弟,你怎么突然问到那株仙棬莲了?” 张人杰疑惑的问道。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张人杰总是觉得楚天不简单,甚至于每一句话都大有深意,而且张人杰对于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从没半点怀疑。 楚天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听别人说过,那株仙棬莲具有生死人的功效,我来之前,家族那边在宣明城出现了点意外,这才好奇问一问的。” 张人杰嗯了一声,这么解释也合情合理,既然殷天能被推荐前来这座积雨秘境,知道仙棬莲也就没什么意外的了,他想了想,说道:“仙棬莲我也只是听说过,好像是在清风洞天中,只不过就算是我,也属于机密的事情,并不知道具体情况,至于仙棬莲的真正用处,殷师弟想来也清楚,所以没事千万不要去随便说,更不要去有任何牵连,否则就算是咱们的身份再高,也会因为那东西没命的。” 楚天哈哈一笑,抬起酒杯做了个碰杯的动作,仰头一饮而尽,“这个我知道,这不跟张师兄一见如故,这才随意说说嘛,不过我还是对那烟霞福地和清风洞天很好奇,我这些天在落魂谷内发现所有的魂兽最高也不过地阶中期,那清风洞天有没有天阶妖兽?” 张人杰一脸的天经地义,说道:“这是自然,寻常秘境守卫之所以没有资格进入烟霞福地和清风洞天,除了武道修为之外,再就是那些天阶妖兽大多已能幻化人形,真正开灵,想要跟它们打交道,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楚天一脸愕然。 张人杰站起身,拍了拍楚天肩头:“其实在这积雨秘境内,跟你在东南边陲战场差不多,都不是表面上见到的这么简单,并且在这秘境之中,真正的守卫之人,并不是你们这些秘境守卫,而是积雨军团,虽说积雨军团中的人在武道天资上并不算拔尖,但至少也得是丹河境中期,并且军团之中的合击术法很是厉害,据说百人联手,能够困杀元婴境强者。” 楚天微微一愣,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个。 …… …… 楚天还在积雨秘境揉着下巴,琢磨自己如何能够去往清风洞天一探究竟的时候,东玄东荒,一场场千年未有的大战拉开序幕。 先是一座名叫月落的世俗王朝,气运复苏,天地异象之下,使得四方强者纷纷赶来,最后大秦王朝派遣两名元婴境强者亲自坐镇,才暂时稳定下了局势,只是安稳的时日并没多长时间,便有一位身穿白袍的高大老人横空出世。 那位不知从何处而来,更不知道身份境界的高大老人,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月华洒落之处,便是我心中故乡。” 然后整座王朝,方圆数百里内,所有人便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天地之间,有冰雪涟漪一线而起,让原本酷暑天地,刹那成为冰雪世界,之后一道道冰河自云间垂落人间,坠入那座月华山脉。 天地静止。 短短不过半柱香光景,原本巍峨耸立于大地之上的月华山,整个消失不见,唯有老人背后一轮明月法相,之中肉眼可见多了一条冰雪山脉。 高大老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怀缅之色,突然脸色阴沉起来。 下一刻,虚空之上,已不见老人身影,唯有空中留下一道冰雪长虹。 …… 雪炉,苏浩然摘下悬挂在腰间的一枚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借酒消愁。 他抬起手掌,如仙人持镜,镜面上出现一幅幅山河画面,正是自己所执掌的华阳洞天所在山河所在。 此刻,在那座山河之上,出现了一群群的武道修士,同山脉之中常年幽居的妖兽之属展开了一场惨烈厮杀。 而那群妖兽之中,为首一人,头有双角,正是如今坐镇华阳洞天已越过龙门的龙蛟莫干。 这位龙蛟出身,已真正化龙的汉子脸色阴沉,大秦王朝,竟勾结外来之人,想要染指他们华阳洞天,若在以往,没有少主坐镇此地,他莫干还真的只能封禁洞天大门,可如今炼化了万里山河半数山根水运,他莫干好歹也一只脚破开了天阶壁障,占据天时地利不说,岂是你们这群宵小之辈能欺辱的? 在这之前,曾有一位大秦王朝的龙门境供奉来到龙源山脉,跟莫干过招一次,只是那位实际上是东玄东荒之外的武道强者,跟莫干并未分出胜负,便抽身退走,没想到眼下如此兴师动众。 苏浩然抬手揉了揉眉心,“好一个开门揖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苏浩然身边,唐寅以手中玉骨折扇轻轻拍打掌心,摇头笑道:“苏兄眼下以为如何?” 苏浩然深吸了口气,破天荒眯起眼,骂道:“干他娘的。” 身畔,苏秀掩嘴而笑,更是天崩地裂的露出一抹嫣然笑容。 …… 断空门山巅之上,年轻和尚也破天荒喝起了酒。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他幽幽的抬头望天,哪怕得到了龙树祖师的灌顶传承,只差一步就能踏足龙门境,可年轻和尚依旧忧心不已。 短短半月光景,他就听说了如今的东荒大地硝烟四起,到处血流成河的惨烈光景。 据说不光是万里魔域,如今原本坐镇东玄东荒的七十二宗门,以青云阁辰山为首,雪炉,北冥殿,幽剑宗,砥砺阁,幽雪刀庄各自抱团形成了一座座山头。 最近的一场大战,月岭门的门主陈光和神涧宗宗主侯湳为争夺一份龙门气运,大打出手,双双身受重创,结果那份武道气运被一位蛰伏许久的年轻人夺去,随后便发生了一场追杀千万里的惨烈大战,所过之处,皆被殃及,死伤无数。 年轻和尚转头看向一名小和尚,算是自己的记名弟子,也是唯一的一名,小和尚名叫无忧,眼下却一脸忧愁的看着自己师父。 以往小和尚心里忧愁的是自己咋个就上了断空门,当了和尚,他可不是什么孤儿,相反家世还不错,娘亲从小就说自己长的水灵,长大指定能讨到许多仙子的喜欢,现在倒是忧愁起来师父整天都没天理的忧愁,都愁的喝起酒来了。 年轻和尚揉了揉小和尚的脑袋,感叹道:“以后咱们东荒的佛法最高峰,就看你的了。” 小和尚撇了撇嘴,屁啊,好事没自己的,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想要抛给自己?真以为我啥都不懂? 不过小和尚很快就笑眯起眼来,佛法最高峰,那得有多少的仙子姐姐仰慕自己,佛祖心中留,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年轻和尚抬手一指叩在小和尚头上,你撅个屁股,师父就知道你在想啥。 不过小和尚也不会认错就是,反而理直气壮道:“佛法佛法,不过修禅,何为真佛,天下无禅,天下皆禅,哪儿不对得啦?” 年轻和尚气笑道:“对对对,对的话你咋不是师父?” 小和尚撇了撇嘴:“我徒弟还没出生呢,自然还不算是师父!” …… 青云阁东仙城驻地,女子身形踉跄,缓缓走出一栋竹楼内,她强提起最后一口气,瘫坐在床榻之上。 女子嘴角轻挑,双眸露出一抹快意狞笑,若万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对于衣襟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置若罔闻。 那场大战,不仅仅整座辰山,甚至于整座东荒天地,都被惊动。 大战的波澜壮阔,直接让东荒天地涌现一股龙门境天道气运,只不过对于女子来说,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过都是小事,因为对她来说,天底下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 只是破开了体内禁制束缚,亲手斩杀了仇人,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解脱,反而心境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灰尘,境界摇摇欲坠,有跌境迹象。 大道无常,人心难测。 天底下,有太多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名叫倾城的女子微闭双目,缓缓躺在床上,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女子再如何刚强,终究还是女子。 …… 东玄东荒天地之上,有一名腰悬玉佩的俊逸年轻人,负手而立。 年轻人眯眼俯瞰脚下山河,一片片山河在顷刻间化为废墟,厮杀之惨烈,饶是自己早有设想,也忍不住咋舌。 他哀叹一声。 看似自己如那高高在上的天上仙人,实际上心里的煎熬,只有自己知道,因为东荒之内,每一处大战牵扯而起的气运气机,但有一点的不对,都需要他亲手抚平,否则东荒的局势出现任何意外,不光是自己赌注输个精光,整座黄河小洞天也会遭受牵连。 名叫白丘的年轻人以手中折扇抵着脸颊,突然啪一声打开折扇,眯眼笑道:“人命最不值钱,万古如此,可这死人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不过也好,浑水好摸鱼,也容易钓出来大鱼,天底下哪一场的太平盛世,不是那万千蝼蚁的性命,万千尸骨的堆积才出来的。” 白丘轻轻摇动那柄描画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玉骨折扇,盘坐在云海之上。 云海翻滚,若大浪拍岸,为人间山河的一场场大战吹响悠扬号角。 白丘一身灵韵激荡开来,不能下去酣畅淋漓的厮杀一场,终究不够快意。 只是他很快就爽然一笑,因为他看到那位姬鞅前辈临走之前布置的天地壁障处,有一道道涟漪不断震荡。 好嘛,玄灵大陆,天下九州,除却东玄州外,终于都沉不住气了。 很好,很好。 白丘抬起一手,轻声自语道:“东玄州,流霞州,云岚州,龙殇州,云月州,玲珑州,天行州,日曜州,还有一个好像叫惊蛰州来着……天下九州尽入一翁,爽哉,快哉!” 第490章 叛乱 积雨秘境外面,在天地气运风云迭起的搅动下,各方势力打的可谓是一个如火如荼,并且随着战争序幕彻底拉开,整个东荒疆域,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就连以往打算隔岸观火的武道豪阀宗门,也开始忙得焦头烂额,或者说在大势之下,不得不被迫选择站队,运气好了还好说,一场场大战落下帷幕后,付出不小,收获也真不少,但是一旦运气不好,轻一些便是宗门根基动摇,重一些难免直接成为过眼云烟。 这绝对不是什么夸张的言语,事实就是如此,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东玄东荒的七十二宗门,如今剩下的就已经不过半数,要么被一些胃口大的吞并成为附庸,要么就直接覆灭沦为别人嘴里的食物。 这个时候,青云阁招财峰的重要性就愈加明显,那小算盘打的可是一个噼里啪啦,在青云阁的地位,也愈加的显眼。 没办法,山下大战,青云阁和各方势力自然少不了打交道,而这其中的利益得失,人心算计,说白了就跟做生意一个道理。 因为辰山的突然崛起,成为了青云阁最坚实的盟友,原本一些小的摩擦渐渐被磨平,终于在一笔道人问道云瑶宗之后,原本观望的一些宗门终于表态,最终形成了以青云阁为首,辰山之下,御玺山,雪炉,真武宗几座宗门互为表里的联盟,而另一方,自然便是始终死心塌地跟着大秦王朝的云瑶宗,神涧宗,北冥殿一些势力,除此之外,只有少数诸如断空门,砥砺阁,魂殿极少宗门能暂时茕茕孑立,在不依附两方阵营的同时,勉强站稳跟脚。 至于幽雪刀庄,幽剑宗,皇极门,仙剑阁这般,许多原本位列大秦七十二宗门的武道豪阀,哪怕有龙门境强者坐镇,也纷纷覆灭,成为历史。 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各方势力的鼎足而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过程,甚至有不少宗门或者武道强者的人心反复,只不过这更是为战事的拉开增添了更为惨烈的一幕,因为但凡心思反复之人,想要重新投靠一个势力,必定要拿出相应的筹码和代价,结果就导致了各大宗门的核心弟子,莫名其妙被暗算截杀,整个东玄东荒之内,每天都有大量的武道天骄俊彦,就这样莫名其妙,或者被敌对势力,或者被自己人砍下头颅,刺破心脏。 这样的结果就是原本已经‘各自归位’的武道气运,重归天地,进一步推动了东荒大势的到来。 所以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连青云阁也有了明文规定,任何而立之年踏足丹河后期的武道天骄,外出必须有老一辈元婴境强者跟随,而且甲子之内的元婴境年轻强者,下山就必须隐匿身份,为的就是一个个难以预料的意外。 一些宗门为了保护自家的武道苗子,更是不惜消耗人情和钱财,雇佣一些常年隐匿于山泽海外的元婴境强者。 对于这些,楚天自然不会知道。 楚天有些郁闷,自己进入积雨秘境两个多月的时间,从各方面打听仙棬莲的下落,始终得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更无奈的是,按照他眼下处境,若想进入烟霞福地或者清风洞天,除了强行闯过落魂谷一般的危险之地,根本就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好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楚天的武道瓶颈接连松动,竟是直接连破三境,眼看就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丹河境中期的武道强者。 霁色秘境中的气运法则很是诡异,短短两个月时间,楚天就经历了天地大窖的酷暑情景,也遇到过了天寒地冻的隆冬时分。 唯一不变的是,秘境之中的灵韵始终充沛无比,根本就不用担心修炼进境。 也难怪大秦王朝许多人挤破了头也想要成为秘境守卫,这要是能天天呆在秘境中,三五年不得顶的上外面甲子光景的辛苦修炼。 除了楚天如今的武道境界已达到了丹河三境,实际上还有一件事让楚天更加意外惊喜,自己的武魂法相终于恢复如初,甚至能觉察到,距离下一次的武魂觉醒,近在咫尺。 当然,楚天也清楚,武魂觉醒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一种错觉,但是不可置疑的是,楚天如今对天地气机灵韵法则的感知,更加明显了不少。 这一天,楚天正在落魂谷外的驻地凉亭内休息,突然就听见秘境的天幕之上,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如天空滚雷,整个天地都跟着不断震颤。 楚天微微一愣,这是要弄哪样。 还不等他反映,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只见秘境的天幕之上,极远处有金光如一线大潮,宛如天空摧城云海,疯狂翻滚涌来。 在那一线大潮对面,是一条真正由水运精华凝聚而成的长河,长河翻滚,浪花迭起下,有道道耀眼的水纹闪烁。 娘的,那位大统领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 在那水运长河升起的刹那,楚天就觉察到了,正是那位镇守秘境的大统领的手笔。 楚天正想着难不成是秘境深处有什么恐怖的妖兽出现,便听见秘境天幕之上,有沉声怒喝传来,“林奕,你大胆……” 天幕之上有另外一道猖狂大笑同时响起,“你叶沧海能奈我何?” 话音落下,楚天就看见天幕之上那声势浩大的云海直接向水运长河撞去,紧接着是一道耀眼的金色长虹,破开天幕潇洒而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同样在落魂谷附近的王聪见楚天还在凉亭里发呆,顿时沉声道:“还在那愣着干什么,落魂谷中那些天材地宝若有损失,你一百条小命都不够赔的。” 楚天撇了撇嘴,懒得理会这种没脑子的家伙,正想要去落魂谷里面去看看,就看见一道身影向自己这边疾驰而来,很快就落在了自己身前。 楚天一头雾水,看着张人杰一脸凝重神色,问道:“张师兄有什么事情?” 张人杰也不啰嗦,沉声道:“秘境有变故,原本坐镇此地三大长老之一的林奕长老突然叛变,不但出手斩杀了数百名秘境中的守卫,更是拿走了一件镇压秘境气运的灵宝,除此之外,还触动了几处禁制,很快就会有许多妖兽冲出禁地,席卷秘境。” 楚天微微一怔,王聪脸色一变,惊骇出声:“林奕长老叛变?” 张人杰难得看了王聪一眼,点头道:“你最好去尽快通知薛端,否则后果自负。” 王聪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倒也清楚事情的严重,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楚天翻了个白眼。 楚天并没有多少紧张,反而静静的思忖了片刻,问道:“有大统领亲自坐镇此地,那个叫林奕的长老能够逃脱?” 张人杰摇头道,“比较难,毕竟就算能逃出秘境,外面也还有一座‘索天大阵’,要知道大统领坐镇此地百年光阴,除非是龙门境强者,否则根本就没有生存希望。” 楚天皱了皱眉,又问道:“既然如此,那叫林奕的长老为何要叛变?难不成就是为了一时之快,找死而已?” 张人杰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位林奕长老的叛变早就蓄谋已久,否则绝对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 张人杰看楚天一脸毫不在意的神色,沉声道:“我并不知道殷师弟你有什么目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除非是龙门境武道强者,否则很难有人能活着闯出去。” 楚天笑道:“多谢张师兄,好意我心领了。” 张人杰神色凝重,直直看着楚天眼睛,并未发现任何异样,突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先离开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回护阵那边避一避,否则那些躲在深处的妖兽一旦蜂拥而出,就是元婴境强者也会尸骨无存的。” 楚天点点头,轻声道:“我会注意的。” 张人杰再次看了楚天一眼。 楚天好奇问道:“张师兄既然已经看出来了我有别的意图,为何还会帮我,不怕被别人发现,或者事后沦为别人用来对付你的借口?” 张人杰爽然一笑:“不是看出来的,只是直觉,何况在这秘境之中,我张人杰就只是张人杰,所作所为,跟家族没任何关系,更跟别人没半点牵连,况且就连大统领都没看出来什么,我又知道什么?” 楚天向张人杰抱拳一笑,后者便不在多说,笑着离去。 其实楚天也早就觉察到了,这个叫张人杰的家伙极不简单,甚至于双方都有一种隐匿直觉,只不过都没有深入细想,或者下意识不愿意相互深究。 楚天微微一愣,有一种无心插柳的感觉,是了,那种直觉,是一种隐匿在心底最深处的野心,一种不仅仅在于家族,而在整个天下王朝的豪情。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胸有沟壑者,无形之中都会有一种惺惺相惜和敬重,无关敌我。 楚天深吸了口气,感叹道:“或许如此。” 跟楚天所选择方向相反处,张人杰收敛起脸上的那副放浪不羁,神色淡然,抬头向秘境天幕望去,“天地尚有私心,何况生而为人?” 第491章 笼中雀 秘境之中,楚天看着张人杰远去背影,心情不错,没想到在这积雨秘境,竟能遇着半个同道中人。 抬头看了眼慢慢恢复平静的秘境天幕处,楚天便打定主意,直接穿过落魂谷前往烟霞福地和清风洞天,富贵险中求,以自己如今丹河三境的武道修为,只要不是遇上了天阶妖兽,逃跑保命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那个名叫林奕叛乱的老前辈,楚天想的不多,反正自己也不认识,能不能成功逃走,跟自己的关系都不大,倒是眼下秘境中场面越混乱,对自己越是有利。 想到这,楚天就要直接向落魂谷深处走去,突然看见王聪那家伙去而复返,黑着一张脸道:“你随我一起前往丙字区域,那边已经出现了数百头妖兽,我们需要在大统领返回之前,守住妖兽的攻势。” 楚天就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王聪一眼,根本懒得理睬他,依旧向落魂谷深处走去。 王聪看见楚天竟敢不听从自己的调令,顿时大怒,沉声道:“这是老大的意思,你找死不成?” 楚天皱了皱眉,瞥了眼落魂谷深处,能够感觉到整个落魂谷都有些颤动起来,顿时嘴角扯起了一个弧度。 自己平时不能动手宰了这个监视自己的家伙,眼下倒是一个好机会。 想到这,楚天慢慢转过身,一脸戏谑的向王聪看去。 看到楚天脸上那股诡异的笑容,王聪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楚天已经眯起双眼,嘴角那抹诡异笑容更加妖异,呵呵笑道:“干什么?自然是杀你!” 王聪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冷哼一声,“杀我?就凭你也能杀我?” 楚天想了想,随后一脸认真的点点头,“我觉得是可以的。” 王聪也是瞥了眼落魂谷深处,他就奇了怪了,这个名叫殷天的家伙,莫不是脑子坏了,他王聪就算再不济事,比你小子也要高好几个境界,何况上面可是有规定,秘境守卫之间,不能私自动手,否则就要受到极其严厉的处罚,正因如此,他始终没找到好好修理楚天的借口,才让楚天舒舒服服过了这么长时间,眼下竟然敢主动寻衅自己。 楚天见王聪丝毫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也懒得啰嗦,猛然一脚踏地,身影若长虹一闪而逝,瞬间就出现在王聪身前。 王聪先是一愣,旋即大怒,“好胆!”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小子真敢主动动手,顿时凶性大发,在楚天来到自己身边的一刹那,更是直接就祭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宝,只是他突然一愣。 在楚天一步掠至他身前的瞬间,王聪就觉得天地间的气机好像静止了一样,让自己莫名其妙的目眩神迷,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恐怖到极点的气势,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压在了自己身上,让他难以呼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看到天地间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剑虹,朝着自己眉心飞速袭来。 根本就来不及反映,王聪就觉得眉心一震刺痛。 然后是一抹鲜血飚射出来。 整个世界骤然黑暗。 “一剑天殇!” 这是楚天自己衍化出来的毁灭一剑,简单朴实,却拥有无与伦比的杀力,不但融入了剑一那种一剑之下天地平的剑意,更融入了自身武魂法相之中的毁灭法则之力。 王聪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楚天手上竟然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住,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战斗。 楚天冷漠一笑,似乎杀人对他如今来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能在临死之前见识到我的‘指山摘水’和浩然拳意,也算值了。” 楚天看着王聪的尸体,一脸的讥笑道。 若是两个月之前,楚天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松斩杀王聪,只是两个月的时间,楚天不光踏足了丹河三境,武魂法相更是完全恢复,区区一个丹河中期的家伙,根本就不够看,楚天甚至能感觉到,就算是张人杰那种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士,自己也有一战之力。 这绝非楚天自负,而是一路走来积累起来的强大自信。 落魂谷深处,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传来,楚天皱了皱眉,随后脸色一变。 只见数里之外,一群妖兽疯狂向外面蜂拥而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楚天没由来一阵口干舌燥,瞥了眼地上那具尸体,原本还想搜罗一下看看王聪身上有什么值钱物件,然后直接小心进入落魂谷深处,眼下瞬间改变了这个念头。 不要说他丹河三境的修为,就算是元婴三境,估摸着也得被那群妖兽活活淹死才行。 恐怖的妖元和魂力从山谷深处如一线大潮激荡而来,楚天额头上都不由的渗出了汗水,直接向驻地所在的灵纹护阵方向而去。 只不过楚天并未直奔向护阵所在区域,而是呈弧形向一侧绕道而去,这么大的动静,王聪一个丹河境中期的垃圾,死在妖兽嘴里也很正常,至于那垃圾身上有什么好东西,楚天已经懒得考虑。 …… …… 东玄东荒北方,一座叫平沙原的广袤大漠,有一座传承数百年的武道豪阀,虽说以往并不是大秦七十二宗门之一,但是底蕴传承,在整个东玄东荒也没人敢有半点轻视。 而这座叫造化门的门主,在半年之前,更是直接跻身了龙门境,一时间门内弟子可不是意气风发。 只是可惜,好景不长,在那位号称造化老人的门主跻身龙门境不久,便被一位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登门问道,然后那人只是一人一剑,便轻松覆灭了整座造化门。 三千内门弟子,无一生还。 而那位跻身了龙门境的造化老人,被一剑斩掉头颅后,更是被四处迸溅的剑意直接绞碎了所有元婴神魂。 在那之后,整座平沙原恍若无主之地,各方豪杰,纷纷齐聚,竟是比万里魔域还要形势复杂,不但如此,整座平沙原的气运之浓厚,更是骇人听闻。 眼下,在这座造化门遗址,有两人相对而立,一人身穿雪白蟒袍,一手轻轻握拳,搁在腹部,一手倒持紫红长枪,枪身有一条条流光,恍若夜空绚烂星河,缓缓流淌。 在他对面,另外一人一身的大红长袍,双手环抱胸前,嘴角挂着懒散笑意,披散长发更是在风中肆意飞舞,背后匣内长剑微微铮鸣。 两个同样尚未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皆是踏足元婴境的武道强者! 若有人站在远处望去,便能看见两人哪怕只是静静悬空而立,整个天地却好似有一种无形道韵,能与日月争辉。 两人周身所在空间,一处灵韵凝聚成道道流萤光彩,疯狂旋转,最终汇聚一起,另一处有冰雪飘摇,如万千萤火,使得天地冰封静止。 两方天地,截然不同的壮阔画面。 一身大红长袍的年轻人,正是已从青云阁祖地破关而出的剑一本尊,而他对面的年轻认,不但是大秦王朝隐匿最深的一位皇子,更是那位枪仙王晟的嫡传弟子。 剑一眯眼看着眼前一身雪白蟒袍的年轻人,蓦然呵呵一笑:“你就是那传说中的月君小枪仙?” 蟒袍年轻人淡然一笑:“是我。” 他顿了顿,似乎站在对面的只是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缓缓道:“不止是月君,江天、岳碧、龙君、元真,都是我。” 剑一点点头,并没任何意外。 这位蟒袍年轻人所说的任何一个名字,都是十数年来名动一时的存在,尤其是最近半年,龙君和江天两个名字,更是让万里魔域无数天之骄子闻风丧胆,杀力之高,心性之狠,比那些魔道中人更让人骇然。 蟒袍年轻人停顿片刻,举目望去,整座平沙原,尽是血流成河的惨淡光景,没由来感慨一句,“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看向剑一,摇头道:“当年百密一疏,我这些年都有些心神不安,没想到真留下了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剑一笑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等来问剑你们整个大秦王朝的一天。” 有小枪仙之称的年轻人蓦然大笑。 剑一不以为意,只是轻声道:“天道循环,鬼神相通,既然当年你吞下了我姜家三百年气运,今日就双倍还给我好了。” 剑一深吸了口气,当年姜家之所以愿意跟随那位玄煌大帝征战四方,好像就是因为看到了眼下这副整座东荒血流成河的惨淡景象,山上武道修士,山下凡夫俗子,人人挣扎求生,没想到最后那位玄煌大帝会走上如今这条道路。 蟒袍年轻人并没半点怒意,只是神色凝重些许,手中长枪一抖,横枪在身前,淡声道:“早就听闻剑一师兄东荒之内剑道第一,一剑可平天下事,请。” 话音落下,他手掌蓦然张开,随后五指如钩,在空中猛然一旋,只见那柄火红长枪骤然化为一条火色长龙,冲天而起。 磅礴枪意如正午时分的高悬烈日。 身负东荒半数龙气,枪意之强,绝非寻常人能够想象。 剑一静静看着那道直冲云霄的火龙,神色淡然,并不见任何动作,周身便有星星点点的剑意宛如被点亮的灯火,摇曳不定,随后化作天上星光,密密麻麻,直到天地间蓦然幻化成冰雪世界,凝聚成一条比那条火龙丝毫不差的剑意长河。 从远处望去,天地郝然被一分为二,壮观绝伦。 一位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蓦然出现,他站在虚空远处,只有一道道时空涟漪若水纹荡漾,轻声笑道:“难怪人族能执掌万界千万年之久,这份气象,万年之中,可真是第一次见到。” 然后儒衫男子脸上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缅怀神色,轻轻摇头。 最后他望向那座战场,感慨道:“还不都是笼中雀,井底蛟。” 第492章 天地浮萍 富贵险中求,虽说这句话不是雷打不动的亘古真理,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楚天原本打算趁着秘境异变的机会直接摸索前往烟霞福地,如今看见落魂谷深处的恐怖景象,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只不过楚天也并未完全放弃,而是打算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毕竟走过了千万里的山河,楚天深谙浑水摸鱼的精髓。 至于那个叫王聪的家伙,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 人生路上,本就福祸无常,再说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何为武道长生,长生两个字,可不光光就是那遥不可及的一抹希望,而是在行走路途中,要始终保持一份对自己,对他人,甚至于对天地的敬畏之心。 这跟对错无关,跟立场也没多少牵连,仅仅是一个得失取舍,审时度势。 比如楚天在最初的那十年,在面对一声声刺耳讥笑,一次次毒辣欺辱时,必须得学会乖乖低头,在开灵之后,该出手时,杀伐果决。 只有如此,才会在经历风雨后看到雨后天晴。 楚天一口气直接跑出了十数里,这才停下脚步,抬头望去,远处天地尘土飞扬,如一线浪潮,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妖兽嘶吼和踩踏大地的声音。 在秘境两个多月的时间,楚天对霁色秘境已经有了大致了解,按照积雨城对积雨秘境如今掌控的地域,秘境之内一共被划分为了二十二块区域,大体上以天干地支命名,而落魂谷所在区域,便属于甲字号区域范围,至于之前王聪所说的丙字区域,是一处叫葬风渊的地方,据说葬风渊是一座极其古怪的风谷,蕴含非常浓郁的风灵道韵,只是葬风渊中的风极为厉害,比寻常的金伐之气更为恐怖,就是丹河境巅峰的武道修为,也很难在葬风渊中坚持小半柱香的时间。 而且楚天还知道,葬风渊在霁色秘境中的分量,比落魂谷对于大秦王朝更为重要,因为葬风渊中不少区域被开辟成为了极佳的修炼秘境,还蕴含一种风属性的灵石,无论是祭炼灵宝,还是刻画灵阵,都是上等的灵材。 不但如此,葬风渊中还有一种妖兽,被称为雪翼风灵兽,战力极强,浑身是宝。 楚天回头看了眼落魂谷的方向,外围已经被魂兽和幽魂骷髅完全淹没,估计王聪那家伙这会儿早已尸骨无存了,便缓缓向葬风渊所在方向走去。 在楚天琢磨自己下一步如何行动的时候,远处,一名身形矮小的冬瓜脸青年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下一刻,眼中就闪烁起了一股狠辣的锋芒。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年轻人冷哼一声,心道自己运气是真的不错,因为林奕那老家伙的叛变,自己才迫不得已来霁色秘境这种低等的区域帮忙,没想到才刚来没多久,就看到了那个早已被他列入了必杀名单的家伙。 想到这,松正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 楚天并没有觉察到自己被人跟踪,没办法,实在是那个叫松正的家伙,隐匿功法太好,并且一直远远的跟在楚天千米之外。 再次一口气跑出十数里,楚天突然停下脚步,深深的呼吸了口气。 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和妖兽厮杀在一起的秘境守卫军,也出手帮过身陷险境的几人,越是行走,楚天就越是心惊,那个叫林奕的家伙也太恐怖了点,先不说能直接破开激射秘境的天幕壁障,眼下这场秘境深处妖兽的暴动,规模之大,已经达到了堪称兽潮的规模。 这让楚天想起十数年前的场景来,心神一阵恍惚,只是他很快就收敛心里那一份失落,抬头看着席卷了整个霁色秘境的妖兽浪潮。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很奇怪,当年自己之所以会毅然决然独自西行,便是因为心里始终无法释怀,想着自己为了爹娘,总有一天要亲自去青云阁,去云鼎峰问一问,当年所作所为,可曾有过后悔。 可这么长时间以后,楚天心里的那份执念依旧没有消散,却觉得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只是想要带着父母的期盼,走过更多的山山水水。 小时候楚天心里的善恶喜怒会很纯粹,然后慢慢的,楚天发现自己的善恶喜怒突然就不那么纯粹了,只不过走到如今,不知道为何,楚天觉得自己的心思,又变的纯粹起来。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还是不够痛快。 若是说最初的纯粹,是那少年心性,顾忌太少,之后的不纯粹,是心性上的一次次角逐。 那么现在的纯粹呢? 一路走来,不止剑一一次次的跟自己说过,就是宏战前辈和那位青叶剑仙,甚至于吕真也没少给自己提起,何为心性大成,怎么样才能走的更远,什么叫讲道理,为何要不讲理,可是楚天始终都不能由衷的认可,直到自己亲自来到了万里魔域,依旧没有想象中那般圆满如意,可自己终究还是变了,神魔一线,百无禁忌。 楚天正打算直接前往那座葬风渊。 突然微微一怔,转过身,只见一人满脸戏谑的向自己走来。 感受到楚天心境上的涟漪起伏,松正眯眼笑道:“冤家路窄,这么快就碰面了。” 楚天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杀机毫不掩饰的家伙,微微皱眉,自己竟然没觉察到有人尾随。 只不过楚天很快就淡然一笑,点头道:“人人都想着苟活,你却想着找死。” 然后楚天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笑容,天底下那么多想活的人都无法好好活着,那么一心求死之人,有什么理由不死。 …… 积雨城西方一座常年无人踏足的山脉,山脉中有密林修竹,清泉世上,竹林中,一座角亭之内,有白袍男子煮酒以待。 他抬头望去,天地间尽是迷蒙水雾,有仙鹤盘旋,飞禽啼鸣。 然后天地间蓦然有青光炸开一线,恍若晨曦时分,紫气于天地东方翻滚升腾。 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青衣,御风而至。 白琼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中年男子,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中年男子站在角亭栏杆外,同样露出笑容,向白琼抱拳道:“白城主久等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赤月城,魏恭!” 白琼站起身,抱拳还礼:“积雨城,白琼。” 武道万千,可一时一地,大道气运就那么些,一旦有人捷足先登,若想有人后来居上,自然便逃不过冥冥之中的大道之争。 只不过对于眼前两人,都有些无奈。 因为这场争斗,原本就有违两人初衷。 人生逆旅中,谁不是浮萍。 魏恭看着眼前俊朗挺拔的中年男子,心里由衷带着一股敬意。 跟自己不同,这位名叫白琼的男子,虽说也是乘大势而起,却绝对称得上真正的俊彦,自己倒是真的命好,否则的话,不要说能有眼下这场大道之争,便是看上这名叫白琼的男子一眼,都是妄想。 只不过人生无常,谁又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哪怕是冥冥之中皆有注定。 两人相对而坐,好像说过了那两句话,便再无话可说。 各自举杯饮酒。 天地之间,便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灵韵开始汇聚,星星点点,萤火攒聚,很快天地间就像是有无数晶莹的露珠悬停空中。 刹那之后,那无数的晶莹露珠,已是化作两张天地棋盘,然后就看见两人神色肃穆,有棋子凭空生成。 白琼一手平伸,一手拂袖,轻声笑道,“请!” …… …… 同一时间,积雨秘境所在外面大天地。 一身玉树风流的大统领神色漠然,看着悬停在自己对面的佝偻老者,这位他最为尊重的老前辈。 这个坐镇积雨秘境百年光阴,名叫叶沧海的中年男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为何?” 老者看着叶沧海那悲怆冷漠的复杂神色,只是哂然一笑。 他林奕在积雨秘境谋划百年,为了什么,自然不是给你这小小后辈可以随便说的。 只不过林奕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叫叶沧海的后辈,确实不简单。 虽说他还并未真正踏足龙门境,可身为一个坐镇积雨秘境比叶沧海更久的元婴巅峰强者,在这座积雨秘境,就算不能占据天时,也不会被压制的太狠,没想到还是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才从那秘境中遁出。 林奕有些可惜,这座积雨秘境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些,若仅仅只有一座霁色秘境,哪怕只是单纯的烟霞福地,其实这么些年,他早就能将整个秘境直接炼化,到时候谁才是这座小天地的主人,就算那王明阳来了,也不好说。 林奕沉默,叶沧海也并未着急动手,只是双眼中早已是赤红之色,双袖更是鼓荡不已,尽是杀机。 叶沧海之所以能坐镇积雨秘境,实际上当年还是因为这位名叫林奕的老人举荐,对于叶沧海来说,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半个师父,更是救命之人。 甲子之前,烟霞福地便有过一次妖兽暴动,结果才刚刚踏足元婴境没多久的叶沧海,差点被妖兽围杀其中,多亏了这位老前辈自毁了一件本命灵宝,这才将他叶沧海从秘境中救出,甚至于百年之中,这位名叫林奕的老人,更为为大秦王朝立下了赫赫战功。 正因如此,叶沧海从未想过,这个名叫林奕的老人会反叛。 第493章 落子东荒 霁色秘境内,松正破天荒压制住了心底那份怒气,眯眼看着楚天,冷笑道:“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话音过后,他只是深吸了口气,方圆数十丈顿有金色涟漪生成,然后那些金色涟漪汇聚成一条条金伐气机凝聚的长河,在天地间铺展开来。 金伐杀机无处不在,哪怕楚天跟那条金色河流相百余丈,也是感觉到了一股罡风噬骨的疼痛。 松家虽说不在大秦京畿四大家族之列,也是名副其实的武道豪阀,之所以能被整个家族推举进入积雨秘境,博取那一份成为龙影卫的身份,显然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事实的确如此,不说在整个东玄东荒,至少在大秦京畿,松正的武道天资,至少在第一行列,尤其是生来身负的那份龙气,更是得天独厚。 奉天承运,证道长生。 与天道同存,谁不心神往之? 感受到对面那条金色长河的恐怖威势,楚天神色微微凝重了些许,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长相感人的家伙,真有点本事。 看见楚天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松正冷哼笑道:“不要以为你最先从大统领的幻境领域内走出,便比我要厉害,说到底,那不过是大统领懒得理会你而已。” 虽说在大统领坐镇的那座宫殿中,楚天的表现出乎预料,松正始终不相信楚天真的比自己厉害,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大统领懒得理会楚天,再说了,一个连龙影卫都不是知道的家伙,怎么会进入大统领的宫殿内,不用想也知道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何况最后离开那座宫殿小洞天前,大统领亲自传音给他们几人,只要能在这积雨秘境截杀眼前此人,便是板上钉钉能拿到龙影卫的名额。 想到这里,松正更是冷笑一声。 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那些皮囊出彩的家伙,既然你得罪了本公子,那活该你倒霉,实际上在松正平日的那个小圈子里,熟悉这位松家小公子的人都清楚,松正平生有两大嗜好,一丝折辱孽杀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女,二是打杀那些皮囊出彩的年轻俊彦,所以他的这条金伐长河,背地里也被人取名为‘比翼黄泉河’。 楚天感受到松正周身那股凌厉的杀机,咧嘴一笑。 这两个多月自己踏足丹河三境,早就想要找个人试试手了,眼下这个叫松正的家伙,来的刚好。 没办法,之前那个叫王聪的家伙,有点太不济事,连一拳都没接住,希望眼前这家伙抗揍一些。 楚天震了震衣,缓缓向前走去,一身拳意如浪潮翻滚,同时有一条条山岳河流的影像在周围起伏。 显然已是元婴境强者才掌握的法相领域之力。 哪怕只是雏形,也不容小觑。 看见楚天竟敢毫无顾忌向自己的武魂法相撞来,松正眼角猛然收缩。 只是刹那,他闷哼一声,双手直接打出数十道灵诀,然后那条围拢周身的金色长河好似大雨过后,水位瞬间高涨,与此同时,一道道金光从长河中升起,形成雨幕倒挂天际的势头,一个翻转,向楚天激射而去。 几乎瞬间,楚天周身本就尚未凝实的山岳河流,都被金色雨幕瞬间搅碎。 但是那些金色雨幕在触碰楚天周身的拳意瀑布时,让松正心神再次一紧。 他好歹也是丹河后期的武道天骄,根本就没有将楚天放在眼里,本以为打杀楚天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哪里想到这个蝼蚁一次次的给自己意外,在自己的金色雨幕跟那些拳意撞在一起之后,非但没能势如破竹直接轰杀楚天,反而形成了水石相激的壮阔画面。 松正紧眯着双眼,心里的杀机更重,然后他一步踏出后,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只有一条金色长河,如同江水决堤一般四处漫延。 楚天周身的空间,方圆数百丈内,很快就被金色长河完全包拢,或者是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或者是一道无形的涟漪屏障,绽放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不但如此,被困在金伐长河囚笼之中的楚天,能清晰感受到,在整个空间内都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意志,似乎有人掌控了这座空间,在那道意念的引导下,天地间的金色丝线和屏障涟漪很快就凝结成一座天然的灵纹大阵,相互牵契合。 而且有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开始脱离出来,形成凛冽的金伐罡芒,如千百道箭矢,直指楚天。 这就是所谓的先天龙气? 楚天微微皱眉,随即咧嘴一笑。 如此才好。 感受到那些恐怖的金伐罡芒,楚天非但没有出手阻止,反而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松正的法相空间彻底形成。 一股不同于金伐灵韵的力量弥漫在整个金色囚笼空间,就像是灵纹大阵的阵基,符箓之中的灵胆,伴随着那股力量真正游弋在整座囚笼空间内,那些金色涟漪中便好似凝聚出了一道道的金色龙鳞,有雷电交织,火光冲天。 在最后一片空间也被金色涟漪覆盖之后,楚天终于淡然一笑。 瞬间一脚踏后,原本已经近乎停滞的拳意猛然疯狂流转,随后手心中有紫红狭刀一闪而逝。 刀出如龙! 如九霄紫电,生发于掌心。 金色涟漪囚笼内的整个空间,顿时震荡不已,在楚天脚下,一道道蛛网裂痕更是向四面八方迅速扩散,平地滚惊雷。 一瞬间,楚天脚下的大地,竟是被楚天周身拳意挤压的生生下降三寸。 金色囚笼外,松正体内气机突然一顿,一手抬起后猛然砸下。 那团金色涟漪,在松正的执掌之中,迅速聚拢收缩,如蚕茧层层缠绕。 楚天有些无奈。 真不愧是丹河后期的武道天骄,实力的确不俗,至少比起那个叫薛端的家伙,也差不了多少,要知道薛端那家伙可是跟季勇师兄一样,都是丹河巅峰的武道修为。 楚天一手负后,一手并拢做剑指状。 不再以浑身澎湃的拳意冲撞金色囚笼,只是以先前斩出的‘明法’一刀支撑天地,阻止金色囚笼的收缩聚拢。 相对楚天,金伐囚笼外的松正,其实内心深处早已没了半点的轻松。 他松正之所以能在大秦京畿所有武道天骄中跻身第一行列,并不是自己在同阶之中的战力多强,也不是自己的破境速度多快,而是因为自己这条被人取名为‘比翼黄泉河’的金河法相,先天拥有一种类似于元婴境强者法相领域的恐怖神通,一旦被自己的武魂法相困住,任何同阶的武道天骄,也很难占据上风。 松正想不到,眼前这个只是丹河三境的家伙,被自己彻底困住后,怎么可能承受住那种天地威压。 让松正更骇然的是,楚天的那股拳意,竟有一种与天地比高的气势,好似要反过来将自己的法相空间压胜其中。 想到这里,松正的脸色愈加阴沉,不管付出何种代价,自己今日都要斩杀这个叫殷天的家伙。 …… …… 积雨城西方那座山脉之中,两人相对而坐,悬空而立。 在两人不远处,一座山巅,那位在积雨城不知卖了多少年酒水的矮小汉子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遥想当年,那个名叫姬鞅的家伙,第一次找上自己,跟自己说那些壮阔豪言,他原本是想拒绝的,只是在姬鞅离开之前,无意中说了一句话,然后他便掐指算了一算,便改变了主意。 天下气运,八分在我掌中游,可惜无人有那胆识与我共看春秋! 想到这,汉子惋惜脸色很快又生出一抹壮怀激荡的豪情,环顾四周,这座名叫‘天元’的山脉,方圆数百里,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已是风云变幻。 脚下山河,如被神人施展了大神通,不断挪移。 虚空之上,明明是白昼,却有亿万星辰闪烁不定。 魏恭看着两人身前的那张横亘天地的星运棋盘,眼神淡然,轻声道:“天地风云出我辈,能与前辈对弈一场,虽死无憾!” 话音落下,他抬手在身前轻轻一挥,天地间便有一座山头轰然坍塌,只见灵光一闪,凝聚出一枚青色棋子,落在棋盘之上。 白琼只是微微一笑,眼神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温柔,随手从空中捻出一枚棋子。 并无言语,轻轻一点,便有绚丽白虹轰然落在棋盘之中。 魏恭深吸了口气,看着天地间电闪雷鸣的恐怖景象,并不急着继续落子。 白琼面带微笑,这才轻声道:“魏师弟才刚刚踏足元婴,天下大好风光还没看,说什么虽死无憾,何况就是不为长生,也该为苍生才是。” 魏恭神色凝重,“当真没办法破解?” 白琼笑着摇头。 死结该何解? 唯死而已。 何况当年在她含笑离去时,他便早已盼着这一天尽快到来。 白琼想到这,眼中温柔更甚,少年已知情滋味,实际上她并不漂亮,甚至他知道她不过是那王明阳牵制自己的一枚棋子,只是那又如何。 他白琼生于世,什么都讲道理,但就是喜欢她,没有道理可讲。 就像他与她一起并肩而坐,一起眺望远处,看那落日黄昏,看那明月海上。 魏恭面带挣扎,再次一子落下,随着双方每一枚棋子落下,东玄东荒大势将推进一分,直至整座东荒狼烟四起。 以天机算天机,以人力衍化天道,看似无尽大风流,可何尝不是心中大悲愤无奈。 第494章 天地英雄气 霁色秘境内,楚天周身拳意已经收敛到极致,只是以自己‘明法’一刀斩出的刀虹支撑那座金伐小天地的压胜。 感受到楚天突然收拢体内气机,松正心里非但没有半点的轻松,反而愈加凝重,区区一个丹河三境的家伙,能一次次给自己意外,绝对没有自己原本想象的那般简单,虽然心里不承认,可作为身负龙气的天之骄子,这点心性还是有的。 先是浑厚恍若要与天争高的恐怖拳意,再是那锐利无匹的剑意神通,眼下又是如此凌厉霸道的刀罡,随着跟楚天正面交手的时间越来越长,松正就越是心惊,似乎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楚天的虚实。 松正深吸了口气,平伸在胸前的手掌猛然一握,那座被自己武魂法相笼罩的小天地,直接发出一阵战场厮杀金戈铁马的巨响,漫天的金色光华,就要将楚天直接镇杀其中。 感受到金伐小天地内的气势更加狂暴许多,楚天淡淡一笑,这种类似于天地压胜的情景,自己可是真的不陌生,远的不说,就只说之前在宣明城破开丹河壁障时的那种天道压胜,根本就不是松正这家伙能比的。 刀虹在楚天身前生发不断,同那些金伐光晕僵持一起,发出一道道恐怖的灵罡炸裂。 楚天想了想,不得不说,这个叫松正的家伙,的确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对手,丹河后期,修为足够,关键是这座金色囚笼一般的武魂法相,刚好能帮助楚天打熬夯实眼下的境界根基,所以楚天哪怕有更轻松的应对之法,仍旧是选择以自身武魂法相中的生发道韵,不断支撑那股刀意,靠着水磨的功夫凝练体内灵韵意气,消耗天地间要将自己压胜其中的金伐灵韵。 至于松正不断的打出灵诀,加持这座金伐小天地的威势,甚至在金伐小天地外继续打造小天地,对楚天来说,根本就是正中下怀。 在楚天被困在金伐小天地中的时候,松正一开始是想要将楚天直接镇杀,只不过后来不得不改变想法,用最笨的法子,将楚天的拳意刀意慢慢碾压磨平,毕竟楚天陷入了自己的金伐小天地内,他松正就是半个天地主人的存在,本身就占据了天时地利。 楚天显然早就意识到了松正的想法。 甚至于在收敛拳意的同时,还特意造出了一丝拳意溃散的迹象,为的就是让松正误以为他的金伐小天地,的的确确能碾磨自己的拳意。 可惜松正不清楚,他这种类似于元婴境强者法相领域才能掌握的法相神通,对于楚天的山河法相来说,根本就不够看。 松正不过是将自己的武魂法相延展开来,形成类似于灵纹师打造的灵纹大阵一般,占据一定的天时地利,而楚天的武魂法相,可是实打实的自成天地,三次觉醒,更是让楚天的武魂法相别开生面。 那道由明法斩出的刀罡,一次次的与外面的金伐罡芒撞在一起,导致空间都跟着出现一条条的漩涡裂缝。 这种僵持足足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就在松正双手骤然合拢,眼看就要将楚天周身的那股刀罡彻底碾压成虚无之时。 楚天嘴角同时露出了一抹讥讽笑容,终于不再有丝毫留力。 刹那之间,就看见又有一道火红刀罡突兀现世,毫无征兆,破开金伐小天地,掠向松正所在方向。 这还不算。 那个看上去只是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年轻人,一身衣衫好似被恐怖的灵罡撕破了伪装,刹那间萦满了一道道或玄青似水流,或刺眼若雷泽的恐怖道韵。 在那之后,那个身穿法袍的年轻人,背后一座天地蓦然浮现。 法相天地中,有玉宇琼楼,河流山岳,有雷泽云海,有岩浆瀑布。 万千气象,让人头皮发麻。 再然后是一青一白两股凌厉自己的磅礴气机,形成两尾游鱼,在周身环绕,一股气机的拳意,那种浩大磅礴,似乎有着一种我拳意所在,天地退避的恐怖威势,一股气机的剑意,更是带着一种天地尽在我一剑中的睥睨绝伦。 楚天体内原本深沉平寂的那口气机,疯狂流转,一瞬千万里。 仍旧是一手负后,一手并拢做剑指状。 一剑递出,金丝缠绕的金伐小天地,直接被炸开一道巨大豁口。 再次一拳,整座金伐小天地,直接完全碎裂开来。 而楚天整个人已经凌空而立,如神灵俯瞰天地间的蝼蚁,他神色有着让人心神惊惧的平静,然后一手抬起,掌心一柄赤红色短刀缓缓升空,之后一刀斩下。 松正所在天地之中,方圆数百丈,如春雷炸响,火龙现世,整个空间以松正为圆心,竟是如同大地全部坍塌下沉。 下一刻,那些坍塌的虚空,如同一个漏气的气囊,迅速干瘪,向中心挤压,最终汇聚成如同天地一线的火红刀罡。 松正心神先是一惊,随后直接就是面如白纸。 他感受到空中那股禁锢一切的刀意,浑身不断颤抖,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力。 恐怖的压力从天地八方倾泻下来,松正祭出的本命法相,好似一条被大江淹没的河流,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一股死亡的恐惧传来,松正双腿一软,就要求饶。 可惜他张了张嘴,在这种恐怖的威压下,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天神色蓦然的看着那个颤栗惊惧的年轻人,神色淡然没有半点波澜。 周身的拳意和剑意,光华流转处,已经凝稠如水。 而楚天背后的那座山河天地,更似无尽深渊,和外面这方大天地遥遥相对。 气象之恢宏,万古未有。 …… …… 秘境之外,大战已起。 这位坐镇积雨秘境百年光阴的中年男子,脸色惨白,难看无比。 先前一战,那个叫林奕的老人,只是一拳递出,便将他掌控的幻象空间,直接打的粉碎。 一力降十会,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武道神通术法,都不过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比女子的花拳绣腿还不如。 在那座幻象空间破碎后,笼罩在积雨秘境入口的‘索天大阵’也跟着一阵摇晃,之后便是数以千百计的七彩光华,消散在天地间。 名叫叶沧海的中年男子一退数百丈,衣衫猎猎。 林奕看着那个脸色复杂惨白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林奕缓缓握拳,刹那之间,天地间竟是萦绕出了一种阴气森寒的浑宏道韵,随着那股道韵铺展开来,天地间肉眼可见一株株草木瞬间枯萎,一些在‘索天大阵’外的武道修士,更是被那股好似煞气的道韵侵蚀体魄,气绝身亡。 老人悬空而立,缓缓行走,脚下虚空荡漾起一片片涟漪。 他淡然一笑,手掌在虚空一抹而过,便有一柄看不清容貌长剑握在手心,剑柄之上,尤有‘镇岳’两字,似那古老的灵纹道韵,缓缓融入剑身之中。 然后依稀可见整座‘索天大阵’,出现一条条恐怖裂痕,纤细如白蛇游走。 林奕看着那个脸色不断变换的后辈,轻声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真正拜我为师如何?” 叶沧海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老人也毫不在意。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林奕是谁? 虽说他林奕尚未破开天阶壁障,可想要凭借这么一座上不了台面的灵阵,就将自己困杀? 叶沧海沉默许久,终于再次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人眯眼看着那个天赋很不错的后辈,笑而不语。 当初之所以会举荐这个叫叶沧海的小家伙坐镇积雨秘境,就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心性,极有意思。 或者说跟他林奕,有点渊源。 任何武道修士,心湖深处都会有一种武道显化的内在意象,大多跟自己的武道本源有关,而这个名为叶沧海的家伙,是一条被拘押在深井之中的雪白蟒蛇,有一种破开自身大禁锢,仰头问天的佯狂姿态。 叶沧海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背脊有些佝偻的老人,不言不语。 眼下他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个叫林奕的老人,曾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自己最是敬重的人之一,根本就不是‘人’。 叶沧海浑身一震,然后周身便出现了一条条七彩琉璃般的光华,光华攒聚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中有一道道锁链一般的金色篆文,迸发出道道金光。 林奕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停留在积雨秘境的入口处,有些可惜,万年光阴,自己依旧无法炼化这座上古秘境,否则不要说破开天阶瓶颈,便是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他作为一头当年被拘押在秘境中的黑暗翼龙,为何会破开禁锢而出,这自然又要牵扯到一个不为人知的秘辛,而作为约定之一,他便需要在合适的时机,显露真身,让秘境中那些尚未开灵的家伙,来一场暴动,而他自己也会借此吞下那份气运,挣脱所谓的天道压胜,当然,顺便照顾一下某个小家伙。 化为人形的老人呵呵一笑,有意思,身为亲眼见证过万年之前那场殃及九州动乱的生灵之一,他在当时只能是一个最边缘的观望者,没想到万年已过,他竟能成为下一个大世的创造者。 玄灵大陆,万古以来都有一个传说,每过万年,都会有一场风云迭起的大世之争,当然,这个万年,可能真的只是万年,也可能是十万年或几个十万年,至于为何如此,岁月长河中所有站在天地顶端的那些家伙,一直都有争论,只是从始至终都无法找到那个真相。 林奕咧嘴一笑,抬手一剑递出。 刹那间,一道天河瀑布般的剑虹垂落人间,在‘索天大阵’上空形成一座半圆形的雪白大阵,使得方圆数百里的山水气运激荡而起。 然后那道剑虹和‘索天大阵’撞在一起,迸发出无尽的雷电火芒。 叶沧海神色大变,此刻,他面对这个名叫林奕的老人,恍惚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可眼下却来不及多想,便要极力维持积雨秘境不被这一剑彻底斩开,这么些年,此地早已成为了他叶沧海的大道根本之一。 雷电火芒迸射出去,瞬间就让天地山河崩裂破碎。 叶沧海死死盯着那个佝偻老人,后者神色自若,只是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玩味。 林奕摇了摇头,自己这一剑的威力,还是不太够。 身为上古神兽后裔的黑暗翼龙,进阶破境极其不易,可每一次破境,跟同阶的人类武道修士相比,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晋升,至于他手中这柄名叫‘镇岳’的灵剑,更是大有来头,传闻曾被一位大能用来割裂过一块上古大陆,那块上古大陆其中之一,便形成了如今的东玄州。 ‘索天大阵’内,数百名驻守在其中的丹河元婴境武道修士,纷纷现身,看向林奕的脸色,都是充满了震怒和惊惧。 老人淡然一笑,只是瞥了眼名叫叶沧海的男子,咧嘴道:“找死?” 然后这位天阶后期,堪比人类元婴巅峰的老人便看也不看那些人,随手一剑,剑光笼罩天地,直接将所有人困在其中,刹那斩杀殆尽。 妖兽之属,在历史长河中是什么样的命运,那所谓的人类,命就该值钱? 他之所以会选择答应那个人的条件,除了自己能挣脱牢笼外,再就是那个人说的一句话,万物生灵皆当有所敬畏,一草一木,亦有灵性。 老人也没觉得人类主宰天地的万古岁月,有多好,只是比起他们的弱肉强食,多了些道貌岸然。 老人心念一动,望向远处。 他一手五指轻轻捏诀,演算过后,哈哈一笑。 这么快就来了啊。 然后就看见天幕极远处,有一粒金光,宛若风雷呼啸,连绵不绝,向这边疾驰而来。 若没有猜错,便是除了这位叶沧海大统领,以及那位积雨城白琼城主之外,真正坐镇积雨秘境方圆千万里疆域的第三人。 大秦京畿徐家家主,那个被称为冰皇的男人,徐怀远。 林奕眯眼看着一道光点迅速拉近的高大身影,一尊法相宛若万丈冰山,熠熠生辉,扯了扯嘴角,讥讽一笑。 不等那位已经踏足龙门境的冰皇到来,周身一阵涟漪荡漾,瞬间消失不见。 刹那间,在林奕之前站立之地,一位方脸长髯的中年男子破空而至,神色阴沉,没想到那头老畜生,数百年来竟连自己都能骗过。 徐怀远看了眼七窍流血的叶沧海,抬手便打出数十道灵诀,沉声道:“此地交给你了,我来亲自追杀那头老畜生。” 话音落下,徐怀远身形一闪而逝。 数千里外,有位老人从容不迫向远处遁去,还有闲情逸致回望一眼,秘境深处,有紫金气象直冲斗牛。 老人便深呼吸了口气,破天荒有些感慨:“好一个天地英雄气!” 第495章 凤灵异变 霁色秘境内,随着楚天一手高高抬起,一刀斩出,以松正为中心的方圆百丈天地内,彻底化为一片废墟。 而松正整个人,更是在那一刀的恐怖力道下,炸裂开成一滩血雾。 这一幕若是被人看见,绝对要头皮发麻。 只是此刻的楚天,除了眼中有一抹血红似蛟龙游弋,神色却无半点波澜,好像如此血腥的轰杀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对于楚天来说,这在以往这绝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太清法袍灵光流转,缓缓飘落在地上,楚天抬手将明法短刀收入掌心,这才缓缓闭上双眼。 只是让楚天想不到的是,在他刚刚闭上双眼那一刻,眼前虚空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根本就不给楚天反映的机会,直接将楚天卷入其中。 与此同时,心神深处还有一道朗然大笑传来:“送你小子一层,接下来在这清风洞天,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心湖中的那道声音消失之后,楚天只觉得一阵急剧强烈的眩晕感传来,然后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再反映过来时,楚天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片火红的世界中。 “狗日的什么情况?” 楚天抬手捂住嘴角,恐怖的时空之力,让楚天嘴角不断有血丝渗出。 就在楚天张目四望的时候,极远处一股恐怖到让他神魂惊颤的妖元之力传来,笔直一线,直接向楚天这边疾驰而来,楚天只觉得口干舌燥,抬头看去,郝然发现在远处的天空之中,有一头龙首鹰身的东西正漠视着自己。 哪怕相距还有十数里之遥,楚天也能看到,随着那妖兽每一次拍打翅膀,周围有无数的山石树木被卷飞到空中。 楚天咽了口唾沫,死死的盯着那头浑身燃烧着恐怖火焰的巨大身影,一对巨大的火焰翅膀,足有数十丈,龙首之处,除了火焰,还能看见有一丝丝噼啪炸响的雷鸣,除此之外,腹部三只巨大的鹰爪,宛若钢铁铸就,闪着幽深寒光。 哪个挨千刀的把自己丢过来的。 楚天脸色难看至极,他曾经在一卷《神魔志》上看到过这种妖兽,据说是上古神龙和金翅大鹏的后裔,因为被其他神兽唾弃,最终沦为暗黑神龙的爪牙,杀力极强,不但天生拥有上古神鹏一族的飞天遁地的神通,更是拥有神龙一族掌控雷霆和火焰的力量。 虽说眼前的这头龙首雷火兽远远没有成年,或者说经历了万千年的繁衍,体内的先天神通已蜕化许多,却也实实在在有着半步天阶的修为,何况寻常的地阶巅峰妖兽就能同人类元婴境强者一战,可以想象,眼前这头龙首雷火兽,打个喷嚏都够楚天喝一壶的。 楚天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让自己平静,心里不断祈祷这头畜生没有发现自己。 很显然,楚天的祈祷没半点作用,那头龙首雷火兽不但发现了楚天,还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楚天头顶。 地阶巅峰的妖兽,灵智早已开化,只是还没有化为人形而已,它盘旋在虚空之上,俯视这地上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领土的人类蝼蚁,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楚天正想着要不自己就试试看能不能跟眼前这头畜生打个交道,自己就是借个道而已,绝对没有想要冒犯你老人家的领地,脸色骤然一变。 只见那头龙首雷火兽突然抬起头颅,张口就是一道龙息喷吐而下。 “沃日你个仙人板板……” 炽烈的火焰向自己疯狂卷来,楚天来不及多想,脚下流云倾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一侧躲避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楚天之前落脚的地方响起,恐怖的火焰浪潮向四周疯狂席卷,很快方圆数百丈的空间,就化为了一片焦土。 恐怖的火焰炙烤着大地,让空中的气温瞬间上升了一倍,饶是楚天已经达到了丹河三境的武道修为,也能感觉到热浪席卷到身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更让人心境的是,那股火浪中,一股浓郁至极的龙气让楚天周身的护体灵罡都开始溃散瓦解。 楚天抹了把额头冷汗。 还好自己脚底抹油的本事够高,不然被那一团龙息正面轰中,不死也得脱成皮。 只是就算躲避了龙首雷火兽的第一次攻击,楚天心里也没半点轻松,既然这头妖兽拥有上古神鹏一族的血脉,飞遁能力必然不弱,自己的跑路本事不小是不假,可想要从眼前这头畜生的眼皮子底下逃命,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至于跟这头畜生正面厮杀,楚天想都不想。 没办法,若是寻常丹河九境的人类武道修士,楚天还有底气拼上一拼,可对上眼前这头拥有神兽血脉的地阶巅峰妖兽,楚天不认为自己有半点胜算。 要知道眼下这座积雨秘境可是乱的很,鬼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危险。 既然正面厮杀没半点赢的可能,不如直接拼命跑路,到底还有一些逃脱的可能。 楚天想到这,不等那头龙首雷火兽发出第二次攻击,直接就是一口精血喷出,然后将灵诀运转到极致,刹那间,体内那道气机就像是要冲破人身小天地的束缚,一瞬千万里。 “人类的小子,竟胆敢踏足我之领地,死!” 这个时候,那头尚未化形的龙首雷火兽,竟是口吐人言,随后再次一道龙息直接向楚天喷来。 在那之后,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响彻天地。 楚天来不及多想,脚下云巅步已经运转到极致,瞬间在空中留下一道横贯数千米的雪白长虹。 狗日的,别让老子短时间内踏足丹河后期,不然非得捣了你的鸟窝,将你这畜生扒皮抽筋。 楚天一边向远处飞遁,一边骂骂咧咧。 突然一股狂暴无比的龙息直接喷在楚天背上,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流星撞上,直接一个踉跄向前翻滚而去。 恐怖的龙炎气机渗透到楚天体内,感觉整个身体都要爆炸开来,他原本就燃烧精血造成的气机暴动,更是如同沸水滚油,体内的血液,好似要爆体而出。 娘的,看来自己以前太过乐观了些,只是楚天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莫名其妙抛进了这清风洞天,更想不明白,那个在自己心湖响起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身体在空中不断翻滚,楚天看见那龙首雷火兽所过之处,一线之上,不管是山石还是河流,都如同被刀拍碎的豆腐一样,一片狼藉。 楚天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自从开灵以来,被刘广师兄第一次喂拳,就习惯了这种身体和神魂上的打熬,以至于面临眼下的处境,也丝毫不影响自己逃遁的脚步。 楚天没由来想起剑一在踏足元婴境后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说是境界高不高,实际上跟修为没多大关系,而是要落在自身武道本源上。 当时楚天就觉得这句话很是矛盾,眼下总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中的深意。 轰…… 一声恐怖巨响,楚天整个人直接撞入一座山崖之中,刹那间便看见一座足有数百丈的山崖,瞬间崩塌大半,然后楚天的身体贯穿整座山崖,再次坠入大地。 浑身都是骨骼断裂的剧痛,楚天狂喷出几口鲜血,就算是已经完全祭出了武魂法相,仍旧无法阻止那股龙息气机对自己体内气机的侵蚀。 娘的,果真不愧是上古神兽后裔,一头杂血畜生,本源之力竟然如此恐怖。 楚天感觉到自己体内一团火焰在疯狂燃烧,火焰中,是一股狂暴到极致的火焰雷霆道韵。 锵! 火焰雷霆焚烧之下,楚天只觉得头昏脑涨,识海深处,那枚沉寂许久的凤灵珠,突然好似生出了一抹灵智,发出一声清丽长啸。 在楚天识海当中,一道道火焰羽翼般的凤纹,就像是从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中缓慢涌出。 那一道道的火焰羽翼看似运转缓慢,实则迅疾无比,很快就布满楚天全身的骨骼筋脉窍穴。 下一刻,那些火焰羽翼凤纹和侵入体内的龙息气机卷在一起,让楚天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楚天体内,肉眼可见一道道流动的血线不断蔓延,血线中,是恐怖的火焰雷霆之力,锤炼着楚天的体魄。 就在楚天心道自己难不成会这样死在这里的时候,一双赤金色羽翼猛然在楚天背后伸展开来,让紧随其后的龙首雷火兽微微一怔。 就是龙首雷火兽的那一瞬顿滞,楚天都尚未反映过来,那一双在背后延展的金色羽翼猛然一震,他的身体刹那就化为了一道金色火光,瞬间就消失不见。 看到那卑微的人类蝼蚁竟然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龙首雷火兽反映过来后,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随即在虚空疯狂喷吐龙息。 他身为上古神兽后裔,如何不清楚,先前楚天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风灵道韵,对自己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机缘,只是可惜,就因为自己的一瞬失神,竟让那卑微蝼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第496章 艰难破境 数百里外,楚天只觉得头晕目眩,五脏六腑更是翻江倒,休息了许久,楚天这才觉得好受了些,抬头向四周看去,早已不见了那头龙首雷火兽的身影。 楚天松了口气,心里一阵骂娘,同时不忘将那个把自己抛入清风洞天的家伙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了一遍。 虽说已经逃离了那头龙首雷火兽的视线,楚天还是没敢在原地继续停留,踉跄向一座山脉走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楚天才在山涧中找了个石洞,进入其中后,还不忘在外面布置了一道隐匿灵阵。 在周围布置好一切,楚天这才慢慢清理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血污。 想到之前发生的情景,楚天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无论是他开灵之后在东海暮霭城的时候,还是一路三千万里的山河之行,楚天从来没有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身陷无尽的绝望中,除了自己的意识,一切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支配。 因为识海深处那枚凤灵珠突然暴动,或者说是突然觉醒,虽说莫名其妙的化成了一双紫金羽翼,让自己逃离了龙首雷火兽的视线,可眼下光景,何止是一个惨字了得。 内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丹田经脉,体内的灵元被消耗殆尽不说,筋脉更是出现了道道的裂痕,好在如今的武魂法相完全恢复,浓郁的生发道韵正修补着自己体内的伤势。 虽说自己并非真正的灵纹师,不过楚天还是相信自己在阵道一途上的造诣,比起一般的灵纹大师也不会差半点,相信那头畜生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自己,楚天索性直接在石洞内仰躺下来。 想要修复体内的伤势,绝非一时半会的事情,再加上楚天体内经脉寸断的惨淡场景,就算楚天想要自行运转灵诀恢复伤势,也不会有多大效果,索性靠着体内那道气机和武魂法相的生发道韵,慢慢温养伤势,当然,主要还是自己体内的那道纯粹气机早已生出了一抹灵智的缘故,否则遭受这么重的创伤,楚天绝对不会如此不放在心上。 神念内敛,楚天小心翼翼的查探着识海深处重新蛰伏起来的凤灵珠。 以前青儿那丫头就说过,这枚凤灵珠的来头很不简单,没想到关键时候竟然能觉醒如此恐怖的神通。 就是需要燃烧自己体内的灵元精血。 楚天叹了口气。 那对紫金灵纹凝聚的羽翼,简直是楚天见过最恐怖的逇术神通,若非楚天心里清楚,自己如今的武道修为,还不足以承受穿越时空的恐怖压力,他都要误以为那对金色羽翼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了。 不过楚天很快就咧了咧嘴,这么恐怖的逇术神通,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激发那才是怪事,虽然目前使用那道神通代价不小,可关键时候,绝对是保命的神技。 想到这里,楚天就有些激动。 以后除非是遇上能彻底禁锢自己神识意念的家伙,否则就算是打不过,脚底抹油绝对没问题。 片刻之后,楚天便进入了假寐的状态中。 自己莫名其妙进入这座清风洞天,本就比原本的预计提前了太多,也就不着急打探‘仙棬莲’的消息,仅仅一头龙首雷火兽,楚天就知道这清风洞天,绝对不是霁色秘境能比的,要是遇到寻常的地阶中后期妖兽还好说,一旦再遇到龙首雷火兽这种畜生,自己总不能没事就激发逇术神通。 而且楚天隐约有感觉,自己距离破开丹河三境的瓶颈不远了。 楚天眼下最需要的就是耐心,耐心恢复自己身上的伤势,耐心了解熟悉这座小天地的情况。他相信凭借自己的隐匿本事和逇术神通,就算不能在这座小天地肆无忌惮的行走,也能小心的自由活动。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楚天悠悠醒来。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让楚天心里一阵惊喜。 当初踏足丹河境,靠的就是季家凝聚的那份生发道韵,虽然那一次自己真是经历了生死一线,武魂法相都被弄得支离破碎,可结果还是很好的,成功晋级了丹河境不说,武魂法相所在的小天地内,更是孕育除了如今的这份生发道韵。 在是洞内盘坐起来,灵诀运转下,体内灵元再次形成潮汐一般的激流,开始一次次的冲刷体内经脉窍穴。 以往为了夯实武道根基,楚天极少刻意冲击武道屏障,如今情况大不相同,再加上自己在动身前往万里魔域之前,宏战那老前辈就说过,自己接下来不需要继续压抑境界的攀升,所以楚天如今冲击武道屏障,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的保留。 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好似要将自己的胸口撕裂开一样,伴随着武道屏障被灵元激流一次次的冲击,体内更是传来一阵阵咔咔擦擦的轻微声响,显然是武道屏障动摇的迹象。 如今楚天的武魂法相已经觉醒了三次,并且在很久以前,楚天就感觉到了第四次觉醒的迹象,如今再加上那股本源心生的生发道韵,楚天的武魂法相,可以说早已形成了一方真正小天地的雏形。 有山石随着岁月变迁缓缓生成,有河流自行纵横交错‘开枝散叶’,有一些恍若海市蜃景般的草木凝聚生长。 并且随着武魂法相的觉醒和完善,那股浓郁精纯的灵韵法则,也在不断的改造强化楚天的体魄。 此刻,楚天体内的神桥丹河恍若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无尽星空,那些灵韵浪潮,就像是一条条天河,而一座座体内窍穴,宛若天上的星辰,丹田之中,早已气象大成的八十一朵金莲,妙曼生姿。 灵元激流一浪高过一浪,前赴后继。 楚天体内的灵韵本就比正常人精纯浑厚,再加上有武魂法相的支持,所产生的冲击力自然也要比正常人凌厉浩大,现在经过两个时辰的冲击,始终没有冲破丹河三境的武道壁障,可以想象,一旦楚天踏足丹河四境,实力绝对会有一个难以想象的提升。 体内的武道屏障不断闪烁,又经历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能够看到那座山岳一般的壁障开始摇摇欲坠。 楚天深吸了口气,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被如此恐怖凌厉的灵元激流冲击几个时辰,怕是经脉窍穴早就承受不住这种潮汐之力,直接就爆体而亡了。 当体内那道纯粹气机再次昂首挺胸的凝聚起一道汹涌澎湃的灵元浪潮时,轰然撞击在武道壁障上,武道平静的节点终于猛地颤动起来,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痕。 此时,就算是楚天体魄的坚硬程度,也忍不住被震荡的翻江倒海,嘴角更是有血丝不断渗出。 楚天运转灵诀,缓了片刻,然后小心的调整体内灵元气机的运转路线。 此刻,楚天体内灵元浪潮已经形成了数十道湍急江河,体内星空更是呈现出一幅幅大浪拍岸的壮阔景象,若是落在外人意念中,必定会震惊人身小天地,竟然能有如此波澜壮阔的一幕。 一道道的灵元浪潮凝聚的天河卷在一起,宛若天空之上的星璇,或势如破竹,直冲而下,或撞在山崖石壁上,倒卷而回,反复淬炼着体内每一寸的经脉窍穴,为最终冲破丹河三境的壁障而做准备。 鲜血不断从楚天嘴角渗出,丹田之中,所有金莲蓦然绽放出无尽的金色光华。 又是一道恐怖的灵元浪潮冲击在武道壁障上,楚天突然全身一震,紧接着他的眉心也有一丝血痕渗出。 武道晋级,本就是人身小天地的不断开发,体内灵元的凝练贮存,更直观一些,就是世俗王朝的开疆拓土。 只不过马蹄所过处,必定会有那狼烟四起,血流成河,山河破碎,这也就导致许多武道修士,会折陨在武道进阶的途中,有许多武道强者,一旦闭关,就再也无法出关。 楚天叹了口气,距离破开丹河三境的壁障,还有一线之差,可就是这一线之差,自己的体魄好似已经达到了极限。 就在楚天正要放弃的时候,忽然识海深处那枚凤灵珠再次暴动起来,那股原本安然静止到让楚天都要忘记的凤灵道韵,直接形成了一道神凰的虚影,向那道武道壁障冲撞而去。 轰然一声巨响。 楚天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骼都要碎裂开来,然后就像是淤积在体内的无尽河水,突然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流转而去。 楚天先是一怔,旋即大喜。 虽然还不算真正踏足丹河四境,可那一道神凰虚影却完全冲入了壁障之中,和体内的灵元浪潮形成了夹击之势。 楚天倒吸了口冷气,好恐怖的风灵道韵。 在那道神凰虚影出现之后,不止是自己体内的经脉窍穴,就是骨骼皮肤,也被一层层细密的金色符文覆盖,宛若火烧云一般的凤羽金光流淌。 楚天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畅然,根本就无需自己控制灵元浪潮的力度,很快就将武道壁障撕裂开一道豁口。 再次十数次灵元浪潮的冲击下,伴随着一声清脆裂响,那道丹河三境的武道壁障,终于被彻底冲破。 楚天深吸了口气,体内狂暴的灵元浪潮一瞬间便平息下来,宛若水流湍急的大江浪潮,变为波光粼粼的平静湖面。 一口浊气被楚天缓缓吐出来,这还是他踏足丹河境之后,第一次如此艰难的破境。只不过楚天也清楚,之前的丹河三境,只是丹河初期而已,而自己如今踏足丹河四境,看似只有一境之差,却是有着天壤之辈。 至少楚天相信,就算没有那道凤羽逇术神通,自己也能从那头龙首雷火兽的视线中逃离。 不过楚天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体内灵元依旧缓缓流淌,那道纯粹气机,也是缓和下来,从一位开疆拓土的大将,变为巡守边关的封疆大吏,温养稳固着依旧动荡的武道境界。 第497章 吞噬血脉 成功进阶到丹河四境,楚天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丹河三境和丹河四境看似只有一境之差,却是丹河境初期和丹河境中期的巨大差别,楚天原本还怀疑自己对上丹河巅峰的武道修士只有逃走的份,眼下却自信就算是不敌,也绝对有一战之力。 想到这里,楚天心头无形中升起的一抹忧虑也被放下,似乎自己接下来终于能够好好的看一下这座所谓的清风洞天了。 从楚天开灵以来,最初的形意拳,灵纹剑符,到后来刘广师兄传授的云巅拳,再然后自己对天地万法的衍化,楚天的战力可谓是在不断飙升,如今有了那双神凰羽翼神通,除非是元婴境的强者出手,楚天实在是想不到,谁还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唯一的缺点就是使用那对神凰羽翼,对于体内灵元的消耗,就算是楚天的体内灵元比同境界的人浑厚了十数倍不止,仍旧是经不起那种消耗。 又是小半天的时间过去,楚天总算是恢复了体内的灵元,站起身后,轻轻震衣,周围有剑意拳罡猎猎作响,似乎在这一刻,整个天地都有一种跟着共鸣的趋势。 楚天深吸了口气,果然,距离自己的武魂法相下一次觉醒,更近了一步。 这种感觉,心意所致,即通神。 不知道如今霁色秘境如何了,估摸着就算是有大统领的镇压,也很难短时间内平息下来,楚天暗暗咒骂一声,后知后觉,估摸着自己之所以被莫名其妙抛入了这座清风洞天,就是因为那个叫林奕的老家伙。 小心翼翼的走出石洞,楚天微微一愣,旋即脸色变得怪异无比,那头龙首雷火兽竟然找到了这里,更让楚天无语的是,在相距自己约莫百里之外的地方,一道道恐怖的灵元浪潮,好似天翻地覆一样,而那头妖兽的嘶吼声,更是惊天动地,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竟然有人敢去主动找那头畜生的麻烦? 楚天怔了怔,好奇心起,便打算过去看看,好歹自己现在也算是今非昔比了,能跟那头畜生打的这么热火朝天,想来是旗鼓相当对手,自己弄不巧还能渔翁得利。 小心翼翼的走过了一条山谷,楚天从一座山麋的侧边俯身而去,一路上尽最大的力量隐匿了身形气机,很快就看见,在一座冒着烈焰的山崖畔,那头龙首雷火兽正和一人对峙而立,而他那硕大的龙首上,明显有两道被巨斧劈砍的伤痕,钢铁一般的爪子,也是有几道血丝出现。 在龙首雷火兽对面,是一位身穿紫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身上长衫也有些破碎痕迹,只是脸上有着不容置疑坚毅,好像是刀削斧砍一般,在中年男子头顶,悬浮有一柄紫金色巨斧,散发着让人心神惊悸的恐怖斧纹道韵。 “半步元婴境!” 楚天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中年男子还未真正踏足元婴境,只是一身的武道气象,已经半点不比寻常的元婴境强者差了,难怪能跟那头龙首雷火兽厮杀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楚天微微想了片刻,很快就在记忆里搜寻出一个人来,正是徐怀远的一位堂兄,好像是叫徐紫霖,而他头顶的那柄紫金巨斧,更是大有来头,名为‘紫雷’。 因为那徐怀远的缘故,楚天对大秦京畿的徐家多有关注,这个名叫徐紫霖的家伙,是徐怀远一位族叔和王朝一位公主的儿子,武道天资极其不凡,据说当初开灵后不久,便孤身一人前往‘神斧谷’历练,然后在梦寐之时,领悟了一缕上古斧意神纹,后来与自己的武魂法相融为一体,凝聚成了这柄巨斧‘紫雷’,杀力极大。 对于徐紫霖的描述,楚天听说的不多,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四字,斧意通玄。 如今的大秦帝国,真正的掌控者依旧还是那位玄煌大帝,至少在大秦京畿之地,有王明阳坐镇,绝对无人能动摇其地位。 除此之外,便是所谓的四大家族,南城青家,北城齐家,垂云侯家,至于最后一个,便是怀远所在的徐家,而这位名叫徐紫霖的家伙,更是有一份皇室血脉,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楚天暗自摇了摇头,果真不愧是大秦王朝最顶端的武道豪阀,随便一个天之骄子,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依据楚天掌握的消息,这个名叫徐紫霖的中年男子,实际年龄不过四十岁,而京畿徐家,跟徐紫霖同样的天才,至少有十数人。 这可全部都是甲子之前便有机会踏足元婴境的存在! 想到这里,楚天就一阵头皮发麻,需知就算是青云阁,一共才有多少元婴境强者,而年轻一辈,能在百年之内踏足元婴境,就算是最出类拔萃的武道天骄了。 楚天不得不承认,大秦王朝的国运之盛,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身紫衫肆意飘摇的中年男子已经再次跟那头龙首雷火兽战在了一起,随着头顶的那柄巨斧不断挥舞,绽放出一道道凛冽至极的斧纹道韵,让方圆数千丈的虚空都发出着剧烈波动,而那头龙首雷火兽,也是动了真怒,已经激发了自己的本命神通。 在无穷无尽的紫色斧纹笼罩的天地内,同样有一股紫红色的气韵升腾而起,宛若天火覆盖,让所有的天地山河都好似岩浆一样,这还不算,那龙首雷火兽盘桓在空中之时,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嘶吼,伴随天雷阵阵,方圆数里内的火灵道韵竟是都被他一口吞入了腹中。 不过尽管如此,跟得到了一缕上古斧意神纹认可的徐紫霖相比,那头龙首雷火兽终究是有些差距,楚天看着徐紫霖抬手之间就有万千斧芒在天地间倾泻的壮阔景象,忍不住暗自咋舌,这种恐怖的场面,他也就从剑一师兄那边见到过,要知道剑一师兄可是实打实的元婴境强者,而眼前这家伙,才只是半步元婴境而已。 不到两个时辰,楚天心里已是震惊的不行。 终于,伴随着徐紫霖双手扶摇后猛然砸下,直接有一道足有数百丈的巨大斧芒横空劈下,恍若从天空急急坠地的闪电轰在了龙首雷火兽的头颅。 然后就是大片的血雨洒落,那头龙首雷火兽整个被一斧头劈斩成为两半。 楚天躲在远处,只觉得口干舌燥。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面对这头龙首雷火兽只有狼狈逃命的份,就算是如今成功晋级到了丹河四境,也远远不是这头畜生的对手,而眼下这头近乎突破了天阶壁障的巨兽,竟然直接被人斩杀成两半。 楚天心里正一阵感叹,心神突然一动。 在那头龙首雷火兽被斩杀之后,直接有一股的紫金气息从那头巨兽身上散发出来,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韵气机,很显然,是属于上古龙气的一种,或者说是那头妖兽的血脉之力。 要知道之前被这头畜生追杀,只是被一口龙息波及,那些侵入体内的龙气就差点要了楚天半条小命,如今自己的武道本源不但成功衍化融合了那一股龙气,更是踏足了丹河四境,眼下从这头畜生身上散发出来的灵韵气息,对楚天来说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好东西。 楚天原本还想着自己要不要赶紧悄然离开,否则一旦被那个叫徐紫霖的家伙发现,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眼下立刻决定富贵险中求,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当初还在青云阁的时候,楚天就有过一段时间对实力的极度渴望,只是那会儿因为体内那股修罗杀意的存在,楚天始终将这份念头压在心底,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走入极端,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道修士,如今的情景大不相同,只要是能提升武道修为,楚天那是半点来者不拒。 时间慢慢过去,楚天看着徐紫霖,只见那家伙将龙首雷火兽斩杀之后,并不着急萃取炼化那头妖兽体内龙血精华,也不着急挖出兽丹,而是端详了片刻,这才缓慢有致的布置了一座灵纹大阵,随后从龙首雷火兽的尸体上小心翼翼的萃取出一枚枚龙晶般的鳞骨,然后才是从龙首雷火兽的背脊抽取出一条龙筋,在那之后,才开始攫取龙骨淬炼龙血。 足足大半天的时间,徐紫霖才将整条妖兽尸体收拾干净,直接起身离去,看的楚天忍不住吞咽口水。 一头近乎突破了天阶壁障的龙血神鹏后裔,就算说全身是宝半点都不夸张,只是楚天也有些无奈,没办法,自己本事不够,只能眼馋来凑。 确定徐紫霖已经离远之后,楚天又等了很长时间,这才小心翼翼的出来,向那座惨烈无比的战场走去,感受到仍旧没有消退殆尽的战斗余波,恐怖的灵元浪潮还在翻滚,楚天心里不断感慨,自己啥时候才能有这种气象。 楚天更是打定了主意,以后在这清风洞天,必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毕竟他跟徐怀远所在的徐家,当真没半点的香火情,相反,恩怨估摸着倒是有些。 将整个战场查看了一遍,楚天暗道还好,应该是这座山脉本就是那头龙首雷火兽老巢的原因,那些逸散在天地间的龙气并没有完全溃散,楚天也就不再浪费时间,赶忙运转灵诀,同时将自己的武魂法相完全祭出,开始吞噬那些龙血精气。 好强大的血脉之力! 楚天的武魂法相,本就蕴含吞噬天地万物的能力,伴随着一股浓郁至极的紫金气机疯狂的向楚天涌来,让楚天倒吸了口冷气,这还是逸散在天地间的龙血神鹏血脉之力,若是那头完整的龙首雷火兽被自己得到,自己的武道修为得达到什么程度? 想到这里,楚天心里突然一阵火热,或许自己接下来可以在这座清风洞天中搜寻那些上古神兽后裔,进而通过武魂法相吞噬衍化血脉之力来精进修为。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一闪而过,楚天就摇了摇头,这座洞天秘境眼下可不太平,这种事情还是随缘的好。 第498章 就是麻烦多 不知不觉,十数天的时间一晃就从眼前过去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楚天不清楚霁色秘境中的兽潮暴动有没有平息,但是在这座清风洞天,显然已经平和了许多。 楚天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山河中,以免碰上在秘境中的巡逻守卫。 虽说楚天本身就有着积雨秘境的守卫身份,可自己武道修为的关系,按照规矩只能在霁色秘境中出现,如今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秘境深处的清风洞天,一旦被人碰上,难免会有麻烦。 楚天并不怕麻烦,但是很不喜欢一些麻烦会变成更麻烦的事情。 清风洞天虽然不如霁色秘境中的兽潮来的猛烈,却也不算轻松,十数天光是看到战死的秘境守卫,就有数百人,一些妖兽主要攻击的地方,更是一片狼藉。 到达了丹河四境,楚天的实力上涨了数倍不止,武魂法相完善,神华内敛,不过能进入清风洞天成为守卫者,显然也都不是简单的存在。 这一天,楚天正小心翼翼的走在一座山脊背面,突然看见一行人出现在视野尽头。 在楚天发现那些人的时候,对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楚天,随后那一行人便直接向楚天这边急速而来。 为首一人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轻人,一身绯红色长袍,显得器宇不凡,年轻人走进看见是楚天后,先是眉角一挑,旋即呵呵笑了起来,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那份桀骜气息,而年轻人身后的几名武道修士,也都是一脸古怪的看着楚天。 楚天记得眼前这手持玉扇的年轻人,好像叫宇虹,也是大秦京畿那边一个二流家族的子弟,跟张人杰所在的张家大体上差不多,只不过跟张家不同的是,宇家之所以能在大秦京畿屹立不倒,并非是宇家的底蕴多厚,也不是有多少的巅峰强者,而是传闻宇家当今那位家主的妻子,有一位至交好友,在数十年前就是一位半步龙门境的武道大能。 更让人非议的是,那位嫁入宇家女子的至交好友,不但是一名皮囊长相极好的男子,名声更是差的很,山泽野修一名,无亲无故,本命灵宝是一柄噬魂锏,先天孕育出了一座噬魂空间,和人对战,能够营造出比元婴境强者法相领域更强一筹的小天地空间。 历史上那位被誉为‘魂散人’的俊逸男子,只要是与人厮杀,就从来没有对手活着离开的时候,关于那人的传闻,也不少,但是总体上逃不出四个字‘性情难测’。 不是没有人议论说那位宇家祖母跟那位魂散人有一腿,只不过这种事情,连宇家家主都选择沉默,全然就当是听不到,外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天看着神色桀骜的年轻人,抱拳笑道:“原来是宇虹师兄。” 虽说对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楚天觉得自己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一些的。 宇虹眯了眯眼,一脸的饶有兴趣道:“这不是殷师弟,你不应该在霁色秘境呆着,怎么跑来清风洞天了?” 楚天一脸的无奈,摇头苦笑道:“宇虹师兄还别说,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本来还在霁色秘境来着,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了。” “是吗?” 宇虹嘴角一扬,显然不相信楚天的话。 说实在的,要不是楚天亲身经历,自己都不会相信,只是楚天是真的无奈,自己也没办法啊。 宇虹望向山脊远处,天地一线,遍地狼藉,还依稀能看家几处山野有灵元波动,咧嘴笑道:“那殷师弟你可得小心了,这清风洞天可不比霁色秘境,一不小心遇上了高级妖兽,别把小命给丢了。” 楚天更是无奈叹息,“可不是,先前刚刚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这里,就遇着了一头就要破开天阶壁障的妖兽,要不是我还有些保命的手段,怕是早就把小命丢在这儿了。” 宇虹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自己来的方向,笑道:“距离这七十里左右便是咱们清风洞天的驻地,殷师弟可以从那里返回霁色秘境。” 楚天道了声谢,这才跟宇虹告辞离去。 在宇虹身边,一名佝偻着腰的青年毫不掩饰眼里的讥笑:“宇公子你跟这样的废物废什么话。” 楚天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迹象,对那狗腿子一样的家伙,半点不在意。 看见楚天连头不回,那佝偻着腰的年轻人更是嗤笑一声:“就这样的垃圾,真是宇公子你说的那位殷家天之骄子?不像啊,境界高不高不说,可这副装孙子的模样,是真的不低了。” 宇虹只是转过身,眯眼笑看着楚天的背影。 对于眼前这个低头哈腰的青年,也是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天底下太多的人都是如此,规矩道理一大推,看见谁都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可惜从来不将自己的那些规矩道理放在自己身上。 青年人见宇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丝毫不在意,只能讪讪一笑,只不过在他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一愣。 只见那个背对着自己向驻地走去的年轻人,猛然转身,一脚猛然后侧,重重的踩踏在地上,随后身形直接向一侧倒滑出去。 刹那之间,楚天原本站立的地方,直接被轰出一个巨大坑洞,同时肉眼可见一道道气韵涟漪从坑洞中扩散出来,散发这冰寒道韵。 楚天落地后,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沉道:“宇虹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宇虹挑了挑眉,显然没预料到楚天能如此轻易的躲开自己这么隐匿的一击,只不过他脸上并没有半点不自然的神色,仍旧是那副桀骜的微笑道:“果真不愧是第一个从大统领的幻象领域中走出的人,殷师弟好本事!” 赞叹是由衷的赞叹,杀机是真实的杀机。 楚天沉默不语。 宇虹打开手中的玉扇后,缓缓说道:“我什么意思,想来殷师兄心里都清楚,既然你能出现在这座清风洞天,想来松正那个废物已经死在殷师弟手里了。” 楚天皱眉道:“你确定也想要杀我?” 宇虹点了点头:“虽然咱们无冤无仇,不过那份奖励,就算是我也忍不住心动,要怪就怪殷师弟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否则大统领绝对不会暗地里给我们说那句话。” 宇虹顿了顿,脸上升起一抹妖异的神色,继续道:“当然,若是我宇虹不幸死在了殷师弟手里,那是我本事不济,死了拉倒。” 楚天哈哈一笑,这叫宇虹的家伙,倒真是自信。 他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宇师兄都说了,你我并没有任何仇怨,我也就奉劝师兄你一句,人能活着,千万不要自己找死。” 这倒不是楚天真为宇虹着想,更不是楚天如今的心性多么大度,实在是眼下这座清风洞天当真是一个危机四伏,自己还没有找到半点关于仙棬莲的下落,一旦斩杀了这个名叫宇虹的家伙,不用脑子想也会知道接下来会有麻烦不断。 这跟斩杀那个叫松正的家伙还不同,至少自己斩杀松正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而眼下除了宇虹外,楚天总不能将所有人都一并杀了。 就算是楚天的修罗杀意完全觉醒,如今在万里魔域走的也是修罗杀道,可杀人也总得有一个底线。 宇虹嘴角升起一抹讥讽笑意,自己只不过是客气两句,你一个才踏足丹河境没多长时间的小子还真当回事了?虽然猜测松正那家伙已经死在了楚天手上,可他宇虹,根本就没有将松正看在眼里过。 脚下一动,宇虹身形蓦然消散,虚空中顿时有大片的灵纹如江河倾泻,在天地间扩散开来,很快就形成了一座灵纹凝结而成的小天地。 只是丹河六境,竟与元婴境武道强者的法相领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任何陷入灵纹小天地中,皆是我宇虹手中蝼蚁。 楚天随即了然,难怪先前对自己的袭杀如此隐秘,竟然是一位灵纹师,也多亏了楚天早有防范,不然绝对不可能轻松避开先前那偷袭一击。 空中,宇虹再次现出身形时,眉心光华一闪,很快便凝聚成了一道荧光流转的灵符悬在头顶,他一手负后,一手捏了个灵诀,在空中缓步而行,然后就有一座笼罩天地的灵纹符箓从空间脱离,向楚天当头碾压而来。 楚天深吸了口气,一拳轰出。 拳罡与灵纹符箓在空中相撞,直接炸裂开无尽的浪潮向四周席卷而去。 若非眼前还有不少人在,楚天早就祭出短刀明法,速战速决,将这个叫宇虹的家伙直接斩杀。 只是楚天更清楚,如今的境况,自己绝对不能太多的暴露底牌。 看见楚天能轻易一拳轰碎自己的灵纹符箓,宇虹眼里没有半点诧异,随即再次捏出数道灵诀。 一个能斩杀松正的家伙,要是连自己一击都挡不住,那也太垃圾了些,不过他也不着急,自己有的是时间,不信楚天一个丹河初期的小子,能坚持多长时间。 在另外的灵纹符箓尚未凝成的空隙,楚天已经完全拉开了一个拳架,周身拳意汹涌奔腾,随后一脚震地,猛然向那道笼罩天地的巨大灵纹符箓撞去。 第499章 四面皆敌 空中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恐怖的灵罡疯狂向四周席卷而去。 楚天以一身拳意开路,同那道悬浮虚空的巨大金色符箓撞在一起的瞬间,身形先是出现了些许凝滞,然后便如同被天雷砸下一般,重重轰在地上。 宇虹嘴角升起一抹阴冷讥笑,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叫殷天的家伙竟然已经是丹河四境的修为了,难怪敢给自己叫板,不过就算是踏足了丹河中期又如何,他宇虹今天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对于宇虹来说,楚天不过是殷家支脉的一个蝼蚁,不要说有大统领的话,就算是没有大统领暗地里的那句传音,他也不会将楚天放在眼里。 看见楚天被自己的开山符撞入大地,根本就不给楚天反映的时间,先是双手猛然合十,在身前凝聚出一道赤金色的刀虹,向楚天头顶劈砍而至,随后更是一连串打出数十道灵诀。 只见那道悬浮在宇虹头顶的金色符箓瞬间绽放出一道道极其耀眼的光芒,那些光芒很快就幻化成一道道金光流转的符箓,随后在空中汇聚成一座山岳真形图,纵横连接在一起,好似要将整个天地完全封禁,将楚天直接镇压其中。 楚天被撞入大地后,双脚直接没入山石之中,然后就是一股巨大的压力传来。 先是深吸了口气,楚天一手五指如爪,抵住那道向自己头顶斩落的灵纹刀虹,周身拳意疯狂流转,激荡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实质涟漪,火光四溅。 于此同时,楚天也直接从自己的武魂法相内摄出一座雷源大阵,显化出一层紫黑雷幕,电光流转,与那座镇压而来的山岳真形大阵撞在一起。 看见楚天凭借自己的浑厚拳意竟能接下自己全力一道灵纹刀虹,宇虹眼色更是一沉,手腕拧转,直接完全祭出了悬浮于自己头顶的那道金色符箓。 本就如同大日高悬的金色符箓如同一朵莲花,缓缓绽放,周围那些神情骇然的围观之人,这一刻才反应过来,那个叫殷天的家伙,竟真敢和宇虹动手,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个年轻人不但敢动手,竟然没有半点落在下风的迹象。 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是清楚,大秦京畿宇家的血脉传承,据说属于上古金乌一脉,现如今宇家的主祠还供奉有一道金乌图腾,而他们之所以敬畏这个叫宇虹的家伙,正是因为宇虹开灵之时就顿悟了一缕太阳真火的真意,而那枚金色符箓,据说一旦被完全激发,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势,他们虽然同样是丹河境武道修士,可跟宇虹比起来,还要差了不少,一旦被波及,不死也是要脱一层皮才行。 楚天看着那道愈发耀眼的金色符箓,这一刻,完全就像是正午时分悬挂于天穹的烈日,要将整个天地都给熔化,同样不敢再有半点轻视之心。 在这之前,宇虹虽说没有将楚天看在眼里,楚天同样并没有多在意这个叫宇虹的家伙,在楚天看来,他踏足丹河四境后,就算是不能说是元婴境下无敌,也不会败落在任何丹河境武道修士手里,眼下感受到那股恐怖的真火之意,才知道天底下的武道天骄,绝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下一刻,原本只是以浩然拳意和法相内灵纹对敌的楚天,气势蓦然一变,一道道灵韵法则纷纷从武魂法相内涌出,凝聚成一座座山水小天地,围拢在周身,然后一柄墨黑色长剑被楚天祭出,一剑斩出。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剑,激荡起一串疯狂四溅的剑意涟漪,宛若一条从九天垂落的天河,迸溅出坐坐浪潮一样的剑虹浪涛,将那座金色符箓的法相雏形直接一剑斩开。 于此同时,楚天整个人在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下,向后飞速倒滑出去。 无穷无尽的真火之意幻化成一座火海,笼罩天地,楚天直接横剑在胸,随后骤然竖起,一连串都出无穷无尽的剑花,硬生生挡住了那些真火之意的侵蚀。 天地间一分为二,天上是层层叠叠毫不间断的真火雨幕,下方一层剑意凝聚的长河,竟是要隔离天地,自成空间。 周围观战的那些武道修士,早已口干舌燥。 能够进入清风洞天成为守卫,本身就是资质不俗的天之骄子,他们哪里不清楚,同样的丹河境,跟眼前这个叫宇虹和殷天的家伙之间的差距。 丹河境便能造就出这副元婴境强者才有的法相领域气象,在整个清风洞天,也没有几个人能达到这种境界。 楚天一手持剑,一手握拳横在腹部,神色凝重。 能有资格博取成为龙影卫的家伙,果真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见自己完全祭出武魂法相依旧不能镇杀楚天,宇虹心里那份骄傲好似被人狠狠践踏撕碎,顿时神色更是阴厉,直接逼出一滴精血,一手摊开,将那道祭出的金色符箓收入丈中,然后那道金色符箓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不断变换,很快便形成了一道分裂天地的金色长虹,直奔楚天而去。 原本以为不过是任自己宰割的一个蝼蚁,不曾想让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宇虹眼中的阴厉疯狂,就算以命搏命也要将楚天镇杀! 楚天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宇虹这种打小锦衣玉食的家伙,竟然敢跟自己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不过楚天很快就冷笑了一声。 然后楚天便不再有任何保留,手中火光一闪,短刀明法直接一刀斩出。 “明法,夏雨!” 天地瞬间狂风大作,好似有倾盆大雨洒落人间,随后无穷无尽的水灵道韵凝结成一座座冰山,似乎要将整个天地完全冰封。 随着楚天这一刀斩出,原本还满身杀机的宇虹顿时心里一惊,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在空中好似被一股无穷的力道禁锢一样,恐怖的冰寒法则要将虚空直接冰封。 冰雪凝固的声音连绵不绝,随着雨幕过后凝结为万千冰雪,只是数息光景,宇虹原本势如破竹的身形,便被彻底冰封在虚空中。 楚天也是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被自己一刀禁锢的宇虹,收起短刀明法后,根本不给人反映的机会,一脚重重踏地,轰然向宇虹一拳递出。 砰然炸响! 天地间出现一幅碎琼乱玉的壮阔景象,然后宇虹整个人便在众人眼中幻化成一片虚无。 “谁敢杀我儿……” 在宇虹被楚天一拳轰成虚无的瞬间,有一道神识烙印在空中一闪而逝,随即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周围,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住了,随着那声震天咆哮,他们才反应过来,先是用惊骇的目光看着楚天,随后有人忍不住颤声道:“你……你竟敢杀了宇虹公子……” 楚天眼中出现一抹嗜血的红芒,笑望向那名出声的年轻人:“怎么,你有意见?” 那年轻人浑身一颤,赶忙退后两步,不断摇头道:“没……没有。” 楚天咧嘴一笑,脸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妖异,好似整个人都被阴厉和杀意淹没,那股暴戾的修罗杀意,如同一种血腥气息从体内缓缓散出。 楚天缓缓走向那位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眉眼带着诡异的神色,笑问道:“先前那道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年轻人脸色惨白无比,感受到楚天浑身散发出来的浓郁杀机,颤声道:“殷公子不知道?那宇虹本是宇家数百年来最出众的一位天之骄子,被宇家家主寄予了极大的厚望,先前那道声音,便是当今宇家家主在宇虹身上留下的一道神识意念,只是……只是没想到根本就没来得及形成分身法相,便被殷公子斩灭了……” 说到这,年轻人看向楚天的神情更是骇然惊惧,要知道当今的宇家家主,可是真正的元婴巅峰强者,哪怕神识意念再脆弱,也绝不是一个丹河境武道修士能随意灭杀的,可拿到神识意念,在楚天手上竟是连凝聚法相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斩灭成为虚无。 楚天嘴角轻轻挑起一个弧度,看了眼另外几名脸色难看的年轻人,笑问道:“既然你们都想要成为宇虹那垃圾的走狗,如今还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你们说如何才好?” 所有人顿时浑身一震,旋即各自看了一眼,好似心有灵犀一样,各自施展术法分头向远处遁走。 楚天呵呵一笑,并没有刻意去追杀那些人,直接向清风洞天入口处疾掠而去。 楚天清楚,以他现在的处境,若想要寻找到仙棬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说那个叫徐怀远的家伙在暗中算计自己,有资格成为龙影卫的几人,已经有两个折陨在他手上,楚天不相信这些垃圾背后的家族会善罢甘休。 楚天深吸了口气,双眸中那股妖异血色不减反增。 好一个眼下形势,四面皆敌! 楚天咧嘴一笑,神魔一念,我若成魔,又当如何? 吕真曾言,真正的强者,皆是出自一次次的命悬一线,所谓的天下无敌,便先要有天下皆敌,我吕真行走天地,不为天地人心,不为万千黎民,不为长生大道,只为心意畅然。 第500章 城内变故 清风洞天内,楚天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直接向洞天入口处飞奔而去。 楚天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秘境中所有人都会知道,楚天一个丹河四境的武道修士,接连斩杀了松正和宇虹两位有望成为龙影卫的天之骄子。 若这两人只是寻常武道氏族或者散武修士出身,楚天自然不会有什么担心,关键是这两人所在的家族,在大秦京畿都不是简单的存在,当然,最让楚天担心的是,如今的殷家有没有出现问题。 否则对于楚天来说,这座积雨秘境根本就是眼下最适合的修炼圣地。 先不说这座积雨秘境内的灵韵浓郁程度堪称楚天平生仅见,再就是不再刻意压制体内的修罗杀意,楚天更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心意通神的畅然自在。 楚天以前并不认同吕真的那种说法,只不眼下楚天才觉得,天底下万千大道,的的确确就是各有各的道理,就像是楚天一路走过的那些高山大水,各有不同的壮阔和旖旎,对于别人来说,或许随便一条路走到尽头,便能返璞归真,只不过楚天的武道根本太过迥异。 如今的楚天,在武道登高上的脚步,就走入了一条必经的捷径,只不过也有可能是一条断头路。 生而为人,本就有七情六欲,既然如此,难免就会有私心。 搁在万里魔域之前,那道私心一直都是放楚天画地为牢的根本原因之一,如今楚天已经明了,即便是圣人,也得先为人才行。 何为问心无愧,最根本的例子,在楚天走过的所有高山大河,见过的万千人中,唯有吕真最为近道。 楚天的武道根本便是要衍化天地万法,融于一身,先不说自己感悟的那些天地灵韵和气机法则跟自己立身之本是否一致,在和自身大道融为一体之前,首先得有一个入乡随俗才行。 姬鞅那家伙曾经也跟楚天说过许多话,人身本就是一个小天地,而他姬鞅的毕生追求,便是术法高出天外,以自身小天地,问道万界大天地,想出言时便出言,这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 对于这种心神意念皆无敌的境界,要说是没有半点的向往,那绝对是假话,只是楚天以往从来都不会认同。 因为在楚天看来,对于姬鞅的言语,在根本上会陷入一个无关对错,与我为敌皆死的歧途,只是楚天眼下也觉得,那些话也不见的就是一个错,这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关键还是在与自身小天地的脉络情理。 种种的经历重叠在一起,才会有楚天如今真正不再拘束心底那份修罗杀意的心路。 不求大天地外的所有对错,只求自身方丈小天地内,与我为敌者皆死! 楚天神色冷漠,不知不觉间,念头越来越少,好似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 不到小半柱香的时间,楚天就找到了最近的一处秘境入口,因为林奕的叛乱,如今的秘境守卫比以往更加严密了许多,只不过楚天的秘境守卫身份并没有受到阻碍。 走出了积雨秘境,很快就来到了之前进入秘境时的那座‘索天大阵’,楚天只觉得眼皮子一阵跳动。 视野之中,遍地狼藉。 那座据说能够困杀龙门境强者的索天大阵,早已支离破碎不说,就是整座大阵所在的广场,都是一副沟壑纵横的惨淡光景。 看了眼秘境入口处寥寥无几的几名守卫,楚天没有任何停留,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向积雨城而去。 积雨秘境所在地距积雨城并不远,一路上楚天以云巅步快速急行,很快就看到了那座巨大的城池轮廓,只是楚天还没进入城中,就听见道路上有不少三五成群的队伍不断议论,很快楚天就眉头紧皱起来。 说是数月之前,有一名自称东海赤月魏恭的中年男子,前来问道于那位白琼城主,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不过又是跳梁小丑的魏恭,竟然真让那位白琼城主主动出城相迎,在那之后,当时的积雨城方圆数百里内,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股经纬天地冲云霄的壮阔画面,只不过让人唏嘘感叹的是,在那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关于白琼城主和那名叫魏恭中年男子的消息传来。 除此之外,更有人议论,说是如今的万里魔域,已经被彻底打破了山水气运,那些来自大秦王朝七十二宗门的天之骄子纷纷撤走,只是在一些往常极少被人注意的荒芜地域,有一些妖兽莫名出现,好在那些妖兽品阶不高,很快就被无穷无尽的散武修士和豪阀子弟猎杀干净。 东玄东荒,大体上已经形成了以青云阁和大秦王朝为首的两方势力,加上一些不甘屈居人下和王朝之外的武道强者现世搅局,如今算是形成了一种玄妙的三足鼎立的局面,只不过据说半个多月以前,各方之间发生了一场大乱战,损伤都不小,光是元婴境强者,就陨落数十名,更为详尽的数据,如今还没传出来,只不过据说那一战中因为有大秦王朝外面强者的参与,使得青云阁损失更为严重。 楚天神色凝重些许,觉得此事绝对不简单。 楚天看了眼积雨城的高大城墙,距离自己最近的消息,是积雨秘境一位名叫林奕的长老反叛,不但打碎了那座索天大阵,更是差点轰杀了那位名叫叶沧海的大统领,结果引来了那位号称冰皇的恐怖存在。 楚天深吸了口气,正想着自己要不要正大光明的返回积雨城城主府,就看见三名中年男子从自己身边走过,一位身穿淡青长袍的年轻人摇头道:“没想到那位季师兄竟然换了身份隐匿在了这积雨城的城主府,只是可惜暴露了身份……” 旁边另一人叹息道:“可不是,那位季师兄可是好人,当初在悯湖那边,若非季师兄出手相助,哪里还有我路不二的今天。” 路不二摇了摇头:“可惜咱们境界太低,帮不上什么忙,希望季师兄能顺利逃走。” 楚天心神一紧,莫不是季勇师兄被发现了身份,当即拦下三人问道:“诸位师兄,你们先前说的季师兄是怎么一回事?” 看见楚天突兀的拦在三人身前,为首的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副戒备的警惕神色。 楚天知道自己唐突了,赶忙歉意笑道:“我刚从魔域那边回来,以前受过一位名叫季勇师兄的恩惠,先前听见这位师兄提到了季师兄,这才有点紧张,还请诸位师兄见谅。” 听见楚天这样说,三人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神色依旧带着些警惕之色,一名身穿麻衣的年轻人摇头道:“师弟你说的若是以前宣明城那个季家的季师兄,那便是了。” 他一边说,也是一边无奈的叹息:“之前就听说季家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整个家族都消失不见了,没想到那位季师兄竟然隐匿在了这积雨城的城主府,只是可惜,季勇师兄不小心被那位徐家少主发现了身份,还好季勇师兄如今已经踏足了元婴境,否则根本就逃不出这座积雨城。” 路不二点头道:“好人没好报,自古以来都是什么世道。” 楚天沉声道:“诸位师兄可知道季师兄现如今在什么地方?” 为首那名年轻人摇了摇头,小声道,“这个咱们就不清楚了,不过三天前,我们看到季师兄正被一个名叫徐怀远的追杀,往雁魂山那边去了。” “雁魂山?” 楚天皱眉道。 年轻人嗯了一声,点头道:“徐家的武道修士,大多先天亲水,雁魂山五行属火,先天火源之力极其充沛,想来季师兄想利用雁魂山的先天地利逃脱掉追杀。” 楚天深吸了口气,向三人抱拳道谢,随后身形拔地而起,直接向雁魂山所在方向疾掠而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人都是一愣,随即惊出了一头冷汗。 先前楚天始终将修为压制在丹河初期,哪里想到竟是一个扮猪吃虎的前辈。 楚天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杀机,让那三人差点生出一种在鬼门关转悠一圈的感觉,只是想到季勇师兄很可能正身陷险境,哪里还有心思去隐匿自己身上那份修罗杀意。 虽说楚天眼下才刚刚踏足丹河四境,知道就算是自己感到了雁魂山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可楚天还是义无反顾的向雁魂山而去。 在楚天眼里,季勇不仅仅是他的朋友,而是在季勇身上,楚天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影子,似乎冥冥之中,天地间多了季勇一人,自己心里便会多出一份希望,这种影子,楚天曾在苏浩然身上看到过。 楚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大概跟自己的武魂法相有关,自己的武道根祇,不止在与对天地山河脉络纹理灵韵法则的衍化和感悟,更在于从一个个人身上看到的朦胧意象,聚沙成塔的拼凑。 至于具体为何,楚天不会去细想,相信过不了多久,或许在自己斩道的那一刻,所有一切都会明了。 第501章 杀你的人 雁魂山,远远的看去,就像是天地笼罩上了一层淡红色光罩,宛如夕阳西下天空洒落的大片火烧云,壮阔绝伦。 传说雁魂山乃是上古时期一头九天玄火雁陨落所化,若是从天空俯瞰整座山脉,就会发现如今雁魂山的地形,依旧是一只巨大火雁当空飞舞的奇异景象,只不过具体是不是如传闻一般,万千年来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只在雁魂山方圆数百里内,才会有人在茶余饭后说上一嘴。 此刻,在一条巨大的山脊上,有几道身影相对而立,其中一方只有一人,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只是那人周围的一身灵韵气势,此刻看上去就像是疯狂涌动倾泻的长江大河,已经凝结成了一方小天地。 在对面,为首一人身穿白色蟒袍,脸色阴沉无比,声音好像万年寒冰一样,“季勇,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愿不愿意跟随于我。” 季勇淡淡看着对面由气急败坏到疯狂再到眼下阴沉无比的徐怀远,咧嘴一笑,对于徐怀远的反映,季勇一点都不意外,他在破开丹河壁障踏足元婴境的时候就早已预料到,自己的身份一定会暴露,没办法,实在是他们季家的血脉传承在整个东玄东荒过于特殊,正因如此,季勇同样相信眼前这个名叫徐怀远的家伙,就算是发现了真相,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公开,只会背地里耍弄手段,将自己逼迫到这种境地。 事实上也正如季勇预料的一样,徐怀远在发现了自己踏足元婴境聚拢的那份生灵道韵后,非但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反而帮着自己隐匿了那份气象,只是可惜,当年季家差点覆灭,就有徐家的影子,季勇自然不会屈居于徐怀远之下,退一步来说,他跟徐怀远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看见季勇一脸的戏谑之色,根本就没有半点要臣服于自己的意思,徐怀远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神色狰狞道:“季勇,你不要给脸不要。” 季勇冷冷的看着徐怀远,依旧满脸的讥讽,根本就懒得说话。 “好好好,既然如此,你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我不清楚你跟殷家达成了什么协议,还得到了殷家的推举,既然落在了我手上,你可以去死了。”徐怀远能成为徐家未来家主的候选人之一,心性城府本来都不差,可是这十数天以来,对于季勇可谓是用了百般手段,没想到这个季家余孽竟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原本在发现季勇身份的时候,徐怀远差点没忍住心里的那份激动,他可是清楚,当年那位玄煌大帝之所以会给季家留下一条生路,可不是他王明阳悲天怜人,只是看中了季家的血脉传承,一旦能聚拢足够的生灵道韵,可以说足够让人脱胎换骨一次,而他徐怀远若是能得到季勇的帮助,不说为将来竞争徐家家主增加一份筹码,更是有可能让自己武道修为百尺竿头,带领徐家成为大秦四大家族之首。 在徐怀远身后,那位始终沉默不语的灰袍老人眼里露出一抹遗憾神色,可惜了,不说在这东玄东荒,便是在整个东玄州,季家的血脉天赋,也不常见,可惜不能为少主所用。 季勇咧了咧嘴,低头看了眼胸口的血迹,早已干涸,淡声道:“我也劝你们一句,贪天之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想要我季勇的命,就凭你徐怀远,还没有那个本事。” 季勇看着对面这位堪称徐家千年第一人的天之骄子,眼里非但没半点惧意,反而始终带着一抹讥讽,这绝非是季勇自负。 尽管徐怀远的武道天资比他季勇要好上不少,可徐怀远毕竟还没有踏足元婴境,至于徐怀远身后那老头,有些古怪,季勇承认自己还不是那老头的对手,可打不打得过,和杀不杀的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何况对于徐怀远之前的许多算计,季勇很多都将计就计。 按照徐怀远的打算,只要季勇愿意,便能够帮着徐怀远聚敛生灵道韵,在足够的生灵道韵下,徐怀远便有偷天换日的逆天手段,这就像是与天道拔河,徐怀远当初瞒天过海,在身边这位老人帮着窃取天机的情况下,才有了眼下的这份武道气象,说好听点,是运气够好,移花接木,说不好听,就是寅吃卯粮强取豪夺。 按照原本的谋划,除非是另有天大福缘,否则徐怀远的武道天资早已到了尽头,半个天命之子。 徐怀远也没想到会遇到季勇破开丹河壁障踏足元婴的场景,更没想到的是,那份聚拢而起的浓郁生灵道韵,竟是让他有一种让早已禁锢的武道气象缓缓精进的可能。 季勇虽然没有楚天那种对天地气运的敏锐直觉和掌控,在踏足元婴境后,眼界到底不低,徐怀远的武道根基和气象都不差,可落在踏足元婴境后的季勇眼里,就好像是位居山巅的空中阁楼,若没有意外,一切好说,一步步按部就班踏足元婴甚至是龙门境,只是一旦出现意外,便是天崩地裂的惨淡光景。 正因如此,季勇一开始就故意泄露了许多的生灵道韵,让徐怀远适当的汲取入体内,稍稍缝补了本就不完善的武道根基,然后才跟徐怀远一番讨价还价,杀出积雨城,一路飞遁到了此地。 若是抛开家族仇恨,季勇其实挺欣赏徐怀远这种家伙。 至少在万古以来的天地中,这种心思够细,心性够狠,敢舍弃了本身唾手可得的元婴境修为,博取更大的大势,往往一旦能走到最后,都是万古难见的枭雄巨擘。 只是可惜,这种人想要走到最后,极难。 看见徐怀远依旧咬牙切齿,死死盯着自己,没有动手的迹象,季勇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高看这位徐家大公子了。 徐怀远不动手,季勇自然更不着急,问道:“你徐怀远既然有这么大的野心,窃取天机这种有悖天道的事情都敢做,为何之前就不敢去宣明城找我们季家合作?你徐怀远有本事以人力算计天道,想不到若是拿出足够的砝码,我们真有可能答应你。” 徐怀远双眼紧眯,深吸了口气,尽力压抑心底的那份怒意,沉声道:“你季勇这么聪明,会不清楚?” 季勇哈哈一笑,环顾四周天地,轻声道:“自然清楚,说到底你徐怀远以及你们整个徐家,都是王明阳那家伙手下的走狗,还是怕死嘛。” 季勇一脸惋惜摇了摇头:“可惜,先前还是看错你了,想要争取那份大势,连死都不舍得。” 徐怀远闭上双眼,然后缓缓睁开,看向身边的灰袍老者道:“既然如此,有劳陆叔叔了。” 老人摇头叹息,向徐怀远微微躬身抱拳:“少主放心。” 随后灰袍老者猛然向前踏足一步,身后三十六道星罡法相骤然浮现。 在灰袍老者就要动手之时,雁魂山外,突然有一道长虹贯空而至。 浓郁的修罗杀意弥漫开来,让徐怀远几人都是一惊。 “楚师弟……” 季勇看到楚天后,只是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短短几个月不见,楚天竟然已经踏足了丹河四境,他可是清楚楚天的恐怖战力,当初刚刚踏足丹河境,便能力战丹河后期武道修士,如今踏足丹河四境,不说元婴之下无敌,也不会差了。 之所以一直没主动动手,着实是徐怀远身边那老家伙太过诡异,明明距离元婴境还有一线之差,实力却比寻常元婴境强者更强,不但如此,在之前的捉对厮杀中,季勇还有一种天地皆敌的错觉,何况身边还有徐怀远虎视眈眈,不知何时会暗算自己。 眼下有楚天相助,季勇便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见季勇安然无恙,楚天松了口气,点头一笑:“季师兄尽管出手,我帮你压阵。” 季勇爽然一笑,一步踏足,周身灵元浪潮直接凝聚成实质,与手中狼牙棒融为一体,横扫而出。 灰袍老者见状只是看了楚天一眼,讥笑一声,双手打出一连串诡异秘法,周身三十六道星罡法相先后出现一层细密涟漪,随后结阵,直接将自己和季勇两人笼罩一起,显然是一种类似于山水寻龙师打造小天地的术法神通。 楚天瞥了一眼被那三十六道星罡法相围拢而成的小天地,然后笑着向徐怀远看去,虽然早就感觉到那一身灰袍的老家伙很是诡异,只不过楚天相信季勇既然踏足了元婴境,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至于眼前这叫徐怀远的家伙,楚天早就想知道大秦京畿第一行列的天之骄子,有没有传说如此厉害。 看见徐怀远一张脸色阴沉不定,就要滴出水来,楚天淡然一笑:“徐师兄,好久不见。” 徐怀远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颤抖,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楚天想了想,呵呵笑道:“杀你的人!” 然后徐怀远蓦然睁大双眼,只是刹那间,以他为圆心,方圆数百丈直接被一层血色杀意笼罩。 第502章 我也是玩刀的 灰袍老者祭出的法相空间内,季勇如同一尊魔神般,傲然而立。 先前激战的过程中,季勇跟灰袍老者互换一招,半个肩头已是可见白骨的惨淡光景,鲜血直流,只是季勇好像根本就觉不着疼痛一样,直接燃烧精血将自己的武魂法相完全祭出,硬生生一棒轰在了灰袍老者腰上,让后者心里忍不住冰寒,再也不敢和季勇强行碰撞。 当年帮助徐怀远偷天改命,灰袍老者就伤及了自己的大道根本,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无法踏足元婴境,若非自己的武道传承同属天机一脉,再加上自己的武魂法相过于特殊,能够借用天地之力,他根本就不是季勇的对手。 徐怀远环顾一周,微微皱眉,虽说他已经祭出了自己的法相领域,只是在他的法相领域外,肉眼可见涟漪微漾,显然是那灰袍老者的武魂法相造成的另一方小天地空间,对于季勇来说,这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不过自己想要斩杀那老家伙,也不会多轻松。 灰袍老者比起季勇心里的郁闷,则是满心的骇然,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名叫季勇的小子,明明武道修为比自己要高出许多,为何还要用这么狠辣的打法,不要说以伤换伤,根本就是以命换命。 正因如此,灰袍老者第一时间就放弃了跟季勇拼命的念头。 没办法,虽然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希望踏足元婴境,他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元婴境和丹河境之间的巨大差距,若非自己深谙天地大势,对元婴境的武道根本了如指掌,绝对不可能是季勇的对手,即便如此,一旦被季勇熟悉了自己的跟脚,败落也是迟早的事。 对他而言,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困住季勇的同时,等待少主将那个跑来搅局的小子斩杀。 灰袍老者身形隐匿在星罡法相之中,平复了下心神。 在整个大秦王朝,东玄东荒,少主如今算是当之无愧的半个天命之子,对于少主而言,同境之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无敌不无敌之说,只有极少数的那几人或许会形成大道之争的先天克制。 何况少主早已是丹河巅峰的武道修为,对付一个丹河四境的小子,还不是随手孽杀的份。 跟灰袍老者的想法一样,季勇发现自己搜寻不到那老家伙的身影,心里顿时忍不住冷笑一声。 原本在季勇看来,那一身灰袍的老家伙就算是没有踏足元婴境,也绝对有不弱于寻常元婴境强者的手段,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眼了,那老家伙从一开始就只是对自己虚张声势。 季勇猜测,按照那老家伙原本的计划,只要将自己困在这座星罡空间内,就会配合着徐怀远那家伙将自己击杀,只是没料到楚天会跑来搅局。 果真是老狐狸。 季勇看了眼肩头伤势,冷然一笑,全身的灵韵好似浪潮一般,愈加拔高了几分,想将自己困在这座星罡小天地内,你这老家伙也别想轻松了。 季勇手中狼牙棒猛然砸在地上,顿时有一道道骇人至极的黑色灵罡迸射而出,如同在地上滚走的闪电一样,噼啪炸响,千百道黑色灵罡化作一条条长虹,四散飞掠。 季勇呵呵一笑,一手抬起,大地之上,方圆百丈内,尽数皲裂。 而在周身小天地中,就像是有万千的细密雷瀑拔地而起,向天空倾泻成一场滂沱大雨。 感受到自己的星罡小天地就要被季勇以强力破开,隐匿在大阵之中的灰袍老者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显露身形,打出十数道灵诀后,一袖砸出。 凭借天时地利,短时间内困住季勇并不难,只是想要将季勇直接斩杀,可能性极小,甚至于一旦如此,孤注一掷下,就是不成仁便成鬼的结局,所以灰袍老者并不愿意赌这种机会不大的可能。 另一处战场,已经完全看不见楚天和徐怀远两人的身影。 浩浩荡荡的火源灵罡从四面八方不断攒聚,铺天盖地,很快就将楚天两人所在的空间完全笼罩。 那种场面,不比季勇两人所在的小天地差半点。 浓郁的血煞之气从楚天身上不断逸散而出,已经完全形成了实质,如同一条条血红色的丝线,和周围天地融为一体。 在楚天对面,徐怀远神色无比阴沉,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楚天。 几个月前,楚天还只是刚刚踏足丹河境,这才多长时间,竟然已经成为了丹河中期的武道修士,让徐怀远更心惊的是,此刻楚天身上的那股气势,竟然丝毫不比他差。 这怎么可能? 徐怀远双拳紧握,手臂上青筋暴起。 “你是血魔山余孽?” 徐怀远死死盯着楚天,沉声喝道。 楚天一脸的戏谑之色,双眸猩红如天空上的绯月,诡异无比,完全就像是坠入了魔道。 “我不管你是谁,胆敢和我徐家作对,你只有死路一条……” 徐怀远沉声说道。 “你的话很多……” 楚天嘴角上扬,瞥了眼另外一处战场,缓缓抬手,从天地八方汇聚而来的火源气息好似得到了召唤一样,聚拢在楚天手心,如燕归巢,温顺无比。 然后楚天五指缓缓合拢,刹那间,一道火源凝聚的刀纹直接向徐怀远轰然掠去。 “竟然还是火源属性的魔道修士,不过区区丹河四境,能奈我何?” 徐怀远阴沉一笑,对于那道向自己席卷而来的火纹,是眼里闪过一抹讥笑,抬手就是一道冰印轰出。 这座雁魂山的确先天压胜他徐怀远,可那也得看看你小子自己的修为,区区丹河四境,就算让你占据地利,有什么用。 随着徐怀远轰出那一道冰印,周身顿时升起一道道冰晶寒潮,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然后楚天就看见一片柳叶般的冰晶,在徐怀远眉心缓缓凝聚形成。 随着那柳叶冰晶法相的出现,楚天就看见虚空顿时多了千百道锋利至极的冰纹刃芒。 “想必你早已听说过,我徐怀远素有一袖柳的称呼,今日能亲眼看到我这柄法刀‘柳筋’,你也算死的不冤枉了。” 那枚柳叶法刀完全寄出后,徐怀远看向楚天的目光已经没了半点波澜,再出众的天之骄子,也得活下来才行,一个死了的武道天骄,有什么用。 看见徐怀远手心的法刀柳筋在祭出后,方圆十数丈的空间都像是凝聚了万千刀纹,那种场面,如同一道雨幕悬浮空中,近乎形成一座悬空而立的巨大池塘,楚天不由的点了点头。 难怪传言同境之中,任何能看见徐怀远法刀的人,从来没有能够活着的。 不过楚天很快就淡然一笑,抬起的手掌同样有一柄法刀缓缓凝聚,跟徐怀远的不同,楚天手中这柄法刀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温顺烛光,轻柔和煦。 看见楚天竟然也祭出一柄法刀,徐怀远顿时忍不住心里讥笑,他可是清楚知道,楚天的本命灵宝是一柄品秩不错的灵剑,眼下难不成是脑子坏了,竟强行祭出尚未完全炼化的一柄法刀? 只不过下一刻,徐怀远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楚天祭出法刀后,一如往常淡然一笑,轻声道:“巧了,我的本命灵宝,也是法刀。” 随后楚天手腕一震,虚空顿时猛然震动,刀意凝练如雷鸣滚动。 四周聚拢而来的火源道韵,四溅飞散,以楚天为中心,空间就像是直接从中间崩碎开来。 感受到楚天只是一震手腕,那种恐怖的刀意就要破开自己周身的护体灵罡,徐怀远心神大变,怎么可能。 只是楚天根本就不给他反映的时间,空中便有一道扭曲的刀纹直接向他当头斩来。 徐怀远猛然深吸了口冷气,手中法刀直接祭出,怒声喝道:“碎风云!” 话音落下,徐怀远身边的万千冰晶刀纹直接聚拢在一起,宛如一条疯狂扭曲的龙卷,向楚天斩来的那道刀纹轰撞而去。 轰! 一道滚雷相撞的声音响起,随后虚空整个扭曲开来。 下一刻,恐怖的灵罡浪潮中,两道身影分别倒掠而出。 只是一个碰撞,楚天就忍不住感慨,果然不愧是站在丹河巅峰的武道天骄,若非自己踏足丹河中期,以及手中法刀品秩够高,还真难在这名叫徐怀远的家伙手上占到便宜。 相比楚天的感叹,徐怀远心里早已惊涛海浪。 他对自己的实力一向都有极度的自信,先不说当年陆叔叔帮助自己截取天机气运化为己用,让自己成为半个天命之子,同任何人捉对厮杀,先天能抵消一部分的气势威压和天时地利上的劣势,自己的修为更是比楚天高出了几个层次,如今一撞之下,竟然落在了下风。 让徐怀远更心神惊惧的是,刚刚那一撞之下,他从楚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先天压胜。 “丹河九境,也不过如此嘛……” 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满是戏谑的打量着脸色铁青的徐怀远,隐约之间,楚天绯红双眸透露出一股难以压抑的兴奋之色,好似有血龙在瞳孔中咆哮,那种妖异的光芒,如同一尊修罗杀神,俯瞰脚下跳梁蝼蚁。 第503章 老奴来晚了 血色空间中,楚天周身刀意已经席卷天地,哪怕是面对徐怀远这种踏足丹河九境的武道天骄,仍旧气定神闲。 那柄短刀‘明法’,作为一件道器,甚至是极品道器,本身就是能孕育出器灵的存在,如今被楚天炼化了四十九道禁制,已经跟楚天心神意念生出了一份灵犀,此刻在楚天手上,可谓是如鱼得水。 足足小半柱香光景,随着时间流逝,徐怀远心里的震惊越来越浓重。 想当初第一次见到楚天,徐怀远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楚天,在他看来,就算是季勇,也不过如此,哪里能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他眼里的这个蝼蚁,竟然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让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从楚天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大道威压。 大道之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实际上如果徐怀远不是那半个天命之子,以他的这份武道天资和修为境界,楚天绝对不会像眼下这般轻松。 浓郁的血煞之气从楚天身上不断扩散出来,让徐怀远心里更加惊颤。 他终于忍受不住那种煌煌天道一般的压力,嘶吼一声,疯狂向楚天飞奔而来。 随着徐怀远陷入疯狂状态,一线之上,肉眼可见那道柳筋法刀疯狂旋转,直接形成一团龙卷漩涡,龙卷漩涡扭曲成一条长达数十丈的灵罡长龙。 楚天见状淡然一笑,身形在空中一个拧转,血煞气机便从衣衫两侧倾泻而过,自动形成一道天梯般的屏障,然后手中明法短刀迎风而涨,刹那间幻化成一柄足有十数丈的赤色长虹,直接向那一线奔来的龙卷漩涡卷去。 轰然炸响,双方的刀纹撞在一起,罡芒大震,周围山石尽数被那股激荡开来的磅礴杀机撕裂成粉碎。 徐怀远身形猛然一顿,在那狂暴的灵罡绞杀中,不退反进,沉声喝道:“冰封!” 话音落下,战场空间那些向四周磅礴荡漾的灵罡如得敕令,竟是一反之前的倾泻之势,以楚天为中心,冰封起来。 空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冰雪凝固的声音。 楚天心里微微一惊,能成为徐家少主候选人,果然够狠,竟然拼着自己武道根基反噬受损,也要逆转天地气机运转。 只可惜比拼武道根基,楚天从来没怕过谁。 心神微动,体内丹田之中,一朵原本含苞欲放的武运金莲,瞬间绽放。 眨眼功夫,楚天双手合十,接连打出数百道灵诀。 既然对方想要以神通冰封天地,那他就以冰寒道韵破开天地! 一旦踏足元婴境,武道修士之间的捉对厮杀,大多都会从拳脚术法转向法相领域对天地法则的掌控,说到底,比拼的就是自身对天地道韵法则的领悟和掌握。 而元婴之下的武道术法,实际上无非也是以捷径掌控的法则道韵。 你徐怀远既然是那半个天命之子,那我楚天便是掌控你天命之人,我就是要在同源术法之上,高出你意念之外! 几乎在楚天意念微动的同时,原本不断冰封的天地,刹那间好似被人一掌拍碎,再次寸寸皲裂起来,不但如此,在楚天周身,一层冰霜剑意扩散开来,竟是凝聚成了一道道冰莲法相。 于此同时,在另一处战场,原本竭力禁锢季勇的那座星罡大阵,终于被季勇直接打碎。 一尊高达数十丈的魔神法相,如山岳屹立虚空。 “怎么可能……” 灰袍老者神色骇然,震惊的看着那个撑开星罡大阵的恐怖身影。 季家虽说当年被王明阳迁怒遭受聚变,举族迁移到了万里魔域,可血脉传承绝对不会形成如此暴戾的修罗魔神才对,然而事实就在眼前,就算灰袍老者再难以置信,也要相信。 这尊修罗魔神破开那座星罡大阵太过突然了些,就连身处血色空间内的楚天两人也是微微一怔。 随后就看见季勇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手中巨大狼牙棒直接向灰袍老者当头砸下。 “陆叔叔……” 徐怀远感受到季勇那狂暴的神魔之威,双眸赤红。 楚天眼里戏谑更盛,淡声道:“你的对手是我,还敢分心,真会死的。” “你们敢……” 看到季勇一击之下,天地直接扭曲开来,灰袍老者更是在一道恐怖的黑色灵罡中倒飞出去,徐怀远再顾不上别的,燃烧精血,手中法刀顿时形成一道足有百丈的翠绿冰峰,向楚天砸下。 丹河九境燃烧精血的全力一击,已拥有寻常元婴之威! “千仞!” 感受到那股毁灭一切的冰寒之力,楚天双手一旋,直接从武魂法相内丢出一座高大十数丈的山岳法相。 那恐怖的法刀冰峰顿时和山岳法相撞在一起,磅礴的冲击浪潮将血色空间都撕裂成两座不同的天地。 于此同时,徐怀远一掌拍在自己眉心,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喷出一口鲜血,刹那间,身形如冰纹一阵变幻,直接在空中凝聚成十数道分身影像。 很显然,一番大战,季勇已经完全看透了灰袍老者的术法神通,徐怀远若不能尽快摆脱楚天的纠缠,灰袍老者必死无疑,这让徐怀远再不敢有半点顾忌,直接动用了秘法神通。 虽说他以秘法激发的分身影像远远不如元婴境强者分出神魂炼化的法相分身,终究拥有本尊五成的实力,只要能缠住楚天片刻,他就能救下陆叔叔。 打到现在,徐怀远哪里还不清楚,当初在他眼里的这两个蝼蚁,如今早已不是他能对付的了。 十数道分身影像快速向楚天冲来,每一道分身影像头顶,都有一道足有数丈的翠绿刀纹悬立。 只是让徐怀远想不到的是,根本就不等他真身离开战场,原本被灵罡炸裂分散的血色空间,刹那被一座紫黑雷池完全笼罩。 雷池之内,楚天手心缓缓拧转那柄赤红短刀,微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不打招呼就要离开,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客人!” 徐怀远脸色铁青,神色难看无比。 只见那个手旋赤红短刀的年轻人,双眸之中那轮绯月蓦然消散,竟然从瞳孔中游曳而出,盘绕在周身,使得已经显露真容的法袍‘太清’如同镶上了两条游荡的红线,他一手平拖在胸前,短刀如有灵犀自行竖起,旋转之余搅动一团刀罡,宛若在天地间凝聚而成一朵朵莲花,缓缓升空。 …… …… 青云阁雪月峰。 最近楚惠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跟李澄然那小丫头从暮霭城家族回来后,楚惠就一直闭关修炼,从未出关,其实对于少女来说,所谓的雪月传承,她根本就不在意的,只是从小看着楚天哥哥长大,少女虽说算不上身同感受,多少还是清楚那份泥泞滋味的,更关键的是,那场生死离别,楚辰大哥的死,在少女心里至今仍旧不能释怀,这让少女无形中心性上发生了变化。 世间的无奈莫过于此,一旦长大,总会发现自己会变成那个自己小时候最不想要成为的自己。 楚惠来到雪月峰山巅,举目望去。 山腰处,云海起伏,就像是一条雪白的玉带,在空中流淌。 可是就这么看着,楚惠的心非但不能沉静下来,反而跟那云海一样,愈加的翻滚不已。 楚惠身后,一名年轻男子神色郁郁,他望着那道背影,只是默默叹息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楚惠突然抬手从空中抓住一道光华,是李澄然那小丫头给自己的传信玉简,看了一眼,楚惠旋即皱起眉头来。 传信玉简上的内容很简单,是楚惠让小丫头帮着自己打探所有关于万里魔域的消息。 先是东玄东荒外有不少的天之骄子通过了破碎的天地结界,跟东荒之内的年轻俊彦,发生了一场场极其惨烈的角逐厮杀,无数的年轻天才因此丧命。 能够乘大势崛起,前往万里魔域的武道天骄,只是能拥有这份资格,角逐那份浓郁的天道武运,只要不出意外,将来毫无悬念都是能站在武道之巅的存在。 可惜,几场角逐下来,据说就陨落了不下千计。 再就是宣明城,楚天跟剑一一同出手,跟季家一起和大秦京畿的殷家发生了一场大战,战果不详,只是知道殷家和季家都是损失惨重,只不过从那之后,就没了楚天的消息。 楚惠眉头更是紧蹙了起来。 没了消息,是什么意思? 不过据说后来剑一出现在了东荒北边的平沙原,既然剑一师兄平安无事,想来楚天哥哥也没什么事情。 万里魔域中,楚天的消息暂时也就这么些,其他的消息还有不少,比如跟楚天有些关系的,如那位苏浩然,青叶剑仙,血君子等人,据说都搅起了不小的风云,有个消息楚惠多看了一眼。 说是吕真和那位青叶剑仙在万里魔域的时候,一起遭受了许多外来天骄的埋伏袭杀,好在两人都早已踏足了元婴境,并且武道底牌让人难以想象,这才杀出了一条血路。 在那之后,好像是牵扯出来了一条极其隐匿的暗线,使得以青云阁和大秦王朝为首的双方结盟势力,前后发生了三场大战。 就是如今的青云阁主,据说在问道云瑶宗的时候,身受重创,至今还在养伤。 在这之外,东玄东荒的武道气运,就像是天地间骤然而起的罡风,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刮到哪里。 按照李澄然的说法,眼下的东玄东荒危机四伏,每一次巅峰强者的出手,都会造成不小的隐患,好像是东玄东荒所在的天地结界,会随之皲裂,到时候便会和整座东玄州的气运融为一体。 说到这里,李澄然还很是好奇不满的向楚惠抱怨,说谁有那通天的本事,竟然将一座东玄州的气运都能跟她过家家似得,划片儿的分开来。 楚惠能想象李澄然那小丫头在刻画这些信息的时候,眼里精光的蠢蠢欲动,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安生的主,更不要说去想青云阁那些前辈的殚精竭虑了。 不过楚惠终究还是放心的,毕竟楚天哥哥,是站在这场大势潮头的人。 楚惠想到这,突然叹了口气,自己的武道进境,还是太慢了些。 这么长时间过去,才刚刚踏足丹河境。 这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少女心里的想法,估摸着天底下不知有多少武道天骄得想要一头撞死。 少女正叹息着,突然月华峰之巅,有涟漪荡漾。 同时有人笑言:“才刚刚丹河境,是慢了些,这份月华道韵,也太轻了些,只不过还好。” 楚惠微微一惊,转头望去。 是一位身穿水月道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出现后,整座月华峰,好似瞬间自行封闭了一样,那些在半山腰翻滚流淌的云卷也纷纷合拢。 楚惠凝视着中年男子,淡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此处?” 中年男子淡然一笑,缓缓走到山巅崖畔,俯瞰脚下山河,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言语,“我便是这座月华峰,自然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此地。” 楚惠脸上升起一抹凝重。 中年男子微微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你,只是你身上的这份月华传承,我有些兴趣……” 中年男子顿了顿,“嗯,既然我能出现在这里,你就不用抱有侥幸的心思了,数百年,我等的就是这一天,莫说如今的青云阁,元婴境强者陨落大半,宏战老弟也身受重创,便是他在此地,也未必会插手我的事情。” 中年男子说到这里,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整座月华峰,瞬间朦胧起来,如一座海市蜃山,楚惠只是闷哼一声,只觉得目眩神离,好似自己的神魂就要被一种无形的强大力量直接抽出。 这位青云阁建立之初的首位月华峰主,便是在以往都能让王明阳退让三分的存在,愿意苟且于青云阁市井巷弄混迹数百年,为了什么? 自然是武道长生,大道传承! 月华峰上,月色朦胧,中年男子继续轻声道:“天山明月,苍茫世间!” 他望向那浓郁的月华道韵,神色怅然。 就在中年男子神色有些惋惜的看着少女的时候,天地突然有声音传来:“你该死!” 如暮鼓晨钟,声震天地。 随后只见被中年男子封禁的月华峰结界壁障,如同被人一剑劈开了巨大的豁口,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踏空而来。 白发老人身后,是一轮比天上明月还要明亮的句法圆月法相。 老人周身,冰雪飘摇。 在他出现在这方天地之后,原本如同梦幻的天地时空,刹那静止。 老人目光望向那位身陷光阴长河的少女,神色温柔,轻声道:“老奴来晚了!” 然后他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淡声道:“就你粗鄙一介蝼蚁,也妄想指染我月华传承?” 第504章 万年等待为一死 月华峰上,中年男子心神狂震,这一刻,他整个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力,这种压力,让他忍不住的感到恐惧。 需知他水月真君,不但是青云月华峰首位峰主,更是早已炼化了整座山峰,踏足了龙门境的巅峰强者。 在这小小东玄东荒,他水月真君绝对是站在最巅峰的存在,即便是那位玄煌大帝亲临此地,他占据天时地利,也只会胜算更大,可眼下这位一身雪白麻衣的高大老者,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如同蝼蚁仰望世间神灵的错觉。 好像自己的生死,皆在老者一念之间! 这不可能! 绝对不合常理! 东玄东荒哪怕正面临武运复苏,天地法则极致所在,也不过龙门境,而眼前这老者并未隐匿修为,看上去也的确是龙门境武道强者,为何会让自己生出这种心悸的感觉? 楚惠一脸茫然,怔怔的看着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天地之间的高大老者。 她并不认识眼前老人,也从不记得在哪见到过这个老者,楚惠不明白,这个老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还要自称老奴,更不明白的是,老者看向自己的神色,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敬重,有怀缅,有欣慰,有惊喜,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爱怜。 老者横立虚空,面带微笑,和煦的看着少女,好似想起了万年之前的那些岁月。 麻衣老者不动,水月真君竟然也不敢有丝毫动作,只是神色冷然的看着那悬立虚空的高大老人,若是在别处,有人能破开自己的法相天地,他或许还能相信,可这座月华峰,早已被他炼化成自己的天地所在,除非是龙门境之上的武道强者,否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破开天地结界。 水月真君脸色铁青,先不说他自己的修为是那货真价实的龙门境,更是早已踏足了龙门中期,在这座月华峰天地内,便是对上龙门境巅峰的武道强者也丝毫不惧,他数百年时间见识过的武道巨擘半点不少,好像从未听说过,东玄东荒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恐怖的存在。 只不过片刻,水月真君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是那位冰玄圣尊?” 水月真君倒吸了口冷气,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二百多年前,曾经如孤峰高悬东玄东荒的冰火两位圣尊便已经被王明阳那家伙以天道镇杀了?可除了那位冰玄圣尊,水月真君实在想不到,在整个东玄东荒,还有谁在月灵一脉的传承上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水月真君当年并未亲眼见过那位冰玄圣尊,只是听说在东荒一处名叫冰火谷的地方,有一座宗门,隐于世外,跟寻常山门不同,有两位宗主,一位火黎圣尊,一位冰玄圣尊,需知‘圣尊’这个说法,意义极大,有上古圣人口含天宪之意,无一不是修为通天的家伙,只是后来被王明阳携裹大势,覆灭了整座冰火谷,后来那座宗门便销声匿迹,有消息传闻说是两人因为违背天道因果,被王明阳以大势镇杀,眼下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若不是当初那两位圣尊之一的冰玄圣尊,怎么可能在天地法则上轻松镇压自己。 高大老人随手挥袖,月华峰穹顶之上的云海再度合拢,月华道韵凝聚实质,缓缓流淌。 水月真君心神已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自己的法相天地,竟在对方随手掌控中。 高大老人收敛视线,望向那位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冷笑道:“你就是千年之前偶然得到一缕月魄的那小子?” 本就心神惊惧的水月真君,一瞬间更是差点道心崩碎。 千年之前,月魄。 这可以说是水月真君的立身之本,更是他千年以来的大道根基,除了他自己外,便是青云阁那位初代阁主,都不曾知晓。 而眼前这高大老人,怎么可能一语道破天机? 若是搁在平时,有人胆敢说这么一句话,他定然能叫那人生不如死,拷问一番如何得知的这种秘辛,可眼下,他心里只觉得肝胆欲裂,苦不堪言。 高大老人一阵冷笑,自虚空向下缓缓走来,,每走一步,都有晶莹月华凝聚成一道阶梯。 老人神色冷漠,讥笑道:“当初随意留下一缕月魄,既然能被你得到,便是你的机缘,原本只是想要你守护我月华一脉传承,不想区区一个蝼蚁,竟生出如此大逆不道之心。” 水月真君脸色惨白,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老人冷然一笑,“既然你如此不知足,死去好了。” 话音落下,高大老人抬起手臂,一掌拍下。 他背后那轮明月法相,瞬间幻化为一道堪比皓月的光华,直接将水月真君卷入其中。 同样的龙门境强者,在老人面前,竟是被一巴掌直接灭杀。 楚惠脸色呆滞,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 高大老人这才落在她身边,恭敬拜倒在地。 楚惠下意识向后退去。 老人也不以为意,起身后神色温柔的看着少女,笑道:“主人不用内疚,此人如此大逆不道,死不足惜,便是有那天道劫罚,落在我一人身上即可。” 老人龙门境修为,能轻松镇杀同样是龙门境的水月真君,自然不仅仅是大道传承上的压制,其中涉及,更有诸多对天地法则大道的算计,只是面对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反噬的天道反扑,老人依旧神色如常。 然后他直直看着眼前少女,好像万年之中所有等待和寻找的艰辛,都化为同样的欣慰和惊喜,“那个叫楚天的小子,不会有事……” 楚惠看着老人,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似曾相识的辛酸,只是听见老人的话,少女心里一喜。 却不等她正要问处心中疑虑,便见老人摆了摆手,摇头道:“老奴本该让主人了却此方心事,只是老奴时日不多,希望主人不要怪罪……” 高大老人怅惘神色蓦然一变,哈哈笑道:“怪罪也好,能记起老奴,老奴也是欢喜的。” 他抬头望去。 月华峰外,天穹之上,有紫黑雷云疯狂旋转,好似下一刻,就要将整座月华峰夷为平地。 楚惠脸色一变。 老人收回视线,轻声呢喃:“主人你本不属于这方天地,为我月华一族亿万臣民,主人见谅!” 然后他坦然一笑,身影刹那好似镜花水月,缓缓消散。 一道绚丽至极的雪白月光,如天地之初,绽放开来。 月华峰封闭的空间内,先是有一点雪白漩涡,然后漩涡迅速扩大,很快就包拢住楚惠周身,携裹整座山峰。 青云阁无数弟子骇然的向月华峰望去。 只见有一道雪白天地,就像是被人一剑劈开的天地屏障,将整座山峰吞噬,然后光华收敛,整座月华峰随即消失不见。 天地恢复清明。 那道如巨龙盘旋的紫黑雷云,已消散不见踪影。 …… …… 雁魂山,徐怀远神色狰狞。 本以为只是一场颇有意思的狩猎而已,不想接连一个个小意外出现,竟让自己身陷死地。 徐怀远以损伤自己的武道根本为代价,强行分出几道法相分身,哪怕最终能镇杀楚天,代价之大,也难以想象。 让徐怀远心中杀意更胜的是,陆叔叔如今已被打的只剩下一缕神魂,被季勇拘禁在了神魔法相中。 楚天不明白季勇的武道根本,只是看见季勇打杀了那灰袍老人后,并未直接碾杀那老家伙的神魂精魄,反而在一处石坪上静坐下来,开始吞噬老人陨落后逸散于天地间的生机。 这可以说已算是真正的魔道术法。 只是楚天也没半点在意。 天下正邪,从来只在问心。 至少对于此刻的楚天来说,不过如此。 楚天低头看了眼在自己周身缓缓游曳的两道血色长虹,正是彻底苏醒的修罗杀意,明法短刀在手心缓缓旋转,衣衫被那股无形的刀意震荡的不断飘摇,他看了眼横立在自己周身的十数道分身影响,轻声笑道:“本就不是属于你的武道气运,吐出来只是归还天地而已,用得着这么心疼?” 楚天抬手轻轻抹去嘴角一丝血迹,之前硬接徐怀远全力一击,到底是受了点伤,不过问题不大。 徐怀远狰狞脸色突然没有了半点表情,平静如深不见底的古井寒水,“不得不说,你给了我很大的意外,若我没有猜错,你根本就不是那血魔山弟子,更不是什么殷家旁系子弟,让我想想,能在武道气运大道法则上压胜于我,武道术法又如此斑杂,整个东玄东荒,只有一人。” 徐怀远深吸了口气:“青云阁那位名誉弟子?早知是你,我当初第一时间就该亲自动手,哪怕不能吞下你这份武道气运,也算得上一桩天大福缘。” 徐怀远体内经脉开始寸寸皲裂,丹田之中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他说到这,脸上竟是升起一抹诡异笑容,“不过现在也不晚,我徐怀远今日付出的代价不小,可只要斩杀你,便有那万分之一重生的可能。” 徐怀远看向那位被季勇拘押起来的老人魂魄,轻声道:“万分之一的可能,以后我徐怀远就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第505章 楚天战力所在 楚天看着完全陷入疯狂状态的徐怀远,摇头叹息,敢为那万分之一,不惧生死,是好事,甚至于万古以来的真正强者,从来都是如此。 只是需知问道天地和心存敬畏,从来都不冲突,而是始终对立统一的存在。 而徐怀远如今的行为,不仅仅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汲取那份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天机武运,更是堂而皇之向天地挑衅,在明面上的谋反,要知道便是千年之前,强如东玄大帝一般的绝世人物,都差点被天道镇杀,只留下一缕神魂,徐怀远的武道境界虽说还不能达到触怒天威的地步,可眼下的行径,逆转自身气机气运,强行踏足元婴境,引来天道窥探。 楚天轻吸了口气,右手掌心明法短刀轻轻一颤,刀纹如行云流水,自行扩散开来。 天地间一种诡异至极的冰寒刀意不断流转,将明法短刀扩散的刀纹纷纷冰封碾碎,楚天也不在意。 强行燃烧自身大道根基,逆转气机气运,便是楚天都不敢保证能坚持多长时间,何况是连半个天命之子都算不上的徐怀远。 一道道玄妙的法则道韵从楚天的武魂法相中逸散而出,在掌心自行凝聚为刀纹向天地间扩散,或似雷霆炸响,或似罡风呼啸,或如火浪翻滚,甚至还有刀纹好似一条条血色长河,在空中流转荡漾,形式各异,法则不一。 楚天有些遗憾,虽然自己的武魂法相早已衍化出不少天地本源法则,可法相天地内的法则距离完善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并且各种灵韵法则间,无法合而为一。 徐怀远神色冷厉的看着楚天,问道:“青云阁名誉弟子,才是最终镇压玄煌大帝天道龙气的关键所在?” 楚天微笑看着神色僵硬惨白的年轻人,眯眼笑道:“你猜猜看。” 徐怀远冷笑一声:“我以本命秘法打造的三十六部法相天地,便是元婴境强者都极难破开,不要想着季勇会破开禁制救你。” 楚天不置可否。 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徐怀远,这份武道气象,已经半点不比元婴境强者差了,只不过燃烧大道根本,逆转气机气运,终究不是真正的元婴境强者。 楚天双手握拳,短刀明法骤然轻吟,升空而起,周身两道血色杀意形成的气机,更是迅猛游曳。 然后一道火红色刀罡如藏锋千百年的灵宝现世,直接向徐怀远当头劈下。 徐怀远眼中尽是疯狂,冷哼一声,不见动作,空中一道影像分身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楚天周身刀意暴涨,脚下更是卷起好似浪潮一般的雪白瀑布,一个侧身,躲过十数道光华璀璨的冰寒刀虹。 虽说徐怀远只是短时间内强行破境入元婴,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元婴气象,楚天可不想正面接上一招。 楚天心里忍不住骂娘,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不讲理的秘法,直接将自己的武道修为拔高一个大境界。 季勇已经重新站起身,眯眼望向那一座刀意笼罩的小天地,终究还是没有出手相助。 吞噬了之前那名灰袍老人的所有生机,季勇的武道修为更是拔高了不少,身为真正的元婴境强者,自然能看出来,徐怀远的气象不差,若是只分胜负,楚天自然不是对手,可若是分生死,徐怀远必死无疑。 实在是对于楚天的武道底蕴,季勇无法形容,只觉得根本就没有天理。 何况对于楚天来说,吃些亏,是好事。 季勇揉了揉脸颊,随意在远处坐下,静静地等待楚天两人厮杀结束。 徐怀远营造的法相天地内,楚天抬手拭去嘴角血迹。 好一个天地起杀机。 若是换成任何一名元婴境之下的武道修士,估计根本就没有半分生还的可能。 先前在楚天祭出短刀明法,想要擒贼先擒王,直接斩杀徐怀远本体时,没想到徐怀远竟然拼着一尊影像分身涅化虚无的代价,直接引动了天地杀机。 结果便是楚天挡了下来,直接溃散了丹田之中的两朵武运金莲。 楚天都不记得,自己多长时间没经历这么惨烈的厮杀了。 虽说武运金莲的溃散对楚天的影响不算很大,却很麻烦。 楚天看了眼悬浮在自己身前的短刀明法,深吸了口气,无奈道:“今日多亏你了。” 明法如有灵犀,微微颤动,似那树梢黄鹂欢畅雀跃。 楚天抬头环顾天地,无穷无尽的冰寒刀意,真的形成了元婴境强者才能掌控的法相领域,似乎整座小天地的威压都倾泻在自己身上。 而楚天打造出来的那方类似于法相领域的力场空间,完全被徐怀远掌控的冰寒刀意覆盖。 如此正好! 楚天眯起双眸,非但没半点惧意,反而战意愈发高昂。 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问道更强的存在。 最大的武道,莫过于问道于天地。 正如生死之外,便是那超脱生死! 楚天周身拳意刀意同时迸发,随后更有一缕剑意隐隐颤鸣,与刀意融为一体。 太古之初,天地混沌,万法唯一。 更有天地造化诀应运而生,散落于天地万界,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 之后才有万族崛起,大道衍生。 至于所谓的正邪,此刻在楚天看来,不过是人心上的一道禁锢和牢笼。 徐怀远眉心,那柄本命灵刀柳筋已如朽木枯萎,而横立天地间的十数尊影像分身,却愈加光芒耀眼,熠熠生辉,分立在楚天头顶天地八方。 冰寒刀意疯狂流窜,声势如雷,直接充斥整个小天地空间,让楚天避无可避。 恍若灭世天劫。 楚天周身的拳意刀意不断溃散,如同被巨大神人捶打的一条条江河,四溅溃散。 楚天一拳递出。 云卷似那青莲次第而开,直接破开冰寒刀意砸在一道影像分身上,只是那道影像分身在倒飞出去砸落小天地屏障界限后,如镜花水月,一阵涣散,竟直接重聚成另一道影像分身,除了光华暗淡些许,并无任何顿滞,再次向楚天冲杀而来。 短短数十息光景,楚天被浑厚拳意刀罡笼罩的肌肤便鲜血淋漓,可随着双方的砥砺厮杀,楚天眼神愈加明亮。 似乎在自己体内那道修罗杀意觉醒之后,一股无形的郁结戾气,被打通开来,畅快无比。 跟楚天不同,随着时间流逝,徐怀远双眸渐入死灰,肉身更是迅速枯萎,头发枯白。 只是在徐怀远身后,一座刀意流转的长河空间,不断震颤,如有冰寒净土缓缓浮现,当徐怀远双眸完全化为一潭死水,那座刀意长河空间,同时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幻影法相凝聚生成。 是徐怀远舍弃了自己肉身,只剩下的神魂精魄。 神魂精魄幻化的法相周围,有七道光华,色彩绚丽,散发出一股股浓郁生机,维持寒冰刀意小天地的运转。 能以秘法直接跻身元婴境,可不仅仅是燃烧大道根本,逆转气机气运就能成功,更是有之前那位灰袍老者留在徐怀远身上的一份神意。 楚天一脚猛然踏地,身形拔地而起,短刀明法在头顶旋转不断,轰在小天地结界壁障上,好似整个天地都震荡不已。 于此同时,楚天丹田之中的黑白磨盘,疯狂旋转,绞杀那些侵入体内的冰寒刀意。 徐怀远的神魂法相神色狞厉,对方的武道底蕴怎么可能如此浑厚。 感受到自己营造出来的小天地就要摇摇欲坠,徐怀远终于不再有半点迟疑,灰袍老者留给他的那那缕神意直接涅化,刹那间徐怀远的神魂精魄所凝聚的法相如神佛降临,直接凝为实质,光华绚丽,照耀天地。 他一手有冰寒刀意若长龙游曳,一手柳筋法刀微微下垂,小天地内,所有的气机都被柳筋法刀牵引。 一缕清风般的剑纹破空而至,似乎越过了时空壁障,直接出现在徐怀远神魂法相眉心,然后被徐怀远周身的刀意长龙挡住,铮鸣作响。 徐怀远另一手微微拧转,小天地所有空间,同时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拧转涟漪。 楚天皱了皱眉,果真不愧是差点帮着徐怀远逆天改命的老家伙,即便真身已被季勇斩杀,留给徐怀远的那缕意念,仍旧如此厉害。 楚天想不明白,天底下竟真有对自身大道毫不在意,以命护持别人的家伙。 难怪季勇斩杀那灰袍老头,徐怀远会有这么大反映。 天机武运,可不是谁想吞噬据为己有便能成功的。 并且想要在先天之外,占据另外的天机武运,除了天时地利,自身小天地,更得有想要吞噬天机武运的容身之所,但是那灰袍老头,明显帮助徐怀远打通了体内小天地的禁锢,才能让徐怀远有这份气象。 徐怀远手中柳筋法刀终于抬起。 连自己的大道根本都置之度外,再大一些代价,又算什么? 不过是更彻底的破而后立! 徐怀远神魂所凝聚的那尊法相愈加平静,当他手中柳筋法刀抬起后,小天地同时剧烈鸣颤,空间以肉眼可见的恐怖程度开始扭曲皲裂。 徐怀远的神魂法相抬起头,对楚天淡然一笑:“你可以去死了!” 柳筋法刀缓缓斩下,整座天地骤然化为一道冰寒刀虹,以楚天为中心,开始涅化虚无。 一刀斩下后,徐怀远神念所凝聚的法相看向坐在远处的季勇,笑道:“怎么,你这都不出手相救?” 他淡然一笑:“也是,明知没有任何意义,何必徒劳出手。” 说完这句话后,徐怀远便收回视线,看着缓缓湮灭的天地空间。 季勇好似看待白痴一样看着徐怀远,他的确无法从那恐怖的刀意漩涡中救出楚天,可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将楚天镇杀,那也太小看所谓的天命之子了。 果然,在徐怀远收回视线后,那团缓缓泯灭的刀意空间内,先是有一道纤细如丝线的光亮突兀出现。 那道光亮丝线并未破开寒冰刀意的泯灭漩涡,很快消失。 然后一股浩然磅礴的气韵在虚空生成,只不过很快又被刀意漩涡碾灭成虚无。 随后一道道不同道韵的法则刀芒相继出现,结果无一例外,尽数被泯灭的天地空间吞噬消散。 徐怀远挑了挑眉。 这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区区丹河四境修为,便有如此恐怖的武道气象和底蕴。 正想着碾杀楚天之后,自己吞噬掉那份天道气运,是不是要先向季勇还礼一二,徐怀远蓦然睁大双眼。 只见已经完全泯灭的小天地内,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座恍如真正山河天地的法相空间,空间下一人浑身浴血,衣衫破烂,可那人双眸之中,光彩熠熠如天上明月,淡然看向自己。 然后徐怀远便看见了临死前难以想象的一幕,只见那人浑身一震,被藏于手心的赤红短刀刹那绽放出一条火红刀纹,刀纹似江河细流,不断分裂,瞬间将方圆百丈天地完全笼罩。 一刀之下,先是刀意充斥整个虚空,然后化作席卷天地的火纹刀海。 下一刻,刀海中的刀意从天地八方聚拢凝练,凝为一线,直接穿过徐怀远法相眉心。 楚天抬手在空中拂过,抓住一缕无形气机,身形摇摇欲坠,这才从空中跌落。 徐怀远临死也不敢想象,自己竟会陨落在一个丹河四境的蝼蚁手中。 他身为半个天命之子,本该是元婴境下无敌的存在! 如今却因为一时疏忽大意,魂飞魄散。 楚天喷出一口鲜血,然后胡乱抹了把脸,只觉得心疼无比。 体内武运金莲溃散两朵不说,伤势更是波及武道根本,最可惜的是,身上这件太清法袍,严重破损。 楚天狠狠吐了口血水,低头看了眼手中一缕如明月映水般的光华,直接一口吞下。 是徐怀远陨落后所凝聚的武运精华。 虽说依旧难以弥补体内武运金莲的损失,聊胜于无。 季勇身影飘落在楚天身边,看着楚天神魂动荡不已的惨淡模样,笑道:“恭喜楚师弟武道修为更进一步。” 楚天咽了口血水,无奈一笑。 第506章 敬畏之间,平生之敌 雁魂山一座孤零零的高峰上,楚天跟季勇两人相对苦笑。 深呼吸了口气,楚天抬手擦拭了下嘴角血迹,低头看了眼脚下赤红石壁,一屁股坐下来。 季勇也早已换上了一身裸露臂膀的粗布麻衣,看上去就像是常年行走山河的散武佣兵。 在两人斩杀徐怀远和那灰袍老者后,楚天跟季勇原本想要改换身份返回积雨城打探一下消息,不想才刚刚走出雁魂山范围,就听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 说是京畿徐家传来消息,那位被寄予厚望的徐家少主候选人之一的徐怀远在万里魔域被人斩杀,徐家家主长老皆是大怒,如今已派遣数十名武道强者前来围剿楚天两人,更是发出通缉,任何能提供两人消息者,均能够成为徐家执事供奉。 不但如此,相较于楚天两人如今被大秦京畿徐家通缉来说,王明阳和云瑶宗以及神涧宗为首的几大宗门,联合东荒之外的一些武道强者,竟是在万里魔域拉开了一条长达数千万里的封锁线,如今的血魔山,已完全沦陷。 也就是说,如今楚天就算是想要返回青云阁都难如登天。 季勇沉默片刻,凝重道:“若我没有猜错,如今坐镇万里魔域之人,正是那大秦京畿四大家族之一的垂云侯家。” 垂云侯家,传承于上古修罗一脉,这在大秦王朝并不是什么秘闻,坐镇万里魔域,可谓真正的占据天时地利。 楚天点了点头,沉默半晌,问道:“如此以来,咱们只有通过东荒西南大周山,前往魔道宫?” 季勇嗯了一声:“楚师弟你的武道根本,本就在‘心关照人间’几个字上,而我恰巧觉醒的神魔法相,正适合魔道宫那边的武道传承,否则在这雁魂山,一旦被元婴巅峰强者发现踪迹,基本上很难有活命的机会。” 楚天不再言语,默默望向天际极北。 …… …… 积雨城内,一名身穿雪白长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而行,在中年男子身后,是一名面容略显老态的紫发男子。 中年男子走到一座酒摊前,笑着向双手拢袖的酒摊掌柜抱拳一笑,汉子便翻了个白眼,“只要给钱,酒随便喝。” 中年男子有些诧异汉子竟如此爽利,抱拳笑道:“侯方谢过前辈。” 汉子置若罔闻,只是闭目养神。 不用侯方吩咐,面容老态的紫发男子赶忙在柜台上留下一串晶莹流转的钱币,钱币外圆内方,上面篆刻有不少奇异古怪的花鸟鱼虫古文,散发出萤火般的光芒,竟是比月华石所蕴含的灵韵更为精纯。 侯方随手拿过一壶品秩其实很一般的灵酒,轻轻嗅了嗅,在一张木桌旁坐下。 紫发男子身子微微一颤,好似对眼前中年男子有一种天然的惧怕。 侯方手指轻轻摩挲着悬挂在腰间的一枚璃龙白晶玉佩,看了眼容貌老态却面容似少年的紫发男子,笑道:“放心,我现在心情很不错。” 紫发男子略显惶恐。 侯方皱了皱眉:“你当年好歹也算是盘踞雁魂山方圆万里的霸主,破开了天阶瓶颈的火猿,如今竟这么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丢不丢人?” 侯方突然一愣,摆手笑道:“忘了忘了,你猿惊本来就不是人,自然不会丢人。” 紫发男子依旧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句多余的言语。 他可是清楚,眼前这位名叫侯方的男子,心性手段有多狠辣。 此刻落在侯方手上,猿惊从未奢望过自己能活的多顺畅,更不要去想有哪天能重获自由之身,只求侯方哪天看自己不顺眼的时候,让自己痛快去死。 垂云侯家,修罗侯方。 甲子之前,这在整个大秦王朝,都是名声极大的存在,大秦王朝七十二宗门,据说当初有六十多位门主被侯方登门挑战,就连那位割据万里魔域的血公子,也曾有过交手,被追杀万里之遥,后来返回万里魔域,亲手斩杀千名血魔山修士。 侯方独自喝了一壶酒,向城池中心的那座城主府看去,微笑道:“你的运气很不错。” 猿惊依旧不敢随便言语。 侯方此刻心情应该是真的不错,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本以为徐家出了个有意思的小子,没想到就这样死了,结果坏了大帝大事,整个徐家差点被一巴掌拍成废墟,所以你的命很好啊,那个叫楚天的小子,偏偏跑去了你的老巢,你说要是能将那个叫楚天的小家伙生擒回来,得是多大的功劳。” 猿惊微微一怔,赶忙向侯方躬身打了个稽首,轻声道:“但凭主人吩咐。” 身为雁魂山方圆数万里的雄霸之主,猿惊在数十年前就踏足了天阶之境,不但在火源道韵的造诣上极高,肉身更是强横的一塌糊涂,原本大可以逍遥天地的存在,不想当初被眼前这个名叫侯方的杀神误打误撞找上了门。 侯方想了想:“那叫徐怀远的家伙,据说早早就有丹河九境的修为了,既然楚天那小子能斩杀徐怀远,想来也不比寻常的元婴境修士差,据说在那楚天身边还有一个季家余孽,你自己能行?” 猿惊刚想要点头,见侯方向自己望来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道:“主人只需要再派遣一名元婴境强者同我一起前往雁魂山,我必定将那叫楚天的小子生擒至此。” 侯方微微一笑,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半晌,突然转头望向那依旧闭目养神的矮小汉子,“前辈以为如何?” 汉子纹丝不动,似乎根本就没有搭理侯方的意思,看的猿惊额头直冒冷汗。 侯方也不着急,依旧那副笑容不变的温和神色。 猿惊深吸了口气,在这东玄东荒,竟然有人敢如此漠视眼前这个名叫侯方的男子。 足足过了半柱香光景,汉子这才睁开眼,看了眼侯方,翻了个白眼道:“你听我的?” 侯方微微一笑,“听也不听,不过还是希望听一听前辈的意思。” 汉子揉了揉脸颊,好像是在回答侯方的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惶恐人说惶恐,最怕那自作聪明,画蛇人添足,好个大煞风景!” 然后矮小汉子直接站直身,瞥了眼侯方,一巴掌狠狠甩在自己脸上,笑道:“老汉我守着这么个糟酒摊子几百年光景,累了累了,你要是喜欢,便送给你了。” 汉子哈哈大笑,好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满脸的意气风发,他挺直腰杆,大声问道:“可有好酒?” 天上云海深处似有人回应,云海翻腾。 然后汉子一个躬身,身形骤然间拔地而起,去往天上云海处。 云海之上,有一名手持篆刻‘黄河之水天上来’金玉折扇的年轻人,哀叹一声:“还讲不讲天理了?” 云海之下,侯方皱眉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酒瓶,突然深吸了口气,他看了紫发男子许久,这才说道:“从今天起,整座积雨城的所有人,任你调用,只要生擒那个叫楚天的小子。” 猿惊心里一怔,只觉得好一个苦字了得。 侯方收敛思绪,只是思绪很快又飘向远方。 他抬手看了眼天上云海,似乎觉得有一张无形大网,笼罩天穹。 似乎看出了侯方心中犹豫,猿惊思忖半晌,终于还是打算画蛇添足一次,沉声道:“主人。” 侯方看着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已有数十年的紫发男子,问道:“你也觉得我此举会是画蛇添足?” 猿惊小心思忖片刻,才说道:“就怕万一呢。” 侯方默不作声,他从未想过,一生以出手狠辣杀伐果断名动东荒的自己,会有如此左右为难的一天。 侯方深吸了口气,淡声道:“算不算画蛇添足,我说的不算,你说的更不算。若只说人力目光所及处,不止是我,便是整个侯家,不说如那青云阁一般裂土分疆,至少也要想着退路,明哲保身才行,只是在那人力之上,既然要讲一讲天理,便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侯方看了眼天上,然后收回视线,“只要你能生擒楚天,我便还你自由之身。” 侯方微微闭上双眼。 实际上不是他想要画蛇添足,只是数百年来,他侯家气运早已跟大秦王朝同气连枝,而他眼下的选择,说简单,简单的很,说难,却也难如登天,无非是顺势而为,将楚天擒拿之后,直接打断现今东玄东荒的风云大势,或者以万里魔域为根本,直接同王明阳,甚至于同整个侯家划开界限,走出另外一条登顶大道。 就像是路上行人走到一条再寻常不过的岔路口,可对于落在心性和未知生死上,从来都不会简单,更不会轻松。 侯方最终突然眯眼而笑,一如本心,我既然敬重且敬畏你,那你就绝对不会是挡在我眼前的壁障,只能是被我打碎的一块踏脚石。 猿惊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向侯方看去,神色恍惚,好似见到了初次见到的那个名叫侯方的年轻人。 天下道理,唯在我一念杀机。 侯方平生最敬重敬仰且敬畏之人,并非王明阳,也不是东玄东荒历史上任何一人,而是那个曾远远看过一眼,名叫姬鞅的年轻男子。 既是最敬且畏,自然便是那平生最大之敌。 云海之上,白丘揉着脑袋,一阵头疼。 矮小汉子眯眼而笑。 有意思,有意思,就 第507章 追杀 楚天两人缓缓而行,向东荒西南大山而去,天边,夕阳西下,云霞灿若红锦。 之前一战,季勇跟楚天两人的武道境界并没攀升,武道法相和对天地灵韵法则的掌控却更为强大了不少。 季勇突然问道:“楚师弟你的武魂法相?” 楚天嗯了一声:“当初在血岩山被一个名叫潘覃的家伙在体内留下了一道修罗杀意,只不过问题不大。” 季勇喟叹一声:“难怪,如此一来等咱们到了魔道宫那边,想来更容易立足一些,只不过修罗杀道乃是魔道之一,如今跟楚师弟你大道性命牵连,万事还是需要小心些的好。” 楚天点点头,表示会注意。 季勇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两人走入雁魂山深处,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意外。 季勇以前听说过,这座雁魂山曾经有一头占地为王的天阶火猿妖兽,只是后来被垂云侯家的那个名叫侯方的家伙收为了奴仆,在大秦京畿当年可算是一件了不起的壮举,要知道那个叫侯方的家伙,也才刚刚踏足元婴境。 跟季勇不同,楚天一路上话不多,但是也没闲着,不但祭出了武魂法相,运转灵诀从天地间汲取源源不断的火源道韵,更是不忘在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灵法阵纹。 这让季勇信不暗自感慨。 独自走过了多少山河,处处可见跟那些出身武道豪阀天骄的差别。 没有来得想起小时候经常跟在姜意身边的那些日子,对于姜意,季勇是打心底的尊敬佩服,不光是因为当初姜家跟季家之间的特殊关系,也不在于姜意的武道天资,而是姜意的一言一行,都让季勇打心底觉得厉害。 那会姜意就跟他说过,其实天底下的武道修士,最有望登顶武道的并不是和他们一般的武道豪阀子弟,而是那些能走到高处的散武修士,因为心性最高处,只能是在一次次的生死间问道于心。 季勇当初就问姜意,什么时候带上他两人一起闯荡那万里山河去,亲自之看一看咱们大秦王朝的亿万里版图。 不过季勇从未想过,在那之后没多久,姜家惨遭覆灭,季家也差点随之灭亡。 季勇已经收回思绪,看着那个走在前面换了一身寻常青衫的年轻人。 季勇问道:“楚师弟,如你这般年轻俊彦,天之骄子,身边怎么就没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 楚天微微一愣,转头看了季勇一眼,实在没想到季勇竟会主动说这种话题,反问道:“季师兄你也不差啊。” 季勇哀叹一声,摇头道:“我的话可就别提了,还小那会,是看上了一个女孩,结果就不提了。” 楚天呵呵一笑,稍稍一想也就明白过来,若是没想开,估计也不会顺顺利利破开元婴瓶颈。 季勇见楚天笑而不语,一挑眉毛,笑问道:“看来是有了,来来来,师弟要不要跟师兄我说道说道,真不是师兄我跟你吹,在这方面,师兄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楚天翻了个白眼。 当初自己一人行走山河的时候,没少见过那些成群结队历练的散武修士,最多的话题便是在女人上,没想到季勇这家伙也会如此。 季勇打量了一眼楚天手腕处的玉镯,啧啧出声,“哎呦嘿,以往没注意,这不会是哪家姑娘给师弟你的定情信物吧。” 说着,季勇脚步加快,就要上前摸一摸那看上去晶莹玲珑的玉镯。 楚天一巴掌拍掉季勇的手,无奈道:“没想到季师兄你也有这么无聊的时候。” 季勇呵呵一笑,抬头远眺天边云霞,好似那女子腮畔红晕,绝色满人间。 天底下总会有些男子,哪怕心中女子负他再深,可终究就是念念不忘,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不愿意醒来。 季勇微微一笑,感慨道:“凡为过往,皆为馈赠,只要能看开,其实偶尔去想一想那些小美好,总是不错的。” 楚天呵呵干笑一声:“你高兴就好。” 季勇点点头,正了正神色,对楚天说道:“若是我掌握的信息没有错,再有两千多里,咱们就能走出雁魂山地界,进入大周山,一旦穿过了大周山,就算是彻底离开了大秦王朝所掌控的疆域,但愿在这之前,咱们不会遇上什么意外。” 这两天,其实两人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不少,大多没头没尾,谁也不太清楚谁心里想的什么,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过也都没觉得有什么别扭。 在宣明城那些年,季勇的脾气真不算好,更不要说提起小时候的那些事情。 这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季勇能有如此大的变化,不能不说剑一帮着季勇明心正道有很大作用,但更大的作用,还是这一路上潜移默化的影响。 就在楚天想要询问季勇需不需要停下来一段时间再赶路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变,看到楚天这表情,季勇就知道后面果然还是有人追上来了,皱眉问道,“几人?” 楚天深吸了口气,抬手在虚空打出几道灵诀,眼前有灵纹似水幕展开,相距不过数百里之外的山谷内,有一行人正向他们这边疾驰而来,足有数十人之多,为首一人,更是达到了元婴中期。 “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楚天神色凝重道。 看到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季勇脸上也没半点轻松神色,点头道:“没想到徐家竟会让徐云亲自带人前来追杀我们两人。” 之前斩杀徐怀远之后,季勇便跟楚天详细说过徐家的一些武道强者,其中便有这个叫徐云的中年男子,据说此人当年不过是徐家的一位支脉子弟,武道天资也只算平平,却天生喜好争强斗狠,不光是家族内的同辈弟子,便是大秦京畿其他家族的武道天骄,也没有此人不敢招惹的,光是因为这个原因,徐云就被人打断过不少次手脚,甚至有一次差点被人废了武道根基。 没有人想到,这个当年没有人愿意正眼看一眼的家伙,非但没有被打死,反而后来愈挫愈勇,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元婴境武道强者。 除此之外,徐云此人在大秦京畿家族之外,更是自己建立了一个名叫‘云舍’的宗门,门内修士多是一些亡命天涯的散武修士,说是宗门,实际上就是一个只要有钱便无所不敢干的佣兵组织,不管是寻常散武修士还是大秦京畿的武道豪阀,就没有不敢得罪的。 在这之外,据说那叫云舍的宗门之所以能站稳跟脚,在龙盘虎踞的大秦京畿能成气候,背地里更是有那位玄煌大帝的身影。 以徐云元婴中期的武道修为,不要说楚天,便是季勇都没有把握有半分胜算,这还不算跟在徐云身后的那群亡命之徒。 眼看一道道身影快速拉进,季勇想都没想,直接向前踏出一步,然后神色凝重的看着楚天沉声道:“一会我来拖住那叫徐云的家伙,你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杀出重围。” 很显然,在看到徐云的第一时间,季勇就看出来了他们这一战凶多吉少,元婴境中期的徐云既然能在武道强者扎堆的大秦京畿闯下这么大的名声,绝对不是简单的货色,楚天就算再厉害,对上元婴初期的武道修士或许有一战之力,可对上元婴境中期的武道强者,不要说胜算,能有活命的机会都是奢望。 楚天先是点头,随后深吸了口气,摇头道:“季师兄能挡住那徐云多长时间?” 季勇想了想,凝重道:“不好说,若是传闻不假,我能挡住此人半柱香便已算极限。” 楚天沉吟半晌,眯起双眸:“半柱香时间应该够了。” 季勇一个愣神,楚天扯了扯嘴角,望向那一群快速掠来的身影,沉声道:“季师兄你也说了,我的武魂法相本就在‘心关照人间’几个字上,不但如此,我更能截取天地间的灵韵法则化为己用,甚至于厮杀之中截取别人的气机气运和本源生机……” 楚天顿了顿,微微加重力道,淡声道:“若是愿意,连同对手的神魂气血都能成为我武道进阶的大补之物。” 季勇神色微变。 楚天摇头道:“季师兄放心,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楚天停顿片刻,“即便不得已炼化汲取人类武道修士的神魂气血,会让我自身武道根本受到影响,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最后斩道会多些麻烦。” 季勇便不再多说,只是心里百感交集,神色有些复杂。 虽说两人眼下武道根基,都站在了魔道二字上,可不同的魔道之间,同样有极大差别,而楚天一旦选择炼化人类修士的神魂气血,一旦踏足元婴境,天道劫罚,难以想象。 在楚天两人说话之际,徐云一行人已经破开山雾迷障,站在了楚天两人不远处。 见到楚天两人并未选择继续逃走,徐云并未多想,只是轻轻摇晃手中山水折扇,淡然一笑,如果不是提前清楚徐云此人性情心情,楚天绝对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看上去尽是温良恭谨的中年男子,会是那种以杀伐名动大秦京畿的存在。 楚天看着来人,并未言语。 徐云同样看了楚天两人一眼,这才笑问道:“便是你斩杀了徐怀远那垃圾?” 楚天点头道:“是我。” 徐云显然没想到楚天面对自己会如此直截了当,挑了挑眉,哈哈一笑:“很好,既然如此,是你们自己跟我回去,还是要我来动手请你们走一趟?” 第508章 该是不该 楚天目光在徐云身后数十名武道修士身上一一扫过,根据衣衫装饰看来,除了徐云之外,约莫还有十数名徐家子弟,不过修为最强的一个人,也就是刚刚踏足丹河八境,就连一个丹河九境的人都没有。 倒是十数名徐家子弟身后那群被徐云聚拢起来的云舍弟子,有一人已经踏足了元婴境。 楚天咧了咧嘴,看来自己跟季勇师兄两人的礼遇真不算轻了。 两名元婴境强者,数十名丹河境武道修士,想来围杀一名元婴巅峰的武道修士都不在话下。 看楚天季勇两人并没有跟自己回去的意思,徐云神色淡然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你们杀了徐怀远那小子,不过玄煌大帝素有贤名,你们两人一人身负东荒天机武运,一人是那季家子弟,想来等到了京畿之地,大帝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们两人,可若是动手的话,我可不能保证将你们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虽说是徐家子弟,甚至于在徐家的地位还不低,但是对于那个叫徐怀远的,徐云的印象并不算多好。 说句不好听的,他徐云能一步步走到现在,徐家弟子的身份有些用处,但用处真不大,若是没有那股子狠劲,比血魔山修士还要血魔山,他徐云早已不知是埋骨何地的孤魂野鬼了,所以对徐家的态度,在徐云心里最多的还是一份香火情。 至于云舍能立足于大秦京畿,跟外面流传的那些话有几分出入,的确跟玄煌大帝有些关系,不但如此,云舍如今那几名真正的长老,真实身份,更是玄煌大帝身边的那几名龙影卫! 不要看他身后这群丹河境武道修士武道天资和修为都不算出众,其实各有本领,在山水寻龙,灵纹阵道,或者合计战法上,分别有不容小觑的本事。 徐云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找到楚天两人的线索,按图索骥这么快的追上来,除了几名灵纹师和山水寻龙师的帮助外,更是有七名丹河境武道修士,联手施展了一门山河缩地神通,这也是楚天在发现了徐云一行人后,没有继续逃走的原因所在。 自己的速度不慢,季勇更是踏足了元婴境,可面对众人之力施展的山水缩地神通,短时间内或许能拉开距离,长时间下,根本就无路可逃。 王明阳在暗中的鼎力支持,这才是云舍的根本所在。 能汇聚如此多奇门异术的散武修士,更是大秦王朝的底蕴之一。 徐云轻摇手中折扇,半点不烦。 难得出来散散心,还是因为徐怀远那小子的事情,是得慢慢来。 其实徐云有些羡慕这个叫楚天的,要知道玄煌大帝能有如今的成就,当年也是因为跟楚天相似的身份,所以楚天斩杀徐怀远,徐家大怒,结果还被玄煌大帝痛斥一番,还让自己这只算半个徐家人的人来追杀楚天。 见楚天周身杀意缓缓流淌,徐云也是视而不见,笑道:“一人之力和一州天命,可不是谁想要掌握在手中便能成功的,怎么样,大帝当年便决心角逐天下,这才不断开疆拓土,只不过始终没有机会,你的话,只要能为大帝忠心,我保证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相反,回到大秦京畿,帮助大帝巩固山河气运后,让大帝顺利破境入天象,好处随便你开。” 楚天终于笑了起来,“在这之前,徐家呢?” 徐云淡然一笑,“你表现够好,一些表面上的赔礼还是要有的。” 楚天便笑了起来:“我若说不呢?” 徐云也跟着笑道:“那我便只有强行将你带回去了,当然,生死不好说。” 他顿了顿,“这也是大帝和徐家达成的一份协议。” 楚天看了季勇一眼。 徐云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季勇直接踏足一步。 他早就觉得没什么可聊的,所以一出手,就没有半点保留。 魔神法相直接祭出,天地骤然有神魔之气笼罩而起。 楚天看了眼余下的数十名武道修士,露出一副和所有人心中想法皆不同的笑容。 然后在徐云被季勇强行笼罩入神魔法相领域中后,所有人便看见在楚天周身,有两条血色长河蓦然浮现,双眸之中,更是升起一抹诡异妖娆。 楚天一手伸出,轻声道:“遇上我,算你们倒霉。” 话音落下,天地骤然变色。 恐怖的血色云雾弥漫开来,云雾天空之上,是一轮巨大如血月的圆盘,圆盘缓缓旋转,恍若要碾磨整个天地化为虚无。 楚天点头道:“没想到还得谢谢你。” 自然是血岩山那名叫潘覃的魔道修士。 楚天抬起头,望向头顶那轮血色圆月磨盘,还好自己能镇压住这份血煞之气,保持住内心清明,否则楚天不敢想象,自己一旦失去所有神意,结果会如何。 若是有人站在血色云雾之外,必定会震惊,天地之中,就连季勇祭出的那片神魔法相领域,在血色云雾一侧,都像是宫廷之中毫不起眼的一栋亭台楼阁,这幅场景,跟楚天当初所见过的血岩山,如出一辙。 随着楚天毫无保留的释放出修罗杀意,血色云雾直接形成了吞噬人灵韵气血的恐怖结界,不要说一些修为比楚天还要低的武道修士,就连那名踏足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也觉得自己全身气血不断沸腾,经脉丹田中的灵元之力似乎要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取而出。 不但如此,他紫府之中的本命元婴,也开始摇晃不定。 嘭嘭嘭…… 一连串的血雾爆炸开来,楚天心神也是跟着一颤。 好恐怖的修罗之力! 这一刻,就连楚天都跟着震惊起来。 好一个修罗杀道! 难怪千万年来,哪怕所有人都清楚,魔道不为人所接受,一旦发现,人人喊打喊杀,依旧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远的不说,就只说如今已经莫名其妙覆灭的血魔山,从出现到崛起一共才经历了多长时间,便成为了能跟大秦王朝和青云阁掰手腕的存在。 楚天深吸了口冷气,随着一些武道修为不如自己的武道修士纷纷在恐怖的修罗杀意下被绞杀炸裂成血雾,浓郁的本命气血和武运很快就将楚天包拢起来。 十数息光景,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茧。 血茧晶莹剔透,宛如一颗巨大的血色水晶,只是其中蕴含强大的血煞之力,让楚天忍不住口干舌燥。 似乎只要自己炼化汲取了这份血煞之气,就能直接一步登天,踏足元婴境。 好在楚天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清楚自己不能汲取这些人的本命血气,否则自己必定陷入真正的修罗杀道中,一旦自己被修罗杀意所掌控,将来斩道要承受的天道劫杀是一说,自己还能不能摆脱杀意的掌控,更难说。 数十息后,原本跟随徐云一同前来的数十人,很快就剩下半数不到,除了那名元婴境武道强者,余下的人,无一不是踏足了丹河境后期的存在。 即便如此,在这种浓郁的修罗杀意下,也只能竭力维持自己不被杀意侵染。 那名元婴境强者心里也是惊惧无比,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元婴境强者,眼下竟被困在一名丹河四境的蝼蚁手中。 让他最为难以置信的是,这恐怖的修罗杀意空间,竟不比自己元婴境的武魂法相领域差半点。 那名元婴境的武道修士神色凝重,心情更是沉重无比,他清楚,这一次就算能将楚天两人带回去,所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少了。 实际上那元婴境强者不清楚的是,楚天眼下也半点不轻松,先不说强行控制这份修罗杀意,之前跟徐怀远一战,实力就没有恢复到巅峰,眼下再次拼命,体内丹田中的武运金莲,已经开始有继续溃散的迹象。 楚天对此也很无奈,觉得自己的武道修为要想顺利攀升,破开丹河壁障,踏足元婴境,没个十年二十年怕是别想了。 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机都被笼罩上了一层血色,楚天微微皱眉。 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份彻底放开的修罗杀意,看来要在最短的时间结束这场战斗才行。 想到这里,楚天便不再有半点犹豫,身形一动,直接化作一道血色残影,在杀意空间中掠杀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充斥天地。 另一处神魔战场,徐云随手拨开一道足以轰杀寻常元婴初期强者的恐怖一击,微微皱眉。 他勉强透过神魔领域,看到那边的光景,有些遗憾。 他性情所在,便是成佛成魔,成神成仙,只要我徐云想要如此,便能如何,只可惜自己武道天资有限,机缘气运似乎也不算很好。 可别真让楚天这两个后辈给逃脱了。 徐云心里突然升起这么个念头,随即他就摇头一笑。 自己想要轻松挣脱这道神魔领域,是不太简单,毕竟对方是存了必死之心,连自己的武道根基都不顾了,他徐云可没有什么必要跟着拼命。 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厮杀,自己随意就能破开的领域禁锢,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 就在徐云想着自己挣脱了这神魔领域,要不要将楚天那小子打个半死的时候,神魔领域内,一朵璀璨金莲蓦然绽放,随即洒落完全金光,笼罩天地。 血色空间中,楚天看着短短小半柱香就只剩下的那名元婴境强者,抬起一手,一柄火龙般的刀影不断闪烁。 楚天淡声道:“既然敢来追杀我,希望这一刀你能接得住。” 血君子吕真那家伙曾说过,他吕真不是不讲道理,只是有些时候,以杀止杀是最简单也是最大的道理。 返璞归真,是为简单。 不惜生死,自己找死,失去对天地万物的敬畏,便是辱没那最大的道理。 所以对于这种人,死了活该。 难不成我吕真还要伸长脖子等着别人来砍? 楚天咧嘴一笑,“是不该。” 那名元婴境强者心中大骇。 明法一刀直接祭出,瞬间已出现在他的头顶眉心处。 第509章 东荒天下观 随着楚天祭出明法一刀,天地间的修罗杀意瞬间扭曲起来,好似凝聚而成的一方天地,全部轰在了那位元婴境强者身上。 后者来不及反应,直接闷哼一声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血色云雾蓦然消散,楚天狂喷出几口鲜血,脸色惨白看向同样已经脱身的季勇,苦笑道:“看来咱们俩真要过一段时间整天被贼惦记的日子了。” 季勇同样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摇头苦笑:“谁说不是。” 很显然,一场战斗来得快去的也快,可楚天两人真是都下了血本,特别是季勇,可以说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有武道再次精进的可能,这个短时间,至少也得几十年光景,不但如此,原本已经踏足元婴境的季勇,更是已经跌落丹河六境。 就之差一步,从元婴跌落到丹河中期。 楚天虽说没有跌境,体内丹田内,也早已造反,先不去说武运金莲已大半被血煞修罗杀机浸染,更是接连溃散几朵,让楚天实力折损不少。 神魔领域内,徐云没有继续动手,他没想到季勇两人如此果决,拼着大道根基受损,也要困杀那些云舍之人。 要知道这并非是在生死和大道根基受损之间选择,相反,若楚天两人跟自己返回大秦京畿,身份地位不说一飞冲天,就眼下的天地大势,绝对不会差了。 徐云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杀意,反而平静的看着楚天两人,淡声道:“你们可知道,此次拒绝了我的好意,接下来追杀你们的人,永远不会如我这般好说话?” 楚天沉声道:“所以呢?” 徐云摇了摇头。 楚天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周身尤有杀机无法压抑,神色冷漠道:“前辈身为元婴境强者,修为高,眼界更好,就这样放我们走,不怕那位玄煌大帝将所有怒意都放在你身上?” 徐云看了眼禁锢自己周身的神魔领域,无奈道:“不然呢?也跟你们一样,能好好活着偏要找死?” 他神色淡然,突然感慨一声:“何况我徐云能走到今天,说实在的,真不容易,尤其是甲子之前,把这辈子该拼的命都拼了,好不容易活下来,没必要,更没想着这么快自己找死。” 徐云想了想:“退一步来说,我很羡慕你小子,当然,也很佩服,除却武道天资,和那气运,你就像另外一个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发自心底想要看看你能走到哪里。” “当然,这个念头可以有,按道理来讲是不能说出来的,毕竟帝王心性,不是我能揣度的。” 季勇始终盯着徐云,见对方并没有暗地里动手打破神魔领域的禁锢,这才松了口气。 楚天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既然你说我们的心性相似,更清楚帝王心性,还愿意当他王明阳的一条走狗。” 徐云呵呵一笑,竟是没半点怒意,“有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君子善假于物,虽然我徐云并非君子,甚至都不相信上古之时那些个所谓的君子如传说一般,但是这句话后面四个字,还是相信的。” “我徐云最大的优点和天赋,便是有那自知之明,知道凭借自己的武道天资能走多远,能走多高,既然如此,只要有机会,为何不顺势而为,天底下的浩然风景,在于自己走过去,从来都不会主动送到跟前来。” 楚天笑道:“你或许听说过我,但绝对不会跟我心性相似,更不会相同。” 徐云缓缓说道:“一道源泉的水流,走出十里和百里,不要说走势还会不会一样,还能有多大的相似?现在你我走的路兴许完全不同,但是对于自由的追求,其实是一样的,不都是自己的私欲作祟?” 季勇皱眉看着那个被困在神魔领域中的中年男子,实在无法和印象中以及听说的那些身影重合,更想象不到,当年连自己都敢恨不得打杀的狠辣之人,会有这么多的话。 楚天不想在这种武道本源上面跟眼前这个叫徐云的家伙多说,只是问道:“你回去之后,怎么办?” 徐云说道:“大帝那边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如此果决,当然,我需要从你身上带回去一份武运。” 楚天看了眼镇压于魔神法相上的那朵武运金莲,就要有溃散回归天地的迹象,问道:“这也是你没有继续动手的原因?” 楚天没想到,自己但求稳妥的后手,竟正中徐云下怀。 徐云也不隐藏,点头道:“所以你们要走便尽快走,否则等我收取了这份武运,再想离开,便是真的不容易了。” 楚天想了想,还是问了一个徐云极有可能不会跟自己说的问题:“接下来追杀我们的人?” 徐云呵呵一笑:“当年是这座雁魂山的地头蛇,这些年修为没怎么精进,不过也是天阶妖兽。”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了,跟他徐云有什么关系。 楚天深吸了口气,看了季勇一眼。 两人很快离去。 看了眼楚天两人快速离开的背影,徐云淡然一笑,这才开始炼化那座镇压于自己头顶的武运金莲。 一路上,季勇神色要比以往更为凝重,虽然早就想到了那头火猿,可如今两人的状况,真不好,接下来在雁魂山这段路程,极有可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惊险。 除此之外,季勇更是清楚,在走出雁魂山进入大周山之前,有一座西南关隘,平日就是大秦王朝镇守西南的边关重镇,如今两人一路逃亡,怎么可能轻易穿过关隘进入大周山。 楚天轻声问道:“季师兄,接下来很棘手?” 季勇也不隐瞒,点头道:“很棘手,先不说一旦被那头火猿追上,我连一战之力都没有,等到了那座西南关隘,我们两人更是很难闯过去。” 楚天同样心情沉重,天阶妖兽,可要比寻常的元婴境强者更恐怖的存在。 …… …… 华阳洞天一座观道崖上,苏浩然皱了皱眉,他手中拿着一枚被灵纹封禁的玉简,是关于东玄东荒眼下风云大势的脉络和走势。 他看着手中玉简,怔怔无言。 在雪炉的时候,唐寅已经跟他开诚布公,虽说一些涉及宗门秘辛的事情没有谈,却也不多。 如今的东玄东荒,以万里魔域为根本,已经拉起了一条长达数千万里的沙场战线,对弈双方,自然是青云阁为首的辰山御玺山几座宗门,以及大秦王朝牵线的云瑶宗和诸多王朝之外来到王朝疆域的天之骄子。 至于华阳洞天,在青云阁统御疆域内,只不过又有所不同。 因为站在青云阁一方的雪炉多少透露给了苏浩然一些消息,说是东玄东荒之中的任何一座洞天秘境,都藏着一条不为人知的引线。 就比如华阳洞天,之前大秦王朝有元婴境强者勾连疆域之外的武道修士前来,说是华阳洞天站在青云阁一列,这才招来了一场讨伐,实际上哪有这么简单,甚至于大秦王朝故意让许多疆域之外的武道天骄和王朝京畿一些武道豪阀子弟身陨此地。 虽然唐寅没明说,青云阁也是点到为止,苏浩然如何不清楚,洞天福地之所以为洞天福地,同外面大天地界限分明,甚至就连武运法则都有初入,不就在与洞天福地本就是上古之时流散下来的本源天地,有着最为纯粹的天道法则和气运,自古以来,不曾被人炼化掌控,而这份天道法则和气运一旦被人掌控,说简单点,极有可能造就一位手掌乾坤的巅峰强者,说惊悚些,占据大世大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极有可能成为上古传闻的武道种子,成为有希望和那些俯瞰天地万界芸芸众生一样的存在。 当然,这些消息,即便是传承极其悠远底蕴极其浑厚的武道豪阀,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苏浩然重重叹息一声,望向远处天幕。 大秦王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不太清楚接下来青云阁会如何,就算青云阁不会觊觎此地的这份天道法则和武道气运,那么其他一些宗门呢。 苏浩然揉了揉脸颊,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奈忧心,因为涉及到一州甚至于整座天下的大势谋划,尤其是身不由己被卷入了其中,除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别无他法。 否则就是一个惨字了得,死的不能更难看。 苏浩然好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身后不远处一名满意看着自己的女子说道:“你说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怀璧其罪,可我原本是真不想要这份机缘的啊……” 苏浩然哀叹一声,闭上眼睛装死,脑子里的画面却一幕幕的不断闪过。 他苏浩然要不就自己炼化掌控此方洞天小世界,我不去招惹你们,但你们也别招惹我,不然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但是这前提,跟苏家传承有些相悖。 毕竟苏家的传承,是想要将自家道理,推举给天下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而不是动不动就用拳头杀人说话。 而且就算苏浩然不介意如此,将来也会越来越麻烦,至于如何一个麻烦,苏浩然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但是还不清楚,毕竟往圣的立身之本,大道可以别开生面,却绝不可悖逆。 谁能够知道,天外高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光景。 若说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何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命。 若说心诚则灵,为何众生皆如此,偏偏熟视无睹。 还有一个可能,苏浩然同天下人平分共享此地天道气运,可依旧很难,因为天下最可怕的东西,还是那人心。 一样米百样人,升恩斗仇。 因为远的不说,听说雪炉当年就新发现了一座小洞天,蕴含一缕上古之时天地初开的混沌气运,结果如何,宗主一人独占,显然任何一位长老都不会同意,长老们各自平分下面的弟子人心不平,即便如此,拳头境界更高者,出力更大者,天资气运更好者,何来平分一说,结果便是在那大道途中,一场惨烈厮杀,直接陨落了数名元婴境强者,然后那位宗主才在临死之前定下规矩,宗门内所有弟子,尽数按照贡献大小来说话。 这么来,同样好也不好,毕竟按先后顺序,根本就不管那些后辈弟子的事,大家凭什么不直接落袋为安。 这还是风气向来不错的雪炉,若搁在别的宗门头上,估计早就一场乱战厮杀,直接覆灭成历史了。 这些,都还是小事。 因为只是一座华阳洞天,推及到东玄东荒,若更大处,天地万界,该当如何。 苏浩然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 出身太好,也不太好。 苏浩然已经开始神游起来,手指轻轻不断敲打。 当下的风云大势,万般可能皆有。 只是苏浩然觉得,要不自己就先关了自家大门,龟缩起来一回? 让各方大爷们先打个你死我活,眼不见无罪,管你是能牵动多少天下豪杰的局面。 嗯,想来这场面是真不会小了。 大秦王朝那位玄煌大帝,号称炼化九条赤霄金龙的存在,如今已是龙门境武道强者。 云瑶宗的气运完全散入了王朝疆域,帮着稳固山水气运。 神涧宗,北冥殿,听说都被王明阳放开了天地禁制,只要有本事,随便汲取天下气数,破境入龙门。 此外,还有诸多王朝外面的援手。 另外一方,青云阁宗主不去说,辰山莫名其妙的横空出世,气象之大,骇然听闻,接连出现四位龙门境强者。 然后是玉玺宗和真武宗,皆有龙门境强者出现,雪炉有些特殊,被天道压制的最惨。 飘渺仙宗一些宗门更愿意站在青云阁一侧,毕竟齿唇相依,天时地利都太近,没办法。 断空门魂殿一些宗门依旧独自中立,两边都不问,没办法,以往没看出来,如今才显露底蕴,是真的强。 除了这些宗门,吕真和尉迟恭两位东海出身的妖孽,苏浩然很熟悉。 尤其是那位亦正亦邪的吕真,更是手掌九霄玄雷的古怪存在。 那尉迟恭也不差,据说上古紫霄神殿传承,剑道上能够与青云剑一分庭抗礼。 青云剑一不去说。 辰山出身,如今已经闹掰的圣女倾城,想想就头皮发麻。 修为境界深不可测,据说如今已经能力战龙门境强者,最恐怖是这女人长得没天理,杀起人来还极为喜欢慢慢将对手折磨至死。是那种让你喜欢不敢,又恨不起来的的古怪存在,当然,这种心思,自己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大秦王朝那位相对应的天命之子,据说已经被剑一斩杀于平沙原,苏浩然可是清楚,那种存在,没这么容易死。 退一步来讲,据说此人性情阴沉,城府极深,真的会没留半点后手,跟剑一分生死? 北冥殿路桃江,睚眦必报的性情,在万里魔域见过一面,只要出手,对手从无生还可能。 魂殿那位噬魂太子赵天元,最是喜欢玩弄人心,喜欢设下一个个陷阱,一旦给自己足够理由,便会将一宗一门直接屠戮殆尽,外人还没法在大义上讨伐,堪称让人惊悚。 据说魂殿弟子除了赵天元,还有不少极其妖孽的存在,每一个都喜欢剥离他人魂魄而打造本命法宝。 苏浩然和那赵天元有过一次交手,不分胜负。 青云阁就不用说了,内外门不少的妖孽,饕天,司马真意之流,都是名声极大,一战成名。 齐当归,大秦王朝外面的过江龙,两道本命法相,可分心对敌,势力及强。 徐峥,本命灵宝是一座山岳法相,据说炼化汲取了一座上古山岳的山根,大道上自称我山最高,天资修为实力可见一斑。 据说天底下任何跟徐峥本命灵宝和大道有相似之处的人,见到他后都只有一种感觉,高山仰止。 至于楚天,苏浩然就不说了,根本就是个怪物,身负东荒天机气运,还能主动衍化吞噬天地气数,除非是真的高他几个境界,不然只要出手,等着输就是了。 天底下从来都是这样,有些道理没法讲。 只不过在这之前,苏浩然也清楚得先要向天地讲清楚自己的道理。 不然后果也简单,等着被天道劫罚镇杀魂飞魄散就是。 大秦王朝之外,那些跑到东玄东荒抖搂威风的天之骄子,声名最响的一人,名为梁勋。 此人年仅三十,已是元婴境强者,本命灵宝是一座白玉宝塔,上有仙人法相,气象之大,让人心驰神往。 他身边一名侍女,名为彩珠,耳垂九颗晶莹剔透的彩珠,只需心神意动,便能营造出不弱于元婴境强者的法相领域。 至于苏浩然见过或者听说,诸如楚天那位弟子朱红,青云阁李澄然,大秦京畿的桃符,梁勋的小师弟白军一些更后辈子弟,苏浩然都不愿意去细想了。 反正就是如今大势,武道气象,骇人听闻。 苏浩然突然睁开眼微微一笑,听说东玄东荒之外,东玄中州那边刚来了一位天骄,看上了既是辰山圣女,又是青云阁长老的那位倾城女子,声称只要倾城答应,便愿意携整座玉仙宫鼎力帮助倾城。 只不过回应不是很好,倾城只是留下了一句话,敢不敢自己同她一战,败则死,若是胜了,她倾城愿意跟他成为神仙道侣。 这倒不是让苏浩然想笑的,更为关键的是,她倾城愿意,那也得楚天那家伙答应啊,不然辰山和青云阁的名声,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没办法,倾城在那之后笑言,早就是楚天那家伙的人了。 如今的天下,真是半点不缺那生机和武道天骄的横空出世。 苏浩然又看了眼手上玉简,一条条线索和脉络,皆入洞天之内的山水风景,如那浩然快哉风,一一入袖。 上古圣人行走天地,观也入道,想也入道。 既然大道如此之高,又如此简单,那么苏浩然还是愿意相信,如今万界天地,经历了一个个复杂的过程,终究会更好一些。 不知何时,天色已暗。 身后有女子轻轻走来,双眉微扬,如剑锋。 苏浩然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才发现身边女子,才是那人间最绝色啊。 第510章 后辈 青叶剑庄。 一位少女站在竹海深处,周身一道道剑意好似游鱼般游曳不定,在少女不远处,一座紫竹凉亭内,单项明托着腮帮,看着少女怔怔出神。 天下风景万千,在他单项明眼里,唯有眼前女子最美。 感受到少年那炙热的目光,身姿愈加抽条的少女转过头瞪眼道:“信不信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单项明讪讪而笑,有些不情愿的收回目光,“师妹你这么凶,小心没有人喜欢的。” 少女冷哼一声,“没有人喜欢本小姐也不会喜欢你。” 单项明哀叹一声。 这样的情景,每天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他早就习惯了,眼下更是忍不住惋惜道:“师妹你哪儿都好,就是在看待我的眼光上,真不太好啊,不是我说,天底下真没有比我更英俊更好的男子了。” 少女呵呵冷笑,“你想死了?” 单项明翻了个白眼,赶忙从凉亭跑开,“想死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晓得唉。” 少女皱了皱眉头,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她很快就点了点头,虽然单项明这家伙不太识趣,大多时候倒是挺有意思。 见单项明已经离开了竹林剑阵,朱红轻哼一声,一手附后,一手并拢做剑指装,在眼前一抹而过。 刹那间,天地猛然一颤,整座竹林剑阵,如有灵犀,直接凝聚成一道直指天穹的森然剑光。 这还不算,随着朱红一指递出,以青叶剑庄为圆心,方圆数千丈内,均有剑意凭空生成。 朱红闭上双眼,在她背后,一株云霄紫竹一样的剑意法相,微微颤鸣。 随后一道道荧光在朱红身边凝聚,不见动静,缓缓升空,方丈天地内所有法则道韵尽数被牵引,自行化作剑意直冲天幕,好像在朱红面前,天道同样退避三舍。 竹林剑阵外,单项明瞪大了眼,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我滴个乖乖,这还真的成了? 单项明只觉得口干舌燥,他可是清楚自己那无良师父留在此地的这座竹林剑阵之中的剑意有多高,用青叶剑仙的话来说,此剑若成,可开天地含光。 一道剑虹冲天而起,天穹之上,有云海轰然炸裂,剑光似高悬大日迸溅开来。 青叶剑庄方圆数十里内,所有路过的武道修士,皆是骇然,忍不住齐齐望向天幕。 但见天穹之上,好似被撕裂出一道豁口。 数十息后,朱红从竹林剑阵中走出,看着一脸呆滞的单项明,笑问道:“你还敢不敢再说一句喜欢我?” 单项明嘴角微动,一脸苦笑,他看着眼前眯眼而笑的少女,终于闭上眼哼道:“本公子就喜欢你咋了?” 破罐子破摔。 娘的,自己的武道境界是比不上了,但咱气势上不能输。 到底是个爷们不是。 大不了就在屋里躺上他半个月,指不定师妹良心发现,一个不忍心,愧疚之下还要好好照顾自己一番呢。 只是等了半天,愣是没有穿心一剑过来,单项明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看到少女依旧眯眼而笑看着自己,单项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师妹这是傻了不成? 单项明想着,豪言壮语反正已经说出去了,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英雄好汉,要不自己赶紧认个怂。 才想到这,朱红眯眼笑着一拳递出。 周身云海翻腾,打的单项明直接飞出去数百丈,撞入远处石墙之上。 朱红笑道:“今儿本小姐高兴,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少女环顾四周,随手一招,整座竹林剑阵直接幻化成一柄无鞘长剑,没入少女手心,“尉迟恭那家伙看来短时间是不打算回来了,走着,咱们今儿去青云阁。” 少女一跺脚。 身形拔地而起,如剑虹掠空,一闪而逝。 远处石墙上,单项明赶忙将自己从碎石中拔出,向前一跃,快速跟上。 相距青叶剑庄极远处一座城池,最高处楼阁有身穿紫竹长袍的年轻人负手而立,他右手轻握竹鞘短剑,出鞘半寸,天地间剑意汹涌,浩浩荡荡,直接向他席卷而来。 气象之大,整座城池内所有人皆是露出骇然神色。 果然朱红那小丫头的武运之强,只要入道,便是化境。 哪怕他身为朱红半个师父,相距千万里之遥,都要心声感应。 在紫袍年轻人不远处,一位同样神色妖异的年轻人鄙夷道:“跟一群井底之蛙抖搂威风,咋了,这城中有尉迟大剑仙看上的仙子?” 尉迟恭只是看向城中心一座华美建筑,轻声笑道:“不服气,你也来试试看?” …… …… 东海暮霭城,一位少年在山水间缓缓而行,夜色皎洁,如美人明眸,秋水荡漾。 少年身穿一袭青衫,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流写意,背后一柄实际上只不过用来装饰的长剑,算是小时候梦想的青衫仗剑行走山河了。 山坳中,月色如流水。 风景宜人。 时不时有雾霭在山坳中飘起,让山水间多出一份朦胧的神秘来。 暮霭楚家,真不愧是自己师父的家族所在,藏龙卧虎啊,只是可惜,终究还是都被他古琰收拾的妥妥帖帖。 等自己代师父拜访过了那座青山门,也是时候西行了,东海虽好,终究是太小了些,我古琰将来可是要成为乱世枭雄的,总不能没了师父的名声面子。 至于大秦王朝,我古琰自然会好好还礼。 古琰有些纳闷,那青山门,真有师父说的这么玄乎? 以众生意愿为武道本源,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啊。 古琰其实原本是没打算去唠叨人家青山门的,只是自己如今在楚家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好,没办法,木秀于林,不好混,原本那些个楚家子弟还好忽悠,如今时间一长,都变得贼精,合起伙来跟自己斗法,没办法,自己虽然英明神武,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因为早早就得到了古琰的传信,天色还未亮,古琰就看见一名身穿褐色长衫的中年汉子从青山门走出,大老远的就跟古琰打招呼。 当年在白泽秘境的一场偶遇,如今整座青山门,早已成为了东海之滨方圆数千万里的执牛耳,不但是门主如今已是半步元婴境修为,据说那个跟楚天有些渊源名叫吴毅的汉子,更是早已踏足了元婴境,因此听说楚天的弟子要登门拜访,自然直接就当成了宗门的头等大事来对待了。 古琰几个飘然落定,看向站在山门前的中年男子,躬身行礼道:“前辈就是吴长老吧。” 吴毅正是当年在白泽秘境帮助楚天跟吕真两人带路前往碣石崖畔之人,也是青山门如今唯一的一位元婴境强者,这些年来,青山门虽说极少跟暮霭楚家有过来往,但是一直对楚家礼敬有加,古琰在来青山门之前,自然早就对青山门有过一些了解,眼下看到中年汉子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哪里敢有半点花花架子,人家好歹也是一位元婴境前辈。 中年汉子哈哈一笑,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道:“小友便是楚公子的弟子吧,果然是人中龙凤,如此年纪便已经丹河境武道修为了。” 古琰尴尬一笑,跟汉子客套一番,说哪里哪里,都是师父教导的好。 中年汉子也不置可否,只是淡然一笑,便带着古琰去往清风崖,还笑着解释,说是当年承蒙楚公子大恩,才会有那份意想不到的福缘,让青山门有了如今的光景。 至于这座清风崖,吴毅也毫无隐瞒,说是当初回到宗门后,在吕真那位师兄的帮助下,重新改变了山水格局,如今比起那些武道豪阀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却也不算差了。 一边跟古琰介绍青山门的事情,吴毅一边朝山上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两名身姿婀娜的少女走来,古琰一脸古怪,吴毅赶忙解释说他们青山门没有什么风景名胜天材地宝,倒是有一种灵茶很不错,他一个粗糙汉子自然不会那一套繁杂的煮茶手法,这两名弟子平日主要负责待人接物。 古琰这才释然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嘀咕,白让自己欢喜了一场。 两名少女先后向古琰施了个万福,然后便取出一套色泽明亮的茶具,显然都是上等的天灵地宝炼制而成,光是看上去,就让人打心底觉得赏心悦目。 茶香沁人心脾,吴毅跟古琰介绍了一番青山门的风土人情后,约么寒暄了小半柱香,想了想,觉得虽然不太妥当,还是直截了当说道:“古小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斗胆要求小友成为我们青山门祖师堂嫡传弟子,不知小友可否考虑一下。” 古琰一愣。 吴毅也不隐瞒,叹息道:“小友也清楚,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当年因为借用了楚公子的武道气运,青山门才会有如今的气象,后来更是在吕真师兄的帮助下,青山门的格局放大了些,说简单点,就是青山门如今的走的有点高,若不能压住宗门气运,必定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祸患。” 吴毅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原本我打算亲自走一趟暮霭楚家,只是没想到古小友你来了,我就想着先问一下你的意思。” 古琰心里一阵腹诽,难怪他才刚刚走进青山门就觉得有些古怪,山水格局都不差,也够讲究,就是气象太大了点,一旦压制不住,被人觊觎是一说,招来天妒了更是得不偿失。 古琰想了想,心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点头笑道:“既然我师父对青山门很是敬重,吴长老又亲自说这件事,晚辈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有多少用处,我不太能保证。” 吴毅哈哈一笑,露出几分诚挚感激道:“古小友说的哪里话,如此一来,吴毅代青山门谢过小友了。” 吴毅突然想起一事,笑道:“对了,不知古小友可有看上眼的仙子?” 古琰微微一愣。 吴毅便一拍大腿,说道:“看来是没有了,听说古小友一路从青云阁来到咱们东海这边,怎么一路上那些个女子眼睛都瞎了,竟然每一个追过来的?” 古琰嘴角忍不住抽搐,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头一次来,我跟吴长老你不熟啊,果然,只见中年汉子哈哈笑道:“我家倒是有个姑娘,年纪跟小友相仿,要不要考虑看看。” 古琰扯了扯嘴角,满脸的无奈,这让自己怎么说,难不成点头答应说好,然后看不上再说你家姑娘长得太丑了,这样不好吧。 古琰只得哀叹一声:“吴长老要这么开玩笑,我以后可不敢来这边散心了啊。” 第511章 东荒气运聚魔域 东玄东荒,天穹云海处。 手持篆刻‘黄河之水天上来’朱玉折扇的年轻男子蓦然起身,俯瞰脚下壮阔山河,啧啧道:“千年气象,如此壮阔!” 一旁,那个算是做客的矮小汉子也是啧啧不断,哪怕是在当年的东玄中州,千年之内,也从未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一幕。 从天穹俯瞰脚下山河,整个万里魔域,东西纵横万里之遥,眼下如同被丰腴妇人束起的纤细腰肢,各方豪杰不断汇聚。 矮小汉子叹息道:“大战总算是开始了,这场厮杀,不善啊。” 年轻男子只是摇头一笑,“战乱之时,人命最不值钱。” 矮小汉子便摇了摇头。 …… …… 万里魔域,之所以得名,并非全然是因为血魔山的缘故,更因为在这万里之遥,相较寻常山河地界,更为无序杂乱,生死看天,任你是元婴境强者,也极有可能莫名其妙的被人绞杀。 如今万里魔域的名声,更是坐实了。 不光是从天穹俯瞰大地,一些修为通天的元婴境强者,如今已能看到魔域有一线之上,两股无形的气机,好似怒海卷霜雪,无时无刻不撞在一起。 青云阁,在一笔道人问道云瑶宗身受重创后,便已由朝仙孤独一脉家主孤独信接过了阁主之位。 一位尚未二百岁的龙门境强者,不管是武道天资还是修为境界,都能够服众,因此山门上下并未有半点异议,至于云鼎司马一脉,如今已彻底偏离了青云核心,至于能否在将来重新返回四大主脉之列,不好说。 至于云海姬家,原本就是闲云野鹤一般的存在,极少过问青云阁那些权利纷争,步月姜家,相较别的支脉虽说依旧位列四大主脉之上,只是不知为何,在姜宇之后,家族内的弟子便开始青黄不接,有气运衰竭的迹象,只不过姜宇自从万里魔域回到宗门后,本就惊才艳艳的武道天资,更是愈加璀璨夺目,如今竟是已踏足了元婴境。 此刻在孤独信的带领下,数千名武道修士如一线长龙,齐齐涌向万里魔域腹地,竟然主动对大秦王朝一方的武道修士展开了一场动人心魄的围杀,除了孤独信之外,千人之中,光是元婴境强者,便有数十位之多。 青云阁长老,孤独微澜,孤独娇娇,司马广旭,司马燕山,姬雷,姬罘,姜昆,姜荣鼎,王武,薛晟。 辰山长老,周雄,杜茂,朱柳,杉文震。 御玺山,慕容雁南,侯俊令,王超。 雪炉,唐淑琴,王怡,秦涛。 真武宗,云岩,曹霜。 以及一些依附于青云阁的武道氏族,山上宗门的元婴长老。 很显然,积雨城那场气运之争过后,整座东玄东荒的天地武运,彻底进入一种乱流无序的状态,就像是那散落在天地间的天灵地宝,能够攫取多少,各凭本事。 青云阁主孤独信和真武宗宗主云岩,在各自斩杀了百余名散武修士和一些大秦王朝之外的武道天骄后,非但没有止住围杀步伐,反而统御门内弟子,直接奔赴那座积雨城。 至于目标,很简单,正是那座位列大秦王朝三甲之内的积雨秘境。 一州疆域,气数一说,玄妙不可言,而积雨秘境既然能占据秘境两个字,自然不是寻常风水宝地具有的山根水运所能相比。 至于御玺山和雪炉,目标也很明显,目标直指万里魔域最北方的赤炎城。 山上武道修士之间的厮杀,跟山下沙场士卒的凿阵,相似但不相同,一些人心鬼蜮的算计兴许有用,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就会显得不堪一击,道理很简单,就像是想要围杀一名龙门境强者,先不说至少要埋伏十数名的元婴境修士,更要提前布置好占据天时地利的困杀大阵,就算这样,最终的结局,也会是两败俱伤的惨淡光景。 所以武道修士的厮杀,大多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青云阁此举,就很简单,直接来一场上层力量的对决,既能够打大秦王朝一个措手不及,一鼓作气之下,又更最大程度的吃下那份天地气运。 总而言之,眼下的战线已完全拉开,绝对不会再是以往的那种小打小闹。 什么血流成河,根本不够看,只能用尸山血海来形容才行。 虽然第一时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大秦王朝一方,也并未真如青云阁预料的那般,有多大损失。 在王明阳和云瑶宗、神涧宗、北冥殿,以及一些王朝之外武道强者商议过后,对此直接选择以硬碰硬的决策,从头到尾所有人都是眼神火辣,恨不得马上就出现在疆场之上。 二百余年的开疆拓土,大秦王朝高层的厮杀血性,可见一斑。 枪仙王晟率先走出议事大殿,眉心一道浅红枪纹,凝聚如实质,一身气机,就要将虚空直接撕裂开来。 在王晟之后,分别是云瑶宗大长老锦悦,神涧宗宗主柳白,北冥殿殿主陆辉。 再之后,便是京畿徐、侯、青、齐四大家族家主长老,以及一些从王朝之外远道而来的武道强者。 相比青云阁一方,大秦王朝实际上要更为干脆利索的多,因为不管是云瑶宗神涧宗还是北冥殿,以往就跟王明阳走的极近。 走出大殿后,所有人相视一眼,言语不多,身影直接一闪而逝。 最先走出议事大殿的枪仙王晟却是最后一个离开,只是眯眼抬头望向天幕。 一道身穿紫金龙袍的身影缓缓凝聚,最终落在王晟身边,淡声道:“有劳师弟了。” 整个大秦王朝,怕是都没有几人知道王晟的另外一个身份,玄煌大帝的师弟。 玄煌大帝,煌煌如大日高升,晟者,明也。 可统摄天地。 王晟收敛视线,微笑道:“师兄见外了。放心,荡山在我手中,没有事。” 王明阳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荡山,大秦王朝后辈第一人,素有小枪仙之名,为隐姓埋名行走万里魔域,每过半月便会易容换名一次,只不过每换一个名字,很快就又会扬名,最终被剑一斩杀于平沙原。 王晟抖了抖衣袖,虚空中灵韵法则一阵哗啦啦作响,似水流潺潺而动,他沉默半晌,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姬鞅以东海之滨为根基,黄河洞天气运为牵引,搅动整个东玄东荒,引起风云大势,之后看似每一步的动静都不小,实际上未尝不是心虚的表现。” 王晟顿了顿,“远的不去说,就只说积雨秘境的动乱,为何风声大雨点小,还不是一旦真的将封禁其中的妖族气数牵引进来,无法收手,既然如此,他姬鞅手笔越大,掣肘自然越多,我们的胜算也就愈高。” 王明阳语气淡漠道:“就是不知道此次得死多少人,才能平复天怒。” 王晟撇了撇嘴,再次抬头望向天幕,他并拢双指揉了揉眉心,笑道:“那又能如何,天地为炉,万物为炭,既然想要搅动天地风云,人力算天命,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凡夫俗子君王一怒,尚且血流千里,不是没有根源的,退一步来讲,就算是想要苟延残喘,也得有那个本事和命才行。” 王明阳点了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辰山很是古怪,若是消息没错,跟万年前的那场大战有些关系,你还是要小心些。” 王晟点点头,身形拔地而起。 …… …… 万里魔域,有那堂堂正正的正面厮杀,自然同样会有一些人心上的算计,虽说阴谋诡计不太好使,终究是有些用处。 一片黄沙赤土中,一名腰悬短剑的少女缓缓而行。 少女一身浅红衣衫,蹦蹦跳跳,左右张望,全然没半点身处万里魔域的感觉。 少女突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瞪大眼睛皱眉道:“这么明显的陷阱,还真有人上钩?” 天地黄沙如有云雾消散开来,走出一道身影。 那人看着眼眸明亮的少女,微笑道:“那也得看看我这条鱼小姑娘你收不收的下才行。” 话音落下,他便一手掐诀,一手缓缓拂袖,天地间骤然出现一幅波澜壮阔的黄沙古道图,自成空间,隔离天地。 至少是一名元婴巅峰境的武道强者。 难怪敢在发现少女后,主动现身。 如今青云阁一方武道强者四处掠杀大秦王朝修士,对方何尝不是一样。 少女微微一惊,赶忙拍了拍腰间短剑,很快就有一条青龙在周身凝聚,青龙如同一条生出灵智的翠绿长河,在少女周身游弋同时,生出一道道玄妙气机,要将周围的黄沙天地洗练清明。 不曾想哪怕是以自己的本命神通来对付那些讨厌的黄沙仍旧没有用处,少女终于有些心慌起来。 那人呵呵一笑:“不用徒劳了,本尊既然能跟你一路,自然将你的身份来历查探了个清楚,如今你们那位老阁主修为跌落元婴境,剩下的两名龙门境强者一人在幽芸城,一人坐镇青云阁,除非再有一位龙门境强者跟着你,否则今日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吧。” 少女脸色一白,竟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那人神色古怪。 不了少女只是哭了一下,很快就抹了把眼泪,哭是真的哭了,眼下也是真的好了,就只说这演戏功夫,整座青云阁,估摸着除了那澄然大小姐,也没别人。 李澄然双手掐腰,鄙夷道:“想要带我走,那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人便眯了眯眼,“虽说你这小丫头身负青云阁大道显化气象,可境界终究太低了些,难不成还以为孤独信那家伙现在会赶来救你?我劝你别痴人说梦了,眼下孤独信指不定已是自身难保了。” 李澄然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挺起胸脯,冷哼道:“废话忒多,动手就是。” 那人便挑了挑眉,再次以神意查看方圆数十里之地,凭借他元婴巅峰的武道修为,依旧没发现半点异象,便忍不住大笑道:“既然如此,可就休要怪老夫了。” 话音落下,他大袖翻飞,天地间那座黄沙法相瞬间如一副画卷,开始收拢,要将李澄然围困其中。 李澄然只是咧了咧嘴,双手环胸,一副鄙夷神色。 蓦然之间,那人心神猛地一颤,不止是那收拢的黄沙法相,便是他整个身体都刹那僵硬下来,就连神意都要被一种无形的恐怖力量禁锢。 李澄然抬头看向不远处,有一位身穿灰白长袍的老人缓缓走来,每走一步,周身都有一株灵木凭空生出,扎根大地,同天地气数融为一体。 那人心神颤抖不已,怎么可能,只凭气势就能镇压自己,至少也得是龙门境强者才行,可整个青云阁,哪还有什么龙门境强者闲来无事跟在眼前这小丫头身边。 难不成是辰山? 看见老人气定神闲的向自己这边走来,少女顿时噘起了嘴,哀怨道:“你还是不是我亲爷爷了啊,这么慢才来,刚刚都要吓死宝宝我了。” 老人点点头,笑道:“你这丫头的话,我信了。” 少女哈哈大笑起来,“我也信了。” …… …… 另一处战场,一名身穿墨绿长袍的年轻男子缓缓而行。 在男子身后,背负有一柄形如古树枝丫的巨大法杖,法杖之上,灵纹璀璨,光华闪耀,更有一道道血纹般的脉络,似龙蛇游曳。 走到一座已不见人烟的荒镇之中,年轻男子突然看见几道身影,他下意识扯了扯嘴角,身影一闪而逝,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那几人不远处。 年轻男子眯起双眸,笑道:“他相遇故人,天下幸事。” 几人看到蓦然出现在身前的年轻男子,先是一愣,旋即脸色都是微变,为首一名身穿灰衫的虬壮男子上前一步,皱眉道:“楚淙?” 年轻男子淡淡一笑:“没想到只是一面之缘,林璟师弟还记得我。” 他看向虬壮男子身后一名女子,一身浅紫色长裙,长的不算绝色,却也清秀脱俗,笑问道:“这位是古薏师妹?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啊。” 女子皱眉看着一身血煞气机的年轻男子,皱眉道:“楚淙师兄有什么事?” 楚淙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在这万里魔域,竟会遇着古薏师妹,我所在宗门刚好距离此地不远,师妹一起过去看看?” 林璟神色凝重,死死盯着楚淙道:“多谢楚淙师兄好意,我们还有事,就不去叨扰了。” 楚淙脸色一变,眯起双眸,“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们。” 话音落下,不等林璟几人反映,楚淙一袖拍出,在几人最后面一名年轻男子,直接被打碎头颅倒飞出去,死的不能再死了。 所有人都是脸色剧变。 楚淙呵呵笑道:“他相遇故人,本来是好事,可你们偏不该认出我啊,所以只有去死了。” 他转头望向古薏,“至于古薏师妹你,我一般不杀女人的,若是你愿意以身相许,不但能活命,我还会帮着你大道登顶,如何?” 第512章 入魔 雁魂山深处。 经过接连数天的长途奔袭,饶是楚天和季勇两人都已算的上武道小成,仍旧有些气力疲乏,没办法,实在是之前那一战,两人受伤不轻,楚天自身武道本源受损不说,武运金莲溃散之下,再这么一路奔袭下来,全身都好似有一种被虫蚁噬咬的感觉。 至于季勇,武道修为更是一落千丈,跌落丹河六境。 好在接连几天的路程,两人并未遇到任何危机,眼看就能穿过雁魂山,只要走过最后一座西南边镇,就能进入大周山范围,一旦进入大周山,也就意味着两人真正摆脱危机。 一座火源气机浓郁的山脉腹地,越上临近一座山头,依稀可见远处有灯火点点,宛若一条人间星河,闪烁不定,想来便是季勇所说的那座边陲重镇。 想了想,楚天两人最终打算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以两人如今的境况,遇到寻常的丹河后期修士兴许没什么问题,一旦在边陲重镇遇到元婴境强者的围堵,无异于羊入虎口。 看了眼天色,距离天亮约莫还有大半夜光景,在天亮之前,想要完全恢复伤势不太可能,好歹能稳住体内气机动荡,恢复体内灵元。 楚天心里叹息,不该这么莽撞的,虽说如今万里魔域完全落入了大秦王朝的掌控之中,只要自己跟季勇师兄两人隐匿的好,其实不是没有机会返回青云阁,一旦回到青云阁管辖境遇,就算是王明阳亲至,都未必能将自己带走。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都走了这么远路程,想要返回,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楚天心里还有一些担心,当初在离开青云阁前,他跟楚惠和李澄然这两人分别留下了一件灵宝,能够相隔万里相互通信,不知为何,楚天最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好似觉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季勇坐在楚天不远处,服下几枚疗伤丹药后,至始至终就没有说话。 没办法,体内灵元气机动荡的太过厉害,后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机,眼下不是聊天说话的时候。 相较楚天,因为武魂法相和灵诀的玄妙特殊,一边赶路还能一边温养体魄神魂,恢复伤势,季勇却是实打实的艰辛赶路,摆脱后面追兵的围杀。 夜空,月色皎洁,偶尔有一团云雾从空中飘荡而过。 山中风吹树叶飒飒作响。 大半夜时间转眼过去,看见季勇睁开眼睛,楚天这才问道:“怎么样?” 季勇点了点头,拢了拢早已换上的一袭玄青长衫,站起身说道:“体内气机算是稳固住了,只是想要伤势完全恢复,没有十天半个月的静养没有可能。” 楚天摇头道:“武道呢?” 季勇呵呵一笑,随即露出一抹无奈,却也没隐瞒,更没半点失落:“这个真得看天了,运气好,能遇到意想不到的福缘,此次劫难未必是坏事,指不定将来有机会破而后立,否则这辈子能重返元婴境的机会渺茫。” 楚天皱了皱眉。 季勇一摆手,取出一只赤红色酒壶,是从积雨城那边带来的酒水,品秩寻常,只是那矮小汉子当时非要季勇多买些,说这酒水平日喝没什么感觉,但是讲究一个缘分,里面大有玄机。 季勇自然不会相信,如今喝在嘴里,更是寡淡无比,只不过季勇心里感叹,接下来一路,若是能如这酒水一般,那便好了。 季勇将手中酒壶向楚天扬了扬,楚天摆了摆手,说道:“其实我原本半点都不喜欢喝酒,就不喝了。” 季勇将酒壶收起,伸了个懒腰,望向雁魂山尽头那条依稀还有亮光点缀的边陲重镇,说道:“如今大秦王朝气运动荡,希望魔道宫那边够给力,不然咱们想要闯过那座边镇,不太容易。” 他深吸了口气,突然站姿笔挺,似乎想到了当年从大秦京畿一路逃亡前往万里魔域的那些岁月,感慨道,“早就想过自己哪天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的还真快,就是不知道家族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穿过万里魔域,抵达东海边境。” “记得小时候,我也极不喜欢喝酒,第一次喝酒,还是因为看上了殷家的一个女子,可是那会儿胆小,不敢说,当时跟我一起的那些家伙,除了姜意大哥,都笑话我是个怂蛋,连句话都不敢说,后来便一个人喝了一大坛子,差点没晕死过去,只不过当我醒来的时候,下定决心想要去说那句话的时候,已经没了机会。” “后来到了万里魔域,便有了今天的季勇,嗜酒如命说不上,但是就喜欢豪饮大醉,甚至于一天到晚都在喝酒,觉得人生就这样,半醉半醒,很好,将来重返大秦京畿,问道大秦王朝,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季勇哂然一笑:“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抛开家族仇恨不去说,还是喜欢啊。” 楚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望着天上渐渐稀疏的星辰,渐渐暗淡的明月。 这种事情,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言,对于季勇来说,想开了,偶尔想起,能当那一辈子的下酒菜,挺好。 季勇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脸颊,哈哈一笑:“一个糙汉子,突然说这话,我自己都有些不适应,楚师弟莫笑啊。” 楚天摆了摆手,呵呵笑道:“笑什么笑,我觉得挺好的。” 楚天突然抬头望去,天空有一只鹰隼般的灵鸟蓦然出现在极远处,如一道闪电,划过虚空,随后响起一道极为响亮的鸣叫。 季勇也是抬起了头,扯了扯嘴角:“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很显然,两人早已预料到,在走出雁魂山之前,会再次遇到一拨围追截杀,道理很简单,不管是在万里魔域,还是这座雁魂山,或者走出雁魂山之后的那座边陲重镇,都是大秦王朝的掌控之地。 更为关键的是,那头火猿,当年可是雁魂山实实在在的霸主。 楚天微笑道:“能拖这么些天,已经很好了,等接下来动手,季师兄你只要尽力自保就行,那元婴境畜生,交给我。” 季勇又将收起的酒壶取出,喝了口酒,叹息道:“有心无力,这感觉真他娘不好。” 楚天笑了笑:“那就先忍着。” 话音落下,两人就听见远处有一阵阵的破空之声轰然而来,如凶猛巨兽笔直一线横冲直撞,整座山脉都跟着颤抖起来。 只是十数息光景,楚天就看见不少身影出现在视野远处,为首一人,是一名赤裸上身的紫发男子,周身火源气机若浪潮翻滚,似跟天地不断共鸣,发出震人心魄的隆隆之声。 在紫发男子身后,每一人都是身穿火红长袍,腰悬短剑。 看到对方的阵容,季勇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是侯家的火影卫。” 楚天嗯了一声,若是没有猜错,那为首的紫发男子想来便是当年盘踞雁魂山的那头火猿,哪怕这么些年被镇压在侯家,境界并没有攀升,仍旧有踏足天阶二境的修为,更为棘手的是,那畜生在此地,相较任何人都要占据一份天地大势。 至于紫发男子身后的那群身穿火红长袍的武道修士,楚天同样有过了解,是垂云侯家的家族卫队,不但都是丹河境的武道修士,武道本源更是五行属火。 “看来垂云侯家比那徐家对咱们还要重视啊……” 楚天看到那一群不断向自己这边疾掠而来的身影,皱眉道。 季勇也是喉结耸动了一下,苦笑道:“今日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楚天左手下意识搭在腰间玉带上,右手五指微微蜷缩,神色更是凝重起来。 眼看那紫发男子已落在不远处一座山脊上,楚天这才沉声道,“凶多吉少算不上,就怕对方还有后手。” 说话之间,楚天眉心那座山河法相已缓缓祭出,双眸更是有两条血色游龙浮现,浓郁的血煞之气,直接让季勇打了个寒颤。 “楚师弟……” 感受到楚天身上的变化,季勇心惊道。 楚天一手抬起,如神魔托天,轻声道:“没事,既然对方想要对你我赶尽杀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楚天平摊手掌猛然一握,刹那有千万条血色丝线急掠而出,如一张大网,向天地八方笼罩开来。 于此同时,在楚天头顶,那座山河天地彻底铺展开来,化作一方虚实不定的法相天地。 天地之中,有日月星辰,有山川河海,有雷池火渊,天穹之上,更有一朵朵金色莲花,蔓结一起,若晚霞铺满天穹。 眨眼之间,楚天的武魂法相,竟是已将方圆数十里天地尽数包拢。 不但如此,楚天的武道气象,这一刻竟是不比寻常元婴境强者差半点。 只不过所付出的代价,丹田之中,数十朵金莲瞬间齐齐炸裂,化作飞灰消散不见。 “修罗杀界!” 整个法相空间,一条睥睨众生的血色长龙凭空生成,俯瞰那数十名刚停下身形的武道修士。 楚天突然出手,不止是前来此地的那头火猿一行人,便是季勇都神色大变。 此刻楚天给他的感觉,好似完全失去了理智,化为一尊恐怖无比的修罗魔神。 “死!” 楚天神色淡漠,如魔神俯瞰人间蝼蚁,身形骤然升空,一掌向那头火猿所在方向拍去。 随着这一掌落下,一些丹河初期的武道修士,在修罗杀意的侵蚀下,直接炸成一团血雾。 第513章 杀戮 随着楚天体内丹河武运金莲瞬息寂灭,武魂法相完全施展开来,整座山脉都跟着颤抖起来,好似地牛翻身,声势骇人。 浓郁的血煞之气笼罩方圆数十里天地,恍若真的形成了一方修罗杀界! 只是十数息的时间,所有丹河初期的武道修士,便尽数化为血雾,即便是勉强抵挡修罗血煞之力的那些人,也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不是说这个叫楚天的家伙,只是一名丹河中期的武道修士? 修罗杀道,毫无疑问,作为上古之时三千大道之一,会被天道所不容,被万界生灵唾弃,不是没有道理的,而楚天的武魂法相凝聚生成的修罗杀界,更是血腥到了极致的存在。 当初在血岩山被那个叫潘覃的家伙在体内留下修罗杀意,楚天早就想过自己是否会有一天无法抑制住那种嗜杀的念头,如今面临生死一线,楚天很清楚,就算自己再如何坚持,也无济于事。 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天底下,太多的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控制,这无关善恶对错,只有生存。 一旦身死道消,万事皆休。 楚天心中所有欲念在这一刻皆被那股修罗杀意所占据,在他眼中,唯有杀灭一切。 万界天地,自古以来的弱肉强食,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映射在楚天心里。 人生天地间,本来就带着各种欲念,所谓的摒弃一切欲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天深吸了口气,在他头顶顿时有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凭空生成,疯狂旋转,然后浸入楚天体内,与武魂法相所在的空间融为一体。 这就是真正的修罗法则? 楚天神色淡漠,感受着那股浓郁气血融入自己体内后,疯狂上涨的武道气势,如酒鬼饮醇酒,说不出的感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畅快和疯狂。 在修罗杀界的法则碾压下,还能够勉强保持心神清明的火影卫已十不存一,哪怕是那些已踏足丹河后期的武道修士,也只能勉强运转体内灵元,平息那股就要撕裂经脉窍穴的修罗杀意。 此时,为首那名紫发男子猛然怒吼一声,空中顿时响起一阵山谷崩裂的巨响,随后他直接现出真身,一头足有数十丈高的巨大火猿,双手不断捶打在自己胸口,火光四溅,在楚天的修罗杀界中撑起另外一方法相天地。 之前因为楚天突然暴起,杀了火影卫和火猿这群人一个措手不及,虽说楚天的修罗杀界不比任何元婴境强者的法相领域差,终究不是真正的元婴境强者。 正因如此,在火猿反应过来后,很快就在楚天的修罗杀界中重新撑起了另外一方法相空间。 于此同时,余下的那些火影卫都是松了口气,稳固了体内翻涌的气机后,都是双目赤红的盯着楚天。 “斩杀此人,可获侯家一等供奉身份,获得星源秘境半年修炼的资格!” 火猿神色冷漠,环视一周,口吐人言道,于此同时,他周身的火源领域也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机,开始向四周慢慢扩散。 很显然,火猿虽说早已踏足了天阶妖兽的行列,这些年一直被镇压,境界不进反退,如今感受到楚天那座修罗杀界的诡异,并不愿意直接出手。 对他来说,此行的任务只要将楚天两人轰杀带回就就行,至于这些火影卫的死活,他哪里会放在心上。 听见火猿的话,余下的那些火影卫立刻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和惊喜,星源秘境可是侯家掌控的秘境之一,哪怕是在大秦京畿,也是极具盛名的修炼秘境,据说秘境中有一种星源之力,不但能帮助武道修士洗精伐髓,让武道天资拔高一筹,更能够让武道根基愈加稳固,大道可期。 可以说,只要能在星源秘境中呆上半年,就等于半只脚踏足了元婴境。 想到这里,一些丹河后期的火影卫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悸动,冷哼一声,直接向楚天冲了过去。 若只凭他们自己的修为实力,自然不会是楚天的对手,可有火猿法相领域的相助,不信这么些人还无法斩杀楚天一个丹河中期的家伙,就算是那天命之子又如何。 但是,楚天眼下的境界显然超出了这群火影卫的预料。 就在第一名丹河后期的武道修士离开火猿的法相领域百丈之后,那条盘桓于修罗杀界中的血色长龙蓦然嘶吼一声,血盆大嘴一冲而下。 一蓬血雾轰然炸裂! 只是一个瞬间,那名已经踏足丹河八境的火影卫,根本就没来得及反映,直接被血色长龙吞噬成血雾。 而那条血龙,更是盘旋而起,龙首低垂,俯视大地,赤血双眸中尽是血狞冷漠。 那一双巨大血眸,仿佛要融入人的紫府灵魂。 连撕心裂肺的惨叫都没有,整个人就被那条血色长龙吞噬成一滩血雾,瞬间的惊变,让后面的火影卫直接止住了脚步。 只觉得背脊发凉,忍不住向后退去。 楚天动都没动就直接灭杀了丹河八境的火影卫,这种恐怖的杀力,谁敢感继续冒头? 但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还不止如此! 在那名丹河八境的武道修士被楚天直接镇杀后,他横立虚空的身影蓦然化作一条血线,直接在空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天地间接着响起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只见在那条血线所过之处,皆有一名武道修士被分裂成无数块,直接神魂俱灭。 如此惨烈的厮杀场面,便是季勇都头皮发麻,脸色难看无比。 这种惨绝人寰的掠杀,就算是比起当初的血魔山修士,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是丹河九境的武道修士,眼下一旦离开火猿的法相领域,也只有被瞬间杀戮的份,这让还活着的火影卫忍不住颤抖。 疯狂的杀戮不断继续,有人直接被一刀捅穿胸膛,有人直接被一掌拍碎头颅,有人莫名其妙化作一滩血雾,还有人直接被一条条的血色丝线割裂成碎片。 足足数十息时间,楚天的身影才再次显现。 此刻,他早已浑身浴血,眼中透露着嗜血的疯狂和狰狞,好似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魔鬼。 数十名火影卫,在这数十息的时间,全部被楚天以一种极端的方式镇杀当场,更为恐怖的是,那些浓郁的气血和神魂也被楚天生吞下肚。 “走!”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如惊雷般的声音在季勇耳畔响起,下一瞬,楚天已经冲到了季勇身边,一把扯过季勇,向那座不远的边陲重镇疾驰而去。 季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楚天的生机和气息瞬间萎靡,好似风蚀残年的老人,随时都要油尽灯枯。 季勇大惊,哪里还不清楚楚天先前的杀戮,不止是付出了大道根基的代价,更是燃烧了精血生机。 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座西南边镇,季勇神色不断变换。 他一脸凝重,看了眼已经晕死过去的楚天,一咬牙,还是换了个方向,身影一闪而逝。 先前厮杀的那条山脉。 接连的变故让火猿一惊,不等他反映,就看到那座修罗杀界刹那有十数朵金莲凭空出现,每一朵金莲都蕴含让他心神惊悸的恐怖威压,好似整个天地的重量都凝聚在了那十数朵金莲之上。 然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璀璨金光湮灭了整条山脉。 足足大半柱香时间,楚天两人早已走远的时候,火猿狼狈的从山下地底爬出,巨大的身躯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他双眸冷厉的看着已经完全坍塌化为虚无的山脉。 四周,一片寂静。 “好狡诈的人类!” 火猿愤怒的嘶吼一声。 原本看到楚天和季勇两人面对自己的追杀,非但没有继续逃走,反而主动出手,火猿还以为在山脉中有两人的埋伏,再加上楚天一上来就燃烧了生机和精血,这才想要火影卫试探一番,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结局。 不光是数十名火影卫全军覆灭,他也在先前的爆炸中受了不小的创伤。 火猿目光冰冷的看着不远处的那座边陲重镇,嘶吼一声,巨大身躯直接向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竟然和季勇选择逃走的方向完全一致。 火猿很清楚,若是他不能将楚天两人斩杀带回去,自己的下场只会比那些垃圾的火影卫更为凄惨。 远处,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楚天才慢慢醒来。 哪怕知道楚天眼下的状况极其严重,季勇却不敢有半点停顿,他很清楚,只要没有走出这座雁魂山,便一直是那头火猿的地界,两人迟早都会被追上,如今看见楚天醒来,季勇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楚师弟……” 看见楚天醒来后,季勇苦涩一笑。 楚天艰难抬了抬手,摇头道:“我没事,只不过接下来有劳季师兄了。” 季勇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点头道:“楚师弟放心,我们只要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闯出雁魂山进入雷泽结界,即便是天阶妖兽,也未必敢继续追杀我们。” 季勇说到这里,神色不见半点轻松,反而愈加凝重。 楚天自然清楚,所谓的雷泽结界,便是魔道宫和东玄东荒所在天地的限界所在,自古以来有雷泽相隔,即便是元婴境强者进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 只不过楚天也清楚,闯入雷泽结界,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生机所在。 想到这,楚天宽慰的扯了扯嘴角,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这一路上这么多次的生死路都闯了过来,一定能闯过接下来的雷泽结界。” 季勇吐了口浊气,沉声道:“但愿如此。” 第514章 养伤 雷泽结界内,楚天睁开眼睛,总算是松了口气。 在他头顶,一方明月当空洒落大片月华,周身庭院深深,月下池塘,有金莲摇曳。 先前近乎入魔的一场厮杀,不可谓不惨烈,不说大道根本,便是生机寿元,都有油尽灯枯的迹象。 这还是那头火猿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否则楚天两人能否逃出雁魂山,真不好说。 经过数天的调息温养,体内干涸见底的灵韵终于恢复了不少,笼罩于头顶的山河法相,也算是稳固了气象,只不过相较以往,有模糊涣散迹象,远远没了那份灵性。 季勇也已沉浸于自身小天地,艰辛缝补自身大道根基,查看那场大战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没办法,从元婴境直接跌落丹河六境,能坚持到现在,已足够匪夷所思,若是能够在那场大战之后及时调息恢复伤势,对季勇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只是可惜,一路奔波,始终没有时间温养伤势,之后在那头火猿的追杀下以秘法燃烧精血带着楚天逃遁,如今的境况,更是棘手。 楚天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去。 四周,尽是如龙蛇疾走的雪白雷瀑,噼啪炸响,甚至有一些紫黑雷弧,将虚空撕裂出一道道的沟壑,让人头皮发麻。 原本逃入雷泽结界,季勇就存了九死一生的决心,倒是没有想到楚天的武魂法相,竟能在雷泽中衍化一方空间,护住两人安全。 见季勇短时间内没可能醒来,楚天便再次心神沉浸入自身小天地内,希望能够借助一些灵药和月华石来恢复伤势修为温养神魂体魄。 如今体内那道生出一抹灵智的气机,好似长久劳心劳力失去了精气神,再没了以往的那种迅捷,丹田之中的莲池内,也是死寂一片,原本已气象大成的四十九朵武运金莲,已不足半数,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在楚天主动入魔之后,紫府深处的那缕修罗杀意,已完全浸入武魂法相,使得整座法相天地,看上去氤氲着一种妖异的绯红。 头顶的山河法相,圆月一侧,一道黑白磨盘缓缓旋转,散发出一股玄妙无比的法则气机,同外面大天地的雷泽融为一体。 在体内巡视一遍,楚天的心神最终落在紫府深处的那枚凤灵珠上,原本散发紫金光芒的凤灵珠,也有些晦暗。 楚天哀叹一声,还好自己的修为境界没跟着一落千丈,再就是自己如今的身家,足够殷实,不用为修炼资源苦恼。 只不过不清楚靠着月华石和一些灵丹灵药慢慢温养体魄恢复伤势,不知得多长时间。 当然,接连几番大战,倒也有一些好处。 在入魔之后,楚天对于天地大道法则的感悟和衍化,更近了一步,再就是自身的武道根基,也愈加丰盈。 这和武道根基受损关系不大,无关多少,只在有无。 只等楚天的武道修为彻底恢复,大道根本就能百尺竿头。 简单来说,若是凭借楚天原本的武道天资和大道根本,能顺利踏足龙门境,那么一旦这次将武道根本修复如初,至少能在龙门之上更进一步。 时间在修炼中缓缓流逝,一转眼便又是十数天时间过去。 这一天,季勇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楚天脸色早已恢复了以往的红润,无奈的咧了咧嘴,不愧是天运之子,要知道之前入魔强行斩杀那些火影卫,楚天的伤势可要比他季勇严重不少,如今自己才刚刚稳固伤势,楚天早已不知醒来多久了。 见季勇起身,楚天先是吐出一口浊气,随后笑道:“季师兄醒了。” 季勇点了点头,问道:“咱们进入这座雷池结界多久了?” 楚天想了想,“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吧。” 季勇深吸了口气,“楚师弟伤势如何了?” 楚天呵呵一笑,“伤势没什么大问题,武道根基和大道根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只不过也就是时间问题。” 楚天说到这,自顾乐呵了起来,“若是搁在别人身上,估计早已大道断绝了。” 季勇嗯了一声,瞥了眼楚天两鬓的白发,默默望向山河法相外的雷泽瀑布,如罡风不断吹拂。 季勇慢慢伸出手去,瞬间鲜血淋淋。 他心里自然清楚,楚天的话,不过是在宽他的心,表面上楚天已压制住了体内伤势,事实上也是如此,但大道根本受损,生机寿元的损失,怎么可能会真的没事,即便如楚天说的那般,能慢慢汲取天地本源恢复大道根基,也绝不是一年半载能做到的。 他季勇如今跌落丹河六境,虽说有一些面对当初局势的不得已为之,更多的还是一些顺势而为,在大道根基受损和境界跌落上,他选择了后者,而楚天以生机寿元和大道根本为代价,不惜溃散自身的武道气运,会轻松? 感受到季勇眼中的担忧,楚天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不着急,此地的雷泽刚好能砥砺我的武魂法相,虽说如此一来想要恢复修为会变得更为缓慢,可长期来看,还是有不小裨益的,再说如今我的法相天地内灵韵稀薄,一些杀手锏的手段都挥霍的七七八八,如今刚好借机炼化一些剑阵雷池。” 楚天想了想:“退一步来说,我身上如今的月华石和天灵地宝足够多,不用担心在此地坚持不住,最多半年时间,我便能恢复大半战力。” 季勇点了点头,“就怕那头畜生会传信给垂云侯家,派遣更多的武道强者前来。” 楚天笑道:“应该不至于。” 楚天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又向天幕雷海指去,“若是我没猜错,现在东玄东环已经彻底乱了,既然王明阳已经觉察到了我的身份,青云阁那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换句话说,那些隐匿于背后谋划了千年的老家伙,不会没有后手。” 季勇怔了怔,随即会心一笑,感慨道:“难怪,当初我在踏足元婴境后就觉察到天地间的气运有些不对,只是许多事情,身为半个局中人,一直都看不透彻。” 楚天没有多说。 不要说季勇看不透彻,就算是楚天,至今都不清楚姬鞅那家伙的全盘谋划,不但如此,楚天甚至怀疑,哪怕自己成为那龙门境强者,都未必能从一枚棋子成为真正的下棋之人。 想到这,楚天便摇了摇头。 伤势的恢复和重塑武道根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闲来无事,便随手在空中勾画出一方天地棋盘来,然后以灵纹在其中留下一条条山河蜿蜒般的脉络轨迹。 季勇心思虽算细腻,但对于这些在天地和人心上的勾心角逐,还是觉得头疼,只不过眼下自己被携裹进来,也升起了几分兴趣,楚天指着一条条脉络,轻声道:“现在看来,殷裕祥那家伙让咱们前往积雨秘境,绝对不是简单的人心算计,更不在于那一株仙棬莲。” 楚天并拢双指在空中轻轻摇晃,便有一粒粒光华瞬间绽放出丝丝缕缕的金线,开始在天地棋盘上蔓延,“仙棬莲只是我会主动冒险入局的基础,在这之后,仙棬莲便是隐匿殷裕祥那家伙截取宣明城那份生灵道韵的根本所在,千里长堤毁于蚁穴,殷家在大秦京畿的动作,想来是其一。在这之后,积雨秘境那个卖酒的汉子,应该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再就是那位名叫白琼的城主,在我前往雁魂山之前,听说跟魏恭有过一场天地武运上的争锋。除此之外,积雨秘境的变故,以及万里魔域的突变,应该都大有玄机。” 说到这,楚天皱了皱眉,“只是不知道这几条线之间的具体牵连,落脚在何处。” 季勇皱眉不语,相较楚天来说,更是一头雾水。 一个个可能在楚天心里一闪而过,瞬间就有千百个念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那个叫王明阳的家伙,应该已经完全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更清楚自己对于这场对弈的重要,那么接下来是不顾一切亲自追杀自己,还是如何? 跟王明阳对立的姬鞅那家伙呢,后手又是什么? 季勇突然摆了摆手,摇头道:“太麻烦,你还是自己去想吧。” 季勇便取出酒壶,继续自顾喝酒,他心里有些惆怅,天下大势,谁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碾杀的蝼蚁,想不明白,修了武道,明明为了长生不朽,为何一个个的偏偏要争这争那,打的头破血流。 只是季勇将一大口酒喝下肚后,突然呵呵一笑,自从遇上楚天开始,一路走来,也算是历经一次次的大难不死了,那么自己往后,必定得有后幅才是。 楚天已经收敛思绪,坐在地上独自发呆。 这些日的复盘,虽然依旧没看清大势走向,心里到底有了个大致的脉络,只是楚天还有些不想跟季勇说的担忧。 就是自己当初主动入魔,斩杀那数十名火影卫,那种感觉,让楚天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 而恰恰就是这种痛快,在楚天心里盘桓不去,慢慢如阴云环绕。 因为人生道路上,最大的敌人,莫过于自己,而任何问题的出现,最开始更是情绪上的涟漪,守得住,便是心道上的砥砺完善,守不住,便是难以想象的大难症结所在。 第515章 雷源 修补武道修为根基,到底是一件不够痛快的事情。 只不过人生路上大多如此,楚天也经历了太多的这种事情,因此两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天,楚天静静坐在一座雷池中,头顶依旧是那渐渐凝实许多的山河法相,看着赤裸半身在雷泽中淬炼体魄的季勇。 不愧是武魂觉醒神魔法相的存在,虽然武道根基上一溃千里,体魄终究是半点没有损伤,最主要的是,季勇运气不错,楚天身上刚好有轩辕青青那丫头很久以前留下来的一门炼体法决,一番尝试下,竟跟季勇的大道本源恰好契合,这便有了半个月以来季勇每天都会在法相领域外打雷的场景。 想到轩辕青青那丫头,楚天暗自叹了口气,脑海一个个念头缓缓浮现。 本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便能在积雨秘境将仙棬莲采到手中,帮着青儿那丫头重塑体魄,没想到到头来是这么个结果。 两个月的时间,楚天的伤势算是彻底稳固下来,接下来只需要温养恢复武道根基就好,虽然楚天也清楚,想要温养恢复武道根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体内丹田武运金莲的生发,哪怕是对楚天来说,也得有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才行,但楚天心里并没有多少着急。 这便是一路走到现在,心道一途的建树。 不管任何事情,越是着急,越是会步步出错。 道理很简单,但是从知道到心定,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 哪怕是楚天,在这件事情上,也经历了不少的磨难,甚至于从青云阁前往万里魔域之前,楚天都没能够真正的在这个道理上开朗。 以灵诀缓缓炼化一株株天灵地宝蕴含的法则灵韵,慢慢修补自身武道根基,楚天始终看着如坠入魔障中的季勇。 季勇的武道天资不算差,但在这千年未有的大世中,绝对算不上出类拔萃,只不过楚天眼下有一种感觉,季勇将来的大道成就,不会低。 或许现在来看,季勇远远不如楚天这般拥有让人垂涎艳羡的机缘际遇,也不如剑一吕真那般,在整个东荒天骄俊彦的角逐中,依旧如那炎炎夏日的悬空大日,但是季勇在勘破情关之后,那一份生死不过如此的心性,实在是让人震惊。 没有谁愿意死,但若无法苟活,我季勇甘愿坦然赴死。 在这之中,或许大多数人都无法看到‘苟活’二字,可楚天却知道,人生路上,往往就是这两个字,才能成就最终的强者。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道理浅显易懂,甚至于有些人苟延残喘,会沦为千古笑柄,这不奇怪,但是能看明白何为真正的生死,向死而生,那便是已在心道和心路上走到了极高处。 任何一个能走上这条大道的人,皆是将来不可估量的存在。 楚天神色怪异,扪心自问,若是最初的自己,或许只会选择两条路,一条大道,我楚天便是那天地唯一,顺者昌逆者亡,管你是修罗大道还是魔道,管你天地人间是血流成河还是生灵涂炭,与我何干? 另外一条,种种心性皆难容不平,与第一条大道截然相反,同样的心性唯一,只不过死的更快。 楚天甚至能想到,若是没有一连串的意外,自己极有可能会选择前者,但是能走到哪一步,不好说。 至于现在,楚天的大道根本,宗旨所在,早已笼络了所有的生死情欲,以及情理法则,脉络本源,楚天甚至猜测,自己的大道尽头,极有可能不纯粹是东玄大帝或者姬鞅的问道天地,更有可能是在万法之中找到万界天地枯荣生灭的根本轨迹。 这样的姬鞅,当然让楚天感到毛骨悚然。 只是自己早已成为了姬鞅手中的一枚棋子,哪怕自己再如何极力反抗,也只能徒劳。 至于楚天为何会相信姬鞅,更大的根本,在于东玄大帝,在于自己接受东玄大帝那份道法武运馈赠传承之时,姬鞅对自己流露出来的那份杀机。 季勇的武道修为虽说大不如以往,体魄却坚实了不少,看到季勇身上被雷泽击打的道道血痕,楚天没由来笑道:“当年在家乡暮霭城的时候,听一位常年行走山泽的商客说那春日可爱,夏日可畏,看来天底下所有事情都一个道理。” 季勇笑道:“多亏了楚师弟的炼体法决,不然就算我有神魔法相护体,也难以承受这座雷泽中的雷罚之力。” 楚天站起身,看着天地中紫黑雷弧游走不断的虚无空间,摇头道:“这合该是季师兄你的机缘,你原本的生发本源是其一,神魔法相是其二,这道炼体灵诀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楚天想了想,突然问道:“虽说此地的雷泽结界杀力极大,可蕴含的雷源之力也最为精纯,以往就没有人想过进入其中淬炼修为体魄?” 季勇笑道:“楚师弟你是不清楚适用于雷法的炼体灵诀有多稀少,这份情意,我季勇可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还的上,何况雷泽结界,本就是隔离两座天地的屏障所在,一个不小心便会牵引天道劫罚,到时候雷泽的雷罚杀力,可不是眼前这般温顺。” 楚天愕然,他还真不清楚这里的关键所在。 季勇在法相领域中坐下,取出酒壶喝了口酒,慢慢说道:“我若是猜测的不错,应该是楚师弟你那天运之子的身份,才能够进入此地反客为主。” 楚天一阵无语,问道:“既然如此,季师兄你还敢冲进来?” 季勇笑了笑,“雷泽结界只不过是一座虚无空间,我原本是打算冲入此地后直接拼着大道根基彻底破碎,直接冲出此地进入魔道宫领域的,只是没想到进来之后,并未感觉到被此地的天地法则镇压。” 季勇盘坐在地,双手拢在一起。 楚天突然心神一动,看向季勇。 季勇点头道:“我的武道境界想要缝补完善,难了,以后走炼体这条路,也不错,听说上古之时有人能以力证道,粉碎虚空,不知是真是假。” 楚天挑了挑眉,难不成这便是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 季勇收起酒壶后,再次起身向雷泽走去。 楚天便没有多问,先前只是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似乎季勇在有意散去自身武道气象,不过对于季勇大道根本上的事情,楚天没必要也没有道理问个清楚。 楚天想了想,随手在空中一抹,眼前顿时再次有天地棋盘缓缓浮现。 一些脉络和细节,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想还是要想的。 …… …… 雷泽结界外,重新化为紫发男子的火猿眉头紧皱。 他没想到季勇竟敢带着楚天直接闯入天地结界,身为天阶妖兽,火猿活过的岁月并不短,对一些天道劫罚的脉络和根本多少有些了解,哪怕是龙门境强者闯入雷泽结界,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更不要说在里面呆这么长时间。 至于境界更高者,那些超出龙门境的存在,本就是不该属于此方天地的存在,进入其中更是只有被瞬间镇杀的命运。 火猿目光死死的盯着天地结界,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离去。 他很清楚那侯方的性情,若自己就这么空手而归,极有可能被抽筋剥皮炼化成魂灯而死,可自己的命魂被那侯方掌控在手里,逃走更是不可能。 …… 万里魔域,大战已经如火如荼。 得到跟随火猿一同前往雁魂山的火影卫尽数覆灭,侯方顿时大怒,身形拔地而起,直接向雁魂山掠空而去。 只是他才刚刚出现在雁魂山外围,便被一名身穿紫色长裙的妩媚女子拦住了去路。 那女子看着脸色铁青的中年男子,嫣然一笑,面对这位杀名名动大秦京畿的元婴巅峰强者,女子眼里只有一抹戏谑之色。 侯方脸色阴沉,没想到在万里魔域西南境内,竟有人敢挡住自己去路。 只是不等他说话,便见那名女子一手在眼前缓缓拂过,有彩色长河生成,淡声道:“就你也妄想觊觎我夫君那份天机武运?” 女子冷笑一声,五指蓦然一握。 那条悬浮眼前的彩色长河便化作一方天地直接将侯方笼罩其中。 女子粉舌舔了舔嘴角,我倾城的男人,也是你们这等蝼蚁能惦念的? …… 雷泽结界内,楚天自然不清楚倾城帮他挡下了最大的意外和危机。 此刻,他看着武魂法相内愈加盈实的雷源法印,心里一阵惊喜。 不仅仅是季勇凭借此地雷泽淬炼体魄有了极大进展,楚天更是通过灵诀‘采撷’了不少的天地雷源。 捕捉到了一丝雷泽雷源的运转路线后,短短两天时间,武魂法相内便多出了一座座的雷池剑阵和雷源法印。 尤其是一道晶莹若玉石的紫黑雷源,不但像吕真曾经说过的九霄玄雷,更是蕴含一股能牵引天地枢机的法则之力。 只是可惜,那种萦绕玉石光泽的雷源极其稀少,哪怕楚天的灵诀品秩极高,两天时间也只是炼化了一方拳头大小的法印。 记得吕真曾说过雷罚之所以为天道劫罚之首,是因为上古之时,九霄玄雷乃万法之祖。 楚天看着那一枚荧光流转的雷源法印,叹了口气,自己的法相天地虽说也已有孕育本源灵韵法则的迹象,无奈连稚童学步都算不上,等到能生发这种牵引天地枢机的雷源之力,天知道得几百几千年才行。 不过楚天很快就咧嘴一笑,接连跟丧家之犬一样逃窜,能活命就很不错了,哪来的这么多事情。 第516章 后立 山中不知岁月寒暑,一个转眼便是三个多月的时间,这一天,楚天和季勇两人都没有继续借助雷泽淬炼体魄修为。 楚天站在法相空间中,看着领域之外浪潮汹涌的雷泽瀑布,感慨万千。 因祸得福,如今的山河法相,因为丹田之中那道黑白磨盘的存在,在雷泽的浸润下已经多了一种煌煌大道的天威。 便是之前山河破碎的惨淡光景,也已是灵韵盎然,雷纹似星光点点,遍布整座山河天地,不光如此,楚天感觉到在自己的武魂法相内,一条雷源山脉正凝聚雏形。 至于季勇,经过三个月的砥砺磨炼,武道修为尚未散尽,已坠落神桥,只不过与此同时,神魔法相已彻底与自身融为一体,肉眼可见一股独立于天地外的气机如同一种闻所未闻的大道轨迹,缥缈不定。 楚天看着季勇一脸淡然神色,心中更是升起一抹敬佩之意,散去自身武道根基,走一条跟原先武道全然不同的道路,最主要是这条道路在整个东玄州都不曾有过先例,这份气魄和毅力可想而知。 楚天感叹道:“还好季师兄你运气不错。” 季勇笑道:“没什么运气不运气,说到底,我季勇能有今天,还要多谢那位剑一师兄,否则不要说破开心关,眼下天地间还有没有我季勇此人,都难说。何况传说中上古之时就有过隔绝天地灵韵,以雷罚天火淬炼体魄成就大道的绝世强者,不然我也断然不敢如此贸然行事。” 季勇想了想,“当然,楚师弟你传授给我的那门炼体功法也是最关键的一环,除此之外,在我武魂法相觉醒之后,冥冥之中有一种错觉,天下武道术法,好似具体到细微处,虽然各有不同的精妙,可根本有一样的意理。” 楚天嗯了一声,这涉及到季勇的武道根本,只不过季勇既然愿意去说,楚天听着就是。 季勇对楚天自然没半点隐瞒,自顾笑道:“将自身与武魂法相完全融合,实际上就是将自身体魄当做本命灵宝,而我的武道根基和心性所在,本就很适合神魔法相的杀伐果断大开大合,一旦成功,虽说体内不再会有那种孕育生机的天地灵韵来滋润神魂体魄,但是武道中的那口真气还在,并且随着自身体魄的不断砥砺,会更加壮大。” “先将体魄淬炼到极致,就像魂武九境打熬体魄一样,只不过在体魄之外,还融入了武道一途中的心性,换句话说也就是那口真气的坚韧程度,在那之后,便是打磨自己的神魂精魄,使得每一缕魂魄都形成各自的‘天地雏形’。” 季勇笑着说道:“当然,这些只是我目前为止推测出来的那条大道根本,具体如何,还得慢慢走过才行。” 楚天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得不说,我当初选择斩道一途,比起季师兄你这破而后立的气魄,自愧不如。” 季勇笑道:“我觉得也是,要不然我是师兄,你这个天命之子还是师弟。” 楚天翻了个白眼。 虽说季勇看似风轻云淡,可其中艰辛,岂会轻松? 武道登高本就步步登天,何况是再反其道而行,自己散去武道根基修为,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路径再次登高。 季勇站起身,双手负后,微微握拳,周身顿有一尊神魔凝聚,与自身融为一体,轻声道:“楚师弟可还记得当初跟我的言语?” 楚天愣了愣。 自己说过的话多了,哪里能句句记得清楚。 季勇说道:“当初剑一师兄离开之后,你说过天底下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从万千个不顺心不如意中走过来的,正因如此,真正的强者才会始终与强者为伍,向强者问道,而平生大敌莫过于自己,只有真正走出来,才算是成为强者的第一步。” 季勇回头看了楚天一眼,淡然一笑。 这也是他之后一路愿意跟楚天同行的原因,更是在被追杀到雷泽结界后,愿意彻底溃散自身大道根本,以性命为代价也要将楚天送入魔道宫所在天地的原因所在。 士为知己者死! 自己浑浑噩噩宿醉十数年,最初听到剑一和楚天的那些话时,一直都以为是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狂妄之言,可后来一步步走来,才终有所悟。 人生天地间,就是踏上了一条时光长河,在这其中,有太多的喜怒哀乐,聚散离愁,但是怎样才算是不枉走这一遭,季勇以前不清楚,也从未想过,如今却清楚,无非是拖拽着一条条跟自己有所牵连的人事,去看天地无言大美。 自身有大愿望,便要有大毅力,能为曾经或将来所珍视之人,肩挑责任,承受磨难。 所以季勇在觉察到另外一条大道登高的痕迹后,才会如此果决。 楚天既能衍化天地万法融于自身,自成天地。 那我季勇为何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大道来。 人生就该如此。 生死不过两字。 楚天抬头看了眼季勇,笑道:“要不要我再恭维季师兄两句?” 季勇点头道,“这个可以有。” 楚天挑了挑眉,现在的季勇跟最初见到的季勇,简直判若两人。 楚天想了想,环顾了一周武魂法相内的雷泽气象,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一直待在此地,也不是长久之计。” 季勇深呼吸了口气,略一沉吟,说道:“最多再过十数天,我稳固了武道根本,到时候咱们两人对付那一头畜生,想来不是什么问题。” 楚天眯眼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眼前有一抹晶莹雷剑凝聚生成。 季勇问道:“楚师弟如此肆无忌惮的汲取此方雷泽的雷源之力,会不会对你武魂法相自身本源造成影响?” 楚天摇头笑道:“不会,除去武道气运不说,我最大的立身之本,就是这武魂法相太过怪异,如今的本源心生,当初就是一步步汲取炼化天地领域内法则衍化而来的。” 楚天说着,指尖已经出现了一方拳头大小的雷源法印,“此次被追杀的狼狈逃窜,我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方雷源法印,若是我没猜错,应当是五雷之精,不但能自行从天地间主动汲取雷源灵韵,更是能衍生雷韵法则,可以帮助我在本源的感悟和衍化上事半功倍。” 楚天手指一旋,笑道:“所以我应该很快就能踏足丹河五境了。” 季勇瞥了眼楚天指尖的那方紫黑法印,点头道,“是好事,不愧是天运之子!” 楚天呵呵一笑:“这算是赞誉还是夸奖?” 季勇想了想:“赞誉吧。” 楚天心以为然。 随后站起身,“原本想要踏足丹河五境,至少需要半年的打磨才行,如今只是三个多月的时间,莫不这便是所谓的风云难测,福祸相依。” 然后楚天深吸了口气,一步走出法相天地,缓缓道:“既然到了瓶颈,差不多就可以破境了。” 话音落下,原本如同静水深流的雷泽空间,顿时风起云涌。 气象之大,恍若有蛟龙出海,风云变幻,天地翻覆。 …… 在楚天正破开丹河四境瓶颈踏足丹河五境的时候。 万里魔域,楚淙缓缓向西南而行。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身穿浅紫长裙的曼妙女子。 听说那个跟自己同样出身楚家的天运之子,那位青云阁名誉弟子,数月前斩杀了那位徐家少主,如今正被人追杀进入了雁魂山。 楚淙笑着摇了摇头。 天运之子,真是一个狼狈了得。 楚淙最近心情不错,不光是听到了那楚天的不少消息,前段时间更是偶遇到了这位古薏师妹。 至于林璟那几人,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遇着了自己,提前去投胎了。 眼下,古薏神色落魄,脸色惨白,她一想到楚淙随意一掌之下,几位师兄便化作肉泥的那副惨烈场景,便心悸欲绝。 当初看到楚淙的狠厉手段,古薏原本也不堪受辱就要自绝身亡,只是面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她竟是连决定自己生死都无法做到。 在那之后,楚淙只是说了两句话,也是给她的两个选择,跟在他楚淙身边,当奴做婢,或者就被他楚淙以秘法炼制成尸傀,无法自主行动,却保留意识,沦为千万人的玩物。 古薏自然只能选择了后者。 古薏想不到,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比魔鬼还可怕的人。 楚淙突然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古师妹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应该感谢我才是,要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要苟活于世却不能,有多少女子想要为我楚淙为奴为婢却没有机会,以后只要你服侍好了我,不要说那些荣耀,大道一途更能平步青云。” 古薏仍旧神色悲苦,紧咬嘴唇。 楚淙便一把捏过女子脸颊,眯眼冷笑道:“不要给脸不要脸,当年我爹娘被楚家赶出家族,你们暮霭城那些所谓的高门大族是如何落井下石的,我楚淙如今没时间去理会,眼下还能让你活着,那是你天大的荣幸。” 楚淙一把甩开女子脸颊,冷笑道:“滋味如何?我楚淙就是要你尝一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不止如此,以后我还要看着你们古家和林家所有家族在烂泥绝望里挣扎哀怜的样子。” 古薏心神崩溃,瘫倒在地。 楚淙也不转头,只是自顾前行,淡声道:“再不跟上,后果自负。” 楚淙轻轻吐出一口戾气,觉得如此折磨这样一个女人,也的确有些无趣。 就是不知道那个跟丧家之犬一样的堂弟,会不会给自己一些惊喜。 第517章 两个人 雷泽结界所在空间,这一天,季勇终于再次睁眼,他微微皱眉,身边顿时有一道好似上古战神的修罗虚影,若隐若现。 季勇深吸了口气,看向楚天,问道:“楚师弟,你可知道送我这卷炼体功法的来历?” 看见季勇一脸凝重之色,楚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怎么了?” 季勇摇了摇头,神色怪异,想了想,沉声道:“若是我没猜错,这卷炼体功法极有可能是传闻中上古之时刑氏一族遗落天地间的武道传承。” “刑氏一族?” 楚天有些愕然,青儿那丫头当初只说那炼体功法是从家族武道阁中随手拿出来的,她看了一些,说是还算不错,怎么就成了刑氏一族的传承功法了? 楚天可是知道,哪怕是上古之时传说中圣人遍地走的那些岁月,刑氏一族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力量法则的集大成者,若这部炼体功法真是刑氏一族的传承功法,其价值可想而知。不要说在这小小东玄东荒,便是搁在整个玄灵大陆,怕是都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季勇皱着眉头,沉声道:“应该不会有错,虽说并不完善,但是武道宗旨和本源意境,不会差了。” 在彻底将修罗法相和自身融为一体后,季勇无意间感受到了一种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不但如此,更是有那么一瞬,好似陷入了一种被人截取的时空长河,看到了难以想象的恐怖画面。 那是一方广阔无垠的虚空世界,有亿万星辰旋转照耀,虚空之中,季勇看到了一尊手持巨斧的无头战神,纵横捭阖,每一斧落下,虚空碎裂,乾坤倒转。 有身穿金色龙袍的高大男子,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灵,周身雷火激荡,席卷方圆千万里。 有身披雪白鹤氅的高大道人,手持拂尘,盘坐九天之上,头顶是那皓月当空,每一次拂手过后,虚空皆碎之。 有一具具高大的骷颅,双眸或幽绿或血红,周围血色激荡,形成一座座铺天盖地的血河,在虚空战场横冲直撞。 有身穿紫青灵纱仙裙的女子,坐在虚空之中琼楼之中,美眸颦笑,便有清风天水激荡。 有一头头身躯足有数千丈的上古神兽,青龙白虎神凰玄龟,横立虚空天下八方。 有身穿青衣头戴儒冠的中年男子,在亿万里虚空如同一粒尘埃,可随着中年男子口诵一篇篇衍化而来的天地理法轨仪,便有一座座星辰天河凭空浮现。 有周身亿万佛陀法相身穿金色袈裟的罗汉,脚下是万千莲花绽放,朵朵金莲皆是一方世界。 虚空之中,亿万天河,皆是战场。 便是楚天曾在东海白泽秘境亲眼看过千年之前东玄大帝天人一战,此刻感受到季勇激发的功法意象,也倒吸了口冷气。 他哪里还猜测不到,那被封禁于功法中的浩瀚场景,极有可能是上古之时被淹没于岁月长河之中的那场大战。 季勇心神激荡,看着周围的雷泽异象,沉声道:“拳锋之下,皆是虚妄!” 楚天跟着深呼吸了口气,然后朝季勇抱拳恭喜道:“季师兄有如此缘法,恭喜了。” 季勇原本还想再来几句豪言壮语,只是想到这部炼体功法到底是楚天赠送,尴尬一笑,“若非楚师弟慷慨,我哪里会有这等际遇。” 楚天虽然知道这种上古功法的传承,皆有灵意灵性,否则自己琢磨了这么长时间,也从来没发现过丝毫端倪,不过对于季勇的道谢,还是坦然受之。 楚天想了想,问道:“季师兄现在比起之前巅峰如何?” 季勇无奈笑了笑:“我才刚刚从武道转入神魔杀道,哪里有这么轻松恢复巅峰。” 神魔杀道,上古之时同为武道传承之一,更是修罗杀道最强一脉,只是与大多数武道不同,在修炼之初,便要摒弃天地灵韵,打造自身天地,淬炼体魄神魂,将力量法则衍化到极致。 楚天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出去后能帮着我狠狠出口恶气呢。” 季勇无奈翻了个白眼:“按照这炼体法决的说法,想要达到元婴境武道强者的地步,必须得在锻体之后将三道神魂凝练出修罗星河,自身肉身达到天地人三才之境,没有几年功夫,很难。” 楚天愣了愣,伸手揉了揉脸颊,“几年功夫?怕是东玄东荒早就天翻地覆了。” 季勇微微一笑:“不过凭借楚师弟你如今丹河五境的修为,我们两人未必不是那头畜生的对手。” 楚天一挑眉,“那就出去?” 季勇眯起双眸,笑道:“一头天阶火猿的内丹,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 雷泽结界外,紫发男子蓦然睁大双眼,神色难以置信。 虽然他一直守住此地没有离开,可从来没想过楚天两人闯入雷泽结界几个月时间还能活着出来。 原本他只是不清楚如何回去向侯方复命,这几个月更是一直在担心侯方会亲自前来此地兴师问罪,到时候他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曾想几个月时间过去,侯方没有亲自前来,竟看到了楚天两人。 看见楚天跟季勇两人一前一后自雷泽缓缓走出,火猿猛然起身,瞬间就落在雷泽结界边缘,沉声道:“果真不愧是天运之子,竟能从雷泽中走出,怎么,你们是想明白了?只要跟我回去,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楚天咧嘴一笑。 季勇双手抱拳,上前一步,讥笑道:“就凭你一头老畜生?” 季勇转头看了看楚天,“楚师弟怎么说?” 楚天拍了拍身上衣衫,“好歹帮咱们护道几个月时间,这份情意,自然得好好回礼。” 原本没能带回楚天两人,火猿自知回去后便是九死一生,如今看到楚天两人,心里虽然震惊,却是大喜,对于楚天两人的挑衅言语,非但没半点气恼,反而有些惋惜,摇头道:“不得不说,你们两人的武道天资,的确让我羡慕自愧不如,只不过如今境界都还太低了些。” 楚天呵呵一笑:“境界是低了些,不过我没记错,当初那侯方横扫你雁魂山老巢,境界也不如你才是。” 季勇也是摇摇头,“畜生就是畜生,永远不会长记性,真是叫人可怜。被侯方掌控命魂而不杀,数十年沦为侯家的磨刀石,听说你还拥有一丝上古神猿血脉?你说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火猿皱了皱眉。 他走出一步,并未现出真身,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便看看你们两人这几个月有多大长进。” 季勇同样上前一步。 楚天拍了拍季勇肩膀,笑道:“还是让我先来。” 季勇点了点头。 相距不过百丈,火猿轻哼一声,一头紫发蓦然化作一团火海,扑卷开来,随后紫红色火焰如两道游龙在天地间游曳,瞬间将方圆千丈尽数包拢,形成一座天地囚笼。 很显然,既然选择动手,前车之鉴,火猿第一时间便封闭了千丈空间,斩断了楚天两人退路。 楚天目光看了眼迅速扩散的火海天地,并未选择退出火海领域,反而一脚踏空,双膝微蜷,砰然一声,整个人便化作一团雪白虚影向火猿撞去。 一道道雷源凝聚的拳罡在火海中一掠而过,恍若雪白龙蛟逆流而上。 轰然一声巨响。 火猿竟是没有丝毫退避,更没继续出手,就那样直接挨了楚天全力一拳,身形向后倾斜,向后倒飞而出,滑出十数丈。 站定身形,火猿抖了抖如罡风鼓荡的衣袍,轻声笑道:“就这点本事,不够看啊,不继续燃烧生机寿元?” 楚天皱了皱眉。 果真不愧是天阶妖兽,只不过楚天很快就嘴角翘起,“如今对付你还用不着。” 与火猿之前动作如出一辙,楚天深吸了口气后,周身很快有一朵朵金莲缓缓凝聚,很快便在火海空间内再次撑起了一方天地。 唯一的不同,上次同眼前火猿遭遇,楚天只能以溃散武运金莲为代价,强行提升修为境界,而此刻武魂法相距离正心觉醒更进一步,已能将武运短时间融于法相之中,合道天地。 感受到楚天周身法相领域的那股气象,火猿脸上终于多出一些讶异。 这便是背负东玄东荒天机武运的天运之子? 在雷泽结界数月光景,非但没在先天雷罚下魂飞魄散,反而武道更为精进。 火猿很快便摇了摇头。 再了不起的天才,也得能成长起来才行,如今东玄东荒的大势,本就风云难测,起伏不定。 他不认为两个丹河境的人类修士,在自己手中能有活命的机会。 这个已踏足天阶的紫发男子思量半晌,想到一些当年听闻的秘事,突然说道:“你们人类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份气象,我一旦动手,你想活很难,我再劝你一句,不如跟我回去,虽然侯方不会在意你的死活,但那位玄煌大帝,想来更愿意你活着。” 楚天笑问道:“让我帮他王明阳压制东荒天道,好让他摆脱束缚?” 火猿摇头道:“那不是我的事,也不是我该考虑的。” 作为踏足了天阶的妖兽,实际上是有资格知晓一些东玄东荒千年谋划布局的秘辛,只不过当初通知他一些只言片语消息的那位通天存在,据说当年前往青云阁,便一去没了消息,火猿眼下突然想到,既然楚天是那天运之子,若是能活着跟自己回去,或许自己会莫名其妙多出一线生机。 火猿话音落下,便浑身一震,然后本就火海肆意流窜的空间,顿时多出一尊尊浑身赤红的火猿法相,整座天地,似乎都要被火猿压胜其中,随手可定他人生死。 楚天看着蓦然多出数百尊火猿虚影的火海空间,咧嘴一笑,金莲空间内,同样有一道道赤红刀罡拔地而起,如雨后春笋,荧光流转,刀意之磅礴,似山岳横立,岿然不动。 楚天轻声笑道:“想要以法相之力压胜我的心境,我劝你还是省省的好。” 火猿脸上便多了些冷意。 然后只听楚天再次笑道:“我们可是有两个人。” 第518章 不过如此 随着楚天祭出短刀明法,天地间一束束刀虹冲天而起。 刹那间,每一束刀虹便都跟一尊火猿法相撞在一起,天地瞬间出现一个个巨大漩涡。 不但如此,在短刀明法祭出之后,一方雷源法印也毫无保留直接祭出,在楚天和火猿之间形成了一座恍若雷泽结界的屏障。 哪怕修为更为精进,面对一头天阶妖兽,楚天依旧不敢有半点大意,至于耗费自己数月光景才汲取凝聚的那方雷源法印,更是没半点保留。 与此同时,季勇已经上前一步,不见神魔法相祭出,便同自身体魄融为一体,下一刻便化为了一尊高达数丈的修罗战神,并且在楚天的雷法控制下,周身披上了一层紫黑雷铠。 一拳递出,整座火海天地轰然震颤摇晃。 火猿皱了皱眉,难怪能成为玄煌大帝最大的心腹大患,其实火猿心里清楚,楚天两人联手,不是没有胜算,毕竟跟寻常的丹河境武道修士相比,这两人太过迥异,再加上此地已远离雁魂山,对他来说并不能占据天时地利,只不过更大的可能,还是楚天两人战死当场。 一位天阶妖兽全力出手,绝对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千钧一发之际,一旦自己收不住手,就是同为元婴境的人类武道强者,也只有陨落的命运。 同武魂法相融为一体后,季勇的本命真身漠然看着脚下一切,随后闷哼一声,双拳接连递出。 神魔气息扑卷开来,修罗杀意纵横天地。 火猿冷笑一声,依旧没有显现真身,只是双手合拢,骤然压下。 空中那些被明法短刀激荡开来的火猿法相再次凝聚,原本被斩开的些许瑕疵,很快恢复如初,同那些恐怖的神魔气息卷在一起,天地间溅落无数火雨雷花,如同一场绚丽雷火在虚空飘散。 火猿扯了扯嘴角,不曾想在雷泽结界竟还得到了这份机缘。 火猿心里已经有些嫉妒起来,千百年来,自己也曾尝试着进入雷泽结界淬炼体魄,毕竟妖兽之属,天生就比人类修士体魄更为坚韧,只是几番尝试都不得其法,至于人类修士,一般闯入雷泽结界更是九死一生,从无例外,而眼下,眼前两人显然是参悟了一丝雷源法则之力。 火猿环顾四周,丹河五境,能在法相领域上有这份造诣,丝毫不比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士差,不愧是那天运之子。 至于季勇,更是透露这一种古怪。 还好,两人的法相之力叠加,依旧未能破开自己的火源领域。 火猿周身气机鼓动,恐怖的妖元席卷来开,天地间的火海更加炽烈,很快那赤红的火海中,便逐渐苍白起来。 至于楚天两人,一人祭出短刀明法,刀虹连结成一座座灵纹大阵,哪怕比不上火猿的火源领域,却也不至于很快败落。 季勇更干脆,在楚天撑住天地威压的时候,神魔之躯在雷源铠甲的包拢下,毫不留手,拳出入瀑。 火猿心神愈加凝重,不是觉得楚天两人能胜过自己,只是自己的修为这些年被压制的厉害,境界还是太低了些,如今一旦倾尽全力,便很难收住手。 楚天两人明显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火猿眯起双眸,吐出一口戾气。 罢了,既然你们两人找死,那便死去好了,反正我猿惊早在数十年前就该死的,如今苟延残喘多活了这么些年,又能如何。 想到这,火猿便不再有半点犹豫,他一步踏出,双手打出了个古怪法决,周身十丈方圆,顿时有一层苍白火浪凝聚一起,密密麻麻,很快便凝为实质,然后一瞬间,向天地八方席卷而去。 以火猿为圆心,原本只是方圆千丈的火源领域,刹那足足延展数倍有余,与此同时,天地间有一缕缕的火源法则,毫无征兆的凝聚生成,和那一层苍白火浪交相辉映,化为冰晶一般的丝线,向楚天两人急速收拢。 所过之处,天地尽数出现道道惨白沟壑。 可想而知,若被那座苍白火浪席卷近身,将会落得一个怎样惨淡的下场。 在火猿以秘法神通凝聚苍白火浪的同时,楚天就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就算自己全力祭出了法相天地,并且以短刀明法凝结出了刀虹大阵,仍旧能觉察到一种就要焚裂神魂的恐怖之力。 眼看在那苍白火浪神通席卷天地之际,楚天第一时间便喷出了一口精血,毫无顿滞的将一座座雷池从山河法相中祭出,手中明法短刀更是毫无保留的斩下。 耗费数月光景汲取炼化的雷池瞬间便被丢出大半,也只是稍稍缓解了苍白火浪的席卷之势,好在如今被炼化了五十多道禁制的短刀明法,全力祭出后,终于撕裂了那道苍白火浪神通。 刺耳的炸裂声传来,那一刀如同将天地一分为二。 火猿有些惊异,忍不住出声道:“好凌厉的灵宝,竟先天蕴含一缕大道威压!” 火猿在火源领域中缓缓而行,不停的变幻方位,被季勇打碎的一些领域壁障,尚未溃散,便被天地间的火源之力重新弥补,而且在那道苍白火浪神通溃散后,形散却神聚,随之融入火源领域之中。 这便是一位堪比人类元婴境强者天阶妖兽的真正手段,随手而为,法相领域可成一方天地,掌控天时地利困杀对手。 若非楚天的武魂法相觉醒距离正心还有一步之遥,本身法相更是能衍化天地法则自成天地,再加上明法短刀品秩太高,凝结而成的刀虹灵阵足以媲美寻常丹河巅峰武道修士的法相力场,怕是早在被困入这方火源领域之时,就已只能束手待毙。 季勇在一个瞬息,停手看向楚天。 楚天摇了摇头,沉声道:“没问题,以往的千万里山河,所有汲取衍化的天地灵韵法则,只是一个收的过程,虽说期间几次近乎消耗干涸,那份意象始终没有彻底放开,如今被碾磨武道根本,也不算完全是坏事,刚好能够借助这个机会砥砺我自身的法则意韵。” 季勇便不再多说。 火猿摇了摇头,“丹河境终究是丹河境,哪怕武魂法相已达到了精妙境界,距离从天地间抽离法则之力化为己用的小天象之境,还是有不小差距。” 至于‘精妙’之后的‘正心’之境,除非是破开龙门真正踏足天象境的巅峰强者,法天象地,真正的借天地法则气机为己所用,如对镜照人,正心诚意。 这种本身已自成一方小天地的境界,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丹河境能达到的。 武魂法相的觉醒,由精妙入正心,万古以来都没听说过有在天象之下便能达到的存在。 除非是王明阳一般同一方天地天道法则相互共鸣的龙门境强者。 只不过楚天的这些手段,也让火猿有些恼火。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蹦跳,真当自己被压制了数十年,连个小小的丹河境人类修士都打杀不了? 火猿舒展了下筋骨,先是摆出了个古怪动作,然后突然仰天长啸。 一道道音浪冲天而起,音浪所过之处,刹那有晶莹如流光的火纹凝聚,随后火纹聚而不散,如一道白虹悬挂在空。 随后火猿一手抬起,如手握剑柄,另一手接连打出数十道印决。 下一刻,那道足有数百丈的火纹先是火光一震,倏忽幻灭,再出现时,已经化为一道道形色各异的火纹符箓。 有绚丽似法印光华流转。 有暗淡如一柄古剑悬空。 有火光似萤火缓缓荡漾,凝为一方镇天宝塔。 有火光攒簇一起恍若星空河流。 火猿看着在天地间宛如士卒列阵的火纹符箓,淡声道:“之前你们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我猿惊能占据雁魂山方圆千万里疆域,的确拥有一缕上古神猿血脉,自然在火法造诣上,比任何同境的人类修士都要精纯,神通也更为先天近道,既然你们两人一心求死,便怨不得我了。” 火猿说着,右手一震,那道在自己吟啸下凝聚的火源灵纹,已完全幻化成三十六道火源符箓。 火源符箓已列阵以待,只需火猿一个心神意动,便要直接困杀楚天两人。 他还是眯起双眸,沉声道,“再最后给你们两人一个机会,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要死在此地?” 火猿有些可惜,楚天这个所谓的天运之子,武道本该能登天而行的,只是天运在身不假,也更容易遭到天妒。 整座火海领域已嗡嗡作响。 火猿压着心里最后一点耐心,“自古以来不少有想要人力胜天,终究没有一人能做到,既然你们想要去死,那便成全你们好了。” 话音落下,火猿终于再没有半点耐心,双手猛然一挥。 刹那之间,三十六道火纹符箓,直接一闪而逝,凝结为一座碾杀大阵,向楚天两人当头罩下。 火猿冷笑摇头,相比之前那道蚀火浪潮神通,眼下这座天罡火纹大阵,不但是他本命神通之一,更是不多的压箱底手段,一旦被困在其中,便是同境修士,也唯有九死一生。 三十六道火纹符箓凝结成一座熔炉,成为火海领域中另外一座小天地,要炼化里面的一切。 真正同外界天地形成了共鸣之威,源源不断的从天地之中汲取火源之力,如天道镇压。 火猿不再言语,神色淡漠,只是静静看着那座火纹大阵,等着将楚天两人炼化成虚无。 自古以来,天地间都有个从没有人能够打破的天堑,元婴之下皆蝼蚁。 哪怕是上古之时天骄纵横的年代,也没有意外。 既然你这所谓的天运之子想要人力逆天,那边体会一下真正的元婴之威! 只不过在将楚天两人焚烧炼化之后,他还需要收起两人神魂才行,否则回去依旧没法交代。 火猿便脸色有些难堪,自己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他想了想,还是一拍腹部,吐出一枚火光流转的玉石,精纯浓郁的火本源气息弥漫开来,如春日阳光,温暖和煦。 正是当年踏足天阶之时,机缘巧合下于雁魂山寻到的一枚火本源晶,孕育最为精纯的火源之力,可短暂收拢任何人的残魂精魄。 看着悬于手心的火本源晶,火猿突然心神一怔。 只见火纹符箓形成的大阵之中,一尊神魔法相拼着真身被蚕食的代价,竟是硬扛起了天道碾压。 而另外一人,一手握拳自然垂落,一手赤红短刀光华流转,已从破开一线的火纹大阵中走出,周身是朵朵金莲环绕,神色淡漠道:“元婴境的法相领域,也不过如此。” 第519章 修罗血祭 火猿眉头紧皱,自从他追杀楚天两人开始,一个个的意外就接连不断,若是以往也就算了,可他眼前这两个羽翼尚未丰满的家伙,猿惊却不敢有半点大意。 先不说从雷泽结界走出后,季勇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就只是楚天一人,那天运之子的身份,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极有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 火猿神色阴沉,死死盯着被季勇以神魔之躯撑开的那方火纹符箓幻化的炼杀大阵,沉声道:“好一个神法合一的古怪神通,我若没看错,你强行将武魂法相与本体融合,必定要付出不小代价,哪怕能挡得住我这座天罡火纹大阵一时,又能如何,最终难逃一死。” 火猿一手握拳,重重砸在自己胸口,一头紫发如火焰疯狂舞动,很快身躯不断拔高,瞬间便显露真身。 与此同时,那一方火纹符箓凝聚的绞杀大阵有道道火灵真意显现,随后同火源领域逐渐分离,形成两座火池一般的小天地。 楚天与季勇两人,瞬间便被隔绝在两座天地之内。 天罡火纹大阵之中,一道道火芒如实质疯狂流窜,不断冲刷着季勇的神魔体魄,哪怕在雷泽结界中历经数月的雷池砥砺,仍旧被一道道火芒席卷出道道血痕,只是不等鲜血飚射,便化为漆黑的结疤,重新被一层紫黑雷弧覆盖。 显露真身的火猿眯眼凝望向楚天,冷笑道:“你们两人一心求死,我便让你们求死不能。” 那座天罡火纹大阵既然是猿惊的压箱底手段之一,想要完全祭出,实际上代价不小,先不说在这其中需要自身的本源命火为引,对自己妖元消耗,更不是寻常神通术法能够相比。 本源命火,对于火猿来说不下于人类体内本源精血,是大道根本之一,一旦消耗过度,轻则跌境,重则伤及武道根基。 只不过对付楚天两人,为了避免那些意外,这点代价,完全算不了什么。 何况眼下的意外,饶是心性脾气再好的人,怕是也承受不了,况且是心性本就暴虐的火猿。 堪堪丹河境修为,身负天机武运,底蕴深不可测,能让自己一个踏足天阶的神兽后裔连连吃瘪。 不要说丹河六境,这哪怕换成丹河九境的武道修士,也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对于火猿眼神深处隐匿的怒火,楚天淡然一笑,周身金莲绽放同时,原本缓缓游弋的两道血龙如鳞甲炸开,形成一道道血雾笼罩周身,使得本就妖异的空间更加诡异,衣衫飘摇,只见楚天手中短刀明法已幻化成三丈左右的半月悬于一侧,出现一阵阵牵连周围空间的法则气机。 楚天右手五指微动,微笑道:“求死不能?折腾出这么大阵仗,也没见你能占多少上风,如今我已从你的法相领域中脱离,你难不成也学我跟季师兄一般,燃烧命魂精血?不过我还是得劝你一劝,千万别到时候依旧无法留下我们两人,你自己却从天阶跌落,到时候对侯家半点用处没有,怕是连求死不能的机会都没有。” 楚天五指握拳,短刀明法顿有灵犀,跟着轻轻一震,一条条刀虹便开始在刀身周围旋转不断。 火猿冷笑道:“天罡火纹大阵乃是我的本命神通,不但被我以秘法调转了天地火灵,融入了天道威压,更得自于上古焚天火灵真法,一个跌落丹河境的武道修士,纵然神通术法有些古怪,抵挡大阵片刻,可在源源不断的天地火灵面前,最终不还是个死?” 火猿一步步向前缓缓走出,每一脚踏地,在天地间便会多出一道冲天火柱,说道:“至于你,便是那天运之子,丹河六境修为,就真的能逆天而行?即便你武道根基再如何浑厚,我倒要看看这般燃烧精血武运根本的苟延残喘,能坚持多久,只要我能将你们神魂囚禁,这份功劳,说不定足够换我此后自由。” 楚天一声冷笑,明法短刀已横在手中,一刀斩下。 万千火纹似流萤攒聚,刹那间化为一条条万千细流般的火焰纹路,铺天盖地向火猿卷去。 境界不够,没关系,便是拼着武运精血生机神魂受损,也要看看所谓的天阶妖兽皮有多厚。 对于别人来说,武运溃散,神魂不全,或许是天上神人也难救的创伤,除非能有天大际遇破而后立,对于楚天来说,也很棘手,修为战力大打折扣,却不至于没有婉转的余地。 何况短刀明法本身就蕴含天道法则之威,足以帮着弥补和元婴境强者之间对天地法则掌控的差距。 火猿一步踏出,双手猛然递出一拳。 那些密密麻麻刀虹攒簇的细流瞬间如激流撞入砥石之上,溃散四溅开来。 楚天负后一手双指骤然并拢。 武魂法相内,有一座近乎凝聚实质的大山,瞬间青葱不见,坍塌枯萎,下一刻,整座大阵凝聚的法则灵韵直接被楚天化为一抹剑虹,一闪而逝。 火猿心神微动,踏足天阶后对天地法则气机的感知让他微微一惊。瞬间有一道法相分身从本体中分离,向那一抹剑虹冲去。 楚天一脚踏地,整个人倾斜向虚空扶摇而上。 随后一道恐怖炸裂之声顿时在楚天原本站立之处响起,一股方圆千丈的火浪如沙瀑倒卷。 一股恐怖的火蛇卷在楚天胸口,足足倒飞出去数百丈才在空中止住身形。 武运金莲护持周身,修罗真意不断从天地间攫取灵韵法则,这才稳住了心神的动荡。 火猿心头更冷。 自己先前那一击,即便是元婴初期的人类强者都未必能躲开,楚天竟能提前预知。 楚天几人都不知道,此刻在天穹一座云海之上,云卷如同一片白玉堆砌而成的广场楼阁,有一位手持酒壶的矮小汉子,在看到雷泽结界外围的那座战场后,也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在汉子身边,一位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啧啧无语。 矮小汉子摇了摇头,感叹道:“千年大风流,不愧是姬鞅前辈!” 丹河六境,便能掌控堪比元婴境武道修士才凝练的法相领域,关键是武魂法相中的那份气象,看似依旧不算显眼,可那股迥别于万界天地的法则气机,杳然已有了别开生面的痕迹。 名叫白丘的俊美男子看着眼下惊天动地的厮杀大战,感叹道:“换成我,即便是半步元婴境,在那火猿手底下也撑不过半柱香。” 矮小汉子冷笑一声:“即便是在东玄中州,那些传承万年的豪门之中,你以为有所谓的天之骄子能在丹河境力战元婴境强者?” 矮小汉子摇头道:“没有,不说千年,便是万年之中也不曾有过,即便是当年的东玄大帝,也是在半步元婴境时才能跟元婴境修士分庭抗礼。” 能以上古残存气运为根本,倒推数万年,精心谋划,步步落子,造就出这么一位天资武运皆不讲理的存在,姬鞅的手笔之大,谋划之深,在整座东玄州,也堪称前无古人。 白丘嗯了一声,叹息道:“真是苦了那老猿了,被侯家羁押数十年,结果又碰上了楚天这么个变态。” 矮小汉子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也不尽然,依照眼下的局势来看,这场胜负不好说。” 白丘微微皱眉。 矮小汉子笑道:“当然,如果是楚天那小子死了,后果会很麻烦,先不说对我们的谋划影响有多深远,就是眼下的东荒局势,都会发生难以想象的翻转,只不过姬鞅在离开之前说过,接下来的东荒局势,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否则同样会很麻烦。” 白丘看着矮小汉子:“万一,如果真碰上那个万一,就算有我帮着坐镇此地,有什么用?” 矮小汉子笑了笑:“何为真正的生死,这是一个问题,万一遇上了那个万一,姬鞅前辈自然有后手,只不过若是你我出手,你觉得那叫楚天的家伙还会不会是原本的那个楚天?” 白丘默不作声。 实在是在这方面,他是真不清楚,这不仅仅涉及自我执障,心性脉络,气数气运,更关系走过的所有光阴长河,牵扯每一道细微涟漪,以人力算天道,出现楚天这种不讲道理的存在,当真是多简单的事情? 矮小汉子笑道:“我明宗所求,便是看破虚妄,走出囚笼,以至于看天地人间,皆澄澈光明,正因如此,当年才会被姬鞅前辈找到了机会,拉进来蹚这趟浑水。” 白丘自然不清楚矮小汉子说的什么,也没必要知道。 矮小汉子趴在云海之上,啧啧笑道:“厉害厉害,要是能活下来,虽然损失不小,可裨益也不少了。” 云海之下,方圆数十里山河尽数坍塌破碎。 火光冲天,乱石纷飞。 那座天罡火纹大阵不断汲取天地火灵之力,凝聚成一道道火海龙卷朝季勇一通疯狂绞杀。 饶是季勇本身与神魔法相合而为一后,体魄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坚毅程度,仍是伤痕无数,即便是楚天汲取炼化的那方雷源法印幻化的雷甲,一次次的破碎凝聚,也暗淡下来。 只不过季勇神色淡漠,好似心中唯有杀念的修罗战神,出拳不断。 至于另外一座战场,火猿暴怒之下,已经完全祭出了本命法相,同样是一头巨大的火猿虚影,只不过足有百丈,如山岳矗立,天王怒目。 火猿法相悬于火猿真身背后,通体火光流转,映照百里山河。 楚天手中短刀明法一刀斩出,如同在天地间开出一道足有百丈的巨大沟壑,使得火猿法相一个踏前,大地震动,双手合拢,将那道巨大刀虹抵在手心。 灵元气机瞬间将大地撕裂出一道数千丈沟壑。 火猿心神微动,真身飘然而起,悬于法相之中,巨大的法相之身再次向前一步踏出。 一条近乎赤红转金的刀虹拔地而起,直接将虚空斩出一道裂缝,瞬间破开十数里之遥,撞入火猿法相身躯。 火猿后退一步,一手抓住那道拔地而起的刀虹,一手在虚空猛然一握。 火猿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丹河境人类修士,能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足足数个时辰,不止是这个名叫楚天的家伙气势不坠反而愈加浩瀚磅礴,那叫季勇的小子,哪怕气势微弱至极,依旧在苟延残喘。 天罡火纹大阵是他的本命神通不假,可想要长时间运转,不止是需要他分心耗费神念,更是要不断消耗自己的本源命火,如今一番大战,便是他早已踏足天阶境界,也有些力不从心。 在火猿猛然握拳后,天地都是出现一丝微微颤鸣,导致火浪席卷下,天地都跟着扭曲起来。 火猿眼神冷厉盯着楚天,沉声道:“去死!” 漫天火浪,刹那如同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巨大漩涡,以楚天为中心,疯狂旋转起来。 天幕云海之上,矮小汉子嘴角抽搐,“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白丘也是苦笑不已。 他并不清楚,这场厮杀大战,是不是同样在那位姬鞅前辈的算计之中。 只是这种天阶妖兽的全力出手,就算是换成寻常同境的元婴境修士,都不知死了几百次了。 毕竟当初在潇湘城跟楚天有过一面之缘,对楚天的印象很不差,白丘眼下额头满是汗水。 可自己以黄河小洞天残存上古气运,加上潇湘苏家那份文运,才堪堪帮着掌控住东玄东荒局势,同那位玄煌大帝在运数之上分庭抗礼,眼下哪里还有半点余力帮衬楚天一二,否则即便青云阁底蕴再如何深厚,怎么可能是王明阳那位近乎同整座东荒天地合道强者的对手。 火猿看着被火海彻底席卷淹没的楚天,神色漠然,淡声道:“天运之子,又能如何?”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转头向困笼季勇的那座火纹大阵看去。 只是下一刻,疯狂席卷的火海中心,竟有一道刀虹骤然亮起,不过刀虹只是将火海漩涡撕裂出一道沟壑,很快便被再次淹没消失不见。 随后又有刀虹不断闪烁。 火猿扯了扯嘴角。 火猿心神一动,楚天手中那柄赤红短刀,蕴含一种先天道则,不知是何等灵宝,否则一个小小的丹河境蝼蚁,早该死了。 只不过那柄短刀,品秩越高,自己的功劳越大,重获自由的机会也便越多。 这是好事。 至于楚天还能冲出火海。 火猿根本没半点担心,当年就算是侯方都差点在自己这火海神通下身死道消。 火猿想了想,缓缓闭目养神,恢复体内妖元气机,只等着那座天罡火纹大阵和这座火海将季勇跟楚天两人彻底抹杀。 刀虹约莫挣扎了数十息光景,便慢慢沉寂。 很显然,楚天已经在没有更多压箱底手段。 火猿终于松了口气。 天运之子,能牵动整个东玄东荒大势的存在,竟死在了自己手中。 想到这,火猿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来。 天罡火纹大阵中,季勇浑身鲜血淋漓,臂膀肩头尽是白骨裸露,只是他双眸不见半点光彩,如一潭死水,依旧出拳不断,阻止大阵天地合拢。 火海漩涡,楚天抬头望天,唯有火光映照。 武魂法相已被镇压到极致,只能护住周身不足丈许。 楚天心神冰寒,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失的灵元生机,武魂法相内,灵韵法则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干涸。 短刀明法不断震颤,光华明灭不定。 眼看火海就要将自己彻底淹没,楚天周身的血气如潮水疯狂涌起,心中升起一种极度的不甘。 “我不能死……” 楚天心里疯狂嘶吼,脑海中,一个个身影缓缓浮现。 爹娘,爷爷,青儿,楚惠丫头,剑一师兄…… 每一道身影,都像是落雷砸在楚天心头。 一瞬好似千年。 楚天猛然睁眼,血泪如泉涌。 “修罗,血祭!” 蓦然之间,楚天喷出一口血水,嘶哑吼道。 一身灵元气机近乎干涸,最后以燃烧最后精血为代价,刀开天地! 在绚丽无比的火海漩涡中,一刀之后,血色身影如奔雷而起,冲向那个闭目温养神魂体魄的巨大火猿。 与此同时,一身修罗杀意如血龙咆哮,竟是如上古神龙复活,使得楚天身影奔至火猿身前,虚空留下一条血色身影如长虹久久不散。 修罗杀意尽数与明法融为一体,与火猿的法相轰然相撞,直接将后者炸开一道裂缝。 火猿这才反应过来,浑身一震,腹部便被整个洞穿,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火猿没想到楚天竟还有力气冲出自己的火海神通,刹那之间,双拳狠狠向楚天砸下。 方圆十数里空间完全扭曲。 只是那个浑身气机就要油尽灯枯的年轻人,身影仍旧没半点顿滞停缓。 天地一线,唯有血色剑虹掠过。 将火猿整座本命法相直接再次贯穿。 血影剑虹不断穿过,在天地间纵横。 火猿先是脸色惨白,瞬间疯狂扭曲,下一刻,巨大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似干瘪。 十数息后,在火猿满脸的不能置信和悔恨中,轰然倒地。 唯有一具干枯尸体。 第520章 赤土 天地之间山河破碎,哀鸿遍野,唯有火源凝聚罡风,如金戈席卷在山石之上。 楚天身影踉跄,以手拄刀而立,嘴角露出一抹妖异弧度,眯眼盯着那具干瘪如枯骨的尸体。 周围一缕缕血气缓缓游曳,如游荡于天地间的孤魂野鬼,许久后,开始朝着楚天眉心缓缓汇聚,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蠢蠢欲动。 沉默半晌,楚天这才闭上双眼,仰头倒地,胸口剧烈起伏。 楚天喉咙微动,身体不断颤抖。 尽管已经尽量高估了那头火猿的真实战力,不想最终还是小看了天阶妖兽的恐怖,先前那一战,楚天不止是没半点保留,甚至已经拼上了所有的大道根本。 丹田之中武运金莲好似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残枝败叶,一片寂寥,已经同武魂法相融为一体的黑白磨盘,也是出现一丝干裂迹象,甚至于紫府中的凤灵珠,也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 若非在最后一刻,楚天催动了修罗秘法,燃烧了自身全部精血,怕是此刻他跟季勇两人早已身死道消,成为了孤魂野鬼,被那头火猿禁锢炼化。 好在那头火猿的精血在被楚天汲取炼化后,稳住了自身大道根基的动荡,没有瞬间土崩瓦解。 至于炼化吞噬那头火猿的神魂精血,楚天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另外一处,季勇跪倒在地,大口喘息。 原本与真身融为一体的神魔法相这一刻就像是随时都要裂开的瓷器,颓败萎靡,身上一道道伤痕,更是鲜血淋淋,可见白骨。 不过比起楚天,季勇的伤势虽然看上去更为严重,实际上要好上许多,甚至在那座天罡火纹大阵中一番砥砺,让原本就殷实的武道根基,更为稳固。 看见楚天周身的血气疯狂向楚天体内涌去,季勇皱了皱眉,很显然,楚天此刻施展的手段,已完全属于魔道范畴,若是在以往的东玄东荒,必定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 足足小半天光景,楚天才睁开眼,缓缓坐起身,见季勇已稳住了伤势坐在自己不远处,伸出一手。 随手将酒壶丢给楚天,季勇想了想,问道:“没可能逆转了?” 楚天深吸了口气,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水,笑道:“斩道之前,没可能了。” 季勇眯眼望向远方,沉默不语。 楚天仰头痛快的喝了一口酒,顿时一阵剧烈干咳,咧嘴笑道:“放心,在斩道之前,我一定会守住心神。” 季勇转过头,点头道:“我相信你。” 楚天无奈一笑。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双瞳之中,皆入一片深邃血海,在他眯眼之时,方圆数十丈内,再无半点游离血气,皆静止悬浮。 楚天屏气凝神,一手抬起,眉心山河法相出现之时,不见日月星辰山河天地,唯有血气凝聚,悬浮周身。 然后是一座血海,滚滚升腾。 季勇神色骤然一凝,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滚,心神都有些动荡。 他武魂法相觉醒之后,本就凝聚出了神魔法相,对修罗杀道自然了解,而此刻的楚天,显然完全接受了那份修罗传承,而这份修罗传承的大道显化,在一次次的生死抉择下,甚至已淹没了原本的心性和武道本源。 季勇胡乱抹了把脸,摇头苦笑。 楚天突然说道:“那个人没死。” 季勇不明所以。 楚天皱眉道:“当初在血岩山留下修罗杀意的那人,我现在能觉察到一丝冥冥之中的感应。” 季勇神色凝重起来。 楚天很快摇了摇头,笑道:“应该依旧是姬鞅那狗日的布局,若是我没猜错,那个叫潘覃的家伙,极有可能是那位血魔山山主的一缕魂魄拼凑而成,至于为何如此,我猜极有可能是那位血公子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会有大势倾轧下这么惨淡的一天,既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我观照斩道的一颗棋子。” 季勇眼角抽搐,抬头看向天幕。 见依旧云淡风轻,并无任何异象,这才松了口气。 …… …… 青云阁,如今东玄东荒大战四起,青云阁也比以往清凉了许多,大部分丹河境之上的武道修士,都奔赴了战场前线。 一处茂林修竹的幽静庭院内,李澄然盘腿坐在一头巨大的妖兽头顶,浑身火红毛发宛若火焰流淌,光彩湛然。 若是楚天在此,定然能认出这头巨大的妖兽,正是自己第一次前往千羽秘境时,那头被羁押于‘千羽殿’中的火焰金鳞狮,当初这头连寻常元婴境强者都不假颜色的妖兽,此刻在这位澄然大小姐的调教下,简直温顺的令人咋舌,满心满腹都是难以诉说的委屈之感。 李澄然心情不错,这次自己出远门,挣了不少的大功劳,用那些顽固腐朽老家伙的话来说,只要不去千羽秘境那几处秘境,想要干什么,条件随便提。 实际上原本李澄然听到不能去千羽秘境那几处秘境的时候,她当时就要发作来着,只不过那些老腐朽下一句话总算平息了些澄然大小姐的怒火,说是只要楚天那家伙返回青云阁,她还想要去那几处秘境,到时候随意。 在李澄然不远处,同样有一位少女,趴在一张石桌上盯着那头可怜巴巴的火焰金鳞狮,满脸的艳羡,自己什么时候也得抓一头这么威武的妖兽当灵宠才行。 李澄然轻轻拍了拍火焰金鳞狮脑袋,向那位一身朱红长裙的少女问道:“单项明那家伙今儿怎么没粘过来?” 朱红翻了个白眼道:“咋地,你看上那呆头鹅了?” 李澄然一巴掌重重拍在火焰金鳞狮脑袋上,讥笑道:“就那呆头鹅,本澄然大小姐能看上眼?我以前倒是经常听说,呆头对呆脑,我觉得那家伙很适合你呢。” 朱红扯了扯嘴角:“想打架?” 李澄然立即站起身,双手掐腰道:“走着,怎么打,你说,文斗还是武斗。” 远处有一位正巧经过庭院外的老人,看见庭院内这一幕,无语的笑着摇头。 不明白,这两个一见面话都没说一句就狠狠打了一架的两个小丫头,怎么就看对方都那么不待见,关键是双方看着互不顺眼,还整天待在一起,就为了膈应对方? 朱红深吸了口气,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动作,沉声道:“上次武斗,这次文斗。” 李澄然皱了皱眉:“我就这么一说,文斗像个什么样子,没啥意思,算了算了。” 朱红扯了扯嘴角,就你这小丫头片子,也敢对公子不敬? 李澄然趴在火焰金鳞狮头顶,突然叹了口气,“楚天那家伙下山都快两年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先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顿时都没精打采起来。 朱红继续趴在石桌上,懊恼道:“都怪我武道天资太差,要是能早两年出师,早就能见着公子了。” 李澄然愣了愣,瞥了眼朱红,“武道天资是有点差。” 被李澄然这么一说,朱红更是耷拉起脑袋。 李澄然只是不断翻白眼,问道:“听说你开灵都有五年了。” 朱红皱眉道:“可不是,快六年了都。” 李澄然乐了。 听听,这是人话么。 这话就该让青云阁所有的师姐师兄护法执事长老们都听听,帮他们砥砺一下道心,顺便帮朱红这家伙拉点仇恨。 朱红突然皱了皱脸,轻轻咬了咬嘴唇。 少女眼眸有水雾弥漫,她有些忧愁,也有些伤心,原本以为只要来了青云阁,就能很快见到公子的,结果后来才听说公子去了万里魔域,尤其是听了楚惠姐姐的事情,就更伤心了。 李澄然看了眼比脚下大猫还要伤心的少女,轻声道:“放心吧,楚天那家伙没事的,虽然他本事不够行,但比起手脏心黑,天底下没几个人是他对手。” 朱红破天荒没针锋相对,扯嘴笑了笑。 …… 万里魔域。 一位身穿玄青长衫的少年缓缓而行,看着所过之处破败荒凉的惨淡景色,少年皱了皱眉。 早就听说了如今的东玄东荒不太平,没想青云阁跟大秦王朝打的这么惨烈,少年看着极远处的一座城池,应该就是那座积雨城了。 少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一个被断定没半点灵根的人,不但开灵,还莫名其妙接连遇到一桩桩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大机缘,短短不到十年光景,便一跃成为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士。 少年深吸了口气,一路上听说了不少那人的传闻,都是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少年就觉得不愧是自己大哥,只是听说最近因为斩杀了一位大秦京畿徐家的嫡传子弟,被追杀进了雁魂山。 少年扯了扯嘴角,好一个徐家,我刘硕是得看看大秦京畿徐家,有多厉害。 数十里山河,转瞬而过,刘硕看着积雨城街道上熙攘人流。 听说如今的积雨城城主是一个名叫侯方的家伙,不但是实打实的元婴巅峰修为,更是大秦京畿战力最为出众的一行人之一。 不清楚自己那位师尊让自己下山前往万里魔域到底为了什么,莫不是想要自己前来探探虚实,跟那叫侯方的家伙争一争这万里魔域的那份气运? 第521章 崎岖狭路多 积雨城外,刘硕蓦然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另外一个方向缓缓走来的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身藏青色长袍,腰系锦带,手持玉骨折扇,玉树临风,另外一名女子虽说远远看着就能觉察到是一位不算多见的漂亮女子,可无形中给人一种苍凉萧寂的感觉。 正是一路游历而来的楚淙跟古薏两人。 古薏走在楚淙身后,脸色惨白,神色木讷。 楚淙脸色和煦如春风,望向身边女子,笑道:“整天这么哭丧着脸,也很不错啊,人间多疾苦,你说是不是?” 古薏紧紧咬着嘴唇,沁出血丝,抬头死死盯着身边男子。 楚淙仰头哈哈一笑。 古薏毫不掩饰眼中杀意,咬牙说道:“你一定不得好死。” 楚淙不以为意,笑眯眯看向眼神恶毒的女子:“那你得祈求自己能活的够久。” 楚淙突然咦了一声,抬头看去,只见道路中央,站着一个相貌不算俊逸却干净无比的年轻人,楚淙想了想,自己好像没什么印象,摇晃折扇,微笑道:“你认识我?” 刘硕沉默不语,只是皱眉看着楚淙身边的女子,有些疑虑道:“古薏?” 听见眼前年轻人竟然知道自己名字,女子先是一愣,随即神色有些复杂,只是落在刘硕眼中,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凄苦。 对于暮霭城当年的几大氏族,刘硕多少有些了解,至于这个叫古薏的女子,更是因为长相漂亮的缘故,没少跟自己大哥茶余饭后评头品足过嘴瘾。 只不过上次返回暮霭城,不是说那几个家族不少嫡传弟子都拜入了一个叫紫霞宗的山门了么,眼前这位小时候在自己眼里仙子一般存在的古薏,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楚淙眉眼一挑,有些意思。 一路走来,太过无趣,原本听说楚天在西南雁魂山一带,这才赶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古薏刚要说话,随即轻哼一声,嘴角便渗出血丝,身体微微颤抖。 楚淙已经笑道:“你也是暮霭城人氏?不是那些所谓的武道豪阀出身,如此年纪便有这等修为,不错啊。” 刘硕咧嘴一笑,“嗯,是运气不错。” 楚淙兴致不少,刘硕也是一脸的诧异,当初暮霭几大家族武道大比,刘硕事后打探过一些事情,自然清楚眼前这个一身藏青长袍的男子是谁,只是楚淙和古薏应该没什么恩怨才对。 刘硕很快便摇了摇头,应该是自己想的简单了,当初的暮霭城各大家族之间,相互牵扯可不少,尤其是自己拜入断山之后,最初听到师尊讲起那些数百年的人心谋划和气数之争,可不是一个惊心动魄,古家和楚淙之间想必也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牵扯。 楚淙对刘硕的兴趣显然不少,好奇道:“当初我好像没见过你。” 刘硕点头道:“市井巷弄出身,烂泥里打滚,没见过才正常。” 楚淙笑道:“若是那所谓的几大家族出来的,现在已经死了。” 刘硕微微一愣,没想到楚淙会这么直接,问道:“那么现在?” 楚淙指了指身边女子,“自然看你如何选择。” 刘硕神色古怪,看了古薏一眼,女子神色恍惚,似乎早已没了半点求活的想法。 刘硕想了想,“出门在外靠朋友,既然都是同乡人,还是交个朋友的好。” 楚淙哈哈一笑:“我楚淙,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刘硕也是呵呵一笑。 下一刻,空中气机陡然一凝,旋即两人同时倒飞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古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恐怖的灵罡卷飞出去,狂吐血不止。 半空中,楚淙大笑道:“果然是个聪明人,不愧是咱们暮霭城闯荡出来的年轻俊彦。” 刘硕身形在空中一阵翻转,飘然落定,身后山岳法相屹立悬空,大山之中,有一条青色蛟龙盘绕,灵韵激荡,俯视楚淙。 “楚淙师兄见笑了,本事不够,脑子再不够聪明,怎么能走到现在。” 刘硕抖了抖有些酸麻的手臂,咧嘴笑道。 远处,古薏一阵眩晕,看着两个相对而立的两人,一路走来,古薏早已见惯了楚淙的反复无常,只是想不明白,那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年轻人,为何知道楚淙会突然动手。 古薏自然不会清楚,两人各自最后的一句话。 萍水相逢如何是朋友? 自然是不打不相识。 东玄东荒有谁还知道楚淙之名? 除了云瑶宗云巅几人,只有死人。 …… …… 雁魂山沉寂无声,足足休养了十数天,楚天两人才再次从雷泽结界出来,向通往魔道宫所在天地的大周山而去。 原本还担心垂云侯家和京畿徐家还会调遣元婴境强者前来追杀两人,一直闯过了那座坐镇西南的边陲重镇,仍旧没遇到任何意外,让楚天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炼化了一头天阶妖兽的妖丹精血,甚至连魂魄命火都没留下半点,楚天的武道境界非但没跌落,竟然直接破开了丹河六境瓶颈,只不过如今的武道根基,已彻底偏离了原本的大道,沦为了血魔修罗一脉。 便是季勇都只能苦笑不语。 季勇虽说觉醒了神魔法相,到了魔道宫所在天地,终究算是正常的武道传承,可楚天这种动辄炼化他人气血吞噬他人武运的行径,一旦被发现,极有可能引起众怒,被人联手灭杀。 说到底,炼化他人神魂气血和吞噬他人武道气运的手段,太过邪异,自古以来,不为天地所容。 好在楚天依旧没有失去理智,还不算彻底的坠入魔道。 进入大周山地界,楚天两人便发现了一些怪异,山河之中,不少地方都像是才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模样,破碎狼藉。 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如今因为东玄东荒青云阁和大秦王朝为首的两方势力彻底斩开角逐厮杀后,东荒所在的天地结界出现了一些动荡,甚至有不少地方的天地结界出现了裂缝,魔道宫那边便趁机叩关掠境,跟大秦王朝这边发生了一些摩擦厮杀。 不过这对于楚天两人来说算是好事。 难怪之前能顺利通过那座边陲关镇。 这天正午,在大周山一处山谷处,楚天和季勇两人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双方绞杀在一起的人马。 虽然楚天并没见过大秦王朝的边陲军旅,却也一眼看出了双方身份,数百人厮杀在一起,杀势震天。 饶是经历过不少死战,楚天也是看的头皮发麻。 季勇更是嘴角抽搐。 比起武道修士之间寻常的捉对厮杀,这种军旅战阵要更惨烈了无数倍。 只见双方人马皆是结成了一座座战阵,十数数十人一组,以秘法凝聚出绞杀大阵后,就像是两座山岳没半点花里胡哨轰然相撞,最前方的一些人在惨烈的撞阵之下,直接被碾杀成血水肉泥,再往后祭出法宝,冲杀在一起,断臂残骸四处洒落,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季勇深吸了口气,半晌才适应过来。 楚天无语道:“现在算是更明白了,血魔山那些前辈的话,还是极有道理的。” 季勇从来都不会想这么多,对于季家来说,尤其对于被流放到万里魔域的季家,立足之本很简单,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如此而已,对天地世道的失望,只要能守住寸许净土,正因如此,当初的季家才能在万里魔域生存下来。 季勇突然一挑眉,问道:“怎么说?” 楚天揉了揉眉心,叹气道:“直接杀了。” 应该是发现了楚天两人行事鬼祟,以为是魔道宫那边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大秦王朝一边,便有十数人直接朝着楚天两人围拢过来。 只不过当看到楚天两人的装饰后,先是一愣,随即为首一人脸色剧变,大声吼道:“是那楚天两人……” 楚天愕然无语。 看来大秦京畿那边,并没有放弃对他跟季勇两人的追杀啊。 山间大片血色云卷凭空生成,如鬼魅转瞬即至,那名刚刚出声的丹河境武道修士正要转身逃遁,刹那之间,整个人的身躯便干瘪下来,只是一瞬,山间便多了数十具干枯尸体。 一个瞬间,十数名神桥丹河境武道修士,神魂俱灭。 远处一名大秦王朝的半步元婴境修士发现了异样,当即脱离战场,手持一杆长戟飞奔而来,周身土黄色光华流转,凝聚成一道道灵罡铠甲,朝楚天直直刺来。 季勇瞥了眼远处战场,大战正酣,距离落幕还要一段时间,原本大秦一方略微占据优势,眼下因为那名半步元婴境修士的离场,立马发生了倾斜。 不明白这种人如何统御大秦士卒的。 若是在楚天踏足丹河六境之前,寻常的半步元婴境武道修士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如今来说,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果然,只见那半步元婴境武道修士手中长戟化作一团戟影才刚刚破开虚空落在楚天头顶,楚天周身血气便凝成了一道道血色铠甲,同时身形化作血影蹈虚而起,手中一道囚笼般的掌印,向对方印了下去。 那半步元婴境修士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当即怒喝一声,长戟旋转之下,搅起一团龙卷罡风,就要自爆本命灵宝退出战阵,很明显他知道自己一人很难斩杀楚天,而根据战报的消息,楚天身边那个叫季勇的实力更不会比他低多少。 只是在他才刚刚全力祭出手中长戟的刹那,季勇身影已经动了,下一刻,一道神魔虚影在空中一掠而过。 如长虹穿过那人胸口。 因为声势太大,百丈之外,一座巨大石坪砰然炸裂。 第522章 女子 山林之中,楚天无语的看着季勇,显然没想到季勇会突然出手,原本还打算言行逼供一番来着,眼下看来是没戏了。 远处战场,双方的厮杀也已经结束,结果不出意外,在先前那名半步元婴境强者离开战线后,只是数十息,便兵败如山倒。 季勇拍了拍手,有些歉意道:“一时没收住手。” 楚天呵呵一笑。 季勇有些尴尬,自己是该收着手,向那家伙拷问一下如今形势的。 至于魔道宫那边的武道修士,迅速打理完战场后,便已经退走。 季勇似有所思,点头道:“早就听闻过魔道宫这边的修士极讲规矩,如今看来是了。” 楚天身影一掠而起,落在之前大秦王朝和魔道宫双方厮杀的战场上,巡视片刻,嘴角忍不住抽搐:“是讲规矩,真他娘的一个雁过拔毛。” 大秦王朝这边的武道修士死伤殆尽,除了遍地的断臂残骸,值钱的物件一件不剩,让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打秋风的楚天一阵无语。 季勇跟在楚天身后不远处,也是难得的闲情逸致,四处张望,大概是因为这座大周山已经不算是大秦王朝的版图疆域,不用太过担心后面的人倾力追杀过来。 季勇看着遍地的尸骸,突然叹息道:“活着多好,偏偏一心求死,为了个什么。” 季勇随口向楚天问道:“只凭心性,不问善恶直接杀人,感觉如何?” 楚天没想到季勇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点头道:“随性自然,挺好,知之深则行愈达,也算是彻底入乡随俗了。” 季勇嗯了一声。 庙堂有庙堂的规矩,沙场有沙场的规矩,为何偏偏求死,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活于世上,被大势裹挟,太多的身不由己。 约莫小半柱香时间,楚天还是施展了一门术法神通,将遍地的尸骸掩埋起来,这才继续向魔道宫所在天地走去。 楚天缓缓说道:“走的越远,看的越高,越是能体会到人力终有穷尽时,是不是有些没道理?” 季勇随口道:“没天理才对。” 楚天一笑置之。 本就是随口闲谈,随心感触。 暮色渐深,接下来楚天两人路程果然顺利了不少。 一转眼几个拂晓暮色,在大周山脉走了近千里,也没遇到任何危险意外。 这一天,楚天闲来无事,问道:“季师兄,你觉得如今坐镇那积雨城的侯方,如何?” 季勇随口答道,“很厉害。” 见楚天向自己看来,季勇便说道,“侯方此人性情先不去说,只说武道一途,一个天资平平的家伙,能有今天的修为地位,便不会简单,甚至受侯方一人影响,整个大秦京畿,当年几大家族都出现过不小的动静。” 楚天点头道:“所以对自己比对他人更狠,任何一点能百尺竿头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季勇笑道:“我也很奇怪,侯方此人竟然没有亲自追杀我们两人。” 楚天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楚天又想到了一个很是无聊的问题,便问道:“季师兄,自从你小时候到现在,就只有一位喜欢的女子?” 季勇微微一愣,讪讪一笑:“自然不是,男人嘛,你懂得。” 楚天哦了一声。 季勇脸色顿时怒道:“你什么意思?” 楚天赶忙摆了摆手,笑道:“哪有什么意思,就是好奇,问一问,季师兄你好歹也是那人中龙凤,就算没有喜欢的女子,也总得有很多女子喜欢你才是,怎么会心境上这么些年都无法看透。” 估摸着是关于这类的话题,早就在季勇心里憋了不少的时间,眼下被楚天撞开了门,季勇便索性说道:“也不是无法看透,就是不愿意。” 季勇脸上升起一抹豪情,“不是我跟楚师弟你吹,师兄我在这方面,绝对不会比你差半点,你是不知道,以往在宣明城的时候,有多少漂亮仙子明里暗里的给我暗送秋波,只是师兄我不是那样的人啊,自己的心性尚且不够通透,怎么能误了人家女子。” 季勇朝自己伸出大拇指,“怎么样,师兄我是不是很有高人风范?” 楚天点头道:“是挺高的。” 季勇对楚天的鄙夷也不在意,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说真的,当年我在万里魔域还真就遇上个一见倾心的女子,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 楚天也是朝季勇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季勇眯起眼,望向远处。 自己当年远远看过一眼的那个女子,一见倾心是真,只不过比起小时候的她,多了几分冷傲,让季勇心里百味陈杂。 楚天便不再言语,两个大老爷们一起游历万里山河,多少有那么点尴尬的无奈。 跟季勇不同,楚天心里倒不是想起了哪个女子,而是回忆起了岁月的往昔。 不知爷爷在干什么。 不知大爷爷肩挑整个楚家重担,如今怎么样。 不知那个叫清婉的姑娘,如何了,是不是还在等这自己,楚天希望不是,因为那毕竟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应该遇到一个真心真意喜欢她并对她好的好男人。 只是这么一想,楚天心里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涩。 不知道惠儿那丫头在青云阁如何了,跟李澄然那小魔女有没有又闹出什么骇人听闻的风波。 不知道剑一师兄是否顺利从青云祖地中顺利破关。 不知道苏浩然、吕真、尉迟恭这些家伙如今在干什么。 不知道朱红那小丫头现在好不好,是不是还整天嚷嚷着要去青云阁找自己。 还有自己捡来的那个便宜徒弟,如今在楚家怎么样。 还有许多人,嗯,那个狐媚子一样的娘们,希望早点遇上个能收了她的人。 楚天低头看了看手腕玉镯,不知道她何时才能醒来。 …… 子禾山脉,一处远离世间的山谷腹地,一位中年汉子坐在高处山石上独自饮酒。 季家跟姜家,曾经算是江湖上的偶然相遇,这才出山,行走世间,没想到历经百年风雨,终于又回到了如今的平静。 这样挺好。 经历一场场的生死劫难,看遍了外面世道的纷乱,最后还能回归这一份安然。 其实相比当初跟随姜家在大秦京畿的呼风唤雨,季强这个粗犷汉子更喜欢眼下的生活,什么武道长生,到底比不上家族人在一起的热热闹闹和和气气。 这一天,一名身穿鹅黄裙衫的女子来到了山脉之中,她看着山脉复地已初具规模的村落,沉默不语。 其实她小时候长得并不算漂亮,人也不够温柔贤惠,在大秦京畿,所有的同龄人大多都会把她当做一个假小子,只是有一人,说就喜欢躲在远处静静的看自己发怒,看自己很多时候莫名其妙就有的碎碎忧愁。 她不明白,那个在她眼里呆头鹅一样的家伙,喜欢自己哪里,反正自己是半点不喜欢他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越长越漂亮,经历过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才知道他其实是挺好的。 只不过人间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圆圆满满的完美。 当年她得知那位玄煌大帝要问责姜家的时候,倒是跟他随口提过一句,只是没想到自己所在的家族,也会如此。 季强看着悄然来到山脉中的女子,并没有多少诧异,问女子要不要喝酒。 她摇了摇头,说酒水的滋味真的不咋地,想不明白季勇为什么会这么喜欢。 中年男子摇头一笑。 虽说身为季家家主,跟女子,尤其是小自己一辈,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子,他是真不会说话,生怕有什么话说的不太对,让两个年轻人觉得不太好。 所以季勇便自顾喝了几口酒。 季强见女子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一旁,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何必?” 季勇那些年为何始终没有失去理智走火入魔,自然是因为眼前女子的帮助,甚至季勇一次次的生死一线,眼前这个女子不惜以自己的命魂为引,帮助季勇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女子微微一笑,半点没有面对长辈的拘束,只是轻声道:“我愿意,我喜欢。” 季强皱了皱眉,“你为我们季家做的很多了,足够了。” 女子看向中年男子,“这跟够不够无关。” 季勇抬头看了眼女子,“为何不让季勇那小子知道?” 女子沉默不语。 季强淡声道:“虽说家族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连你们,可你们两人何必如此。尤其是你,更没有理由这么委屈自己,若是那小子知道,也会很不高兴的,有些时候我真想不明白,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都偏偏弄的这么复杂。” 女子依旧沉默。 季强苦笑一声,这都算哪门子的事。 女子终于抬起头:“我们殷家当年欠下的,我来偿还,并不复杂。” 季强到底是直性子,叹息道:“这话你若是跟别人说还差不多。” 女子并不反驳,只是双手轻轻握在一起,她其实很想说,是愿意让他知道,跟他一起的,就算离开了家族又何妨,只是她更知道,一旦如此,季家运数,将如那霜杀百草,转瞬枯萎。 第523章 又是名誉弟子 走过了十数万里的崎岖山峦,大周山的地势渐渐平缓了许多,穿过一条蜿蜒流淌的大江,视野豁然开阔。 楚天忍不住感叹道:“好一座功崇国!” 季勇也是不由的感叹。 在大江对面,有一座屹立江岸的巨大石碑,上庙描画着‘功崇国’三个鎏金大字,先前找了个在江畔打鱼的老人,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座功崇国竟是那世俗王朝,只不过王朝不大,方圆也就数千里而已,在王朝周围,有上古时期的一位神魔强者画下的雷池结界,守护王朝千里疆域。虽说王朝之中没有多少武道修士,甚至于任何武道修士进入其中都会被压制修为,但是据说这座功崇国盛产武道天骄,更有许多从王朝中走出的武道强者,事迹广为流传。 楚天便在王朝市集中买了一些文人笔札和典籍,啧啧惊奇。 原来在魔道宫此方天地,势力最大者便是那魔道宫,而在魔道宫之下,有三大庭殿,功崇国便是三大庭殿之一。 季勇性情本就粗犷些,眼下大日高悬,天气莫名其妙的炎热,便直接将上衣的袖口褪到胸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楚天依旧是常年行走山河的素青长衫,手持折扇,附庸风雅,折扇表面,写有‘功崇惟志,业广惟勤’八个大字,很是应景。 在王朝城池闲逛了一天,季勇问道:“接下来楚师弟有什么打算?” 楚天想了想:“返回东荒那边不着急,按照一路上打探的消息,现在万里魔域那边打的厉害,积雨城到雁魂山一带更是封锁紧闭,想要回去,我至少也得踏足丹河后期才行,季师兄你最好能恢复到巅峰境界。” 季勇深以为然,“依照侯方此人性情,若是没有另外天大的事情,定然会亲自追杀咱们。” 楚天点头道:“在这边走走看看,先入乡随俗再说其他。” 季勇淡然一笑,比起最初的那个楚天,眼下的这个楚天,到底是有不小的变化,只是季勇觉得这样更好,至少能更容易活着,说不定还能活的更好。 入乡随俗,在一家客栈要了些酒水和休息的房间,楚天便开始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开始运转灵诀,吐纳呼吸。 如今修罗杀道掩盖了原本的武道本源,境界和杀力没太大影响,可武道根本,到底不容易恢复。 丹田内的武运金莲摇曳不定,形成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季勇独自喝了壶酒,便在房间闭目养神。 因为大道根本改天换地的缘故,季勇如今的境界很模糊,除了将神魔法相和自身炼化融为一体,气象初具雏形,但是如何锻炼自己的神魂,以神魂为根本凝聚星河,实在让季勇一头雾水。 只不过不可否认,季勇原本的武道天资虽然不差,但绝对不算最拔尖的那种,而眼下武道上的破而后立,已经不比剑一之类差多少。 楚天再次睁眼后,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周身一层血雾缓缓弥漫,使得房间内的灵韵都显得有些阴沉,好在楚天的武道根基,如今大多在雷法灵韵上,也算水火交融,相得益彰,倒是季勇,自己的武道根本没理出个所以然,境界依据也是模糊,那份无形之中的气象,却不小。 神魔浩大,气象醇正。 所以楚天对季勇恢复武道巅峰时候的修为,没半点担心,至于到时候能否百尺竿头,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不过万事不好说,还得看季勇如何一步一步的走,心境能够跟得上。 两人看了眼窗外天色,依旧是烈日高悬。 季勇问道:“武道根基修补的如何?” 楚天笑道:“慢慢来,不着急,反正对眼下修罗杀道,影响不大。” 走出城池,百余里的王朝疆域,不过小半天的时间便走了大半,这还是两人走的并不快的缘故。 在一座名叫善登的城镇,楚天两人见着了一场声势浩大‘斗法’,跟季勇两人看了大半个时辰,弄了半天,竟是善登城城主府的大小姐,要举行公开招亲,形式不一,不管是武道修为有成的天骄,还是在文采词赋一道造诣精深的俊彦,或者有什么一技之长,都可以,没有身份地位的差别之说,全凭借城主府的眼缘和临时意愿。 然后楚天就见识了被压制了修为的武道修士,跟凡夫俗子一样摔跤比赛,有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口诵佳篇,指点江山,有一名年轻人,自称可聆听万物之语,能训驭天地灵兽之属,让楚天啧啧惊叹。 之后一路上,楚天两人仍旧走的不急不缓,对这座功崇国的印象便更深刻了许多,难怪说这小小的世俗王朝盛产武道美玉,每走过一地,都有不同的风土人情和气运传承,气象繁盛,足可谓百家争鸣。 再次三天过后,季勇终于有三缕神魂凝聚了些许的星璇迹象,虽说距离凝聚星河不知还有多大差距,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至于楚天,想要重塑武运金莲,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武道根本覆盖改变,更是阻碍极大。 这一天,楚天两人刚刚离开功崇国疆域,楚天突然停下脚步。 季勇也是神色微凝。 前方不远处,一名灰衫老者负手而立,好像是觉察到了楚天两人的到来,便转过身眯眼一笑,问道:“你就是楚天,东玄东荒的天运之子?” 楚天看着老者,心弦下意识紧绷起来,淡声道:“不知前辈是?” 楚天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灰衫老者,只是对方既然清楚自己跟脚来历,更是在此地等待多时,显然不会是因为听闻自己的名声便想要过来看几眼说说话。 灰衫老者微笑道:“天运之子,如今竟然落得如此狼狈境地。” 楚天微微皱眉,虽说并未从老人身上感受到多少杀机,可对方的来者不善,不会假了。 见楚天沉默不语,老人只是淡然一笑,也没多少在意。 “虽然狼狈了些,但能活着走到这里,还算不错,只不过想要在这魔道宫立足,可不简单。” 楚天缓缓吐了口气,再次问道:“不知前辈有何事?” 老人依旧答非所问:“老朽磨剑翁,魔道宫宫主,至于我来见你有什么事,你自然很快便会知晓。” 楚天心神一愣。 魔道宫宫主? 他可是清楚这几个字在此方天地的分量。 能跟大秦王朝分庭抗礼,至少也得是龙门境强者,甚至是得到了此方天道认可的存在,虽说楚天见过不少的武道巅峰强者,从未想过会跟所谓的魔道宫宫主有什么交集。 只不过下一瞬间,楚天心神一震,整个人倒飞出去。 几乎同时,季勇就要出手。 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身体就好似被万钧山岳压在头顶,动弹不得。 楚天身形在空中几个翻转,踉跄站定,在大地之上踩踏出一连串极深脚印,灰衫老人抬手摩挲了一下脸颊,点头道:“底子还算不错,只是能否成为我魔道宫名誉弟子,还得看你接下来表现如何。” 楚天咽了口血水,再次深吸了口气,随手一巴掌,力道真不小,已经不比寻常初入元婴境的武道修士全力一击差了,饶是楚天体魄再坚硬,心神也是好一阵晃荡。 楚天忍着没有吐出喉咙血水,看了眼被禁锢如雕像的季勇,沉声道:“我跟前辈素未相识,更没想过要成为魔道宫弟子,前辈何必为难晚辈。” 虽是这样说,楚天心里早已将姬鞅祖宗问候了个遍,又是他娘的名誉弟子。 灰袍老人笑着抖了抖衣袖,点头道:“你跟我素未相识不假,我早就听闻过你小子的名声是真,要不要成为我魔道宫名誉弟子,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楚天手掌微微握拳,屏气凝神:“前辈这就不太讲道理了。” 老人似乎被楚天这句话给逗乐了,笑道:“你何曾听说过我魔道宫讲道理?” 他微微一顿,“也不对,我魔道宫历来极讲道理,只是道理大小,只在拳头轻重,可不是你那所谓的仁义道德。” 楚天眼神阴沉,眼前这位老人亲自前来,可算是极有诚意,可这语气,可是半点诚意没有了。 楚天问道:“若是我不愿意成为魔道宫弟子会如何?” 灰衫老人伸手指了指楚天身后,笑道:“自然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是不是很讲道理。” 楚天沉声道:“若是无法成为魔道宫弟子呢?” 灰袍老人蓦然皱眉:“死。” 楚天扯了扯嘴角。 老人冷声道,“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先前这句话,便距离那个死字,更近了一步?” 楚天心神一凛,自然清楚老人的意思。 能否成为魔道宫弟子,成与不成,在定论之前,都不要假设那个‘如果不能’四字。 魔道宫何为魔道宫,便是万古以来,宁折勿弯,宁为玉碎,人立于世,当有破釜沉舟的气魄,否则不说武道天资,只说心性心胸,便已经不堪大用,难成大才。 楚天神色终于正了正,向老人抱拳道:“受教了,前辈尽管出手就是。” 第524章 纯粹 灰衫老人眯起双眼,哈哈一笑。 先前是很不好,眼下就很不错了,这份心境上的更迭变幻,有点意思。 老人对面,季勇已被完全禁锢,好似身陷光阴长河,哪怕是神念都无法动摇半点。 楚天喘息愈加凝重,那种感觉,恍若座天地覆压而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厚重威势,让自己避无可避。 楚天闭上双眼,知道眼下这一场劫难,是跑不了了,面对一位龙门境之上的武道强者,任何伎俩手段,都是虚妄。 楚天抬手抹去嘴角一缕血迹,心神归一。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好好接着便是,只要并非必死的境地,楚天相信自己一定能闯过这道关隘。 老人冷笑一声,一步踏前,下一刻身形便已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楚天身前方丈之地。 并没有势大力沉的杀招,也不是什么繁华的术法手段,只是那么屈指在楚天眉心轻轻一叩。 一叩之下,天地震颤。 转瞬之后,楚天眉心便溢出一副天地山河,以楚天为圆心,大地如有春雷滚动,轰然炸响,方圆数十里,凹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至于楚天眉心溢出的武魂法相,更是血气翻滚,枯荣生发不断。 楚天紧闭双眼,脸色惨白再无半点血色。 双拳紧握,一身长衫猎猎作响,寸寸皲裂,体内丹田,原本枯萎毫无生机的金莲好似在狂风暴雨中不断摇晃,紫府内的明法短刀,如同被一种浩瀚力量彻底羁押,无法破关而出。 楚天心神守一,嘴角血水不断溢出。 很显然,眼前这位自称为魔道宫宫主的老人,身份不会假了。 不去说老人无形之中那种恍若融于天地的玄妙感觉,只说眼下这般随手掌控他人心神意念的手段,已是匪夷所思。 楚天甚至怀疑,若是眼前这老人愿意,不要说自己的身体动作,便是心神深处的所有意念,老人都能随手抽丝剥茧拎出来查看。 一身武运疯狂鼓动,自身拳意剑意同时爆发,想要挣脱老人的禁锢之力。 只不过楚天才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双腿再次一沉,轰然一声,单膝跪倒下来。 竟还敢反抗,那便叫你知道后果。 老人眯眼而笑,笑看着眼前年轻人。 楚天心里却是苦涩不已,倒不是他想要反抗,实在是知道,自己绝不能退避,否则便是一个死字。 这绝非玩笑,而是楚天心里的真正直觉。 天地再次一阵轰响,蛛网一般向四周扩散出去。 楚天更是狂喷出一口鲜血,双腿跪地,全身血肉模糊。 “才这点斤两的天地威压,便已承受不住?” 老人讥笑出声,闲庭信步,落在楚天身前,一脚踹出。 楚天胸口一阵剧痛,本就双膝跪地的惨淡模样,更是猛地剧震,倒飞而起。 这还不算,在楚天倒飞向空中的同时,并不见老人动作,便见天穹之上,有一尊巨大的法相虚影,凭空生成,伸出一手,一袖砸下。 正中楚天后心,当即再次轰然坠落在地。 尘土四溅。 大地之上,楚天一个方圆数百丈的巨大坑洞。 楚天已浑身浴血,倒地不起。 周身,唯有丝丝缕缕的血气环绕,无形之中,心神意念尤有生气,体内那道气机也是缓缓流淌。 除了那一丝冥冥之中的意念,楚天全身已彻底濒临崩溃边缘。 肉体随时破碎不说,神魂意念和武道根本,也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消散。 灰衫老人缓缓走到大坑边缘,看着那个昏死过去的年轻人,微微点头,淡然一笑。 既然由‘天道’转入‘魔道’,自然不是简单的覆盖就能成功,在这之前,不但要彻底断了之前的武道根本,更要真正改一改自己的那份心性。 既然这座天下都以魔道宫来命名,那么自然有其中的道理,不仅仅是此地武道修士,都是那一言不合便拳头讲理的耿直之辈,也不仅仅是此做天下真有那上古神魔一脉传承,更在于那份人人心中无形的执念,就像是一盏灯火,在每个人出生之时,都会映照在心。 当然,那份萤火执念,无关对错,只关生死。 对于好人,自然是愈来愈好,而对于坏人,自然是心性更坏。 但是人生天地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活出一个真我,哪怕是搭上性命,也值得! 老人如今早已走到了魔道宫这座天地的巅峰之上,对这个道理,从来不认为对错,在老人看来,天底下本就在万千个变化之中,一时一地,昨天今日,各是不同,便是前一刻和此刻的自己,同样不同,既然如此,同样的执念和规矩道理,在不同的时候,便会出现天差地别的结果,那么这座天底下,那份萤火烛光,便很好了。 管他是甘霖润万物的无声细雨,还是殃及天地的洪涝灾难,本心不变,便是好的。 与对错有何关系? 善恶极致,循环往来,不过如此。 老人伸出一手,直接凌空抓住楚天头颅,沉声道:“心念还是太杂,这就不太好了。” 话音落下,老人手臂再次猛然一震,楚天神魂猛然抽搐起来。 所谓的抽魂炼魄,不过如此。 一个个杂乱念头,被老人不断碾磨羁押。 老人眯起双眸,看着楚天神魂深处的不断挣扎,淡然一笑,何为真人,可不是你那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更不是你衍化天地脉络化为己用,而是在自己的本命灵光之上,别开生面,自成天地。 前者不管在如何纯粹,终究少不了外人的影子,想要问天地不平事,首先得问的住自己本心,这便是魔道宫所在天地的传承所在,至于将来是否还要斩道,老人自然不会在意。 老人盯着眼前年轻人惨淡模样,淡然道:“熬不过去就得死,熬过去也不一定能活。” 话音落下,便随手将楚天丢了出去,同时不忘在空中补上一拳。 轰然坠落大地,几个弹落,再无半点动静。 老人皱了皱眉头,然后咧嘴一笑,很好,只是这就更欠揍了啊。 人已死,神意犹存。 是有那么点意思。 老人抬头看了看头顶,想起自己当年推敲出来的一些真相,上古之时圣人行走天地,据说能达到真正无拘束的逍遥境地,只不过那场大战之后,便都消失了踪影,对于那些人死活,老人不置可否,但是有一点,老人始终觉得,即便是那些存在真的死了,也的确能影响一座座天地的运转和意志,至于为何会有这些推断,自然跟老人得到的传承有关。 老人笑了笑,记得自己那位至交好友,最后一次登门拜访,便讥笑自己说是井底之蛙一叶障目,至于道理,老人并不想反驳,很简单,那人说既然此方天地的人生来便有那萤火映照,可知那萤火不是什么幕后之人的通天手笔,即便不是,你那所谓本命灵光,传承的神魔一道,就不是人身之外的东西,既然如此,何来纯粹一说。 当然,在这种说法之外,最主要是自己的拳头本事,不如那人硬,即便是在自己坐镇的此方天地。 老人当初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就哂然一笑,天地间本就阴晴圆缺,阴阳相济,哪有什么真正的纯粹,哪里不是真正的纯粹。 只不过老人虽然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终究还是赌输了,这才有了眼下的情景。 老人笑了笑。 既然如此,这份苦头是大是小,可怪不得老夫了啊。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幕,鄙夷道:“你管我是对是错,道理又不能当饭吃,老子说对就是对。” 老人然后看向楚天:“既然说老夫所谓的纯粹只是表象,那我就很想知道,表象之外,是个什么东西,希望你小子能有机会让我看上一看。” …… 当楚天醒来时,天地已恢复清明。 如坠梦魇,楚天猛然睁开眼后,环顾四周。 天地依旧是那座天地,并没有半点异样。 楚天咧了咧嘴,全身的剧痛差点让他没骂娘。 一身衣衫破碎不堪,全身都是血疤,神魂深处,似乎有一道漩涡疯狂流转,自己稍一触碰,便会有撕心裂肺的感觉。 不过楚天还是松了口气。 自己到底还活着。 不远处,季勇盘坐在地,似在闭目养神,又好像陷入了一种意象之中,挣扎不断。 似乎想起了什么,终于,在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运气不错,竟挺了过来,以后你小子就算是老夫的半个记名弟子了。” 楚天缓缓起身,向老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自然不是什么心甘情愿,实在是没那胆子。 楚天想了想,还是问道:“不知前辈现在可否告知,为何?” 老人笑道:“没有什么为何,跟你们大秦王朝不同,在这魔道宫,我便是道理。” 楚天嘴角抽搐,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 虽然心里腹诽不已,楚天还是谢道:“多谢前辈传道之恩。” 老人咧了咧嘴,“所以说,你小子还是运气不错的,天底下能让老夫帮着砥砺心境,打熬武道根基,你是独一份。” 楚天沉默无言,饶是走惯了山河,待人接物都算九巧玲珑,还是觉得跟眼前老人没话说。 老人问道:“现在觉得我神魔一道传承如何?” 楚天摇头道:“还好,但只是时日尚浅,不敢断论。” 老人破天荒有些欣慰,挺有胆子,还算是没说谎,“武道一途,在与精诚毅力,之前如此,现在更是一样,杀伐果断,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只有这份豪情,才能走的更高,看得更远。” 这都什么跟什么,楚天暗自嘀咕。 不过对于老人的感激,楚天是没半点假意的,之前对自己的那份杀意不假,可是一番磨难,裨益之大,难以想象。 至少丹田之中的武运金莲,那些血煞血腥的气机,如今已彻底收拢,化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血色纹理,在金莲中如同脉络流淌,神魂深处,也如同一座座小天地,界限分明,互为壁垒。 老人见楚天不再言语,这才突然说道:“当年有个叫姬鞅的,跟我算是亦敌亦友,我之所以千年不曾走出此方天地,便是因为跟那人打赌输了一次。” 楚天顿时心中了然。 老人感慨道:“当然,我愿意走这一趟,也不完全是因为那家伙。” 楚天终于恭敬抱拳道:“多谢剑翁前辈。” 楚天看了季勇一眼,问道:“季勇师兄如何了?” 老人淡声笑道:“不用担心,那小子很不错,跟我们魔道宫有些缘分。” 楚天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老人便自顾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既然对那小子刮目相看,为何单单只有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楚天无奈一笑,这种问题要自己怎么回答。 老人停顿片刻,便自顾说道:“说到底,你跟他还是有些不同的,在前往魔道宫之前,我还是要提前说一声,在此地跟你们东荒的青云阁不同,还要拳头够硬,道理够大,杀人随心,而你恰恰又是个外人,如果魔道宫有人看你不顺眼,想要杀你的话,只能你自己应付。” 楚天皱了皱眉:“什么叫杀人随心,道理够大?” 老人淡然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 老人眯起双眸,自己已不记得登顶此方天地多久了,早就向出去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无奈画地为牢,被拘束囚禁在此,眼下可算是能够无拘无束了,想到这,他一巴掌拍在楚天肩头,大笑道:“我还是很看好你小子的。” 楚天被一巴掌打的一个踉跄,只能很是违心的向老人抱拳一笑,说了句违心的言语,“多谢前辈吉言。” 老人嗯了一声,双手附后,眯起双眸仰望天幕,神色带着些许遗憾。 世间从来都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一个人千辛万苦所追寻的事,一旦到手,便会发现也不过如此,在追寻路上,不光是错过了太多风景,就连许多手中事物,也都丢失不见。 想到这,老人便看了楚天一眼:“你小子也算长得不差,一路上行走山河,修为也不低,就没个喜欢的女子?” 楚天叹了口气:“那些女子都很现实的好吧,我孤身一人四处飘零,无处为家,哪个女子会喜欢。” 老人眼角一挑,点头道:“这就有点不要脸了。” 第525章 所谓规矩 一场大雨过后,天地间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清风阵阵,灰衫老人已经先行离去,留给了楚天两人一枚魔道宫玉牌,说是等季勇醒来,两人直接前往魔道宫便好。 楚天一边答应着,一边伸出双手,说是老人一天就收了两名弟子,这么大的喜事,不能没有见面礼,不然岂不是落了魔道宫的脸面,让老人忍不住气笑打赏了楚天两拳。 当然,最后还是给了楚天两人一人一件见面礼的。 季勇是一件银白色的小葫芦,说是装有老人亲自酿造的灵酒,能够帮着砥砺神魂体魄,而银色小葫芦本身,也是难得的上品灵宝,叫星辰葫,能自行汲取星辰之力,对神魔传承大有裨益。 至于楚天,是一枚小巧玲珑的印章,老人说是也不清楚印章来历,只不过能帮着聚拢天地武运,对于楚天此后修补武道根基,有不小用处。 之前楚天问了灰袍老人一个问题,说是老人跟东荒大秦王朝那王明阳一样,都算是得到了一方天地认可的存在,是不是真能轻易掌控天地之中他人生死。 老人也不在意,并没有半点隐瞒的跟楚天说了些其中关键,说是如今的武道长生,虽说跟上古之时有很大的出入,但毕竟根基还是得自于上古圣人传承,在最根本处,在于心力两个字上。 世间人,大多都习惯修力不修心,也有少数人既修力也修心,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还远远不够,心力二字,不止是要分开来看,更要合在一处,是那所谓的人心所向,只有如此,才会如那山河永固,永久得到天道认可,这也就是为何会有所谓国祚绷断,山河覆灭。 只不过这就又出现了问题,因为即便是强如他魔道宫宫主和王明阳那种存在,到头来依旧会发现,自己毕生所追求的绝对自由,仍旧在天道的禁锢之下,那么便会在人心处升起一些更为微妙的涟漪,这也是人心之处七情六欲最有意思的一点。 老人说起这些,没有任何的隐瞒和犹豫,好像就是一位教书的夫子,向自己的弟子将其中关键和利害娓娓道来,更是让楚天打心底敬佩,对魔道宫所在的天地传承发自内心的敬畏,感触更深。 楚天听的细致,很快就明白了东玄东荒如今的局势,不但是姬鞅那家伙的谋划,更在意王明阳的顺水推舟,因为在这种大势之下,王明阳极有可能彻底摆脱天地束缚,真正成为东玄东荒订立规矩的存在。 楚天心里暗自震惊,能够成为东荒之主,果然不是简单的存在,这份气魄和心性,对得起帝王心术。 老人还环顾四周,尤其是看向楚天走来的那座‘功崇国’,说是之所以会有那副百家争鸣的状况,便在于万法归一四个字,从一方帝王的统御天下,亿万人心载舟覆舟,到宗门豪阀的传承所致人心所向,哪怕是世俗的商贾之流,都在追求那两个字……‘人心’。 这让楚天突然想起来当初尚未离开东海,在白泽秘境碣石之畔遇到的那个中年汉子来,好像是来自一座叫青山门的门派,那青山门的根祇所在,便在安天下人心。 跟楚天说了不少的内幕,老人便不再多说,最后只是说武道长生的最终落脚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让楚天以后自己慢慢体会就是。 一转眼便是小半个月的光景,好在楚天两人的武道境界都不低,风餐露宿根本就不算个事。 这一天,季勇才算是彻底稳固了体内气象,感慨道:“前辈好大手段,不愧为魔道宫宫主。” 楚天笑道:“恭喜季师兄,以后我可真要跟着你混才行了,魔道宫嫡传弟子,啧啧,名头是真的不小。” 季勇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可就算了吧,名头是不小,一旦传开了,将来的麻烦必定少不了。” 季勇看向天地间蒙蒙水雾,唏嘘道:“你也听说了,那位魔道宫宫主,早已有数百年不问外事,如今的魔道宫,完全被那三大庭主掌控,我这个宫主的嫡传弟子,一旦身份公之于众,后果可想而知。” 楚天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不过楚天很快就淡然一笑:“师兄你不是才答应那老家伙,等半年后会争一争那神魔传承,如此说来,咱们不怕麻烦,应该怕没有麻烦才是。” 季勇点头一笑,多大的麻烦都见过了,还能如何,一碟碟下酒菜而已。 楚天看季勇的气机已经稳定,微笑道:“走着?” 季勇笑道:“那就走。” …… 名声响亮是非多。 何况是关乎长生大道的运数之争。 魔道宫拥有神魔一脉的传承,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今天让魔道宫诸多弟子惊异的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宫主,这一天非但突然露面,竟还当中宣布了一个让人觉得石破天惊的消息,说是在外面收了个嫡传弟子,不但如此,还为魔道宫收了一位名誉弟子。 名誉不名誉弟子的也就算了,整个魔道宫,门内弟子数以万计,多那一个名誉弟子不多,少一个不少,可能够被这位宫主亲自召来觐见的魔道宫修士,身份地位自然也都不算差,哪里还不知道在这句话之后,还会有更重要的事情。 果然,在宣布了自己那位嫡传弟子的身份后,当场便接着宣布,说那两人也会有资格竞争半年之后的神魔传承,这可不就直接在万千弟子中炸开了锅。 任何一座天地,不去说武道气运,只说传承的大道根本,也是有一定限度的,何况是魔道宫所在天地的本源传承。 即便是魔道宫许多内门弟子都未必能有资格,更不要说一个才刚刚拜入魔道宫的外人。 对于宗门内弟子的激烈反映,似乎早就在老人的预料之内,也没半点的在意,只是在宣布完了这件事情后,老人便没有多说一句,直接转身离开。 这就让所有被召集而来的弟子突然怔住了,都不明白宫主到底什么意思,既然收了嫡传弟子,也不多说一句话,就不怕有人暗地里动什么手脚? 不过一想也是,魔道宫数百年来都掌握在三大庭主手里,除非有关乎此方天地安危的大事,这位宫主根本就没兴趣过问任何事情,想来如今也只是有些无聊,便在山下寻了一位弟子,至于那位弟子最终能走到哪一步,想来宫主跟本就懒得在意。 事实上也是如此,虽然宫主之前收的几名弟子从未像今天这样隆重宣布,可事实证明,那几位弟子的成就都不太高,如今修为最强的一人,也不过是元婴中期,在三大庭主那边甚至抬不起头来。 …… 楚天两人自然不会知道,在他们还没有走到魔道宫的时候,自己的名声便已经响彻了整座魔道宫上下。 这一天,楚天两人才刚刚翻过一座山脉,就看见一行人向他们疾掠而来。 为首一人,一身黑色锦袍,束发浓眉,身材魁梧,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气势。 那人身影一闪而逝,瞬间落在楚天两人不远处,直接问道:“你们两人谁是季勇?” 季勇微微一愣,很快就想到了可能的原因,无语一笑,问道:“我便是,不知几位是?” 那人呵呵一笑:“我们是魔道宫内门弟子,今日听宫主说收了一位嫡传弟子,特意下山迎接。” 季勇正要说话,只是不等他开口,那人便接着道:“不过身为宫主的嫡传弟子,是否有资格登山,让我们称呼一句小师祖,还得我们心甘情愿点头才行。” 季勇愣了愣,够直接,不愧是魔道宫修士,不过还是疑惑道:“我为何不曾听师尊说还有这等规矩?” 那人哈哈一笑,声音骤然阴沉起来:“你既然能被宫主收为嫡传弟子,难道不清楚,我魔道宫的规矩,便是在规矩之内杀力的认可。” 很简单,魔道宫的规矩,就是在大规矩之下,没有规矩。 这倒是让季勇有些意外,自己那位莫名其妙的师尊倒是说过,想要在魔道宫立足,要小心些,也说过在足够的理由下,杀人不过常事,可到底没说过足够的理由是个什么东西,眼下可算是见识了。 楚天站在一侧,一脸的玩味,有些意思。 季勇点了点头,看向对方几人,神色淡然,“既然如此,你们要如何见识,一起动手,还是一个一个来?” 为首那位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微微一愣,不愧是被宫主收为嫡传弟子的家伙,好大口气。 季勇双手环抱在胸,缓缓说道:“既然知道了我被宫主收为了嫡传弟子,还敢前来试探一二,这就是真看不起我了,看不起我也就算了,可你们这是也没有看起我身边这位楚师弟啊。” 楚天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骂娘,你娘的,好兄弟,这等好事都要想着自己。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季勇觉得自己还是很够义气的,对楚天的神色更是不会在意,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自己下手要不要重些,很显然,眼前这几个家伙,只是第一波,说不定都不是自己愿意来的,而是被人当成了那过河卒尚不自知的家伙。 季勇点了点头,下手不能太重,会伤了同门师兄的情谊,却也不能太轻,不然跟此方天地风俗不合是一说,指不定还会被人看不起。 季勇突然走出一步,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身神魔杀意,浓郁如实质,使得周围山石寸寸皲裂,尘土飞扬。 季勇看向黑衣男子,淡然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第526章 魔道宫 原本一脸义愤填膺的一行魔道宫弟子看见楚天两人,还是一脸的鄙夷,两名看上去也就丹河五境左右的家伙,竟然也能成为宫主的亲传弟子? 只不过眼下,这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十几人就全部被楚天两人轻松撂倒,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更是全身筋脉差点碎裂,伤势最轻的也得小半年的功夫下不了床。 懒得废话,楚天和季勇两人直接向魔道宫走去。 一路上没有在遇到任何的意外,直到就要临近魔道宫的时候,两人才看见一个换了身白袍的老头出现在不远处,楚天皱了皱眉,这老头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大老远看见楚天两人,这位魔道宫主也没半点的意外,很显然早就预料到之前去堵截楚天的那群废物不会有什么用,笑道:“来的不慢。” 季勇很是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尊,没办法,人家好歹也是魔道宫宫主,龙门境的绝世强者,自己这个弟子还是要尊师重道的。 楚天则是翻了个白眼,无语问道:“宫主大人有什么事?” 老人呵呵一笑,一身白袍不断飘摇,显得很是仙风道骨,眯眼道:“太长时间不问外面的那些事情,刚想起来,再过半年的时间,就是魔道宫的问道大比,我已经替你们两人报名了。” 楚天一愣。 老人接着说道:“只要你们两人能进入魔道大比的前十名,就能够进入万魔窟,那得到真正的上古修罗传承,否则就算是我的亲传弟子,也没有这个特例。” 真正的上古修罗传承? 楚天咧了咧嘴,他还真的不在意什么上古修罗传承,说实话,楚天相信,凭借他自己的武道本源,就算不去衍化那些上古武道传承,也能走出一条极其不凡的道路来。但是季勇这是眼神一亮,要是能得到上古修罗传承,他的武道修为必定突飞猛进。 老人见楚天一点兴趣都没有,顿时有些气恼,自己好歹也是此方天地的半个老天爷,平时就是连元婴境的强者都不会看在眼里,眼下竟然被一个丹河境的小子给鄙视了,顿时忍不住哼道:“当然,你们两人身为我魔道宫的名誉弟子和我的亲传弟子,若是在大比上丢了我的面子,我会把你们直接丢到魔渊之中,没个十年的光景,别想出来了。” 然后老人又是一顿的说教和威胁,大多是进入万魔窟有多少好处,还有就是魔渊里面有多阴深恐怖,最后楚天只能不断翻白眼,真当自己是三岁的小孩子啊。 不过老头说了大半天,倒是真让楚天有些心动,说是万魔窟中的光阴长河跟外面的有些不同,再加上里面属于上古的小洞天秘境,对于武道修士的修炼大有裨益,平常人进入其中,在里面一天能顶外面半个月的时间。 这个好啊,楚天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现在被大秦王朝那边追的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等自己一旦踏足元婴境,就是王明阳那老东西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人见楚天神色变化,呵呵笑道:“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到时候参加武道大比的,不光会有丹河境的武道修士,甚至会有不少甲子年龄踏足元婴境的强者,你们两人的武道天资虽然不错,到时候别被人打死了。” 楚天一脸的黑线,就是季勇,也忍不住的嘴角抽搐。 楚天暗自叹了口气,自己真实被贼惦记上了,只不过想了想,还是向老人问道:“既然我是名誉弟子,不知道在魔道宫有什么特权?” 怕老头听不明白,楚天直接主动说道:“我在青云阁那会,不管是千羽秘境还是北湖洞天,都能随意进出的。” 老人一愣,顿时古怪的看着楚天,哪里还不清楚,这是问自己魔道宫有没有修炼的风水宝地,要自己帮着开小灶呢,想到自己被姬鞅那家伙坑了这么就在这座天下画地为牢,老人想了想,心道也好,让这个叫楚天的家伙早点破境,赶紧滚蛋,到时候自己的就逍遥了,便点头道:“我们魔道宫虽然不如东玄东荒那边地域广阔,风水宝地还是有不少的,在相距此地不远的千魔山便有一处绿瘦秘境,我带你们过去。” 老人说到这,最后还加了一句:“不过你们要想好了,要特权可以,必定会引起别人的觊觎,到时候有什么麻烦,只能你们自己解决。” 一听还真有好处能捞,楚天顿时激动起来,赶忙拍着胸脯道:“宫主放心,谁敢来找麻烦,我定然叫他竖着来,横着走,让他们知道宫主你老人家的眼光是雪亮的。” 楚天可是知道,自己在眼前这老头眼中,虽然是一枚棋子,但是自己这枚棋子的分量定然不轻,既然如此,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不好意思,脸面是个什么东西,脸面就是王八蛋,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龙门境的家伙能利用,自己不好好扯虎皮就真是对不起自己了。 甚至楚天可以想象,只要自己再不要脸一些,在魔道宫这边,武道境界定然能蹭蹭的往上窜。 一边跟楚天介绍关于魔道宫的规矩和风土人情,一边带着楚天两人向那座千魔山走去。 楚天忍不住看了老头几眼,这老家伙莫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这么短时间不见,跟变了个人似的。 能让一名龙门境的武道大能引路,楚天估摸着天底下自己跟季勇师兄这是头一遭,除非对方是自己亲爹。 走在路上,老人暗地里观察了季勇许久,越来越满意,自己闲来无事,收个亲传弟子也不错,便说道:“你们两人既然现在都是走的修罗古道,刚好这几百年我手上还积存有一些魔魂晶,等到了魔道宫,便送给你们两人了。” “魔魂晶!” 楚天和季勇同时忍不住出声。 他们可是清楚,魔魂晶对修罗古道武道修士的用处有多大,说白了,魔魂晶本身就是上古修罗一脉武道大能的神魂精魄所化,属于最纯净的魔道传承之一,能帮助人最直接的感悟修罗法则,要是有足够的魔魂晶,楚天相信自己短时间踏足元婴境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这种借助外力来提升修为的方法一旦过度会有些不好,但是楚天根本就不在意,先不说自己本就能衍化天地本源,反正等自己踏足了元婴境,灭了王明阳那些垃圾,早晚都需要斩道重新来过。 不到小半天的时间,在老人的带领下,三人很快就站在了一座高大的山顶上,俯瞰脚下,是一团气旋般的云海。 老人指了指脚下云海,说道:“这里便是绿瘦秘境了,等你们以后办理了魔道宫弟子的身份玉牌,便可以拿着我的手令前来此地修炼。” 哪怕是在秘境入口处,楚天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神魔气息,忍不住心神都跟着颤了颤,不光如此,楚天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武魂法相中隐隐有些躁动,气血也有些沸腾。 好厉害,在这秘境中修炼,不要说半年,估计三四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能踏足元婴境! 楚天顿时激昂起来。 魔道宫主也没在意,给楚天介绍了一下秘境的细节后,便直接带着两人前往魔道宫。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魔道宫弟子,看见老人都是远远的躬身行礼,只不过等到三人离开后,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惊愕,宫主已经多少年不曾问过宗门的事情了,就是天下大事大多都交给了三位庭主,今日竟然给两个年轻人带路? 这尼玛的什么情况? 一时间,魔道宫的弟子顿时炸开锅来,各种议论络绎不绝,有人头脑灵光,这才想起宫主前不久才宣布自己收了一位嫡传弟子,难不成就是那两个家伙? 武道修为也不算多高,好像才刚刚丹河五境。 楚天自然不清楚,一路上两人身上已经被拉满了仇恨值,羡慕嫉妒恨都有,身为半个天地之主,老人自然能觉察到自己门内弟子的心念波动,忍不住咧了咧嘴。 有点意思。 一路走得不快,三人还是很快就来到了魔道宫驻地,只见眼前是一座直插天穹的巨大山峰,黑云缭绕,雷霆不断轰轰作响,在山峰之上,有魔宫横立天穹! 哪怕是楚天,见过了青云阁主峰的壮阔,眼下也升起一种莫名的渺小之感。 老人看着眼前高耸入云霄的巨大宫殿,自豪道:“怎么样,我魔道宫是不是很雄伟霸气。” 楚天翻了个白眼,懒得说话。 季勇这是挠了挠头,显得很是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跟随老人随着一条古道盘旋而上,等楚天两人进入魔峰范围之内时,眼前顿时一亮,和外面黑云雷霆环绕的恐怖景象不同,整座魔峰,草木扶苏,花香鸟语不说,那股灵韵更是带着一种清新淡雅,高耸云间的那座魔宫,更是金碧辉煌,恍如人间仙境。 沿着盘旋古道走了两柱香时间,三人来到了一座宽大的青石广场上,然后进入一座灵纹大阵,眼前一阵变幻,便出现在了云海之巅的魔宫中,让楚天两人心神惊叹,不愧是魔道宫,那座灵纹大阵,不光光融入了时空法则,更是一座防御大阵,除非是龙门境强者,否则很难强行通过,哪怕是元婴境,陷入其中,一个不小心也会在时空之力的绞杀下,魂飞魄散。 看见宫主前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守在宫殿为的魔道宫弟子先是一愣,旋即赶忙弯腰行礼。 老人也不矫情,直接大手一挥道:“通知一下三位庭主,就说来这边有事需要商议。” 听见宫主的吩咐,门外的守卫先是一愣,旋即答应一声,快速离去。 很显然,他们都不明白,前不久不是才刚刚召见三位庭主大人宣布了一些事情,怎么又有事情需要商议? 不过既然是宫主大人说话,他们那里有胆子去乱想,只是对于站在宫主身后的那两名年轻人,有些好奇,难不成就是之前宣布过的那名嫡传弟子和名誉弟子? 第527章 修炼 看见守在门口的那名武道修士离开大殿,楚天神色突然一变,很快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对,眼前这老头好歹也是魔道宫的宫主,就算自己跟季勇师兄两人的身份再特殊,也没有理由亲自为两人引路。 不光如此,这老家伙更是带着他们两人去了趟千魔山,还是慢悠悠的那种,联系到之前在半路上堵截自己的那群人,楚天很快就意识到了,这老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这是在给两人拉仇恨呢。 特码的。 楚天心里一阵咒骂,这老东西看上去就不像好人,果然如此。 时间慢慢过去,足足两个时辰,所谓的三大庭主才纷纷赶来,跟在三大庭主身后,还有几名年轻人,男女都有,大概都在六十岁之下,毕竟对于武道修士来说,甲子之内的丹河元婴境强者,已经算是年轻人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气态不凡的中年男子,身上带着一股不言自威的气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在中年男子进入大殿后,目光直接落在了楚天两人身上,就像是一柄利剑要将自己穿透一样,让楚天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中年男子左侧,是一位背脊佝偻的老者,老人眼睛细小,鹰钩鼻,目光带着一股阴骘的感觉,想来也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至于最后一人,出乎楚天的预料,竟然是一位极为雍容华贵的妇人,即便是见过太多漂亮女子,楚天也不得不感慨,这女人太过惊艳,让人看上去一眼,就觉得再也很难忘掉,尤其是女子看向楚天时目光中的浅淡笑意,让楚天忍不住心头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火热来。 好恐怖的魅术! 楚天倒吸了口冷气。 关键是这三人都是元婴巅峰的武道强者。 三人走进大殿后,都没有说话,只是对坐在首位上的老头抱拳点了点头,便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至于跟在三人身后的那些弟子,分别站在三人背后,脸色不善的盯着楚天两人。 楚天暗自叹了口气,娘的,自己招谁惹谁了,长得太帅也是罪。 至于季勇,则是皱了皱眉,在改换武道本源之前,他好歹也是踏足了元婴境的强者,自然对于三位庭主身后那些家伙的高傲和凌厉杀机很是不满。 看见三位庭主都到了,魔道宫主呵呵一笑,起身道:“之前我跟几位长老说过,在外面收了一个嫡传弟子,还为咱们魔道宫收了一名东玄中州的名誉弟子,今日打扰几位前来,就是要几位长老见一下,以后在魔道宫,这两人的修行事,同我无异。” 老人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整座大殿内顿时哗然四起,什么玩意,这两个堪堪丹河境的小子,以后在魔道宫的身份跟宫主一样? 开什么玩笑。 虽说两个三十左右的家伙能踏足丹河境很不简单,可整个魔道宫,这样的天才真不少,宫主常年不问宗门内的事情,如今才出关,不说莫名其妙就收了一位嫡传弟子和一位名誉弟子,还让这两个家伙的身份跟他一样,这也太胡扯了。 不光是三位庭主,就是三人的那些弟子,眼下也都不满了,他们其中不乏四十岁左右就踏足了元婴境的存在,地位也要比自己的师尊低一些,凭什么楚天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能压他们一头,不对,是两头才对。 此时,三位庭主一名最强的弟子站出身道“宫主,你这不是开玩笑吧,虽说两位师弟的武道天赋都不差,可直接跟宫主你的身份一样,咱们魔道宫数千年都不曾有过这种事情。” 三大庭主中那位背脊佝偻的老人也是孽孽一笑,阴恻恻道:“宫主还是不要开玩笑了,这两个小子若是能有老夫我的修为,也就算了,可如今才只是丹河境,咱们魔道宫可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 魔道宫主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不在意,只是看向那位身形佝偻的老人,淡声道:“师弟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那位背脊佝偻的老人神色一凝,他跟这位魔道宫主算是师兄弟,只是两人打小就不和,限于自己的修为始终不如魔道宫主,这才一直隐忍不发。 魔道宫主也懒得搭理自己这位师弟,淡声道:“在这魔道宫,我照天便是规矩……” 话音未落,便是那神色淡然的中年男子也微微凝神,至于丰腴妇人,则是更加玩味的看向楚天两人。 被人称为磨剑翁的魔道宫主继续道:“当然,我也早就想到了你们的反应,不过你们放心,只需要半年时间,若这两人在半年之后无法在武道大比中占据前十的位置,我自会将两人丢入魔渊之中。” “魔渊!” 听到宫主提到魔渊两个字,便是三位庭主都微微变色,很显然知道魔渊的恐怖,那背脊佝偻的老人还想说什么,神色儒雅的中年男子便起身点头道:“既然如此,功湛也就不说什么了,想必宫主自有计较。” 见大长老都这样说了,背脊佝偻的老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那位丰腴妇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楚天两人的眼神,一副就要吃人的神色,让楚天浑身不自在,就是倾城那娘们,也没有眼前这妇人恐怖。 既然宫主和大长老都这样说了,在座的这些人就算心里还有异议,也没法说了,没办法,魔道宫就是这样,拳头大的就是老子,不然有什么不满的就憋着,实在憋不住也行,把小命拿来,这是魔道宫数千年传承的事实。 见三位庭主都不再多说什么,魔道宫主目光淡然的看了众人一眼,这才说道:“没有别的事就都下去吧,还有半年的时间便是魔道宫三年一次的武道大比,条件符合的都好好努力。” “多谢宫主提醒。” 三位庭主的弟子脸色各异,向魔道宫主恭谨行礼,对于这位宫主大人,他们到底还是畏惧更多,没办法,数千年来,但凡能成为魔道宫主的,都不是简单的存在,心性变幻不定不说,手底下哪个不是堆积了万千的人命,就算如今的魔道宫主许久不问宗门的事情,也没人敢逾越雷池一步。 等三位魔道宫庭主离开之后,魔道宫主便给楚天随意说了一些如今魔道宫的势力范畴,大概就是以他为首,三大庭主各自占据一脉,只不过他这位宫主因为太多年不问宗门的事情,大多的权利都差不多被架空了,当然,他这位宫主要是想收回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至于那三位庭主,为首的中年男子便是出身功崇国,名叫功湛,元婴巅峰的修为。 另外两人,那名背脊佝偻的老家伙,名叫莫青云,属于太徽行宫一脉,而那名身材丰腴的女子,出身紫秀宫,叫玉娘子。 “玉娘子!?” 楚天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不由得出声道。 老头呵呵一笑,也没给楚天多解释什么,然后就叫来了一位守在宫殿外的弟子,帮着给楚天两人在魔道宫中安排了一下住处,当然,在楚天两人离开前,还是给两人分别留下了一道手谕,方便两人在宗门内行使特权,顺便多拉一些仇恨。 安排给楚天两人的住处并没有在魔峰之上,而是在那座千魔山,地方不小,两个人霸占一座方圆数万丈的庭院,不光灵韵充裕无比,还给两人配了几名清秀无比的少女,看待楚天两人,那个叫一个娇羞可人。 没有外人的打扰,楚天两人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休息了一天,便纷纷开始进入闭关修炼中。 不止是楚天,就是季勇也觉得时间紧迫,想要快点重返元婴境修为,杀回大秦京畿,让王明阳为当年的事情后悔。 ……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楚天两人都进入了绿瘦秘境,并不知道外面早已沸腾起来。 “什么,那个长的比我还丑的家伙,竟然是东荒那边的天运之子?” “开玩笑的吧,那种家伙能来咱们魔道宫,就是天道威压,也不是他能承受的吧。” “嗯,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 一名中年男子伸出手指指了指天,意思很明显,他们那位宫主可是这座天下半个老天爷的存在。 “我去,就算是那东荒的天运之子,也不能这么嚣张啊,身份地位跟咱们宫主一样?” “嘘,这种话你也敢说,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敢这样说,明摆着是质疑宫主了,一旦宫主计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算了算了,想必那两人都不简单,咱们宫主何等的雄才伟略,岂会谁便收取嫡传弟子,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是咱们能参与的。” “就是,咱们这辈子能不能踏足元婴境都不好说,身上一文钱,还操心人家身价千万人的事,吃饱了撑的啊都是。” “怎么,咱们过过嘴瘾不行,你不愿意过问,自己去闭关修炼就是。” “你说什么?不服,想打架?” “打就打,生死状,敢不敢?” “走着,谁怂谁是孙子。” 楚天可不知道,因为他跟季勇的原因,整个魔道宫的气氛可谓是比以往活跃了数倍,甚至不少人以两人的各种由头开起了赌局坐庄,比斗打架的事情更是常有。 第528章 多管闲事 绿瘦秘境内,楚天盘坐在一座山水亭内,心里震荡不已,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隐约有突破丹河五境的迹象,关键是如今修炼修罗杀道,楚天感觉自己的武道境界,就像是一条被打开了门阀的大江,没有半点的限制束缚。 虽然这和魔道宫所在天地的大道本源有一定的关系,但是更为重要的是,这座绿瘦秘境,给楚天的感觉就像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样,也难怪魔道宫的那些家伙会眼红。 当然,就算是这样,楚天心里也没有半点的轻松,反而愈加的凝重,以他如今的实力来看,对上任何丹河境的武道修士都不会有多少的压力,可一旦真正对上了元婴境的强者,仍旧不够看。 退一步来说,楚天如今的境界,仍旧远远不够完全掌控短刀明法,不光是短刀明法,就是修罗武道的那些神通,施展一次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自己总不能每一次都燃烧精血自身武运,一次两次可以,长此以往下去,楚天很担心自己的武道会真的崩溃。 修炼无岁月,在修炼中,时间渐渐过去,季勇也再次恢复到了丹河九境的修为,这让季勇很是振奋,比起楚天来说,季勇的神魔法相,更为契合此方天道。 “恭喜季师兄。” 楚天向季勇抱拳恭喜,同时停止修炼,重新取出几枚魔魂晶,温养自己的武道本源和神魂紫府。 季勇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按照以前的境界,虽然算是恢复到了丹河九境,但是想要重新破开元婴境的壁障,会有不小麻烦。” 楚天嗯了一声,他自然清楚季勇第二次破开元婴壁障只会更难,不过他相信季勇一定能再次踏足元婴境。 楚天想了想,“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我会尽快提升武道修为,只要能踏足丹河后期,相信凭借我们的实力,杀进前十名不是没有希望,等咱们进入万魔窟,不信师兄你还没办法重返元婴境。” 说到万魔窟,季勇咧嘴一笑,脸上露出一抹异样光芒,很显然也很期待魔道宫的武道大比,根据那位魔道宫主的话,万魔窟才是魔道宫此方天地的正统传承,更是修罗古道的本源之地,若是能进入万魔窟,不要说元婴境,他相信就是龙门境都敢想上一想。 两人再次聊了一会,季勇便离开了绿瘦秘境,魔魂晶虽好,但是接连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有些不妥,准备去向那位便宜师尊问一问怎么回事,他可没有楚天直接将外来本源衍化成自身本源的能力。 绿瘦秘境算是魔道宫最主要的秘境之一,平日里很少有人进来,即便是魔道宫的核心弟子,进来修炼一天也要花费不小的代价,因此在绿瘦秘境的这段时日,是楚天这辈子都极少有过的安逸时光。 一个多月的时间,楚天一共也就出去了两次,一次是向那位魔道宫主讨要魔魂晶,另一次是武道关隘出现了一点问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也就是那一次,楚天听闻了自己跟季勇师兄两人在魔道宫的名声,形成了正反两派,一派对自己跟季勇师兄很是维护,另一派则很是反对,双方展开了一场场不小的角斗,让楚天哭笑不得。 时间慢慢消逝,楚天的修为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原本化为血色空间的山河法相,再一次开始凝聚出山川大河,琼楼玉宇,还有一条条星河在虚空转换。 楚天早就听季勇说过,在改换大道本源之后,需要将自己的神魂精魄淬炼出一条条星河,没想到自己的武魂法相内,竟也出现了这副场景,天穹之上,条条星河不断旋转,温养出一股星辰大道的气息。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当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之后,楚天彻底破开了丹河五境的瓶颈,直接踏足了丹河六境,不但如此,在楚天原本的血煞修罗气息中,还多出了一种星辰之力。 半步元婴境的季勇更是彻底的改头换面,神华内敛不说,在现出法相真身后,方圆十数丈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星光。 经过一路的追杀,楚天和季勇两人如今的心性,可以说是真正的入乡随俗,更加明白了生死二字的真正含义。 不以人恶而早夭,不以人善而长生。 万千年来,这种道理一直在那里,从来不会因为善恶的原因,影响一个人的大道成就。 这一天,楚天稳固了丹河六境的武道修为,算了一下,在武道大比后,自己一定能踏足丹河七境,甚至丹河八境也不是不可能,便决定休息两天,祭炼一下自己的短刀明法,修为境界是一说,对楚天眼下来说,明法的助力也不小,若是能炼化八十一道禁制,按照青儿那丫头的话,就是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武道修士,都未必能轻松挡下全力一刀。 当然,楚天要想全力祭出一刀,代价也不会小了就是,免不了又要将体内的灵元直接抽干。 离开绿瘦秘境后,楚天想了想,自己要不就去魔峰那边看一下季勇师兄的修炼情况如何了,只是还没离开千魔山多久,就听见一阵讥笑和喧哗声从不远处传来。 “小子,我劝你最好将朱莲交出来,不然后果自负。” 人群中,一名脸如冬瓜的男子冷哼道。 “嘿,一个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的垃圾,竟然能有这份机缘,还有红煅师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上次竟然为这种垃圾出头。” 冬瓜脸旁边,另一位尖嘴猴腮的家伙也忍不住讥笑。 不说那红煅师姐还好,这一说,先前说话的那人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他虽然只是外门弟子,可身份也不是一个杂役弟子能比的,没想到上次只不过是羞辱了一下眼前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红煅那娘们竟然为这垃圾出头。 红煅在魔道宫外门,也算是最为出名的弟子之一,不光武道修为不弱,人长的更是个尤物,他李海不是觊觎一天两天了,一想到那娘们走路晃动的腰肢,就浑身发热。 平日只会装清高的婊。子,总有一天,老子定要让那娘们在自己身下疯狂呻。吟,想到这,名叫李海的冬瓜脸阴沉一笑,伸出一只脚,哈哈笑道:“老子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不但要交出朱莲,还要将老子的鞋底舔干净才行,不然老子就让你知道冒犯魔道宫正宗弟子的代价。” 冬瓜脸身前,一名身穿褐色短衫的年轻人蜷缩在地,死死的抱着胸口,有一朵就要枯萎的红莲,满脸泪花,嘴角更是渗出一行血迹。 按照楚天原本的性情,遇见这种事情必定会管上一管,只不过一路走来,早就清楚了天大地大,自己真的问不了,只是让楚天没想到的是,还不等楚天走过去,那冬瓜脸便环顾一周,嚣张喝道:“都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教训一个小畜生,再看想死了是不是?” 楚天微微一愣。 他娘的,自己这躺着也能中枪? 自己不想管闲事是不假,可在这魔道宫,太低调了也不行,不然就会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那人看见楚天不但没有加快脚步,竟然还敢停下来,顿时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顿时喝道:“你小子也想死了是不是?滚。” 没办法,实在是楚天的装束,只是一身最简单粗布青衫,根本就不像是魔道宫弟子,估计也是打杂的修士,至于楚天的修为,李海更是看不出来,没办法,一个外门弟子,连丹河境都不到。 楚天挑了挑眉,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样不怕死的,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清楚,就如此张狂。 楚天根本就懒得理会李海,只是走到年轻人身边,问道:“他们要抢你的朱莲?” 楚天自然清楚朱莲是什么东西,只是一株比较低级的灵药而已,能温养气血,算不上多珍贵,为了一株朱莲,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才是,一个外门弟子,好歹也是神桥境的武道修士,欺负一个魂武境的家伙,传出去也没什么好名声。 听见楚天的询问,年轻人只是浑身颤抖,死死的咬住嘴唇,就是不说话。 这时候周围才有人议论起来,听得楚天忍不住皱眉。 原来是这个叫李海的家伙看上了眼前年轻人的姐姐,无奈那姐弟两人都只是魔道宫的杂役弟子,没有什么权势,因为那位女子没有答应,李海便直接用强,被年轻人举报了上去,后来便因为此事受到了不小的处罚,而那女子也够刚烈,竟然直接碎裂了自身经脉,以死来鸣冤,年轻人只得以功劳点兑换这种低级灵药来帮着姐姐续命。 “真不是个男人……” 楚天听到周围的议论后,并没有皱眉,反而笑了笑,看向李海,“不对,应该是枉为人才是。” 天底下这种腌臜事不少,没想到自己也能碰上。 李海见楚天真敢多管闲事,顿时心里大怒,楚天叹了口气,问道:“找死好玩?” 李海皱了皱眉,冷笑一声,就要让楚天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 只是还不等他有任何动作,只觉得心神一震,下一刻整个人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起来,李海立刻就知道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上了,刚要道歉,就看见一团血雾直接将自己包拢起来,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李海刹那间直接化为了一具白骨,散落一地。 楚天笑了笑:“希望你十八年后,还能如此英雄好汉。” 第529章 天魔无影 看见一名神桥境的武道修士瞬间就变成了一具枯骨,周围路过的人都是不寒而栗,头皮发麻,这里虽然属于魔道宫的地界,可这也太渗人了,早就听说魔道宫有一些极其狠辣的传承功法,很少看到有人使用,没想到竟然今天遇上了。 那年轻男子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变故,半晌才反映过过,赶忙向楚天磕头道谢,整的楚天一阵尴尬,我并没想着多管闲事救你好吗,只不过是先前那家伙找死。 不过楚天还是很为人着想的,既然这个叫王朝胜的年轻人非要跪谢自己,楚天也就坦然接受了,没办法,省的这小子心神不安。 随手将李海身上的东西收起来,原本跟李海一伙的那些人都是一脸的惧意,不要说上前说话,生怕楚天也算他们一份,楚天鄙夷的笑了一声,便继续向魔峰走去。 先前从周围那些人的议论中,楚天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消息,在魔道宫除了万魔窟之外,实际上还有三大传承,都是极其恐怖的魔道神通,其中一门叫《天魔无影》,是一门极其恐怖的身法战技,若是能修炼到大成,便会化身亿万天魔,身形无处不在。 另外两门,一门叫《化魔天法》,听先前那群家伙的议论,好像跟自己先前施展的修罗血气有些相似,能够直接将天地万物吞噬入虚无空间,如今的魔道宫,除了三大庭主和那位魔道宫主,还没有任何一位长老或者弟子能够施展。 至于最后一门魔道神通,叫《修罗魔心》,化身修罗,让自身的武道修为强行提升境界,至于能提升多少,需要看修炼的程度和武道修士自身的天资,只不过对自身的气血损耗极大,一旦施展,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这一点,和寻常武道修士燃烧本命精血和本源武运有些相似,只不过《修罗魔心》将气血损耗和修为转化比例提升到了极高的地步。 三大修罗传承,也可以说是魔道宫能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万魔窟的,除非是每次武道大比的前十人才有机会,而这三门修罗神通就不一样了,只要是魔道宫的核心弟子,都能够修炼。 楚天听到了这个意外的消息后,忍不住暗骂,好小气的老家伙,有这种传承都没有给自己说,虽然楚天现在衍化的武道神通也都不算差,可还是过于单一,不管是拳法还是剑术,在本源上都有些类似,要是能得到那三门修罗传承,自己的实力必定能提升一大截。 有机会一定得问问那老头才行,自己怎么说都是魔道宫的名誉弟子了,权限跟宫主那老头平起平坐的存在。 这样想着,楚天很快就来到了魔峰所在的魔宫内,二话不说,直接就像魔宫内殿走去。 看见楚天一路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魔剑翁先是一愣,旋即笑呵呵道:“呦,不错不错,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竟然已经踏足丹河六境了,看样子四个月后的武道大比,踏足丹河八境不是问题,还算是有一点的机会争取进入前十名。” 楚天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老家伙的调侃,开门见山道:“我听说咱们魔道宫有三大秘法传承?” 老人眉毛一挑,“听谁说的?” 楚天哼道:“不管听谁说的,有没有吧。” 对于楚天才刚刚在魔道宫呆了两个月不到就这么大胆跟自己说话,照天一脸的无语,不愧是被姬鞅那家伙调教出来的小家伙,有胆气,笑道:“怎么,你要学?” 楚天白眼道:“这是自然,我好歹也是你老人家请过来的名誉弟子,有这种传承都不跟我说一声,不太够意思啊。” 老人呵呵一笑:“原本想过一段时间再给你的,没想到你这小家伙这么沉不住气,给你自然可以,不过你自己想好了,那三大修罗秘法,本就是我魔道宫最根本的传承,按道理来讲,只有踏足了元婴境才有资格修炼,事实也是如此,数千年来,元婴之下的武道修士,从来没有人能够修炼成功,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楚天一愣,他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的弯弯绕绕,不过一想自己都说出口了,要是认怂,多没面子,便跟着呵呵一笑:“你也说了,数千年只有元婴境之上的武道修士才有资格修炼,意思就是说元婴境之下,根本就没有人尝试过,就算是有,也没有几个,再说了,我楚天是一般人吗,显然不是好不好。” 照天早就想到了楚天会这样说,一脸古怪的看了楚天半晌,随后哈哈一笑,“我早就说了,你在魔道宫的权限基本上与我无异,既然如此,现在就给你那三门传承秘术的修炼之法,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宫主放心就是,我保证能轻松修炼成功。” 楚天大大咧咧的摆手道。 被楚天半道打断了话,老人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愕然,旋即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再多说,随手便抛给了楚天三枚玉简,“既然如此,你自己回去好好参悟就是,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你若是发现有不对,不要强行修炼,否则走火入魔丢了小命,我可不会插手的。” 他原本其实是想说,现在就将三大秘法交给楚天,那三位庭主一定会有意见,指不定会给楚天引来不小的麻烦,没想到话说道一般就被楚天给堵了回去,既然如此,照天也懒得再过多提醒,刚好能多看一些好戏。 拿到了三门秘法的修炼法门,楚天又问了一下季勇的修炼情况,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等到自己修炼了三大秘法,不信在这座小小的魔道宫,还挤不进去前十名。 回到千魔山,楚天也没有半点耽搁,直接就进入了绿瘦秘境参悟《天魔无影》,以楚天现在的情况,攻击战技有明法短刀的加成,即便是真对上了元婴境的武道修士,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至于武道境界,虽说燃烧精血和武运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也没有寻常武道修士损伤那么大,并且慢慢温养得当,还能够恢复如初,所以还是第一时间将《天魔无影》修炼了好。 虽然云巅步早已被楚天衍化大成,在同阶之中的身法战技不会比任何人差,但是云巅步毕竟是刘广师兄自己首创的,需要一步步的提升完善,而《天魔无影》可是上古修罗一道的传承秘法,品秩等级都要比云巅步高上许多,若是可以,楚天不介意将《天魔无影》和云巅步融合一起。 按照《天魔无影》的介绍,只要自己修炼小成,就能在方圆数十里内留下千道残影,关键是每一道残影都带有一股真正的修罗气血,除非是高出自己太多境界,否则很难找到自己的真身,更为恐怖的是,自己的真身能够随意在数千道残影之中变幻位置,可想而知,一旦楚天修炼小成,杀力会提升多大。 不过《天魔无影》到底不是简单的地摊货,看起来简单,真正修炼起来,那可就难了去了,就算是楚天也觉得不是人看的玩意,不光要控制体内灵元的运转路线,对体内每一缕气血,也要做到心随意动的境界才行。 转眼间便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哪怕楚天一刻都没有停顿,还是没能真正的入门,这让楚天郁闷不已,自从开灵以来,楚天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挫败感,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楚天冥思苦想。 时间又是一天天的过去,可一共足足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楚天的武道瓶颈甚至都出现了一丝的松动,依旧没能想明白自己道理哪里没有理解透彻。 楚天无语的叹了口气,不愧是上古修罗一脉的传承秘法,真不简单,想了想,在绿瘦秘境都呆了一个多月了,要不就出去休息一下,或许放松一下就来灵感了呢。 离开绿瘦秘境后,楚天看了眼天色,水雾迷蒙,好像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清新无比,正适合自己看看山间美景。 才刚刚走到一座横立在山间的湖畔,楚天微微一愣,只见湖边一名女子正向自己看来,那女子一身轻纱仙裙,身材婀娜无比,哪怕相距老远,也能看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楚天皱了皱眉,什么情况,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娘们啊,只是看对方的架势,显然是在等自己,难不成自己长得太帅,名声太大的缘故? 在不远处驻足片刻,看见那站在湖畔的女子视线毫不避让的向自己看来,楚天无语的摸了摸鼻子,不是自己自恋,还真是等他的啊,虽然那女人看起来清秀文弱的样子,楚天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大意。 只是看那气质,楚天就知道那娘们的修为不低,给楚天的感觉,好像和当初的倾城那娘们差不多,不过比起倾城那娘们的妖娆多变,不远处的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你就是楚天?” 不等楚天走进,那女子便直接开口问道。 楚天愣了愣,想着自己都这样低调了,没想到名声还这么大,眼前这女子显然是明知故问,便点了点头:“我是,不知师姐是?” 第530章 真的师兄 对于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说实话,楚天是有些头大的,没办法,一路走来,楚天见识过的女子,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强悍,不管是最初遇到的倾城,还是那个在潇湘城遇到的苏秀,到青云阁的那位澄然大小姐,想想都是寻常人头皮发麻的存在。 何况眼前这娘们虽然漂亮,正因为如此,能无缘无故的在这边等自己? 显然是不可能的嘛。 女子上下打量了楚天一眼,皱眉道:“这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便要踏足丹河后期了?” 似乎也不等楚天说话,女子便自顾点了点头,说道:“我叫陈雪,大长老的关门弟子。” 楚天一脸懵逼,还是点了点头。 大长老应该是那个功崇国出来的功湛,楚天对那家伙的印象还不错,不过让自己的弟子来找自己几个意思?莫不是看上了自己? 想到这里,楚天有些尴尬起来,自己不是这种人啊,虽然师姐你长得挺漂亮。 嗯,不过要真强行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楚天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女子要是知道楚天的想法,估计早就一巴掌将楚天拍死了。 见楚天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陈雪微微皱眉,继续说道:“听我师尊说,宫主收了一位名誉弟子,是东荒那便的天运之子,我这才过来看看,若我没有猜错,你如今走的修罗古道,为的也是我们魔道宫的传承,对不对。” 楚天愕然无语,感情是自己想多了啊。 看见楚天神色变化,陈雪就知道自己猜测的不假,淡声道:“即便是每一次能有十个人进入万魔窟,但是能真正得到传承的也就一人,我现在已经是元婴初期了,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 这尼玛,什么跟什么啊。 楚天一脸的无语,这么大一个美女,在这等了半天,就为了说这几句废话? 只是不等楚天说话,陈雪便继续大量了楚天半晌,继续说道:“听宫主说你最近也在修炼我们魔道宫的三大秘法?” 楚天点了点头:“不错。” 陈雪也没半点的墨迹,淡声道:“我如今修炼三大秘法都已经小成,宫主让我过来指点你一下,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现在可以问我,不过我的时间不过,最多也就两柱香的时间。” 楚天愕然无语,就说这么大一个美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来找自己,原来是这么回事,等等……那老头不是说自己提前修炼魔道宫的三大秘法那三位庭主会兴师问罪来着,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那就先多谢师姐了!” 楚天也不矫情,听女子这样一说,赶忙道谢,娘的,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何况还是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额……大美人是不假,但是娇滴滴就算了吧。 楚天干咳了两声,赶忙将自己修炼《天魔无影》遇到的一些问题说了出来。 不到一个时辰,陈雪便将楚天遇到的各种问题解释了一遍,同时还跟楚天演示了一番,这才自己离去。 楚天看着那妙曼的清秀身姿,啧啧称奇,这娘们不错啊,至少性子冷了些,但是话不少,脾气也挺好。 …… 对于魔道宫的那些天才弟子,楚天并没有多少兴趣。 得到了陈雪的指点,楚天便不再有半点耽搁,直接再次进入了绿瘦秘境。 按照陈雪的说法,想要修炼《天魔无影》,首先要将自己的武魂法相淬炼出领域之力,然后在可控的范围内,以武魂法相为媒介,才能凝练出修罗虚影来,这才算是完成了修炼的第一步。 只要能在领域之内完成第一步,接下来以自身神念之力和修罗气血便能慢慢的锻炼至大成境界。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本楚天还担心自己在武道大比开始之前不能顺利修炼成《天魔无影》,眼下顿时送了口气。 三天后,楚天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十天过后,楚天便能凝聚出数百道真正的修罗虚影。 厉害! 秘境之中,方圆数百丈的空间内,数百道虚影横立虚空,楚天神念一动,身形便开始自由的转换。 果真修炼成了。 在法相之中,任何一道虚影都能随时转化成真身,让人防不胜防,不愧是魔道宫的三大秘法之一。 这才是刚刚修炼成功,若是修炼到小成,甚至是大成,得有多恐怖的杀力。 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楚天的《天魔无影》终于修炼到了小成的境界,就是《化魔天法》,也有了一定的进步,不但如此,楚天的武道修为更是进阶到了丹河七境,真正达到了丹河境后期。 睁开眼,楚天伸了个懒腰,心道不知道季勇师兄现如今怎么样了。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楚天相信按照现在的进境,自己在武道大比前踏足丹河八境绝对不是问题,甚至于丹河九境都有可能。 一旦自己踏足丹河九境,凭借自己的先天优势,楚天相信除非是踏足了元婴中期的武道修士,自己都有一战之力。 虽然如此,楚天也知道,修为的进阶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刚刚突破丹河后期,自己还是要放松一下。 这一天,楚天刚刚走到魔峰广场,就看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看到楚天后,顿时有人喊道:“楚天来了。” 楚天微微一愣,就看见无数人看向自己,目光各异,顿时皱起眉来。 卧槽,什么情况? 足足数百人,不光是一些核心和内门弟子,就是魔道宫主和那三位庭主也都在。 “楚天,他就是楚天?” “嗯,不是说他才丹河六境嘛,怎么是丹河七境?” 虽然丹河六境和丹河七境只有一境之差,却是丹河中期和丹河后期的差距。 “丹河七境又如何,就能修炼成咱们魔道宫的三大秘法了?” “就是,莫名其妙成为咱们魔道宫的名誉弟子就算了,竟然丹河境就要修炼咱们魔道宫的三大魔法,也难怪莫庭主会有意见,要知道他那位大弟子当年丹河九境想要修炼都被宫主拒绝了呢。” “嗯,就是。”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楚天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顿时一阵无语。 就说自己这断时间在绿瘦秘境修炼这么平静,原来是都跑这边来兴师问罪了,不用去想,楚天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是三大庭主有人想要借此事给宫主施压,争取一些好处。 听到三大庭主不少弟子的议论声,照天呵呵一笑,冷声道:“不要拿我魔道宫的那些规矩来压人,在这魔道宫,老子就是规矩,谁不服说一声,打死拉到。” 广场上的所有人顿时禁声,三大庭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楚天啧啧无语,这也忒霸气了点吧。 不愧是魔道宫主。 不过楚天也知道,这位号称魔剑翁的老头敢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有这个实力,魔道宫此方天地的半个老天爷,一怒之下,不要说元婴境,就是龙门境,也只有一个死字。 “宫主……” 功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黑着脸道:“宫主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魔道宫主脸色一横:“老子就是不讲道理,你们能如何?” 顿时没人说话了。 魔道宫主这才哼了一声:“何况楚天这小家伙本就走的修路杀道,跟我魔道宫同出一脉,成为我魔道宫弟子,怎么了?” “那三大秘法。” 有人不满的道。 魔道宫主呵呵笑道:“我既然同意他去修炼,自然是因为他在丹河境能修炼成功,至于你们,数千年来,有谁能在丹河境修炼成功的?” “丹河境便能修炼成功我们魔道宫的三大秘法?宫主,这话你也信?” 莫青云讥笑道,“不是我看不起这所谓的东荒天运之子,他若能修炼成功,我提出的所有条件,非但都不作数,以后也觉对不再宫主面前说任何不字。” 莫青云说话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几名弟子。 楚天有些无语,看来自己被鄙视了啊。 想了想,之所以会被三大庭主围攻魔峰,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虽说照天这老头能轻松顶住压力,可自己要是一句话不说,好像有点不地道。 楚天摸了摸鼻子,走上前几步,咳咳了两声,道:“那个,很不好意思,我运气不错,现在已经修炼成了《化魔天法》和《修罗魔心》,至于《天魔无影》,已经修炼到小成了。” “什么……” “怎么可能!” 楚天话音未落,广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道道不可相信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据他们所知,楚天修炼三大秘法才刚刚一个多月的时间,哪怕是元婴境的天才强者,也不可能摸到皮毛才对,楚天竟然说自己已经修炼成功了,《天魔无影》还修炼到了小成的境界。 楚天自然不是说的实话,实际上他的《天魔无影》和《化魔天法》虽然都修炼的不错,但是《修罗魔心》根本看都没看,不过楚天相信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施展修罗血祭,效果跟《修罗魔心》差不多。 “小子狂妄,短短一个月,你能修炼成功我们魔道宫三大秘法?” 莫青云身边,一名马脸青年忍不住喝道。 他身为莫青云的大弟子,当年也是元婴境后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修炼成功了三大秘法,如今楚天一个丹河七境的小子,竟敢说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就修炼成功了。 楚天看见马脸青年一脸的冷色,无奈笑道:“真的师兄,我没骗你。” 第531章 暴打元婴境 看见楚天一脸的淡然神色,马脸青年顿时冷笑起来,沉声道:“既然如此,你可敢接受我的挑战?” 不等楚天说出拒绝的理由,马脸青年便继续说道,“放心,虽说我早已踏足了元婴境,但是绝对不会在境界上欺负你,若是你能赢了我,不要说修炼我们魔道宫的三大秘法,便是四个月之后的万魔窟名额,也让给你。” 说话间,马脸青年身上的灵元便开始汹涌起来,身为莫青云的大弟子,武道天赋在整个魔道宫天下都是能排进前五的存在,既然楚天被称为东玄东荒第一人,他倒是想要看看有多少分量。 楚天淡淡一笑。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师兄送的名额了。” 楚天可是知道,眼前这个马脸青年叫莫凡,是那莫青云的大弟子,更是莫家一脉的天骄人物,如今年纪轻轻就踏足了元婴境,一般来说,这种人必定是魔道宫弟子前十的存在,自然会拥有一个进入万魔窟的名额,实际上也是如此,魔道宫三大庭主的首席弟子,都默认有进入万魔窟的名额。 一股淡金色的血色涟漪在楚天周身扩散开来,很快便在楚天头顶形成了一座虚实相间的神魔宫殿,宫殿更远处,是一座无边无际的法相天地。 踏足丹河七境,楚天的武魂法相距离觉醒正心更是只有一步之遥,或者说若不是走了修罗杀道这条路,如今武魂法相早已达到了正心的地步。 “果然有几分嚣张的资本!” 莫凡讥笑一声,他脸色蓦然升起一股凶煞戾气,整个人好像洪荒巨兽一样咆哮一声,双腿微蜷,骤然暴起,直接朝着楚天轰然而来! 身为魔道宫庭主的大弟子,一身修罗魔刹气息瞬间就充斥了整座天地。 在他骤然暴起的瞬间,虚空都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声响,可见这位魔道宫第二庭主的大弟子,哪怕压制了一些修为,实力有多么的恐怖。 “果然不愧是三大庭主之一的大弟子,修为境界不说,对修罗本源的控制,也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楚天感受到那股轰然而来的修罗之力后,顿时忍不住暗自心惊,只不过想要以丹河七境的修为战胜楚天,显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楚天在踏足丹河七境后,就已经不比寻常的元婴初期的武道修士差了,再加上自己的武道本源和天赋积累,哪怕莫凡不去压制自己的修为,楚天都不觉得自己会输。 短刀明法出现在楚天手中,楚天脚下一动,刹那间幻化出千百道的虚影,直接向莫凡杀去。 “天魔无影!” 看到楚天瞬间幻化出的千百道虚影,不少的魔道宫弟子顿时忍不住惊呼,很显然,他们没想到楚天真的修炼成功了魔道宫的三大秘法,可如今楚天一上来就施展了出来,而且还真是达到了小成的境界,这如何让人相信。 可是不相信又能如何,事实就在眼前。 “魔刹拳!” 在靠近楚天的瞬间,莫凡双眼骤然一缩,只不过仅仅是惊疑了片刻,直接一拳轰了出去。 顿时,铺天盖地的抹杀之力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拳印,直接向楚天撞去。 魔刹拳,说白了也是对修罗之力的一种凝聚,楚天自身本就衍化过不少的武道战技,此刻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拳虽说堪比丹河九境的全力一击,可想要对自己造成威胁,还远远不够。 “魔刹战法,破魔刀!” 你既然使用魔刹拳,老子就直接一刀破了你的魔刹之力! 楚天淡然一笑,虚空之中,有一道法相虚影蓦然绽放出浓郁的血金色光芒,下一刻短刀明法猛地一震,瞬间化成一片长虹朝着拳印斩去。 “好强大的刀法战技!” “不,那小子的本命法宝有些古怪。” “嘶,好恐怖的一刀,竟然能将修罗之力凝聚到这种地步,他真的只是丹河七境?” 人群中,各种议论声不断的响起。 只是还不等他们的话音落下,下一刻就看见楚天那随手一刀直接和那道拳印轰在了一起。 恐怖的修罗杀力好似滔天巨浪一样四处激荡,大庭主功湛微微挑了挑眉,随手打出几道灵元禁制,阻止那些气浪四处扩散。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破裂声响起,一浪高过一浪,足足十数息过后,和楚天僵持在一起的莫凡浑身骤然一震,直接向后倒退了十几步。 反观楚天,在向后倒退了两步后,就稳住了身形。 “怎么可能?” 莫凡心里一沉,脸色顿时更加阴沉起来,他可是知道,自己说是将修为压制在丹河七境,实际上自己先前那一击绝对不会比丹河九境的全力一击差半点,即便如此,却是自己占据了下风。 深吸了口气,莫凡二话不说,浑身一震,直接再次向楚天杀去。 “师兄若是不行,还是以元婴境的修为和我打吧,我不会介意的。” 楚天看着莫凡阴沉的脸色,轻声笑道。 “小子,你找死!” 听见楚天的讥讽,莫凡顿时大怒,抬手就是一指祭出:“镇魔指!” 话音落下,周围不少人便是面色一变。 镇魔指虽然不是魔道宫三大秘法之一,却是杀力最强的一门神通,即便是元婴境的武道修士,也有许多人无法参悟。 镇魔指出,万魔蛰伏! 虚空先是有一道血色星光,随后散发出一道微弱的光晕,然后就以燎原之势冲天而起,宛若滔天巨浪轰然爆发,使得整个虚空都剧烈震荡起来。 不但如此,在莫凡身后,更是出现了一道巨大无比的魔刹漩涡,和那一指遥遥相对。 “好厉害,竟然是大成的镇魔一指!” “那叫楚天的家伙危险了,就是元婴境强者,都不敢说能轻松接下来大成的镇魔一指!” “是啊,虽然镇魔指在丹河境就能感悟,但是许多元婴境的师兄都无法修炼成功,更别说修炼到大成了!” 人群中,再次响起惊叹的声音。 楚天的表现已经让他们足够的意外了,没想到半年来一直闭关修炼的莫凡师兄,不但进阶到了元婴二境巅峰,更是将镇魔一指修炼到了大成的境界。 “跳梁小丑!” 楚天感受到虚空震荡不断的魔刹之力,心里忍不住讥笑,不要说剑一师兄,便是季勇师兄之前对法相领域的掌控,也不比这个马脸家伙差。 镇魔一指,说白了就是在战技之中融入了法相领域之力,借助外界天地大势,对对手造成碾压之势。 这要是对别人来说也就算了,或者说换成任何一个元婴境之下的武道修士,面对这镇魔一指只有被碾杀的份,不行莫凡偏偏遇上了楚天。 “难不成真的被禁锢了?” “那还用说,莫凡师兄既然踏足了元婴二境,对天地法则的掌控自然更强了许多,那叫楚天的家伙身陷莫凡师兄的法相领域内,能有机会还手才怪。” “莫凡师兄不是说要将修为压制在丹河七境嘛?” 有人小声质疑。 “嘘,你想死了?” 看见楚天一动不能动,有人赶忙沉声说道,莫凡师兄可是二庭主的大弟子,哪里是他们能议论的。 想到楚天是宫主招来的名誉弟子,这一刻不少人都向坐在首位上的宫主看去,却只见宫主仍旧是一脸的淡然笑容,似乎对楚天的生死半点不在意。 眼看那恐怖的一指就要轰在楚天胸口,楚天蓦然一笑。 原本就祭出的千百道虚影刹那间一阵晃动,好似镜花水月一样,忽然破碎开来。 而那恐怖的镇魔一指,也刹那间轰在了虚空。 空中,哪里还能看见楚天的身影。 “什么?” “人呢?怎么可能消失了?” 人群中的喧哗声再起,此刻都是纷纷用震撼的目光看着战场中心,此刻那千百道虚影完全溃散,而楚天真身,竟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大成的《天魔无影》?” 周围有人小声说了一句,顿时让所有的魔道宫弟子都是浑身一震。 一些魔道宫的内门弟子,更是在心里掀起了惊涛海浪,他们有些人修炼过三大秘法的,哪里还不清楚,三大秘法有多难,而这个叫楚天的小子,一共才修炼了多长时间,竟然达到了大成的境界。 若不是大成的境界,真身怎么可能都瞬间消失了? 这一刻,就是魔道宫主也微微讶异,显然没想到楚天还有这个手段。 只不过魔道宫主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楚天并不是将《天魔无影》修炼到了大成的境界,而是掌控了比莫凡更为强大的法相领域之力。 在看到楚天的真身消失后,莫凡就是微微一愣。 虚空中,山河法相如气浪一样翻滚,楚天的真身宛若陷入了时空长河,下一瞬间便来到了莫凡身边,直接一脚踹出。 砰! 莫凡一个踉跄,直接被楚天踹了一个狗吃屎,在他屁股上,更是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狗东西,真以为你元婴境就无敌了?老子的实力不如你,那也得能找到老子的真身才行。” 楚天忍不住骂骂咧咧。 说好了要压制在丹河七境的,就算不压制在丹河七境,丹河九境也行啊,竟然直接动用了元婴境的法相领域之力,还好自己一路走来见识过的元婴境强者不少,早就衍化过无数次的领域法则,再加上自己武魂法相距离正心觉醒只有一步之遥,这才发现了隐匿身形的这门秘术。 被楚天一脚踹了个狗吃屎,莫凡心里更是暴怒,不但如此,他一张脸都是涨的通红,他身为莫青云的大弟子,更是莫家的天骄,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耻辱。 在楚天现身的瞬间,莫凡就要直接完全施展法相领域将楚天禁锢,却不料还不等他动手,楚天身形已经消失,再次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他的脸上。 砰! 莫凡脸上顿时多了一个巨大脚印,同时七窍流血。 这还不算,楚天身形再一次消失之后,不等莫凡反映过来,虚空便多了数千道虚影,同时巨大的山河法相完全被楚天祭出,竟是丝毫不弱于寻常的元婴境修士,压制的莫凡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然后一道道脚印便不停的出现在莫凡身上。 第532章 情敌 一道道清脆的啪啪声在空中响起,让围观的所有魔道宫弟子都是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足足数十息的时间,才听着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莫凡直接被楚天一脚踹到了巨大的石壁上,浑身都被鲜血浸的通红,凄惨无比。 所有人都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怎么可能,那莫凡可是二庭主的大弟子,元婴二境巅峰的武道修为,竟然被楚天打成这个样子。 “宫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青云脸色阴沉的看着坐在首位上的照天,怒声道。 很显然,寻常的魔道宫弟子看不出异样,身为魔道宫三大庭主之一的莫青云可是看的清楚,楚天之所以会如此轻松的孽打莫凡,并不是楚天的实力已强到了这种地步,而是因为魔道宫主暗中插手。 照天呵呵一笑,神色淡然道:“元婴二境挑战丹河七境,你莫青云真是长脸了啊。” 莫青云脸色阴沉不定,他自然清楚宫主的意思,莫凡之前可是说好了,要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楚天同阶,实际上即便如此,也是莫凡占据了优势,毕竟莫凡可是实打实的元婴境修为,就算压制了境界,对于天地法则的领悟和掌控也不是楚天能够相比的,可哪里想得到,楚天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知道自己不可能讨回一个说法,莫凡的大败更是让莫青云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争气的玩意,竟然连一个丹河七境的都比不过,继续留在这里,除了增添笑料罢了。 照天淡然一笑,对于莫青云自顾离去根本没半点在意。 楚天环顾一周,向照天抱了抱拳,朗声道:“宫主,既然我已经赢了先前那家伙,是不是已经拿到了进入万魔窟的名额?” 照天点点头:“这是自然,三大庭主的大弟子每次都会拥有进入万魔窟的机会,这在魔道宫已是默认的规则,既然你打败了莫凡,自然拥有进入万魔窟的机会。” “那三个月后的武道大比?” 楚天想了想,继续问道。 “你要是有兴趣,自然也可以参加。” 照天说的很是干脆,他现在的心情还不错,能被姬鞅那老东西选中的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想来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开此方天地,到时候天高海阔,自己也要看一看玄灵大陆天下九州才行。 楚天点了点头,心道既然已经拿到了万魔窟的名额,才懒得参加那劳什子的武道大比,自己还得感谢一下那叫莫凡的家伙才行。 纷纷向楚天恭贺了一番,便相继离去。 虽然楚天在魔道宫并不经常露面,可每一次掀起的风波都不小,尤其是看了今天这一幕,谁还不清楚,楚天这个东玄东荒的天运之子,绝对不是简单的存在,尤其是能够得到宫主的青睐。 离开魔峰之后,楚天没有直接回千魔山,而是去了一趟暮雨峰。 楚天早就打听过,暮雨峰是陈雪的私人府邸,这个魔道宫大庭主的关门弟子,不足三十岁便踏足了元婴境,武道天赋可见一斑,让楚天最为意外的是,自己之前一番打探,竟是得知陈雪跟那个叫莫凡的家伙从小便是青梅竹马,虽然陈雪一直对莫凡没半点好感,可莫凡却早已把陈雪当成了自己的女人。 既然如此,楚天自然得好好的恶心一下那叫莫凡的家伙。 很快就到了暮雨峰,似乎知道楚天回来,大老远就看见陈雪站在半山腰的一座角亭看着自己,楚天也没多少意外,开门见山道:“今日我算是彻底得罪了二庭主一脉,听说三庭主素来和二庭主的关系极好,等以后进入了万魔窟,还望陈师姐多多照顾一二。” 陈雪淡然一笑,摇头道:“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楚师弟指不定都能踏足元婴境了,哪里需要我来相助。” 楚天也不置可否。 陈雪嫣然一笑,问道:“楚师弟此次前来,可是想要向我询问万魔窟的事情?” 楚天点头道:“不错,照天那老儿只说要让我进入万魔窟,半点消息也不舍得透露,如今我在魔道宫的熟人,也就陈师姐你一个人。” 陈雪双眸含笑看着楚天,心里却一阵无语,也就楚天敢这样称呼宫主。 还有,熟人? 我们很熟吗?好像也只是见过一次。 楚天一点也不在意,拍了拍胸膛道:“我跟陈师姐这是一见如故,咱们一看就是一路人。” 陈雪也懒得计较,对于楚天的那点心思,她是半点不在意,本来就看莫凡那家伙不顺眼,如今楚天单独找自己,刚好能给自己减少不小的麻烦。 想到这里,陈雪便轻声笑道:“万魔窟实际上是上古修罗一脉的祖庭之一,当然,并不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完整祖庭,而是被打碎的一块疆域,里面蕴含极其浓郁的修罗意志和修罗之力,并且历经千万年孕育了不少的修罗战将,那些修罗战将并没有完善的独立意识,但是实力都不简单,而我们的目的就是斩杀那些修罗战将,或者凝聚感悟里面的修罗本源。” 楚天问道:“斩杀修罗战将有什么好处?” “每一尊修罗战将都是上古修罗意志或者修罗之力凝聚而成,在脑海孕育有修罗魂晶,里面的修罗本源极为纯粹,能帮助我们感悟修罗大道。”陈雪没有半点隐瞒,直接说道。 说到这,陈雪想了想,还是丢给了楚天一枚玉简,说道:“这里面是万魔窟更为详细的一些记载,只有魔道宫的核心弟子才能了解,你的话应该也没问题,在万魔窟中,大多数都是为了斩杀修罗战将,得到修罗魂晶,或者直接感悟里面的修罗意志和修罗之力,实际上还有一种修罗本源晶,本身就孕育有修罗本源道,若是能够有机缘得到一枚,至少能让你短时间内踏足元婴境,甚至于参悟踏足龙门境的大道本源。” “修罗本源晶。” 楚天点了点头。 他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万魔窟中是上古修罗祖庭被打碎后流传下来的遗迹,里面蕴含一定的修罗本源和修罗意志、修罗之力,一般情况下进入其中都能感悟凝聚修罗意志和修罗之力,只不过相对来说很难,另外就是斩杀修罗战将,获得修罗魂晶,修罗魂晶也能理解成是修罗意志和修罗之力的具化之物,而比修罗魂晶更为珍贵的东西便是修罗本源晶。 陈雪又给楚天介绍了一些万魔窟的地形和危险,这才说道:“三庭主有位地址如今已经是元婴三境的修为了,到时候你自己小心些,一旦进入万魔窟,宫主可不会帮你。” 很显然,陈雪也看出来了楚天今天之所以能赢的这么轻松,是因为宫主的出手帮助。 楚天点了点头,再次道谢一声,才告辞离去。 一路上,所有的魔道宫弟子,看向楚天的眼神都多了一些复杂和敬畏的神色。 楚天也不在意,此刻却在想着自己一定得好好找一找修罗本源晶才行,只要自己踏足元婴境,跟季勇两人杀会东玄东荒便不是什么问题,若是机缘巧合能成为元婴巅峰的强者,楚天相信就算是王明阳那家伙,自己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天色渐暗,楚天想了想,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自己必须得进入丹河八境才行,不然对上元婴三境的武道修士,还是没半分胜算。 眼看就要进入千魔山地界,便看见一名身穿墨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突然拦在了自己眼前。 楚天瞳孔微缩,淡声道:“师兄可是三庭主大弟子,杨贡?”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不错。” 楚天看了对面一眼,“不知道杨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杨贡淡然道:“我既然在此地等你,自然有事情,你若是想要进入万魔窟顺利寻找修罗魂晶,必须答应我两件事情,第一,找机会杀了莫凡那垃圾,第二,以后不许再和陈师妹有任何来往。” 楚天微微一愣,“你和莫凡有仇?” 按道理来说,二庭主和三庭主的关系很近才对,身为两位庭主的大弟子,关系就算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至于第二个条件,楚天微微一愣,难不成是…… 楚天哈哈一笑,顿时了然,莫凡跟陈雪两人青梅竹马,传闻更是被魔道宫所有弟子熟知,如今看来,这个叫杨贡的家伙,想来也是看上了陈雪那娘们,又碍于身份,不好对莫凡动手。 原来是情敌啊。 楚天淡然一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虽然有机会楚天也想直接宰了莫凡那家伙,可一码归一码,自己想要如何,那是自己的事,难不成杨贡这家伙凭着自己境界高就想要威胁自己。 杨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楚天的反映,呵呵一笑:“你若是认为我在威胁你,那便是威胁你,不过你也可以当成是一笔交易。” 楚天想了想,大丈夫能屈能伸,要不就先答应下来,等进了万魔窟再说。 想到这,楚天便微微一笑:“可以,但是你必须向我提供莫凡那家伙的踪迹,至于陈师姐,你大可以放心,我对她没半点兴趣。” 杨贡冷声一笑:“最好如此。” 第533章 万魔窟 三个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一天,终于到了进入万魔窟的时间,楚天早早的就离开了绿瘦秘境,向魔峰疾驰而去。 三个多月的时间,楚天不但顺利踏足了丹河八境,更是只差一步就能破开丹河八境的瓶颈,进入丹河九境。 远远的便看见季勇站在魔峰广场上,显然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 “季师兄,准备的如何了?” 楚天看着季勇一身神魔法则内敛,笑着问道。 季勇拍了拍自己胸膛,自信道:“放心吧,虽然还是没有恢复元婴境修为,但是对上寻常的元婴境,绝对没半点问题。” 楚天点了点头,道:“此次进入万魔窟,除了大庭主那边,余下的人咱们都要提防着点。” 季勇点了点头。 不用楚天说他也清楚,况且这两天更是听到了不少的风声,说楚天前段时间重创了二庭主大弟子。 相互了解了一下情况,楚天两人便直接向魔峰后山走去,据说万魔窟的入口就在魔峰后面,是一座不比魔道宫天地小的洞天所在。 转过几条山路,很快就来到了后山的一座青石广场上,广场中心有一道道紫黑雷云环绕,凝结成一座天然的灵纹大阵,想来就是进入万魔窟的时空阵法了,除此之外,在广场周围已经站满了魔道宫的弟子。 楚天看了三大庭主那便一眼,很显然,除了莫凡杨贡和陈雪三人,还有三名年轻人,想来也都是三大庭主的弟子,加上楚天和季勇,十人便占据了八个名额,可想而知三大庭主之外,即便是内门核心弟子,想要进入万魔窟,也很不容易。 感受到楚天的目光,莫凡一行人顿时都是向楚天看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火药味,楚天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不以为意。 楚天的一脸淡然,则是让大庭主心里暗自点头,楚天身为东玄东荒的天运之子,心性果然不一般,要知道此次进入万魔窟的这一行人,除了楚天和季勇两人,修为最差的也是半步元婴境,而二庭主的两名弟子更是一人元婴二境巅峰,一人元婴境初期。 虽然楚天之前打败了莫凡,可当时到底有魔道宫主在暗中出手相助,一旦进入万魔窟,后果可想而知。 丹河境和元婴境,说不毫不夸张的话,根本就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启万魔通道吧。” 对于广场上的凝重气氛,照天半点不在意。 话音落下,以三大庭主为首的九名魔道宫长老直接飞身而出,分别祭出一道阵旗后,同时打出一道灵诀,伴随着一道沉闷的滚雷声响起,原本相互合拢在一起的雷云大阵,顿时好似雨后天晴一样,打开了一道璀璨耀眼的时空之门。 雷云轰鸣足足有小半柱香时间,万魔通道才被彻底打开,照天这才沉喝一声道:“万魔窟本是我们修罗一脉祖庭所在,虽然里面到处都是机缘,但也是危险重重,你们进入其中万事小心,生死自负。” 话音落下,照天随手一挥,楚天就觉得一股巨力直接将自己包拢,下一刻向雷云通道飞掠而去。 一股狂暴的修罗之力扑面而来,只见眼前是一片赤红色的世界。 “好浓郁的修罗本源之力!” 刚刚进入万魔窟通道,季勇就忍不住惊叹道,若是在这种地方闭关修炼,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能恢复到元婴境修为。 楚天也是忍不住的震惊,不愧是魔道宫的传承秘境,若是能感悟此地的修罗本源,不要说龙门境,就是龙门之上的天象乾坤境怕是也不是幻想。 万魔通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漩,带着楚天两人不断向下面坠去。 足足过了数十息的时间,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楚天这才直接砸在了一片坚硬的红土上。 反观季勇,这是很自然的飘然落地。 “哎呦,卧槽你大爷,老头你给我等着……” 一阵剧痛传来,楚天立刻就知道自己被照天那老头给坑了,这是故意摔自己呢,不然一样进来,季勇咋就没事。 不光如此,在楚天骂骂咧咧站起身后,随即就看见了落在自己不远处的陈雪。 看见陈雪的瞬间,楚天脸都黑了,赶忙四处看了看,还好没有看到杨贡的身影,不然都不用脑子想,自己又会有不少的麻烦。 好在陈雪看见楚天后,并没有走过来,只是远远的打了声招呼,很快就向一个方向疾驰而去,估计是之前也没少进入万魔窟,对此地的环境早就熟悉了。 楚天深吸了口气,若是没猜错,应该就他跟季勇两人是第一次进入此地,只不过楚天也不着急,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先熟悉一下环境再说。 环顾四周,没有半点生灵存在的迹象,空中不时有一道道赤红色的涟漪飘过,应该是还没有完全具化的修罗意志或者修罗之力。 除此之外,在一些区域,楚天看见一种好似岩浆一样的修罗池,里面的修罗之力已经凝聚成了一道道风痕刀芒般的实质,四处席卷。 “这便是修罗祖庭?” 楚天忍不住惊奇道。 季勇也是啧啧出声:“谁要是能炼化了此地,指不定能直接破碎虚空飞升上界天了。” 按照玉简上的说法,修罗战将便存在于规模较大的修罗池中,眼前那些修罗池,最大的也就方圆三五丈,想来也是因为此地是万魔窟入口的原因,修罗之力无法大规模的凝聚。 季勇抬起一手,随意打出了两道灵诀,然后身体周围便浮现出一道神魔法相的虚影,他大口一张,猛然一吸之下,直接有一股浓郁的修罗之力本吞入口中,看的楚天瞠目结舌。 尼玛,这也行? 季勇好似品味了半晌,摇头道:“此地的修罗之力不算太弱,但修罗本源不行,我们先去深处看看。” 说完后,季勇直接一人当先,向万魔窟深处遁去。 比起魔道宫核心弟子,季勇的武道本源跟修罗本源更为相近,可以说在这座万魔窟中,季勇比任何人都有先天优势,即便是楚天也要差上一筹。 “好浓郁的修罗之力!”疾驰之中,楚天突然忍不住沉声说道。 短短小半柱香,楚天两人便深入了数百里,只觉得一股刀罡般的无形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但如此,那股浓郁的修罗之力和修罗意志,更是完全显化成了实质,方圆天地,尽是暗红一片。 哪怕凭借季勇半步元婴境的武道修为,也只能看到方圆数十丈的空间情景。 至于楚天,除非是运转体内丹田的黑白磨盘,不然也就是能看见周围十数丈的空间。 感受到不断冲刷在身体上的修罗之力,楚天神色慢慢凝重了起来,这里的修罗之力,竟然具有一种恐怖的同化力量,若不是楚天和季勇两人的武道本源更为强大,他怀疑一旦身陷此地,极有可能直接被同化融入此方天地。 事实上除了修罗战将,深处的这种上古修罗之力更危险,一般即便是元婴境的魔道宫弟子,最远也就是深入万魔窟千里左右,否则一旦被此地的修罗之力同化侵蚀,即便能强行退出去,也会让武道根基受损。 咔擦一声脆响。 楚天低头看去,只见一具人形石雕直接被自己踩碎,楚天脸色一变,果然是被同化陨落的魔道宫弟子。 就在这时,季勇神色突然一动,轻声道:“修罗战将!” 楚天来不及查看脚下被同化成石雕的尸体,顺着季勇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正有一具手持阔斧的血甲战将,慢慢的向他们这边走来。应该是还没有发现楚天两人的身影。 如果说此地空间的修罗之力如同那潺潺流淌的山涧细流,而那具修罗战将身上的修罗之力,更是那大江奔腾,恐怖无比。 这让楚天两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毕竟两人都是第一次前来此地,哪怕陈雪之前给楚天介绍了一些万魔窟的情况,也有许多事情没有说到,不清楚修罗战将的真正实力。 季勇周身已经慢慢的浮现了一尊神魔法相,楚天头顶也有山河法相缓缓浮现,同时短刀明法第一时间就被握在了手心。 “这尊修罗战将估计不会比寻常的半步元婴境差了,不要留手!” 季勇感受到修罗战将体内流动的修罗之力,沉声说道。 话音落下,两人好似心有灵犀一样,直接出手。 季勇周身神魔法相一瞬间化为数十丈的巨大身躯,双手猛然砸下,而楚天也是直接爆发了不弱于寻常半步元婴境的全力一击,直接一刀斩在了修罗战将头颅上。 轰! 一阵沉闷巨响,随即整个天地卷起一阵狂暴的气浪漩涡,与此同时,那尊修罗战将还没反应过来,身躯就开始溃散消失。 “什么情况,这么不禁打?” 楚天愣了愣神,没想到两人只是一击,那头半步元婴境的修罗战将直接就被轰成了虚无。 随手摄起一枚三棱形的晶体,散发出一道道温醇的修罗法则之力,楚天神色一动:“果然是好东西,比照天那老头拿给咱们的法则气息浓郁纯净多了。” 第534章 进阶 斩杀了第一尊修罗战将,楚天对万魔窟更是了解了许多。 若是楚天觉察的不错,随着自己跟季勇两人不断深入万魔窟,修罗战将的实力也会跟着提高,只不过按照地域的划分,应该每深入百里左右,空中的修罗之一和修罗意志都会上升一个层次,修罗战将的实力也会相应提高一个档次。 “想必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修罗战将都有半部元婴境的实力,以咱们两人的手段,除非是被数十尊修罗战将围杀,否则都能轻松斩杀掉。” 楚天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季勇也是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和修罗本源的契合度要比其他魔道宫的弟子更高许多,因此更能轻易的看破空中的修罗迷障,也更容易感知修罗战将的动向。 季勇看了眼被楚天拿在手里的修罗魂晶,问道:“要不要继续深入?” 楚天想了想,说道:“先慢慢深入看看,咱们毕竟第一次进入此地,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说完后,两人便继续向深处慢慢的摸索而去。 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再次找到了十数尊修罗战将,不过在楚天两人的袭杀下,无一例外,都直接被一击毙命。 楚天估计,他们之所以能躲开修罗战将的感知,这么容易的袭杀修罗战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两人的武道本源更为契合此方的大道本源,否则换成魔道宫的任何弟子,也很难和他们一样每一次都能袭杀成功。 否则的话,这修罗魂晶也太容易拿到手了些。 “十一尊修罗战将!” 走在前面的季勇突然停下脚步,神色终于凝重了一些,沉声说道。 只见相距他们两人五十丈左右的地方,一座凝聚成实质的血色晶体周围,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十一尊修罗战将,杀气森然。 “直接杀了!” 楚天祭出短刀明法,下一刻便将武魂法相完全祭出,一座山河天地瞬间充斥在血色空间中,于此同时,季勇的本身也化为了一尊高达数十丈的神魔之体,一瞬间就和那十一尊修罗战将轰在了一起。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响起。 修罗之力如罡风肆意狂卷,天地间直接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血色漩涡,场面极其骇人。 只见季勇身上血色的修罗之力恍若血晶一样,绽放出极其耀眼的光华,每一次轰下,天地间都被轰出一道扭曲的裂缝。 相比季勇,楚天每一次出刀,都没有半点的留手,无数修罗之力凝聚的灵纹同时不断涌出,形成一方困杀大阵。 虽然每一尊修罗战将的实力都有着寻常人类修士半步元婴境的实力,毕竟没有完整的意识,很快就被楚天两人一一斩杀。 将十一枚修罗魂晶收起来,两人一共获得了三十七枚修罗魂晶,不得不说,才刚刚进入万魔窟小半天时间,这个收获完全出乎预料,估计就算是杨贡陈雪他们,也未必有楚天两人的收获大。 不但如此,一路上楚天和季勇都在不断的衍化吸收着天地间的修罗本源,此刻楚天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踏足了丹河九境,而季勇也距离恢复元婴境修为更近了一步。 “按照这个进度,不等咱们出去就都能踏足元婴境了!” 楚天心里震惊不已。 “嗯,我们去深处看一看,我感觉那里有更大的机缘!” 时间慢慢过去,随着不断的深入,天地间的修罗之力已经完全具化,到处都能看见凝聚成实质的血色晶体,不但如此,一些修罗意志更是肉眼可见的化作灵纹般的东西,不断影响着楚天两人的意志。 好在楚天和季勇两人的意志都极为坚毅,非但没有半点影响,在这种神念意志的砥砺下,反而修为更加完善。 三天之后,两人已经深入了万魔窟两千里之地,身上的修罗魂晶也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多枚,不但如此,季勇此刻已经完全释放出了神魔法相,原本就高大雄壮的法相外面,慢慢凝结成了一具光华闪烁的修罗铠甲。 在这三天的时间,楚天两人远远的看到过一次杨贡,跟两人不同,在杨贡身边,不知有一件什么灵宝,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法则结界,护住了杨贡周身,让他在万魔窟中行动比楚天两人更为顺畅,只不过杨贡当时并未发现楚天两人,这让楚天猜测,那件悬在杨贡头顶的灵宝虽然能阻挡万魔窟中修罗之力的侵蚀之力,却不能帮助他查看更远处的情景。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楚天两人已经深入了万魔窟三千里深处,此刻,天地间的修罗之力已经完全化为实质,就是修罗意志,也凝聚成一道道灵纹晶体,只还有浓郁的修罗本源,如罡风席卷。 在这期间,楚天两人再也没有遇到魔道宫的其他弟子。 查看了一下身上的修罗魂晶,已经达到了五百多枚,楚天想了想,沉声道:“我们要不要在此地闭关一段时间,我感觉这是冲刺元婴境的绝佳机会!” 季勇凝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自己想要恢复元婴境修为还差了点什么,但是能够感觉到,在自己进入万魔窟后,他的武道瓶颈好像无形之中拔高了许多。 也就是说同样的半步元婴境修为,虽然境界没有上涨,但是实力却在不断的进步。 说话间,两人便各自选择了一处修罗本源最为浓郁的空间,直接静坐下来。 空中凝聚成型的修罗本源如同罡风一样不断呼啸,楚天两人很快便陷入了坐忘之境。 一尊巨大的神魔法相,如山岳一样屹立在大地上。 另一处,楚天的引灵诀运转到了极致,周身形成一道直冲云霄的血色龙卷,随后方圆百丈之内,一座座修罗之力和修罗意志凝聚成实质的血色晶体不断消逝,如冰雪融化,很快溃散。 时间慢慢过去,季勇周身的神魔法相愈加壮大。 而楚天周身的血色冰晶也不断溃散,从方圆百丈,到方圆千丈。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楚天周身的血色龙卷已经化成了一条如同数千丈的血色长龙,不断嘶吼。 咔咔咔…… 潜意识中,楚天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经脉中原本如河水流淌的灵元不断凝结,然后是丹田中的灵韵开始固化,之后血液也变成了一条血龙冰晶,楚天整个人都想是化为了一块血色顽石。 时间一天天过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这一天,季勇蓦然张开双眼,轰然起身。 天地震荡。 一尊足有近百丈的神魔法相好似上古修罗战神,睥睨天地。 “这是丹河大圆满的境界?” 直到此刻,季勇的神魔法相距离百丈只有毫厘之差,实力再也没有半点提升的空间,让季勇有一种元婴之下无敌的感觉。 季勇一双巨大的血色眼眸向下看去,只见自己不远处,有一条血色龙卷,直冲天穹,血色龙卷中,一股让他心神震颤的修罗之力,与他形成一种无形的共鸣。 就在这时,空气中一道极其刺眼的血色长虹陡然升起,下一刻,一尊同样好似修罗战神的修罗法相如山岳轰来,让季勇双眸一凝。 “修罗神将?” 季勇早就知道,在深入万魔窟三千里后,修罗之力凝聚的修罗战将便会进一步升华成为修罗神将,而修罗神将的头颅之中,极有可能存在修罗本源晶。 看了眼尚未醒来的楚天,季勇深吸了口气,巨大的身形拔地而起,瞬间向那道血色长虹撞了过去。 轰! 没有任何的花哨,两道巨大的身影,刹那间便如同两座山岳轰然相撞,恐怖的修罗风暴,直接撕裂了空间,让虚空如同九霄卷起雷鸣一样。 轰轰轰轰轰…… 恐怖的炸响四处响起,修罗神将已经拥有了一些神智,没想到两个人类蝼蚁竟然侵入了自己的领地,不但如此,眼前这个蝼蚁还敢主动挑衅自己。 轰一声巨响。 两道巨大身影再次轰在一起,只看见季勇肩头瞬间有大片的铠甲脱落。 不愧是堪比人类元婴境的修罗神将! 季勇心神一沉,还好他的武道境界比进来时更加圆满了无数倍,否则绝对不是这尊修罗神将的对手。 只不过季勇毕竟是曾经踏足过元婴境的存在,如今修修罗本源之力,自然不会比寻常的修罗神将差了。 此时,在肩头被轰碎了一块铠甲后,季勇直接沉喝了一声,周身的修罗铠甲顿时好似活了过来一样,如熊熊燃烧而起的大火,疯狂流转。 “吼!” 修罗神将一手重重的锤在自己的胸口,仰天嘶吼一声,随后竟是微微的颤抖起来。 “臣服!” 完全化为了一尊上古修罗后,季勇如同此方天地的主宰,一掌向修罗神将拍下。 季勇身上的变化,让修罗神将微微一滞。 只是片刻,便胜负已分。 只见那一掌之下,修罗神将体表的血色晶体刹那溃散开来,血色的气流疯狂流窜。 此时,一股恐怖的修罗风暴卷在了楚天身上,让楚天瞬间惊醒。 感受到这边的战斗波及了楚天,季勇一怔,下意识收住了即将拍下的一掌,不过也就是这一顺,那尊修罗神将心里一松,惊悸的看向季勇,幽寒目光中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之色,下一刻直接向万魔窟深处逃遁而去。 季勇却是顾不上这么多,赶忙一个闪身来到了楚天身前,担心道:“楚师弟,没事吧。” 楚天周身,一座山河天地不断变换,许久才渐渐恢复平静。 第535章 踏足元婴境 万魔窟中,季勇一脸古怪的看着楚天,无语道:“楚师弟你已经破开元婴境的壁障了?” 楚天也是有些神色古怪,看了眼悬浮于自己头顶的武魂法相,点头道:“应该是吧。” 季勇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原本还担心自己跟那尊修罗神将之间的大战会打扰了楚天的闭关,没想到楚天醒来竟然直接踏足了元婴境。 不但如此,此刻的楚天给季勇的感觉,就像是心之所动,天地都为之共鸣。 楚天抬起一手,轻轻握拳,悬浮于头顶的山河法相便缓缓凝结,最终没入眉心。 “我好像能觉察到方圆百里之内的情景了!” 楚天一脸愕然的说道。 季勇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好歹也是踏足过元婴境的存在,不但如此,如今更是达到了丹河大圆满的境界,自身武道本源跟万魔窟的修罗本源更是相得益彰,也只是能勘破方圆十数里的情景,而楚天竟然看破方圆百里之内的情景。 没有理会季勇心里的震惊,楚天手指向一处巨大的山峰道:“那边有一座天然修罗本源大阵,好像就是先前那尊修罗神将的老窝。” “修罗神将的老窝?” 季勇愣了愣,旋即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咽了口唾沫,盯着楚天道:“师弟你不会是想……” 不等季勇说完,楚天便点头道:“不错,那座修罗本源大阵极为繁琐玄妙,好像聚集了不少的修罗神将,想来就是照天那老头说的修罗本源凝聚的灵纹洞窟,凭借咱们两人现在的实力,只要小心些,一定能将那些修罗神将全部灭杀,季师兄你应该也能直接返回元婴境修为。” 看了看楚天,实在想不到,一直比自己修为要低许多的楚天都踏足元婴境了,季勇想了一会,沉声道:“富贵险中求,这里对咱们两人来说的确是极为难得的修炼宝地,就干一票大的。” 楚天笑着点头,然后直接一掠而起,向前方疾驰而去。 在进来之前,照天就说过,在这座万魔窟,虽然到处都是浓郁的修罗之力和修罗本源,但是一些地方历经千万年,凝聚成了类似于小洞天的仙灵之地,聚集的修罗本源不但更为温和有益于人类修士利用,更能帮着淬炼武道根本。 远远的就看见两尊修罗神将在血色空间中游弋。 楚天二话不说,短刀明法直接完全祭出。 这两尊在外围游弋的修罗神将只是堪比人类修士元婴初期的境界,在楚天踏足元婴境后,只是一个瞬间,便被轰的支离破碎,化为狂暴的修罗之力和修罗意志溃散在天地间,于此同时,楚天一手伸出,凭空抓起两枚晶莹剔透的修罗本源晶。 “这一次可赚大了!” 楚天感受到手中修罗本源晶的浓郁修罗本源之力,感叹道。 看见楚天一出手就直接轰杀了两尊修罗神将,季勇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在丹河境的时候,他就知道楚天这个所谓的天运之子的恐怖,要知道千万年来,元婴之下皆蝼蚁是从未被打破的铁律,可偏偏楚天在丹河七境就能硬拼元婴初期的武道修士,如今踏足了元婴境,一个回合就直接斩杀了两尊堪比人类元婴初期的修罗神将。 “季师兄,里面一共有三十四尊修罗神将,咱们看看谁杀的快!” 话音落下,楚天身形直接化为一道残影向修罗本源凝聚的灵纹洞窟闯了过去。 依靠着武魂法相和明法短刀,楚天自信除非是遇上元婴后期的修罗神将,否则绝对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看见楚天毫不掩饰的冲了上去,季勇只得叹了口气,以后要想反超楚天是不可能了。 很快,修罗本源凝聚的灵纹洞窟中,十数尊修罗神将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楚天的身影,顿时暗淡的双眸都是化为了浓郁的血红色,该死的人类,竟然敢闯入他们的领地。 下一刻,那十数尊修罗神将便直接冲了出来。 轰轰轰轰轰…… 楚天直接和那些修罗神将撞在一起,激荡起滔天的修罗之力,只不过楚天踏足元婴境后,本就介于虚实之间的武魂法相更为凝实,一上来就形成了一座隔绝的小天地,将那十数尊修罗神将笼罩了起来。 山河天地所在空间,一座座雷池疯狂激荡,明法短刀更是无处不在,形成了漫天纵横的刀芒,短短小半柱香时间,那数十尊修罗神将便被楚天直接灭杀。 反观季勇,经过半柱香的大战,也已经灭杀了三尊修罗神将,而这已经差不多是季勇的极限了。 毕竟季勇此刻修为和实力比进来的时候厉害了不少,仍旧没有恢复到元婴境的修为。 接下来的半柱香内,楚天总算是显露了踏足元婴境的逆天之处,就是堪比人类修士元婴中期的修罗神将,也只是能坚持数十个呼吸,就直接被楚天灭杀。 到了最后,季勇已经懒得出手,直接开始在原地炼化修罗本源晶了。 将所有的修罗神将完全灭杀,楚天两人直接进入了修罗本源凝聚的灵纹洞窟内,浓郁的修罗本源气再次让两人目瞪口呆。 这一刻,楚天不得不再次感慨修罗祖庭的恐怖,相比之下,魔道宫简直是弱的不堪入目。 有这么一处福地洞天,竟然门内的弟子还如此的垃圾,并且整座魔道宫天地,只有照天这么一个踏足龙门境的强者。 楚天这倒是冤枉魔道宫了,实在是千年以来,能够进入万魔窟三千里深处的魔道宫弟子,真的不多,并且因为魔道宫所在天地的规则限制,最多也就只能允许一名龙门境强者存在,否则三大庭主在元婴境巅峰停留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能踏足龙门境了。 要知道曾经的东玄东荒,可是连一个龙门境的强者都没有的,哪怕是王明阳那家伙,也就是个半吊子的龙门境。 看到本源洞窟内的东西,楚天的眼睛再次凉了起来,在修罗本源凝聚的灵纹洞窟中心,数百枚修罗本源晶好像莲花般聚拢在一起,而在那些修罗本源晶中心,更有一个好似莲心一样的巨大晶体,散发出来一股让楚天心神震动的气息。 那种感觉,似乎只要自己炼化了那枚莲心,自己就能直接踏足龙门境。 不止是楚天,就是季勇也忍不住的口干舌燥,目光呆呆的看着那数百枚修罗本源晶。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在万魔窟中重新踏足元婴境就很不错了,眼下看来,要是能将此地的修罗本源晶全部炼化,不要说元婴境,就是元婴中期甚至元婴后期也不在话下。 楚天跟季勇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就各自选了一个地方,鸠占鹊巢的开始修炼起来。 不要说修罗魂晶,就是这数百枚修罗本源晶和中间那一枚莲心般的巨大晶石,都让楚天觉得这一趟的收获超出了想象,如今继续深入,不如直接在这座修罗本源凝聚的灵纹洞窟内闭关修炼来的核算。 随着楚天两人再次进入闭关状态,数百枚修罗本源晶同时散发出淡淡的血红色气旋,不光如此,中心那枚莲子一样的晶体,更是散发出祥和的淡红色星光。 修炼无岁月,时间再次的慢慢过去。 有了修罗本源凝聚的灵纹洞窟,楚天两人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只是三天的时间,楚天体内就响起一道清脆的卡擦声,随即直接破开元婴一境,进入了元婴二境。 不但如此,在十数天后,季勇也终于再次恢复了元婴境修为。 不知不觉,楚天两人进入万魔窟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距离出去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楚天这才睁开了眼。 看了眼灵纹阵眼处的修罗本源晶,已被两人消耗了大半,楚天这才打算跟季勇离开此地继续深入查看一番,然后直接返回。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楚天如今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四境,而季勇也达到了元婴二境。 不得不承认,两人进入万魔窟后,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原本的修为壁障好像都消失了一样。 继续深入了数百里,一股巨大的威压便让两人有一种匍匐跪拜的感觉,这让两人立即打消了继续深入的念头。 “想必就算是魔道宫所有进入此地的弟子加起来也没有咱们一个人的收获大。” 季勇感受到疯狂上涨的修为,感慨道。 楚天笑道:“那是自然,我好歹也是咱们东玄东荒的天运之子,倒是季师兄,你能被照天那老头看中,成为他的嫡传弟子,比魔道宫的那些垃圾厉害,再正常不过。” 季勇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两人慢慢向万魔窟外围走去。 约么返回只有千里左右的深度时,楚天微微一愣,远远的就看见了几个熟人,正是以莫凡为首的二庭主几名弟子。 “哈哈哈,看来本公子跟莫师兄真是有缘,没想到这万魔窟这么大,咱们还能碰见的。” 看见莫凡几人后,楚天并没有任何避讳,直接向几人掠了过去。 想到在进来之前杨贡还说要自己找机会斩杀莫凡这家伙,都快要出去了,也没看到杨贡那家伙的影子,倒是让自己给遇上了莫凡这垃圾。 要是在之前,楚天就算不怕莫凡也绝对不会主动找上门来,如今踏足了元婴四境,比莫凡的修为还要高,楚天自然不会有半点的担心。 第536章 暴打莫凡 楚天和季勇两人的出现,让莫凡几人都是一惊。 只不过莫凡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楚天?哈哈,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好,很好……” 莫凡眯眼看着楚天,上一次在魔峰大殿楚天对自己的侮辱他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当初有宫主出手帮助楚天这垃圾,如今在这万魔窟,他一定要让楚天知道,得罪他莫凡是什么样的后果。 冷哼一声,莫凡直接向身边两人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直接将楚天和季勇两人包围了起来,莫凡一脸讥笑的看着楚天,狞笑道:“我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将你们在万魔窟得到的修罗魂晶全部交出来,然后跪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老子今天就让你们一马。” 楚天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莫凡,笑道:“脑子有病吧你,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畜生就是畜生,不记打也不记痛……” “你找死……” 不等楚天说完,季勇立刻沉声喝道,他莫凡身为整个魔道宫天地的天之骄子,更是二庭主的大弟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眼下被楚天再次说出来,让他原本的一丝理智瞬间暴怒,“既然如此,在这万魔窟危险重重,你死了也就怪不得我了。” 虽然他知道楚天的实力很强,比起寻常的半步元婴境修士半点不差,可他在万魔窟这几个月来,已经踏足了元婴三境,至于季勇,交给另外两人来对付也没有半点压力。 “你们两人困住季勇这家伙,我亲自来对付楚天这小子。” 话音落下,莫凡周身的灵元疯狂运转起来,显然没有打算留情。 “真是萨比!” 楚天撇了撇嘴,想不到这样的家伙怎么能踏足元婴境,不等莫凡冲到自己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了出去。 就算是刚刚踏足元婴境,楚天都不会怕了莫凡,何况如今已经踏足了元婴四境。 “小子狂妄……” 看见楚天只是一巴掌轻轻的朝自己拍来,莫凡心里更是大怒,自己这是被鄙视了?你一个才丹河境的蝼蚁,也敢小看自己? “神魔镇天拳!” 莫凡心里大怒,周身灵元带着狂暴的修罗杀意,如同巨大的漩涡凝聚成一道拳罡,直接向楚天当头轰来。 楚天则是仍旧显得风轻云淡,再次一巴掌拍出。 “打狗无敌神掌!” 刹那间,巨大的拳罡和掌影就撞在了一起。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莫凡的拳印和楚天的掌印撞在一起瞬间,并没有狂暴的灵元浪潮炸裂开来,反而是那些掌印一瞬变幻,就像是巨大的水幕将拳印直接包拢起来一样,任由那一拳的拳罡多么凶猛,始终无法冲破掌印的束缚。 而下一刻,楚天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见,空中本就暗红色的空间好似被一层阴影笼罩,化为一方更为暗淡的血色空间,同时有一座座山岳河流凭空出现。 “法相领域!这是法相领域,他竟然踏足元婴境了!?” 季勇没有动手,另外两人自然也没有动,此刻看到周围天地的变化,顿时失声惊叫道,他们在感受到周围空间变化的瞬间,心底就升起了一种无形的恐惧,好像楚天就是此方天地的主宰一样,随时都掌控者他们的生死。 “啊……” 一声惨叫传来,几人便看见在空中有一道血色的刀芒划破天空,随即莫凡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在他的腹部,鲜血不断流淌。 “怎么可能……” 感受到自己的法相领域竟然直接被楚天同化掌控,莫凡心里原本的疯狂瞬间变为了极度的惊恐,他想到楚天有可能已经踏足了丹河境巅峰,可万万没有想到,楚天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竟然能够踏足元婴境。 不但如此,楚天的修为竟然比自己还要高。 这怎么可能? 半年不到的时间,直接从丹河七境踏足元婴四境? 可哪怕他再如何的不敢相信,事实就在眼前。 “就你这样的也敢称为是魔道宫天才?” 楚天讥笑的声音在空中传来,随意丢出一道刀芒。 再次一声惨叫声传来,几人心神再次一惊,只见莫凡四肢好像被钉在了虚空一样,动弹不得,不但如此,此刻的莫凡更是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前后不过十数息的时间,踏足了元婴三境的莫凡竟然没有半点的还手的余力。 “楚天,你不能杀我,你若是杀我,师尊绝对不会放过你。” 感受到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莫凡凄厉的大声喊道。 “果然是傻逼!” 楚天咧嘴一笑,淡声道:“现在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将你在万魔窟得到的修罗魂晶全部交出来,然后叫老子三声爷爷,我心情若是不错的话,可以留你一条小命。” “楚天你敢……” “啊……” 凄厉的嘶吼让另外两人心神不断的颤抖,楚天则是一脸戏谑的看着莫凡。 那位二庭主就算是半步龙门境的修为,楚天相信凭借自己现在的手段和实力,就算是不敌,也不会轻松的败落,若不是不想招惹更多的麻烦,他还真不怕将莫凡直接杀了。 至于那个叫杨贡的家伙,楚天根本就懒得在意,不招惹自己最好,不然楚天不介意帮着那位玉娘子教导一下子弟怎么做人。 “爷爷,爷爷……” “我给你…我把所有的修罗魂晶都给你……” 几道修罗神念直接冲入莫凡的识海,那种恐怖的感觉,让他立马屈服下来,大声吼道,一脸凄苦的看着楚天。 踏足元婴境,楚天的神识意念已经能够具化外放,这种手段比寻常的术法神通更为恐怖。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垃圾孙子,要是有的话,早就一巴掌打死了。” 楚天一脸讥笑的看着莫凡,也不等对方反应,抬手便将莫凡腰间的须弥玉佩给拿在了手里,然后看了另外两人一眼,都是浑身不断颤抖,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楚天笑道:“走了季师兄,杀了这种垃圾就是脏了咱们的手。” 季勇也不说话,笑着点头,两人直接向万魔窟外围继续疾驰而去。 …… 和莫凡一番交手,楚天心里对自己的实力总算有了大致的估算。 虽然在楚天嘴里,莫凡左一个垃圾,右一个垃圾,可能够成为二庭主的大弟子,年纪轻轻就踏足了元婴三境的存在,楚天清楚那家伙实际上并不简单,之所以被自己轻松孽杀,除了自己的修为境界更高一些,再就是自己的武道本源太逆天了些。 说到底,元婴境强者最大的依仗并未是所谓的灵元和武道战技,而是对天地法则领域的掌控,一旦自己的武魂法相能在法则领域上压制对方,就算是灵元和战技相对较弱,也能占据不败之地。 而在这方面,楚天本就具有先天优势,况且楚天体内的灵元和武道神通都是最顶级的存在。 “楚师弟,你手中的那枚血色晶体竟然是修罗道心!” 在赶路途中,季勇看着手里的一枚玉简,突然惊声说道。 先前抢劫了莫凡的须弥玉牌,里面的东西直接被楚天和季勇两人瓜分一空,此刻季勇正看着一枚玉简,满脸的惊异。 “修罗道心?什么东西?” 楚天一头雾水的问道。 之前收获数百枚修罗本源晶和一枚血色晶体,楚天只留下了十数枚的修罗本源晶和那枚血色晶体,剩下的东西都留给了季勇,只不过楚天两人并不清楚那枚血色晶体是什么东西。 季勇一脸的古怪,说道:“按照这枚玉简上面的说法,修罗道心是上古修罗凝结的武道本源所在,甚至还蕴含上古修罗的神魂意念……” 楚天微微愕然,“有什么用?” 能被数百枚修罗本源晶众星拱月,楚天和季勇两人早就猜测过,这枚血色晶体一定也是好东西,可眼下听季勇的语气,好像并非如此。 季勇无语笑道:“那枚修罗道心能历经千万年聚而不散,想必那位上古修罗生前的修为必定通天,只要你能炼化,一步直接踏足龙门境都不无可能,只不过……” 季勇稍微顿了顿,“只不过正因如此,修罗道心中的神魂意念对你来说也是很大的威胁,一旦你无法将其炼化掌控,就会被反噬。” “你是说我要是炼化这枚修罗道心,极有可能被夺舍吞噬?” 楚天一脸古怪的问道。 季勇嗯了一声,点头道:“根据玉简上的记载,这种修罗道心在万魔窟一直被列为禁忌,但凡被发现,都会被封禁起来,我估计咱们之前一点信息都没有查到,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楚天一头的黑线。 虽然他很想尽快的提升武道境界,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夺舍了,再说了,楚天当初在白泽秘境,可亲眼见识过东玄大帝神魂意念的恐怖,能历经千万年神念不灭的上古修罗,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算了,到时候再说,反正自己现在的武道修为,就算是返回东玄东荒,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了。 正这样想着,远处突然有一声恐怖的灵元炸裂响起,随后楚天就听见一人怒声喝道:“杨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537章 偷袭斩杀 寻着声音走到一座巨大的山谷中,楚天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此刻两道人影疯狂的厮杀在一起,不是杨贡和陈雪两人又是谁。 楚天可是清楚记得,在进来之前那叫杨贡的家伙还一脸杀意的告诫自己不要招惹陈雪,眼下自己没沾花惹草,杨贡自己倒是上了,只不过跟预想的不同,两人可没半点温存的意思,看杨贡脸上的疯狂之色,反而就好像有杀父之仇一样。 “陈师妹,你这是何必,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将那朵仙魄血莲给我,我保证不会亏待你,只要我踏足龙门境,就是下一任魔道宫主,你作为我的女人,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一声恐怖的炸响过后,杨贡疯狂的脸上升起一抹爱怜之色,轻声说道。 “我呸,就你这样的垃圾,也想要成为魔道宫主,连莫凡都比不上。” 陈雪一脸冷漠的讥笑道。 “莫凡,他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许再提他。” 听见陈雪提起莫凡这个名字,杨贡脸上色血煞之气更加暴戾起来。 “呵呵,莫凡师兄虽然性情暴戾了些,可从来不会像你这样是一个表面上看上去谦谦君子,背地里畜生不如的家伙。” 陈雪满脸的鄙夷。 “贱人,给你脸你不要,这是你自找的……” 杨贡更加疯狂起来,脸上已经出现一条条青筋般的血色涟漪,“平日里只会装清高的婊子,我要你求死不能,我要看你在我胯。下疯狂挣扎的模样!” 说完之后,杨贡双瞳之中顿时有浓郁的血气疯狂涌起,随后周身被恐怖的修罗血气直接笼罩,这一刻,本就有元婴三境的杨贡身上,顿时爆发出比元婴六境都不差的恐怖气势。 “这就是《修罗魔心》?” 躲在远处山石后,楚天看着杨贡身上疯狂暴涨的气势,忍不住暗自惊叹,就算是他燃烧武运精血,也不过如此,可是楚天心里清楚,他燃烧武运精血,付出的代价可要比杨贡恐怖多了。 果真不愧是魔道宫的三大秘法。 至于杨贡此刻为何会陷入疯魔状态,楚天猜测极有可能和自身的道心和万魔窟中的某些本源有牵连,再加上陈雪手中的那什么仙魄血莲的引诱,才最终失去了理智。 “连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也能是我的对手?” 陈雪神色依旧淡漠无比,没有半点的惊慌,说话之间,她身上也升起了一股淡弱的血色雾气,随后修为境界随之慢慢攀升。 只不过陈雪的修为境界本就比杨贡要低一些,哪怕同样学会了《修罗魔心》,也只是达到了元婴三境的修为,很显然,若是没有意外,陈雪绝对不会是杨贡的对手。 “哈哈哈,区区元婴三境,也敢违背我的意志?” 杨贡疯狂大笑起来。 下一刻,直接化作一团血色的烟雾向陈雪席卷而去。 随着那团血雾开始在天地间肆虐席卷,陈雪脸色蓦然一变,惊声道:“你竟然学会了《化魔天法》?怎么可能……” 《化魔天法》可是魔道宫三大传承秘法中最厉害的神通,数千年来,唯有踏足半步龙门境的强者才能有所感悟,而杨贡才只是元婴三境,就算是施展了《修罗魔心》,也才强行达到了元婴六境,怎么可能学会《化魔天法》。 “我乃修罗魔道天命之人,幽皇大帝传承之人,区区化魔天法有何难度?你若臣服于我,我对你的无礼可以既往不咎。” 血雾之中,嘶哑的声音传来,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楚天瞳孔微凝,季勇也是脸色低沉许多:“他好像被夺舍了!” 楚天点了点头,“应该是,否则不可能有这种上古虚无气息。” “不过也只能怪他道心本就不够坚定,这才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楚天两人说话的时候,山谷中的虚空已经开始塌陷,所有的法则道韵都好像被那团血雾直接吞噬一样。 原本还有一战之力的陈雪,瞬间就落在了下风,不但如此,陈雪已经将《天魔无影》施展到了极致,才能勉强的狼狈逃窜。 “楚师弟,要不要上去帮忙?” 季勇感受到山谷中恐怖的吞噬气息,皱眉道。 楚天沉默半晌,低声道:“不着急,等一下再说。杨贡现在的实力已经不是表面上元婴六境这么简单,极有可能得到了上古传承下来的秘法,并且和万魔窟中的本源法则形成了一定的联系。” 因为武道本源的缘故,楚天对天地间的灵韵法则本就敏锐无比,武魂法相也是能够衍化天地间的本源法则,自然能觉察到杨贡身上的古怪。 如果杨贡只是寻常的元婴六境修为,楚天自信不会有半点的意外就能将对方斩杀,可眼下楚天无形中能够感觉到一丝致命的危险,至于陈雪,虽然对自己有些恩情,但是还没有让楚天直接上去拼命的地步。 时间慢慢过去,陈雪身上衣裙已经破碎不堪,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胸口的一对白皙峰峦露在空中,随着剧烈喘息不断起伏,只不过楚天仍旧没有直接动手。 能成为大庭主最得意的弟子,楚天相信陈雪一定还有保命底牌,对方的神色虽然难看无比,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绝望和焦急就能知道。 果然,在楚天正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出其不意的将杨贡直接斩杀之时,陈雪皙白双手猛然合拢,眉心一道六芒星般的符文直接显现,刹那炸裂开来。 那六芒星中一股气机恐怖的力量好似绽放的血莲,疯狂的向四周蔓延,竟然硬生生将杨贡祭出的那团吞噬血雾直接拦腰截断。 “哈哈,这就是玉娘子那娘们留给你的保命手段?看来也不过如此!” 在吞噬血雾被截断的瞬间,杨贡非但没半点的意外,反而张狂大笑起来,下一刻在虚空中幻化出一个巨大的修罗头颅,张口就将那六芒星符文鲸吞如腹,同时有星星点点的血芒涟漪扩散开来,将陈雪周围的空间完全围拢。 “区区一个自命清高的婊子,也敢违背我的意愿,不过你放心,我接下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陈雪被自己彻底禁锢起来,杨贡更加疯狂的大笑。 “你做梦……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看见自己的保命手段被对方瞬间打破,陈雪脸色刹那苍白无比,娇躯不断颤抖,她不敢想象,自己若是落在了杨贡手里,会是怎样的后果。 话音落下,陈雪抬手就要向自己眉心拍去。 只不过她纤纤细手才刚刚抬起,便直接被禁锢在了虚空之中。 “愚蠢,之前不过是在戏耍你而已,在这万魔窟,我便是天地主宰,就算是要死,也要经过我的同意。” 杨贡爆发出肆意的狂笑,空中血雾翻滚,下一刻便显现出真身,缓缓向陈雪走去。 杨贡双指轻轻捏住陈雪脸颊,眼中升起一抹嗜血的神色,柔声:“放心,我会好好的享用你,让你不旺来这世间一朝!” 轰…… 就在这时,空中一道炸裂的音爆响起,一条足有数千丈的火红刀纹蓦然将虚空完全笼罩,不但如此,在那火红刀纹之上,更有一座座山岳河流屹立于天穹之上。 “斩魔!” 楚天神色冷漠,在出手的瞬间,便直接燃烧了本命精血。 面对如此诡异的杨贡,楚天可不敢有半点的大意,不但以自身的武魂法相隔绝了万魔窟所在天地,形成了一方自身小天地空间,更是完全祭出了短刀明法。 “噗嗤……” 一道鲜血应声飚射而出,随后就看见杨贡眉心有一道血纹缓缓浮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雪顿时怔在了原地,而杨贡却张了张嘴,眼中满是无穷的震怒,只是根本就不给他还手的机会,季勇已经一拳直接洞穿了杨贡后心。 轰隆一声,杨贡的尸体直接砸倒在地,陈雪这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楚天。 “多谢……多谢楚师弟出手相助!” 陈雪神色苍白的艰难道,她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是楚天救了自己。 半年之前楚天才刚刚丹河七境,现在竟然能直接斩杀堪比元婴六境的杨贡?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此刻已经算是一丝不挂了。 楚天则是一脸的尴尬,看着在自己眼前不断晃动的雪白峰峦。 至于季勇,则是早已悻悻的转过身遛到一边去了。 “咳咳,陈师姐你的伤势看上去不轻,要不然我在附近帮你护法,你先在这里疗伤。” 楚天眼神不自然的往下游移了一下,很是无奈道。 感受到楚天的目光,陈雪苍白的脸色顿时通红起来,赶忙抬起双手捂住雪峰。 楚天一路上可没少在女人手上吃瘪,眼下看见陈雪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一溜烟远离了是非之地。 看着楚天的背影,陈雪忍不住紧紧的咬着红唇,心里说不出的酥麻愠怒。 不远处,季勇看见楚天走来,顿时不住的挤眉弄眼,笑道:“好不好看?” 楚天一头雾水,“什么?” 季勇呵呵一笑,一脸鄙夷神色。 楚天翻了个白眼,偷偷转过头向后面看去,却发现陈雪正神色幽怨的向自己看来,顿时让楚天心底升起一股骂娘的冲动。 第538章 修罗道心 还有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到了万魔窟重新开启的日子,楚天和季勇两人都没有继续寻找修罗魂晶,而是在出口处静静的修炼。 短短半年的时间,季勇不但恢复到了元婴境修为,还达到了元婴二境,楚天更是骇人听闻的成为了元婴四境强者,这让陈雪实在是无法接受。 陈雪已经换上了一身淡蓝色长裙,看向楚天的目光带着一丝错乱和尴尬,抬头看着血色天空,问道:“楚师兄,你们在万魔窟得到了多少修罗魂晶?” “修罗魂晶?” 楚天一愣,他身上的修罗魂晶还真没有多少,也就几十枚,修罗本源晶倒是有不少,不过也就是一百多枚,便说道:“大概也就二百枚左右吧,怎么了?” 楚天不明白陈雪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不过说实话,这娘们长得还真是不赖,高挑的身材,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背后,雪白的肌肤散发着明亮的光泽,也难怪杨贡和莫凡那两个家伙都会觊觎这么长时间。 “只有两百左右?” 陈雪微微一愣,她还以为楚天两人至少也能得到五六百枚修罗魂晶呢,没想到才两百枚。 “嗯,我跟季师兄得到了不少修罗本源晶,这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了。” 楚天毫不在意的说道。 “啊……” 陈雪显然是惊呆了,修罗本源晶?修炼? 她可是清楚的知道,想要得到修罗本源晶有多困难,以往自己进入此地,最多能得到三五枚修罗本源晶就很不错了,大多都是在猎杀修罗战将,夺取修罗魂晶。 所有进入魔道宫的弟子都知道,修罗魂晶不但蕴含极其精纯的修罗之力和修罗意志,更是开启万古修罗道的关键,而他们最大的目的,实际上也是能够有机会开启万古修罗道。 难道楚天两人不知道? 想到这里,陈雪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虽然万魔窟中的修罗本源极为浓郁,但是本源气息中蕴含太多上古修罗的意志在其中,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心智,沉迷其中,你们竟然敢在这里面修炼这么长时间,而且还……” 陈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叹息道:“不过一般用修罗魂晶和修罗本源晶来修炼,很少会有那些麻烦,只是以后若是开启万古修罗道,你们很有可能没有机会了。” “万古修罗道?” 楚天愣在原地,随即心里大骂起来,娘的,就说在进入万魔窟的时候楚天就觉得有些不对头,总觉的照天那老东西有很多东西没跟自己说,关键是陈雪这小娘们也没跟自己提过啊…… 感受到楚天的目光,陈雪脸色微红,小声道:“我原本以为楚师兄你们知道呢。所有进入万魔窟的弟子,只要能得到足够的修罗魂晶,以后都有机会开启万古修罗道,参加灌顶洗礼……” “不过……不过就算是万古修罗道的灌顶洗礼,也未必有你们在万魔窟中修炼的进步大。” 陈雪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这样乱说了。 楚天跟季勇两人面面相觑,问道:“得要多少修罗魂晶才有机会开启万古修罗道?” 笑话,只是在万魔窟溜了一趟,就轻轻松松破开了元婴境瓶颈,踏足了元婴四境,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那什么万古修罗道更是不简单。 陈雪想了想,说道:“一般至少也得五百枚左右吧。” “五百枚?” 楚天愣了愣,就算他跟季勇两人所有的修罗魂晶加起来也不够啊,楚天忍不住问道:“那修罗本源晶呢?” “修罗本源晶?” 这次该陈雪愣住了,修罗本源晶可是修罗神将才能凝结成的东西,就算是她也要花费不小的代价才能猎杀一尊,虽然心里这样想,陈雪还是摇了摇嘴唇道:“大概只要五十枚就够了。” 楚天先是一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你不早说,这就好办了,五十枚修罗本源晶而已嘛。” 陈雪已经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五十枚修罗本源晶而已? 楚天便随意摆了摆手,“我跟季师兄的运气不错,在万魔窟深处发现了一个修罗神将的老巢,猎杀了几百尊修罗神将,区区五十枚修罗本源晶,小事。” 陈雪已经完全呆住了。 猎杀几百尊修罗神将?她整个人都觉得凌乱起来。 楚天也是露出一脸惋惜的神色,早知道就再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发现一处修罗神将老巢的。 …… 三天时间转瞬过去。 一股巨大的时空之力传来,楚天只觉得脑海一阵剧烈的眩晕传来,在反映过来时,已经离开了万魔窟。 睁开眼,看到照天这老头子郝然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不远处,三大庭主也都是各自等待着自己的弟子出来。 楚天看了眼陈雪所在的方向,看见对方也正向自己看来,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笑容。 “小子,看来收获不小啊。” 照天感受到楚天身上强大的气息,忍不住啧啧道。 楚天呵呵一笑:“运气不错,在里面端了一个修罗神将的老巢,一不小心就修炼到元婴四境了。” 照天翻了个白眼,看把你小子嘚瑟的。 “你也很不错,竟然已经踏足元婴二境了。” 照天说话间再次看了季勇一眼,一脸的满意,虽然他早就有预料,楚天两人进入万魔窟定然能有不小的收获,可眼下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正想问问老头那万古修罗道是怎么回事,就感觉不远处一股恐怖的气息传来,只见三庭主玉娘子一脸的愤怒,向照天这边走来。 楚天有些郁闷,自己也不想斩杀杨贡那家伙啊,谁让他自己不争气,被夺舍了不说,还偏偏要斩杀凌辱同门。 看到玉娘子脸上的阴沉之色,照天皱了皱眉,沉声道:“里面的事情我们已经都知道了,杨贡守不住自己的心神,被魔道意念夺舍,就算楚小子不动手,出来也难逃一死,三庭主你就不要说什么了。” 看见照天一脸阴沉之色,玉娘子浑身一颤,更加愤怒起来。 杨贡可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不管是人品还是武道天资,都很符合她的意愿,没想到竟然陨落在了万魔窟中。 只可惜面对魔道宫主,她就算有再大的怨怒,也不敢发作出来。 楚天啧啧无语,魔道宫主就是魔道宫主,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候威严还挺足的。 至于二庭主,看着一身狼狈不堪,就连须弥玉佩都被楚天抢走的惨淡模样,也是一脸毫不掩饰的杀机,看的楚天心里暗爽不已。 倒是大庭主,向楚天微微抱拳,投来一个感谢的目光。 “万魔窟既然已经关闭,你们两人就先去绿瘦秘境闭关去吧,争取在万古修罗道开启之前,武道修为能更进一步。” “老头,万古修罗道是什么东西?” 如今踏足了元婴四境,楚天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许多,听见照天主动提起万古修罗道,便直接问道。 照天没想到楚天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叫自己老头,顿时呵呵一笑,轻轻一巴掌拍在楚天肩头,刹那间,整个人好像被拘押在天道之下一样,神魂如同沸水滚油,剧烈的震荡起来。 身形还在万魔窟入口处,神魂精魄已经被照天直接抽离出来,困在了绿瘦秘境内。 照天淡声笑道:“不踏足元婴后期,就别想出来了。” 季勇一脸疑惑的看着楚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一刻,便看见楚天的身形直接消散。 …… 绿瘦秘境内,一座镜花水月般的灵纹大阵中,楚天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好似被罡风不断吹拂一样。 当初在青云阁,楚天可是没少经历这种恐怖的噬魂蚀骨的磨砺,没想到好不容易一路走了过来,如今又栽在了照天那老头手里。 虽然心里咒骂不已,楚天心里也知道,自己此刻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损害,不但如此,随着自己神魂不断被撕裂重塑,自己的神魂意念只会更加强大,指不定等自己从这天道拘押下脱困出来,便能够将那枚修罗道心直接炼化了,一步踏足元婴巅峰甚至是龙门境。 想到这里,楚天无奈的叹了口气,很有可能照天那老家伙早就知道了万魔窟中发生的一切,这才故意给自己下绊子呢。 不过也好,自己正担心要不要炼化了那枚修罗道心,如今却是好好的打基础了。 修炼无岁月,楚天不得不感概,自从来到魔道宫后,在自己一直的闭关修炼中,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又是半年时间过去,这一天,楚天终于睁开了双眼,一股恐怖到极致的神魂意念好似明法短刀的刀虹一样,在秘境中疯狂扩散开来,随着楚天意念一动,方圆数十万里的天地,刹那宛如冰雪凝结,时空静止,发出清脆的咔擦碎裂声。 “意念化形!?” 感受到自己意念之中,万物寂灭的恐怖力量,楚天忍不住心神骇然,这才是照天那老头的目的? 早在万魔窟中修炼的时候,楚天就觉察到了,除非是自己将来斩道成功,否则武魂法相绝对无法真正达到‘正心’觉醒的地步,如今自己的武魂法相达到极限止步不前,神魂意念竟然达到了化形的地步。 感受到自己那股强大的神念之力,楚天二话不说,直接将修罗道心取了出来。 修罗道心乃是上古修罗强者的修罗本源和意念所化,在楚天炼化之后,瞬间幻化成一股庞大的意志将楚天包拢起来,楚天只觉得自己的心神意念好似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之中,有一种让自己麻木的力量,不断的吞噬着自己的直觉和意念,要让自己失去意识。 “不行,我楚天乃天运之子,岂能被你苟延残喘了千万年的修罗杂虫吞噬?” 恐怖的冰封天地中,楚天心里一道道血红色的巨浪疯狂激荡而起,要将那冰封天地的吞噬之力直接冲垮。 这还是楚天神念已经化形的缘故,数千年来,魔道宫从未有人敢炼化修罗道心。 “给我臣服!” 楚天心里疯狂怒吼,一拳猛然砸在了虚空之中,顿时有寸寸皲裂的时空涟漪向四周疯狂扩散。 在楚天意念中,那恐怖的冰封吞噬之力,也被震的咔咔作响,有微微皲裂的迹象。 吞噬之力已经彻底冰封了楚天的身体,唯有神念中,楚天的武道本源如烈焰燃烧,和那冰封吞噬之力疯狂卷在一起,而楚天体内的气机,也开始在沉寂和灵动中不断变换交替。 时间渐渐过去,越来越恐怖的修罗杀意在楚天周身激荡开来,如同燎原烈火,化为万重巨浪,冲破天际。 而楚天的武道修为,在这期间也不断的激荡达到一个个临界点。 轰…… 巨量的修罗之力在楚天体内汹涌,几乎要将楚天的丹田经脉给撑裂开来,随着一声闷哼,一方星辰世界骤然出现,以楚天为中心,疯狂向四周扩散开去。 楚天蓦然睁开双眼,只觉得体内好似有一股强大到无边际的力量在这一刻觉醒,修为境界更是一瞬千里,直接攀升到了元婴七境。 天空中,武魂法相彻底化为了一座修罗天地,日月星辰横亘其中,山川河流浩浩荡荡,而在楚天背后,有一轮巨大的血月,爆发出万道血色光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刺去。 一身恐怖的涟漪波动,照天满脸不可思议的出现在楚天不远处,啧啧道:“竟然真能掌控修罗道理的力量!” 看着已经再次陷入沉寂中的楚天,照天咽了咽口水,眼角不由的抽动。 实际上数千年来,魔道宫不是没有人想要炼化修罗道心,只不过无一例外,全被被上古修罗意志吞噬了神魂意念,不是被击杀陨落,就是被镇压在魔狱最深处,至于帮助楚天淬炼神魂意念,引诱楚天炼化修罗道心,实际上也只是他突发奇想来的兴趣,没想到还真成了。 楚天自然不会清楚自己被当成了小白鼠,更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第539章 镇杀半步龙门境 看见楚天成功炼化了修罗道心,照天也没有在绿瘦秘境过多的停留,身影一闪,便直接出现在了魔峰之上。 虽然引诱楚天炼化修罗道心只是照天临时起意,实际上他也怕出现太大的差错,否则先不说姬鞅那王八蛋极有可能跑过来找自己麻烦,很有可能会让自己离开魔道宫的念头烟消云散。 顺利成为了元婴七境强者,楚天内心更是平静下来,当初来魔道宫只是被迫无奈的选择,如今虽然和魔道宫的几位庭主有些摩擦,却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再说了,万魔窟中的事情,实际上照天这位魔道宫主和三大庭主,基本上都知道,所以二庭主和三庭主也没有前来找楚天的麻烦。 除非斩道成功,否则武魂法相已经凝练到了极致,神识意念在照天的帮助下,也已达到了化形的境界,修为更是达到了元婴七境,接下来只要将明法短刀的禁制进一步炼化,将魔道宫的三大秘法融会贯通,便能更季勇一起返回东玄东荒了。 几个月的时间,季勇也没有来找楚天,听说上次开启了万古修罗道后,便被照天那老头丢了进去,原本楚天也打算进去的,只是听说一旦踏足元婴境后期,万古修罗道的作用就不再显著,楚天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一天天过去。 终于,这一天,一道身穿玄灰长袍的老人蓦然出现,看向楚天到:“不错不错,已经元婴八境了,什么时候回东玄东荒?” 楚天感受着体内好似潮汐汹涌澎湃的灵元波动,向老头抱拳行了个礼,“等明天季勇师兄出关吧。” “嗯……” 老人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后摇头感叹道:“可算是把你门两个小王八蛋送走了,不容易啊。” 楚天一头黑线。 难怪这老家伙几个月来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提升境界修为,弄了半天早就盼着自己走呢。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除了照天,楚天没有露出任何要离开的消息,便跟季勇两人向东玄东荒所在天地疾驰而去。 转眼间近两年的时间,当初被一头天阶初期的畜生追杀的差点魂飞魄散,如今两人再次归来,都已是元婴境强者,不说季勇踏足了元婴六境,楚天距离元婴九境更是只有一步之遥。 “娘的,这一次非得去那大秦京畿折腾一下,不然对不起老子这两年的忍气吞声。” 楚天看着急速倒退的山河天地,忍不住恨恨说道。 季勇也是深吸了口气,不自觉间眯起了双眸,周身修罗杀意汹涌澎湃。 当初姜意大哥一家惨遭屠戮,季家也差点覆灭,如今他季勇终于成为了元婴境强者,他等待这一天,已经有十数年了。 短短两个时辰,便彻底离开了魔道宫所在疆域,进入了大周山版图,当初楚天两人便是穿越了大周山,一路来到功崇国,这才遇到了那个叫照天的老家伙,如今终于回来了。 怀着激荡的心情,楚天只觉得胸中有万丈豪情在汹涌。 不过就在楚天想着是直接前往大秦京畿,还是返回万里魔域,看一看积雨秘境那株仙棬莲还在不在的时候,突然皱起了眉头。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山脊之上,两道身影挡住了去路,正是魔道宫二庭主和三庭主。 “难不成是想要截杀我跟季师兄?” 楚天心里疑惑想着,虽然他如今只差半只脚就能踏足元婴九境,可比起半步龙门境强者,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再加上季勇只有元婴六境,那两个家伙来截杀他们两人还真有可能。 楚天不知道的是,实际上莫青云和玉娘子根本就不知道楚天已经达到了元婴八境巅峰的境界,否则还真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前来冒险,毕竟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了楚天这位东玄东荒天运之子的恐怖。 丹河七境就能力战元婴三境的莫凡,如今楚天踏足了元婴八境,对上他们半步龙门境的修为,估计还真不虚。 “两位庭主,莫不是听说晚辈今日离开魔道宫,特意前来给晚辈送行来了?” 楚天轻轻落在莫青云和玉娘子不远处,笑问道。 “送行,哈哈……不错,我们在这里可是等了楚公子许久了,今日便送楚公子一程。” 莫青云一脸的讥笑道。 不等楚天继续说话,玉娘子一脸的不耐烦道:“二哥,跟着小子费什么话,直接动手杀了就是,免得夜长梦多,宫主赶过来。” 魔道宫所有人都知道,杨贡是她这位三庭主的得意大弟子,实际上没有人知道的是,杨贡更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耗费了所有心血才将杨贡培养成为魔道宫年轻一辈第一人,却在万魔窟中死在了楚天手里。 话音落下,玉娘子抬手直接祭出一柄足有数丈大的血色玉如意,刹那间便向楚天杀来。 若不是忌惮宫主,在魔道宫她早就找机会杀了楚天了,哪里用得着隐忍到现在。 看见玉娘子和莫青云两人直接向楚天杀来,季勇猛地踏前一步,却被楚天伸手拦在了身后。 只见楚天手心一枚火红短刀流光萦绕,嘴角轻轻翘起,淡声道:“交给我自己就好。” 说话间,楚天头顶的修罗法相直接祭出,不但如此,一轮巨大的血月在楚天背后缓缓升起,让楚天的气势刹那间便飙升到了不弱于玉娘子两人的程度。 “《修罗魔心》?” 感受到楚天瞬间攀升的灵元气势,玉娘子两人都是微微一惊,很快就脸色大变,“不对,不是《修罗魔心》,你怎么可能踏足了元婴九境?” 对付两个半步龙门境的家伙,楚天自然用不着《修罗魔心》这种强行损耗自身气血提升境界的办法,不过是在踏足了元婴后期后,自身的修罗法相提升了境界而已。 战斗一触即发,空中瞬间便出现了三人千万道身形相交错的虚影,很显然,三人在对冲的同时,第一时间便施展了《天魔无影》。 只不过在三人交缠在一起的刹那,楚天背后的血月骤然绽放出了亿万光华,直接将玉娘子两人的武道发现笼罩了起来,然后楚天手中的明法短刀,直接幻化成了万千道赤红色刀芒,覆盖了天地。 “什么?” 莫青云惊呼一声,很显然没想到楚天的法相领域竟然能将他的完全压制,来不及反应,双手猛地合在了一起,一道被他祭出的血色魂幡如巨大的云层迅速收敛,硬生生挡住了四面八方的赤红刀芒,同时他吐出一口精血,以眉心为起始,凝聚出一枚足有十数丈的血色长剑,合拢双手骤然滑下,将楚天的修罗天地劈开一道裂缝。 在莫青云惊呼出声的同时,玉娘子心神猛地一震,立刻就知道楚天已经成长到了丝毫不比他们弱的地步,将她笼罩的血色玉如意绽放出滔天的血煞之力,随后轰然崩裂开来,就要先离开楚天的修罗法相再说。 不过玉娘子和莫青云很显然还是小看了楚天的实力,半步元婴九境,凭借楚天的底蕴,修为境界上已经半点不比寻常的半步龙门差多少,楚天的武道本源和明法短刀,更是甩开了玉娘子两人十万八千里。 确切来说,楚天所修炼的功法,自身的武道本源和明法短刀,根本就不是玄灵大陆该出现的东西。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这一刻,楚天才真实感受到了自己踏足元婴后期之后的强大,屠杀半步龙门经强者,跟屠鸡宰狗无异! “明法,四季轮回!” 看着就要逃离自己法相领域的玉娘子两人,楚天嘴角微微冷笑,手中短刀明法被楚天直接祭出,在空中凝聚出无数道玄妙灵诀。 刹那之间,原本就要脱离楚天法相领域的玉娘子和莫青云两人,竟然看到眼前的修罗天地消失刹那,瞬间又出现在一座虚无空间中,空中有春花秋叶夏雷东雪不断交替,只是无论是哪一种天地形态,都蕴含这一种恐怖的时空冲刷之力,让两人好似被强大的时空法则禁锢一样。 轰…… 一团火红色烈焰冲天而起,随后在时空天地内,直接幻化出千百道楚天的身影,每一道都凝聚出一道刺眼的灵纹法印,轰然朝着两人轰杀而去。 “楚天,你不能杀我们……” 一股死亡的危机传来,莫青云瞬间脸色惨白,惊声喊道。 楚天被誉为东玄东荒的天运之子,更是被照天看中成为魔道宫名誉弟子,丹河七境便能打破天堑禁制力战元婴境修士,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因如此,莫青云才会答应玉娘子一起前来截杀楚天,否则他还真没必要为了莫凡那不争气的废物去找楚天的麻烦,毕竟在整座魔道宫所在天地,说句不好听的,实际上都找照天的掌控之下。 只是莫青云没有想到,他们千算万算,甚至已经选择在魔道宫天地疆域边界的大周山动手,却没想到楚天竟然已经踏足了元婴八境。 “两位庭主不辞万里前来相送,晚辈怎么好意思拒绝了两位的好意。” 楚天如魔神主宰,俯视着脚下蝼蚁,神色淡然道。 “神魔覆天!” 话音落下,无数的灵纹法印同时砸下,一时间,方圆万里天地震荡。 大周山内,肉眼可见一道浓郁的血色漩涡缓缓浮现,随后轰然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虚空直接破碎开来。 季勇口干舌燥,他早就想到了楚天踏足元婴境的恐怖,没想到竟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第540章 强势 一个不小心,便是两年的时间在岁月长河匆匆流逝,楚天站在远处看着有些荒凉的积雨秘境入口,当初的索天大阵早已不在,虽然在秘境入口山峦之中建起了一座雄伟巨城,无形中却给人一种荒凉之感。 巨城中的守卫并不多,修为最高的一人也就在元婴中期,以楚天如今的修为和感知,很容易就能躲避开所有的查看潜入秘境。 楚天叹了口气,感慨好一个物是人非。 想当初自己第一次前往积雨城,那个被称为‘文胆通天,经纬纵横’的积雨城主,是何等高不可攀的存在,不知道后来和魏恭一战胜败如何,不过楚天猜测极有可能那个叫白琼的积雨城城主已经陨落在那场大道之争中。 至于那位镇守在积雨秘境内的大统领,此刻正在巨城内的一座府邸中,不过楚天也能觉察到对方体内一股恐怖的腐朽气息,似乎随时都在不断的蚕食着叶沧海体内的灵韵气机。 想来在自己逃离后,那一场兽潮暴乱又掀起了一场惨烈风波。 “轰……” 楚天正想着自己以修罗本源改换一下容貌,先进入巨城去看看,就看见西方的山脉中响起一道恐怖的裂响,随后一道冰蓝色灵罡直冲天际,破空而去。 “什么情况?” 楚天一头雾水,和季勇对视了一眼。 按理来讲这座积雨秘境可是大秦王朝的三大秘境之一,就算当初一场兽潮过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因为青云阁诸多宗门的纷纷叛起,没有将秘境中的动乱完全镇压,可这方圆千万里疆域,也都是在大秦王朝的掌控之内才是,何况眼前这座巨城中可是有两位元婴境强者坐镇的。 “过去看看?” 季勇瞥了眼脚下巨城,并没有半点动静,向楚天问道。 楚天点了点头,身形一闪,直接向西方大山中爆发灵罡波动的地方而去。 约么数十息光景,楚天就来到了一座山脊中,目光向山脊腹地的一处峡谷望去,只见一行十数人正拼杀在一起。 敢在积雨秘境周围的大山中拼杀就够让楚天惊奇的了,结果看见峡谷中拼杀的十数人,楚天更是愣了起来,其中一行人,浩然是大秦王朝皇室中人的打扮,而另外几人,在胸口文锦上都绣着一个大大的齐字。 “北城齐家?” 季勇从小本就在大秦京畿混过不少年,一眼就认出了另外几人的身份。 “难道是北城齐家的人也叛出了大秦王朝?” 楚天一脸无语的看着季勇。 季勇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就点头道:“想来是了,若我没有猜错,如今坐镇在积雨秘境的很有可能是齐家的人。” 楚天顿时无语起来。 看来自己离开的这两年,东玄东荒这边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啊,按照楚天的了解,当初秘境中妖兽暴乱之后,叶沧海身受重伤,徐家家主徐怀远在关键时候赶来,按照道理来讲,就算是坐镇积雨秘境,也应该是徐家的人才对,结果没遇着徐家的人,竟是看到了齐家和皇室的人在此地拼杀。 就在楚天想着要不要趁火打劫将两方人马都给灭了的时候,只见皇室那边一名身穿锦绣华服的中年男子猛然大喝一声,周身金龙咆哮,瞬间冲破了束缚,“齐归,你们难道真的执迷不悟,要与我大秦王氏作对?” “哈哈,大秦王氏?殿下,你这话是何意?百年来我齐家可是为了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族内战死元婴境强者不下十数人,可最终那王明阳非但不愿开天道一线,还在我齐家老祖闭关冲击龙门境时横插一脚,如今乱世之中群雄并起,各凭本事,要是说起来,我齐家对你们早就仁至义尽了才是。” 锦秀华服青年对面,名叫齐归的年轻人冷声笑道。 如今的大秦王朝可不比以往,短短两年中,以青云阁为首的联盟东征西讨,夺取了东荒半壁江山,不光如此,大秦京畿的殷家和垂云侯家先后叛出,如今的大秦王朝,可以说是大势已去,他们齐家也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已。 更何况,别人不知道,齐归身为齐家年轻一代最出众的弟子之一,可是清楚的知道,他们齐家家主和断山北冥殿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 “王尊,看在我们两人以往的交情上,你还是回去吧,若下次再见,我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齐归看着一脸愤怒的中年男子,淡声说道。 “既然你们齐家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了。” 王尊并没有理会齐归的话,只是深吸了口气,脸色冰寒道。 话音落下,王尊双手骤然合拢,刹那间盘旋在身边的金色苍龙直接化为一条方圆足有数千丈的紫金法相,凶猛的朝着齐归冲杀而去。 “果真不愧是皇室龙气的传承者,倒是有些斤两,不过你的境界到底还是低了些……” 齐归微微一笑,手心一道好似冰晶凝聚的圆盘缓缓生成,随着圆盘慢慢的旋转,天地间顿时多出了一股冰冻一切的恐怖力量。 咔咔咔咔咔…… 紫金苍龙不断咆哮,好似逆流而上,就要将那股冰封天地的力量冲破开来,只是皇室龙气本就是东玄东荒天地之中最强大的法则之一,哪怕王尊的境界要比齐归差一些,短时间内也没有半点落在下风的迹象。 “季师兄你先隐匿一下气机去积雨城附近等我,我刚好帮那叫齐归的家伙将王尊杀了,打听一下如今东荒这边的消息。” 季勇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楚天的想法,顿时身影一闪,直接向积雨城所在方向遁去。 楚天微微一笑,双手迅速打出几道灵诀,原本隐匿的气息瞬间凝聚出浓郁的修罗之力,不但如此,楚天脸上更是浮现了一道道淡红色法则涟漪。 感受到那头紫金苍龙蕴含的恐怖法则力量,齐归神色微微凝重起来,他不过四十岁就成为了元婴二境的强者,在整个大秦王朝都是极为耀眼的存在,正因如此,才得到了齐家的冰玄秘法,在同境之中极少有对手,没想到比自己低一境的王尊竟然半点不比自己差。 就在齐归想着要不要向巨城那边求助时,他阴冷双模骤然猛地抽搐起来。 只见天地间一股浓郁的血色悄然升起,刹那间,方圆百里尽数被一轮血月笼罩,而那个原本神色冷峻的王尊,更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胸口有一团朦胧血影不断蠕动,刹那间便将他的胸腔直接吞噬。 根本没有半点察觉,便直接将所有人困在了法相领域内,并且斩杀了元婴境的王尊,这让所有人心神都颤抖起来。 齐归的瞳孔急剧收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只见一个身形笼罩在血色长袍中的男子从虚空中缓缓走出,在那男子周围,一幅幅血色山河天地不断变换,散发出炼化一切的修罗之力,而那人只是从血袍中伸出了一只皙白手掌,勾画之间,所有的皇室众人便一一倒地。 “敢问前辈是?” 看到瞬间就灭杀了所有的皇室中人,而自己也被血月领域笼罩其中,齐归强行压下心中惊骇,沉声问道。 他不记得东玄东荒何时出现了如此恐怖的魔道中人,即便是当初占据万里魔域的那位血公子。 楚天淡然一笑,看了眼神色惨白的齐归,抬手轻轻一挥,便将王尊几人的气血尽数抽离出来,原本被鲜血浸红的几具尸体刹那干枯,化为一具具骷颅,看的齐归更是心神骇然。 直接将那些气血之力收入山河法相,楚天这才冷声一笑,声音沙哑道:“当初王明阳追杀我万里,今日便先在这几个垃圾身上收回一些利息。” “敢问可是血公子前辈?” 听到楚天沙哑的声音,齐归已经不能用惊骇来形容了,不是说那血公子早已被龙树罗汉重创修为跌落龙门后销声匿迹了? 可齐归却清楚的知道,那位血公子当初被王明阳追杀过数万里之遥,不但如此,垂云侯家好像也跟那血公子有不小的过节。 “血公子已死,你可以叫我化魔前辈。” 楚天目光阴冷的看了齐归一眼,让后者打了个寒颤。 齐归见楚天一副阴沉神色,想了想,心道东玄东荒已经暴乱了几年了,从来没有过什么号称化魔的,眼前这人既然不是那血公子,是从哪冒出来的,只是心里这样想,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赶忙点头答应,恭谨道:“不知化魔前辈前来此地所为何事,晚辈若是能帮得上忙,必定竭尽全力。” 一边腹诽出门没看黄历,齐归一边抹了把额头冷汗,娘的,不管怎么说,先活下来再说其他,他可是清楚这种魔道巨擘,生杀仅在一念之间。 “我要进入积雨秘境走一趟,你能帮上忙?” 楚天此刻尽显前辈高人风范,没半点客气直接说道。 听到楚天竟然要进入积雨秘境,齐归心里顿时一喜,他就怕对方没需求,不然自己一个不小心死了也就死了,至于积雨秘境,当初兽潮过后,哪怕已经两年过去,也没有完全平息下来,甚至于深处一些妖兽已经和镇守外围的武道修士裂土分疆,形成了对峙之势,既然楚天这种恐怖的强者想要进去,尽管进去就是,反正积雨秘境中能获取的天灵地宝早就被他们齐家猎获一空了。 第541章 神秘强者 原本楚天打算偷偷的潜入积雨秘境,没想到意外遇到齐家的人反叛,有齐归的帮助,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其中再好不过,免得自己进去后闹出太大的动静。 虽然对于楚天来说就算是遇上了龙门境强者也不会有半点的惧怕,但是能够少一些麻烦总是好的。 在巨城中呆了一天时间,期间齐归前来探望拜访了一次,不过看见楚天始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就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对于楚天这种魔道巨擘,能不得罪就很好了,若是能攀上一些香火请,更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毕竟如今东玄东荒动荡不安,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意外。 再次来到积雨秘境,已经没有了上一次那种空灵的道韵,甚至能够感受到一股破败荒凉的气息,不过在一些地域,仍旧能看到不少的灵草生长其中。 秘境中一些身穿齐家服饰的修士三五一群的行走其中,很显然是提前得到了通知,看见楚天后无一例外都直接远远的躲避开来。 只是小半柱香的时间,楚天便直接来到了秘境深处,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几株高品质的天灵地宝,顿时暗自咒骂,难怪齐家那些家伙这么爽快让自己进来。 就在楚天叹气那株仙棬莲极有可能也已经不再的时候,他心神深处突然好似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这让楚天微微一愣。 下一刻,楚天便直接向一个方向一闪而逝。 不到十数息时间,随着自己心神深处的那种颤动愈加强烈,只见一座足有数百丈高的石崖出现在不远处,在石崖之下,是一座深不见底的碧绿水潭,潭水中终于的冰寒水运,让整个石崖都凝结了一成厚重的冰霜。 “这是清风崖?” 楚天微微一愣,看着不远处的那座石崖,一时间有些不确定,根据楚天以前的消息,积雨秘境的确有一处被称为禁地的清风崖,只是描述跟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可是在楚天印象中,自己此刻所在方位,正应该是那座清风崖才是。 楚天还在惊异眼前石崖的变化之时,突然之间,原本好似镜面的水潭内,好像突然沸腾一样,骤然间有无尽的冰灵符文凭空生成,一道道冰灵符文快速闪烁,根本就不等楚天反映过来,就看见整座巨大的石崖骤然炸裂,从里面冲出一条足有百丈的冰霜巨龙。 紧接着,天地间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那条巨大的冰霜巨龙睥睨天地,死死盯着楚天。 看到那条由万千冰灵符文凝聚的冰霜巨龙,楚天浑身一震。 下一刻,一枚散发出浓郁凤灵道韵的珠子从楚天眉心溢出,凤灵珠散发出一道道七彩光华,在空中飞速舞动,没过多久,便化为了一头和冰霜巨龙对峙而立的七彩神凤。 “难道自己的这枚凤灵珠当年也是从这座积雨秘境得到的?” 楚天此刻已经惊呆了,怔怔的看着在天地间盘旋飞舞的冰霜巨龙和七彩神凤,就算是楚天已经踏足了元婴八境,感觉在空中那两头庞然大物面前,也好像蝼蚁一样。 楚天正在震惊之时,突然天空中那头七彩神凤仰天急吟,随后冰霜聚拢嘶吼一声,同时朝着楚天疾驰而来。 两道恐怖至极的光华一闪而逝,同时没入了楚天的眉心。 在这一刻,楚天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意识,怔怔的站在原地。 许久,楚天才从那种震惊中清醒过来,发现眼前那座巨大石崖早已消失不见,原本冰寒如骨的水潭也已经消失,只还有一股股强大的灵纹波动,好似罡风在周围的虚空中刮过。 而那些灵纹波动在经过楚天周围的时候,好像遇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一样,迅速的化为一道漩涡向远处掠去。 “人类的蝼蚁,竟敢夺走我族先天灵符,速速受死!” 就在楚天刚刚反映过来的时候,远处有青色光华冲天而起,直接向自己轰然而来。 二话不说,楚天直接祭出明法短刀,体内的修罗之力猛然汹涌而出,直接一刀向那道青色光华斩去。 “无上道器?” 赤红刀虹好像是将天地一分为二,所过之处,虚空寸寸皲裂,而空中那道声势骇人的青光也顿时一惊,原本笔直一线的青色光华,直接化为一方好似水幕的涟漪在天空铺展开来。 “轰……” 明法一刀斩在漫天云海般的青色光华涟漪上,激起无尽的狂潮在虚空翻滚,于此同时,光幕中的来人似乎感受到了楚天身上狂暴的修罗之力,怒声喝道:“血魔天尊?” “你是血魔天尊的传人?” 楚天可不知道什么狗屁的血魔天尊,在一刀斩在那片青色光幕上之后,就知道来人至少是龙门境之上的绝世强者,顿时凝聚成修罗天地的武魂法相已经完全祭出。 “化魔天法!” 楚天双手十指连动,迅速打出数百道灵诀,刹那间,在修罗天地内,涌出一团恐怖至极的吞噬之力,向天空那片青色光幕掠去。 “化魔天法?你如何又会化魔天尊的本命神通?” 虚空之中,那人已经彻底惊骇了,楚天身上的本源之力,很显然是血魔天尊的传承道韵,而施展的神通却是化魔天尊的本命神通,难道在自己沉睡的千万年,修罗道几位天尊已经联手了? 恐怖的吞噬漩涡在空中扩散开来,和漫天青色光华很快便搅在了一起。 于此同时,季家镇守积雨秘境的强者也终于发现了深处的异变,脸色大变同时,直接向清风崖这边疾驰而来。 只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位踏足元婴境的镇守者,尚未进入青色光华方圆百里,便直接被一道青色光芒穿透了眉心,瞬间陨落。 “小子,你到底是谁?” 足足数十息时间,伴随着天幕中的青光破碎消散,出现一团青色光晕凝聚的身影,冷冷的盯着楚天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楚天冷笑一声。 楚天已经能够确定,虚空那团青色光晕凝聚的家伙,虽然修为境界深不可测,但是一定有极大的束缚,无法显现真身,甚至无法离开秘境更深处的未知之地,否则不可能这半天还和自己这样周旋。 “区区元婴境的蝼蚁,也敢这样和本尊说话,找死!” 虚空中青色光影怒笑一声,他猛然一挥手臂,天地间顿时出现一座座玄青色的空间法阵。 楚天心神微凝,那些玄青法阵,每一座都像是一座不同时空天地,跟自己的武魂法相有些相似,但又不同。 “你猜的不错,本尊如今是无法离开万神渊,不过斩杀你一个小小的元婴境蝼蚁,还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青色光影冷笑一声,空中十数座玄青色的空间法阵顿时齐齐向楚天镇压而来。 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时空之力将自己笼罩,楚天猛然喷出一口精血,周身的修罗天地彻底被放开了禁锢,向虚空的十数座玄青空间法阵撞去。 楚天心里咒骂不已,没想到积雨秘境中,竟然还有这种老不死的存在。 轰轰轰轰轰…… 咔咔…… 时空破碎的声音不断传来,恐怖的天地碾压之力,直接让楚天狂喷出数口鲜血。 “有点意思,不但能身负一方天地本源武运,竟然还能凝聚出混沌天,不过终究只是雏形而已,对我来说还差了些火候。” 空中青色光影感受到楚天武魂法相的本源之力,忍不住惊异道。 楚天却没有半点说话的机会,只觉的这一刻好像整个天地都压在了自己心头,这种感觉,唯有楚天面对照天那老头的时候有过。 “修罗魔心!” 楚天心里苦笑不已,看来还是自己踏足元婴八境太膨胀了,这东玄东荒,可真是卧虎藏龙。 随着修罗魔心被楚天施展,原本接近元婴九境的修为境界,瞬间急速飙升。 不但如此,楚天更是在施展了修罗魔心之后,紧接着就施展了修罗血祭。 两大秘法的施展,让楚天的修为瞬间破开了元婴巅峰的壁障,达到了龙门境。 “雕虫小技。” 空中青色虚影冷笑一声,他随手一动,空中十数座玄青法阵顿时发出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刹那如星罡相互连接在一起,竟然真正形成了一方天地空间,瞬间砸在了楚天的法相天地上。 砰砰砰砰砰…… 恐怖的天地撞击,让楚天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而楚天的修罗天地,更是直接山河崩断,不断倾塌。 “能拿走我的先天灵符,还能凝聚出混沌天,看来你身上有不少的秘密,我都不舍得杀你了。” 看见楚天的修罗天地被自己直接粉碎掉,青色虚影没有半点意外,身形在空中不断变化,孽孽笑道。 “四时,破天!” 就在这时,楚天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恐怖至极的血煞之力,明法短刀幻化出一座七彩刀虹,将周围虚空撕裂开一道缝隙。 与此同时,楚天体内的风灵道韵被激发,楚天身形瞬间化作一团光华跃入虚空缝隙消失不见。 第542章 魂殿魂奕 大山之中一处荒野,楚天浑身浴血,苦笑不已。 原本只是想进入积雨秘境寻找一下仙棬莲的下落,不曾想竟会遇到这么一档子事。 此刻,在楚天紫府深处,除了那枚凤灵珠,一条冰龙符文栩栩如生,散发出一道道极致的冰寒道韵,若非有凤灵珠的镇压,楚天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挡住那种冰寒道韵的侵蚀。 至于眼下的体魄,更是千疮百孔。 接连施展两道秘法,即便是楚天,也有些吃不消,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完全恢复伤势。 楚天也不断的暗自感叹,还好自己有凤灵珠在身,否则就先前那风波,自己有几条小命都不够看的。 …… 万里魔域和青云阁所在疆域接壤之地。 秋风萧瑟,肃杀漫天。 两年以来,以青云阁和辰山为首的联盟,已经不知道和大秦王朝发生了多少惨烈大战,光是元婴境强者就已陨落不下百人。 此刻,仍旧有大队的武道修士赶赴万里魔域。 青云阁,辰山,飘渺仙宗,御玺山,雪炉,真武宗。 六大宗门,两年来在一场场的大战下,元婴境强者陨落大半,此刻,在万里魔域一线数千里,再次聚拢了数以十万的武道修士。 在东玄东荒天地武运复苏之初,从没有人会想到,所谓的天地动荡,会演变成如此大规模武道修士之间的厮杀,当有些人反应过来之后,早已被大势携裹,再也无法脱离置身事外。 而大秦王朝一方,虽说人心涣散,可终究借着天时地利,聚拢了云瑶宗、神涧宗、北冥殿几大宗门,不但如此,在一些东玄中州之人加入战阵后,更是加大了双方厮杀的惨烈程度。 在一片被鲜血染红的荒原之上,夕阳下拉长出两道长长人影,一位年轻男子,身穿青衫,背负长剑,走在女子身侧。 女子一身鲜艳红衣,腰间悬挂一柄竹鞘短刀,一身剑气却夺目逼人。 看了眼天边夕阳,年轻男子很快便斜眼瞥了下身边女子,世间风景千万,唯有眼前女子最能动心。 如今天下局势,敢两人个人在万里魔域行走,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简单的人物,不远处有一行十数人路过,远远的瞥见行走在荒原夕阳下的两人,都是赶忙收敛了神色,不敢多看一眼。 没办法,在这之前,两方其实有过一次偶然相遇,那一次,是出身真武宗的一位年轻弟子看见女子后,闲来无事,说了句荤腥言语,然后就祸从口出,被女子言出法随,一剑废去了大半的修为。 虽说如今以青云阁为首的六大宗门互为犄角结成了联盟,可接连几年的惨烈厮杀,难免相互之间也有磕碰,不过都是一些小矛盾,但是正因如此,一些人的名声也会愈加突兀响亮。 年轻男子瞥了眼不远处那一行人,见对方看都不看自己这边一眼,无奈叹了口气,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子,就是霸气,这才多长时间,便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头,连个看好戏的机会都没了。 女子似乎猜出了年轻男子的心思,冷哼道:“单项明,你再敢打什么歪邪的念头,信不信我一剑砍死你。” 单项明顿时哑然,这也行? 年轻男子看着身边女子,讪讪一笑,很是无辜的挠了挠头,心道跟女人,真心是没法讲理啊,自己什么都没说,也能遭这么个无妄之灾?难怪小时候自己老爹没少在醉酒的时候跟自己唠叨,说世间女子都是那母老虎,可爱更可恨。 那会儿单项明只觉得自己老娘不可爱也不可恨,倒是老爹真可怜,如今没想到自己也沦落到了这一步。 关键是这跟自己小时候想的太不一样啊,小的时候,单项明身为凌霜城少公子,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打小就锦衣玉食,当时想着以后长大自己要是遇着了喜欢的女子,必定是那种温婉可人的,眼下看来,真的是世间不如意事之八九啊。 看单项明半点不敢给自己顶嘴,朱红没由来有些恼火,“你这家伙还是不是个男人?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就你这样的家伙,也敢说喜欢我?算了算了,哪天我一个不高兴,一剑砍死你拉倒,免得糟心。” 单项明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真没法聊天,不说话自己离死不远了,可说话死的更快啊。 不过单项明还是缓缓吸了口气,心道这丫头也就刀子嘴豆腐心,还能真舍得一剑砍死自己? 不可能的吧。 单项明觉得为了委婉一点,那就说些别的,感慨道:“师妹,你说这一场大战还得打多长时间,咱们青云阁一百零八峰,如今大半的峰主都已经战死了,另外各大宗门,就是龙门境强者都有陨落。虽说上一次大战咱们这边侥幸取得了一场大胜,可我听说如今那位号称玄煌大帝的家伙,当年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了,不但如此,眼下这东玄东荒,还有断空门、魂殿、砥砺阁中立,断空门还好说,魂殿和砥砺阁,可就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了,至于断山幽剑宗那边,更是扑朔迷离,要不咱们先返回青云阁修整一段时间,观望一下局势?” 朱红怒气冲冲道:“害怕了想要躲起来,你自己回去好了。” 女子说着,声音突然就弱了下来,忧心忡忡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半点公子的消息,不知道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单项明龇牙咧嘴,还是愤愤说道:“放心,你家公子福大命大,没事的,指不定现在已经摸进了京畿帝宫,一鼓作气直接灭了那玄煌大帝也说不定。” 朱红顿时瞪了单项明一眼。 后者赶忙装傻扮痴,不再言语。 朱红突然说道,“上次飘渺仙宗那个叫灵溪的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单项明脱口而出道:“是挺漂亮的。” 然后他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只看见那个女子站在不远处,一脸怒意的盯着自己。 单项明顿时心花怒放,不过不敢表现出来。 朱红收回目光,眯起漂亮的眸子向远处望去,轻声道:“侯方那家伙,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侯家侯方,如今在东荒被称为魔尊的存在,短短两年,修为直上青云,成为了龙门境强者。 单项明不知何时重新站在了她身边,声音很小,却很坚定道:“一个王明阳养的狗腿子而已,用不着师妹你亲自出手。” …… 青云阁,自从当年一人问道云瑶宗,宏战终于再次出关。 虽然没有恢复巅峰修为,好歹借着自己那位得意弟子的气运,重返了龙门境,只是这位号称一笔道人的老人,看着整座青云阁无数新人换旧人的山峰,心里无尽感慨。 这一天,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意料之外的出现在青云主峰,宏战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没想到竟是魂奕先生亲临青云阁,未能远迎,失敬失敬啊。” 一身黑袍笼罩全身的男子呵呵一笑,声音沙哑道:“阁主能放我进来已是魂某荣幸,哪里敢劳烦阁主亲自相迎。” 宏战淡然一笑,看了黑袍男子一眼,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魂奕先生想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亲自前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即便青云阁有两位龙门境强者坐镇,名叫魂奕的男子依旧没半点忌惮,直截了当道:“我助你们一臂之力诛杀王明阳,事后让出平沙原方圆七十万里为我魂殿领地,另外还要有一半千羽秘境的掌控权。” 宏战转过身眯眼一笑,“平沙原方圆七十万里加上千羽秘境一般的掌控权?魂奕先生胃口不小啊,就是不知道先生有什么底气说出这话?” 魂奕呵呵一笑:“只说你们青云阁和大秦王朝两方,胜负的确不好说,甚至你们的胜率更大一些,但是我若没猜错,断山那边极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候对你们这一方下手,而在如今的局势下,能拦住断山的人……” 魂奕说到这里,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唯我魂殿。” 宏战皱眉不语。 沉默片刻,宏战淡声道:“魂奕先生既然看的如此透彻,你应该知道,如今东玄东荒的局势,可不是我青云阁一家说了算的。” 魂奕哈哈一笑:“东玄东荒,对于偌大东玄州来说,不过弹丸之地,就不要提和整座玄灵大陆相比了,可有一点,你我心里都清楚,东玄东荒的底蕴不会比任何地方差,甚至比东玄中州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你宏战敢点头答应,我便能让你我拥有和中州抗衡的实力。” 宏战神色一凛,沉声道:“你可知有些话不能乱说。” 魂奕笑眯起眼,“自然知道,不过你放心就是,那位会答应的。” 宏战神色微动,只是心里仍旧不明白魂奕为何会有这么大口气。 魂奕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天幕,好似自言自语:“能站在巅峰之上,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他眼里,天底下任何人,只要骨子里没有那份卑躬屈膝,就都有一线希望。” 魂奕转过身,淡声道:“当年我许下一诺,最多甲子时间,若不能挑战他问道于天,便陨落于天道劫罚之下,魂飞魄散。” 宏战感慨道:“不愧是一殿即一天地的魂奕先生。” 第543章 砥柱 平沙原西方八千里,一座被称为白蚁山脉的山峦之中,剑一一人一剑继续西行。 身为青云剑道第一人,年仅三十有余,武道境界已臻至化境,达到了天地巅峰越过了龙门。 在青云祖地闭关数载,终于得到了青云所有气运传承,一人一剑横穿万里疆域,直奔大秦京畿。 这一天,一位身穿乳白长衫的年轻人飘然落地,向一身大红长袍的剑意抱拳一笑:“剑一师兄别来无恙。” 剑一微微一怔,来人正是一身聚拢东荒浩然文运的苏家蛰龙苏浩然。 自从当年潇湘城一战过后,苏浩然的名声便如皓月升空,从一位籍籍无名的三流城池苏家子弟一跃成为东荒最为耀眼的天之骄子之一,甚至于在东荒之中,有传言楚天和苏浩然乃是文武双壁。 如今的华阳洞天,整座洞天秘境的上古气运已尽数嫁接入东玄东荒,被青云阁和辰山为首的诸多宗门收入囊中,这才一连造就了十余位龙门境强者,力压有东荒之外强者相助的大秦王朝。 至于散尽了所有气运的华阳洞天,虽说如今天地法则大不如从前,不过在苏浩然的掌控下,终究还算的上一座人杰地灵的福地所在,至于苏浩然,并未借助洞天内的那份气运一举破境入龙门。 用苏浩然的话来说,当今的东玄东荒,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他苏浩然还想轻松一段时间,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苏浩然以自身气运反馈华阳洞天而已。 万物有灵,即便是青云阁一方,面对华阳洞天那份上古遗存的气运,也难免觊觎,何况当今大势席卷之下,不争便是死路一条的局面,不过苏浩然终究是苏浩然。 给剑一大体上说了些自己前来目的,苏浩然便不再多说,虽然苏浩然更倾向于青云阁一方,可他终究还是想要再等一等,多看看。 楚天销声匿迹已有两年光景,两年之中,先是一些武道修士战死疆场,随后是一座座名声不显的宗门沦陷覆灭,然后演变为当初大秦王朝七十二宗门一般的武道豪阀,也开始覆灭,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和名字也化为历史中的一粒尘埃。 苏浩然不由的感叹,天地万界,难道千万年来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剑一背负长剑‘葬雪’,站在一座山头眺望山河。 苏浩然一手负后,轻声道:“不是我苏浩然不相信青云阁,同样,我苏浩然也不会因为青云阁有你剑一和楚天在,便会相信青云阁,不过既然白丘愿意将整座黄河洞天的气运散入青云阁这一方,我便也顺势而为,否则华阳洞天在你们和王明阳的争夺下,必定生灵涂炭。” 剑一点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理解,毕竟万古以来,正是因为有苏兄你们这样的人,在大乱之中才会始终有法则显化底线所在。” 苏浩然无奈一笑,神色怅然,“狗屁我们这种人,剑一师兄你不清楚,我苏浩然最初的意愿,实际上跟刘广师兄一样,都是向往东玄中州的那位酒剑仙,觉得那才是武道真意所在,有人间烟火意气,有天上神佛仙气。” 剑一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天底下,好像所有人长大之后,都变成了自己小时候最不愿意成为的那种人,这是不是所谓的天意弄人。 剑一望向西方有龙气升腾的地方,说道:“师尊私底下和我说过,若是我们青云阁最终胜利,整座东玄东荒的规仪所在,都交给你来制定,至于你们苏家,仍旧坐镇东荒文运根本。” 苏浩然点点头,“那我谢谢啊。” 剑一一笑置之,听起来怨气颇重,不过想到那份担子压在苏浩然肩头上,剑一也就释然了。 剑一摘下背后长剑,盘腿而坐,微微闭眼。 随着一场场大战落幕,东玄东荒的局势终于慢慢变得明朗起来,除了青云阁和大秦王朝双方联盟势力,只有断空门和魂殿断山极少数的武道豪阀得以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其他原本的七十二宗门,已经所剩无几,即便还没有覆灭,也都撑不过多长时间了。 至于大秦王朝一方,王明阳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不出意外,极有可能会百尺竿头,就是不知道是龙门中期还是龙门后期了,若是龙门中期还好,坐镇京畿之时相当于一个龙门后期的实力,若是后者,剑一的神色有些凝重,那可就是堪比大半个天象境的存在。 除了王明阳,垂云侯家的侯方和侯会,都是踏足了龙门境的强者,一人坐镇万里魔域,一人坐镇南陵洞天,虽然跟王明阳有些貌合神离,但是不会在明面上直接决裂。 至于徐家那位号称冰皇的存在,眼下更是坐镇在陵广山脉,和青云阁相距十数万里,对于龙门境强者来说,不过是两个时辰的路程而已。 而大秦京畿难成青家,多半要留守京畿,并且要分出大半的人前往积雨城牵制齐家,这在以往是剑一最没想到的地方。 当然,更为有意思的是,当初王明阳命令云瑶宗、神涧宗和北冥殿全力歼灭真武宗和御玺山,原本大势已成,会让青云阁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结果不知隐忍多长时间的大秦京畿殷家竟然突然叛乱,打了王明阳一个措手不及。 正因如此,才形成了如今东荒这种微妙的局面。 说到底,还多亏了辰山的异军崛起和大秦王朝的祸起萧墙,不然以青云阁的实力,真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其实在这之外,还有两个能决定最终胜负的宗门,一个是不为人知,极少显示的断山,另一个是众所周知,但极为神秘的魂殿,现在就看这两方的决定,大秦王朝和青云阁双方便会展开最后的惨烈厮杀。 而且极为有意思的是,无论是断山还是魂殿,都是野心极大的存在,非但不会心甘情愿的屈居任何人之下,若是有机会,更是会直接将大秦王朝和青云阁的那份气运直接吞入腹中。 当然,这些都不是剑一需要考虑的事情,剑一猜测,若是断山和魂殿若是继续磨磨蹭蹭,拖延下去,那位玄煌大帝很有可能会亲赴青云阁,短暂停战,一起将断山和魂殿覆灭再谈其他。 苏浩然没有打断剑一的独自盘算和谋划,独自一人走到山谷一条溪涧中,流水潺潺,草木匆匆,走在水中,哗哗声如碎琼乱玉相碰撞,声音悦耳。 苏浩然便俯身捧起一捧溪水,有一尾小鱼在手心乱窜,苏浩然叹息一声,对那位叫姬鞅的前辈,说不出是愤恨还是敬仰,东玄东荒亿万疆域付之一炬,千万人化尸山血海,结果只是跟自己掌心这尾游鱼无异,笼中雀而已。 苏浩然看了眼天幕,不知道哪个叫白琼的家伙,现在心情如何,坐镇东荒天下气运,估计更不轻松。 松开手中那捧溪水,苏浩然抬头看了眼盘腿而坐的剑一,微微叹息,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剑一当初给自己说的话很透彻,不管是万古以来,还是万古以后,世间人心,永远无法逃脱名利二字,而天地间只要有名利二字存在,便少不了如今东荒天下千百年的这个循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但不可否认,正因如此,万界天地才会涌现一个个风云璀璨的大世。 苏浩然深吸一口气,一切随缘算了,反正眼下不用他劳心劳力指手画脚,四处走走看看便好,不然现在忧心劳力,等到这一场乱世结束,他还要苦命兮兮的跟着缝补,就亏大了。 苏浩然闭上眼睛,感受溪水在自己脚踝两侧急速流过,扯了扯嘴角,犹记得之前一场大战,在相距万里魔域大概三百里处的一座巨石山,山中有岳氏一族,莫名被牵连,惨遭横祸,却不愿背井离乡,血战到举族皆死的地步,让天地起悲恋。 第二天过后,在岳氏一族祖地中,有金莲武运金莲绽放。 苏浩然睁开眼睛,轻声道:“人在溪中,皆是中流砥柱!” …… …… 凌轩城,算是大秦王朝除了京畿之外的第二大城,并不是因为凌轩城地理位置多好,甚至于周围并没有什么幽林山峦福地秘境,但是凌轩城的繁华程度,却足以让没去过大秦京畿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咋舌。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在凌轩城中,有一座枪仙王晟的府邸。 此刻,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走入府邸,脸色阴沉,让府邸内的侍女扈从看了都不敢大声喘息。 中年男子刚刚得到消息,自己那位最得意的弟子,那个身负皇室一族气运所在的天之骄子,上次在平沙原败落之后,竟不听自己劝告,再一次被那剑一斩杀于怀瑾山脉。 走入府邸大殿,虚空涟漪一阵闪烁,走出一位身穿紫金龙袍的威严男子,沉声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和你没任何关系,这些年成长的太安逸,不成气候也正常,我皇室那一份气运接下来你直接吞噬了便是。” 王晟脸色阴沉,深吸了口气道:“即便我能吞噬那份气运,合道天地,终究不如……” 也不等王晟说完,一身紫金龙袍的男子便直接摆手道:“人算不如天算,即便如此,我们并非没有胜算。” 第544章 战前 足足十数天光景,楚天身上伤势才算恢复大半,一路向万里魔域而去。 魔域万里,尽是风沙赤土,罡风吹过,似百鬼过境。 楚天看着万里疆域一片荒凉,心中叹息,一路上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如今已青云阁为首的几大宗门已经倾尽最后兵力,没有意外,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最后一次决战。 自从离开东海暮霭城,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数年,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的生死。 如今也已经成为了当初想都不太敢想的元婴境强者。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楚天眯眼微笑,向远处望去。 如今的楚天,对所谓的人心不古和惨烈厮杀早已没了什么感觉,如今东玄东荒历经十数年慌乱,也该结束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不知不觉,楚天竟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光景,自己爹娘还在的时候,身边总是少不了稚童清嫩的欢声笑语。 清婉说过,楚公子有鸿鹄之志,清婉不敢有什么奢望,只希望公子在外面广阔天地不管何时,能记得在暮霭城有一个在想着他的女子便好。 倾城那疯娘们也说过,他楚天只能是她倾城的男人。 楚天低头看了眼手腕玉镯,泛着微微光芒,毫不起眼,只是自己心里最想看见的她,何时才能醒来。 楚天蓦然抬头看去,当看见一袭镂空紫红长裙从天而降,凭借他如今元婴八境的武道修为,竟然没半点察觉。 楚天无奈一笑,如果说在整个东玄东荒,让楚天还会有些忌惮的人,那么眼前女子绝对算是其一。 她站在楚天不远处,看着楚天,冷笑道:“呦,公子出去这么长时间,还记得回家?怎么,在外面没多勾搭几个漂亮仙子?” 楚天默不作声。 没办法,跟眼前女人,没道理可讲,对于女子的天马行空和冷言冷语,楚天更是早已习惯。 看楚天不说话,倾城才淡声道:“最多不用半个月,便是你们青云阁便会和王明阳有最后一场生死大战,希望你到时候不会死。” 楚天嘴角抽搐,还是笑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就不能说点好话。” 倾城神色清冷:“你若是我夫君,自然会说好话,你是吗?” 楚天愕然无语。 沉默片刻,楚天才看向女子,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倾城冷笑一声:“别自作多情,偶然路过遇上了你而已。” 她环顾苍茫天地,说道:“如今东玄东荒的天下格局,想必你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虽说不得不承认,我也很喜欢这种声势浩大的波澜壮阔,但是人一旦死了就是死了,你既然是这场动乱的罪魁祸首,最后的收官之战,必定也难逃宿命。” 楚天微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倾城蓦然嫣然一笑:“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若不是我,你当初早已死在了垂云侯家的追杀之中。” 楚天不置可否,当初被追杀去往魔道宫,就觉察到了有些不对,何况倾城这娘们,也没有跟自己开玩笑的可能,“所以呢?要我如何好好感谢你?” 倾城抬起双手,在空中缓缓翻转,两只长裙大袖便在空中翻飞,一如两朵绽放的莲花。 她狐媚一笑,手掌在空中轻轻拂过,“我要这座天下,你给不给?” 楚天猛然一阵咳嗽,一脸无语的看着眼前女子,一如既往的让人捉摸不定,喜怒无常,轻声道:“你也真敢说。” 楚天深吸了口气,“再说了,你也不是这种喜欢权掌天下的人,不过你要是真想要的话,若是此战过后我没死,送给你又何妨,前提是我说话有那个分量。” 已经跻身龙门境的倾城冷笑道:“有没有那分量,你自己不会去争。” 倾城双手负后,依旧的裙衫飘荡,“你楚大公子是咱们东玄东荒天运之子,如今修为也达到了元婴境,按道理来说此战就算不敌,保命也足够了,但是你要知道,王明阳虽是棋子,但从始至终也是下棋人之一,到时候极有可能跟你们玉石俱焚。” 楚天平静道:“早就猜到了。” 倾城突然便转换了话题,“前不久我去了一趟暮霭城,替你见了一面那个女人,挺漂亮,就是长胖了,半点比不上我。” 楚天撇撇嘴,一笑置之。 与此同时。 在东海暮霭城一座不起眼的铺子中,有位身材丰腴的秀眉女子,胸前一对呼之欲出的饱满搁在柜台上,怔怔出神。 之前有个很漂亮的姑娘莫名其妙跑到自己铺子来,说那个叫楚天的家伙,许诺将来要将整座东玄东荒送给她当聘礼。 清婉想起那漂亮姑娘的神情,便忍不住好笑,修为境界和山河阅历或许不低,但是在男女情爱这件事情上,那位姑娘还是太稚嫩了些。 当然,她是不会因为那位姑娘的话生气的,不管那句话是不是真的,但是能让那么漂亮的姑娘莫名其妙跑到自己这边来示威,至少说明楚公子一直都不曾忘过自己,自己在楚公子心里的分量,一定是不低的。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有些脸红。 这么些年,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念念不忘的。 抬头看了看外面色天色,只觉得能这样一直等着,也挺好。 …… …… 秋风起,本就有肃杀意,何况是已经不知弥漫了多长时间的血腥的万里魔域。 这一天,有一道道强横气息直奔积雨城而来,不过那些气息一闪而逝,很快便沉溺下来。 此刻,在积雨城城主大殿内,有数十人错落而立,虽然大殿内的人衣衫打扮形式各异,但是在所有人腰间,均悬挂有一枚五爪金龙佩,不但如此,每一人周身,无形中还有一股浓郁的龙气环绕。 大殿首座,一人身穿明黄五爪金龙袍,头戴王冠,正是东玄东荒仍旧在名义上的第一人王明阳。 王明阳下手,便是素有枪仙之称的紫霄侯王晟,除此之外,有伤势已痊愈的云瑶宗宗主黄昕,大长老王轩,神涧宗宗主司马云冈,北冥殿殿主种道开,有冰皇之称的徐家家族徐怀远,侯家家族侯会,如今为积雨城城主的侯方,京畿南城青家家族青鸿轩,除此之外,还有各大宗门许多元婴巅峰甚至半步龙门境的强者,王帆,鹤东林,欧阳腹恺,赵荒,等等。 这些人,无疑都是大秦王朝一方如今武道巅峰的人物,甚至还有几名身份隐晦的东荒之外的武道强者,此刻都安静的看着首座之上的那个中年男子。 王明阳环顾了大殿四周一圈,并未急着宣布今日召集所有人前来的目的,只是手指轻轻叩击着身边一杆绘有九条金龙的手杖,微笑道:“听说如今在这东玄东荒,上古之时残存下来的传承和气运,都已经有了着落?” 如今坐镇陵广山脉的徐怀远沉声道:“不错,如今已经确定的,剑道上的那个剑一,天机一脉魏恭,天罚一脉吕真,紫霄神君传承尉迟恭,浩然一脉苏浩然,还有那个叫楚天的小子。” 王明阳笑道:“这才几年,不足二十年吧,不愧是姬鞅前辈,短短二十年,便能让这些乳臭未干的小辈与我们分庭抗礼,甚至能拨弄东荒天道气数。” 王明阳想了想,问道:“虽然那些小辈都不简单,但是青云阁辰山几座宗门的底蕴这些年想来也都消耗一空了,能拿出手的龙门境强者,不会超过一手之数,诸位觉得我们此战胜算有多大?” 王明阳似乎全然没有大战将起的那种感觉,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我如今可是对诸位彻底放开了东荒的天道气数,云瑶宗,神涧宗,北冥殿,以及诸位家主和域外朋友,此战你们能攫取多少分量的天道气数,将来能有何等成就,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包括我王明阳也不例外,不过再在这之前,我还要告诫诸位一番,既然我那师尊敢如此谋划,你们可不要小看了对手。” 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道:“大帝尽管放心,此战我剑池必定会竭尽全力。” 王明阳点了点头,“东荒的那份剑道气运,你放心不会有人插手,不过谁若是敢坏了规矩,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大殿内所有人都是默不作声,上一场大战,若非殷家的临阵倒戈,青云阁辰山如今早已是丧家之犬,怎么可能走到这一天。 王明阳笑了笑,“今日让诸位前来,也没有别的事情要说,半月之后我便会真正出关,在这之前,东荒的局势,便全靠诸位的了,不用我多说相信诸位也清楚,只要此战胜利,到时候就算是破开玄灵大陆的天道壁障,飞升上界天,也不是不可能。” 大殿内所有人心头皆是一颤。 上界天,即便是在东玄中州,也是极为隐晦和忌讳的存在。 只不过大殿所有人想到王明阳当年师尊,那个叫姬鞅的男人,也就释然。 王明阳大笑一声,“你们应该很好奇,我王明阳当初叛出师门,姬鞅为何会允许我在东荒经营至今,不错,的确是我们当年的对赌合约,只要能在此后吞下此地天道气运者,最不济也能合道一方洞天福地,执掌一方乾坤。” 大殿之上,一片沉寂。 半晌,枪仙王晟才沉声道:“黄河洞天,是我的了!” 第545章 战起 半月之后,天地秋风萧瑟,血雾弥漫大半个东玄东荒,大战更是一触即发,直接拉开了磅礴序幕。 不同于以往好似斥候游弋的那种遭遇战,在王明阳那一次召见所有强者之后,青云阁也好似达成了一种默契,以青云阁为首的联盟和大秦王朝的武道修士,便展开了一波波的惨烈厮杀和互换性命,以至于天地间都弥漫着猩红血气。 短短三天时间,在东荒之上,便发生了不下百余次规模达到数千人的惨烈厮杀,青云阁一方,最惨烈的便是雪炉修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秦王朝那边的有意针对,仅在双方彻底展开大战的不到十天,雪炉修士便死伤大半,本就不知什么原因始终无一人能跻身龙门境的雪炉,此刻更是元婴境武道强者尽数陨落,丹河后期武道修士死伤八成。 当然,伴随着雪炉无数修士的惨烈战死,大秦王朝一方也不好过,由皇室子弟王桂亲自统领的数千名武道修士,死伤足有千人,甚至在攻打雪炉宗门驻地时,陨落一名龙门境强者。 白丘坐镇天穹之上,哪怕这位出身黄河小洞天的武道天骄,知道更多的内幕,仍旧忍不住感叹为了打破天地禁锢,重现上古武道盛世,姬鞅这位前辈的遮天手笔。 要知道想要撼动上古之后那些规矩经仪,可不是简单的人力可为之,天地间的气运和气数,更不是简单的人心所向,其中还涉及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和秘辛,比如黄河小洞天一般的各大洞天所遗留下来的那些气数和武运,比如青云阁千羽秘境深处所连接的龙渊之地。 随着大战彻底拉开帷幕,战况越来越惨烈,这也意味着更多的人心被牵扯进来,甚至于血腥的气血之力融于天地间,近乎泯灭的上古修罗一脉,在楚天的影响下,更是会卷土重来,随之带来的影响,便是一些被天道压胜的上古神兽血脉,破开禁制,同样打破天地规则。 到时候的场景,就好似上古所有的邢徒移民,孤注一掷,和天道展开一场巅峰的相互碾压,彻底撕裂天地壁障。 大战四起,原本想要渔翁得利的断山也没能熬到最后,很快便引来了魂殿的觊觎。 魂殿殿主亲赴断山,阻止断山的动向。 东荒南坡平原,以往一直都是大秦王室子弟喜欢的历练之地,此刻由云瑶宗宗主黄昕和神涧宗宗主司马云冈,亲自带领宗门内弟子阻击青云阁的一行修士,导致青云阁门内千余名修士当场陨落,其中更有司马晟民闫龙甲董峰一些天之骄子,为保护数十名神桥境后辈弟子安全退走,那位当初跟楚天有过不少恩怨最终成为朋友的司马晟民,凭借一人半步元婴境之力,硬生生战死一名元婴境强者。 此时青云阁中,当年素有外门第一之名的饕天,也已踏足元婴境,率领数百名青云弟子冲杀在第一线,俯视着一座被东荒之外武道修士占据的城镇。 在两年之前,饕天在青云阁引起了一段不小的非议,此人踏足千羽秘境浔叟宫殿遗址,出来后便踏足了元婴境,只是心性大变,极其嗜杀,好在并未泯灭神智,在青云阁主宏战的力排异议下,独自前往万里魔域,斩杀大秦王朝弟子数百人。 先前一路向西而行,饕天率领的这一行青云阁修士,可谓是长驱直入,武道修为更是达到了元婴六境。 在饕天身侧,有出身九玄峰的司徒明镜,出身古椿峰的邢玉洁,出身东仙峰的路禅,出身入塞峰的顾源,这些当初都是外门七峰最为耀眼的一代天骄,如今修为最低也已踏足了半步元婴境,只要能撑过此次大战,定然大道可期。 饕天环顾了一周,眯眼望向脚下那座城镇,依稀可见里面人影攒动,有几道气息,尤为雄厚,至少也是元婴境巅峰强者。 饕天咧了咧嘴,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角,沉声道,“咱们今日就干一场大的,那里面几个元婴境,我要三个。” 邢玉洁虽是女子,却是一身英气逼人。 这位青云外门出身的女子,比寻常男子更为豪迈,淡声道:“算我一个。” 顾源几人也是眼神炽热,淡声道:“真武宗的那群人好像距离这边不远,这份战功和气运,咱们可不能白白让给别人了,饕天师兄你尽管说怎么动手便是。” 此次厮杀,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而是每杀一人,都能攫取一份实打实的武道气运。 饕天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沉声道:“直接杀过去。” …… 另外一处战场,一名身穿紫袍的老人骂骂咧咧的吐了口血水,呵呵笑道:“真是好大一条鱼,东玄中州的武道豪门,底蕴真是不弱。” 在老人身侧,是一名身穿文士青衫的中年男子,听到老人的话后,忍不住咧了咧嘴,心里嘀咕,真是个疯子。 紫袍老头,不但是在青云阁素有‘紫极魔瞳’之称的名誉长老紫刹,如今更是半步龙门境修为,为了此次围杀,不止是调动了如青衫文士文襄、朝仙孤独天南、云鼎后辈第一司马真意、云海姬家姬罘一行元婴境强者,便是青云阁以往的十八大巡使,都出动了九名之多,无一不是元婴境强者。 几年之中,即便是神涧宗御玺山飘渺仙宗这样的顶级豪阀,宗主长老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可这位在青云阁很少露面的名誉长老,竟是硬生生凭借自己的‘紫极魔瞳’神通,所向披靡。 此刻经过长达半月的追逐,和北冥殿主力修士终于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紫刹身影一闪,天地间骤然有大片的紫色光华如鱼鳞闪动,当他再出现时,原本的立足之处,方圆数里轰然炸裂,粉碎成一片虚无。 与此同时,紫刹手腕旋转,北冥殿阵营中有数名半步元婴境修士的头颅直接炸裂,鲜血四溅。 紫刹咧嘴一笑,看向不远处的一片战场,青云阁这边,一名刚刚踏足元婴境不久的后辈,正被一人一枪贯穿胸膛。 …… 龙炎山脉,刘广和几名飘渺仙宗仙子急速前行,突然有无数道光华升起,直接向他们轰然而来,飘渺仙宗的两名仙子一个不注意,直接被洞穿了眉心,瞬间陨落。 饶是貌若天仙的女子,在这场大战中,也难以避免身死道消的命运,在天道气运和大道长生的诱惑下,女人算个什么东西,天底下从来都不会缺少漂亮的女人。 一阵呼和声在前方响起,很快便有十数道身影出现,为首一人,身材虬壮无比,行走起来好似一座小山岳在移动。 刘广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原本大战开始,他便主动请缨前往战场前线厮杀,生死有命,却不料被阁主大人命令前来护送这几个娘们前往雪炉增援,飘渺仙宗的女子,这也就算了,结果还遇到了这种截杀。 飘渺仙宗的女子,素来不以杀力强大闻名东荒,只是因为飘渺仙宗有一种秘法,女子修炼到一定程度后,能够帮助人更快的恢复伤势,虽说自己如今早已是半步龙门境强者,可还要护着这几名女子,真当大爷是无敌的啊。 虚空又是一道无影无形的漩涡涟漪激荡而起,距离刘广最远的一名女子眉心刹那飙起一抹鲜血,眼神随即暗淡下来。 刘广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怒意,震荡大爷是吃素的不成?这名在青云阁地位极为古怪的中年汉子,身形蓦然向前,一拳递出。 不等对方的人再次出手,天地之间,方圆近百里,尽数被飘渺云雾笼罩,云层翻滚,刘广睥睨天地,随手一挥,便有数道血柱冲天而起。 只是不能刘广将那十数名截杀的武道修士斩杀殆尽,云雾天地便好似白人一刀斩裂开来,从虚空中走出一人,身穿紫金长袍,轻声笑道:“不愧是青云朝仙拳意第一人,侯方今日领教了。” …… 还有另外一处并不起眼的战场,一番大战,御玺山千余名弟子尽数陨落。 大秦王朝一方,一位曾名动万里魔域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好一个天地气运之争,短短不过小半个月的时间,他便从元婴初期,连破两境,达到了元婴中期。 身为北冥殿后辈第一人,路桃江跟大多数的同辈天骄不同,并不喜欢游猎各处战场,而是每一次厮杀大战,都要将聚拢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气运彻底炼化同自身大道根本融于一炉,才会将目光锁定下一处战场。 在路桃江眼里,天底下再好的东西,只有真正成为自己的了,那才是好东西,不然人死卵朝天,有个毛用,所以在大势洪流下,年轻一辈的元婴境强者,他的武道根底算是最硬的那群人之一。 路桃江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战场,咧嘴一笑,“听说那叫楚天的天运之子又露面了,如今已经达到了元婴巅峰,有点可惜,没法去跟他一战。” 虽然觊觎楚天身上那份天机气运,可路桃江还是清楚自己的斤两的,对于没把握的厮杀,可不会去白白送死。 只是不等路桃江下令去下一处战场,便听见远处有清冷讥笑传来:“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喊的?” 第546章 弟子和弟子 话音过后,路桃江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看见远处有两道身影若长虹挂空一线而来。 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年轻男子一身简单的素青长衫,背负一柄竹鞘长剑,女子则是一身朱红长裙,腰悬短刀。 路桃江咧嘴一笑,竟然是近两年名声正响的两位青云阁后辈,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数十名武道修士,并没有亲自动手的打算。 虽说那叫朱红和单项明的年轻男女名声不小,可说到底,那两人只是在东玄东荒武运复苏后,他路桃江的后辈,并且朱红两人的武道境界,也只是元婴初期,若是自己身边这群自诩天骄的家伙连两个后辈都收拾不掉,那就可以去死了。 当然,路桃江不直接出手,也有他自己的盘算,若是消息没有错,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跟那个叫楚天的天运之子有不小的关系,一旦自己直接出手斩杀朱红两人,便会无形中形成一种因果,就是不想和楚天遭遇动手,怕是也由不得自己。 因此就算是朱红说话的口气极为冷傲,路桃江也没半点的气恼。 乱世枭雄,凭借的可不仅仅的武道天资和气运,更重要的是有脑子,能活着。 跟路桃江一路的这群武道天骄,看到朱红两人都,都是眼睛一亮,便直接向两人奔去。 如今东玄东荒虽说大战才起,但是局势却越来越明显,尤其是武道修士身上那股冥冥之中的气运,更是隐隐有显化的迹象,身为半步元婴境或者元婴境强者,如何看不出来,朱红两人的身份不简单。 大秦王朝和青云阁双方之间这最后一场鏖战,看上去每一处战场都险峻无比,实际上里面又有很多的门道。 路桃江看了眼那率先向朱红两人奔去的十数人,又看了眼远处。 现在获取的战功再大,身负再浓郁的天道气运,得能笑到最后才行。 先前得到消息,他所在的北冥殿主力,如今跟对方的数千名武道强者相遇,不出三天,便会有一方尽死战场。 路桃江作为最早一批进入万里魔域争夺气运的群天骄之一,当时的名声并不是最响亮的,但是算下来,几年过去,他却是有望将来成就最高的一个,至于自己所在宗门极有可能很快覆灭,路桃江根本就没放在心里。 路桃江双手环抱在胸前,望向已经展开厮杀的战场,想起师尊和自己分开之前的那些话,说是那位名叫王明阳的玄煌大帝之所以早已经恢复了伤势却迟迟不愿意出手,看似坐镇大秦京畿,实际上只是在等更多的人战死疆场而已。 因为想要破开此方天道的束缚,需要人心怨念和气血之力的强盛,而不管是青云阁还是大秦王朝,想要山河动荡后打破天地束缚,需要死更多的人才行,并且越是所谓的武道天骄,越容易死,死的越多越好。 所以这一场大战,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是一座屠杀场。 朱红一人在前,弯腰俯冲,在她开始前奔之时,天地间顿时有无尽的紫竹凭空凝聚,面对十数人向自己冲杀而来,非但没半点惧意,反而更加目光灼灼。 昔年那个被楚天无意中救下来的小女孩,如今早已出落成了苗条的漂亮少女,可心里的那份倔强和顽强杀意,却始终不曾减少。 在朱红身后,单项明紧随其后,并未出剑,只是以一身剑意撑起了一座小天地,跟随在朱红身边,不断向前翻滚。 千万道紫竹一般的剑意在空中流转,朱红看了单项明一眼,后者很快会意,点头一笑,背后长剑这才蓦然出鞘,直刺向作壁上观的路桃江。 敢直称公子名讳,还想置身事外? …… 跟朱红和单项明两人的大摇大摆,所过之处一剑斩之的豪壮之势不同。 此刻,在万里魔域最东边,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人手持一杆截杀而来的长枪,身形在空中快若奔雷。 一路上虽然手段不太光彩,但是古琰是真没少杀人,但凡被他遇上的大秦王朝的武道修士,所有元婴境之下的人,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此刻,一名丹河巅峰的武道修士,浑身已被鲜血浸红,瘫倒在地上,他已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气息逐渐微弱,生命不断的流逝。 在他周围,是近百名跟他一样的丹河境修士,只是此刻除了极少数人,大部分都已经身死道消。 一名还有余力的丹河境巅峰武道修士,目眦欲裂的看着在空中如长虹略空的那道身影,终于还是一咬牙,就压燃烧精血先逃出这座困杀大阵再说,只是他才刚刚转身,便被一道金芒穿透了眉心,在脸上划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这名出身大秦京畿豪阀的武道天骄,到死都不明白,万里魔域以东,不应该是主要战场才对,这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一个同样只是丹河巅峰的武道修士,便灭杀了他们近百人的队伍。 古琰看着所有人都失去了战力,这才停下身形,重重的吐了口浊气,随手将手中的哪杆长枪丢到一边,轻轻打出几道灵诀,便见天地之见,有千万道密密麻麻的丝线,凭空浮现。 能斩杀近百名丹河境武道修士,自然不是古琰的战力有多惊人,而是这位楚天莫名其妙捡来的便宜弟子,无形中竟然真得到了楚天的几分真传,在修炼了楚天当初传授的《金伐紫气诀》和《金伐焚天诀》后,武魂法相两次觉醒,形成了一座囚笼般的小天地,同时能够和方圆十数里的天地形成微弱的共鸣,操控天地之间的金伐灵韵。 在困杀这百余名大秦王朝的武道修士之前,古琰可是足足做了十数天的谋划,小心翼翼的跟随在百人身后,趁着这群人连续奔行半月后休息的间隙,在天地间布下了金伐困杀大阵,防止有人散开对自己形成围杀之势,于此同时,古琰将自己的本命灵宝隐匿于虚空之中,而自己这用楚天传授的衍化神通,遮掩了自己的武道根本。 《金伐紫气诀》本就是天地金伐道韵的本源功法,而《金伐焚天诀》修炼至大成境界,更是一门能困杀天地的灵纹大阵,以金伐气韵为根本,在天地间形成一座座小型金伐熔炉,汇聚一起凝聚灵纹大阵,若衔珠相连,可以说修炼了这两门无上灵诀的古琰,在踏足丹河境的时候,便拥有了类似于元婴境强者法相领域的手段,只是相比之下束缚较大,需要谋而后动,但是接连十数天的谋划,终究还是被古琰一举得逞。 当然,在这其中,古琰能成功的另外一大关键,便是代替楚天接下了东海之滨的那份天道气运,和楚天之间形成了类似朱红的那种天道因果,而古琰并不知道,正是因如此,他也为自己打造了一座囚笼,在此后百年,武道修为臻至化境,始终无法破开天道壁障,离开东玄东荒。 这一点,跟坐镇魔道宫的那位宫主魔剑翁有些相似。 天地之内,可无敌于天下,可却极难摆脱天地束缚。 双手在空中弄轻轻勾画,有无数好似针尖麦芒的涟漪一闪而逝,最终没入古琰眉心,苦恼的挠了挠头,什么时候才能破开武道瓶颈,跻身元婴。 …… 一身衣衫被血水染红的单项明走到朱红身边,有些惴惴不安道:“那家伙太阴险了,师妹这真不怪我啊,谁知道我都骂到这个份上了,那家伙还不愿意竭力出手,直接找机会跑路了。” 朱红随意吐了口血水,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冷声哼道:“一个元婴境中期的家伙都能跑了,丢人就是丢人,哪来的这么多借口。” 一想到那家伙讨厌的嘴脸,朱红就忍不住有些愤懑,杀气腾腾道:“不要让我下次再遇见那家伙,不然一定亲手宰了他。” 单项明一脸讪讪然,坚决不说话。 朱红缓缓吐了口浊气,思索片刻,问道:“单呆子,你有没有觉察到有点不对,要是搁在以往,咱们一路走下来,就算是大秦王朝的那些垃圾不敌,也一定会找帮手搬救兵的,可这一次好像非但没有任何救援,似乎双方都恨不得死干净才好。” 单项明小心看了朱红一眼,犹豫道:“好像是这么回事,不但是战场上双方的人,好像就连天地规则都发生了变化,要不咱们先返回青云阁看看去……” 见朱红就要瞪眼,单项明赶忙后退了两步:“这可不是是单项明贪生怕死啊,师妹你要想找到楚公子,可不是光是在这万里魔域一抹黑的拼杀,现在整座东玄东荒都沦为了战场,刚才你也听见了,楚公子如今没事,境界更是达到了元婴巅峰,估计就是寻常的龙门境强者见着了楚公子也得躲着走,说不准现在楚公子已经回到青云阁了呢。” 朱红愣了愣,好像有点道理啊,眯眼一笑:“那咱们就先回去?” 单项明赶忙点头,看着秀眉轻蹙的少女,忍不住的笑意。 第547章 小安 东玄中州历六月初十,接天莲叶荷花盛开,一座广阔平原之上,有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背负一柄赤金流转的流星锤自东玄中州向东荒一线而来。 尽管年轻人肤色依旧有些微黑,却遮掩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英气,沿路千万里,不少山上豪阀宗门的女子见到都会芳心微动,更不吝啬那倾心一笑,只是对于那些仙子的倾心仰慕,年轻人却没有丝毫动心迹象。 算不上丰神俊朗,望之却如同鹤立鸡群。 貌不惊人名声不小的年轻人走的并不快,一路走走停停,足有大半个月才走出了东玄中州地界,只是一路上,每当年轻人在一处停留,便会传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半月之前,年轻人突然得到师尊命令,说是可以下山回去东荒见自家公子了,他便淡然一笑,并没有多么激动的神情言表于外,只是当天便收拾了东西,一路向东而行。 一别十数载,他每天都想着自己何时能回到少爷身边,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这十年中,实际上他收到过一次少爷的来信,那一次是那个叫姬鞅的家伙从东荒返回,带给了自己师尊一封信件。 让他高兴的是,一别十数年,少爷依旧还是那个少爷,没有半点改变,依旧那么啰嗦,竟是问一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琐事,少爷在信中问自己在中州有没有人欺负自己,有没有喜欢上了那个女子,还说他家少爷如今已经快是元婴境的武道强者了,要是有看上的,不要犹豫,少爷给你做主了,少爷还在信中问自己那个便宜师尊怎么样,能跟姬鞅那王八蛋认识,在中州想来也得有一些名声。 收到信件后,许久不曾在外人面前露出笑容的年轻人,那一次足足笑了半年。 年轻人停下脚步,缓缓吸了口气,低头看了自己一身行头,如今自己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不会丢了少爷的面子,只是师尊说最近中州和蛮荒这边有些人不太老实,有不少人去往东荒那边跟少爷作对,年轻人便觉得那些家伙真是该死。 年轻人突然伸手握住了自己背后流星锤,在东玄中州这些年,他实际上是有喜欢的姑娘的,只是少爷不再身边帮忙把关,他总觉得有些不稳妥,只是那位女子所在的宗门,听说如今和大秦王朝勾结在一起,有不少人前往东荒那边对少爷展开了围杀。 年轻人抬起右手,看了眼手掌一枚精致玉簪,玉簪上篆刻有‘七星’二字,是那位女子在宗门的别名。 “星辰堂!” 年轻人深吸了口气,缓缓握紧手掌。 星辰堂在蛮荒和中州交界之处,也算是最顶尖的武道豪阀之一,据说星辰堂主是一位被称为‘金阳’的龙门境强者,除此之外,大长老‘月影’和首席供奉‘玉衡’,也都是龙门境强者。不但如此,据说星辰堂每过十年,便会有一场引星大典,但凡能引下‘星魂’之人,均会得到宗门真正的传承,有望在甲子之内踏足龙门境。 正因如此,虽说星辰堂在蛮荒和中州都远远无法列入十大豪阀宗门,名声却半点不必十大宗门差,尤其是在八百年前,据说星辰堂有一位祖师更是在引下‘星魂’之时,一步踏足了天象境,只不过那位老祖后来前往上古战场便销声匿迹,至今生死不知。 看着远处那座如山岳屹立大地之上的豪阀府邸,就在年轻人正要登门问道之时,有一道白虹从远处疾驰而来,落在他身边后,神色复杂。 已是夕阳西下,一位跟年轻人年纪相仿的女子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男子,问道:“师兄当真要如此?” 年轻人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淡声道:“胆敢截杀少爷的人,只有一个字,死!” 女子神色黯然,这些年,她每天看着他的背影,哪怕两人并没有多少次的独处和聊天,却好似熟悉对方的每一个念头。 他看向女子,笑了笑:“兰芷师妹,对不住了。” 女子笑容牵强,轻声道:“你没有对不住我的。” 年轻人便不再说话。 双方沉默片刻,在女子正要说话之际,年轻人突然说道:“其实这些年我是喜欢师妹你的,只是这种事情,我必须要先见过了少爷才行,我可以答应你,除了‘宸宇’和‘南斗’一脉,星辰堂其余诸脉,只要不阻拦我,我都不会主动出手。” 女子咬着嘴唇,苦涩一笑,她其实也不明白,堂主一生光明磊落,在蛮荒天地素有狭义之名,为何会同意宗门跟着算计一个东荒那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轻声道:“你还是先回圣道阁吧。” 不等女子说话,年轻人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落在了星辰堂宗门前。 年轻人缓缓呵出一口气,看着气势恢宏的宗门府邸,然后笑眯起眼,轻声道:“今日过后,希望你们记得,我家少爷便是东荒楚天,我叫小安!” 小时候跟少爷两人受尽折辱,如今两人身在异地,难道整个天下还要欺负少爷?既然少爷无法抽身前来蛮荒和中州,那么我小安便先路过收取一些利息。 离乡已有十数年名叫小安的年轻人咧嘴一笑,身后流星锤蓦然升空。 做为在蛮荒和中州边界最为煊赫的宗门之一,星辰堂外广场人声鼎沸,并没有人注意到一名青衫年轻人的出现,只是当那柄流星锤升空之际,原本烈阳高照的天地,骤然如黑云过境,被阴影笼罩。 年轻人拍了拍自己腰间一枚玉佩,歉意道:“对不起了师尊。” 话音落后,原本就已踏足龙门境的年轻人,这一刻身上气势如大渎浪潮,直冲云霄,刹那便臻至龙门巅峰。 十数年来,小安在东玄中州圣道阁,给人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说话,但是有过几次的不好说话,那边是真不好说话了。 小安笑了笑,身影一闪而逝,再出现时,已经落在了星辰堂祖师堂大殿。 即便是龙门境强者也无法轻易破开的护山大阵骤然炸裂,星辰堂内无数道身影齐齐出现,刹那落在祖师堂大殿外。 小安看着大殿之上悬挂有‘日月煌煌’的那块巨大牌匾,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他转过头,向出现在大殿之上的数十人看去,为首一人,正是如今的星辰堂堂主,有‘金阳’之称的正熙,在星辰堂主身后,同样是一位踏足了龙门境的强者,大长老‘月影’,除此之外,便是一众各大分脉之主,每一人均是元婴境巅峰修为。 金阳神色阴沉,虽然星辰堂比起明月阁圣道阁这般名动东玄州的十大豪阀要差上许多,可毕竟是有三位龙门境强者坐镇的武道豪阀,传承万年,在蛮荒天下有极大的声望口碑,如今竟无声无息的被人破开护山大阵,更是直接出现在宗门的祖师堂内。 这无疑是对星辰堂莫大的折辱和挑衅。 只是能悄无声息的破开宗门护山大阵,至少也得是半步天象境的强者,不但如此,在灵纹阵道上的造诣,更是深不可测的存在,正因如此,金阳月影一行人才没有直接动手。 要知道,即便是蛮荒和东玄中州的天地法则和灵韵都要比东荒完善浓郁,但是只要能踏足龙门境,绝对也是一方霸主的存在,而天象境强者,更是十大宗门的分界线,是万年传承的底蕴所在,至于传说中的乾坤境强者,千万年来,偌大东玄州,也不过一手之数。只不过天象乾坤境的武道强者,以往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人物,极少理睬江湖琐事不说,更不会无缘无故露面。 一抹星辰光华一闪而逝,万千流星好似扭曲了天地时空,如洪流刹那倾泻而下。 一声轰然巨响,让大殿外所有人心神猛地一颤。 只见祖师堂大殿之内,那两尊刻有‘宸宇’和‘南斗’的牌位轰然崩碎,化为齑粉。 大殿外,金阳脸色铁青,所有元婴境强者面面相觑。 被供奉于大殿之上的那些牌位,不但是最上品的星辰晶炼化而成,更是镇压每一脉气运的根本所在,即便是龙门境强者全力出手,都不可能轻易毁坏,可在那个年轻人手中,却是直接化为了齑粉。 金阳身为星辰堂堂主,更是踏足龙门境数百年的巅峰强者,自然清楚眼前那位年轻人的深不可测,只是他想不明白,星辰堂千百年来,何时得罪过这种恐怖的存在。 金阳身后,被称为‘月影’的灰衫老人身形一闪而逝,抬手便祭出一轮水镜月华,要将小安困笼其中。 只是不等他的月影法相彻底笼罩开来,便心湖一震,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 是一轮同样熠熠生辉的月华,笼罩住了半座天空。 月华起始于天穹之上,终止于老者眉心。 金阳脸色一变,终于认出小安的身份,沉声道:“你是那位圣道阁弟子?我星辰阁有何得罪之处,竟敢如此放肆。” 如今的东玄中州,数年以来,一直都有一句话流传于世,说是圣道阁首徒,武道立足日月之上,可明万法,横行无忌。 虽说那位被称为天象之下后辈第一的年轻人在一年前才刚刚踏足龙门境,可一句话也道出了此人恐怖实力。 小安缓缓向前,走到相距金阳不足十丈之地,淡声道:“圣道阁弟子小安,今日代我家少爷向星辰堂问道‘宸宇’、‘南斗’两脉。” 金阳脸色阴沉,心神更是凝重无比,同时暗骂谁知道你家少爷是什么东西。 在他身后,一名半步龙门境强者更是周身灵罡激荡,若非没有胜算,早已出手镇杀了眼前这个狂妄的年轻人。 金阳深吸了口气,头顶一道好似煌煌大日的法相缓缓浮现,沉声道:“敢问公子你家少爷是何人?” 小安看着眼前数十人,答非所问道:“非‘宸宇’、‘南斗’两脉之人,退出广场我可以留你们一命。” 一名元婴巅峰境强者上前一步,厉声道:“小子狂妄,不要以为有圣道阁主大人的法旨傍身便能够如此横行无忌,我星辰堂必定会前去讨要公道。” 金阳看到那名走上前宸宇一脉之主,皱了皱眉,凝视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问道:“你家少爷,可是东荒哪位天骄?” 小安没有理睬哪位厉声喝问的元婴境强者,更没有在意金阳头顶声势愈加浩大的金阳法相,而是轻轻抬起一手,周围虚空刹那形成了一座星辰天地。 他淡声道:“胆敢染指东荒气运,截杀我家少爷,该死。” 话音落下,祖师堂大殿前广场之上,瞬间有十数道血光冲天而起。 即便是那位踏足了龙门境数百年的大长老,也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龙门境初期,身负圣道阁主法旨在身,如同拥有天象境坐镇天地之力。 金阳心中一颤,凝重的看着眼前年轻人,如此的欺人太甚,他却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我星辰阁前往东荒围杀你家少爷是不对,如今你也已斩杀我星辰阁十数位元婴龙门强者,此事便到此为止可行?” 小安抬头望向脸色微白的中年男子,“我家少爷,东荒楚天,给你们三天时间,我要所有谋划参与东荒围杀我家少爷之人的头颅,否则别怪我覆灭你们整座星辰堂。” “当然,你们也能够前往圣道阁讨要公道,只不过我下次登门,便不会如此好说话了。” 金阳浑身颤抖,身后烈日法相瞬间溃散。 小安淡然一笑,身影直接消失不见。 金阳神色悲怆,在这蛮荒中州之地,即便有再大名声,没有天象强者坐镇,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仍旧不过是随时可以打杀的蝼蚁。 “堂主,我们怎么办?” 身边,一位汗如雨下的元婴境修士看着金阳颤声问道。 金阳这才猛然惊醒,看着广场之上血流成河,沉声道:“当初都有谁参与谋划了东荒那边的事情,自己站出来吧。” 刹那间,又有十数人心如死灰,一名身穿墨蓝长袍的灰发老者颤声道:“他区区一个初入龙门境的后辈,真敢如此张狂?” 金阳惨然一笑:“中州早就有消息传来,此子所过之处,已有十六座豪阀宗门封闭山门,之前还有怀疑,眼下看来都是此人所为。” 第548章 有佳人翘首 青云阁云海峰。 暮色卷苍云,一位身穿淡紫雕花长裙的女子,独自立于山巅一块篆刻有‘独揽云霄’的石碑之上,她神色淡然而清冷,眺望远方。 作为青云四大主脉之一的西方云海一峰,数百年来,姬家弟子素来都有些参差不齐,虽然算不上青黄不接,但是一直都没有能肩挑大梁的存在,正因如此,即便是上一位云海峰主,那位号称金冠老人的姬六甲,最终也没能破开元婴巅峰那道瓶颈,跻身龙门境,非但如此,那位金冠老人更是在一次鏖战中不幸陨落,让整座云海峰有跌出四大主脉的迹象。 好在在姬六甲之后,一名不起眼的年轻女子莫名崛起,挑起了那份愈加沉重的重担。 虽说那位名叫姬婉儿的女子平日并不会过问云鼎峰任何事物,但是有这位随时都有可能跻身龙门境的女子存在,任何人都不敢生出半点小觑之心。 这两年的姬婉儿,在东玄东荒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年轻一辈中,青云阁为首的一方,有剑一、吕真、司马真意、饕天、尉迟恭、唐寅,晨曦等人,大秦王朝一方同样有楚淙、柳溪、路桃江、窦长青一众天之骄子最终脱颖而出,姬婉儿当初虽说在青云阁名声不算小,但是跟这些第一线的天骄俊彦相比,仍旧有极大的差距,只是最近两年,这位名声不算显眼的女子,莫名其妙的崛起,武道修为青云直上,甚至和神涧宗神女柳溪,飘渺仙宗圣女晨曦,并称为东荒三大天女。 这种名声,不仅仅是在东荒,即便是那些从蛮荒和中州赶来的武道强者和年轻俊彦,都出口声援,说是即便在西方的蛮荒天下和东玄中州,这三人也是能成为十大天女的存在,这在东荒千万年来,都是没有过的罕见事。 相比之下,在往上一个辈分,整座东玄东荒只有一个叫倾城的女子可以相提并论。 但是倾城的名声之大不在境界之高和容颜之美,更在杀名之盛。 如果说飘渺仙宗的圣女晨曦像是那冬日大雪,圣洁高傲,倾城的冷更像是万年寒冰,给人一种独立九天之上的寂寥之感,万事由心,杀伐随性。 一名年轻男子站在云海峰顶下的大殿外,凝望那一袭淡紫裙衣,神色有些黯然。 每一个青梅竹马的师兄,都是一个黯然伤神的伤心人,真是半点不假。 姬婉儿伫立许久,转过身,正好看到那名站在大殿外的年轻男子,嘴角微不可查的轻轻上扬,眼里则是毫不掩饰的讥笑。 在女子眼里,眼中的那个年轻男子,除了有些自知之明,再没半点优点,每天除了厚着脸皮跟在自己身后,如今东荒大战,连下山闯荡一次天下的气魄都没有,这种人也配在暗地里喜欢自己? 看见姬婉儿身形倏忽落在自己不远处,年轻男子恍然惊醒,忐忑道:“师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敬畏的缘故,年轻男子说着,不由的后退了两步。 姬婉儿点了点头。 实际上不要说在云海峰,即便是在整个青云阁,整座东荒天下,跟眼前年轻男子一样的家伙,不知有多少,只是她从不会在意。 见女子不说话,年轻男子便不再自找没趣,赶忙退下。 姬婉儿袖口轻轻一抖,天地间顿起涟漪,大片大片如同樱花绽放,她看向那个年轻男子,淡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之人,便是胸无大志,却又整天异想天开?” 年轻男子微微一颤,转过身一脸的惶恐,不知说什么才好。 看年轻男子忐忑模样,姬婉儿摇了摇头,平淡道:“你走吧。” 年轻男子如获大赦,赶忙离去。 姬婉儿站在原地,这一刻,一直给人小巧温婉的女子,竟也显得有些寂寥。 她缓缓走入大殿,殿内除了金丝仙木的巨大廊柱,和两排座椅,几乎空无一物,她便走上大殿正中的座椅上,单手拖腮,望向大殿外的广场,能看到云海峰外方圆千里的山河风光。 天下人万千,爱慕喜欢自己的有千万,可唯独自己喜欢的那人不可得,这让她说不出是恼火还是无奈,更可恨的是,那个人偏偏还是自己将来破开瓶颈踏足龙门的关键。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若说机缘际遇之好,怕是整个青云阁都无人能跟自己相媲美,甚至于整个东玄东荒,除了那个家伙,自己都能称为天地宠儿,只是无意间得到了三分青云气运傍身,武道天资修为境界突飞猛进,然后外出去了一趟缘来门,原本只是想要斩断牵连,却莫名其妙的又藕断丝连,汲取了一份更为玄妙不可言的气运,只是让她恼火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喜欢上了那个家伙,然后万里魔域大战开始,她孤身一人横穿魔域,机缘之下,得到了白丘赠送的一份黄河洞天的上古武运,一举踏足元婴境后,便和整座东玄东荒的气运有了共鸣的气象。 这一切,对于一个原本一生不过有望元婴境的女子来说,简直就是黄粱一梦。 随着她武道境界的拔高,和一身气数的迅猛攀升,在姬六甲陨落之后的云海峰非但没有没落,反而隐隐有蒸蒸日上的迹象,甚至于堪比青云朝仙峰。 姬婉儿睁开双眼,缓缓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再次走向顶峰那座石碑。 相比半个长辈兼师尊的倾城,她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喜怒无常,也没有清高狐媚不可测的变幻不定,甚至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倾城长得漂亮。 只是那又如何,她轻咬嘴唇,终于深吸了口气,像是邻家小女子在赌气,“别的什么话都好说,但是我的男人就是我的,谁都不让。” …… 于此同时,青云朝仙峰。 一片茂密紫色竹林,一位身材已经有些抽条的少女抹了把嘴角鲜血,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张石凳上,一脸的气恼。 惠儿姐姐不知道如何了,当初的那场变故,后来宏战那老头只是说惠儿姐姐得到了月华一脉的传承,极有可能破开了界域壁障,去了一处上古秘境,但是她澄然大小姐是谁,有这么好骗啊? 关键是楚天那个没良心的,这都走了多长时间了,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关键之中更为关键的是,最近她听说那个叫朱红的小丫头片子,在万里魔域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奶奶滴,这算怎么回事,不用想那个小丫头片子回来后,又得向自己一阵的炫耀显摆。 “什么狗屁的青云一脉青龙道天命传人!” 李澄然忍不住的骂骂咧咧。 半年前李澄然莫名‘开灵’,一夜悟道,境界直接攀升到了半步龙门境,这还不算,在她‘开灵’之后,原本数百年只能算是平淡无奇的青云阁,竟是好像沉寂许久的迟暮老人,非但开始朽木逢春,焕发生机,更是有无尽的极青龙气复苏环绕,短短半年之内,不断有资质不算显眼的年轻人修为境界扶摇直上。 在伤势恢复之后,和魂断联手,宏战又和那位号称枪仙的紫霄侯王晟一场大战,如今已经返回青云阁,老人看向李澄然所在的庭院,老人满脸和煦笑容。 如今的青云阁,虽说无数的老一辈强者陨落在大战之中,但是也有不少的年轻人崛起,这是好事,一个宗门传承万年经久不衰的根本,从来都不在于一两位坐镇宗门的巅峰强者,而在年轻后辈扛鼎自然的不断涌现。 比起以往,宏战更苍老了许多,几番大战,虽说侥幸未死,但是也算已经走到了尽头,此生不说破境,能勉强维持在龙门不跌境,已是不易,前提还得是从此以后再不能出手,但是老人并没有半点苦熬岁月将近的愁眉不展。 有人欣慰开怀,自然有人就会愁眉不展,因为李澄然这位混世小魔头被禁足在山门,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是,这不就有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一头白发散乱不堪,唉声叹气的狼狈离开。 在李澄然就要一路打上山顶,看看宏战那老头子在干什么的时候,终于有一名年轻人满脸忐忑的进入竹林,小声道:“澄然师妹,那个叫楚天的家伙回来了……” 少年不说还好,这一说,少女顿时来了气,恶狠狠道:“那混蛋还知道回来?” 少年顿时目瞪口呆,师妹以前不是整天对那家伙念念不忘的吗? 李澄然冷哼一声,嗤笑道:“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倒要看看那混蛋有多少长进。” 少年顿时在心里替那位曾经将青云阁闹的鸡飞狗跳的家伙默哀,师妹如今可是半步龙门境的修为了,那所谓的名誉弟子,听说当年下山离开的时候,才不到丹河境吧,这几年再厉害,能踏足龙门境? 就在李澄然一脸愤懑就要下山看看那混蛋的时候,便看见一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感受到楚天身上的气机,李澄然顿时眼睛一亮,啧啧道:“呦,这不是楚大公子,几年不见,有长进啊。” 楚天无奈一笑:“比起澄然大小姐还是差远了。” 李澄然听到这话更是恼火,狠狠瞪了楚天一眼,怒道:“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惠儿姐姐……惠儿姐姐她……” 不等由小丫头变成少女的她说完,楚天神色微微一黯,轻声道:“我知道了。” 李澄然愣了愣,应该是没想到楚天回是这种反映。 跟在楚天身后的几名青云阁长老则是都摇了摇头,纷纷离去。 楚天看了眼轻轻咬着嘴唇的少女,蓦然双眼有些通红,轻声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还是想再听你说说。” 第549章 晚来 黄河小洞天,身为上古遗落在人间的洞天之一,千万年悬于东海之滨一处不为人知的孤峰之上。 洞天入口处,是一条银河般直挂天穹的碧青瀑布,孑然耸立于万里疆域,孤寂且壮丽。 洞天之中,一位身穿金纹白袍的年轻男子手牵一位俊秀女子缓缓而行,在男子背后,是一副凝聚成形的锦秀山河图,尽是由东荒气运汇聚而成。 女子一身长裙,哪怕不算倾国倾城,却也是万里挑一的俊秀女子,感受到身边男子的凝重神色,轻声道:“夫君,你来的时候见浩然哥哥了没?” 男子停下脚步,温柔的看了女子一眼,抬手帮女子理了理眉前发丝,笑道:“见了,放心吧,如今你那哥哥可厉害了,在整个东荒之内,估计还能是他对手的,如今不足双手之数。” 女子嗯了一声,实际上一开始她是不喜欢身边这个男子的,只是和大多数的女子不同,在那份缘分没有错过之际,她便发现了他的好,虽然一开始这个叫白丘的家伙称自己是什么黄河洞天少主之类的,跟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自己。 许久不见,女子心里原本有千言万语,此刻见到男子回来,一下子好多想要说的话就好像又都忘了似得,想了想,才继续轻声问道:“夫君这次回来,什么时候离开。” 白丘摇了摇头:“还不清楚。” 女子便说道:“等这次东荒动乱过去了,咱们便在这黄河小洞天不出去了,行不行?” 白丘哈哈一笑:“你舍得你家浩然哥哥?” 白丘便很快叹了口气道:“这次还是要出去的,如今整座东荒的气运都压在我身上,没办法,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的回来,到时候咱们便在这里或者那华阳洞天,找个风水宝地,安心的在一起。” 女子点头道:“我相信你。” 白丘却是摇了摇头,“我的运气挺不错的,比楚天那家伙好多了,更是比剑一和吕真那几个家伙好。” 女子便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尽管有许多年没见过面,但是对于那个叫楚天的年轻人,她印象很深的,甚至在那之前,她对那个被称为天运之子的年轻人还有过动心。 看见女子的眼神,白丘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奶奶的,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了。 女子沉默半晌,问道:“楚天会不会死?” 白丘摇头道:“不好说,没有人是不会死的,只是有些人死的可能更大。” 女子便握紧了白丘的手,默默向前走,不再说话。 白丘叹了口气,“若只是平常的战乱,死人很容易,但是那些站在山巅的人想要死,很难,但是这一次恰恰相反,境界越高,死的可能就会越大,天资机缘越好,越是如此,没有办法,想要破开天地时空屏障,破开天道束缚,不仅仅需要人心愿力,天地文风武运,更需要上古残存下来的那些气数,华阳洞天的所有气运气数已经尽数被青云阁辰山许多人炼化吞噬,死后散入东荒天地中,咱们黄河小洞天同样如此,不但如此,诸如青云阁千羽秘境一般的上古秘境,那些困禁上古神兽的屏障禁制也都已经开始出现了溃散,所以这场战乱,还得死更多的人。” 说到这,白丘似乎想起了什么,摇头苦笑,实际上黄河小洞天向东玄东荒倾泻气运,早在大秦王朝刚刚立国之时就开始了,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个人,便是青云阁一个并不是很引人注目的女子。 跟女子一起慢慢走入一座算是辉煌的府邸,进入一座大殿,殿内已经坐了十数人,有的青衫儒冠,有的白发佝偻背脊,有的头戴凤冠霞帔,裙衫锦秀华丽,还有只是寻常衣衫打扮的年轻人和中年妇人,只是在场的每一人,一身武道气象,都不低。 为首一名锦秀长衫的中年男子看到白丘两人,笑道:“来了啊。” 白丘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呵呵笑道:“见过纳兰叔叔,晚辈路上有些事,来晚了还望见谅。” 中年男子便摆了摆手,示意白丘随意落座,他便拉着身边女子走到两张连坐的木椅旁边。 一位身材丰腴的中年妇人眉眼含笑的看了眼白丘身边的女子,会心一笑:“早就听说白小子你在外面找了一个温婉贤惠的俊俏媳妇,渔姨早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可真是漂亮,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这福气。” 白丘翻了个白眼,咧嘴看着丰腴女子,闷声说道:“渔姨你好歹也是个长辈,好歹拿出点长辈的样子,不带继续打趣人的啊。” 丰腴妇人便嗤笑一声:“咋了,渔姨从小看着你光着屁股长大的,现在就算是修为比渔姨高了,也还是小屁孩子。” 白丘身边,苏婉清面色古怪,没想到自己夫君在家族会是这么个囧态。 白丘瞥了身边女子一眼,再看向丰腴妇人,满脸的幽怨。 丰腴妇人咯咯一笑,胸前一对峰峦花枝乱颤,打趣道:“第一次见面,渔姨也没什么准备,这一副九巧玲珑坠就送给你做见面礼了,别嫌弃。” 苏婉清赶忙向丰腴妇人欠身施礼,笑道:“谢谢渔姨。” 见妇人还要打趣个没完,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这才摆了摆手,打断了妇人的话,淡声道:“今日小丘回来了,咱们先说一下正事。” 大殿内,所有人神色均是一变,凝重肃然。 中年男子坐直了身体,沉声道:“咱们纳兰和白氏一族,为何会坐镇黄河小洞天,我想在座诸位早就知道了,上古之时那场大战过去已有数千万年,那些糊涂账,不管你们怎么看都无所谓,但是我有一件事需要说明,无论是今后作何选择,在这之前,希望各脉都能帮着封禁幽谷、龙渊、魔窟百年时间,百年之后,我便绝对不会再对诸位有任何的约束。” 幽谷、龙渊、魔窟,分别是上古大战之后被封禁通往幽冥、龙谷和魔界的驻地通道。 一名身穿青衫儒冠的年轻人皱眉道:“即便我们能帮助那三处神卫稳住百年封禁,有什么意义?” 中年男子摇头道:“有多大意义我不清楚,但是当初的约定,便是如此,只要我们履行了诺言,那人便会帮着你们摆脱此地的天道束缚,到时候天大地大,重见天日,想去哪都是你们的自由。” 黄河小洞天,为何要答应帮着东荒武运复苏,自然是在洞天气运和东荒融为一体后,这些算是邢徒移民的上古遗民,才能真正得到解脱,虽然对于洞天之中不少人来说,早已习惯了在洞天这一隅之地生老病死,但是人心所在,岂能没有人有那宏图之志,武道长生,名利欲望。 白丘撇了撇嘴,“我还是觉得咱们亏大了。” 中年男子瞪了白丘一眼,后者便不再说话。 中年男子站起身,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亏是一定亏的,但是没办法,覆巢之下我们黄河洞天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最多就是千年万年而已,那人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跟咱们做这笔买卖,不过用我们的大好头颅拼上一拼,极有可能为整座洞天之内的人换来接下来万年的大道成就和太平,我纳兰修觉得值了。” 一位头戴凤冠霞帔的美丽妇人皱了皱眉,冷声哼道:“咱们早就没了退路,不拼上一拼,还能如何?” 一位年轻人跟着站起身,眼神坚毅,“听说如今东玄东荒狼烟四起,只要本事够高,命够硬,都能拼出来一份大道长生,白师兄,是不是?” 白丘抹了把脸,嗯了一声。 将聚拢一身的气运交给中年男子,白丘这才松了口气,拉着身边女子一起离开。 …… 一位身穿紫袍腰悬竹鞘长剑的男子横穿了整个万里魔域,然后一路西行,在东荒版图划出一个极大的弧线,最后再次返回了青云阁。 短短两年时间,一路上以战养战,以杀破境,这位素有青叶剑仙的年轻男子,已成为了让无数元婴境强者胆寒的存在。 楚天看着不过甲子便已是半步龙门境的中年男子,两鬓青丝微白,比以往更多了几分英气,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尉迟恭呵呵一笑:“在外面风餐露宿跋山涉水,有些累了,便回来歇歇。” 楚天问道:“一路走来,感觉如何?” 尉迟恭叹了口气,神色颇有无奈,“说实话,挺失望的,一路走过来,见识过太多的惨无人道和绝情,大秦王朝和青云阁两方皆有,只不过对大秦王朝那边失望更大。” 楚天点了点头,一切都在意料之内,毕竟尉迟恭的传承,本就是上古云霄一脉。 眼下的东玄东荒,早已没了上古的那些狭气义气,更没有那种所谓的壮阔浩然气和人间烟火气,有的只是杀气怨气和为大道长生可不顾一切的煞气。 至于楚天,如今说不上失望不失望。 尉迟恭问道:“你呢?走入了修罗杀道,感觉如何?” 楚天呵呵一笑:“还不错,修罗杀道魔道的,实际上一个样,归根结底,跟有些道理相同,对与不对,得看天时地利,何况天下太大,什么时候需要我楚天来帮着挑起那份重担了,退一步来说,想要平定天下,前提得先活下来,做好自己,什么时候该放下什么,什么时候该拿起什么,要活的明白。” 尉迟恭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关键是在该放下和拿起的时候,还有那份勇气。” 楚天扯了扯嘴角,无奈道:“我说不想斩道,你信吗?” 尉迟恭哈哈大笑起来,有些幸灾乐祸,“我信。” 楚天感叹道:“凡俗之人想着武道长生,可踏足武道后才发现前路漫漫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即便是修为达到了龙门天象境,又能如何?还不是面对选择的时候身不由己。” 尉迟恭满脸的匪夷所思,“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楚天啊。” 楚天不置可否,“不管哪个楚天,都是人,既然是人,还不能抱怨两句了?” 尉迟恭笑道:“这话我爱听。” 楚天便不再说话,自顾向山上走去。 尉迟恭跟在楚天身后,走走停停,看着青云阁的壮阔山河。 尉迟恭没由来有些感慨,自己这一路,走过的山河太远,从东海之滨,一路蜿蜒曲折向西,不知走了几千万里,然后横穿万里魔域,在整个东荒绕出大半个圆圈,武道修为也从最初的小小神桥境,一路拔高,如今已经半只脚越过了龙门那道门槛,这倒不是让尉迟恭最为感慨的。 让这位得到了上古云霄紫竹认可的剑道强者最为感慨的是,自己天赋平平,竟能亲眼见证一座天下的盛况,甚至有可能再多看看之后的沉浮。 短短十余年的光景,光是见识过的老一辈巅峰强者,就有青云阁辰山云瑶宗诸多七十二宗门宗主长老,只不过那些老一辈的强者,在大势之下,更多的人无奈陨落被岁月碾灭,人生不过如此,好在这个山河动荡的大世之中,随着许多山巅之人的凋零,有更多的年轻强者崛起。 尉迟恭抬头看了看楚天背影,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想着站在青云阁这边的,只是无奈王明阳那家伙跟东荒之外的人联手,这才想要看一看东玄中州和蛮荒之地强者的分量有多重,没想到到头来也就那样。” 楚天视线偏移,问道:“所以呢?” 尉迟恭也不含糊,笑道,“所以在这一场大战过后,你楚天若是没死,我还是要跟你一战,毕竟年轻一代天运之子,这个名声可是很吸引人的,只是可惜,你这些年武道境界攀爬的太慢,始终落在我后面一步,就算是赢了你,也没什么成就自豪的。” 楚天嘴角抽搐,说道:“只要你还没踏足龙门境,其实现在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 尉迟恭摇头笑道:“还是算了,你境界低,我让着你。” 楚天呵呵一笑。 尉迟恭也不在意:“那就是你境界低,我输了太丢人。” 楚天想了想,“在挑战我之前,你最应该挑战的人,不应该是剑一师兄?” 尉迟恭摇了摇头,轻声道:“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他剑一的剑道,你楚天不是不清楚,讲究的是一剑平定天下事,即便是人死剑折,在如今的局面,很难活下来。” 楚天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尉迟恭便只顾说道:“剑一是东玄东荒剑道的一座高峰,这不可否认,任何一个剑道之人,都将之视为超越的对象,这更是人之常情,甚至是无数人心之神往,但是这种念头有是一定要有的,但不能成为执念,否则一叶障目,终究不美。” 尉迟恭一握拳,周身气机瞬间攀升万里,直冲云霄,笑道:“何况我从不认为,自己的剑道会比剑一低了。” 楚天伸出大拇指,“尉迟师兄道心纯粹,楚天佩服。” 尉迟恭也不谦虚,点头道:“我觉得也是。” 楚天再次伸出另外一手大拇指,“牛气。” 尉迟恭哈哈一笑,“听说你也收了个弟子,不知道天资如何,要不跟单项明那小子比试比试?” 楚天翻了个白眼,“你有意思?” 尉迟恭沉默片刻,沉声道:“吕真那家伙,说晚一点来。” 楚天皱了皱眉,“他怎么想的?” 尉迟恭摇头道:“谁知道。” 第550章 定鼎(上) 东玄东荒,一座叫翊迩的山脉中,一名相貌俊逸的中年缓缓而行,在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一脸的恼火,抬手不断揉着自己的脸颊。 这一路跋山涉水,他可算是吃尽了人间苦楚。 少年看着走在前面的男子,咧嘴道:“师父,你说你自己是武道高手,有多高?” 走在前面的男子愣了愣,转过身,手指向远处的一座山峰:“跟那座最高的山差不多。” 少年顿时咧嘴起哄,呵呵冷笑一声:“吹牛的吧你,你要是真这么厉害,能找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徒弟?” 不等中年男子回话,少年便继续呵呵笑道:“就算师父你厉害,我听说咱们东玄东荒最厉害的那位是玄煌大帝,你比起他怎么样?” 中年男子想了想:“现在的话,真要分生死,自然不是那王明阳的对手,但是撑上几十个回合,应该没问题。” 少年更是撇了撇嘴。 对于自己弟子的拆台,中年男子也不在意,只是淡声说道:“你记得,武道登高,最重要的不再武道天资,而在心性毅力,毅力长短,关乎体内那口气机的远近,再就是术法意气,你师父我传授给你的武道术法,关键和精妙更在前期的蛰伏蓄力,才能厚积薄发。” 少年呵呵一笑:“那得蓄力多久?十年还是一百年?” 中年男子想了想,“这个不好说,不过师父我还是希望越久越好,当然,这个久是在甲子之内。” 少年仍旧呵呵一笑。 鬼才信。 只是不等少年反应过来,便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猛然震衣,刹那之间,在中年男子眉心,有一柄雷光流转的折扇蓦然出现,随即升空。 随后九霄之中,风起云涌,一道道紫黑雷弧,连成一片,恐怖的雷法气韵,生生不息。 少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中年男子。 自从遇见这个便宜师父已经有小半年光景了,少年从未见识过师父出手,更没见识过如此恐怖骇人的天地异象。 中年男子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少年,微笑道:“记住了,你师父乃是东海血君子吕真,东荒雷罚第一人。” 吕真身形蓦然拔高,冲天而起。 九霄之上有声音传来:“向东行七千万里便是青云阁,你自己前去报上师父我的名号,自有人接引你上山,接下来甲子之内,尽管安心修行便是。” 话音落下,吕真身影和万里雷云同时消失不见。 名叫雷荒的孩子这才惊醒,发现那个师父已经没了踪影。 不知为何,一路上根本就没将师父放在心上的少年,有些怅然若失。 于此同时。 青云阁和大秦王朝双方,这一天终于都是孤注一掷,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青云阁朝仙孤独家主孤独信,长老孤独天音,云鼎司马一脉司马燕山,司马真意,云海峰金冠老人唯一嫡传弟子姚钱,新一任峰主姬罘,步月峰年轻一辈巅峰强者姜宇,姜清。 除此之外,青云阁有冯家,冯玉山。 殷家,殷绘。 云峰四杰之中仅剩的两人卢玥飞,黄大年。 青云十八世家仍旧传承不断的杜家,杜云山。 追月峰少峰主,岳清明。 玉绛峰闫家家主,闫庭远。 金石一脉峰主金石老人。 内门祖师堂弟子付春秋,白剑白芷,田渊,曹恩。 剑山山主徐涛。 辰山太上长老崔炫,青澜真人。 雪炉后辈第一弟子唐寅。 飘渺仙宗宗主晨清灵。 真武宗薛淼,潘园。 …… 一道道身影,修为最低者也已达到了元婴中期。 随着每一人落子战场,东玄东荒,便有一道肉眼可见的气运巨柱出现,横亘天地。 而大秦王朝一方,同样如此。 历经十数年角逐追杀,整座东荒,数千名元婴境之上的强者,同时汇聚于万里沙场。 不要说在东玄东荒,即便是在整座东玄州,千年以来,也绝无仅有。 伴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杀’声响彻天地。 好似两座滔天大潮,轰然相撞。 云海之上,重返天幕的白丘看着短短小半柱香时间,双方便有数万人魂飞魄散的惨烈场面,心神如有万人擂鼓,神魂震动,饶是这位出身黄河小洞天的天之骄子已跻身半步龙门境,更有上古传承秘法傍身,仍旧难以抑制这种牵引掌控整座东荒气运流转的反噬。 大秦京畿,横立帝宫之上的玄煌大帝,周身九条紫金长龙仰天咆哮,而这位统御东荒二百多年的雄主,也是满脸愤怒。 一处战场之上,随着杀声四起,只见青云阁一方数千武道强者和大秦王朝的武道修士沿着一条巨大弧线擦肩而过,双方好似两道冲天激荡而起的大潮,在接触刹那,虚空直接被撕裂开一条足有数百里的巨大沟壑。 大秦王朝之中,那位坐镇京畿足有百年光阴,被称为冰皇的徐家家主,头顶之上一柄寒冰长弓熠熠生辉,随着他双手灵诀不断打出,天地间便会有无穷无尽的冰川凝聚生成,然后伴随冰弓弯如满月,形成一座座冰箭绞杀大阵,冰寒道韵快若奔雷,在虚空之中翻滚卷动,将一位位青云阁一方的武道修士冰封后化为齑粉,短短数十息光景,方圆数百里虚空,即便是寻常元婴境强者,也难逃一死,他一手握拳,猛然砸下,冷声笑道:“王朝诸位,大道长生,皆在今日一举!” 天地虚空碎裂,乾坤倒转。 徐怀远作为京畿徐家家主,虽说名望不如紫霄侯枪仙王晟煊赫响亮,但是能被封为冰皇,统御大秦王朝十数万人马的存在,岂能是简单寻常之人,更何况如今已经破开元婴壁障,成为了龙门境强者,而当初在徐家跟随王明阳之时,那位玄煌大帝便以心头精血许下诺言,此后万年,都会和徐家共进退,一起开疆裂土,让两家将来横穿蛮荒,笑傲东玄中州之上,正因如此,京畿徐家始终站在帝宫一方,从未有过半点动摇。 横立虚空之中,徐怀远再次镇杀数十位青云阁武道强者,眼看就能将此处战场方圆数百里之内的青云阁修士尽数灭杀,但是这位杀伐果断的一方雄主却下意识收手后撤,不但如此,在同一时间,他竟直接狠辣出手,绞杀自己这边的数百名武道修士,一时间血如雨下。 身为龙门境强者,此生经历的生死大战更是不计其数,术法神通,灵纹阵法,玄法秘术,徐怀远都不记得自己见过多少,此战既然是青云和大秦双方最终的定鼎之战,任何一处战场,不光是一场人人都极难想象的惨烈厮杀,更是有深不可测的机关算尽,自己竟然能如此轻松的灭杀青云一方近千人,元婴境强者都不下数十位,即便是经历过几场大战的元婴境修士都会觉察到有所不对,何况是有冰皇之称的徐家家主。 战场远处,约莫八百里外,刘广见到徐怀远果断镇杀己放数百名修士抽身而退,咧了咧嘴,就知道想要算计一位龙门境强者没这么简单,只是不想自己还是小看了徐怀远的老奸巨猾。 刘广身边的饕天,则是舔了舔嘴唇,一脸的惋惜,先前只要徐怀远迟退十数息,他便能以秘法和那近千人的神魂气血凝聚一方能够困杀龙门境强者的绞杀大阵,只是可惜对方在最后一刻,以己放数百名武道修士的命为代价,打破了所有谋划。 一条冲天而起的紫黑巨龙陡然砸落,龙炎翻滚,就要将饕天直接吞噬,在他身边,付春秋双手结印,平摊胸前,顿时有万千金色文字形成的壮丽诗篇冲天而起,和那条紫黑巨龙撞在一起。 饕天咧嘴一笑,看了眼这位自从在青云外门就和自己争执不下的年轻男子,淡声道:“争了几十年,你付春秋也从未争过我,境界如此,杀力更是如此,希望这一战你杀人能比我多。” 付春秋沉默不语,只是看了饕天一眼,瞬间和大秦王朝一名元婴巅峰境强者厮杀在一起。 天地如熔炉,生死不过弹指,在这一刻,大势席卷之下,唯有悍不畏死才有可能活的更久一些,可悍不畏死者,往往最容易死。 青云阁一方,辰山太上大长老,早已跻身龙门中期的巅峰强者在一手拧断一位大秦王朝的半步龙门境强者头颅之后,随手丢出,冷声道:“我辰山弟子,此战结束,幸存者均可入祖地接受灌顶传承,由老夫亲自护道。” 不曾想崔炫话音未落,便有一声开怀大笑传来,“早就听闻万年之前辰山有人苟延残喘于世,没想到如今竟还有机会踏足龙门境,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头有多大本事,希望林某不虚此行。” 崔炫神色微凝,皱眉道:“东玄中州御空山之人?” 崔炫下一刻便冷笑起来,“万年前三流宗门都算不上的宵小之辈,也敢在老夫面前狂妄,难不成如今的中州已经没人了?” 自称林某的中年男子古怪一笑,双手捏诀,天地顿时异象横生,一道道方圆足有数千丈的巨大裂缝如漩涡,通天侧地,向崔炫疯狂奔袭而来。 崔炫脸色阴沉不定,看着那数十道足有千丈的虚空漩涡,一袖拂出,刹那之间,和那数十道虚空裂缝同时陷入另一座异象天地。 第551章 定鼎(中) 仅是半天的光景,大战双方便有数十万武道修士陨落沙场,其惨烈状况,空前绝后。 在一处广阔平原,刘广浑身浴血,狠狠吐了口血沫,哈哈笑道:“此生能有此战,壮哉!” 话音落下,便一马当先向前冲杀而去。 于此同时,在战场西北不足万里之地,一名手持铁骨折扇的年轻男子御风而行,随着他身形在虚空穿梭,方圆百里内有大片的雷弧激荡炸裂。 自古天道劫罚,以九霄玄雷为最,而此刻在这座东玄东荒,若说王明阳已合道天地,那么最近九霄者,非血君子吕真莫属。 对于吕真亲赴大秦京畿,青云阁一方从上到下,原本就没有一人答应,跟吕真同行过数千万里山河的尉迟恭更是如此,甚至在此之前,青云阁主宏战还亲自西行见了吕真一面。 只是不管吕真身份再如何特殊,一旦不小心被天道盯上,非但帮不上什么忙,极有可能陨落与天道镇杀之下,到时候可就不是‘替天行道’,而是‘助纣为孽’,让王明阳神韵更加圆满,但是吕真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话,他吕真的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会是谁手中的一枚棋子,即便是姬鞅也不行。 东玄东荒气运复苏的关键棋子,以楚天为首,其次便是天机一脉魏恭,剑道尉迟恭,雷罚神君传承之人吕真,苏家文脉蛰龙苏浩然,黄河小洞天白丘,而在这之中,任何一人出现差错,都极难牵制王明阳的先发制人。 九霄之上,雷云翻滚,吕真蓦然悬空而立,望向前方一名身披血色灵甲的虬壮男子,哈哈笑道:“就凭借你也能拦住了吕真去路?” 挡住吕真去路的虬壮男子神色凝重,只是抬起一手,天地刹那如坠幽冥深渊,他沉声道:“你可以试试!” …… 哪怕已踏足半步龙门境,手掌九霄玄雷,可吕真终究只是一人,并且身为天罚传承之人,本就受天地束缚,大战之下,义无反顾全力出手,为天道镇压,仍是难以逃脱陨落命运。 在东玄东荒崛起的年轻一代强者之中,一直以来,都要属吕真最为惜命,更是最为潇洒不羁,杀伐果决,任是谁都不会想到,在最后一战,本来极有可能走到最后,大道青云直上的年轻男子,竟会如此决然选择赴死。 大秦王朝和青云阁双方厮杀十数年,在双方的战力上,算是知根知底,哪怕姬鞅有再多的隐匿棋子,在蛮荒和东玄中州武道强者的突兀加入下,仍旧造成了渊渟岳峙的局面,使得双方每一次投入战场的武道修士,都近乎是全军覆灭的惨淡结局,当然,这未尝没有姬鞅和王明阳暗地里的算计和谋划。 毕竟明面上两人的争锋,实际上在更远更深之处,是与自古以来的天道的角逐,王明阳想要彻底摆脱天道束缚,真正走上大逍遥的长生大道,而姬鞅却是以天地为棋盘,想要破开天道屏障,粉碎虚空,问一问上古那些圣人,可还在否? 虽然目的不同,但是双方最需要的,都是那一将功成万骨枯,是那聚拢天地气数气运,让更多的邢徒移民与天争锋,占据大势,破开天道。 要知道这和寻常意义上的厮杀大战截然不同。 吕真最终也没能一人单枪匹马闯入大秦京畿,在重伤垂死之际,尉迟恭再次带领近千人杀入战场,在吕真之后,重新铺开了一条极为壮阔的疆场战线,方圆万里,有云霄紫竹般的剑意凭空凝聚,天地都好似化为一方竹海荧光的虚空洞天。 大秦枪仙王晟一脸血狞,喝声不断,随着他双手打出一道道灵诀,天地间随之便会有一道道璀璨的灵纹符箓凭空生成。 枪仙王晟,在大秦王朝的名声地位之所以会如此煊赫,并非只是因为武道境界深不可测,更在于此人的战阵厮杀,在整座东荒被誉为陷阵第一。 据说在数十年前,枪仙王晟刚名声鹊起之时,得到一门上古神纹传承,虽然出自灵纹符箓一脉,却跟灵纹阵道异曲同工,所凝聚的灵纹符箓,能够在疆场之中凝结战阵,使疆场士卒战力提升一个等级不说,还能借此统御所有人的精神意念,指挥调遣万人武道修士,如亲身作战,如臂指使,正因如此,短短数十年间,王晟率领数万名武道修士战无不胜,开疆拓土,得到了‘枪仙’、‘兵圣’的美誉。 只是近十余年,王晟极少统御大队人马征战四方,仅以一人一枪,斩杀过无数元婴境武道强者,这才让枪仙的名声愈加响亮,‘兵圣’的名声被人渐渐遗忘。 除此之外,大秦王朝京畿四大家族,能屹立百年不倒,也都有其根本底蕴,或许在武道巅峰强者的数量上,这种武道氏族比不上传承千万年的武道宗门,但是在大规模的战阵厮杀上,却有独到的秘法,人心更齐,这也是不少武道氏族能够抗衡武道宗门的根本所在。 厮杀不断,从天气清明,到夜幕笼罩大地,千万里疆域之上,早已血流成河,山河破碎,只是大战仍旧没有半点停止休息的迹象。 青云阁一方,饕天以秘法祭出神魂精魄,战场之上,顿时一具具尸体好似活了过来一样,铺天盖地重新站起,而大秦王朝一方同样有术法通天的武道修士,以帝宫龙气凝聚灵纹绞杀大阵,如同一个个巨大的磨盘,在天地间绞杀碾磨。 相比之下,付春秋则要仙气许多,双手不断有灵纹打出,口中不断诵读,虚空便有一道道紫金篇章出现,化为锦绣山河,镇杀敌人,但是跟付春秋战在一起的大秦王朝修士也不示弱,手持一柄璀璨的紫金长弓,弯弓射箭,空中便有无尽的流星坠落,和那些锦秀诗篇凝聚的山河撞在一起。 另一处战场,厮杀经验并不算老道的青云阁一方修士,则是借助灵纹大阵之力,将游击战术发挥到了极致,在战场上凭空出现,又蓦然消失,形成了一方不下于元婴龙门境强者厮杀的壮丽场景。 以青云阁孤独信、李樵和辰山崔炫、青澜真人为首的一些龙门境强者,也都是没有半点的留手,甚至于不惜损伤自己的武道根本,和青云阁龙门境强者直接一线对撞,使得虚空有无穷无尽的法则和本源道韵不断炸裂,无形中形成了绞杀天地的狂暴蛟龙。 于此同时,在另一处战场,御玺山遭遇大秦中州两个宗门强者的围攻,腹背受敌,御玺山宗主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率领宗门内弟子直接强行冲阵,一路上尸山血海。 缘来门门主,已炼化了一方折叠秘境的惊觉道人,头顶本命灵宝开源镜如大日悬空,在方圆百里激荡起无穷无尽的风雨雷电,在‘风痕’神通的激荡之下,帮助一些尚未踏足元婴境的武道修士凭借时空之力挪移战阵,于此同时,他一手握拳,一手凝聚灵纹,向大秦王朝一位和白芷战在一起的半步龙门境强者杀去。 即便如此,这位曾在青云外门排名第五的青云白剑白芷,也被对方一枪刺穿胸膛,撞入大地。 一名踏足元婴中期的年轻天骄,就这样生死不知。 惊觉道人摇了摇头,很快便将全部精力再次放在那些尚未踏足元婴境的弟子身上,大战开始,这场厮杀便只有一个字‘快’,死人之快,空前绝后。 不仅仅是死人快,在这一刻,战场之上所有人,更是能够觉察到天地气机的流转变化更是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大秦东荒,自从大秦王朝建国以来,虽说多有藩镇割据的局面,大秦王朝也从没停止过开疆拓土,但是无论是最初的建国狼烟,还是之后的守关拓边,从未有过今日的惨烈局面,甚至于大秦王朝和青云阁僵持十数年,所有的厮杀战乱加在一起,比起这短短不到一天时间,也有所不及。 白丘坐镇天穹之上,七窍流血,苦笑不已。 如今的黄河小洞天,实际上也已经空虚,包括纳兰洞主在内的所有强者,除却极少被卷入东荒战场的,便已纷纷奔赴三大禁地,稳固那些上古禁制,否则一旦通道打开,那些上古残存下来的气数一起爆发,即便再加上一个白丘,也无济于事,整座东荒天地,只有一个结果,刹那陆沉。 但是即便如此,那位叫姬鞅的前辈和那位玄煌大帝,依旧沉得住气。 不可否认,帝王之姿,的确不是寻常人能够相比的,只说这份面对千百万人血流长河的惨烈场景,即便是那些人人喊打的魔道修士,也万万不及。 白丘吐出一口鲜血,抬手擦了擦嘴角,此战不管胜负如何,他身上背负的血债,都不会少了,关键是这一战过后,整座东荒的底蕴,就算是不被掏空,估计也是十不存一。 随着龙门境强者全力交手,千万里战场上终于开始出现大片的断裂,不管是大秦王朝还是青云阁一方的武道修士,但凡被卷入龙门境强者交手的余波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于此同时,原本还算是集中的战场,开始向东荒四周疯狂蔓延,狼烟过处,人死的越来越多,但是被卷入战阵之中的武道修士或者凡夫俗子,却没有半点减少的趋势。 大战之中,双方人马已经彻底杀红了眼,没有人会发现有什么不对,更不会有人感觉到这场大战青云阁和大秦王朝双方好似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而双方的人,也终于开始有龙门境强者开始陨落。 青云阁一方的孤独家主孤独信。 大秦王朝一方侯家家主侯会。 李樵曾是青云东仙峰刑罚长老,后辈武道修为连连破境,一路直接达到了元婴境,天地复苏之后,更是直接成为了几位踏足龙门境的强者之一,这位守在东仙驻地十数年的老人,这些年来,实际上名声之所以会响亮无比,并不是因为老人的修为,而是因为老人有一位在青云阁最无法无天的孙女,澄然大小姐,但是从没有人想到,这位平日极为低调的老人,竟然会是一位龙门境强者。 此刻,老人头顶悬浮一道血剑图,所到之处,亿万道血色剑芒横穿天地,所向披靡,让这位十数年极少动手的老人,朗然大笑,如今孙女已开灵接受了青云传承,他一个活了数百年的糟老头子,能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爽快的事情? 巍然峰峰主,因为因为上位峰主谋划想要成为青云十八传承世家之一,被楚天镇杀于龙谷之内,如今脸色冰寒,哪怕她如今只是刚刚踏足元婴境,可若不奋死拼杀,振兴巍然峰一脉,有何脸面返回青云阁。 大秦王朝之中,一名元婴中期武道强者感受到青云阁数十人竟要自爆丹田和己方同归于尽,顿时头皮发麻,怒声喝道:“都是一群疯子,随我先行后撤!” 御玺山弟子近乎全军覆灭,朱启明站在一片血海之中,神色漠然,作为青云阁一方联盟的六大宗门之一,御玺山是继雪炉之后,第二个近乎覆灭的宗门,只是这位当初从万里魔域退出之后名声便不再如何煊赫的年轻人,此刻却抬起一手,轻轻在心口划出一道血痕。 御玺山当初能成为大秦王朝七十二宗门之一,传承底蕴自然深不可测,而朱启明能成为御玺山年轻一辈第一人,武道天资可想而知,只不过在这场大战尚未开始,山主便告诫过他此战绝不可锋芒太盛,御玺山有他这位山主和诸位长老拼杀足以,等此战过后,朱启明只要凭着御玺山的战功和积攒的气运,脚踏实地,步步升高便好,只是山主长老皆赴死,我朱启明岂能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 朱启明冷然一笑:“我朱启明一人,便可代御玺山一宗!” 刹那之间,方圆数千里武道修士,齐齐眯眼向一处血海望去,那名浑身浴血的年轻男子,周身有一方巨大玉玺,如山岳天堑,横亘虚空。 第552章 定鼎(下) 东玄东荒,大战四起,不管是青云阁还是大秦一方,好似都杀红了眼,甚至于多处战场不分敌我,周身之人,皆敌手。 大秦京畿帝宫之上,一位身穿五爪金龙长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伴随着他的呼吸吐纳,整座京畿都有金黄宛若沙粒凝聚的蛟龙盘旋升起,中年男子举目远眺,无形中的天人气态,让人心神震颤,尤其是他抬手拂袖之时,天地共鸣,丝丝缕缕的龙气如紫金光芒,照耀人间。 在最后一场定鼎之战彻底拉开序幕之前,身为东荒名义上的山河共主,便早已恢复了原本的伤势,不但如此,他还在以那朵仙棬莲为媒介重塑法相金身之时,吞下了更多的天地气数,武道修为百尺竿头。 现如今整座东荒都陷入了乱战之中,甚至于经过了一天的鏖战,大秦王朝一方局势愈发紧急,却莫名其妙的没有丝毫的慌张和动乱,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位被誉为玄煌大帝的东荒共主,依旧如定海神针坐镇大秦京畿。 只要这位已合道天地的武道巅峰强者还未出手,那么就算是别处战场一溃千里,青云阁一方的气势再如何强盛,也始终不敢称胜局已定。 此刻,京畿之外,一人一剑好似独立千军万马中,如同一道贯穿天地的长虹,疾驰而来。 因为那一剑的声势太大,以至于在大秦帝都之外,肉眼可见一道足有数千里的巨大剑虹,如长龙一般拧转出一道半月弧度,将镇守大秦京畿的近万名武道修士尽数围拢。 短短数十息,那道冲天而起的剑虹若一道气机不灭的浪潮,瞬间有近千名武道修士被碾杀成肉泥,魂飞魄散。 自从青云阁一路向西,剑一一路上气势不断攀升,很显然,如今兵临京畿城下,已攀升至巅峰境界,若不出意外,在没有龙门境强者插手的情况下,哪怕这近万名武道修士中不乏十数名元婴境强者,也难逃被这一剑慢慢尽数磨灭的结局。 王明阳站在帝宫之上,眯眼看着那气冲斗牛的浑厚一剑,磅礴气机似浪潮翻滚,生生不息,这位坐镇京畿的东荒共主,非但没半点恼怒,反而露出一抹畅怀笑意。 身为东荒共主,这一场大战的执棋者之一,对于脚下这些蝼蚁的生死,王明阳自然不会有半点在意,何况对于他来说,最终决定此场大战胜负的关键,根本就不再双方人马多寡。 王明阳淡然一笑,难怪被誉为青云剑道第一人,当初在姜家覆灭之际,能侥幸逃生,不得不承认,这位如今自称为剑一的年轻人,的确是难得的武道天骄,哪怕比起他年轻之时,也丝毫不差,只不过王明阳有些惋惜,一路仗剑而来,气势攀升之下,虽然破开了龙门瓶颈,可在他眼里,终究还是太弱了。 看了眼短短小半柱香便死伤大半的京畿守卫,王明阳摇了摇头,若在这些人死伤殆尽之时,剑一无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一个初入龙门境的蝼蚁,还没有资格在他王明阳手上求活,何况是在这座大秦京畿。 王明阳眯眼向天空看去,浓郁的龙气之外,天地气运和文风武运,好似大片大片的云锦彩霞,铺满了天空,好一副壮阔山河。 想来也是,为了如今这一副壮阔盛世,他谋划两百多年,整座东玄东荒,所有武道修士十不存一,哪怕是以往可以视为站在巅峰的元婴境强者,也如蝼蚁一般接连覆灭。 原本的大秦王朝七十二宗门,如今已不足一手之数,亿万里疆土,尽是烽火狼烟。 武道长生,说到底除了站在最高处的几人,到头来还只是那池中鲤笼中雀而已。 哪怕是青云阁主和云瑶宗主一般的龙门境强者又如何,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眼看近万名武道修士就要覆灭殆尽,王明阳终于淡然一笑,抬起一脚缓缓踏出。 只是在这一步踏出刹那,原本如同无数金龙的光芒,这一瞬间好似活了过来一样,不但凝聚为一尊更为刺眼的金身法相,更是笼罩住整座京畿疆域,形成了一方天龙困杀大阵。 王明阳负手而笑,到底还是着急了些。 如今的大势之下,成就了太多年轻一辈的武道天骄,青云阁剑一,雷罚真君传人吕真,青叶剑仙尉迟恭,那位天运之子楚天……还有太多,只是大多数人,都只是昙花一现,惊鸿一瞥。 听说几年前在万里魔域武运复苏之时,短短数月光景便有数百名武道天骄涌入魔域之中,大秦七十二宗门嫡传弟子,王朝帝宫内的天骄俊彦,东荒之外的年轻一辈的武道巨擘,如今还剩下几人? 空中一条五爪金龙蓦然升空仰天咆哮,剑一只觉得心神一震,原本就要递出的一剑,瞬间剑心不稳,整个人到飞出十数里这才站定。 剑一心神凝重,周身一条冰川般的剑意长河汹涌流淌,抬头看着那条自天龙大阵中升起的五爪金龙。 他剑一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便是一路上面对强敌,即便明知不敌,仍然死战不退的锐气和意气,剑一剑心,宁可碎,也绝不退避蒙尘。 否则何谈一剑平定天下之事?何谈一剑泯尽血海深仇? 剑一深吸了口气,原本被压抑的气势再次冲天而起,他等这一天已有数十年,血海深仇,都不过今日一剑而已。 横剑在胸,气势冲天而起。 足有数千里的浩然剑意,完全将天地冰封,凝聚成一条倒挂天穹的冰川长河,只是哪怕如此,面对王明阳周身凝聚的那座天龙大阵,却宛若江河入湖海。 “小子,你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极为不易,真要执意与我王明阳为敌?” 就在剑一一剑即将递出之际,耳畔顿时炸起一道滚雷之声,随后便看见王明阳身体缓缓升空,悬空而立于天龙大阵阵心之处,哪怕他脸上笑意和煦,声音传入剑一耳畔,却差点让他心神失守。 “一剑碎乾坤!” 剑一守住心神,低声怒喝。 在天地间,原本微微暗淡的剑意长河顿时有点点星光亮起,一道道冰晶般的雪莲缓缓绽放,如一条银河在虚空铺展开来。 但是就在那一道天地震动的剑虹坠落之际,只见王明阳抬起一手,轻轻拂下,天龙大阵中那条五爪金龙刹那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瞬息过后,便化为一条和那道剑虹遥遥相对的金色长虹。 简简单单的一手拂出,声势之大,去势之猛,竟是比剑一全力祭出一剑丝毫不差。 剧烈的虚空碎裂声响起,震鸣如九霄玄雷翻滚炸破。 这一刻,天地间,方圆数千里已无一人,唯有一团刺眼夺目的光华和冰晶炸裂绽放,只是在那道冰河剑虹与那条璀璨金光相撞之后,并未完全炸裂,而是在那绚丽的冰晶金芒之中,宛如冰雪长虹倒影在黄沙大漠,将天地一线化为一座无法形容的绚丽空间。 剑一横立虚空,手中长剑冰雪不断凝聚溃散,与此同时,王明阳袖口被撕裂一道豁口,让他蹙眉同时,露出些意外之色。 恐怖的虚空震荡足足持续了小半柱香才慢慢散去,王明阳眯眼看着那个一手持剑负手而立的年轻人,淡然一笑,能接连两次斩杀他最看重的子嗣,果然不算让他很失望。 王明阳轻轻吐了口气,淡声道:“难怪能被誉为青云剑道第一人,一人一剑杀到我京畿城下,算是没让我失望。只是你在气势上虽然不算差了,但境界终究还不够看,想要胜过我,无异于痴人说梦,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臣服于我,饶你不死,如何?” 剑一脸色阴沉,讥笑道:“你王明阳也就只能欺负境界比你低的对手,以前是,现在也是,只是我剑一即便不敌,也能让你付出该有的代价。” “不知死活。” 王明阳冷声一笑,一手抬起,整座天龙大阵顿时旋转升空,就要向剑一镇杀而来。 剑一神色微凝,死死的盯着眼前那个被誉为东荒第一合道天地的中年男子。 天地山河瞬间碎裂,乾坤整个倒转翻卷。 只是一刹那,便看见那道赤金色的天龙困杀大阵,以焚天灭地的威势,轰在了剑一头顶。 而与此同时,剑一非但没退半步,竟是在那座天龙困杀大阵笼罩自己同时,一拳以开山之势,轰在了自己眉心。 只见一道晶莹耀眼到极致的‘剑心’,在那一刹破开了天地时空的禁制,刺穿了王明阳的胸口。 恐怖的冰寒剑意入体,让王明阳心神震惊同时,更是暴怒的肝胆欲裂。 他想到了剑一极有可能面对自己这一击有丝毫不退,但是没想到剑一非但没有半点的防御,反而在同时燃烧了自己的本命精血和寿元,更是以自身剑道本源凝聚的剑心要与自己以死换伤。 剑心碎裂,浸入王明阳体内,精血干涸,生机寿元近乎消失殆尽。 剑一满头青丝刹那化为一头白发,血红长袍在空中猎猎作响,直直向下坠落而去。 身为东荒剑道第一人,境界已攀升至龙门境的巅峰强者,气势意气均达到了堪比王明阳的存在,剑意本源浸入王明阳体内,让这位东荒共主只觉得体内如烈火烹油。 王明阳眼神冷厉,震怒的看着那具直直坠落的落寞身影。 原本以为剑一能走到这一步,的确是他王明阳平生仅见的天之骄子,正因如此,先前那一击,虽说有十足的把握重创剑一,但是并没有想要将剑一击杀当场,可他没有想到,自己有所保留,这个年轻人却主动求死。 不但如此,还拼着生机寿元尽数枯萎的代价,要重创自己。 若是在平时,受到这种创伤他王明阳根本不会在意,可在如今大战关头,足以翻转整个局势。 王明阳低头看着自己周身的灵元气韵,一条条金黄龙气之中,有多多冰花剑意不断生灭。 王明阳看向那个跌落在地生死不知的年轻人,沉声道:“想要慷慨赴死,没这么容易,我要将你抽魂炼魄,沉于帝宫幽殿之内灼烧百年不灭……” 剑一艰难抬起头,七窍流血,惨淡不堪,只是他双手死死抓着剑柄,嘴角竟是露出一丝笑意。 在那一瞬,他看见有一个身影穿越虚空,随即出现在他身侧,那人手持一柄赤金短刀,目光死死看向那悬空而立的中年男子,轻声道:“接下来交给我。” 剑一看着他的侧脸,艰难一笑,轻声道:“楚师弟,我睡会。” 这一天,青云剑道第一人,剑一慷慨赴死! 与此同时,雷罚传人血君子吕真战死! 青云代宗主孤独信战死! 青云朝仙刘广战死! 青云白剑白芷战死! 御玺山最后一名弟子朱启明战死! 飘渺仙宗,真武山宗主战死! 辰山太上长老崔炫战死! 缘来门主惊觉道人战死! …… 一天之内,东玄东荒,龙门境上战死大半,龙门境下强者战死无数。 第553章 生死 王明阳神色出现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说在整个东玄东荒的后起之秀中,能让他最熟悉的那位武道天骄,绝对不是已奄奄一息生死不知的青云剑一,也不是所谓的血君子吕真,更不会是什么青叶剑仙、天机魏恭,而正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只不过对于这个名声最响的年轻人,对王明阳来说又是最陌生的存在,王明阳听说过这个叫楚天的年轻人,崛起不过十数年,当初一人西行三千万里前往青云阁,之后短短数年光景便将青云阁搅了个天翻地覆,这倒是不足以让人好奇,让人开始上心的是,此人不管是同阶之争还是越阶杀敌,从无败绩,哪怕在丹河境时面对元婴境强者的追杀,也能全身而退。 如果说上面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么光是最后一点,此人能被姬鞅选中,成为继自己之后的另外一位天运之子,甚至不惜用‘开天道一线’来形容,可见对这位年轻人寄予的厚望。 正因如此,在看到楚天现身之后,王明阳并没有直接动手。 说来奇怪,这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武道境界比起那个叫剑一的小子还要差上一线,非但没有踏足龙门境,甚至距离元婴巅峰还有一些差距,但是不知为何,竟会让王明阳生出一种无形的忌惮之感。 以龙门境坐镇大秦京畿,对阵一个只是元婴境的后辈,王明阳却不敢有半点的大意,这和他眼下因为剑一的拼死一击身受重创无关,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拥有的一种天道压胜。而且王明阳身为东荒唯一合道天地的存在,这种最不可能出现的天道压胜局面,偏偏如此的清晰。 王明阳早就想到过姬鞅极有可能留有后手,只是原本以为姬鞅的谋划太仓促了些,最后这场定鼎之战也来的有些快,自己必定会占据天时地利,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王明阳神色凝重的盯着楚天,只能觉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机在天地间游荡,而眼前这个叫楚天的家伙,修为境界的确只是在元婴九境,但是给他的感觉,在气势上竟然不比自己差半点。 一朵朵武运金莲在天地间绽放,就像是上古佛陀达到天人境之后的天地乾坤,气象之大,骇人听闻,更为古怪的是,在这一瞬,九霄之上,原本在天地游离的武道气运和天地气数,宛如天河倒卷,齐齐向这座京畿所在天地涌来。 虚空之上,白丘轻轻叹息,他当然知道这场大战所有的根本和谋划,姬鞅那位前辈自然也早就算到了,短短十数年光阴,即便楚天是得到了东玄大帝传承的天运之人,也绝不可能在境界上达到王明阳合道天地的境界,而想要弥补这之间的差距,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至于他白丘,便是营造这最后一步的关键,只是除此之外,楚天以燃烧本命精血和生机寿元为代价,坠入魔道,也是必不可少的代价。 当然,在这之后,姬鞅为楚天留下的一线生机便是斩道,如若成功,便能破而后立,否则,便会是魂飞魄散的惨淡结局。 一朵朵武运金莲彻底绽放,形成了一座完全不弱于王明阳周身天龙大阵的法相天地。 楚天低头看了眼气息孱弱的剑一,然后看向王明阳,沉声道:“你可以去死了。” 楚天右手掌心朝下,缓缓拧转,手心短刀明法陡然涌出无尽的炽热刀芒,如同亿万星光在天地间涌现,更似有无数的佛陀现世,佛光照耀天地,和王明阳周身的金龙气机相互卷在一起。 楚天深吸了口气,自己若是能早来一步,剑一师兄就不会拼死重创王明阳,他至今还记得,当初在东海之滨,在那座角亭旁边一株虬壮古木上的那一袭大红长袍,正是那一次偶然相遇,自己才能在之后家族的开灵大会和武道大比中崭露头角,才有机会进入白泽秘境,走到今日。 似乎看出了楚天的武道根本,王明阳冷声笑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楚天双手已经抬起,死死盯着王明阳,沉默不言。 王明阳也不恼火,将体内那疯狂生发不断的冰寒剑意压下,沉声道:“以魔道为根本,强行越过足龙门壁障,跟那剑一一样,以本命精血和生机寿元为代价,成就这份威势,不过昙花一现,你真觉得能杀我?” 楚天终于吐出一口鲜血,淡声笑道:“能不能杀你我不知道,但是你今日必死无疑!” 王明阳一笑置之,玩味道:“难不成在你之后还有后手?莫非是你们青云阁那已经成为半个废人的宗主?” 王明阳随即眼神阴沉,冷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不过你以为我就没有后手?” 楚天深呼吸一口气,刹那之间,天地无数金莲同时炸裂。 璀璨的武运凝聚成实质,在这一瞬,好似让整个天地刹那失神,时空静止,然后那沧海洒满明月光一般的武运涟漪,直接轰在了王明阳周身的天龙大阵之上。 轰隆的爆响在天地间翻滚,整座京畿刹那崩塌,天地一线,完全泯灭。 王明阳一手抬起,猛然砸下。 轰然九天滚雷的巨响过后,天地间那浩然如天道压下的武运金莲幻化的法相天地和王明阳的法相领域同时溃散。 与此同时,王明阳袖口一团五爪金龙咆哮而出,直接砸向楚天眉心。 楚天来不及抹去嘴角血痕,咧嘴一笑,在千钧一发之际,丹田之中那道黑白磨盘挡在身前,同时明法短刀带起一道赤红光华向王明阳胸口一刀斩去。 哪怕有黑白磨盘挡在身前,那道五爪金龙光华依旧在溃散大半后轰在了楚天眉心,境界上的差距,哪怕楚天已凭借修罗一脉的秘法和燃烧武运金莲为代价拉到了极小的地步,仍旧无法完全让这种差距消散。 浑身猛然一震,楚天整个人后仰倒去。 与此同时,楚天那一刀也被王明阳另外一手完全挡住,在空中响起一阵天崩地裂的恐怖声响。 充沛的气机在天地间流转,狂暴的灵罡肆虐天地,方圆数百里,山石土木城墙,尽数化为尘埃。 楚天在虚空倒飞出去同时,一股凤灵道韵从眉心溢出,护住心神,同时明法短刀之上,出现一条清晰的青龙法相,随后楚天身形倒转,已经大成的修罗法相天地,笼罩住整个虚空,而楚天的身影,刹那已经出现在相距王明阳不过十余丈之地。 一刀血色刀芒覆盖天地,直接砸向王明阳头顶。 恐怖的修罗杀意,弥漫了整个虚空,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让王明阳下意识抬起双手,凝聚出一团金龙交织的防御符文。 狂暴的气机波动在天地间席卷开来,王明阳在这一刀之下,竟是直接被打的坠地之后倒滑出去数百丈,周身法相领域和楚天以武运金莲营造的法相天地溃灭之后,出现千万道蛟龙般的龙气不断游走。 等到王明阳止住身形,楚天周身已经完全被血色的气机笼罩,整个人化作了一尊修罗魔神,明法短刀更是形成一座座或长河大江,或高山囚笼的困杀大阵,无数的刀罡交织在一起,在天地间不断炸裂溃散。 不但如此,原本已经攀升到了龙门境之上的武道气象,这一刻非但没有强弩之末的迹象,反而顺势拔高,节节攀升。 修罗之力形成一团巨大的血色漩涡,如同饕餮巨口,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吞噬殆尽,即便是王明阳周身的那股金色龙气,在与血色漩涡接触之下,也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炸响声,随后很快就泯灭不见。 在这股霸道的修罗吞噬之力下,王明阳心神骇然,不断向后退去,若是自己全盛之际,完全可以借用天道之力强行镇杀那团古怪的修罗之力,只可惜在被剑一一剑重创后,又被楚天以天地武运和气数营造而出的法相天地破开了自己的法相领域,截断了合道天地的那份共鸣气象。 要知道在王明阳原本看来,自己坐镇大秦京畿,作为东荒天地唯一一位合道天地的武道强者,即便是对上剑一这种踏足龙门境的武道强者,也能做到一招毙敌,何况在当初疗伤完善武魂法相后,武道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是没想到那个叫剑一的家伙竟如此的决然,在一开始便直接不惜一切代价重创自己。 这就像是面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对手,一个不小心下,被对方的无厘手算计之后,伤了武道根本。 不过即便如此,王明阳也并没有慌张,在他看来,楚天能有眼下这般气象,不过是燃烧精血生机寿元换来的境界,就算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终究好似烈火烹油,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可是伴随着楚天的气势不退反升,才猛然惊觉有些不对。 随后王明阳就看到在楚天背后,一片修罗天地内,尸山血海,无尽的气血之力不断涌出,被楚天炼化融入天地虚空。 王明阳倒吸了口冷气,如果说自己当年的选择,有些近乎邪道,可此刻楚天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邪魔外道可以形容,他实在想不到,姬鞅会有这种布局。 恐怖的气机在天地间生生不息,楚天周身的气血之力不断生发,已经形成了一团足有数千丈的巨大血茧。 如同一个巨大的血球,在天地间扩散膨胀。 血色漩涡带着恐怖的吞噬之力疯狂席卷,明法短刀同时有一道道青龙法相般的刀芒出现。 天地一线,王明阳心神一沉,只见自己炼化的九条金龙终于有第一条开始金光暗淡。 十数息后,第一条金龙溃散泯灭。 半柱香后,天地间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座惨烈的修罗地狱,白骨深深,在那些白骨之中,有一朵朵妖艳至极的金莲绽放,气象之诡谲,耸人听闻。 这已经不仅仅是小天象境界的法天象地,更不是纯粹的修罗杀道,而是在强行达到龙门境后,营造出了真正天象境才会拥有的乾坤洞天。 眼看十数道青龙交织的恐怖刀罡从四面八方想自己轰来,王明阳心神大震同时,终于开始燃烧精血,拼着武道根本受到重创也要阻止楚天肆无忌惮的攀升趋势。 只是让王明阳没想到的是,在他燃烧精血的瞬间,自己体内的气血之力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沸腾起来。 这简直完全超出了王明阳的想象。 但是让王明阳更为不安的是,好似在背后,有一双洪荒巨兽的眼睛盯着自己,哪怕自己炼化的九霄金龙,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血色的修罗漩涡绚丽夺目,在天地间席卷,而那一道道的青龙刀罡气势之磅礴,好似瞬间能泯灭天威。 一炷香后,楚天整条手臂血肉模糊,可见白骨,与此同时,明法短刀涌出一股破开时空的力量,势大力沉的轰在王明阳胸口,让这位合道天地的东荒第一人,身形第一次完全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楚天完全化为血色的身体如鬼魅闪动,就在王明阳也要燃烧自身龙气也要当初楚天的所有攻击之时,楚天一拳已从虚空直直落在了王明阳头顶。 天地剧震,王明阳竟是被这一拳直接打的再度坠入大地,双膝跪地,同时在地面炸开一个方圆数千丈的巨大坑洞。 修罗血祭! 不给王明阳半点反应的机会,天地间的所有修罗气血之力,刹那之间同时炸裂。 天地虚空如镜面溃散皲裂,除了茫茫血色,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恐怖的修罗气血在天地间翻滚,如同滔天巨浪,没有止境,没有尽头。 时间慢慢过去。 天地一片寂然。 不知过去了多久,漫天血气缓缓消散,一具白骨般的骷髅跪坐在天地之间,神色茫然。 风沙呼啸,尽是血色,他看向天地间的茫茫雪色,轻声自语:“对不起,我来晚了!” 随后他便再沉默无言,体内已近油尽灯枯的生机缓缓流逝。 不知何时,一袭紫色裙衫坠落在地,只见一名女子缓缓走到他身前,凝视着那张再熟悉不过却陌生的惨烈面孔,抬手轻轻擦拭他的脸颊。 好似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那双神色暗淡的双眸,强行扯出一抹渗人的笑容,“你来了啊,每一次都被你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 女子嗯了一声,这一次没有以往的讥笑嘲讽,只是轻声道:“被自己的女人看见,不丢人。” 他便扯了扯嘴角。 女子一笑倾城:“我带你回家!” 他便点了点头:“那我睡会。” 第554章 许愿.大结局一 转眼间两个月时间过去,当楚天醒过来的时候,整座东玄东荒最后一场定鼎之战已经拉下帷幕,亿万里山河,一片赤土。 青云阁一栋雅致庭院内,阳光明媚,光线透过窗口照射进入房间,一粒粒悬浮空中的尘埃在光线的照耀下纤毫毕现。 楚天睁开眼睛,看着坐在窗前的一名妖媚女子,扯了扯嘴角,笑道:“你怎么在。” 女子瞥了楚天一眼,轻声哼道:“不然呢?” 楚天便不再多言,想要坐起身,终究没能坐起。 当初跟王明阳一战,看似楚天有白丘帮着聚拢镇压天气武运和天地间的气数,更是以修罗法相汲取了无数的气血之力,可燃烧精血生机寿元所造成的后果,远远不是武道根基受损那么简单,如今能有一口气在,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楚天看了眼窗外明媚阳光,问道:“剑一师兄……死了?” 倾城点了点头,“不止是剑一,青云阁元婴之上的武道修士,十不存一,寻常弟子,也只剩下十之一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整座东玄东荒都是如此。” 楚天点头,沉默不言。 …… …… 九天之上,有上界天。 上界云庭天外,有一处上古天地,已与世隔绝数万年,洞天之中,虚空之上,有七十二轮明月相连,恍若一轮轮明镜,悬在天穹。 几年前,沉寂许久的月华大殿,突然有浓郁的月灵气息复苏,随后消失万年的月华圣女再次现世,在那之后,沉寂许久的月华一族,终于再次慢慢复苏,繁荣鼎盛。 月影城内,一座大殿之上,供奉着一位九天仙女般的法相,几年来香客络绎不绝,使得法相金身荧光流转,栩栩如生,好似就要活过来一样。 在大殿之后,是一座直通天穹的高大山峰,山峰四周,是千万年流传下来的祥瑞壁画,上面流转着最为纯粹和浓郁的月灵道韵。 此刻,在山峰之巅,一位身穿青色裙衫的年轻女子举目仰望漫天月色,许久没有回神。 天阶夜色凉如水,女子看着七十二轮明月四周那些如灯火摇曳般的点点星光,咬了咬嘴唇,想着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神色带着些怜楚。 在年轻女子身后,一名身穿白袍的老人,背脊佝偻,面满沧桑,好似历经了千万年岁月的洗礼,他望着女子背影,叹了口气,随后轻轻抬手拂袖。 正仰望天空的女子只觉得一片璀璨星河从天空飘向自己,然后便缓缓睡去。 一座规模不大的城镇,一座不大的府邸,门庭之上,篆刻着‘楚府’两个鎏金大字,广场上,不少年轻弟子正哼哼哈哈的扎马步练拳,在远处角落,有一个少年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广场半晌,随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广场上一名少女见了,撇了撇嘴,只是很快就好像想起了什么,少女心里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很快练完了拳,少女正想去找大爷爷,不知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的向一座偏僻的小庭院跑去,透过缝隙,少女看到庭院内有一个纤细背影,正盘坐在院内树荫下尝试着运转灵诀,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少年便睁开了眼,让少女有些惴惴不安,然后便很快离去。 然后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少女都会注意那个少年,一开始只是偷偷的注意,后来便敢壮着胆子上去说两句话,然后慢慢的不打不相识,在得知少年比自己要大一些后,少女还被少年欺负叫楚天哥哥。 少女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容,耳畔响起一阵风铃声,睁开眼,便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正蹑手蹑脚的向自己走来。 少女顿时就像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猫一样,顿时大怒,“月琮长老,你又打扰我的好梦。” 老人一脸的不明所以,满脸歉意的看着眼前女子。 她便冷哼一声:“早知道我就不接受那什么传承了。” 老人便呵呵一笑,说道:“老奴先前演算天道,推测出了一个消息,小姐要不要听?” 女子板着脸道:“能有什么好消息,不听不听。” 老人微微一愣,笑问道:“真不听?小姐可别后悔。” 女子顿时犹豫起来。 老人便憋着笑,说道:“先前我推演出,小姐之前所在的那方天地,法则道韵好像发生了不小的变动,极有可能被打开了通往上界天的通道。” 女子先是愣了愣,随即惊喜道:“也就是说我现在能回去了?” 老人摇了摇头:“呦,咱们大小姐先前不是说不想听来着。” 女子顿时板着脸冷哼了一声,“你管我?” 老人便呵呵一笑:“虽然那方天地的天道屏障极有可能出现了碎裂,但是想要完全贯通,还需要不少的时间,现在咱们月华一族才刚刚苏醒,此方天地的气韵法则也正在完善,小姐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离开。” 女子皱了皱眉,顿时气呼呼道:“那你给我说这个干嘛。” 老人呵呵一笑:“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叫楚天的小子,若是有那大毅力,很快就能来咱们上界天,到时候和小姐不就能见到了。” 老人说到这,便从不远处搬来一条小竹椅,坐在少女身边,轻声道:“你不用担心那小子的,月琮爷爷我先前耗费了数千年修为帮你演算了一遍,虽然命途坎坷,但是死不了,能成大器,倒是小姐你如今返回,可真是帮着咱们月华一族解了一个天大的危机,如今万界壁障开始逐渐消散,天地大道极有可能恢复上古时候的鼎盛,据我所知,如今万界之中,不少残存的上古氏族都有复苏的迹象。” 女子没有说话。 这几年她可没少听老头的这些唠叨,什么上古精魅一族,生于虚空海中的蓝海一族,阴冥九幽的鬼魅一族,山海龙族…… 听得她脑阔儿疼,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管我什么事。 女子看着身边老人,想了想:“老头儿,你就不能说点我喜欢听的?” 老人无奈翻了个白眼。 女子便笑了笑,双手托腮,继续仰望天上明月。 沉默片刻,她抽了抽鼻子,轻声道:“老头儿,以前我小的时候,就听楚天哥哥说,在我们那片天地,天上还有上界天,没想到真的有,他还说要带我走遍千万里大山,去东玄中州去看天地剑山,灵剑如冬日鹅毛大雪,去东玄州东南去看戈壁火池,还有大陆极北的冰谷,他还说要跟我一起去看一座上古圣人道德显化的道德林,你说他说话算不算数。” 老人静静的听着女子慢慢呢喃,轻声道:“自然是算话的,跟小姐你一样。” 楚惠没好气道:“怎么个跟我一样?老头儿,本小姐一言九鼎,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用你们的话说,都不知过去几万年了,我自己都不记得。” 老人便有些郁闷,自己说的这是好话啊,这话你这丫头都不爱听,爱听什么? 老人想了想,好像真不清楚能说些什么才好。 老头子太老了,都成了老腐朽,在这座山上守了几千万年,自己都不记得了,是不太会说话。 看老人真不在言语,女子更是有些无聊起来,便轻声道:“你还是随便说点什么吧。” 老人便微微一笑,开始说起月华一族的过往和传承来。 一如既往的唠叨,应该是没力气跟老人顶嘴,女子便老实了许多,心境也祥和了许多,不知不觉,那些月光洒落下来,好像小时候身边的红泥小火炉,最暖人心。 当天空七十二轮明月相继消散,一轮骄阳从东方升起,这一点,跟小时候没什么不一样。 然后少女就听见,山下的大殿中,有悠扬的钟声响起。 眯眼向下眺望,透过云海,能看见无数虔诚的月华一族子民,纷纷向大殿这边走来,虔诚跪拜,随着香火袅袅,楚惠就觉得自己体内有一种玄妙气机不断蜕变,圆转如意,如月华照人心。 老人站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向天地四方望去。 清风徐来,月韵满天地。 楚惠收回目光,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拧转在一起,突然看向老人问道:“老头儿,你不是说你的术法神通可通天,要不再帮我推算一下,什么时候能下山?” 女子说着,双眼眯成月牙儿。 脸颊两侧,浮现出两个浅浅酒窝。 老人抬起手,没好气的屈指敲在女子头上。 然后老人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峰顶不见踪迹。 女子便噘了噘嘴,轻哼一声,自顾向半山腰走去。 她突然低下头,朝自己胸脯瞥了眼,突然有些懊恼起来,自己也不小了啊,这儿怎么还这么小。 一想到这,她就想起那个在暮霭城的清婉姐姐来,更是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个清婉姐姐,能比上三个楚惠啊。 她叹了口气,眉眼弯弯,瞥向山脚大殿,自己是那月华圣女,那些子民都跪拜自己,老头儿说那是愿力,是上古圣人和神灵的本源之一,有助于自己恢复修为,还能帮助那些子民实现愿望,就是不知道自己也跪拜一下自己,灵不灵验。 嗯,自己许愿也不大,就是该大的地方大一些,还有楚天哥哥平平安安,能早点和自己相见。 别的,也就没了。 第555章 人间.大结局二 大战过后,三月天地清明。 东玄东荒,血气消散,灵韵盎然。 曾经的大秦京畿,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苏浩然负手而立,站在一座鎏金大殿前。 如今整座东荒天下,在天地灵韵复苏之后,盛极一时,短短十数年便有数十名龙门境强者相继出现,可在更短的数年之中,那些龙门境强者便十不存一,即便是侥幸存活,也大都武道根本受到重创,此生极难恢复巅峰。 苏浩然身边,宏战背脊已经有些佝偻,这位曾经的青云阁主,如今看上去也已是暮色苍苍,不过数百年身居高位,身上仍旧有一种深重积威。 两鬓彻底斑白的老道人笑望向身边年轻人,“东荒战乱已平,但是更大的祸乱将起,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苏浩然叹了口气,望着天地之间浓郁文运如滔滔江水,向天地扩散。 沉默许久,苏浩然问道:“前辈,原本的那些大秦余孽,必须斩杀殆尽?那三处禁地,我们最多只能封禁甲子光景,何不……” 不等苏浩然说完,宏战便沉声道:“你不想万千大好头颅才稳定的局面再次山河破碎,随便你就是。” 苏浩然无言以对。 本来只是想大战过后天高任鸟飞,哪里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抓来,还要做那什么劳什子的东荒共主,帮着稳固武道气运和那些游离散乱的天地气数,行吧,自己是那天地共主,可威严呢? 宏战瞥了年轻人一眼,继续说道:“如今的东玄东荒,百废待兴,那些跟随王明阳的余孽,若是不除,此方天道法则终究无法完善,到时候冥界鬼魅横行,只会死更多的人。” 苏浩然唉声叹气,自己这是什么命。 苏浩然只觉得脑瓜子疼,问道:“我帮着你们稳固天道法则就是,剩下的事情,前辈你来解决如何?” 宏战呵呵一笑,“也可以。” 苏浩然如释重负。 不过他很快就有些感慨,物是人非,好一个天道轮回。 …… 东海之滨暮霭城。 在城内一条其实并不算显眼的先弄街口,一位丰腴女子趴在一间更不显眼的铺子柜台前,正晒着暖洋洋的日头打着瞌睡,在铺子外面,是一名长得颇为水灵的少女。 街巷内,天南海北的人群络绎不绝,来来往往。 有人嘴里经常念叨,如今的暮霭城,可不止是这条巷内桃花甲天下了,名声之大,就连整座东玄东荒都有所耳闻,没办法,据传闻如今的那位青云公子,那个当初被誉为东荒天运之子的家伙,便是‘出身’这条巷弄,正因如此,巷弄中的那些妖娆女子,非但没半点丢掉饭碗的没落迹象,反而成了这座城池的口碑招牌。 铺子中的丰腴女子突然睁开惺忪朦胧睡眼,哪怕如此,也藏不住骨子里的那份妩媚风韵。 依仗楚家的支撑,女子这些年过的很是安稳,本来没有多少修炼天赋的女子,硬生生堆积到了魂武四境的修为,这让女子随着年龄增长,非但没半点岁月留下的痕迹,反而更加的水灵娇艳。 女子站起身后,伸了个懒腰,看向趴在铺子门口的少女,笑问道:“呦,咱们秀儿姑娘这是想谁呢,这么入神?” 少女估摸着也是无聊,便看了丰腴女子一眼,笑道:“想谁清婉婶婶还不知道,当然是我那名声最大,最英俊的楚天小叔。” 自从楚惠那丫头离开后,这个叫楚秀的少女便接替了楚惠的位置,有事没事便会往这边跑,一来二去跟丰腴女子愈加熟悉,言语也更加肆无忌惮,如今的女子也不脸红,啧啧道:“你这小妮子都没见过面,这么知道你那楚天小叔长得最英俊?” 少女撇了撇嘴,一本正经道:“婶婶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越长越漂亮了,除了我那天底下最英俊的小叔,还有谁能配得上你?” 丰腴女子一脸的哭笑不得,瞪了少女一眼,佯怒道:“你这是夸婶婶我呢还是损我呢?” 少女微微一愣,“当然是夸婶婶你的啊。” 丰腴女子抬手便在少女头上一个板栗,气笑道:“有你这样夸人的?” 少女便一脸惊讶的点了点头,还不忘伸出一手指向自己。 这让丰腴女子实在是不知道生气还是好笑。 少女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些懊恼,秀眉轻蹙道:“婉姨,你上次交给我的那些本事不顶用啊,什么谈吐文雅,把握尺寸,跟那家伙交谈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欲语还休,上次我又遇见那个呆子了,结果没半点用。” 丰腴女子翻了个白眼,打趣道:“那个叫古琰的小子有什么好的,不懂半点风情,你这小妮子莫不是眼瞎了?” 少女呵呵一笑,“你不懂。” 女子哦了一声。 少女赶忙双手环抱女子手臂,撒娇道:“婉姨你就给我说说呗。” 女子眯眼而笑。 少女赶忙说道:“清婉婶婶!” 丰腴女子看着少女满脸祈求模样,抬手轻轻揉了揉少女脑袋,轻声道:“说你这丫头聪明,你笨的可以,要是说你笨,又比谁都聪明。” 少女一脸的茫然。 丰腴女子促狭道:“那小子死要面子,你是死脑筋。” 少女更是皱起脸来,怎么个意思啊,我都叫你清婉婶婶了,说话怎么这么不痛快。 丰腴女子便说道:“等下次那个叫古琰的小子再去你们楚家,你就当着他的面说要跟林家那小胖子一起去青云阁那边游历,看看那小子慌不慌,有什么反应。” 少女有些幽怨,这算什么事。 丰腴女子温婉一笑,慢慢走出铺子,向那条巷弄望去,依稀记得当年自己在巷弄渡过的那些岁月,并且随着时光流逝,非但没半点模糊,反而愈加清晰。 时值三月,草长莺飞,黄鹂啼鸣,听说那场大战过后他身受重伤,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想到这里,女子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幽怨,还有些气恼。 都怪自己太没用,听说当时他重伤垂危之时,好像是那个叫倾城的狐媚子将他背回去的。 算了算了,自己这些年能心有期盼等着他,挺好的,那家伙要是真回来了,自己反而会不知道怎么办了。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女子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丰腴细滑脸颊,好在自己还没有变的难看。 就是这一瞬,有许多路过的男子,看见女子脸上娇羞神情,都觉得心神恍惚。 不过但凡前来暮霭城的这些人,没有谁不清楚这个女子身份的,更是没有谁敢上前造次。 想到自己有些日子没有去那人留给自己的那座小庭院去看看了,女子想了想,刚好楚秀这丫头在,自己就出去走走。 只是女子刚刚转身想要向少女打声招呼,就看见坐在铺子门口的少女目瞪口呆,莫名其妙的长大了嘴巴。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英雄好汉? 少女可是知道,暮霭城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觊觎这位清婉婶婶美色的人不少,但不管是青衫儒冠风流倜傥的年轻俊彦,还是武道有成稳重壮实的中年汉子,从没有人胆敢在这一亩三分地造次。 少女目瞪口呆。 丰腴女子却刹那如遭雷击,娇躯猛的一颤。 只觉得有一双手在身后缓缓搭在了自己肩头,然后将自己硬生生的转过身。 女子眼见眼前面容消瘦苍白的年轻男子,蓦然咬住嘴唇,眼圈通红。 他看着眼前女子,心里突然有些发酸,若不是眼前女子,实际上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天底下就应该早就没了那个叫楚天的孩子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一把将女子抱在怀中,轻声道:“我回来了。” 她刹那泪流满面。 十数年翘首以盼,她想过太多他能够回来再见她一面的场景,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注定是要名动整个玄灵大陆的人,却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甚至于就在眼下,她都有些不敢去相信。 铺子门口的少女已经完全呆滞。 难不成这个家伙就是自己那名声比天还大的楚天小叔? 长得也不怎么英俊啊。 许久,楚天才松开眼前女子,拉着她的手向铺子走去,“你这些年的消息,我都知道。” 她抿着嘴唇,露出一副当年也从未有过的小女子闺阁幽怨模样。 …… 半年之后,东海之滨,有碣石耸立。 碣石之上两人并肩面向东方,入眼皆是波光如万鲤平越天际。 一位身穿青紫镂空长裙的女子问道:“什么时候斩道?” 面容红润了许多的年轻男子微笑道:“不着急,再等等。” 女子眯眼看着身边男子,声音清冷:“离开的时候,必须告诉我。” 男子转过头,脸色温柔的看着女子,笑道:“是必须带你走,还只是告诉你?” 女子冷哼一声,破天荒有些脸红。 他抬起手,看着手腕那枚荧光流转的玉镯,沉默无言。 她便皱了皱眉,揽过他的手臂,轻声道:“放心,青儿妹妹会醒过来的。” 楚天轻轻嗯了一声。 突然听到身后有细碎脚步声传来,转过头,一位丰腴女子正缓缓向碣石崖畔而来,可能是因为路途有些陡峭,让她看上去有些喘息,脸颊微红。 一如东方云海,似人间烟火。 《武道人间》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